《一妇当关》 地图 [[[cp|w:587|h:383|a:l|u:http://file2.qidian/chapters/20135/21/1978606635047590807838833396796.jpg]]] 上架公告 上架鸟,不过关关忙碌着忘鸟写上架感言啊泪奔~ 啧些个日子关关摸黑打滚码字,早起木有六点揍起床码字鸟,那个...昨儿突然发现评论区有跟关关要甜头的,话说,关关其实不想太早甜,不过为了感谢啧周的高点击,关关第一百章有甜头哦,,嘻嘻。 关关弱弱地吼一声:“亲,给关关个拥抱,亲亲关关,赏关关个小钱吧啊亲么么~” 关关女生网强推的日子双更哟,有票票的给关关留着哦,小粉红~啧中稀缺物,关关小小地吱呀一声,有就给木有就算鸟,有木有打赏订阅都无所谓哦,记得点击就好嘻嘻。 最后,关关在这里嘟嘟嘴巴亲亲亲爱的,嘻嘻。 记得要支持关关哟。 第001章 跪灵 心如死水。 赵安然一身粗布孝衣跪在灵前,眼神木木的,神情呆滞。她看着面前的牌位,心里是千般滋味,又苦又涩又疼又痛。 对父亲,她有怨,亦有恨。是他,若不是他让焦妾怀了身孕,若不是他那般绝情,母亲又怎么会想不开自缢了? 两世为人,她亲身经历了爱情亲情的背叛,又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为爱绝望而死。赵安然的心彻底的死了,甚至还有着说不清楚地恨。对那个新近出生的弟弟,赵安然是恨的,没有他的存在,母亲就不会死,就不会留下她和弟弟在这倾轧大家族的骇浪中博弈。 来吊唁的人连续不断。 跪在灵前的一大一小两身影,衬得本就萧凉的丧礼越发的清冷。 自缢而亡本就不是光彩的事,赵家的人对外称是病故。 自从知道焦妾怀孕,母亲就总是神色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日渐积累,身子也就不如以前那么好了,说母亲是病故,并没有人怀疑。然而,知道真相的赵安然却无法视作无物,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赵安然看着对面的父亲,心中冷笑。 他是有愧疚的吧?父亲一身素白的站在灵柩前,深陷的眼窝,显得很憔悴。 眼睛红红的焦妾由丫鬟红罗搀扶着走了进来,她虔诚而又认真地跪在灵前,苍白的脸上流淌着晶莹的泪花,口中不断地呢喃着:“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可是…可是逸儿是老爷的亲骨肉,做母亲的实在是没办法不要,姐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我愿意以身殉葬,只求姐姐在天之灵能原谅老爷。” 她就在父亲的身边跪着,口中的话自然听得见,一听她如此说,又见她作势就要往灵柩上撞。父亲见此急忙慌张地抱住她:“岚儿!你还有逸儿要照顾,怎么忍心?” “老爷!”她声音嘶哑,带着几分的哽咽,“姐姐她,她因我而死,我实在良心难安。我知道逸儿不该出生的,可是,逸儿是我们的孩子,我实在是舍不得,我不是有意的老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赵安然脸上一抹嘲讽的笑,你不是有意的,你却是故意的。 她本想直接上去扇她耳刮子,但她不能。一方面这是母亲的葬礼,她不想母亲死后都不得安宁;另一方面,现在去闹,只会让父亲觉得她没有教养,对焦妾只会更加呵护,母亲的死就真的随风如尘了。 三婶娘是赵家里和母亲相处的不错的一个,她深知内院倾轧,焦妾的作为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这是母亲的葬礼,她哪里会眼看着她在这里搅得人泉下不得安宁,上前挽了焦妾的胳膊说:“大哥把焦姨娘交给我吧,大嫂才去世,尸骨未寒,别在这里让死者难安。” 父亲脸上闪过尴尬之色,羞愧又感激地说:“那就多谢三弟妹了。” 丧礼一直举行到天黑,暮色降临,外公和舅舅还是没有来,赵安然心里一拔似一拔的凉。世态炎凉,可她没想到,她的亲外公、亲舅舅竟然也不来吊唁。 二叔父走过来低声询问父亲:“大哥,大嫂的娘家人怎么没来吊唁?京城路远,即便不能亲自到场,至少也该派个人来,如今这样,外人看着像什么事儿!” 父亲低头掩去了眼里的慌张,低声抽泣:“我早派人去了的…可能,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二叔父气恼地跺脚,眼中泛着泪光:“赫连家是大嫂的娘家,一个人也不来,叫外人怎么看!”他声音渐沉,“安然和安笙姐弟没了母亲,赫连家再不出面,两个孩子以后怎么活!” 赵安然抬头看着二叔父。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二叔父很可爱。 “不来也好,他们姐弟是我的儿女,自然由赵家撑势。”父亲喃喃地说,神色颇不以为意,“要怪,只怪你嫂子心不宽,李氏都生了柯儿了,焦氏就算是有了逸儿,也不是独一份儿,她这样决绝地死了,苦的不过是儿女。她想的全是她自己,何尝替活着的儿女想过?” 听了父亲的话,赵安然心里燃起熊熊烈火。 此时此刻,她真的想上去质问父亲,他心里究竟有没有爱过母亲?母亲的死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丝的悔意吗? 然而,她不能。 子不言父过,他是她的父亲,是长辈。她不能在母亲死后又背上不孝的名,甚至她害怕,父亲会把她的教养归于母亲的失职。 “姐姐,我要娘!” 身边声音稚嫩的弟弟,唤醒了沉迷怒气的安然。 想到今后就是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她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笙儿乖乖,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给笙儿买好多好玩的木马,笙儿要乖乖听话,等娘回来,好不好?” 一听木马,安笙立刻亮起了眼睛,惊喜地点点头,乖巧地趴在安然的怀里。 直到葬礼结束,外公也没有捎来半点音信,如同从来没有瓜葛一样,很平静。赵安然很意外,她一直都知道,外公最疼母亲,怎么会不派人来吊唁? 她不相信外公会无视赵家和父亲的作为。一想到记忆里,赫连家在一年半后的倒台,心中不安地想,难道是遇到了麻烦? 正如赵安然所想,赫连家确实遇到了麻烦。赫连家主外公被人参了一本,告赫连家贪污受贿、贪墨军饷,外公外公、舅舅舅舅被下了狱。此时的赫连家业是战战兢兢,慌乱成了一团乱麻,哪里还顾得上远在临州的赫连瑾。 赵安然有心寻个清楚,奈何无力,只好默默地守着弟弟,等待赫连家的音讯。 晚上,乳娘陈嬷嬷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安慰她。 正要说话见竹儿进来了,忙问:“笙儿睡了?” 竹儿抹了抹眼角闪着的泪:“四少爷一直吵着要娘,孟嬷嬷好不容易才哄他睡了,眼角还有泪花,姑娘,这以后可怎么办呀?” 一室凝重,沉寂着无人说话。 第002章 无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这并不作为广纳妾侍的借口。正妻有子,丈夫就不应纳妾。 父亲是赵家继承人,子嗣尤为重要。因此,母亲在有了安然之后,多年没有身孕,便做主替父亲纳了两房妾侍。一名李月蓉,一名焦易岚。李氏争气,进门一年就生下了长子赵安柯。 母亲是个骄傲的人,始终不肯将安柯养在名下。而父亲有子万事足,便没理由再让妾侍生子,只一心守着母亲,盼望着嫡子。皇天不负,终于在生下安然后的第七年,母亲生下了安笙。 弟弟是母亲求来的,自是娇养着,但也并没有就此失了教养。 在赵家,除了两房妾侍的存在,母亲过得一直很惬意。直到几月前,父亲没办法遮掩,焦妾不得不挺着鼓鼓的肚子从庄子里搬回来,如同一石落水惊起了千层涟漪。 当一切的假象没了那一层的遮羞布,一切的肮脏暴露在光天之下,再是镇定的人也会在瞬间失了心神。父亲瞒着母亲偷偷地去妾侍房里,若不是焦妾隆起的肚子再也无法隐瞒,母亲会一直蒙在鼓里。 母亲的死在情理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 就像赵家府里的说辞,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死的,这些日尤为贴心地陪在母亲左右,悉心照料。千算万算,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母亲竟是绝望之后自缢而亡。 下葬的日子是头七的最后一日,赵安然牵着弟弟的手,迎着秋日凉风习习,扶着灵柩去往墓地。一路向着城外而去,十字路口,父亲指引着送灵的人走向了左边的路。 通往赵家坟地的路是右边。 “停下!”赵安然蹬蹬蹬地跑到灵柩前方,挡在父亲的面前,“爹,去往坟地的路不是该走右边吗?” 父亲没料到她知道祖坟的位置,心知隐瞒不了,便索性说开了:“你母亲不能葬在赵家坟地,承恩寺有佛祖保佑,是不错的灵地,你母亲葬在寺庙后山也不错,佛光照耀,希望她能早日投生。” 赵安然面无表情地瞪着父亲,岿然不动。 父亲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耐烦:“好了,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好好扶灵就行了。” 他想就这样打发了赵安然。但是,此时的赵安然已不是那个怯懦的小女儿,她睁着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父亲:“为什么不能?” 看着认真又倔强的女儿,父亲无奈地说:“你母亲是自缢而亡,她不能入祖坟,会给赵家带来灾难的。” 母亲的死是父亲逼的,他却冠冕堂皇地说是为母亲好,为家族好,如此沉静而绝然地说出绝情的话,赵安然心中充满了恨。这恨,不仅有她的父亲,她前世的丈夫,包含了世上所有的男人。 看着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恨,父亲猛地一激灵。 多说无益,在有心无力的时候,她没有去争去闹,而是选择掩藏自己的心,默默地接受。 世人皆无情,男子更甚之。 母亲不入祖坟,百年后,父亲的棺椁里就不会有母亲的尸骨。赵家不会断了自家的香火,一定会为父亲娶继室进门,而那个人将会替代母亲入赵家的坟。 这是作为女人的悲哀。 今后,赵家的族谱里母亲只有正妻的名分,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没了干系,包括她的儿女。赵安然和赵安笙会被寄养在继室的膝下,过起真正“有家似是无家”寄人篱下的生活。 前世今生,外公都不曾到赵家闹事,就算出现在赵家,也只是来看看她和弟弟,除了伤心,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赵安然不禁怀疑,外公是否知道母亲的死因,是否知道母亲并没有葬入赵家坟地? 如她猜想,赫连家直到倒台都不知道真相。 赵家绝情,但赵安然不会坐以待毙。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母亲的死就这样轻松地让仇者快。 送葬的队伍吹吹打打地进了山洼的村子,听着锣鼓喧嚣声,村民们站到道路两边看热闹,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地议论。 进了承恩寺,赵安然才知道,赵家是顶着给母亲做法事的名头掩人耳目,将母亲的棺椁葬在了后山。时日短暂,自然不会有什么,只是时间长了总不见赵家迁走棺椁,迟早会叫人生出臆想的。 “爹,这不行的,若总不来迁走棺椁,早晚会引人猜忌的,到时候怎么办?母亲的名声怎么办?”赵安然紧攥着拳头站在父亲的面前,像极了喷火的小狮子。 父亲看了一眼不掩怒火的安然,安抚地说:“怎么会呢!过段时间爹会派人迁走的,安然听话,爹正忙呢,你领着弟弟去一边玩吧。” 很明显的敷衍,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亲眼看着母亲被放入底下,一铲一铲的泥土掩盖了奢华的棺椁。她发誓不会软弱,不会再流泪,可是眼看着泥土隔断了亲人,阴阳相隔的痛,令她不由自主地抽噎起来。 安笙四岁,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只是看着姐姐丝丝抽泣,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伸手去拉安然,身子倾在她的身上:“姐姐哭,笙儿也哭,姐姐不哭,笙儿乖乖。” 三婶娘心疼地抹了把泪,伸手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可怜的孩子!” “哇!”赵安然扑到婶娘的怀里大声哭着,似是要倾倒所有的悲伤委屈。委屈,是的,她委屈,替她委屈,替弟弟委屈,更替母亲委屈。 赵家所有人都熄了灯睡了,只剩下小宅院闪着昏黄的光。 是夜,安笙睡得很不安稳,又非常黏人,只要安然稍稍一离开就会突然大哭。 小孩子不懂事,但却是最敏感的,他这是潜意识里的直觉。可,越是这样,赵安然的心就越是痛,心底的恨就越是浓郁。满心的恨,满心的怨,沉重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一夜无眠,一夜静坐,一室寂静如冷。她抱着弟弟,陈嬷嬷搂着她。 寂静的宅院,几个相互依偎的人,彼此温暖,彼此安慰,彼此相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依相伴,清冷亦暖暖。 第003章 入狱 日上梢头,娇羞的红日悬挂在树梢枝头,风拂过,枝叶颤颤,叶叶婆娑。五月的天已经没有了晚春的清凉,初夏的温热搅得人心中烦躁。 赵安然慵懒地缩在**,昨夜失眠,现下却是头疼的紧,纤纤指尖轻掐着额头。丫鬟竹儿端水进来,见此,急忙疾步上前挪开她的手,手心在她额头上轻轻地揉捏:“姑娘好些没?” “好多了,”安然撩开纱帐,“替我更衣洗漱吧。” 竹儿的手很巧,在她头上握了一个仙子髻,插一只纯白晶莹粉坠钗,耳坠翠色玉环,朱砂轻点唇,墨笔轻描弯柳眉,淡抹脂粉。一身浅绿的纱装,腰束月白丝带,一双荷花绣鞋掩于裙下。衬得原本洁白的肤质更加晶莹如雪,纤纤身姿更显轻灵,如荷纤尘不染。 赵安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叹息,十一岁就如此美貌,将来那样的绝色,又是“丧母长女”的身份,未来如何能美好? 不怪她忧愁,实是男子娶妻首要不选之人便是“丧母长女”。 竹儿见姑娘锁眉,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比安然大五岁,自安然出生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十一年的朝夕相处,早已是彼此相知。 安然在服大孝,不能沾染荤腥,可安笙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素菜,不悦地皱眉:“笙儿那么小,只吃这些怎么行?” 陈嬷嬷上前给她夹了青菜放到碟子里:“姑娘且将就一下,如今太太刚过世,府里乱得很,这只是暂时的。” 乱?赵安然满目冷然地朝嬷嬷浅浅一笑。对赵家,她比陈嬷嬷了解的更深,这里是最无情的地方,现在的乱,只怕是在争掌家权闹的! 草草地吃了几口菜,又亲自喂笙儿吃了半碗粥,领着他到院子里散步。 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奔跑,险些撞到了安然,好在陈嬷嬷及时扶住了。 “慌什么!没看到姑娘吗?撞坏了姑娘看怎么罚你!”竹儿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扭头呵斥道。 “小人该死,求姑娘原谅。”细看之下,竟是守门的武儿。 安然摆摆手让竹儿退后:“武儿,可是有什么事?” 武儿犹豫了一下,见姑娘不悦地蹙眉,忙说:“赫连家大舅爷身边的殷管事,拿着舅太太的书信来求救,十万火急才...” 赵安然心下震惊,急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赫连老太爷和大舅爷被人参了一本,因贪污贿赂、贪墨军饷下了狱,柴家出面求情被御林军监管了起来,如今舅太太没办法,只好派人来求大老爷出面从中周旋。” 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刚去世,外公和舅舅就出了事,那她和弟弟在赵家的日子...她不敢想象其中的艰难。 赵安然惊呆了。 回过神来,陈嬷嬷已放武儿去了。 “菊儿,你悄悄地去听听具体怎么回事。” 赵安然心情低落地回了院子,坐立不安地等消息。 正院里,有些狼狈的殷管事站在侧厅的中央,从怀里掏出书信递给赵庭轩。 赵庭轩细看了一遍书信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低头思量着。 殷管事见他不说话,急切地说:“二姑爷,老太爷和老爷已经入狱三日了,要赶紧想办法才是,不然七日后刑部的文书下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之所以称二姑爷,是因为赫连瑾是赫连家的二姑娘。 赵庭轩皱眉放下茶杯:“我也想尽快,只是,快马加鞭到京城至少要三日,这中间再有疏通的时间,怕是来不及。柴家怎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问殷管事的。 “太太出自柴家,亲者避嫌,皇上御旨不许插手,派御林军将老爷监管了起来,等刑部的文书下来才会撤兵。” 赵庭轩的脸色越加的凝重了,摇头着道:“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在京里的柴家都没办法,赵家不在官,又远在临州,这....这实在是不好办。要不这样,你先在府里住下,我再找找关系,看朋友有没能帮上忙的?” 殷管事一时也没辙,只好暂时先住下。 赵庭轩身边的四儿领着殷管事下去歇息,才刚走,老太太身边的锦华就进来了。 “大老爷安,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有事相商。”锦华躬身行礼说。 赵庭轩知道老太太是为赫连家的事,点头应了。 他到映辉堂的时候,人已经到齐全了,进门给老太太行礼,坐在下首:“娘叫儿子来是想说赫连家的事?” 老太太点头:“是啊,赫连家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就下狱了?” 赵庭轩伸手轻拍老太太的后背:“我也不大清楚,只说是贪污受贿、贪墨军饷。” 老太太一听,惊讶地说:“贪墨军饷?这...这可是着了皇上的大忌!” 当今皇上荣登大宝靠得就是起兵夺权,他深知军中权臣对江山社稷的威胁,他不会允许这样的隐患存在,军权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只有手握军权他才会心安。 “娘也别太担心,岳父刚正,舅兄耿直,必不会做此大忌之事,想来是有隐情的。”赵庭轩担忧地说。 听此,老太太愤然地说:“既如此,断不能白白让亲家担了罪过。”忙吩咐道,“你快去信给云正,让他帮着疏通疏通,辩辩清白,你媳妇儿才去了,咱不能叫人背后戳咱们脊梁骨,况且赫连家对咱们家不错,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赵庭轩眼中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娘,这事儿我会斟酌着办,您就别操心了。”赵庭轩站起身辞礼,“殷管事刚到,我再去了解下详细情况,先去忙了。” 老太太听他是去见殷管事,忙催促道:“快去吧,别耽误了大事儿。” 从老太太的映辉堂出来,赵庭轩并没有去殷管事的住处,而是直接回了书房,写了封信让福泉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 时至晌午,菊儿才回来。 赵安然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蹭地站起身迎了上去:“到底怎么回事?” “姑娘,老太爷和舅老爷都入了大狱,柴家上书说情被禁,舅太太没了法子只好派人快马加鞭来找老爷求救,希望老爷能托关系出面说项。” 看她满脸的汗水,气喘吁吁地站在那,便吩咐人上了茶水。 外公刚正,舅舅耿直,断不会受贿贪墨,何况是军饷,这种株连全族的事儿,外公根本不会做。 赵安然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有人陷害? 她很心急,但却不认为事情没有转机。她知赫连家被连根拔起是一年后的事,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只是,虽然赫连家不至于一蹶不振,但至少也会脱层皮。 “爹怎么说的?可是答应了?” 菊儿摇头:“不太清楚,老爷先让殷管事在府里住下了,看样子是要从长计议,听殷管事说,七日后舅老爷的判罪文书就下来了,若不赶快怕是来不及了。” 赵安然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明,心里一道光亮,却没抓住。 “殷管事安排在哪儿?” “正院的西厢房。” 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头,时间不算晚,又是过了午睡的时候,现在去正好。 赵安然进门的时候,殷管事正在屋子里踱步。 “殷伯伯!”熟悉的面孔,久别的亲人,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瞬间红了眼。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原来,她只是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心内里依然脆弱,对亲人的思念始终埋藏在心底。 殷管事是舅舅身边的得力人,每次舅舅来临州,殷管事都会跟着来办事。那时候她还很小,殷管事总是抱着她悠悠。他不是她的血亲,却胜似血亲。 “表姑娘!”殷管事惊喜地看着她,她瘦了,也憔悴了,“姑娘,你瘦了。”殷管事毫不掩饰眼里的疼惜。 “殷伯伯坐,我没事,暑热吃饭少,难免瘦了些,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赵安然握着殷管事的手,急问道,“殷伯伯,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外公和舅舅会贪墨,一定不是真的,是不是?” 殷管事苦涩地点头:“老爷没有贪墨,是有人设的圈套,故意陷害老爷。” 她瞬间松了口气。尽管她坚信外公没事,但心底还存有一丝的犹疑,现在听到殷管事亲口承认,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没有做过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以皇上的精明,必不会令将士寒了心,对外公不过是小惩大诫。 【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 第004章 严重 赵安然在西厢房和殷管事一起吃晚饭,直到深夜还没离开。 “殷伯伯,父亲要是出面,赫连家免责有几分成算?” 赵安然突然的郑重令殷管事震惊,只是说到赫连家的事面色仍是黯然:“不过三分。表姑娘,老太爷和老爷军功显赫,已是着了皇上的忌讳,皇上此番不动赫连家筋骨,也会断赫连家一只臂膀。” 如此严重吗?她以为不过是贪墨,皇上不会太严厉。 皇上登基,建国大乘,立号武德,今年正是武德七年,安然十一岁。 当今起兵夺权的时候,她才四岁而已,若她知晓当今是军权大臣起兵夺位,就不会那么乐观了。 “若是朝中有别的大臣和父亲一同出面呢?”赵安然仍怀着一丝的期望。 “皇上会轻判,但心里也有了刺,以后赫连家就是在背芒刺,稍有不慎就是尸骨无存。”殷管事冷着脸说道。 自古良将难为,赫连家正处在进退难宜的境地。开国元勋,执掌兵权,退则兵士寒心,进则战功赫赫,功高盖主。这两样都是帝王心中的禁忌。 “父亲对这事儿怎么看?可有对策?”她依旧不不肯放弃希望。 殷管事暗着眼摇头说:“姑爷他...他会从中说项,只是不在官场,诸事皆不由人,须得等上几日。” 等上几日?赵安然看着殷管事阴凉的脸色恍然,怕是父亲根本就不想出面,说是从中周旋,也不过是推脱之词。 “那......殷伯伯,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顺其自然会怎样?会有生命危险吗?”赵安然有些担忧,帝心难测,她到底不敢冒险。 “那倒不会。”殷管事声音有几分沉重,“老太爷毕竟是跟随当今走到今天,官职也只是从二品的骥远将军,老爷又只是从四品的将峰,不属军营要职,若判下来,狠一点一人夺官,一人留官,至于官职大小就看判决了。” 在殷管事看来,皇上不会太为难赫连家,毕竟赫连争是有名的刚正不阿,而赫连城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念着赫连家始终追随着当今的情分,当今不会把事做绝。 赵安然并没殷管事那么乐观。她虽不知道七年前的兵力夺权,但在她看来,军权向来是帝王最不放心的,赫连家军功显著,又胜在军心,军权未在握,皇上是不会安心的,怕是夜夜难眠吧? 做帝王的人,首先就是要无情无心,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外物所牵绊。 “殷伯伯,明天你就回京,尽可能地想办法保外公官职。舅舅可以没官,但外公不行!”赵安然急切地说。 殷管事一脸的不以为然。也难怪他如此,若要子孙昌盛,必是年轻一辈的人出息,在他认为,老爷在官比老太爷更合适,何况老太爷已过天命之年,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几年都不清楚,还不如让老爷在官。 见他如此,赵安然心下焦急,强作镇静地说:“殷伯伯,舅舅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在军中若不是外公把关,以舅舅耿直冲动的性子是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的。舅舅性情耿直憨厚,不适合做将军,行军打仗最忌冲动行事,偏舅舅就是这样的性子,若外公不在官,只舅舅一人,早晚会出事的。殷伯伯听我一次,我是认真考虑过的!” 殷管事不做声,安然继续说:“殷伯伯,正是外公年过天命,皇上才会更放心啊!何况,舅舅冲动,没了外公的帮衬,早晚会连累赫连家的。殷伯伯也说了,赫连家已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皇上不趁此拔掉这根刺,难道还要等下次吗?况且,以外公的谨慎,还会有下次吗?” 殷管事惊异地看着安然,像是发现了一块宝,点头应了:“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见他答应,安然舒了口气。 经此一夜的深谈,她知道,不管外公和舅舅是否贪墨,皇上都会降罪赫连家。参奏赫连家贪墨是顺了皇上的心意行事,即使没错也是有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赫连家是在劫难逃了。 她现在想做且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刑罚降到最低。她很清楚,只有保住赫连家,她和安笙才能在赵家站稳脚跟,若没有赫连家做后盾,她和弟弟在赵家少不了被人倾轧踩踏。 她是女儿家,一个人无所谓,可弟弟不过四岁,而且是名正言顺的赵家继承人。没了母亲,他在赵家的日子前景可见波涛凶险,能不能保住继承人的身份尚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利欲熏心,他可能会在家族争夺中受伤,甚至丧命。这都是赵安然不想看到的。 因此,她希望是外公在官,这样她才有机会带着弟弟脱离漩涡。 黎明破晓,日上山头,安然打了个哈欠说:“好困啊,殷伯伯睡会儿,我回去了。” 一夜无眠,趴在**,安然沉沉地睡去了。 彻夜未眠的还有秉烛夜谈的祖母和父亲。 昨日末晓,父亲就进了映辉堂。 父亲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映辉堂亮了一宿的灯。 没有人知道父亲和祖母说了什么,但从那一夜之后,祖母再没有让父亲替赫连家说项。而殷管事在赵家住了一晚,便匆匆地告辞回京了。 看他背影消失在尘土飞扬中,安然心情很不好,一脸阴郁。 前世,外公主动引咎辞官,今生,她一定不要往事重演。世事难料,此去京城能不能成事,她没有一丝把握。 有时候能够知道结果并不是件好事,这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心有余而力不足。在现实面前,她太渺小,渺小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尽管如此,她仍旧不得不在波涛中挣扎着前行,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回头路,只能向前看。 殷管事回京了,赵安然只能静等消息。 度日如年,焦急不安地等待,险些白了少女的发丝。一日、两日,始终不见丝毫音讯,赵安然“腾”地一下站起身,“嬷嬷,我去见父亲。” 穿廊行院,赵家一丝被赫连家影响的迹象,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似乎赫连家与赵家并无半点关系。 她不禁蹙眉。 “爹,你什么时候上京?”安然带着些许的期盼看着父亲。 赵庭轩不悦地说:“你一个女儿家管外面那么多事做什么,闺阁千金就该有闺阁千金的样儿,快回去!” 安然倔强地仰着头,眼睛直盯着父亲:“外公和舅舅入狱,要赶紧去疏通才是,这样等也不是办法,爹,咱们能等,外公他们不能等,多等一日,外公就多受一日牢狱之苦,多一分危险,爹...” “我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安然更是焦急:“爹!” “好了,你不走我怎么去找人疏通关系!”父亲面露不耐。 见父亲答应了,赵安然笑着行礼离开了。 第005章 失望 次日,父亲带着张管事和四儿急匆匆地出门了。 一连四日毫无音讯,赵安然心不在焉地在院子里绣帕子,几次都扎到了手指。 “菊儿,你再去门口瞧瞧,看看有人来送信没儿?” 这话反反复复,赵安然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一次次地翘首以盼,一次次地失望而归。 见菊儿张口欲言又不语的样子,知是又白跑一趟。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还是不行吗?”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倚在靠椅上,双目无神。 明天就是最后一日了,是赶不及了吗? “姑娘,四儿送信回来了!”安笙身边的小厮沈青疾步进了院子,惊喜地忘记了行礼。 黯然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问道:“人现在在哪儿?” “在老太太的映辉堂。” 赵安然来不及整理,就行色匆匆地去了映辉堂。她撩开帘子进去的时候,祖母正要问话,便静静地站在一侧听着。 “大老爷如今住在哪儿?在京城可有水土不服?一路上辛苦赶路可别再累病了。”当母亲的首要的是儿子的身体,祖母一上来就关心父亲的身子。 安然纵是焦急,也只能安静地等待。 “老爷住在吏部尚书李大人的府上,一路上赶路虽然辛苦,好在老爷身子强健并没不妥,只不过,住在别人的府上到底不如自己家里便宜,难免不自在。”四儿是个机灵的,嘴又好使,回话清楚条理又清晰。 “恩。”祖母满意的点头,又问,“你老爷可是求了李大人从中说项?” “李大人虽在吏部,但同朝为官,与刑部主事相熟,便替老爷引荐了。”四儿低头说。 祖母不置可否:“刑部文书可下来了?” “文书下来了,赫连老太爷夺官,大舅爷降为五品知州,外放鄞州,两个月后上任。”四儿回话。 祖母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但安然却已拧了眉头,眼中满是失望。 命运的转轴仍旧没有一丝倾斜,明知道希望不大,但她始终怀着希望。只是,命运的无情刀一样在她的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刀刀浅显,却刀刀见血,令人又疼又苦又颤栗。 浑身无力,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瘫软地倚在菊儿的身上,神色木木的,脸上苍白地毫无血色。 祖母一直不喜欢她的母亲,也不喜欢她和弟弟,甚至每每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些怨恨。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血亲,见安然神色不对,忙叫人唤了安大夫。 安大夫,名唤安峄城,是这临州城里小有名气的医者。 祖母守在屋子里,看着大夫诊脉,见他收了手,忙问:“安大夫,我这二孙女怎么样了?” 安大夫边写了方子边说道:“老太太不必担心,二姑娘是忧思过度,又受了惊吓,只消好生歇息,过几日便好了。” “多些安大夫了,”祖母唤了丫鬟锦佩吩咐道,“你去拿几两银子给安大夫,送安大夫出门。” 直到黄昏的时候,赵安然的脸上才有了血色。 破天荒的,祖母竟留她在映辉堂用晚饭。这是她第一次和祖母一起吃饭。然而,她胃口并不好,又不想惹祖母不高兴,强迫着自己吃了半碗粥。 夜里,赵安然躺在**,脑子里全是往事种种,心酸、苦涩、疼痛、绝望......冷汗浸湿了里衣,眼角淌着的泪水湿了枕头。 母亲去世后,她曾暗自发誓,要坚强地活着,不会再流泪。 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地想哭,想嚎啕大哭,想要歇斯底里地呐喊,说出心里的苦。但是,她不能,她的心事不能和任何人说,她只能独自承受记忆里的痛,面对未来的苦。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今天才知道,小小的希望也会是大大的失望。 五天后,父亲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看着他面对她时一脸的疲惫、无奈与愧疚,赵安然第一次感到了羞愧。 在她心里,父亲赵庭轩就是个无情自私的人,可是当他一身尘泥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羞愧地无地自容。 见父亲要同她说话,忙抢先说道:“爹,您一路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不着急的。”外公的事儿已经尘埃落定,她纵然想颠覆,但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坦然接受,尽管不甘。 “然儿也等的很辛苦吧?眼里都是血丝,你也去休息吧,我有你李姨娘照顾就行了。”父亲笑得很温暖,如同一缕春光照在心里。赵安然出奇地心安,心想,或许父亲不会再那么无情了? 赵安然转身离开,没有看到父亲眼里一闪即逝的得逞。 就这样吧,就这样算了吧。不争了,不抵抗了,顺其自然就好了。赵安然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父亲变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小步子蹬蹬地跑进来,一下子扑在了赵安然的身上:“姐姐,李姨娘给的栗子糕,很香很香的,姐姐吃!” 甜腻腻地声音徘徊在耳畔,安然笑着抚摸着弟弟的头说:“你自己吃吧,姐姐不喜欢吃栗子糕。” 一边吃着栗子糕,安笙一边含糊地说道:“姐姐,我明天还去李姨娘院子里玩好不好?李姨娘会做好多好吃的点心,还总是把我抱在怀里亲亲,和娘一样香香的,我喜欢李姨娘,我以后天天去李姨娘那玩好不好?” 震惊!无比的震惊! 赵安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弟弟,看他虎头虎脑地说个不停,那香甜欢喜的模样,让她心里一阵阵的胆寒后怕。 不过几天的功夫,她没照顾到安笙,李氏就把手伸到了他身上。 既悔恨,又自责。她怎么就忘了!李氏,温厚墩纯的李姨娘,她就是借着她的“宽厚”爬上了继室的位子。 她是踩着笙儿向上爬,替她的儿子安柯谋前程。 好险,好险她发现及时。若是再晚,只怕笙儿会和前世一样,被李氏把在手里,一步步养成了纨绔样儿。 赵安然蹲下身子,两手抓着笙儿的肩膀,笑着哄道:“笙儿,以后不许再去找李姨娘了,也不准再去她那玩了,想吃什么姐姐叫人给你做,好不好?” “我喜欢李姨娘,我想去李姨娘那玩。” 听了笙儿的话,赵安然笑容僵硬。 “笙儿乖乖,听姐姐说,李姨娘给你点心吃是要骗你去她那玩,然后把你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你再也见不到姐姐。笙儿,你不想再见到了姐姐吗?” 安笙一听顿时眼泪汪汪,嘴里直嚷着说:“我不要见不到姐姐,我要姐姐!”栗子糕弄脏了衣裳。 赵安然替他擦去眼泪,软语说:“那笙儿要乖乖听话,以后再也不找李姨娘了,好不好?” “恩,恩!”笙儿连连点头。 效果达到,赵安然的脸上顿时浮起了笑意,伴随着还有一丝的坚决。 第006章 外公 【新年快乐呀。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关关在此加更一章,祝大家新年快乐。同时,也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多多支持关关!】 大乘的夏来得快,去得也快。七月的风,已有了些许秋的微凉。 赵安然一身素白站在窗前,静静的。 舅舅就要赴任鄞州了。听说,皇上为了舅舅专心公务,免于内宅琐事分心,特在京城另赐府邸,安置外公和舅妈、表哥、表姐、表弟。 当今统治下,大乘全境十一个州,鄞州是所有州县中最要紧的一处,鄞州地处临州正南,南靠崇岭,东临腾山,西临广阔海域。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地,更是下川、郓州的军事补给、交通要塞。 当今外放舅舅任鄞州知州,实是明降暗升。 当今定是看中了舅舅的耿直,亦相信舅舅不会贪墨。现在皇上夺了外公的官,在京城没了根基,他会很放心地用舅舅。 只是,他太想当然了,完全忽视了舅舅的冲动可能会带来多么严重的损失。 鄞州是全境的门户,亦是守门之要地。如今,南方边境屡屡遭到邻国--凌国的骚扰,使得边境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凌国人出了名的狡猾,舅舅太耿直了,若做副手用在刃上是把好刀,但若是舅舅执掌全局,大乘危矣。 算算日子,再有没几天舅舅就要赴任了,她却没想到办法阻止。 “姑娘,老太太身边的锦玉来传话,让你带上少爷马上过去。”陈嬷嬷拿着一家月白暗流兰花薄披风给她披上,见她脊背僵硬,笑着说,“姑娘别担心,是老太爷差人来接您和少爷过府,可能是听说了太太的事儿,舅爷不日又要赴任,此番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时来也是想临行前见一见。” 赵安然不解地说:“外公在京城,从临州过去少说也要五六日,怕是赶不上吧?” 殷管事之所以三日到,是因为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地赶路。而赵安然姐弟年纪小,经不起舟车劳顿,故至少五六日。 “姑娘糊涂了,”陈嬷嬷笑着在给安然插了一个翠玉簪子,“舅爷既是要赴任,自然要路过临州,老太爷惦记姑娘和少爷,来看看顺道送舅爷上路,可不是不赶时间!” 要见到亲人了,赵安然禁不住笑了。在屋子里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拉了弟弟直奔着映辉堂去。 “外公!”赵安然见到熟悉的面孔,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手里还不忘牵着安笙。 赫连争怜惜地摩挲着她的头,一声声地叹息。 哭过后,安然心里好受了许多,甚至有些羞涩,忙低头拉一拉安笙,说道:“快叫外公、舅舅。” 安笙对赫连家的人并没什么记忆,只是好奇地躲在安然身后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头儿。 见他不说话,安然尴尬地说:“外公,他没见过您,我会慢慢告诉他的。” 赫连争见安然懂事、伶俐,安笙纯真、乖巧,对女儿赫连瑾的死,也就少了些感伤。 外公没留在赵家吃饭,直接接了安然姐弟就离开了赵家。赵安然跟着外公出了赵家,来到了外公租下的三进三出的宅子。离舅舅启程还有六天,这六天,安然他们会一直住在这里。 跟着外公进了正厅,赵安然迫不及待地拉着外公说话。 “外公,舅舅不能不去鄞州吗?”安然眨着眼睛看着他。 赫连争疑惑:“你不想你舅舅去鄞州?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都不是,只是…只是…”安然鼓起勇气看着外公,“外公眼里舅舅是怎样的人?” 赫连争看着眼前郑重其事、小大人样儿的安然,心疼地摸着她的头:“然儿在怕什么?” 赵安然毕竟年纪小,即便是再世为人,加起来都不够三十岁,在年过天命的赫连争面前,她如何掩藏小心,都只是徒劳。只不过,赫连争并没疑心,反而多了一丝心疼,若瑾儿还在,这孩子不会这么小就思虑过多。 她眼里的担忧,没有瞒过赫连争。 她期期艾艾着说:“舅舅走了,外公又不能经常来临州,我怕,怕……” 有些话说一半比说全了更好,她怕什么,没有说出口,但赫连争却蹙了眉。 历经风雨,又追随当今夺权篡位,这一份决心与心机,赫连争绝不简单,他深知世家大族内院倾轧,没了瑾儿,安然姐弟在赵家的艰难可以想象的到。 他有心将安然姐弟带回京城,可赫连家正是多事之时,他们去了或许会被牵连也说不定,何况,赵家是世家大族,家族嫡女嫡子交给赫连家,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事实如此,赫连争不能说,只能安慰她:“然儿不怕,有外公一天绝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安然张了张口想问外公殷管事可是同他说了那些话,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本想提醒外公几句,但她这身体才十一岁,根本就想不到那些,说了反而让外公多想。 赫连争将安然眼中的焦躁、晦暗看得清楚,他暗自道,这孩子心思太重,以后……赫连争没敢往下多想,怕越想越忧心。 有三天相聚的日子,今天外公赶路累了,安然早早地领着弟弟回了卧房。 替弟弟盖好了被子,正准备离开,安笙伸出小手拉住了她,绵绵地说:“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男女七岁不同床,安然已经十一了,本不想留下,可看他一脸期盼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便脱了外裳钻进了被窝,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睡吧,明天早起要给外公请安。” 安笙瞪着眼睛看着安然,毫无睡意。“姐姐,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安然震惊又心疼地看着弟弟,伸手将他揽在怀里:“笙儿要快快长大,等笙儿长大了娘就会回来看笙儿。” “姐姐,我会多吃饭饭,快点长大的,这样就能早一点见到娘了。” 赵安然心里酸涩疼痛,却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她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揽着弟弟,一只手轻拍他的背,哄他睡觉。 窗外一个幽黑的身影重重叹息着,颓然转身离开了。 回到房里,赫连争父子相视而一脸灰黑。 “都怪我,当初若不是为了攀上赵家,瑾儿就不会嫁给赵庭轩,安然他们也就不是现在这样有父似是无父!”赫连争自责地说。 赵庭轩是什么样的人,赫连争再清楚不过了,他满腹诗书,有经世之才,但同时也是个贪心好色之徒。当年,赫连争还只是京城下属的一个七品小吏,世代人丁单薄,只此一支,为攀上赵家,赫连争将赫连家几辈积攒的一半家底全做了赫连瑾的陪嫁。 赵家原本看不上这门亲,但赫连家赵家一半家财,赵家却动了心。 赫连瑾带着万贯家财嫁进了赵家,而作为回报赫连争父子也因赵家的举荐升了官,最终投在了雍烈王的门下,雍烈王也就是当今。 花无千日红,世家大族也有倾厦的一天。 虽然这些财产是作为陪嫁,但赫连瑾本人已是赵家妇,那些钱财自然是赵家的,至于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那些都是赵家子孙的。 赵家这是在为赵家的子孙留后路。这些钱财,赵家昌盛,那么就是锦上添花,若有朝一日赵家倾覆,那些钱财便能救人于水火,至少赵家子孙不会露宿街头、餐风露宿。 “爹,您不用自责,当初纵然您有不对,可妹妹她一直很幸福不是吗?她有儿有女,妹夫对她也很好,纵然妹夫有错,但他对妹妹一直很体贴,妹妹幸福了一生,也无憾了。” 赫连城一直认为妹妹赫连瑾在赵家很幸福,他却不知道,赫连瑾不过是报喜不报忧,她内心地苦楚,他远在京城又如何明白。 不管对错,赫连瑾已经死了,留下一双儿女孤苦无依。父子二人幽幽叹息,不再言语,但各自心里都不好受。 第007章 怒火 文文经过大修改,姐妹兄弟们,若带来不便还请见谅呀。关关求收藏!!! ------ 清晨天微微亮赵安然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她领着竹儿菊儿二人悄悄地进了厨房,点了灯烛。 天大亮的时候,赵安然来到外公卧房的门外,见外公身边的岑则守在外面,轻声问道:“外公醒了没?” “回表姑娘的话,老太爷正在洗漱,马上就出来了。” 赵安然深舒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门侧,又状似家常地说:“殷伯伯没来吗?” 她从出了赵家就没见到殷管事。 “老太爷打了他板子,正在府里养伤呢。” “为什么?”赵安然吃惊。 岑则重重地叹气:“从临州回去,他就去了老太爷书房,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太爷很生气砸了书房的砚台,他挨了三十板子。”他幽幽地说,“老太爷从来没这么生气过,殷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岑放不知道,赵安然却知道。 她原本是想问问外公是自个儿引咎辞官的,还是皇上下了御旨夺了官职,现在听岑则的话,多半是引咎辞官了。若是下旨夺官,或许找找人说项,外公起复的可能还大些,可若真的是引咎辞官,那是彻底没辙了。 不管能不能改变现状,想来想去,赵安然觉得她很有必要和外公谈谈,必要的时候,她会坦白一切。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很是和乐。 “这个小葱拌豆腐味道很好,多年没来临州,想不到这儿的厨子厨艺倒是增进了不少,不过,唯一的不好就是盐放多了。” 清晨起来,一碗米粥,几碟小菜,再吃个白面馒头,很不错。 听了外公的话,赵安然偷偷地捂着嘴笑,眼里有着不复往日的欣喜,还有些许的调皮。 “然儿很开心?” 赵安然止了笑,缓缓吐言:“外公夸然儿,然儿当然开心了!”言语间有着撒娇的意味。 外公诧异地看了一眼安然说:“这些都是然儿做的?” 赵安然点头道:“不知道外公喜欢吃什么,就自个儿弄了些小菜,外公别嫌太简单了。”伸手拿筷子夹了豆腐放进外公的碟子里,又说,“舅舅也要多吃点。” 舅舅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那是自然,我甥女亲自下厨,我做舅舅的就是再难吃也吃得开心!” 赵安然微滞,舅舅实在是…不会说话,她明明做得挺好的好不好? 舅舅这性子,这样说话....赵安然真不敢想,在军中他若和上峰、下属这样说话,得得罪多少人! 赵安然笑着掩去了眼中的担忧,继续布菜。“外公,这个酱蒸豆角味道还行,您尝尝。” 她一边替外公和舅舅布菜,一边还小心地注意着安笙的碟子,见他碟子里见底了就适当地给他添菜。 安然的动作落在外公的眼里,他忍不住点头,很是满意。 外公年岁大了,吃了饭需要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舅舅因为要远行,剩下与外公相聚的时日不多,自然也陪在外公身边,安然则牵着安笙跟在外公的另一侧。 走了小半个时辰,外公累了,便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赵安然从竹儿手里接过茶水放到外公和舅舅面前:“皇上赏给爹的大红袍,娘留了些舍不得喝,就给了我一些,昨天带过来了,想着外公从京里来,可能没带这些琐碎东西,借花献佛,拿来给外公和舅舅尝尝。外公可不准嫌弃!” 赵安然说着话就撅起了粉润的小嘴。 “你啊,惯会撒娇!”外公点点她的额头笑着说。 见众人都在笑,姐姐又给外公和舅舅端茶,安笙左瞧瞧右瞧瞧,看到桌上摆着一碟子花生,小手上去就抓了一把,伸到外公的面前,怯怯地说:“外公吃!” 外公惊喜、错愕,笑着拿了一个花生放进嘴里,将他抱起放在腿上:“我们笙儿真乖,是个好孩子!” 小孩子素来是敏感的,尤其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的感觉向来准确。 见眼前笑眯眯的老人家,乐呵呵地看着自己,赵安笙脸颊微红着把手伸到舅舅面前:“舅舅也吃!” “好!”舅舅两个手指一捏就是一小撮,放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 赵安然看着眉毛一跳一跳地。 安笙是个淘气坐不住的,外公看他在安然身边蹭了又蹭,那股子里的娇气令他不悦地皱眉。 长于妇人之手,这孩子养的太娇嫩了。 挥了挥手,叫了岑则带下去玩:“你带表少爷去别处玩,好生照看着。” 安笙一听要玩,欢喜地牵着岑则的手去了。 外公见外孙女眼睛直盯着外孙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心里直念,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他的亲孙女,怎么就这么命苦? 犹豫着要不要说,赵安然踌躇着难下决定。 外公见她面有为难,问道:“然儿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妨跟外公说说。” 赵安然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舅舅,又看向外公说:“外公,娘她…她不是病逝。” “怎么回事?”舅舅舅舅猛拍石桌站了起来,怒道,“是谁害了你娘,是李氏还是焦氏?” 赵安然连连摇头,眼泪不住地流:“舅舅,不是,都不是,娘是自缢的。” “什么!”舅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安然。 外公紧皱眉头看着赵安然,沉声说道:“城儿坐下!叫安然慢慢说。” 赵安然娓娓道来,从焦氏犯错被罚到庄子里思过,焦氏怀孕无法隐瞒,父亲无奈之下求母亲接回,说到母亲绝望而疾病缠身,最终心痛难耐自缢而亡。 “赵庭轩,我饶不了他!”舅舅舅舅气势汹汹地抄起家伙就要夺门而出。 赵安然见势不妙,急忙拉住舅舅的衣袖,乞求道:“舅舅不能去!” 气头上的舅舅岂是小小的安然能拽住的,猛地一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抽泣着道:“舅舅别去,就是为娘,为外公,为了我和弟弟,此时你也不能去的,你去了只会叫人了诟病母亲,我和弟弟再回去也会更尴尬,舅舅!” 舅舅冲动的性子如同上一世,倔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外公见安然跌倒在地,上前扶起她,呵斥道:“城儿还不回来!你多大年纪了,还如此沉不住气。” “爹,我不能叫妹妹白受委屈!”舅舅一脸不忿。 唉。外公重重地叹一口气:“不白受委屈又能如何?赫连家已不同往日,眼下我们都自顾不暇,你再去赵家闹,赵家一个绊子,弄不好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 舅舅不甘又无奈地坐下,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第008章 财产 赵安然见舅舅如此气氛,忙倒茶道:“舅舅别生气,喝口茶顺顺。” 一旁外公见他如此,懊悔地说道:“这事儿都怪我,要是当初我没有硬叫瑾儿嫁给赵庭轩,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事了。” 赵安然看着悔不该当初的外公,满是不解。 知道她疑惑,外公解释道:“当初你母亲本不想嫁给你父亲,为了赫连家的前程,你母亲才勉强答应了婚事。” “娘不是因为喜欢爹才嫁给爹的?”赵安然疑惑。 外公摇头道:“不是,你母亲再怎么样也不会没眼光的选择你父亲,她知道你父亲不是她的良人,我也知道。” “那为什么您还要娘嫁给爹?” 外公神色游离,显然是陷入了回忆。须臾后,道:“当年赫连家只是京城不起眼的七品小吏,赵家虽远在临州,却是世家大族,在京城以赫连家的地位是不容易高嫁的,那时候,你父亲花心之名在外,大家族的女子很少愿意出嫁,我见赵家地位显赫,又是累世世家,想要高攀,故而找了人说亲。” 赵安然瞪眼道:“女求男?” “也不算是,我提了条件,你母亲必是赵家长房正妻,她的儿子要继承赵家。当然,赫连家会拿出一半的财产作为你母亲的陪嫁。” 一半吗?赵安然心中惊叹外公的大方,一半的财产眨也不眨眼就送给了赵家。 外公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摇头道:“赫连家一半的财产并不是送给赵家,而仅仅作为陪嫁而已。若你母亲有儿女,那么所有的财产都要留给她的儿女,不入公中;若没有儿女,你父亲可纳妾,庶子要养在你母亲的跟前,届时财产才会入公中。” 赵安然心中一颤,赫连家一半的财产,都是她弟弟的。抬眼看向外公,郑重地道:“母亲从没有提起过财产。” 听此,外公蹙眉道:“你不是说你母亲是自缢的吗?她不会白白便宜了赵家,照理说不应该。” 外公亦是满心疑虑。 舅舅愤怒地道:“肯定是赵家昧了去!” 外公垂眼思索,眉头紧皱,显然也是赞同舅舅的话。 赵安然默不作声地站立一旁,心中亦是纷乱。 各怀心事而散,回到房中,赵安然拥着弟弟的小身子躺在**,心绪不宁。 她努力地回想,十一岁这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想来想去却丝毫没有关于财产的印象,仿佛从来就没有过。 她不禁怀疑,真的是父亲眛下了吗? 心中堵着一口气,很烦很闷。 时至深夜,赵安然依然毫无睡意,点着灯坐在桌前沉思。 陈嬷嬷站在门外,隔着门说:“姑娘,厨房熬了银耳莲子粥,你要不要用点?” 赵安然深舒一口气道:“嬷嬷进来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边吃边问道。 “大约子时了。”陈嬷嬷看了看天道。 时辰不早了,赵安然也困了,放下碗说:“嬷嬷去睡吧。” 陈嬷嬷上前替她铺好了床,放下纱帐,转身离开了。 寂静的夜,窗外树上的鸟儿不停地叫,只吵得安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把枕头靠在身后坐了起来。 这一夜失眠的还有外公和舅舅,两个人自回了房就一直沉默地坐着,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 “爹,我们不能不管不说,视而不见,那是赫连家给妹妹的嫁妆,更是要留给甥女和外甥安身立命之用的,不能这么便宜了赵家。”舅舅不忿地说道。 外公摇头叹息:“城儿,我何尝不心疼你妹妹,以我对你妹妹的了解,她要走也不会给赵家留下一丝一毫,赵家是不是占了便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瑾儿一定留有后手。” “爹是说那些财产也不一定是赵家得了?”舅舅摇头不信,“不会的,妹妹纵然胸有丘壑,可她不会亏待了甥女和外甥,那些一定是留给他们的,她...” “你太不了解你妹妹了。”外公微微蹙眉,眉宇间带着几分难以消融的无奈,“赵庭轩对不起你妹妹,她既然绝望至死,那么她宁可毁了也不会便宜赵家,她固然是要留给安然姐弟,但他们姐弟太小,能不能守住还是问题。” 想到母亲的性子,外公不自觉地摇头。 她太倔强,太固执,太苛求了,若她能看开些,守着儿女,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未尝不好。 可外公不知道的是,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母亲的一颗心早已经潜移默化中全部给了父亲,正因为爱之深,在得知父亲背着她和妾侍生子的时候,她才会绝望。 “爹的意思是,妹妹的嫁妆不一定在赵家?”舅舅听了外公的话更是困惑了,“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他的女儿他最清楚。 此时,他越想越深,越想越觉得女儿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她将一切都隐瞒了下来,他无从知晓。 对她如此作为,他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些许的欣慰。 若她真的将嫁妆都送回了赫连家,那才是最大的错。 那样不仅会叫世人诟病赫连家,更是让世人瞧不起她、轻视她的儿女。 与赫连家的兴衰相比,他更看重家族,然,女儿的死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打击,他不能就这么沉默,有时候反倒要闹一闹。 “明天送安然姐弟回赵家。”外公低沉着说。 外公突然的决定让舅舅有些懵怔:“爹,怎么不让甥女外甥多住一天?” 外公诡异地一笑:“安然姐弟那么小,咱们做外公舅舅的得帮着他们,不能叫赵家欺负了去,赫连家的财产岂能便宜了他们!” 舅舅不明白了,困惑地问:“爹不是说也许不在赵家吗?” 外公眼中精光一闪:“也许就是赵家眛了呢?” 舅舅再耿直,此时也明白了外公的意图,他哪里是要财产,分明是要替妹妹讨回公道。他们明着不能说赵家的不是,但妹妹的陪嫁却是有理有据的,自家站着理,绝不能轻易绕了赵家。 想清楚了内里的意思,舅舅冷哼一声:“明天一定要赵家好看!” 第009章 索要 吃过早膳,赵安然正要挽着外公到院子里散步。 却不料舅舅已准备好马车候在门外。 车马滚滚,一路浩浩汤汤地驶向了赵家。 因着几日前才来过,守门的武儿对赫连家的马车并不陌生,见是亲家老爷来了,忙迎了上去。“赫连老爷大安!” 外公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冷色道:“你家大爷呢?” 舅舅亲自扶了外公下了马车,安然从后面的马车里钻出来,露出小脑袋,瞧了一眼门口,见小厮正慌忙地跑了进去,微微一扬嘴角,扶着嬷嬷下车。 牵着安笙的手站在外公的另一侧。 赵安然很聪明,从外公对武儿的冷淡,她看出外公今日来赵家不是单纯的送她回来。 片刻后,父亲亲自迎了出来,恭敬地请外公进门。 外公冷眼瞟了父亲一眼,牵着安然的手进门。 进了正厅,外公不言不语径直坐下,丫鬟上了茶水,自己端了茶杯抿茶,全然不顾一旁的父亲。 尽管外公这样她是解气的,可她不能让外公和赵家闹得太僵,赫连家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实在是经不起风浪,为了赫连家她也要劝着外公。 一边揪着心,一边伸手轻轻地拉一拉外公的袖子,低声道:“外公!” 外公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着急。 外公是很有分寸的,她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站立一旁。 “岳父...” 还未等父亲说完,舅舅就猛地一拍桌子,怒色道:“赵庭轩,你就是这么对我妹妹的吗?你个混蛋!你还我妹妹来!” 说着话舅舅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父亲的面前,揪住父亲的衣领,猛地一推,父亲跌坐在椅子上。 小厮见父亲被推倒,正要上前,被父亲拦下了。 他走到舅舅跟前,躬身深行一礼:“舅兄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是我对不起瑾儿,你打我骂我,我都应该受着。” 舅舅高举拳头,正要落拳,安然急忙上前阻止,抓住舅舅的胳膊:“舅舅!” 此刻,她只能喊出‘舅舅’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劝阻的话,在她心里,真的是父亲的错,而且是不可原谅的错。 爱上一个人,又被爱的人背叛,那是绞心的痛。 她能明白母亲的心,上一世,她经历过一样的痛,死过一次,心死了,可那种痛却始终难以忘记。所以,她也恨父亲,因此,她能拦着舅舅,却无法替父亲说一句话。 可能舅舅是怕碰到她,故而顺从的放下了手臂,愤愤地坐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从进门外公就没有说一句话,父亲对耿直的舅舅并没多少警惕,反倒是对一直沉默不言的外公有着说不清的防备。 “赵庭轩。” 父亲听外公唤,忙近前聆听:“岳父请说。” “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 父亲深鞠一躬:“我自知对不起瑾儿,错已铸成,我不想说后悔的话,也不想求得您和舅兄的原谅,我只想说,我对瑾儿是真心的,并没有欺骗于她。” 外公像是看小丑一样地看父亲,话语冰冷如霜:“你的真心就是在有了嫡子之后偷偷地爬上小妾的床?你的真心就是瞒着妻子让小妾生下孩子?你对瑾儿有起码的尊重吗?”外公冷冷地瞥一眼父亲,“你没有心,你若有心就不会这么做!” 父亲羞愧地红了脸。 外公见父亲不做言语,也不好继续说教,直言道:“当初瑾儿嫁给你,我赫连家一半的财产作了陪嫁,如今瑾儿不在了,自然都是要留给安然姐弟俩的,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把地契田产铺子过到安然姐弟名下,你意下如何?” 外公的语气很平和,却有着淡淡的疏离。 听外公的话,父亲的身子先是一僵,眼睛疑惑地看了一眼外公,又低垂了眼眸深思了片刻,缓缓道来:“岳父,不是我不想拿出来,只是,那些产业瑾儿并没有交给我,我...” 外公冷冷地盯着父亲,直盯的他脊背发毛。 “你不会说你你不知道在哪儿吧?”外公嘲讽地一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赵庭轩,当初可是有协议的,你若是想眛了原本属于安然姐弟的产业,我就是拼着倾家荡产,也要到衙门里讨回公道。” 父亲见外公不似作假,紧张地一头汗水,忙赔笑道:“岳父别急,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是您还信得过我,等我整理了瑾儿的东西,找到田产地契,到时候一定请你和舅兄来做公正。” 过犹不及。 外公犹豫着点头。 快晌午的时候,外公要走,父亲要留外公和舅舅吃饭,外公拒绝了。 赵安然牵着安笙,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门口挥手与外公依依惜别。 夜幕降临,弯月悬挂在空中,透过窗棂照进屋里。 从赵家回来,外公就紧绷着脸进了书房。 舅舅跟在外公的身后也进了书房。 “爹?”舅舅不解地叫出了声。 外公见他如此,深深叹息道:“城儿,你妹妹的陪嫁不在赵家。” 舅舅垂下眼帘,没有作声。 见他如此,外公抬出一叠小额银票递给他,道:“你叫人送到柯家,交给凤飞,托她关照些安然姐弟。” 柴凤飞,是舅妈的妹妹,柯家四爷的正妻。 “凤飞在柯家,安然在赵家,恐怕不太方便?”舅舅担忧地道。 “赵家的人不可信,凤飞是凤柯的亲妹妹,我更放心。” 外公的决定从来是不容置疑的,舅舅只好听命,派了岑放亲自去柯家。 ※※※※ 至夜时分,月上梢头,临行前一夜,外公和舅舅对坐在桌前。 “城儿,王耀文还在鄞州兵马司任上?” 舅舅不明白外公怎么突然说这个,点头道:“王耀文是武德三年的武举,是个有雄才的。”舅舅不解,“爹提他做什么?” “他有个女儿王雪瑶,年方二十有三,待字闺中,若是让她嫁给赵庭轩,你觉得怎么样?” 舅舅连连摇头:“这样不妥,她的身份太高,安然他们在赵家的日子会很不尴尬,况且赵庭轩已经三十四了,又是娶继室,王家不会同意的?而且王雪瑶本不愁嫁,为什么拖到今日还没出嫁,是不是她身子有问题?一个不成,我们两头得罪。” 外公耿直,但内心里却还是清楚的。 外公道:“王家五六年里办了两次大丧,连续六年守孝耽误了王雪瑶的婚事,若非如此,以王家的身份地位,他家女儿不愁嫁。” 舅舅沉思半晌说道:“爹为什么要选王家?” 舅舅不相信外公的目的就是如此简单。 “因为王兴文。” 舅舅一听此,就知道外公是想靠王兴文起复,蹙眉道:“王兴文不会听王耀文的。” 王兴文,他还是听说过的,此人脾气又臭又硬,很难拉拢。 第010章 不期 王兴文,是前朝弘呈三十一年进士,通政司任职,因任上政绩卓越,后升为三品司政史,下放郓州,总领一州政事。期间凌国占领南腾城,越过腾山侵入渠水县,镇守渠水的兵马司于铎成弃城而逃。是王兴文力挽狂澜,誓死守卫郓州,才保下了郓州要塞。弘呈三十三年,王兴文升为京城总兵司马。弘呈三十三年冬,凌国再犯郓州,新任兵马司杜成奎刚愎自用,致使南腾失守,凌兵再次兵临渠水,王兴文再次上任郓州,任职郓州兵马司,凌兵出征一举夺回南腾。 自此,王兴文称为郓州传奇,镇守郓州数年,不曾升降,却简在帝心。 新帝登基,有意罢免王兴文,奈何举国上下无人能够顶替王兴文,只好作罢。 因此,不论是一国帝王,还是王侯将相,都不敢小瞧了王兴文。 他如此的地位,舅舅有些担心。 “王家会不会和赵家连成一气?王雪瑶嫁给赵庭轩,王家就是赵家的姻亲。” 外公不置可否,显然也没把握。“算了,先不提这些了。” 外公本想借着王雪瑶的婚事让王耀文欠下一份人情,借机与王兴文扯上关系,显然很不现实。王雪瑶是王家的女儿,王家哪有不帮亲却去帮赫连家的道理,想想也就歇了心思。 翌日的清晨,舅舅早早地起来,向外公辞别。 跨在马上,看着外公立在门楣之下,眼睛微润。 双腿夹紧马腹,猛声一喝“驾!” 赵安然没有去送行,而是站在了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车马奔腾,尘土掩去了舅舅的背影。外公站在红日下,银白的发丝越发衬着孤寂了。 直到外公也上了马车离开,她才回转。 坐在马车上,隔着帘子,赵安然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听着小贩偶尔吆喝叫卖,见此繁华的景象,有些恋恋不舍,想多待一会儿,便叫嬷嬷将车停在了茶楼前:“嬷嬷,上去喝口茶再走吧。” 陈嬷嬷吩咐小厮将车马停在茶楼前,她上了马车替赵安然带了面纱,亲自扶着安然下了马车,进了二楼靠窗子的雅间。 赵安然点了一壶碧螺春,要了些点心,手托下颚支在桌上,温和的日光照耀在脸上,暖洋洋的。上一世,她一直守着礼教,不曾出门,今日,能在茶楼里坐坐,她已经很开心了。 天气很好,原本送行的阴郁,被这日光一照,心情忽然就好了。 秋高气爽,一杯茗茶,一碟点心,晒着日光,隔窗静看人来人往,别有一番风味。 忽然,一阵嘈杂吵闹之声传入耳中。 她不悦地皱了皱眉。 菊儿撩帘出去,一看究竟,回来时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见她如此,赵安然眼光闪了闪:“怎么回事?” 菊儿欲言又止。 赵安然眼睛凌厉地盯着她看。 菊儿小心地观察着姑娘的神色,硬着头皮道:“焦姨娘跟柯家二少爷的妾侍为了一间雅阁生了争执,正在楼下闹呢。” 赵安然身子猛地一僵,脸色煞白。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的妾侍,脑子里一片纷乱。她一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守在闺房的小姐,她和他成亲以前从未有任何的交集,这一次,她不过是眼馋这街市的繁华而逗留片刻,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的妾侍。 菊儿见姑娘不大好,急忙上前:“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赵安然勉强一笑,心中却是万般苦涩。 她以为她不在意了,那些记忆都已经过去了,可听到他的妾侍,她还是心如绞痛。 她还爱他吗? 不!她不允许。 紧攥着拳头,深呼一口气道:“嬷嬷去请焦姨娘进来坐吧。” 她本不欲理会焦氏,不是焦氏母亲不会轻生,可她同样是赵家的妾侍,大庭广众如此这般泼妇行径,实在有碍名声。她不能看着焦氏在这里丢赵家的人,其他的她不在意,但她一天还住在赵家,就必须要维护赵家一天,不能叫人诟病。 她是赵家的女儿,焦氏又是父亲的妾侍,她如此作为会叫人诟病父亲,作为儿女的又岂能置身事外。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不一会儿,陈嬷嬷打起帘子进来,她只身一人,焦氏并没跟来。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焦氏与柯云嵇的妾侍争执不休,焦氏怕落面子不肯进来。 赵安然真想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地走掉,可她不能。 赵安然出来的时候,焦氏和柯云嵇的妾侍莲心正怒目相对,谁也不承让谁,小二左右为难地在中间说和。 眼光一闪,她走到焦氏身侧,低语道:“焦姨娘,失了赵家的脸面,父亲不会轻饶了你。李姨娘正装着敦厚端庄、温和守礼来博取父亲的好感,将来好扶正呢?你此时闹出事,父亲会怎么想?” 不多说一句话,也不看焦氏的反应,陈嬷嬷结了账,赵安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期间,她没有看柯云嵇妾侍一眼,也就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哪个妾侍。 焦氏半垂着眼帘。 少顷,嫣然一笑大方地挥了挥手:“雅间让给你了!” 妾侍看着远去的背影,愣愣地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意思,争吵了半天,也没了喝茶兴致,甩了甩帕子,扭着腰身离开了。 从茶楼出来,赵安然眼中满是晦暗。原本的好心情,被焦氏搅得尽散去了,甚至有些闷闷的。抬脚刚要上马车,正巧看到不远处一家“瑾”字号的首饰铺子,便走了过去。 ※※※※※ 关关作品大修,对情节上有了较大的改动,给姐妹们带来了诸多不便还请多多谅解,之后呢,关关会用心码字,用心构思,不会再犯二的错误了!!! 但是呢,修整归休整,关关保证不弃坑,不断文,不烂尾。 ----------要票求支持----------- 喜欢关关作品的姐妹们,把你们手中的推荐票砸给关关吧,关关在这卖萌求收藏、求点击、求打赏、求包养了哟!!! 第011章 而遇 三人进了店铺,挑拣了许久,却也只是一些发簪镯子之类,并无新颖之物,不免有些失望。此时伙计正端着托盘从后堂过来,一个略显陈旧的飞羽荷花簪陈在盘子上,赵安然顿时眼睛一亮,指着簪子道:“这个簪子我要了。” 掌柜的瞥了一眼那个簪子道:“一百两银子不还价,姑娘若要我就给姑娘包上。” “一百两?”赵安然面露难色,她出门并没带那么多银子,而且她的私房并不多,犹豫着道,“八十两,掌柜的要是觉得行,我就买了。” 掌柜的为难地说:“姑娘,这飞羽荷花簪乃是前朝贵妃之物,不过是陈旧了些才卖这个价钱,八十两…实在是不行,要不姑娘看看别的?” 第一眼看到这个簪子就很喜欢,好容易看中了她不想放弃,想了想道:“掌柜的,我出门带的银钱不多,我先付给你一半的银子,回头叫丫鬟送来余下的。” 掌柜的略有难色。 “我是赵家的姑娘,你若不放心派人跟着我去取也行。”生怕他不同意,赵安然忙说道。 “好…” 掌柜的话音还没落,一个婀娜的身影闪到赵安然的面前,伸手从盘子上拿过那个簪子,惊喜道:“二爷,这个簪子好漂亮,我喜欢,爷买了送我好不好?” 赵安然见簪子被夺,一脸怒色,正要转身要回,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个颤栗。 “莲儿既然喜欢,那就买了。”男子的声音低沉而魅惑。 赵安然缓缓地转身瞥了男子一眼,僵直着身子,手紧紧地攥着衣袖,眼中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愤恨,冷冷地道:“掌柜的,簪子我不要了。嬷嬷,我们回去。” 赵安然咬牙切齿,强忍着恨意走向门外。 那个男子就是柯家的二少爷,柯云嵇。 从赵安然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眼睛就直直地盯着赵安然,眼里有痛也有震惊。 在赵安然马上就要踏出店铺的一刹那,柯云嵇猛地转身,疾步上前挡住了赵安然的去路:“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赵安然强按着心里的恨意,充耳不闻地想要绕过去。 柯云嵇却不死心地敞开胳膊挡在了她的面前,疑惑地道:“姑娘为何见了云嵇就走?” 赵安然停下脚步,沉了沉气,冷若冰霜地抬头:“我不认识二少爷,也没见过二少爷,男女授受不亲,二少爷这般挡住我的去路,是何道理?” 面对她的冷眸,柯云嵇尴尬地放下胳膊,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赵安然。他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认识了她很久很久,再相见是冥冥中的缘分。他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总之他对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姑娘,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 赵安然一脸讽刺、眼中满是厌恶:“这是二少爷惯用的搭讪技巧吗?不过,二少爷还是省省吧,我确信、肯定、一定不曾见过二少爷你。” 她眼中的厌恶,让他有一瞬间的揪心。 他不明白她为何对他如此冷漠,还如同虎狼一样避之不及,莫名地受伤:“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搭讪的,我是真的觉得我们好像见过,而且认识了很久。” 赵安然低头,掩饰着眼中沉痛。 认识了很久?是啊,她何止认识了他很久,她足足与他相处了一生,她甚至爱了他一生,而且他还是将她的心一片一片地撕碎,随手扬洒了一地。 见她低头不语,柯云嵇有些暗急,上前拉住她的手:“姑娘,我…” 触电般,赵安然猛地甩开他的手,脊背直冒冷汗,浑身颤栗:“请你自重!” 柯云嵇也意识到自己失礼,赶紧地作揖赔不是:“姑娘见谅,我只是一时情急。” 赵安然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与恨,冷冰冰的双眸直盯着柯云嵇,像是一道道冰刀要生切了他似的。柯云嵇看清楚了她的恨,俊颜一白,浑身一颤:“我没有恶意,只是见你似曾相识,我…我只是对你有好感而已,不要那样看我。” 赵安然诧异地看了一眼柯云嵇,仿佛要找出他掩藏的真实,只是,他眼里的受伤不似作假,低头沉思,不得其解。 片刻之后,赵安然转身背对着他。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们从不曾见过,今天我们同样没有见过。”她径直地朝前走,直到钻进了马车里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柯云嵇直盯着赵安然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身后的莲心,一脸愤恨地瞪着远去的身影。 只须臾的功夫,脸上就恢复了进门时的笑靥,上前挽着柯云嵇的胳膊,撒娇道:“二爷瞧瞧,莲儿戴着好不好看?” 柯云嵇看也没看一眼莲心就敷衍地回答道:“好看。” 莲心不甘地攥着拳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 车撵上,陈嬷嬷与菊儿时不时地打量着赵安然,一副欲言又止,却又难以开口的为难模样,赵安然不解地看着她们:“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陈嬷嬷与菊儿对视一眼,陈嬷嬷开口道:“姑娘何时见过柯家二少爷的?” 赵安然身子一震,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强笑道:“我怎么会认识柯家二少爷?” “姑娘怎么知道刚才的是二少爷?”菊儿小心地问道。 “临州城里谁不知道柯家二少爷风流之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赵安然一脸希冀地看着二人,“你们要相信我?” 二人再次对视,默默摇头答道:“自然是相信姑娘的。” 赵安然默默叹息,她只是一时气愤脱口而出,不想嬷嬷和菊儿竟察觉了。她也知道,嬷嬷和菊儿并不是真的相信,只不过嘴上如此说罢了,心里难免多了一分疑虑,只是她不想说,她们也不会问。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 关关在此卖萌打滚求包养!!!!!! 姐妹们一定要、一定要支持关关呀。 [bookid=2578056,bookname=《唐朝小厨娘》] 第012章 思虑 赵安然刚踏进院子,就看到父亲、李氏、安柯和安笙正有说有笑地一起用午膳。 一股警惕之意窜入脑海,登时忘记了首饰铺子里的事儿,迈开步子走近却也不忘行礼:“爹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俊目流转,眼中含俏,似嗔似怪,手指拧着帕子又似娇羞,然她的低眉垂眼遮去了眼底的冰冷防备。 她相貌本就与母亲七分相似,眉目婉转、娇羞之态更是与母亲如出一辙。父亲一时间竟看得痴呆了。李氏轻咳一声,纤纤素指轻轻扯一扯父亲的袖子,对赵安然道:“二姑娘去送舅老爷,可是赶上了?” 赵安然轻‘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也不等父亲发话自己就坐在了安笙的身边,转身拿了菊儿手里的包裹,掏出芸豆小卷放在安笙面前:“少吃些饭食,姐姐买了你爱吃的芸豆小卷。” 安笙欢呼着鼓掌,伸手拿了一个芸豆卷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道:“谢谢姐姐,笙儿最喜欢姐姐了。” 听着安笙甜腻腻的话,她笑了,很满足。 “安然吃了饭没有?你李姨娘专门做了你们爱吃的饭食,要没吃的话就一块用些。” 赵安然看着父亲,摇头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父亲此时也用好了饭食,放下筷子,看向李氏:“你领着安柯回去,我一会儿先去看看安逸,晚上去你那用膳。” 李氏清秀的面庞点缀着淡淡的笑容,嘴角微扬,脸颊微露红晕:“那我给老爷做焖虾。” 赵安然牵着安笙的手站立一旁,不说一句话,直到送父亲出门才铁青着脸回转。屋子里气氛很是凝重,丫鬟们都不敢大口喘气。 “姑娘,老爷他...”陈嬷嬷想劝,却不知道说什么。 父亲想做什么,赵安然无法干涉,可母亲过世不足半年,他就要去妾侍的房里,赵安然的心里很不舒服,血气在胸口翻江倒海。她强压着心里的,告诉自己,权当不知道,可它就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忽然,脑子里出现了柯云嵇的影子。 他蜷缩着身子在墙角,下巴撑在膝盖上,眼角挂着几滴水珠,眼睛如幽潭般深邃,怔怔地望着前方,原本俊朗丰神的面孔,嘴唇却噙着自嘲的笑意。 那一笑,绝美却苦涩而惨淡。 这样的柯云嵇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印象里,柯云嵇一直是个**不羁,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却不想,他也会伤心难过,如此受伤,像是一个无助的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赵安然铁青的脸上流转着光亮,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虽然不是真实,可即使是在臆想中能见到柯云嵇如此颓废,她也很开心。 推门进来,菊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赵安然的面前:“姑娘没用午膳,我给姑娘煮了一碗面,姑娘且将就着垫垫肚子。” 赵安然心情忽而好了,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撇撇嘴:“菊儿不说没觉得,这一说倒真是饿了。” 赵安然心情不错地吃着面,柯云嵇却是另一番愁苦模样。 从见到赵安然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莫名的一颤,似曾相识的敏感,揪扯心扉的疼痛,甚至她背对着他说着他们从不曾认识的话,那样的冰冷让他如针穿刺。 一路呆愣愣目光涣散地回到柯家,把自己关在房里,直到天黑都没有再出来。 莲心焦急地让丫鬟一趟一趟地去看,门始终紧闭。一想起二少爷眼里的沉痛,心中莫名惊慌,如坐针毡。 “二爷?二爷?” 莲心站在柯云嵇的门外不停地敲门,可屋里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心急如焚,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太太。 急得如没头苍蝇,一抬头周莲锦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正皱着眉头面带怒色。 “不在房里伺候少爷,在这里瞎晃什么!” 莲心看着盛装如霞的太太,扑通跪倒在地:“太太,妾侍是担心二爷,才…求太太原谅。” 周莲锦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莲心,蹙眉道:“嵇儿怎么了?” “从外面回来,二爷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谁叫门也不开,我怕…” 周莲锦眼光如炬地扫了一眼卑微乞怜的莲心,抬手示意孔嬷嬷叫门。 “二爷,太太来了,快开开门。” 屋子没有人回应,孔嬷嬷看着周莲锦求她拿主意,周莲锦心中担忧,忙道:“去叫人把门撞开。” 何蓉叫来了大老爷的贴身小厮秦槐,此人个子高大,体形魁梧。先向周莲锦躬身行礼,转而又后退了几步,猛地冲向了房门,“嘭”地一声撞开了木门。 周莲锦扶着孔嬷嬷的手急忙进屋,只见柯云嵇正平躺在**,闭着眼睛,紧蹙眉头,头上还冒着虚汗,人也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语,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见此,周莲锦厉声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娄海站在门口,见少爷不好,不等太太喊完就冲了出去。 原本正在书房与柯云展商量事儿的柯承启,一听柯云嵇病了,顾不得手头上的事儿,与柯云展一同急忙赶到了柯云嵇的房里。 柯承启赶到的时候,大夫正在给柯云嵇把脉。 他跻身床前,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二少爷是心病,乃忧思郁结之症,我开了方子,每日熬了给少爷服下即可。”顿了顿又道,“大老爷、大太太也要多宽慰才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二少爷若打不开心结,长此以往身子迟早有亏。” 心病?柯承启看一眼同样迷惑不解的太太,压下心中的困惑对大夫说:“麻烦大夫跑一趟了,云展去送大夫。” 大夫刚离开,柯承启就黑着脸看向周莲锦,冷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周莲锦也是委屈,却不敢抱怨,扯了莲心出来,道:“嵇儿陪着她出去,回来就成了这样,我也是刚知道,具体的还没来得及问。” 柯承启眼光凌厉地看向莲心,莲心身子一颤跪在地上哽咽道:“大老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爷他在首饰铺子遇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对二爷态度很不好,二爷很生气,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后来…后来就这样了。”莲心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云嵇是什么样的性子,柯承启比谁都清楚,莲心的话不见得全是实话,但有一点明确,云嵇的病和那个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姑娘,别走…” 病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令柯承启不悦地紧蹙了眉头。 第013章 成疾 这是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她,但不是美梦。 她挣脱开他牵扯的手,寒眸如冰髓凌烈,俏直婀娜的身姿踽踽独行,背对着他渐行渐远。一声声“姑娘、姑娘”的呼喊,她充耳不闻,亦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只留下他怔怔地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心如坠入冰窖般寒凉。 她有着渗透到骨子里的冰冷,他却感觉的到她内心里的火热。 但他相信,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内心深处藏着最炙热的火苗,只不过是被外表的疏离掩盖了而已。 只是,他自始至终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一定是她。 他沉沦在自己灰暗的世界里,不愿苏醒,只愿在梦里看着她的背影,亦是幸福。然而,耳边传送来断断续续的碎碎念,令他烦躁地不得不睁开眼睛。 “二爷醒了!”妾侍无双见他睁开眼,惊喜地欢呼。 守在一旁的周莲锦急忙上前,眼中惊喜地噙着泪:“嵇儿,你可算醒了,你吓死娘了!”一边沙哑地诉说着她的担忧,一边还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身子。 柯云嵇伸手想去安慰母亲,不想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娘,我没事,就是睡着了而已。” 周莲锦哭了,恨恨地拍打着他的肩膀:“你这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娘说,何必作践自己身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娘怎么活!” 柯云嵇困惑地看一眼无双,他不过睡了半日,怎么母亲这般难过?好似他病得很重似的。 无双看出他的疑惑,上前扶起柯云嵇,解释道:“二爷已经昏迷了三天了,老爷和太太一直守在这儿,我们都很担心您,您一定要好起来。”说着话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却不想原来他已然昏迷了三天,歉意地道:“让娘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娘也几天没好好休息,快回去歇歇吧。” 柯云嵇是个风流人,却也是个体贴孝顺的,尤其是对疼爱自己的母亲,他更是关心许多。 周莲锦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看着他吃了一碗粥才放心地走了,屋子里只留下无双和莲心守着他。 他醒来了,神情却还有些恍惚,那个姑娘的影子直在他脑子里徘徊。 身旁殷勤的妾侍,让他无法沉思,不愉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伺候,有事我叫你们。” 莲心捧着一个剥好的橘子,掰下一瓣喂他:“二爷,左右无事,我在这儿陪着您,让无双妹妹回去休息吧,我瞧着她倒是有些累了。” 无双咬牙切齿,挤出一个笑脸手指在柯云嵇的手心里画圈圈:“二爷,我不累的,我想陪着二爷,二爷不会赶无双走的,是不是?” 娇言细语,饱含深情,却并未打动柯云嵇,反而令他有些烦躁,沉声道:“都出去!” “二爷!”二人娇嗔地叫到。 柯云嵇不耐烦地喝道:“出去!” 两个人见他生气了,互相瞪视一眼,撇撇嘴悻悻地离去了。一室静谧,清净了许多,只剩下柯云嵇依靠在床榻边沿垂首沉思。 因着柯云嵇生病,柯家上下都很紧张。 虽说素来柯二少爷纨绔,可他最会说话,每每逗得长辈们喜笑颜开,因而也倍得长辈喜爱。一下子病蔫蔫的虚弱样子,反倒让众人心疼得揪心,尤其看着他一天天消瘦的身子,更是焦灼不已。 莲心、吴双每日守在柯云嵇床榻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很是体贴,倒叫一贯看不上她们的周莲锦对她们的态度好了许多,看着她们眼里也多了分赞赏之意。 一连着五日,柯云嵇始终如霜打的茄子,没一点儿的精神劲儿,饭用得少不说,也不怎么说话,让周莲锦很是痛心无奈。 “莲心,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嵇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你今儿要是说不出个所以来,你就不必留在柯家了。” 柯承启怒火冲冲地坐在首座上,目光如刃地看着莲心。 莲心咬着下唇,手指揪着帕子,回答道:“老爷,那日二爷在首饰铺遇见了那个姑娘,瞧二爷的样儿竟是认识,二爷拦着不让她走,那姑娘甩开二爷,跟二爷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今天我们同样没见过’,后来二爷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莲心怯怯地抬头,“那日我看得清楚,那姑娘瞧二爷的眼神竟有恨意,我想着许是她与二爷有些误会,恼了二爷,可能,可能二爷认个错,也就好了...” 周莲锦眼睛直盯着莲心:“你说的可是实话?” “妾侍不敢期满老爷、太太。”莲心连忙磕头。 莲心略去一些,又添了一些,话语不尽不实,却也有几分可信。听在柯承启、周莲锦的耳里却有一番深意。 “你可知道那姑娘是谁?”柯承启灰黑着脸道。 莲心摇头。 “你下去吧。” 周莲锦遣了她下去,她看着柯承启忧心地道:“老爷,嵇儿怕是瞧上了那姑娘,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人家的姑娘?配不配得上咱们嵇儿。” 柯承启不赞同地道:“莲锦,这样不自重、与人纠缠不清的女子,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与青楼之流亦无异,这样的女子岂能入柯家的门?” 周莲锦沉默不语,颇为赞同柯承启的话,只是,为难地道:“嵇儿这般,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柯承启幽幽叹息道:“先使人查查是哪家的姑娘再说吧,若是小户人家还好,纳个妾也无妨,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就难办了。” 二人沉默不语,却是一样的心思,都不愿这样的女子娶为正妻。但是,柯云嵇如今的情形,要他放弃何其的艰难。 得意地抿嘴一笑,门外的紫纱流裙的衣角一闪而逝。 ————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 关关在此声明:增50收藏加更,赏500以上起点币加更,推荐票300加更。 第014章 人心 映辉堂里乱作了一团,祖母颤抖地指着众人,巍巍地说不出话。 赵安然赶来的时候,屋里的人脸色都不好,她见祖母颤颤恼怒着,连忙斟了一杯茶递给祖母:“祖母喝茶。” 祖母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热茶,顺了口气,指着众人道:“你们今儿是要逼我老婆子是不是?不气死我你们不消停是不是?”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这也是为了您的身子、为了这个家好,这些劳心劳力的事儿就交给我们,您没事儿了同孙子孙女喝喝茶、聊聊天,享享清福不挺好的!”三叔父赵庭耀看着父亲说,“大嫂去了,可日子也要过,家里不能总没个掌事的,也不像话不是?” 祖母越发铁青了脸,别着脸不说话。 三婶娘吴凤娇扯扯三叔父的衣襟,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三叔父见祖母黑了脸,讪讪地不情愿地退回了座位。 二婶娘见他退回去了,忙眨着眼睛给二叔父使眼色,奈何二叔父倔着就是不动,无奈之下,她挺身而出。 “姑妈,有些话不中听,却是正理。”二婶娘姜鸿裳小心翼翼地瞅着祖母的脸色道,“家里总得有个人主持中馈,眼瞧着已经十月了,再有两个月就是年节,礼尚往来诸多繁琐事,也不能总叫您亲力亲为,就为着您的身子骨着想,我们做儿女的也不能叫您劳累不是?” 二婶娘瞧着祖母的脸色虽然还不好,却也不复之前的铁青,絮絮道来:“亲姑妈,好婆婆,您也体谅体谅我们做儿女的心,成全了我们孝顺的心,好不好?好不好吗?” 二婶娘是祖母的内侄女,是祖母看着长大的,与祖母的情分自是不同,她比之亲生女儿亦是不差什么。 她这一把年纪,又这般撒娇,祖母自是绷不住笑了,食指点点她的额头道:“多大年纪了还这样,叫孩子们看笑话!” 祖母的心情好了,三叔父不服气地在一旁看着,却也无奈。 大家伙又调笑了一番,自是开心不已。 少间,祖母敛色正道:“不是我揽权,你们的心思我也都明白,世家有世家的规矩,掌家的人必是长房的人。”三叔父正要说话,祖母摆手继续道,“你们现在没别的心思,以后不一定没有,人一旦有了贪念,什么都有可能,咱们累世之家向来最重规矩,我不让你们掌家是为了给你们留一份情面,日后总不至于亲人生疏。” 听此话,二房、三房脸色都不大自然,向来他们也是有些小心思的。 三叔父道:“这个理是没错,可内宅总得有人主持中馈,也不能总叫您为我们操心。” “是啊娘,总让您劳累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何况,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暂时分工管着,如今这么做是也不得已为之,将来等大哥续了弦,新嫂子进门自然是新嫂子理事。”二婶娘看向父亲道,“大哥,你也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父亲谦和地道:“谁掌家我没意见,只一条规矩不可乱。” 父亲没意见,二婶娘和三叔父都笑了。 “娘,我觉得还是你掌家吧,不管交给谁,万一有个什么,再跟大哥起了嫌隙岂不是不美?都是一家人,别最后因为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生分了,不值当。”一直站立一旁沉默不语的二叔父开口了,他刚一说完就得到了二婶娘一记刀子眼。 纵然二叔父平日里都避让着二婶娘,现今却强硬着不肯退避。 三叔父面有不忿之色,却讪讪不语。 三婶娘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在赵安然进门的时候,对她微微颔首,便如木桩一样站立着。 在她看来,祖母是不会将掌家权交个除了长房之外的任何人的,就算二婶娘和三叔父说破了嘴皮子,祖母也不会放手。这不仅仅是为大房着想,更是为了赵家的和谐与长盛。自来是人心不足,二婶娘和三叔父嘴上说的容易,真正得到了再放手却并非那么简单。 没有得到过便不会心心念念着,得到了再失去却会是心里永远的根苗,会随着日子慢慢长大,终有一日会压制不住而做错事,到时候再后悔就真的是悔之晚矣了。 祖母看向了一直未曾开口的三婶娘:“三儿媳妇怎么看?” 三婶娘恭敬地行礼答道:“儿媳听娘的吩咐。” 千篇一律的回答,令祖母暗自的叹息。明明是冰雪聪明、心明如镜、精明在心,却总是一副刻板呆木的样子,她是真的不争不贪吧。 “这件事不用商量了,我自有决断,你们都回去吧,庭轩留下。” 二婶娘、三叔父愤愤地离去,赵安然亦辞礼回转。 待到众人都离开了,祖母才冲着父亲,叹道:“瞧瞧这一个个,没一个省心的,就知道盯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真有本事出去谋个前程,不比在家闹腾得好?” 父亲在祖母的下首坐下,续了茶水端到祖母眼前:“娘别气,弟弟、弟妹也是一片好意。” 祖母摇头道:“他们哪里是好意,都是奔着这一点财产来的,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祖母不愿再说这些,开口问父亲,“庭轩,大儿媳妇去了也快五个月了,你也该想想以后了,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沉思片刻,父亲陈色道:“如今安然、安柯都大了,再续弦也不好相处,我想扶正李氏,她是云正的远亲,身份上说得过去,她又是个温纯良善的,自然会善待安然、安笙姐弟,安柯这孩子是个敦厚人,将来也不会为了继承权跟安笙闹得不愉快。” 李氏是云正的远亲,她扶正了对父亲的前程也是有帮助的,祖母想了想点头应了:“正是孝期,暂时就不摆宴席了,你只跟她说了先掌家理事,后办仪式也是可以的。” 怕李氏压不住府里的人,祖母特意派了身边的康嬷嬷给李氏打下手。 赵安然乍一听到消息,也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李氏居然这么快就掌家了,心道:看来离她扶正的日子也不远了。 揪紧了帕子低头不语。 第015章 夫妻 二婶娘与二叔父一前一后地进屋。 二婶娘拿起茶盏就摔了个粉碎,怒其不争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指着二叔父的鼻子道,“你不争,我不怪你,我亲自去争。可你看看你做的事,你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二叔父抿嘴不言,二婶娘一顿脾气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地坐在榻上生闷气。 二叔父心知是自己无能,没给二婶娘什么富贵日子,他也清楚自己的脾气秉性,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如今,他补了丰县知县的缺,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当初,二婶娘嫁给自他是不得已的选择,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 她生就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本该是掌控叱咤的风云人,如今她跟了自己,是她受了委屈,也因此他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思,尽量顺着她。 今儿的事他也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他不日上任,丰县虽在临州却也不是经常能回的,他想带着妻儿一同去赴任,将来自己搬出去过也挺好,她主持中馈,不用看母亲的脸色,又无须顾忌别人的想法,自在便宜许多。 上前搂住她的香肩,在她的耳边低喃道:“鸿裳,赵家迟早是大哥的,你这样挣来也没意思,今儿我没同你商量就决定是我不对,可我也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考虑,若真和大哥闹僵了,将来亲兄弟还怎么亲?” 二婶娘推了推二叔父的身子,见他不动,便由着他,只脸色还不是很好,怪道:“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她一脸讽刺地看着二叔父,“真为了这个家你就该劝劝娘,娘这样把持中馈,将来分了家,就靠着你那点俸银咱们全家就该要饭了。” 二婶娘的话有些重,脾气很好的二叔父登时黑了脸,松开二婶娘,郁色道:“你这么看不上我,还嫁给我做什么?干脆找个能人嫁了好了!” 听二叔父的诛心之言,二婶娘顿时委屈地嚎啕大哭,一手指着二叔父哭道:“赵庭晔!” 尖锐的叫声,顿时令气极的二叔父懊悔不已,捏捏地移到二婶娘的身边,拉着她挣扎的手道歉:“鸿裳,我…我只是一时口快,你别生气,我没那个意思。” 二婶娘满腹委屈地伏在二叔父的肩上哭了起来,为她这一生的不如意,也为她心中无人道的委屈。 她心里何尝不苦?谁不愿意做那人上之人,她就该是宝塔尖运筹帷幄的掌舵人,偏偏命运作弄,造化愚人,一步晚,步步难如意。嫁给二叔父,她的幸福的,他对她呵护有加,从不会与她争执。可同样,她也不甘心,明明有着精世才华,却无处施展。 二叔父抹去二婶娘两颊的泪痕,劝慰道:“鸿裳,别哭了,我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不让你掌家是因为我想带着你和孩子们去任上,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 二婶娘看着二叔父认真的脸,羞红了脸颊,嗔道:“你怎么不早说?”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娘会这时候说掌家的事儿。”二叔父抚着二婶娘的脸颊,“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我知道,你是想多攒些银子,可做事得看对什么人,大哥以后是赵家的家主,咱们将来不也得靠着大哥扶持,你现在同大哥耍心思,将来要真有个事儿求到大哥头上,大哥会尽心吗?咱们不值当为了那点银子跟大哥生分了,你说是不是?” 二婶娘是个聪明人,她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点头应了声“是”。 小厅里,三叔父扭着头不理三婶娘,四妹安雅坐在椅子上,捂着嘴,好笑地看着小孩儿样的三叔父。 三婶娘点点俏皮的安雅:“出去玩去!” 安雅伸手环住三婶娘的腰,娇娇地道:“娘,雅儿最喜欢在娘身边了,娘别赶雅儿走!”小可怜似的眼睛眨啊眨,水汪汪、可怜兮兮地瞪着三婶娘。 明知道她是装的,可三婶娘就是舍不得说叨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戳戳她的小脸:“就知道看你爹笑话,没大没小。” “雅儿这么乖巧,怎么会看爹爹的笑话,雅儿是喜欢看爹娘相亲相爱的,雅儿是最听娘话的乖孩子!”安雅腻在三婶娘的怀里,小鸟般依偎着。 三叔父见她们娘俩个自顾自的乐呵,完全不理会他,冷‘哼’一声背对着三婶娘。 三婶娘放开安雅,让丫鬟端着点心陪着安雅到耳房,又亲自端了三叔父最喜的提子:“行了,别跟孩子似的,你还能真不理我了咋的?” 三叔父气愤地道:“你不说出个所以来,我就不理你了。” 三婶娘将提子放在三叔父面前的榻几上:“你跟我什么较劲,掌家权不是咱们争了就能得的,何况我又不稀罕这些,不过是白费力气替他人谋划,再多的财产将来也不会给你,你争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可是,我…” 三婶娘打断三叔父的话道:“行了,你的心思我明白,知你不耐烦读书,手里也没什么银子,想开铺子又不愿意用我的嫁妆,你不就是想先从公中挪用了将来再还上?” 被三婶娘说中了心事,三叔父不自觉地红了脸。 三婶娘握了三叔父的手道:“咱们是夫妻,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想用我的银子,算是我你借我的好了,等将来你挣了再双倍还我,这样还不行?” “你的嫁妆将来是要留给瑞儿、雅儿的,万一…” “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什么还没个风险?夫妻本一体,共富贵是幸福,共患难亦是乐事。你富贵了,咱们同享富贵,你贫穷了,我们陪着你一起吃糠咽菜。”三婶娘顿了顿,敛声道,“只一点,你不许做黑心买卖。” “凤娇。”三叔父搂住三婶娘的娇身,耳鬓厮磨着道,“我定不负你。” 耳边吹嘘的暖流,令三婶娘浑身一颤,轻“恩”了一声,红着脸,娇躯瘫软地伏在三叔父的怀里。 第016章 大雪 十一月初,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临州城。 天空中飘着冰凉的雪花,赵安然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阴灰的天,紧皱着眉头。银装素裹,风雪交裹,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不平静,这一场暴风雪会让多少人无家可归,又会让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 菊儿急匆匆地拿着一件藕荷色刻风荷袖边披风替她披上:“天越发冷了,姑娘也该顾念着些自己的身子。” “不碍事。”赵安然淡淡地道,“笙儿起了没有?” “孟嬷嬷正服侍少爷起呢,如今天冷,少爷难免有些懒床。”菊儿温婉地笑着,替姑娘系上披风,“小厨房做了些甜粥,姑娘吃些驱驱寒吧。” 赵安然苦着脸看着甜粥,筷子戳了又戳,没胃口道:“算了,不吃了,看着就没胃口。” 天渐渐冷了,她越觉得自己懒散了,除了请安,每每躺在**盖着被子,背靠在床沿,捧着书细细地读。 竹儿匆忙地进来:“姑娘,李姨娘遣了紫罗来送新裁的冬衣,正在门外候着呢。” 眼中滑过一丝冰寒,淡淡地道:“叫她进来吧。” 跟着竹儿身后进来一婀娜倩影,上着流苏碧莲银丝锦缎小袄,下着藕荷色嵌菊长裙,一双牡丹花样小靴,翩跹而至,盈盈俯身一拜:“二姑娘安。” “不必多礼,菊儿上些新做的藕荷酥叫紫罗姐姐尝尝。” “谢二姑娘赏。”菊儿端了一碟子藕荷酥,紫罗急忙起身谢赏,然并未吃点心,只将新衣放在了榻几之侧,“姨娘那还有事忙,就不在姑娘这儿多待了,姑娘好意,改日紫罗定来尝尝。” 赵安然知她不欲多待,也不留她,自让她去了。 又见孟嬷嬷正抱了笙儿来,赵安然见他眼睛滴溜溜都直转,顿觉乖巧可喜,便伸手接住,抱在怀里和他玩耍。但见门口陈嬷嬷直给她使眼色,遂又将安笙交给孟嬷嬷,嘱咐她好生照料,自顾去了。 陈嬷嬷在小厅里等着,刚一见赵安然进来慌忙上前道:“姑娘,大雪压倒了许多百姓的房舍,听人来报,临州城内外灾情严重,李姨娘正和老爷商量着要拿了私房替老爷买米施粥,如今李姨娘正往库房去呢。” 赵安然微皱眉头不言不语。 陈嬷嬷焦急地低语:“姑娘,太太的陪嫁物件还在库房。” 赵安然自然是知道的,可她不想阻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陈嬷嬷不知道,可她知道,左右衡量,她还是决定当做不知道。 陈嬷嬷见她没反映,急道:“姑娘...” “嬷嬷,你让沈青悄悄的跟着李姨娘的人。” 陈嬷嬷摸不清楚姑娘怎么想,也只好吩咐沈青跟去。 安然左手轻捏着右手,回想着这一年的灾荒,她记得清楚,李氏在好米中掺杂了陈米,不算很多倒也不容易察觉,她用母亲的嫁妆施粥博得名声不说,还悄悄的眛下了不少贵重物件,紧攥着拳头,暗自发誓,她定叫李氏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两日临州城许多铺子前都设了粥棚,这不,灾民们梭梭着身子在寒风暴雪中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粥铺开门。尽管整个临州城的大户广开善缘,却也并没有救下多少灾民的性命,寒风露宿,破旧的城隍庙、倒塌一半的房舍下,横着许多已然冻得僵硬的尸体。 “姑娘,李姨娘这两日频频地见娘家的奶嬷,身边只有紫罗一个人伺候,我打听不到具体的事儿。”沈青低身行礼道。 李氏是个谨慎的人,断不会轻易留下把柄,想了想道:“这两日她的奶嬷、李家的人并紫罗都去过什么地方?” 沈青答道:“紫罗去过两次城西的李记米铺,李家的人并没什么动静。” 李记米铺? 眼睛忽而一亮,是了,李记米铺是李家的产业。她坐在火炉边上,手伸在火塘边取暖,默默地想着心事。 大雪连着下了四天,仍不见有放晴的迹象,这一日,小厮来报,城中的百姓似有暴动之势,赵家上下一时陷入了紧张的状态,甚至有丫鬟小厮已经暗自收拾了包裹,时刻准备着逃跑。 赵安然却十分的坦然,她知道,灾民最后并没有暴动,李氏在紧要关头,散尽了母亲的嫁妆,博得了最后的美名。 傲然挺身,眼中划过一丝嘲讽:“嬷嬷随我去见父亲。” 陈嬷嬷不解地看向安然。 赵安然展颜一笑,并没解释。 赵安然携了陈嬷嬷等人来到了正房,父亲正在问安柯学问,她上前行礼:“给爹爹请安。” 父亲看着她道:“大雪天,怎么过来了?也不在屋里多歇歇,笙儿最近怎么样?” 赵安然姐弟半年的大孝期已过,便能在府里走动了,因着天气不好,却也很少出门。今日,时逢大雪天气,赵庭轩也没料到她会来。 “笙儿由孟嬷嬷照顾着,一切挺好。”赵安然行至父亲身边,“我听说城西不少村民房舍被大雪压塌了,如今天冷,灾民也没个住处,米粒皆无,眼瞧着就要暴动。我想着咱们的根基在这儿,断不能弃之逃离,我恍惚记得母亲给我和弟弟留了不少物件,父亲拿去安置灾民吧,也是我和笙儿一番心意。” 赵庭轩没想到女儿会如此晓事慷慨,赞叹道:“我赵庭轩有女如此,甚是欣慰。” 听此,赵安然并未有半分的喜悦,反而觉得可笑之至。她看着欣慰的父亲,心中冷笑连连,时过境迁,他定不知道,将来他会亲自送了自家女儿入了火坑吧? 见父亲同意,赵安然忙上前挽着父亲:“灾情一日似一日的严重,断断是拖不得的,爹爹现在就叫李姨娘开了库房,咱们去点点物件,也好尽快安排下去。” 父亲想想也有道理,遂叫福泉去唤李氏,他则和安然两人一同前往库房。 侧院里,紫罗守在门外,李氏正和奶嬷在内厅里说话,福泉步至紫罗跟前道:“李姨娘不在吗?” 紫罗见是福泉,笑道:“姨娘正在屋里和李家的奶嬷说话呢,你来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老爷正在库房等着呢,吩咐我来叫李姨娘拿了钥匙去开门,烦请你去说一声,天寒地冻,老爷不宜久等。” 紫罗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忙进了屋。 须臾功夫,李氏扶着紫罗出来,略有难色地道:“不是我不肯开库房,实在是这两日有些忙,竟丢了钥匙。”她见福泉轻蹙眉头,忙接着道,“老爷开库房可是要取要紧的东西?” 福泉低头回话:“灾情严重,城里灾民隐隐有些浮动,二姑娘要拿出太太的陪嫁充做赈灾之物,老爷正在库房等着清点财物。” 李氏心猛地一颤,惊慌一闪即逝。 第017章 风波 【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 来不及多想,李氏只得先打发了福泉,笑道:“你且先去回了老爷,让老爷先回房歇息,待我找到了钥匙就去开库房门。” 福泉微敛眼中的不屑,低身告辞。 听福泉之言,赵安然心中冷笑,言道:“爹爹,我听下人说,临州城里的灾民随时可能暴动,李姨娘那没了钥匙不要紧,祖母那不是有吗?缓解灾情要紧,总不能耽误了,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父亲低头沉思,点头吩咐福泉:“你去老太太那取钥匙。” 赵安然见父亲面色发紫,天空中又飘着雪花,搀扶了父亲的胳膊道:“爹先到亭子里歇歇,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福泉过来也得一时。” 见父亲点头,赵安然示意竹儿去倒茶水。 一杯热腾腾的暖茶,父亲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爹,李姨娘也太不小心了,库房的钥匙丢了不打紧,若再被哪个捡去了,丢了御赐的贵重物件就不好了,一会儿爹爹可要仔细清点。” 她见父亲眉头微蹙,些许不悦,忙转口道:“李姨娘向来谨慎,想来不会再犯了。” 正欲再说,就见祖母与一行的丫鬟都来了,福泉紧跟在祖母身后。 “轩儿,城里的情况可是真的不好?” 父亲见祖母的脸色不好,又迎着风雪而来,冷横了一眼福泉,道:“娘别担心,没什么要紧的,灾荒严重,求的不过是些温饱,安然大体,要捐了她母亲留下的物件,近日城里一直在施粥,只需建些简易的房舍就行了。” “赵家的根基是临州,咱们断不可舍了祖宗基业,安然做得好。”祖母从袖袋掏出库房钥匙交给锦华,“你去开了库房,陪着大老爷一同清点器物,仔细些。” 灾荒时节,很容易叫人钻空子,中饱私囊的事儿屡见不鲜,祖母叫锦华仔细些也是有道理的。 “祖母说的是,孙女就不如祖母想的周全。”赵安然连忙附和,转身道,“爹,我记得母亲的陪嫁单子是您收着,不若叫人取来,一并对照着清点。” 福泉去取嫁妆单子,不远处的树干后,一个身影匆匆离去。赵安然冷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微扬嘴角。开了库房,赵安然跟在父亲身后,悄悄地支派菊儿离开。 小丫鬟匆匆地进了李氏的院子,“姨娘,大事不好了,老爷从老太太那拿了钥匙开了库房,叫福泉去拿太太的嫁妆单子,要清点库房呢。” 李氏身子一震,猛地站起身,惊慌失措地抓着紫罗的手道:“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紫罗扶着李氏坐下,递上茶水:“姨娘别急,老爷不是还没清点吗。”紫罗低声道,“保不齐福泉在路上有点小意外,嫁妆单子湿了,字迹不清了,老爷也没办法不是?” 李氏脸上一笑道:“是了,这意外谁又能说什么?老爷总不会记着太太的嫁妆。” 李氏赏了小丫鬟一个银簪子,叫她下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紫罗也悄悄地出门了。此时,厨房的小丫鬟,正端着老太太的燕窝粥经过池塘边,脚下一滑,扑向了地面。 “啊!” 好巧不巧,小丫鬟正好撞到了正匆匆经过的福泉,燕窝粥一滴不剩地倾在了嫁妆单子上,墨迹瞬间模糊。 看着黑乎一片的嫁妆单子,福泉急得一头汗,猛地拉扯住小丫鬟,呵道:“走路不长眼睛,毁了太太的嫁妆单子,看老爷怎么罚你。” 远处的紫罗得意地一甩帕子转身离去。 福泉扯着小丫鬟一路踉跄着到了库房,此时,菊儿已经回来,站在了赵安然身后。 福泉拽着小丫鬟跪在地上:“老爷恕罪,太太的嫁妆单子在路上叫燕窝粥给毁了。”福泉忐忑地递上嫁妆单子。 父亲看着面目全非的嫁妆单子,顿时黑着脸,不置一词。 福泉和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都无措地低着头。 “你…”见父亲发火,赵安然忙上前阻止道,“爹别生气,不过是一张单子,我方才就怕福泉有个意外,叫菊儿把娘留在我这儿的备份单子取了来,咱们先清点库房,解决了大事儿再惩罚他们也不迟。” 父亲满意地瞧了她一眼,叫福泉他们起来。赵安然跟在父亲的身后,静静地听着锦华念着嫁妆单子,看着丫鬟小厮一件件地往外搬东西。 “碧玺玉如意一对。” 锦华念了半晌,不见有人往外搬,忙抬头看,见人都无措地站着,眼睛扫视一圈,不见玉如意的影子,心下颤抖,狐疑地看了一眼赵安然,走到父亲跟前道:“大老爷,碧玺玉如意不在库房。” 父亲脸色黑凝,赵安然见他不说话,道:“接着念,没有的做了记号先跳记着。” 锦华见大老爷没反对,继续念道:“冻青釉双耳瓶一对。” “八仙莲花白瓷碗两对” “通水玉琉璃花瓶一对” “缠丝玛瑙盘一套” …… 父亲脸色越发的难看,赵安然在一旁听着越来越多的缺失,心里连连的冷哼。直到锦华念完,忐忑地看着父亲。 半晌赵安然才委屈地晃了晃父亲的胳膊,哄着眼圈道:“爹,若不是今日,竟不知道娘的许多东西都没了,爹要给安然做主,断不能叫下人白白昧了去。” 父亲拍拍她的手,道:“爹断不叫你受委屈。” 赵庭轩心里也是愤怒至极,他断没想到,瑾儿才去世半年,府里的下人竟猖狂至此,不知不觉就丢了这么许多东西,尤其是若不是今日发现,还不知道要丢多少。 心里想着,他迈开步子直接去了正院。 赵庭轩从没想过会是大房以外的人偷了库房的东西,他心里清楚,二房、三房的手是如何都伸不到这儿的,且不说他这关过不去,就是老太太那关也不好过,何况没有钥匙,他们是不可能进去的。 如此一琢磨,窃取库房物件的只能是长房的人。 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的下人,寒风凛冽,父亲坐在院子的廊檐下,冷着脸,赵安然亭亭地站在父亲的身后。 第018章 露馅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保养了!!! 【坑品】【人品】【更品】三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李氏急匆匆地来到正院,一进门,见满院子的下人跪在雪地里,心中一颤一颤的。暗自掩下心里的担忧,强装着温婉的笑走到父亲的跟前:“老爷怎么叫下人们跪了一院子?大雪天,也不爱惜自个儿身子,天寒地冻的,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见李氏满目温情,关怀备至,父亲脸色微缓:“你不知道,这些个下人竟吃了熊心豹子胆,库房里的东西都偷,不惩罚他们,不知悔改。” 父亲语气平缓,却难掩话语间的切齿。 李氏身子微颤,思量一会儿道:“老爷快叫他们起来吧,也怪我没来得及跟老爷说一声,库房里的东西是我叫人拿了的…” 李氏还未说完,父亲一记冷眼瞧去,只见她脸色微白,颤颤地道:“前两日施粥,一时没了现银,就叫紫罗先到库房拿了些物件,并不知道是太太的陪嫁,她是无心的。”李氏一脸懊悔地看着父亲,“老爷既是要用作赈灾,这也算是用到了一处,以后我会小心些,这一次就小事化了了吧。” 李氏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赵安然冷艳瞧着父亲越发缓和的脸色,心中嗤笑不已。 “下次不可再如此。” “是,老爷。”李氏喜笑颜开,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下人,“老爷是不是也叫他们都起来?” 父亲看一眼众人,道:“都起来吧,每个人到帐房领一贯钱,再到厨房领些防寒的姜汤,以后做事要谨慎再谨慎,若有不妥当,加倍惩罚。”转身又对安然道,“安然也回去吧,忙了一天也累了。” 这一晚,父亲在李氏的院子歇下了,暮色深深,赵安然的屋子还亮着灯。 “姑娘,明明是李姨娘贪了太太的东西,姑娘不能就这么算了,有一就有二,姑娘可不能心软。”竹儿白天出去买东西,并不知道府里的事儿,等回来听说了,心里是越想越不服气,义愤填膺地要姑娘争回来。 陈嬷嬷平日里很随和,可遇到原则的问题,她还是希望姑娘能强硬些,太太不再了,有些事就必须自己去争取,一味地忍让只会一再地受欺负。“竹儿说的是,姑娘也该为自己和四少爷想想,有时候是必须要争一争的。” 赵安然看了一眼不言语的菊儿,她虽没说话,却是赞同陈嬷嬷和竹儿的看法。 她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只觉得有真心对她的人在身边真好。 “你们放心,我不会叫她白白占了便宜。”陈嬷嬷和竹儿菊儿都是可信的人,她想了想道,“竹儿、菊儿,你们有谁跟焦姨娘院子里的人比较熟的?” “我跟焦姨娘身边的红罗很熟,常在一起做针线。”竹儿道。 “这样,竹儿你这一两日不经意地透漏给红罗,就说李姨娘施粥的米掺了十年的陈米。” 陈嬷嬷一听,忙反对:“姑娘不可,没有证据,这般说辞,若被老爷知道了…” “嬷嬷放心吧,我有分寸。”陈嬷嬷见她胸有成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她,便不作多言。赵安然见陈嬷嬷不说话了,又说,“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能不能想办法,在明儿早上李姨娘伺候父亲起床的时候,叫她袖子里的钥匙掉出来?” 虽然不知道姑娘怎么知道李姨娘的钥匙没有丢,还藏在自己的袖子里,陈嬷嬷虽疑惑却没多问,只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昨夜一室旖旎,清早晨光透过纱窗,照在李氏光滑如玉的肌肤上,赵庭轩的手不自觉地浮上她胸前的洁白。睡沉中的李氏睁开迷蒙的眼,见是他,笑意盈盈地坐起身子:“老爷醒了,我服侍老爷起身。” “不忙,”赵庭轩摁住她的肩膀,“昨夜累你了,多睡会儿,这些叫下人来就行。” 李氏摇头坚持:“我不喜欢别人伺候老爷,还是我亲自来吧。” 李氏伺候赵庭轩起身,丫鬟端着洗盆进来,趁着赵庭轩洗漱的空暇,另有小丫鬟服侍李氏穿衣。 赵庭轩正拿着湿帕子敷脸,只听“叮”地一声清脆的落地声,一瞧,库房钥匙竟从李氏袖筒里掉下来,正色看着李氏:“你不是说钥匙丢了吗?” “老爷,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顾不得责备小丫鬟,李氏走向赵庭轩。 赵庭轩本就是极聪明的人,昨天的种种本就心有疑惑,如今从李氏袖子里掉出了钥匙,不用说他也想到了,是李氏刻意拿了瑾儿的陪嫁,还并不想自己知道。不管她用作了什么,她这样的存心就是错了。 “不用解释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庭轩拂袖离去,李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猛地转身一个巴掌打在小丫鬟的脸上:“没用的东西,都是你害的!” 刚从厨房回来的紫罗,见大老爷不在,李姨娘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小丫鬟跪在地上嘤嘤哭泣,不解地上前:“姨娘怎么了?饭菜准备好了,老爷…” 见是紫罗,李姨娘指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道:“都是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伺候我穿衣,竟然碰掉了袖子里的钥匙,老爷看到了库房钥匙,自然想到昨天的事儿。”李姨娘哽咽着顿了顿道,“老爷生气走了,我该怎么办?老爷最讨厌人背后耍心思,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了。” 紫罗紧缩眉头:“姨娘先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沉吟了半晌,道,“钥匙从姨娘袖子里掉下来,只能说是不小心发现了,姨娘并不知道钥匙竟在自己身上,只要姨娘跟老爷说清楚了,老爷自然不会怪姨娘的,都是我的不是,送洗姨娘的衣裳竟没注意到钥匙在袖筒里。” 李氏听紫罗一说,顿时明了,笑着起身走向了正院。 菊儿推门进来,走到正站在窗前正抬眼看着雪花飘飘的赵安然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只见赵安然笑笑道:“也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第019章 请安 赵安然由着陈嬷嬷为她披上了锦霞梅花领披风,便朝着映辉堂走去。刚进了小厅,便看到祖母凝黑着脸端坐着,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战战兢兢地不敢言语。 她知道祖母不喜欢自己,此时不该上前,可要颠覆以前的印象,就要乘风破浪而上,她含笑上前:“安然给祖母请安。” 祖母轻“恩”了一声,看着她道:“以前那个不省心,现在一个个的也不省心,如今连着府里的小妾都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都这个时间了也不见人影,真是越来越大的架子。” 赵安然一听祖母的话就知道祖母说的“那个”是自己的母亲,如今不悦的是李氏、焦氏,对她说不过是迁怒,她强压心里的忿怒,笑着上前宽慰:“祖母,想来是有事耽搁了,姨娘们本不是恃宠而骄的人。” “焦氏才有了小五,来迟了也情有可原。” 祖母没有继续说,但赵安然听得明白,言下之意便是,李氏无故来晚不是情有可原的事。 她上前亲自给祖母端了燕窝粥递到跟前:“祖母消消气,李氏不是有意的,我方才来时,见她匆匆地去了父亲的正院,想来是有事的。” 听此,祖母脸色稍好,焦氏抱着小五正好进来了,她笑盈盈地上前赔礼:“老太太原谅,今儿早上逸儿有些不舒服,便来晚了。” 祖母哪里会真叫焦氏抱着小五行礼,还未等她曲下身子,锦华就将她扶了起来,她将小五抱到祖母的跟前道:“老太太瞧瞧,小五喜欢您,看见您就笑呢。” 祖母伸手将小五抱在怀里,见他笑得开心,笑道:“可是我乖乖孙儿,见到我竟笑呢!” 赵安然在一旁看着,攥紧了拳头。 她很不喜欢小五,一看到他就想到母亲的死,她在心里是怨他的,若没有他,母亲或许不会死。 焦氏看着祖母这般疼爱小五,眼睛笑眯眯的,似是不经意地道:“李姐姐还没来呀?看来老爷真是生气了。” 嘴角微耷,眼中却是算计。 二婶娘在一旁,本没打算理会长房的事儿,她是要跟二叔父上任的,自然不打算搀和了,可听焦氏的话,似乎李氏惹了事儿,按捺不住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焦氏脸色微赧:“今儿早上听丫鬟们碎嘴,昨儿个李姐姐并没有丢了钥匙,一大早小丫鬟伺候李姐姐更衣,钥匙竟掉了出来,老爷一看,就生气地拂袖而去了。” 宅门深院里的,哪个不是人**,举一反三,焦氏话里的深意,她们谁又听不出来。赵安然小心地打量屋子里人的脸色。祖母铁青着脸,显然很生气,二婶娘一脸得色,三婶娘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赵安然见众人都不支声,懦懦地道:“李姨娘不是说丢得东西都施粥用了吗?” 祖母怜惜地看了她一眼道:“可怜的孩子。” 老太太见自家孙女如此不谙事,李氏又这样瞒昧,她如今还在就这样,若以后她不再了,只怕她和小四就真的被生吞活剥了。暗暗自问,李氏扶正究竟该不该扶正?她这样的人作正室,怕是庶子庶女都讨不了好。 老太太暗想,或许该跟轩儿再商议商议。 赵安然本来就是要争取祖母,如今见她怜惜自己,自是不会放弃机会,忙红着眼圈,一脸感动地看着祖母,娇娇地道:“安然喜欢祖母,祖母疼然儿。” 老太太见她如此,心里也很是懊悔,都是她的孙子孙女,怎么就因为大儿媳妇就不喜欢她呢?忙一只手拍拍她的额头道:“祖母自然是疼二丫头的。” 赵安然听祖母唤她“二丫头”,眼睛亮晶晶地,痴痴地笑了。 正在这时,父亲与李氏进来了,赵安然忙起身行礼,然后规矩地站在祖母的身后,冷眼瞧着还未知一切的李氏。 “儿子给娘请安。” “妾侍给老太太请安。” 二人行礼,老太太的笑脸瞬间僵在脸上,冷然地道:“轩儿起来吧。”父亲起身,李氏也跟着父亲起来,祖母见此,冷哼一声道,“李氏跪下,不懂规矩,我叫你起了吗?” 李氏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求老太太原谅,是妾侍不懂规矩。” 父亲见此拧眉道:“李氏哪里做的不对,娘指正了就是了,这般…将来她如何…” “轩儿不必多言,娘心里有数。”祖母打断了父亲的话,继续道,“李氏你可知错?” 李氏一头雾水地看向老太太,磕头道:“妾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老太太尽管指出来,妾侍一定改,只求老太太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见李氏丝毫没有坦白的意思,心里更觉得可气,冷声道:“这两天府里的事儿暂时交给康嬷嬷打理,年节前李氏就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吧。” “老太太…” “娘…” 没等父亲和李氏说完,祖母就摆手就人下去了,只留下了父亲和她。 祖母伸手拉着赵安然细嫩的小手,怜惜地道:“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竟叫那些个下作人欺负了去。” 赵安然红着小脸,嫩嫩的小手在祖母的手心里蹭蹭:“有祖母疼然儿,然儿不委屈。” “唉。你这孩子就是随了你娘,什么都不说,以后有事别闷在心里,有委屈就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祖母疼爱地替她理一理她的刘海。 父亲亦是一头雾水,听祖母说她受委屈,便想到祖母罚了李氏,难道是李氏欺负了安然?“娘,可是李氏欺负了安然?” 祖母摇头道:“轩儿,你将来是赵家的一家之主,有些事不可轻视,你跟我说说,库房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李氏的钥匙并没有丢,她是不是昧了库房的东西?” 父亲一听此话,知是有人说了,又见老太太为赵安然说话,料想是赵安然说的,眼神冷冷地横了她一眼。 赵安然身子猛地一颤,吞吞吐吐道:“不,不是我。” 祖母一见父亲还在维护李氏,竟还瞪安然,忙怪道:“瞪孩子做什么!不是她说的,别吓着孩子了。”说着话祖母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你先回去吧。”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保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第020章 联合 赵安然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老太太和父亲。 父亲见安然走了,才开口道:“娘,李氏…” “李氏的居心,你比我清楚,别说那些不是的话,我不想听,你不能只想着云正,李氏虽是云正的远亲,咱们家与云正的关系也并不远,甚至比李氏更好些,权势之下无亲情,李家不过是没落家族,云正不会因为李氏跟你不愉快。”祖母顿了顿道,“何况,二丫头和小四都是你的亲骨肉,难道你想让李氏毁了她们?” 他何尝不知道,在一早李氏袖口里掉出钥匙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明白,可他还是想给李氏一次机会,毕竟她是云正的亲戚。他自认与云正不错,可没准哪天他会翻脸不认人,这世道,谁又说得清楚。 “娘,李氏这次做得是不对,我也知道安然姐弟两个受了委屈,可娘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了,李氏也是初次犯错,总不是不可原谅,这次就揭过了,若有下次,一定任由娘罚。” 祖母定睛看一眼大儿子,见他很坚定也不再多说,叹息道:“我不会再叫二丫头受委屈了。你只记得,将来别后悔就行。” 父亲拱手作揖:“娘放心,我晓得怎么办。” 此事揭过,祖母和父亲又谈论一番赈灾的事,父亲出了映辉堂就带着福泉出了门。也不知父亲去干什么,第二天一早天没亮,府里就进进出出忙碌了起来,原本闭门思过的李氏,也被父亲叫来帮忙。 赵安然远远地看着,心中冷笑。 半晌的时候沈青来报:“姑娘,如今临州城里世家大族集体出资给灾民建房舍,府里还是李姨娘管着米粮。” 赵安然静静地沉思。 这是她没想到的,之前是李氏全部将母亲的陪嫁物件捐了出去,替父亲博得了美名,如今世家联手却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有一点没变,李氏还管着赈灾的米粮,只要是她管着,那么她就有机会。 赵安然想了想道:“你去陪着四少爷,督促他习字,府里人乱,别叫他出门。” 沈青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他才一走,赵安然就去了焦氏的屋子。 在门口就听到小五响亮的哭声,赵安然进门笑道:“老远就听着五弟在哭了,我也来看看五弟,姨娘不介意我抱抱他吧?” 笑着走近小五,赵安然伸手要抱。 焦氏虽不放心,也不好拒绝,笑道:“自然不介意。” 小心翼翼将小五递到安然的怀里,眼睛却始终盯着安然怀里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安然是羡慕襁褓里的小五的,有这样的母爱,他是幸福的。可一想起她的母亲,她心里就涌起一股冷意。 焦氏见她冷了脸,担忧地道:“二姑娘年纪小,抱不稳孩子,还是我来抱他吧。”也不管安然给不给就去抱。 赵安然自然不会为难她,她要就给了她。 她看着焦氏将小五护在怀里,有一丝的动容。 焦氏见她只盯着小五,却不说话,看着她道:“二姑娘来可是有事?” 赵安然回神,看了看站在一侧的丫鬟,笑着。焦氏知她有话,遣了丫鬟道:“二姑娘有事不妨直说。” “想必姨娘知道,李姨娘这两日正帮着父亲管理赈灾的钱粮。” 焦氏不明白她提这个做什么:“二姑娘提这个做什么?” “焦姨娘难道不想取李姨娘而代之。”焦氏眼中的热切一闪即逝,赵安然却看得清晰,“父亲有意扶正李姨娘,焦姨娘难道甘心她爬到你的头上,何况,李姨娘扶正,二弟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焦姨娘难道不想替五弟争一个前程?” 焦氏沉默了。 她日思夜想的想要扶正,可她明白,以她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的,她纵然不甘心,却只能默默接受。片刻之后,焦氏抬起头道:“我不做白日梦,明知道不可行而为之,二姑娘应该知道,赵家女主人不会是我这样的出身。” 焦氏是庄户小民之女,能为妾侍已是不易,心有登天青云梦,却奈何身比绒草。 “焦姨娘的顾虑没错,可姨娘就没想过,若是李姨娘扶正,以她的心性,将来五弟的前程一片渺茫。”她见焦氏要辩解,忙道,“姨娘也别说那些争辩的话,相比之下,你比我更清楚李姨娘端庄娴熟的外表下的险恶心计,想来姨娘也不想她那么轻易地上位的,不是吗?” 焦氏灰心道:“我不服气又能如何,老爷已经定了的事,是不会改的。” 赵安然笑了。 她就知道焦氏也不会安于如此。 “话虽如此,然也不是不可更改。”赵安然低声道,“焦姨娘该知道,这次赈灾府里的米粮是由李姨娘负责的,若我告诉姨娘,你能借此机会搬到李姨娘,不知道焦姨娘愿不愿意合作?” 焦氏震惊道:“你有办法?” 赵安然笑道:“前些日子焦姨娘不是听丫鬟说了,李姨娘赈灾的米中掺杂了陈米?” 焦氏背心有些冒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安然道:“是你?” “没错。”赵安然坦然道,“姨娘别多心,我只想与姨娘合作,李姨娘敢动我娘的陪嫁,我就要她付出代价。” 焦氏看着眼前十一岁的二姑娘,心中胆寒,这是怎样的一个小魔头,竟掩藏的如此深?她当然不知道,这个身子早在五个月前,太太去世的时候已换成了十八岁的灵魂。 “二姑娘要怎么做?” 她如此说,自然是同意了合作。 赵安然道:“姨娘知道,我未出阁,不方便出门,我只要姨娘帮我弄清楚陈米的来源,还有李姨娘是何时,又是怎么将米运进府里的。” 焦氏不明白,要弄清楚并不费事,赵安然为什么不自己查:“就这么简单?” 赵安然笑笑:“这并不简单,姨娘不可大意。李姨娘为人谨慎小心,把柄不易查寻,姨娘要多费心了。查清楚了告诉我即可,之后,姨娘就等着看好戏吧。”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包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第021章 展才 隆冬的天总也沉沉的,叫人心闷闷的。这两日无事,百无聊赖之际,赵安然便拿起了针线,开始亲自给安笙缝制春衫。 连日的沉闷,这一日难得一个晴天,赵安然与安笙一并在院子里的晒太阳。 “姐姐,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小安笙肉绵绵的身子躺在孟嬷嬷的怀里,侧脸仰着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赵安然。 “行。”赵安然笑道,“祖母的后院有梅花,咱们去赏梅。” 孟嬷嬷去取了安笙的披风,赵安然亲自替他披上,牵着他的手便朝着映辉堂走去。锦华见赵安然牵着安笙手进门,忙迎了上来,帮着安然替安笙解下披风:“二姑娘、四少爷快进来。” 说着话并递上她手里的手炉给安然,安然将手炉给了安笙,见祖母并没在厅里,问道:“祖母可是歇了?” 锦华含笑答:“没,老太太在里屋呢,今儿个天好,正张督促着丫鬟婆子给姑娘少爷做衣裳呢。” 赵安然笑笑没说话,跟着锦华进了里屋:“给祖母请安。” 安笙也有礼貌地道:“祖母好。” 祖母见她们进来了,忙笑着招手:“快过来烤烤,早上才来,大冷天也不怕冻着了。”祖母伸出爬满皱纹的手,将安笙小小的手暖在掌心里,“瞧把小四冻得,小手冰冰凉,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安笙人小,看祖母喜欢他,就把身子往祖母的怀里拱了拱,嫩嫩地道:“笙儿不冷,姐姐有把笙儿的手包起来。” 祖母听了安笙的话,很满意地看一眼安然:“你把小四照顾的很好,很有姐姐的样儿。” 安然羞涩地低头:“祖母夸奖了,这都是然儿该做的。” 在内室里待了大半个时辰,身子也暖和了许多,安然和安笙的小脸都红扑扑的,尤其是安笙,本就不经常过来,自然是好奇的很,在祖母的怀里待不住,就由丫鬟带着在屋里四处玩。 看着快晌午了,日头也正了,赵安然挽着祖母的胳膊道:“祖母,咱们去后院赏梅吧,然儿惦记祖母的梅花很久了,好想折几枝回去插瓶。” 在屋里也坐了半晌了,祖母对锦华道:“再去拿两个手炉来。” 一行人,并着丫鬟婆子十几人来到了映辉堂的后院,刚一进门只觉,眼前一亮。枝头一簇簇的梅花,缀着层层的白雪,银装素裹中点缀着点点梅红,格外清新悦目。 这里鲜少有人来,雪地里只有寥寥几个脚印,小安笙刺溜地从孟嬷嬷的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蹬蹬地在雪地里跑,一路过去留下两行小脚丫印,俏皮又可爱。 见他跑得急,祖母紧张地吩咐锦玉跟着:“好生照看着四少爷,不许磕着碰着了。” 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很盛,赵安然陪在祖母身边,时不时地替祖母拍一拍树枝上掉下的雪花,眼睛却亮晶晶地不时地瞧一眼繁茂的梅花枝杈。 祖母见她眼馋,也不再拘着她,只叫她去玩:“这儿有康嬷嬷就星,不是想折几枝插瓶吗,快去玩吧。” 赵安然甜笑着:“然儿也给祖母折几枝插瓶。” 她穿着葱绿色嵌银丝披风,腰缠着七彩流苏拖地绢,穿梭在洁白的皓雪,又有枝头颤颤的梅花做衬,犹如出尘的仙子蹁跹起舞。 锦华搬来了凳子,又放上了暖褥,祖母坐在门廊下,一边品着茶水,吃着小点心,一点含笑看着姐弟二人在林子里小鸟般欢快地穿梭。 “老太太瞧二姑娘和四少爷多开心啊。”康嬷嬷在一旁递上手炉,眼睛笑眯眯地瞧着远处的姐弟俩,“二姑娘真是个好姐姐,时时护着四少爷。” 此时祖母正瞧见赵安然拿自己的披风护住安笙,不让书上的雪落在安笙身上,祖母点头道:“姐弟俩都是好的,她娘毫无牵挂的走了,不过是苦了两个孩子。” 康嬷嬷笑道:“有老太太疼着自是福气,哪里会苦了。” 康嬷嬷的奉承安慰之言,祖母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知道康嬷嬷是好意,也不怪她,只是唉声叹气地看着远处的两抹身影。 “老太太不必叹气,我瞧着二姑娘和四少爷是有后福的人,二姑娘天资聪颖,四少爷又用功,将来必成大气。”康嬷嬷说道。 祖母诧异地看着康嬷嬷,困惑。 康嬷嬷笑着解释道:“老太太不知道,前两天我去二姑娘的院子,二姑娘做针线,四少爷在一旁习字,如今四少爷都能背《弟子规》了呢。” 祖母也是最近才对她们姐弟好些,自然是不清楚这些,听康嬷嬷这么说,祖母是又惊又喜,忙叫锦华把安然姐弟叫到跟前,目光灼灼地道:“二丫头,听说小四已经习字了,还会背《弟子规》了?” 在祖母殷切的目光下,赵安然微红晕着脸道:“笙儿就是每天练练字,他还小拿不稳笔,背书也就会背几句,没请夫子,我就教了些简单的。” 祖母自然高兴,忙叫人拿了笔墨,搬来了小凳。 安笙端端正正地立在那,手里握着笔,一笔一笔地写字。 祖母见他有模有样,而且下笔又比较稳,虽然力道差些,毕竟年纪小力气也小,尽管如此,她还是搂着安笙心肝儿地夸。见弟弟得了祖母的眼,安然也打心眼里高兴,也不白费她这些日子的教导。 “好!好!”祖母笑呵呵的道,“小四果然天资厚承,赵家有子如此,是赵家之福。” “四少爷四岁就如此好学能书,老太太要好生教导才是。”康嬷嬷余光扫了一眼眼中带笑的安然道。 “对,嬷嬷说的对,是该给小四请夫子专门教导。”良久后,祖母敛容慈和地道,“二丫头,过两日叫小四搬到我院子里来住吧,你是个姑娘家,先生也不能去你的院子,小四住到我这里,白天在东面的院子读书也更便宜些。” 虽然不舍,可有祖母的关照,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赵安然笑着挽住祖母的胳膊:“那然儿以后常来祖母这儿串门子,祖母可不许烦了然儿。” 一伙儿人见安然故作娇嗔的模样都笑了。 第022章 贪昧 丫鬟们抱着新折的梅花枝,赵安然挽着祖母,孟嬷嬷抱着安笙,祖孙三人一同回屋。 锦华刚开门,正要迎祖母进屋,父亲身边的四儿跑了来,气喘吁吁地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库房里的米,米…” 安然困惑急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搬米的小厮不小心滑倒,米倾了一地,发现米竟然,竟然…”说到后面,赵安然见四儿吞吞吐吐,心中暗道,难道是焦姨娘弄的? 康嬷嬷见祖母不悦地皱了眉头,呵斥道:“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 “米里掺了发霉的米。” 四儿一口气说下来,小心翼翼地拿眼瞟着祖母。 祖母一听顿时怒火中烧:“领我去看看!” 眼看着就晌午了,赵安然怕安笙再饿了撑不住,悄悄叫孟嬷嬷和竹儿领着安笙先回去了,她跟着祖母一起去了粮仓。 她们到的时候,二房、三房的人和焦氏都已经在那了,赵安然困惑地抬眼看着焦氏,正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两个人点头稍一沉思,便知道不是彼此。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安然一肚子的疑虑。 祖母黑着脸看着撒了一地的霉米,冷声道:“去把大老爷找来,封锁院门不许出入!” 这样的丑事,是断断不能传出去的。 没有家何来的安稳日子,赵安然和焦氏合作,最后也不过是想在府里闹开,她们都是赵家的人,身在赵家自然不会给赵家抹黑。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赵安然心里却是有一丝的幸灾乐祸的。 一众人噤若寒蝉,都不敢言语,赵安然亦是躲在一侧充当隐形人。 “娘,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急匆匆地来,身后跟着还未明事的李氏。 “李氏,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祖母指着一地的霉米冷着脸道。 刚来没注意,经祖母一说,父亲与李氏一同看去。 父亲脸色幽暗,眼光寒栗地瞪着李氏。 李氏见好米霉米掺杂着撒在地上,脸色一白,颤巍巍地道:“老太太、老爷听我说,不,不是我。” “不是你?”祖母讽刺地看着李氏,“那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跪在雪地里,丝毫感觉不到冰凉,只泪水涟涟地看着祖母和父亲:“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老太太、老爷要替妾侍做主。” 在场的人岂会信她的话,祖母还没发话,二婶娘就轻哼一声道:“李氏别是把人都当傻子吧,先前你谎称没了钥匙,不肯开库房,结果库房丢了大嫂的陪嫁。你既说是用作了赈灾,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如今这米都是霉米,你叫人怎么信你?” “要知道,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若说是一次两次的是疏忽,这三番四次的,李氏也该说道说道了吧,有道是家贼难防,你别是拿了我们赵家的东西补贴了你娘家吧?”三叔父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氏,又看向父亲道,“大哥,我可是听说了,李氏的奶嬷甘氏可是频频登门,大哥不经常在家,这要是真有点什么…大哥可别姑息呀。” 李氏无从辩驳,只嘤嘤哭泣着说着,有人陷害她。 许是看不惯李氏的作为吧,二叔父和三婶娘一反常态地没有拦着二婶娘和三叔父。不光是众人认定了是李氏,就连父亲也怀疑了,看向李氏的眼光明显的不同往日的温和。 谁都不说话,只等着看祖母和父亲的态度,一旁的赵安然却不想叫李氏轻易过关,她怯怯地拉着祖母的袖子:“祖母,不是拿娘的陪嫁赈灾吗?怎么补贴了李家?是父亲给了李姨娘了吗?”一边问,她一边红着眼睛委屈地看向父亲:“爹爹?” 父亲冷着脸不说话。 祖母见此冷道:“你父亲没有给李氏,是她自己未许私取。” 未许私取,一可为昧,一可为窃。 这样的说法,对李氏来说是污秽。赵安然心底偷笑,李氏在祖母这儿算是坠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了。 震惊中回过神,李氏急忙澄清:“老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买回来的是新米,怎么会这样?我…” “这个简单,想知道是不是李姐姐,只要搜搜屋子就知道了。”焦氏平平地道,“若是李姐姐所为,定然还有剩余,若不是自然是什么都搜不到。” 焦氏见父亲一脸铁青,忙道:“老爷,我也是为了李姐姐的清白,不是什么好法子,却能证明李姐姐的清白,我真是一片好心。” 赵安然一旁看她委屈娇怯的样儿,心想:还好心呢?没安坏心就不错了。她看焦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疑惑地看了一眼一脸惨白震惊的李氏,莫不是真的在屋里?想了想,赵安然悄悄地拉拉祖母的袖子,小声地在耳边嘀咕:“祖母,没别的好法子的话,这样最快了。城里正闹灾,其他的家族可等着一起放粮赈灾呢,时间长了叫人多心。” “轩儿叫人,现在就去搜屋子。” 祖母发话众人自是行动。 这时,李氏突然上前抱住祖母的腿,哭道:“老太太,我什么都没有做,老太太不能搜屋子。” “不能?”祖母冷笑,“如今这家还不是你当家,我怎么不能搜你的屋子!” 李氏见祖母如此,心知要坏。 事发突然,脑子本就一片混乱,如今只知道不能叫老太太去,却不知道怎么阻止。 见李氏愣在那不松手,祖母也恼了:“把她拉开!” 康嬷嬷并锦华几个丫鬟上前把扯着祖母不放的李氏拉到一边,一行人也不顾身后踉踉跄跄的李氏,须臾的功夫就到了李氏的院子。 三弟安柯正在书房温习功课,听到动静忙出来,见是一众人都来了,忙上前行礼:“柯儿给祖母请安,给父亲请安,给叔叔婶婶们请安。”祖母刚叫他站直了身子,他正好看到踉跄着跟来的李氏,迎上前去:“姨娘怎么了?可是碰着了?” 李氏膝盖上一团雪渍,看起来很像是摔了一跤。 第023章 处置 “安柯站到一边,康嬷嬷领着人进去搜。” 对安柯,赵安然没有一丝的敌对,上一世,他暗地里帮了自己许多,她是心存感激的。悄悄地挪步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小声叮嘱:“快站远些,祖母和爹正在气头上,你别去触眉头。” 李氏进门见丫鬟们已经朝着屋子去了,也顾不得形象,直接跪在祖母的面前,抱着她的腿哭着求道:“老太太不能搜,这,这以后叫妾侍怎么立足?还有柯儿,叫他怎么挺身做人?” “真为柯儿,你就该本本分分,就算柯儿有什么,也都是你害的。”祖母哪里理会李氏,抬脚将她踢到了一边。 李氏见求祖母不行,忙爬到父亲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襟:“老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她回头看,丫鬟们已经搜了一个屋子,正要去别的房间,哭道,“老爷,柯儿也是你的孩子,这样以后叫他怎么在人前立足,老爷,我求求你了,快叫她们停下吧!” 父亲抬眼看了一眼坚定的祖母,叹息道:“既然你什么都没做,搜了也只会证明你的清白,对柯儿无碍。” 一直在旁看着的安柯实在看不下去,挣开安然的手,上前去扶起李氏,替她拍拍膝盖的雪,又拿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姨娘,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用在此时却是可笑。 李氏焦急地看着走向屋子的丫鬟,额头上尽是汗。 大概一刻钟,锦华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中型的箱笼,酱色的箱面墨笔点了几枝梅花,看两个小丫鬟微驼着身子的样儿,就知道箱子里的东西很是贵重。不用祖母和父亲吩咐,锦华就亲自打开了箱笼,只见箱子中白白花的全是十辆一定的银子,整整一箱子,又是在日光下,格外的刺目。 “李氏!” 原本在李氏卑微乞求的时候,父亲的心里是存了一丝希望的,可眼前的箱笼却实实在在给了他一巴掌。父亲猩红着眼睛,怒目瞪着李氏,若可以,他真的想要生吞活剥了她,只如此也难解心头之愤。 李氏慌张地跪爬到父亲的面前,哭道:“老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这怎么会从我的屋子搜出来?我想,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祖母抬头闭上眼睛,无力地哀叹道:“这事儿总得给大家一个交待,轩儿看着办吧。” 赵安然跟着祖母走了,不远处回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李氏,轻蔑地眨眼离开了。 祖母离开了,二房、三房的人却都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父亲给大家一个交待。三叔父见父亲正铁青着脸不说话,李氏也只是在地上抽泣,冷瞥一眼李氏道:“大哥,这事儿可大可小,如今不过是大房内里的事儿,可将来....有可能连累整个赵家。”三叔父停顿了下道,“做弟弟的就不多说了,赵家的将来就在大哥一念之间。” 三叔父的话可谓是暗里波涛。他没说要父亲处置李氏,却扯到了赵家的当家主母的事儿上,若李氏当家,离家前途堪忧。他虽然已然没了那份争的心思,可他却不能看着大哥随心所欲,不能看着上不了台面的李氏将赵家毁了。 父亲沉默着。 二婶娘见父亲沉默了,接着道:“三弟说的是,大哥替赵家想想,这样的当家人实在是不堪重任,大哥三思。” 二婶娘和三叔父二人并没有再说,待到二婶娘说完,屋里完全沉静了下来,二房、三房的人才结伴离开。 屋里人刚走,父亲就冷声吩咐福泉:“把李氏关进柴房。” 安柯一听扑通跪在地上:“爹,就算姨娘有错,也不能关柴房,天这么冷,会冻死人的。” 父亲到底心软,李氏也陪伴了他许多年,多少年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没了的,他叹息着说:“找人看着,不许她出门一步。” 说完,父亲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人都走了,焦氏才走到李氏跟前,嘲讽地说道:“李姐姐,妹妹怎么也没想到你的心竟如此,如此......”如此了两句也没说出了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想来姐姐知道错了,做妹妹的岂会不管不顾,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在老爷面前多替你‘说说好话’。” 焦氏得意的走了。 李氏紧攥着拳头,瘫软地坐在地上。 此时,安柯见人都离开了,才上前扶起她:“姨娘先起来吧。” 李氏扶着安柯的手起身,刚起来,安柯就跟她说自己要先回房了。他冷然的态度,令李氏心中一阵阵的苦,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他却因此而不待见她。 看着安柯紧闭的房门,李氏眼泪啪啪地掉,一旁的红罗忙上前搀扶着姨娘:“姨娘且别灰心,少爷只是一时想不通,将来会明白您的心的。” “老太太和老爷已经对我失望了,没有希望了。”李氏有些黯然地说道。 红罗搀扶着她进屋:“姨娘放宽心,老爷不过是一时生气,过些日子也就好了,何况姨娘素来敦厚,这次的事儿纵然有错,但也不是不可原谅,姨娘多为三少爷打算,也是情有可原,老爷会理解的。” 李氏摇头:“老爷不会原谅我了,你不懂,他一直最喜欢的就是我的敦厚良善,今儿的事揭开了所有的一切,他只会以为我是心肠狠毒的女人,将来若扶正,必不会善待太太的儿女。” 红罗沉默了。 她心里也有些小心思,若是李氏真的失宠了,她要怎么办? 一直以来,她之所以如此忠心,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的,虽说世家大族里并不兴纳妾,但也不是真的没有通房丫头,她只是想成为三少爷的妾侍,以后可以成为赵家的主子,而不是这样一辈子低眉的服侍人。 “没有办法吗?”红罗眼睛一转,“表少爷与老爷不是交往甚好,若是表少爷开口也不行吗?” 李氏低头思量,眼中带着光亮。 第024章 云正 父亲一个人在屋里,心中百般滋味。李氏,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善良的人,却没想到她也只是在他面前乖巧敦厚,心里又疼又酸涩。 “老爷,张管事回来了。”四儿进门回报。 沉了沉思绪,理了理衣衫,端坐正堂:“叫他进来。” 张管事进门,四儿在身后关好房门。 “查得怎么样?” 张管事答道:“查不到,‘瑾’字号的东家一直没出面。” 父亲凝着脸,低头思考,张管事小心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道:“会不会是赫连家?” 父亲抬头看着张管事眼睛一亮,却在几秒钟的功夫就黯淡了下来:“不会是赫连家,岳父的神色不似作假。” 张管事欲言又止。 见他如此神色,父亲道:“张管事有话直说。” “赫连老太爷不是莽撞的人,舅爷却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太太的嫁妆两家是有协议的,太太去了,赫连家却不会不管不顾姑娘和少爷,舅爷既知道此事,若府里没有兑现,舅爷必定闹开了,此事舅爷却从未提起,会不会…” 父亲紧皱眉头。 “瑾”字号店铺前身正是赫连瑾陪嫁的铺子,如今在赵家却找不到地契房契,这让父亲心中闷着一口气,对死去的母亲也有一丝的怨念。她将所有的铺子地契都卖掉了,他却没见到一分银子,尤其现在“瑾”字号的生意格外的兴隆,京城、临州皆有分号,这令他有些眼红。 自从赫连老太爷来府里闹,他就开始暗地里查探,却没有一丝的线索。他三番五次的拜见“瑾”字号的东家,却总也不得而还。 瑾字号的生意是谁的?他心里疑惑。 “老爷,太太或许会同二姑娘有过交待,要不要问问二姑娘?” 父亲抬头看一眼张管事,凝神思量,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倒叫一旁察言观色的张管事困惑了。 “老爷?”张管事见老爷不吭气,小声地唤道。 父亲摇头:“瑾儿不会告诉她,她一向谨慎,既然她不想让赵家得到,必定不会交给安然,她太小,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瑾儿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张管事一想也是,可“瑾”字号的生意确实不在赵家名下,那么究竟是谁买走了?会不会是太太经营不善赔了进去? 他如此想,却不敢说出口。 这几日,赈灾的米粮由张管事接管了,李氏被关禁闭,一直没有放出来,期间,安柯到祖母和父亲那去求情,不过是无功而返。 而赵安然与祖母的关系却是突飞猛进,尤其是小安笙因为请了夫子,搬到了祖母的院子里。每日里,赵安然都会亲自叫小厨房做了点心饭菜送到祖母这儿,一方面彰显孝心,另一方面也能时常来看看安笙。 这日,赵安然与祖母正在听安笙背书,锦佩神色慌张地进来,只焦急地捏着帕子,却并不唤祖母。 赵安然看在眼里,困惑地看了一眼锦佩,道:“祖母,锦佩来了,想是有事,我带着弟弟下去吧。”祖母不悦地抬头,见锦佩一脸焦急的模样,按下心里的不快,叫锦玉带着安然姐弟去旁边的小厅休息。到门口时,安然顿足回头瞥了一眼正欲说话的锦佩,困惑不已。 “老太太,京城的吏部尚书李大人来了,正在前厅呢。”祖母一听顿时一愣,云正怎么会这时节过来?疑惑地看向锦佩,锦佩知老太太的疑惑,忙道,“李大人专程来看李姨娘的。” 从锦佩进门时一脸焦急的模样,到如今李云正的到访,祖母自是明白,这是来给李氏说情的,不,应该说是替李氏撑腰的。 这是李氏搬来的兵。 祖母黑青着脸,一脸阴沉。 小厅里,赵安然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心里闷闷的。她知道祖母没空理会她,也就跟锦华说了一声先回去了。 刚踏进屋子就听身后有人说道:“二姑娘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事到如今,一切的谋划不过是一场空。” 尖酸的声音,不用说也知道是焦氏。 赵安然回头,见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小五,皱眉道:“焦姨娘可是听说了什么?” 焦氏看着赵安然道:“二姑娘还不知道?怪不得姑娘这么沉得住气。” 蹙眉道:“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二姑娘爽利,我就不绕弯子了,李氏的远亲表哥、京城的吏部尚书李云正李大人来了。”焦氏瞧一眼赵安然,“姑娘七窍玲珑心,应该明白,他这个时候来......” 赵安然拧眉。 她知道,李大人这是变相地为李氏掌势。 焦氏见赵安然阴沉着脸,也不说,只在一旁晃着小五。 良许。 “姨娘可有什么办法?”赵安然开口问道。 她深知李氏的性子,这次事情败露,李氏以后只会比以前更加的谨慎,以后要扳倒她就更难了。 她明白,命运的齿轮已然与以往不同,安笙已经养在了祖母的跟前,也专门请了夫子教导功课,她也得到了祖母的怜爱,或许未来会不一样,可她不能冒险,她必须挺身傲立,将一切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李氏心计,她断然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赵安然能想象将来,她是如何的端庄,如何的贤惠,更是如何的敦厚。 因为赵安然捐献嫁妆,又因霉米事件,李氏并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得到众人的赞扬,她在府里也并不大如意。本来赵安然以为,没有了这些李氏就不会再扶正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一向与父亲交好的李大人,怎么会亲自出面帮助李氏? 她绝不相信,他是因为远亲的情分。 官场沉浮、宦海如炬,李大人性情坚毅,心如磐石,是不会被这不着边缘的亲戚所感动,更不会为所谓的远亲而与赵家不睦,可他偏偏就登门了,这倒叫赵安然想不明白了。 ------------------------------ 这几天家有人住院,一直照顾病人,在医院守夜,精神不济,更新不到之处,还请见谅哦。等缓过劲儿了,关关定按时更新。 亲,要一如既往的支持关关哟!!! ————300收藏加更、周点击10000加更————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保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 第025章 一见 李大人的突然造访,很是让父亲有些措手不及。 因此,他心里或多或少对李氏有些不大喜欢,他打心里认为,李氏这是要拿李大人的势压他,作为一个男子,父亲他是个要强的,纵然会妥协,可心里还是会记下这笔帐。 阴沉着脸,父亲匆匆赶回来,身后的福泉有些战战兢兢。 在正院的门口,正好撞见从映辉堂赶来的祖母。 父亲上前行礼:“娘怎么来了?” 大雪的天,地上冰寒,祖母怎么会真叫父亲行礼,还未等他蹲身,祖母赶忙扶起他:“我听说云正来了,你又不在家,就过来看看。” 祖母没有说,可看她一脸风尘,父亲知她是匆忙赶来的,心里对李氏的作为更是怒火连连,强笑道:“娘快进屋,大冷的天别冻着了。” 父亲扶着祖母坐下,亲自替祖母斟茶:“娘喝口茶暖暖身子。”刚说完话,就挺直了身子,看向站立一侧笑盈盈的李云正:“贤弟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小丫鬟上茶、上点心,父亲抿一口茶坐在李云正的对面。 李云正和父亲是多年的好友,如何不明白他,见他笑得牵强,摇头笑道:“你可是在气我表妹通知我的事?” 父亲摇头:“怎么会?” 话虽如此,可父亲未达眼底的笑,李云正看在眼里。 “这也不怪表妹,我原本就打算年节前来一趟的,不过是提前了些罢了,何况,临州灾荒严重,我此番来也是受了皇命。” 李云正从不与人解释,今天说这么多已经是难得了。可到底是李氏请来的李云正,父亲笑笑却没有全然释怀。 他对李氏的失望,是一层深似一层。“贤弟既是授命当今,想来会比较忙,我就不留贤弟了,等改日贤弟闲了,就到府里来坐坐。” 李云正摇头笑:“赵兄是在怪表妹,还是在恼我?” “我谁也不恼,也谁都不怪。”父亲轻言,脸上尽是失望,又道,“贤弟不必为李氏多言,自古娶妻娶贤,李氏竟能做出贪眛正妻陪嫁,又动了赈灾的米粮,是我看错了她。” 赵家是累世家族,对李云正并无惧怕,不过是因着他京城里任职,用到的地方很多,才对他不同些,若他真的要与赵家对抗,赵家是不会手软的。 “人非圣贤,兄长也不能一棒子将人打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表妹已然知道错了,自不会再犯,兄长看在我们多年交好的份儿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将来若她再犯,全凭兄长做主。” 祖母在一旁看着,知道云正的性子,他今日能说这么多已经很是不易,忙打圆场:“李氏犯错,罚也罚了,轩儿也不必再较真,只原谅了她这一回吧。” 父亲见祖母给他打眼色,也知道不好继续拧着,勉强道:“既然是贤弟说项,我也就认了。” 很快四儿就去侧院里通知李氏来见客。 李氏听了四儿的话,知道是表哥亲自来了,顿时欣喜万分,又听他说老爷唤她去见客,忙叫红罗替她打理妆容。 近日闭门思过,加之安柯又对她不冷不热、爱理不踩的模样,她总是心绪失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 “姨娘要不要打些胭脂?”红罗低头问道。 李氏看着镜子里苍白略显消瘦的脸庞,沉思片刻,道:“打些胭脂吧。” 红罗不解,原本她是想姨娘就这么去的,苍白一些好叫老爷疼惜,也叫李大人看看姨娘在这府里的日子,能替姨娘撑撑腰也好。 李氏却不这么认为。 正因为她的表哥来了,他才更要打扮的红润些,越是能掩饰自己的苍白越好。 路上,红罗不解地问:“姨娘怎么不就那么来?让李大人看看您憔悴的模样,替您撑撑腰多好?” 李氏不以为然:“老爷是个要强性子,今日表哥来已经让老爷不高兴了,这时候,我不能再不顾忌老爷,我打扮的红润亮丽些,老爷满意了,何愁将来?” 盏茶的功夫,李氏就带了红罗尽量正院,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表哥来了。” “表妹最近如何?表姨听说临州闹灾荒,恐激起民愤,叫我特意来看看你。”李云正含笑道。 李氏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赵庭轩,道:“我挺好的,劳表哥跑一趟了。” “没事,我不过顺路,知道你没事表姨也就放心了。”李云正道。 父亲见李氏和李云正说过话了,她又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她这番说辞倒叫父亲心里满意极了,对她之前的气也就消了些,道:“你下去准备些小菜,再温壶酒,贤弟难得来一次,我和贤弟喝两杯。” 李云正连连推辞:“不了,兄长有心也得改日了,这两天临州城正闹灾,皇上命我赈灾,自然先忙正事要紧,咱们兄弟有的是机会相聚。” 父亲知他的性子,也就不强求了,见他起身要走,也站起身相送。 回廊处,一女子十二三所有的年纪,玫红素裹的短褂,纯白嫩黄丝带披风,头戴一支连缀珍珠翠玉簪,婀娜移步,玲珑巧倩。身边一大丫鬟,绫罗小袄,青色浣裙,冒着热腾腾的气云,端着一蛊热汤,正与那姑娘说着话。 “姑娘,听太太说老爷上任,太太、姑娘和三姑娘都要一起上任去呢,冬卉在这儿先恭喜姑娘了。” 那女子见冬卉两眼亮晶晶,便知她的小心思,打趣道:“既是娘和妹妹都要去,家里自是要留下人看门,我瞧着你倒是机灵,不如我跟娘说说,就留你在家好了。” 冬卉一听姑娘这么说,忙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那女子:“好姑娘,冬卉想跟着姑娘,一辈子照顾姑娘。” 女子纤指轻点冬卉鼻梢,微抬浓眉,正欲说话,不想见大伯父和一陌生男子正冲着她走来,左右皆是草木,无处躲避,只得上前,小步亦趋:“侄女给大伯父请安。” 父亲见是安静,知她不晓得李大人,忙道:“这是吏部尚书李大人。” “李大人好。”安静行过礼,又对父亲说道,“大伯父有客人,侄女就不打扰了。” 安静小步行走,片刻只留下背影朦胧。李大人回身,愣神远远瞧着,眼神复杂难懂。 父亲看在眼里,困惑亦有所思。 第026章 异变 京里催得紧,二叔父眼瞧着就要赴任,奈何天公不作美,这临州城界竟是一日连着一日的风雪纷纷。 赵家上下也因此都不得安宁。 赴任丰县要绕道陆娄县,陆娄县如今却是灾情严重,短短数日已然因民愤而殴打了好几个赈灾的官员,就连着途经的大绅也不免殴打劫掠。 挨打是好的,有两个却是生生地被打死了。 一听说要二叔父即刻上任,赵家上下都吊着一颗心。 “老爷,能不能不去上任,这要是遇上大流的灾民可如何是好?”二婶娘一边替二叔父收拾行囊,一边哭着道。 二叔父的脸色也不好,他知道此去凶险,却不得不去,若是不去就是抗旨,那是要杀头的,他心里也暗暗地叹息,自个儿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 他心里不过有多苦,都不会表现在脸上,他不想妻儿担心,反而安慰道:“一路上有几十个家丁跟着,不会有事的。”二叔揽着二婶的肩膀,“这次你和孩子们都在家,我一个人去赴任。” 车马萧萧,赵家门外几十个雄壮的家丁守着一辆马车,踽踽缓行。赵家门口,老少一行人红着眼圈看着二叔孤独上路。 “等等!”二婶娘忽然猛地跑向了马车。 马车里,二叔父听到二婶娘的唤声,停下车,从车里出来,见她跑来,忙迎了上去。二婶娘泪水涟涟:“我陪你一起去上任,孩子们在家,娘和大哥不会亏待她们的。” 二叔红了眼圈:“你又何必?” “你是我丈夫,我不能看你一个人去冒险。”二婶娘扯着二叔的袖子不肯松手。 二叔感叹道:“我一辈子没个出息,没让你过上出人头地的日子,如今却要害你与我一同赴险境。” 听着二叔二婶的话,身边的人都红了眼。唯独赵安然眨眨眼间不以为意。她知道,这次二叔是不会有事的,他会在半道上被截回来。 二叔最终还是将二婶劝留了下来,一个人孤寂地上路。 她走上前掏出帕子,替二婶娘擦泪:“婶娘且别伤心,二叔会平安的。” 她的话笃定,令抽泣的二婶娘停了哭声。二婶娘本不信,可见她一脸的肯定,又有些恍惚了。眨眼时候,二婶娘就又抽噎了起来,根本听不进劝。 安静和安娴姐妹静静地立在二婶娘的身侧,眼中晦暗。 这两日,府里上下焦灼不安,门外总有人时刻守着,恐有二叔的消息传来,一刻耽搁不得,生怕有个万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使天时时刻刻地守着,就算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府里也无济于事,不过是悬着的一颗心落下罢了。 大小主子都在映辉堂里陪着祖母,赵安然亦站在祖母的身侧,不时地递上点心茶水,偶尔伸手替一边的安笙擦擦嘴角的残渍。“祖母别担心,二叔一定…” “老太太,二爷回来了!”没等安然说完,守门的武儿就匆匆地闯进来,大冷的天竟是一头的汗水。 祖母身子一正,紧张地道:“你说谁回来了?” “二爷,是二爷回来了!” 所有人瞬间欣喜溢于表,二婶娘更是喜极而泣,也忘记了祖母,竟一个人直冲向了外面,大姐、三妹也紧跟在身后。 赵安然搀扶着颤栗的祖母起身:“祖母慢些,二叔既回来了就没事了,您身子要紧。” 刚行了几步,就见二叔并二婶一同进来了,二叔跪在地上,沙哑地道:“儿子不孝,叫娘担心了。” 祖母红了眼圈,眼泪顺着眼角划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安然替祖母擦泪说道:“二叔平安祖母该高兴,可别哭坏身子。” 祖母熄了泪,拉着二叔坐下,疑惑地道:“晔儿不是上任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 不光祖母疑惑,就连赵安然也很不解。 照理说,二叔该是明日回转,怎么突然就提前回来了? 二叔微微扬唇:“这还多亏了李大人。” “云正?”祖母疑惑。 赵安然心想:不是该在明日遇见出京的柴家大爷柴凤楚吗?怎么会是李大人? “李大人听说我近日上任,在皇命下达的第一日就连夜差人上京奏鸣圣听,言明此去凶险,皇上已经命户部尚书柴凤楚率领五千精兵,来临州协助赈灾。”二叔昂扬着胸膛,“李大人亲自送派人送儿子回来的。” 赵安然沉思。 父亲亦是紧皱眉头。 赵家在京里虽不是只有李大人一个支撑,可李大人却是很重要的一个。自来父亲与李大人交好,如今李大人对二叔又是这般,父亲心里一定很不安。 “二弟什么时候和李大人交好的?竟是不漏一点口风。”父亲语气淡然,心里却是如沸水翻腾。 听此一问,二叔亦是沉默。 他与李大人从来没有交往,这般出手相助,纯属意料之外,经父亲一问,他心里的那一点自得瞬间泯灭,只一头雾水,难解。 二婶娘却亮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二叔:“老爷?” 二叔摇头:“我与李大人并没有交往,他这次帮忙,我想,应该是因为大哥吧。”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父亲知道二叔没有说谎,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不痛快。 李云正想交好二弟? “也许是吧。”父亲没有推说,转而道,“二弟这两日辛苦了,去歇歇吧。”祖母也催促二叔去休息,这两天二叔确实心思繁重,又奔于路途,倒也真的累了,遂由着二婶陪着回房了。 三叔要说话,三婶娘拉住他的袖子制止,笑着上前道:“既然二哥平安了,儿媳等就先回房了。” 三叔三婶也走了,于是,赵安然也拉着安笙出去了。 “轩儿也去忙吧。”祖母见父亲没有要走的意思,出口打发道。 父亲欲要再言:“娘…” “去吧。”祖母挥手,站起身,康嬷嬷陪着祖母进了内室。 父亲一回到正院,就忙吩咐福泉去请李大人过府。夜幕暗垂,父亲独自坐在厅里,天越黑脸色越是沉重。 “老爷,李大人说这阵子忙,等过些日子再来。” 父亲阴沉着脸道:“下去吧。” 福泉刚走一会儿,父亲就直奔着李氏的院子而去。 第027章 狠心 ————300收藏加更、周点击10000加更————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包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 月上中天,皓月光辉映照着大地素白。 父亲深沉着脸坐在正座上,看也不看李氏一眼。 李氏忐忑,白天的事情她也知道,她同样疑惑,表哥怎么会主动帮助二爷?她怯怯地道:“老爷饿不饿,我叫人备了爱吃的小菜,您要不要用些?” 没有理会她的问话,父亲问道:“李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氏身子一僵,忙道:“表哥匆匆来去,并没有停留,我往日与表哥并未接触,若是问问我爹娘,或许他们知道。” 父亲失望地叹气,淡淡地道:“我去书房了,你早些睡吧。” 看父亲起身,李氏连忙上前:“天色已晚,老爷不妨就在这儿歇下吧。” 李氏双眸春波荡漾,父亲却是心事重重并未看见,只道:“不了,改日吧,我今日有事。” 书房里,烛火彻夜亮堂,父亲端坐在灯火下,时而蹙眉,时而叹息。寅时三刻,父亲执笔疾书,书毕唤道:“福泉进来。” 守在外厅的福泉,登时擦了一把眼睛,推门进来行礼道:“老爷。” 父亲郑重地道:“明日你亲自把书信送到李大人手里,务必请他过府一叙。” 福泉答应退了出去,父亲才脱了外衫躺在书房的榻上沉沉的睡去。因心里存着事儿,也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辰正时刻就醒来了。 叫了人进来熟悉,迎着黎明的月,几个小厮窸窸窣窣地跟着。 穿过阆苑,踏上亭台,他站在假山之上的凉亭里,抬头望着夜空皓月,凉风拂过他忍不住一个寒颤。辰时三刻,父亲的嘴唇冻得紫红,却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身后的四儿拿了披风替他披上:“老爷站了一刻了,早上风凉,不如回屋吧。” 父亲沉默,四儿无奈。 辰时未了,旭日东升,日光照在枝叶尖的白雪上,莹莹发光。 张管事匆忙而来:“老爷,李大人来了,在正厅候着呢。” 来不及欣赏日出,父亲就跟着张管事进了正厅,入门后,见李大人正有所思地抿着茶水发愣,父亲几不可见地蹙眉,笑道:“贤弟忙人,若非为兄使人请,怕是不稀登门了。” 李大人见父亲进来,忙回神道:“兄长这是消遣我呢,我这两日确实忙。” 父亲见他依旧笑语如旧,全然没有要与他割裂的意思,竟有些不解了。 想了想道:“贤弟与我二弟熟识?” 李云正混迹官场,自是明白父亲的顾忌,忙笑道:“没有的事,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兄长不必多心。” 李云正张口欲言又止。 父亲疑惑:“贤弟有事不妨直说。” 李云正定了定心道:“兄长知道,我妻子早去,如今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两个孩子也疏于管教,我,”李云正微红了脸道,“我自知年纪大了些,可好在我身居要职,又是个重情的,若是…” 见李云正吞吞吐吐,到最后竟没了声音,父亲忽地想起那日在院子里,李云正看安静的眼神有不同,想到他是瞧上了大侄女,他心里猛地一突:“贤弟莫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李云正轻声道:“是,就是府上的大姑娘。” 父亲思量半晌,讪讪地道:“大侄女文静淑雅,只是身份上差一些,贤弟官居要职,又正值盛年,怕是…” 李云正急忙道:“我倒是不挑家世背景,只要贤良淑德会过日子就行,我有儿有女,又不靠妻子娘家照拂。何况,赵家是世家大族,大姑娘虽不是长房嫡女,到底是二房嫡女,也并不差的。” 听李云正解释,父亲心知他已定心思,只是父亲心有不甘,生怕李云正娶了大侄女转而支持二房,思来想去,决定见招拆招,若是能…就好了。 李云正见父亲不说话,以为是有为难之处,忙问:“可是大姑娘那有不妥?” 李云正以为安静已经订了亲了,心思黯然,微垂了脑袋。 “没有的事,贤弟多心了。”父亲瞧他的样子竟是真的上心了,一时也不知怎么办,“贤弟可是同二弟透过话了?” 李云正摇头:“那倒没有,我今儿来,就是想请兄长从中说合,若是事成了,小弟一定承兄长的情。” “以贤弟的身家,哪有不成的,我只怕自家侄女配不上你。”父亲笑道,“那贤弟且先等等,待我问过二弟了再同你细说。” 商量好了,李云正便留在正房吃饭。 吃了些酒,两人都有些朦胧的醉意,父亲突然道:“去请二姑娘来见客。”张管事见父亲有些醉意,又当着外人,姑娘不便见客,便有些犹豫。父亲见此呵斥道,“李大人不是外人,快去!” 张管事无奈,只好去请姑娘。 听说张管事亲自来了,赵安然忙迎了出去。 “张管事怎么亲自来了?可是父亲有吩咐?”安然笑语吟吟道。 张管事有些为难地道:“姑娘,老爷请您去,去见客。” 见他眼神躲闪,赵安然疑惑:“见客?” 张管事想了想,不说清楚恐对姑娘不好,又解释道:“礼部尚书李大人与老爷吃酒,两人都有些醉了,老爷许是醉话,只是,做下人的不好反驳,姑娘还是去请老太太想想法子吧。” 赵安然身子一颤。 从李大人帮二叔,她就叫人去查了。正巧那日武儿经过,见李大人看大姐的眼神深有不同,料想他是对大姐有了心思,她虽然同情大姐,但事情并没说穿,皆算不得数,她也就装聋作哑没有吭声。 她想过父亲不甘心,想过他会阻止,却没成想他会拿自己做棋子。 她才十一岁,才十一岁,他怎么狠心?一股冰寒之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知道父亲不会让她发生什么事,可他却要拿她的名节去谋划他的大事。 待张管事离开,陈嬷嬷忙道:“姑娘不能去!” 赵安然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嬷嬷随我去见祖母。” 第028章 婚事 一进映辉堂的门,赵安然就红着眼圈扑在了祖母的怀里,委屈地道:“祖母!” 老太太一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揪心的很,这孩子一向守规矩,纵是受了委屈也断然不会如此失态。今日,她这般苍白着小脸儿,娇弱委屈的模样,倒是真的叫老太太心疼了。 “谁欺负了二丫头,丫头跟祖母说,祖母给你出气。” 赵安然没有明言,只一个劲儿地在老太太的怀里蹭啊蹭的,一口一个“祖母”地叫着。老太太见此,直拿眼睛瞪着陈嬷嬷。 陈嬷嬷连忙跪在地上道:“老太太可要救救姑娘。” 老太太见陈嬷嬷如此,知道事情严重了,忙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祖孙二人并康嬷嬷、陈嬷嬷。 “说。” 陈嬷嬷郑重地磕头,而后道:“快晌午的时候,老爷叫福泉来请姑娘去见客,福泉说话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姑娘,姑娘就问了一句,才知道,大爷和李大人都喝了酒,且都有些醉了,老爷叫姑娘去见客,实在是不妥,求老太太护姑娘周全。” “糊涂!”老太太一听顿时火气大了,胳膊一撸将桌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昨儿个老太太就觉得大儿子不甚欢喜,心事重重,她知道老大会有所作为,何况这关系家宅安宁也就没说什么,她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要拿二丫头去换前程。 世家大族的女子难免牺牲自我,但也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地明媒正娶,绝对不是这般自毁名节去趋炎附势。原本老太太不反对这门亲,她一直以来也希望李云正能和赵家联姻,可她断没有想过这般行事。 这不仅是自污,更是低人一等。 赵家何曾如此恬不知耻。 老太太怒极反笑:“好,真是我的好儿子!” 老太太怒气冲冲地拉着赵安然出门,身后丫鬟婆子窸窸窣窣地跟上。在正院的门口停了下来,低声叫安然先行回去,一切有她。 赵安然深知祖母不会拿赵家的名声开玩笑,心下了然,也就顺势回去了。 老太太挤出笑容,扶着康嬷嬷进门:“云正来了,可要多住些日子。” 李云正似醉非醉,有些微微迷蒙,却并未全然醉去。他见老太太亲自过来了,连忙起身,有些许的摇晃,四儿见了急忙扶住他。他挥挥手叫四儿推开,轻轻拍拍额头,清醒了些许,笑着赔罪道:“是云正的不是,竟只顾着喝酒,没去给老太太请安问好,老太太可要原谅云正的无心之举。” 老太太哪里会怪他,巴结他还来不及呢,笑盈盈地让四儿扶他坐下:“你喝了酒别在风口上,进屋坐吧。” 这时,父亲也近前来请安:“娘怎么来了?” 老太太全然不理会父亲,只笑着同李云正说话:“你远在京城,来一趟不容易,这回可要在府里多住些日子,过了今日,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老太太有意撮合他与赵家联姻,故而邀他住下。 李云正也正想借此多与大姑娘接触,便也就顺势答应了:“那我可就打扰老太太了,到时候,老太太赶我走我都赖着不走。” “你能住下自然是好,哪里会赶你,欢迎还来不及呢!”老太太笑着,继续道,“在府里你就当是自个儿家,别不自在,你救了晔儿,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老太太说哪里的话,我与兄长是多年的交情了,哪里会看着府里的爷出事。”李云正笑道。 他的态度,老太太极为满意,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她觉得李云正还是向着赵家的,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便由着康嬷嬷扶她起身:“那你和轩儿再喝两杯,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我在这儿你们也喝不好。” 没等父亲说话,老太太就转身走了,看也不看父亲一眼。 父亲跟上去讪讪地道:“娘,我…”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只一点,不许再拿二丫头的名节做耗。”老太太气愤地道。 “娘,我也是没办法,云正他,二弟…”父亲心里想着促成安然与云正,终究没有说出李云正喜欢安静的事儿。 老太太精明地什么似的,哪里不知道父亲的心思,摇头叹息道:“枉你聪明一世,竟看不透你自个的兄弟,晔儿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若真有心,便不会到今日都没有出手,他的心思从来就没在争权上,他要的不过是安稳的日子。” 稍息片刻,老太太继续道:“他自知没有那个能力掌管赵家,也没那份野心,他的心思向来简单,你若真担心他,就将二丫头嫁给云正吧,二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精明的,先定了亲,过两年在过门。” 父亲羞愧道:“娘,儿子不孝,累您操心了。” 老太太不言语,只瞅着父亲,半晌才道:“一切就有你和云正商量着办吧,二丫头是个好孩子,万不可亏待了她。” 父亲回身进屋,李云正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坐在李云正的对面,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叫人着实看不明白。 ※※※※※※※ 午饭,赵安然只吃了少许,便躺在**昏昏欲睡了。许是因为哭过的缘故,眼睛比平时要沉重些,一眨一眨地困顿着。陈嬷嬷见她困了,便替她盖上被子,拉上帐幔,点燃了熏香,静静地退了出去,合上门,只留下菊儿在外室里做针线。 未时三刻,门外零零碎碎地传来说话的声音,本就轻觉的赵安然就醒了。 “是谁在外面?”刚睡醒,嗓子有些干涩。 菊儿听见姑娘的声音,忙推门进来:“姑娘,是三太太身边的从安来了,要见你。”| “都进来吧。” 菊儿并从安都进了门,先是给她行礼,礼毕,菊儿上前帮着她穿衣,又拧了帕子,她擦了脸,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她给自己梳头。 “三婶娘叫你来什么事?” 从安犹豫地看了一眼菊儿。 赵安然点头道:“菊儿是可信之人,有话就直说吧。” 从安见姑娘没让菊儿避开,也就没了顾忌,掏出一张书信交给姑娘:“太太说,这些日子叫姑娘多留些心思,老太太是宝塔尖的人,精明一辈子,为了家族什么都可以牺牲,姑娘要为自己早作打算。” 赵安然困惑。 从安思量着,犹豫了片刻,又道:“老太太有意与李大人联姻,赵家唯有长房嫡女可配,姑娘要早做计较。” 第029章 残忍 李云正自此,赈灾期间就住在了赵府。除了白日里办公,闲暇的时候总和父亲在府里转悠,有时也会叫上二叔、三叔一并饮茶吃酒,偶尔在院子里的亭子里举行小宴,叫上府里的姑娘少爷都一同乐呵一晌。 眼瞧着一天天地过去,灾情也渐渐地过去了,李云正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然而,事实上不是他不说走就能留下的。在腊八前两日,京里派来了人,传达圣听,着令吏部尚书李大人不日回京述职。 在赵安然刻意的躲闪,李云正有心的痴缠下,老太太终于明白了李云正的心思,虽和料想的不一样,却也合了老太太的心意,只是父亲不大乐见其成,总想着安然嫁过去。 腊八是府里的大节,赵家向来重视,头一日就开始忙忙碌碌,直到次日的清早,日头还没出来,府里上下就已经齐聚映辉堂,等着老太太赏下福粥。 宴席摆在映辉堂的侧大厅里,老太太做在正位上,李大人与父亲分别在左右首座,二叔、三叔次之,二婶娘、三婶娘紧挨着坐下,最后才是孙子孙女们依着次序坐好。 赵安然排行老二,自然紧挨着大姐安静。 只见她脸上敷了浓妆,胭脂点红了两腮,两眉弯弯似弯月。但是,再是浓妆淡抹,也掩盖不住失落的眼眸,沉浸的泪水。 她应该是知道了吧? 她很同情大姐,原本救下二叔的该是柴家的人,与大家成亲的爷是少年英才柴亦朗,她本是少年夫妻的命,却因着赵安然改变了这一切。 若她没有去算计李氏,若李云正没有来说情,若他没有遇见恰巧经过的大姐,或许就不会有那匆匆一瞥的倾心。她相信,李云正是真的喜欢大姐,可大姐正是年少,最是充满幻想的时候,却猛不丁地知道要嫁给一个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大姐或许是忐忑的,也或许是不安的。 十三岁的年纪,花季的少女,却要充作继室,教养仅比自己小两岁的儿子,面对那样的儿子,她情何以堪? 他乡背井,她又如何面对常日的孤寂? 夫君比他大了整整十八春秋,比她父亲都要大上一岁。五十而知天命,等他五十岁,她才三十,她不想这一生寂寥,不想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她哭着求母亲,哭着说“不要”,可祖母的一句话,就将她打入了地狱。 “他只要你。” 一句“只要”,一句“他想”,她就要笑着奉上自己,何其可笑。 可她却不能反抗。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远远地看着李云正,眼中带着他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见她看来,李云正给了她一个欣然地笑容,她却在触碰到他视线的那一刻低下了头。 胡思乱想间,丫鬟已经端上了腊八粥,赵安然见她没动筷子,主动端了一碗粥奉到她面前:“高不高兴都要吃饭,不论如何,大姐都不要亏待了自己。” 大姐抬头看她,见她眼中的同情,嘲讽一笑,眼中满是怜悯。 “二妹妹无需可怜同情姐姐,姐姐好歹有爹娘看护,妹妹还是多操心自己吧,别将来还不如姐姐。” “大姐,你,你怎么可以…”赵安然愤怒地说不出话。 她知道大姐心里不好受,于是真心地劝解她。那些话或许不值什么,却是她一片真心,没想到换来的竟是她这般刺辣辣的话。她何尝不知道她将来还不如她,可她已经在努力了,虽然并没多少成效,可她看到了一点点的不一样,同样也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那是她的憧憬,她的梦。 如今,她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那一层包装,让她本来趋于平静的心,再一次陷入波澜。她何其残忍,碎了她的梦,毁了她的平静,看她痛苦她就那么好受吗?眼角噙着泪,倔强地不肯流下来,别过头用手狠狠地抹干净,端坐着,不再看她一眼,亦不再多说一句。 宴席很热闹,长辈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虽然二叔和二婶娘并不乐见,却奈何不得祖母,也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水往肚里咽。整个早上,除了强自欢笑的二叔二婶娘一家,其他的都很好,其乐融融一片,很是温馨。 在映辉堂里闹了一晌,大家也都累了,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赵安然闷闷不乐地垂头走路,神思飘无,一不小心踩在石子上,险些摔倒。好在竹儿机灵,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怎么了?” 迎上竹儿关切的眼神,赵安然心里冉冉升起一股温暖之意,还好有她们,她不是一个人,于是感慨道:“有你们在身边真好。” 竹儿‘噗嗤’笑了:“姑娘是怎么了,竟这般感慨。” 菊儿赶忙扯扯竹儿的袖子,摇头示意她别多嘴,赵安然见此道:“菊儿别总拘着竹儿,她的性子活泼单纯,人前你多提点她些就好了,在我面前就不必总板着了。” “姑娘可不能纵着她,就是姑娘惯的,她越发地没规矩了。”菊儿不大赞同。 康嬷嬷也道:“姑娘还是由着菊儿管束吧,如今在自家不要紧,若是姑娘出了阁,她还是这般性子,将来在姑爷家怎么待?” 原本心情好转些的赵安然,一听嬷嬷说夫家姑爷的,顿时又泄了气,垂着脸不说话了。 康嬷嬷见此,微沉了眼,与菊儿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安置了姑娘午歇,陈嬷嬷与菊儿两人悄悄地在外室说话。 “嬷嬷。你看姑娘是不是瞧上了李大人?” 陈嬷嬷思量,李大人丰神俊朗、前程似锦,小姑娘家最是喜欢,尤其是前两日老太太与大爷频频地安排宴席,有意撮合二人,姑娘有此心思不难理解。 “可能是,吃粥的时候,我瞧着姑娘看大姑娘的眼光有些不同。”康嬷嬷回忆道。 菊儿一听有些急了:“这可怎么办?” 陈嬷嬷叹气:“还能怎么办?莫说老太太已经定了大姑娘,就是没定大姑娘,咱们姑娘也不能圆了心思,毕竟姑娘才十一,总是要过两年的。” “许是过些日子就好了。”菊儿不确定地道。 “也只能让姑娘自己想开了,咱们只好好照顾姑娘就是了。” 话毕,陈嬷嬷叫菊儿守着,她亲自去给姑娘热牛奶,顺便做些姑娘爱吃的小菜。 第030章 萧萧 李云正一直在赵府里住到年关将近才依依不舍地返京。 临走前,他特意到父亲的院子里坐了坐,也不知道他和父亲说了什么,总之,父亲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总也瞪着安然了,好似之前就是她的错似的。 李云正的离去并没有令赵家平静下来,反而一而再地起波澜。 当天夜里,大姐伏在二婶的怀里哭了,二叔一脸无奈地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那一夜,大姐住在了二叔二婶的院子里,第二天的时候整个人就便了许多,像是认命了,却看着总叫人感觉怪怪的。 大姐似乎太安静了,远比她闹叫人觉得踏实。 赵安然总觉得大姐不会就这么任人摆布,却又想不出她会怎么做。毕竟,上一世她的婚事是最好的。虽然她嫁的人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却是少有的痴情之人,何况他二人是见过的。 见过? 赵安然心里一阵激灵。 心里狐疑地想着,大姐是大家姑娘,应该不会做有碍闺阁名声的事儿的?何况“奔则妾”,她应该不会置自己于尴尬之地。 赵安然摇摇头,轻声叹息:“希望大姐能想开些吧。” 她心里凭地多了些许的感伤,如果不是她搅乱了一切,大姐会依然如上一世一样幸福的吧?赵安然有几分愧疚,亦有几分担忧。 现在,她只能希望大姐不要做啥事。 奈何,事不如人意。 午夜潇潇,月色当空。 斑驳枝杈影姿映在窗棂上,在临窗而站的赵安静脸上留下几许痕迹,睫毛灵动卷翘,樱唇微微含笑,此时的她宛若广寒仙子般秀灵,尤其眼中闪烁的光彩更有几分翩然之态。她没有玉竹的灵秀,没有寒梅的傲骨,但却有着牡丹般的芬芳雍敛。 她含笑转身走到纱帐前,手轻轻地抚摸着绫罗的包裹,呢喃道:“他一定会来的!” 月如钩,心如霜,洞林无语,寂夜晚霜寒人心扉。 眼瞅着卯正时分,月西垂,日晕悄然露东行,然,却独独不见心心念念的人,心里免不了焦灼万分,又紧张万分。 赵安静紧揪着袖口,眼盯着窗外,不知是恨,是悔。 他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会来,可是越想心里却越没底气,甚至怀疑他还会来吗? 正院侧宅,一处灯火通亮,寂静的夜里细细碎碎的传来少女的娇声。“嬷嬷,我不困,一点儿也不困,你陪我说话好不好?” 声如婉鹂,脆若甘泉。 “姑娘不可任性。”陈嬷嬷稳住被少女摇曳的手腕,将热好的牛奶并几碟子可口小菜放在小几上,“姑娘快早些吃了,也好早些歇息。” “嬷嬷,大姐姐似乎并不愿意,要是...” “就算有什么和姑娘也没关系!” 陈嬷嬷莫名的冷然叫她有些诧异,她亲手拉了嬷嬷坐下:“嬷嬷,要是大姐....会不会...我...代替...” “姑娘!”陈嬷嬷低声喝道,“姑娘是姑娘,永远不会是别人的替代,何况...李大人对大姑娘有心,姑娘还是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说到最后,陈嬷嬷有些无奈感叹。 赵安然瞄着陈嬷嬷,见她生气了,于是,扑扇着睫翼如蝴蝶展翅,笑弯弯的道:“嬷嬷别气,我不说就是了。” “不许再提他。” 赵安然脸上绽放出笑容,倚着身子钻进嬷嬷的怀里,像极了小猫儿。“知道嬷嬷疼我,嬷嬷就再疼我一疼,今晚陪我睡。”赵安然缠了陈嬷嬷一会儿,但陈嬷嬷却只是答应在外间榻上睡一宿,实在没办法,赵安然只好让他将榻铺得厚一些,又添了一床厚被子,撅着嘴看着嬷嬷走到外间。 嬷嬷走后,她连眼睑都没抬一下,就直接窝在被子里,如珠如玉的两眸极为的严肃,担忧地抿了嘴唇。 赵安然面容凝重,心事重重,此时,她并不担心大姐,反倒担心自己更多一些。大姐的话犹在耳边,她说得很对,可谓是一针见血,却是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一直一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再慢慢地改变,慢慢地接受新生活,然而,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依然是那个胆小懦弱的赵安然,依然在逃避现实。 她誓要改变命运,要活出鲜亮的人生,却如同一个未破壳而出的蛹,躲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 今不如昔,然,今又似昔。 她做的不过是蝇头一角,得到的几乎为零。看似是不同以往,却是与过往并没差别,她依然如萍无依。 ········· 赵府的后门有一棵拐柳,寒冬里柳叶落尽,只剩下干枯的枝杈延伸到赵府里。 黑夜风萧萧,月色下,柳树下正有一物悄声挪动,有些笨拙的爬上柳树的枝干,慢慢地蹲到树干上,再趴在树杈上,一点点潜行。 “静儿。” 合了窗子,漆黑的没有一丝亮光,男子如钟浑厚的声音在窗外低语,因为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有些粗哑,却并不失浑实。 辗转反侧的女子,听到这一声,惊喜地拖着鞋子,顾不得披上披风就推开了窗子,隔着一条缝隙,她惊喜地低语:“你来了!”刚说完,又想到天色,有些嗔怪地道,“你怎么才来!” “我,我...”男子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 赵安静“噗哧”掩唇一笑道:“傻子!” 他听她的玲珑之声,更觉得愧疚不已,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她就像是一股甘甜的清泉,冲洗了他心中的苦涩;像是冬日温暖的阳光,温暖了他的心。初见她时,那回眸一刻的心动,是他一生最美的珍藏。他愿意一生一世爱她,却不能娶她。 李云正是他惹不起的人,他不能为了情爱而毁了前程,更毁了家族一脉的兴旺。 他是逼不得已,是情非得已,是不得不如此。 “对,对不起。”见他低头认错,赵安然心里甜滋滋的,瞧着他这傻样,更是翘起了唇角,然未等她开口,他的话却将她的心打入了冰窖。 第031章 母女 ————300收藏加更、周点击10000加更————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包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 “忘了我吧。” 赵安静小脸涨得通红,眼里的泪珠大颗大颗的下落,手指撕拧着帕子,上齿咬着嘴唇,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为什么?” 若不是有顾忌,她甚至想要歇斯底里地质问他。 悲伤,但理智。 她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却如剜心地痛。 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理智,若是她毫无顾忌地与他争论,肆无忌惮地拍打他一顿,她心里还会好过一些,起码能发泄一下。 可是,夜深人静,她不能。 他没有解释,只从怀里掏出一块用丝巾包着的玉佩:“这个给你。” 赵安静瞥了一眼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丝巾,并没有伸手去接,怒极反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淌进嘴里,又苦又涩。 “为什么?” 她固执地问,只想知道为什么。 她不相信他没有心,更不相信那些曾经都是假的,他的苦涩映着月光,她瞧得清楚。 他哀叹一声:“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 “我想知道。” 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我得罪不起李大人。” 赵安静端起茶盏泼了过去,洒了他一身的污渍,面上虽然自嘲冷静,内心却是澎湃着,不肯就此作罢,气得转身背对着他。 他同样苦涩,可又能如何? “静儿。” 得不到回音,他便暗暗叹息了几次,便将丝帕并玉佩从窗口放到桌上转身离开了。 赵安静就那么背对着他,默默地流着泪,直到他消失在夜色里,也不曾回头看他最后一眼。“朴楚,朴楚...” 远处的回廊下,二婶娘叹息一声一个人掌着小灯笼走到刚才朴楚站的位置,看着赵安静微微低垂着脑袋,肩膀一颤一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静儿,忘了他吧。” 二婶娘并不知道朴楚,只是见过几次。 原本她以为不是赵家长房嫡女,婚事多少能随心些,也就并没有拘者她,她知道私下里他们见过几回面,但也都只是见面说说话、彼此送些小礼物,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儿。可谁成想,好端端的在家里也能叫人瞧上了。 她有心替女儿争一争,可连着老太太都发话了,那就是一定的事儿了,她再多说也只是讨嫌而已。 她总觉得这两日女儿有些不对劲,便叫身边的丫鬟嬷嬷多细心些。果不其然,她已经悄悄地收拾了包裹,要跟着那个男子远走高飞了。她本来要把女儿叫到跟前训诫一番,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当初不也一样的心思,叹息着叫人私下里找了那个男的,说通了他,让他断了女儿的心思,比她训诫更强许多。 伤口总会结痂的。 “娘,你,你怎么来了?”突然的触碰与说话声,让赵安静猛地收住了眼泪,惊慌失措地回头,“娘,看,看见了什么?” “开开门,我进去。” 等到二婶娘进屋,赵安静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哭不言语。二婶娘面沉如水,看到她握紧了袖口的模样,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开口道:“起来坐到娘身边。” 赵安静站起身,态度恭敬地垂首。 二婶娘重重地哀叹一声:“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必须接受,这都是命。” 垂首的赵安静抬头看着二婶娘:“我不认命!” 二婶娘看着和自己模样如出一辙的女儿,幽幽地道:“认命吧,你不认命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公然抗婚,还是你真的要私奔?他已经放弃了,为了那样的人,你值得吗?静儿,娘不想你让人诟病。” “娘...”赵安静哽咽地道。 二婶娘抱着赵安静,说道:“听娘一句,忘了他吧,等你成亲了就会明白,陪伴你一生的人只会是你的丈夫和儿女,那些年少时的懵懂会随着时间一点点从记忆里淡褪。”停了片刻,直到她哭累了才接着道:“静儿,在娘面前你哭够了,到人前不许失态,你祖母对赵家的脸面极为看重,千万别做傻事。” 她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双眼无神的模样,在府里早晚出事,想了想道:“天亮了就让你爹送你到庄子去吧,眼看就年节了,人来人往,总没个精神也失礼。” “娘。”赵安静吃惊,眼圈含泪,“祖母会不会.....” 她虽然没有换更贴、行六礼,可也是实实在在地定了亲事的,婚前年节有许多要学习的,何况,李家也会使人来送年礼,那些没见过她的人顺便瞧瞧她的性情模样,她就这么去了乡下,拂了李家的面子,祖母会不会不高兴? 二婶娘自然知道她的顾虑,爱抚地理了理她的刘海:“一切有娘呢,你只管去散心。” 赵安静伏在二婶娘的怀里,蹭了又蹭,一夜未眠,眼皮格外的沉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竟沉沉的睡了。 ······ 年关近了,穿着打扮都很讲究,尤其是赵安然既不能着华服,也不能太素淡瞧着不吉利。清早起来,陈嬷嬷硬是让她穿了浅粉色的素镶璎珞小袄,配一条嫩黄绣玉竹的腰带。原本挑衣服就很繁琐了,嬷嬷还硬是要菊儿给她带翠羽簪子、珍珠耳坠。 赵安然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头上梳着俏皮灵动的玉女髻,微点腮红,不羞而粉嫩,睫羽如扇灵动,正预备夸赞两句,就见菊儿又拿了胭脂要给她涂,连忙推开道:“菊儿,可不能再用胭脂了,这脸再擦胭脂就该和嘴唇一样红了,到时候可怎么分得清!” 她不过是夸张些,好在菊儿听言放下了胭脂。 去映辉堂的路上正好遇见了要去请安的安雅,于是二人便结伴来的。 “祖母安,二婶娘安、三婶娘安。”赵安然行礼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圈屋里的人,见大哥安祥居然也在,忙上前行礼,“大哥哥安。” “二妹妹出落的越发的好了。”赵安祥笑眯眯地说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福娶到二妹妹。” 赵安然红了脸,嗔道:“祖母,你看大哥哥说的话!” 老太太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煞有其事地道:“二丫头是个好的。” “祖母也欺负人!”赵安然不依地摇着老太太的胳膊。 恍惚间,她似乎瞥见赵安祥看着她眼光里有对她的怜悯,她狐疑地再看一眼,却已然消失不见了。 第032章 急转 心里尽管有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 “娘,眼见就是节下了,各家之间也该走礼了,临州的倒还好说,京城那边却是有些麻烦。” 前两天康嬷嬷病了,二婶娘代管连日府里的大小适宜,年下里礼尚往来颇为繁琐,每年虽有定制却也有不同,二婶娘精明然却做不了赵家的主,真正分亲疏远近还是要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并没立时给了答复,只抿了一口茶,细细的品味。 赵安然疑惑,按说二婶娘理家向来是谨防着他人觊觎,今儿个这番说辞倒是与二婶娘以往不同。长辈们谈事,她不便插嘴,只好咽下心里的疑惑静静地听着。 未等有人接二婶娘的话,就听到门外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抬眼看去,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披着浅粉色云缎披风的李氏正由着紫罗陪着来了。 几不可见的蹙眉,她怎么来了? 妾侍是不用每日请安的,只需逢初一、十五、节下才可以在映辉堂露面。现在非是初一、十五,更不是节下,她这个时候过来,很是叫人深思。 又见紫罗打扮的格外鲜亮,穿了件玫红色镶宝云锦小袄,宝蓝色的菊花澜边坠裙,清秀的五官在红灯笼的照射下,红晕的小脸更显娇羞之态。李姨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她掩袖羞涩而笑。 心里暗道:好没规矩! “李氏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安好。” 这是霉米之后李氏第一次到映辉堂,她曲膝而站,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挺直着脊梁,丝毫不见胆怯羞愧,仿佛之前的米粮事件从来不曾发生过。 赵安然心下骇然。她一直没仔细看过李氏,今日细细看来,肤若凝脂,唇如粉瓣,眉若弯柳当空月,眼如萤光闪闪亮,行如微风徐徐,笑若春风沐雨,叫人观之眼睛一亮。 怪不得她会被扶正,这般姿色、加之这般品格,教人不另眼相看都不行。 赵安然狐疑地微微睥睨了一眼老太太,见她眼中带笑,竟不似之前的怨愤,满意之色溢于言表。她屈起手指,又舒口松开,一紧一驰掩饰的恰到好处,仿佛她并未任何的不妥。 老太太含笑地看着她,不同往日的看重:“你是个规矩守礼的,我知你心意,本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瞧着竟叫人觉得生分。” 李氏恭敬地行礼道:“老太太教导的是。”未起身又行大礼道,“之前,是妾侍的不是,不该谋取太太的陪嫁,更不该贪图小利而忘却大义,妾侍知错了,望老太太看在妾侍为儿女的一片心饶恕妾侍一回。” 大家族最重规矩,李氏的表现无疑是得到了老太太的看重,尤其是在霉米事件后,她能这般沉稳不为流言所累,更是叫老太太刮目相看。 世家长媳的品性是顶顶重要的,李氏之前的污点,此时在老太太的眼里并不足以令她低看了李氏,反而让她高看了她许多。“你很不错,我亦明白你的心思,柯儿这孩子心实,你为他打算无可厚非,然大儿媳妇的陪嫁却是你不能动的,你能承认错误,我也不为难你,只盼着你今后善待二丫头和小四一些,要视他们为己出。” “谨遵老太太教诲,妾侍一定好好照顾二姑娘和四少爷,定不叫老太太和老爷失望。”说完又是一个大礼。 老太太挥挥手叫她起来,又转身握住赵安然的手,敦敦地道:“二丫头是个懂事的孩子,祖母知道,二丫头一定会和你李姨娘好好相处的是不是?” 像是今日的事情,赵安然想不明白,明明是犯了错,可李氏却依然得到了祖母的认同,而且祖母还要她和李氏好好相处,她心中疑惑,莫不是李氏还是要被扶正? 可祖母为何要单单这般叮嘱于她? 赵安然一边想着,一边点头道:“祖母,李姨娘想来是一时迷失,我,我并不怪李姨娘的,而且我原本就不打算留着那些东西,是捐,还是给李姨娘,我都没意见的。” 老太太听此言不高兴地皱眉,赵安然见此,心里更是苦涩,又继续道:“给李姨娘,自然是我孝敬姨娘的,祖母,难道我不能送李姨娘些物件吗?祖母难道生然儿的气了吗?” 老太太见她撒娇,又把话圆了回来,怒气自然缓了些,复又握住她的手道:“二丫头是个孝顺孩子,祖母怎么会生气呢?” 听到“孝顺”二字,赵安然想道方才祖母因她之言而忽变脸色,心中一惊,脑子一阵眩晕,身子微微摇晃险些摔倒,好容易才借着康嬷嬷的站定了身子。 “二姑娘没事吧?” 清脆而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让她一阵的怒恨,瞬间,定了心神,转头微笑着感激道:“多谢李姨娘了。” 李氏微侧着身子,双手搀扶着赵安然,脸上扬着和煦的笑:“二姑娘客气了,老太太才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生分。” 对李氏这般的话,赵安然很是不屑,她不就是上眼药吗? 是,她是表现了她的仁厚,却是要踩着她向上爬吗?她是断不会让她得逞的。 “怎么会是客气、生分呢,想来是李姨娘想多了。李姨娘帮了我,我自然是要谢谢李姨娘的,我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不知礼了?”赵安然湿润了眼圈,委屈地上前缠着老太太,“祖母,然儿不是那不知礼数,祖母要替然儿分说。” “二丫头自然是懂礼的。”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看向了众人道,“鸿裳刚才说了府里的事,我也明白年下里事多,光是鸿裳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不如这样,三儿媳妇、李氏,你们两个就多帮着分担些。” “是。”二人齐声道。 赵安然在一旁看着,握紧了拳头。 “府里的事还是由鸿裳来掌,至于年下的礼尚往来就由三儿媳妇张罗吧,李氏初次掌家没什么经验,就跟着三儿媳妇学学这些礼送往来的事宜,顺便给三儿媳妇打个帮手。” 学学礼送外来的事宜?赵安然哪里还不明白祖母的意思,李氏是要东山再起了,她不甘心却不能在此时提出质疑。 第033章 事权 不行! 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不能任由李氏再度崛起。 李氏是个心机深沉的,她不似焦氏那般,虽说焦氏有些小心思,但绝不会像李氏一样滴水不漏,若不是她深知李氏,又知晓未来,她也断断不会知道,李氏竟是蛇蝎心肠。 她不允许,不能让李氏再毁了她和安笙的一生。 赵安然抬头看向老太太,娇声道:“祖母,然儿也想跟着三婶娘学学礼尚往来之道,然儿不求多精,只要能学到三婶娘一分就好,祖母?” 她水灵灵着眼睛,期盼地看向了老太太 她见老太太的脸色没有不愉,似乎在思索,试探地道:“祖母,不如让大姐也一起学学?” 老太太沉思不语,似乎还有些犹豫。见此,赵安然便祈求地看向了三婶娘。 “娘,不如就让大姑娘和二姑娘跟着学学吧,大姑娘没几年就该出阁了,总是要学的,不如早些学了,将来反而不慌忙。”三婶娘沉静地建议道。 大姐的婚事只是口头上定下了,李家并没有正式的说亲,这事儿现在还不能摆在台面上明说,只能隐晦一些暗示。尽管说的隐晦,也都明白,大姐出阁也就在明年了。 三婶娘话一出,老太太就有些松动了。二婶娘脸色虽不好,但也明白,这是大姐尤其要学习的,为人正妻不易,做继室更是难,然做有儿有女的继室更是难上加难。 二婶娘不担忧不可能的,大姐出嫁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她唯一能为大姐做的就是让她学得更多,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李家更好地站稳脚跟。 “是啊,娘就答应了吧,可怜的静儿,说不定明年就要进那样的人家,她还是个孩子,自己都没个孩子却要养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儿子女儿,她若是不先学学,将来可要怎么样立足?” 二婶娘到底心疼大姐,才说话就开始抹泪。 老太太却很是不耐烦二婶娘这样,尤其是在她看来,大姐能嫁给李云正是难得的福分,李云正不过而立却已位至吏部尚书,将来更是前途无量,大姐嫁给李云正,不仅能成为命妇,一生荣华富贵,更是拉近了李云正与赵家的关系。 老太太目中带着怒气,冷声道:“‘那样的人家’是安静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你不知劝解安静也就算了,什么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二婶娘咬唇不语,不甘却不敢言语,老太太看了也过意不去,缓声道:“安静既是云正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以妻室的身份立足,云正虽是有儿有女,但安静还小,何愁没有孩子?等她有了自个儿的儿女,在李家自是根基稳实。” 二婶娘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老太太明白二婶娘的心思,自然也不想太让她难受,她不过是想为女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她又何苦拦着,遂说:“那就让安静跟着鸿裳管家,二丫头就跟着你三婶娘学吧。” 二婶娘感激地望了老太太一眼。 赵安然却是欣喜地笑着跟老太太行礼:“谢谢祖母成全,然儿就知道祖母最疼然儿了。” 老太太跟前很少有人如她这般随性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做作,总之,这样的含饴弄孙的日子,她是渴望许久而不得的,如今有她在跟前,倒也乐呵。 于是,老太太一板脸道:“难道祖母不成全你,就不是最疼你了?” 赵安然自是又在老太太跟前腻歪了一回,屋子里又恢复了笑声一片。 父亲、二叔、三叔进来的时候,映辉堂里正笑语连连。 三人先行了礼,父亲才先道:“有什么开心的事,娘也不叫上儿子们,竟背着我们自个儿乐上了?” 老太太见父亲难得地玩笑,笑道:“还不是二丫头,越发地皮了。” 两世加起来,赵安然都没有被人说过皮,更没当着自己的父亲叔叔婶婶们这般,被老太太一说,自然是羞红了脸,不依地晃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 父亲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笑着对老太太说:“然儿能这般自在多亏了娘的照料,如此真是儿子不孝,累娘了。” “无妨的,二丫头大了,我并没做什么,不过是时常在跟在看着些。” “能得娘的眼,是她的福气,百善孝为先,作为晚辈就应该行孝,她能在娘跟在尽些孝道是本分。何况,她年纪小不懂事,还需要多加教导,免得将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父亲语气淡淡的,眼睛没有在看她,可她就是感觉,父亲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可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却是不大明白。 不该有的心思?什么是她不该想的?赵安然心中不忿,真正生了不该的心思的是李氏,父亲却指桑骂槐地借着和老太太说话的当来指责她。 心里就算有一千一万的不乐意,她也只能在肚子里自己同自己说说而已。 然,父亲并没有在此话题纠缠,转而关心地对老太太道:“娘近来身子可好?” “你事忙别总惦记我,我好着呢。”老太太笑着问道,“今儿怎么回来早了?可是有什么事?” 父亲微眯着眼睛道:“儿子没事。就是在门口遇见了二弟、三弟,见他们要过来,便想着一起来了。” 老太太听父亲一说,笑着看向二叔三叔:“你们两个一个有生意要管,一个又是要外县任职,不用没事就望我这儿跑,我有丫鬟婆子照看着,吃得好睡得好,你们不用总惦记我,难得得空,该休息就得好好休息,身子是自个儿的,自己要珍惜。” 三叔是小儿子,与老太太的关系最为亲近,他上前笑着道:“娘说的什么话,我们做儿女的,因为忙不能经常请安也就算了,难得得空,怎么能不来看看娘呢。” “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就跟儿子说,娘别跟儿子客气。”二叔又看着父亲与三叔道,“过了年我就要去任上,能在娘跟在尽孝的日子不多,到时不能常常在娘面前尽孝,就全靠大哥和三弟多尽心了。” 二人道了‘放心’便揭过了话头。 第034章 拜访 屋里人又说了会儿话,见老太太有些乏了便要告退,赵安然自然也要离开。 福身行礼:“祖母好生歇歇,然儿晚点来看您。” 老太太抬眼笑看着她:“去吧,好好跟你三婶娘学学,可不许懒怠。” “是。” 答应了一声是便要出门,父亲却先一步拦下了她,看向三婶娘问道:“然儿要跟三弟妹学什么?” 三婶娘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马上就年下了吗,娘叫我管着各府里的往来事宜,安然想跟着长长见识。” 父亲蹙眉道:“现在学是不是太早了?”没等三婶娘回答,父亲转身同祖母说,“娘,您也太惯着安然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着三弟妹抛头露面,也不合适,叫外人怎么看?”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是想不到的,摇头道:“不早了,安静眼瞧着就出嫁了,这时候学已经有些急了,二丫头十一,再有两年也该说亲了,现在学一学倒好,省的到时候着慌。再说,她跟着你三弟妹也就是见见各府的女眷,不会有事的。” “娘...” 父亲还待说话,老太太打断道:“行了,就这么定了。不是还有李氏跟着吗,叫她多看护些二丫头就是了。” 父亲看出了祖母的不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转身吩咐赵安然道:“然儿跟着你三婶娘切不可任性妄为,要谨守本分,听你三婶娘的吩咐。”而后又同三婶娘说道,“那安然这两日就麻烦三弟妹了。” 三婶娘笑笑算是答复了。 尽管父亲没有明言,可赵安然还是看出了他不高兴。 等一众人都走了,老太太才唉叹一声道:“轩儿也太防着二丫头了,二丫头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女儿,这般防着她到不像了。” 主子们不是康嬷嬷能谈论的,她虽然心里也不大赞同大爷的做法,但也没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老太太只是在她面前说说,并没有要她说什么。 赵庭轩的紧张防备,老太太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想多说而已,可赵安然毕竟是她嫡亲的孙女,他的态度越是不好,赵安然表现的越是乖巧,老太太对赵安然就越加地多一份疼惜,这么好的孩子,以前怎么就看不上? 仔细想想,也是她自己对大儿媳妇有成见才疏远了自家孙女,可赵庭轩却是安然的亲生父亲,自己的父亲这样防着女儿,叫老太太看着也不大欢喜。 出了映辉堂的院子,李氏与父亲并肩走着:“爷,可是为二姑娘的事儿心烦?” 父亲无奈道:“然儿这孩子心思精明,有些事她还看不出来,三弟妹又是个心思精巧人,若她跟着三弟妹学习,再和那些个大家族的人多加接触,她早晚会疑惑。” 李氏沉默了,片刻后道:“老爷是怕...” “她毕竟是我的女儿,若可以,我希望她一辈子都不知道。”父亲有些无奈地道。 骨肉亲情?李氏心中冷笑,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自家爷的性子,她如何不知道,花心就不说了,这般的冷清,就连亲生女儿都防备,这样的亲情在她看来不如没有。当然,与家族相比,一个女儿并不值什么,可撇开家族来说,女儿也是他的心头肉,他心里多少有几分真心吧? 这份真意,也许会坏事。 何况,四少爷.......有老太太的疼惜,又有二姑娘这样聪慧的姐姐,李氏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她不许任何人妨碍了柯儿的前程。心里稍有一丝的歉意,瞬间淹没在欲望中。 抬头,眼中已是满目怜惜地道:“二姑娘虽不是我的女儿,我却是看着她长大的,自不会看着爷与她父女相疑。爷且放宽心,妾侍会在一旁好生看顾着二姑娘。” 李氏虽然有心在赵庭轩面前说些她的坏话,然她极会看人眼色,只要赵庭轩神色稍有不对,她就能察觉得到。低头抬头之间,她就已经有了自个的思量,只顺着赵庭轩的意思说话,她心底到底如何打算,却是没人知道了。 ······· 好在嬷嬷与竹儿、菊儿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有什么事她倒也有个说处。“嬷嬷,你觉得爹他是个什么意思?” 陈嬷嬷自然也看出了父亲的不悦,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有些事即便不能想的通透,也能猜个八九,但是,今日大爷的做法却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姑娘跟着三夫人学习往来之道,是只有好处的,大爷却有心阻挠,就教人费解了。 “姑娘何必想那么多,不管怎样,大爷是姑娘的父亲,总不会害姑娘就是了。”陈嬷嬷不想姑娘心烦就没多说,便开口安慰。 赵安然虽疑心,然既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 “嬷嬷去收拾些玩意儿,晚些时候,我去三婶娘那走走。”她想了想又道,“不用太贵重,只挑些做工精巧的就行。” 申时两刻,赵安然领着菊儿一道去三婶娘的屋子。 进门后,看到三婶娘正在院子里做绣活,又见那青灰色的大衣,正绣着一只大鹏展翅,翱翔九天的图样,虽然只是个雏形,但也有了那份翱翔九空的意境。 三婶娘自来与她母亲亲厚,赵安然在她面前也不拘谨,见到那精细的衣衫,便艳羡地道:“三叔可真是好福气,三婶娘的绣活如此地精巧,只怕是穿不惯那些个俗气的了,三婶娘也疼疼然儿,给然儿做件衣裳,好不好?” 赵安然眼睛亮晶晶的,三婶娘看她一眼,放下绣活道:“瞧你的样儿,谁还能短了你一件衣裳不成?巴巴的来跟婶子要。” “哪里会短了,还不是看着婶娘的好绣活眼馋。”赵安然腻歪地坐到三婶娘的身边,水眸晶亮,“婶娘不做也成,那然儿以后就来婶娘这里学学手艺,不知道婶娘收不收然儿这样的憨呆徒弟?” 三婶娘伸手点一点她的额头:“你要是个憨的呆的,这世上还有哪个是精明的?”才一出话,便又敛了神色,摸了摸她的刘海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若真是有难事只管跟我说,不必绕弯子。” 第035章 箴言 “婶娘帮我。” 轻飘飘宛如一缕青烟,声音中带着恳切的祈求,久不见回音,粉嫩的嘴唇在说过话后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三婶娘同母亲再亲厚,人去如烟飞,她如何还会念着那点情分对自己多加照拂,何况,李氏的为人以三婶娘的精明,她如何看不透。 而且,不论如何赵家的继承人都只会是父亲,与三叔无干,三婶娘完全没必要牵扯其中。 于是,紧接着讪讪地道,“是我唐突了,婶娘莫怪。” 三婶娘看她耷拉着脑袋,心里也不大好受,“然儿,你也别怪婶娘,只是有些事不是你做了就能改变的,李氏扶正是一定的。经过上次的事,她只会比现在更加谨慎贤惠,宽厚大度,眼下又是年节,她断不会大意,而且老太太也不允许任何人失了赵家的脸面,你也且收了那些小心思,安安稳稳地做你的赵家二姑娘就是了。” 赵安然何尝不清楚,可她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要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来时虽是抱着希望,却也知道希望不大,可真的听到拒绝的话,她心里还是一阵阵的难受,她看向斜靠在软椅上的三婶娘,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地挑着,樱唇润如春雨洗礼,清雅俊美的脸浅浅地笑着,“婶娘,没有事情是一定的,也许......” “你还是没明白,老太太的首肯就说明了李氏一定会扶正。”三婶娘微缩眼眸看了一眼赵安然说道,“内宅的事永远不止表面,你只看到了老太太之前的厌恶,却没看到李氏给赵家带来的利益,更何况,就算是为了李大人,你父亲也不会轻易地放弃。” 赵安然浑身一阵,微眯了眼睛,而后慢慢地睁开双眼,眼中的深邃晦暗。 “我说话直了些,却是真心为你好,安然,你今年也十一了,有些话我不当说,但却不能不说,你说亲也最晚也就两三年的光景,不管继室是谁,都不会对你的婚事作梗,要知道,只有你好了,安笙才会好,你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安笙着想,这时节是断不能与李氏撕破脸的。” 听三婶娘一席话,赵安然深信,她还是不够了解李氏。 她被扶正后还会在意那些许的好名声吗?何况,自己当初出嫁却是顶着父亲的名义定了亲事的,与李氏名声又有何干?她,是断不会搭上自己的声名的。 她心里清楚,可是却不能说。 “若我只求跟着婶娘学习掌家之道、礼仪之交,婶娘?” 三婶娘心知她并未熄心,却也不再多说,以教导掌家礼仪的由头将她拘在自己身边倒也好,起码对得起大嫂以往的情分,若能让她看明白些,也就省她一番口舌了。 三婶娘点头道:“你喜欢学就多用心,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她原本不想多让安然插手,只在一旁看着就好,可一想,若不是亲力亲为,光看着哪里就能真的领悟了,何况认东西也是一门学问,也是需要经验阅历的,便有继续道,“一些小门户的送往礼仪就由你来负责,我会在一旁替你盯着,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会指出来。” 赵安然听婶娘的话,知道她是一心为自己,虽然也明白她有心把自己放在眼皮底下,好拘着些,可这并没有让她觉得不好,反而觉得三婶娘是真心的人。 赵安然原本是个娇娇怯怯,能与人方便绝不会去争是非,但绝不是现在这般掩藏锋芒,暗里谋划的人,三婶娘虽有疑心的,但她也只是以为是有人在她耳边嚼了舌根的缘故,并没有多加猜想。尽管如此,她还是对李氏多了了分警惕之心。 要起身告辞,却是到了摆饭的时间,三婶娘自然是要留她的,她也确实饿了,便留下吃晚饭。 月上梢头,无边的夜幕中透着点点光晕,晶莹的雪铺满大地,让本不明朗的天亮了起来。缕缕月光倾泻,参差斑驳的针松廖影映在皓白的大地上。床边独倚的身影,在月光中变得熹微朦胧。 “姑娘,办法总会有的,明天要跟着三夫人学习,不能迟到,姑娘早些歇息吧。”陈嬷嬷替安然披上披风,一边安慰着,但她也皱着眉头。 “嬷嬷,命运都是注定的是吗?”安然垂头,细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一丝担忧,一丝丝的害怕。 “命?谁又能真正掌控?人生一世兴衰成败,真正强大的不是更迭的势力,而是人心,姑娘是坚强的性子,谁又能真的奈何了姑娘?” 莫不都说老马识途,真真是说的不错,陈嬷嬷是老人了,经历的比安然要多许多,看得自然也更通透些。人再强能抢得过人心?安然攥紧拳头,一脸的坚决与认真,“我要更加坚强,要变得强大,让谁都不敢再欺负我们!” 晚风怒号,呼啸声声声不断,丝丝扣入耳中。这一夜她睡得极不踏实,梦里如同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擂鼓喧嚣,想睁开眼却始终深陷其中,不得挣脱。 朝霞似锦,红日当空,彤云如絮,飘移在亮丽的苍穹。 她醒来时已经是卯时正中,好在老太太昨晚上遣人来告诉她,一早不用去请安了,直接去三婶娘那边协理往来事宜即可。 她一直知道祖母并不喜欢他们姐弟,但今日看来,她是真的心疼孙子孙女了。心里虽然有些许的颤动,却并没有多少感动,她很清楚,祖母之所以对他们转变态度,只因为某些利益,或许也有一些是因为父亲的疏离防备而令她真心心疼,然,在利益面前,祖母始终未站在她这边。 锦被里,小小的身子微微蠕动,登了登疲惫的小腿,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抖了两抖,才睁开迷蒙的双眸,干涩的嗓子沙哑地道:“嬷嬷?” ::: ————300收藏加更、————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包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第036章 沉静 陈嬷嬷听到声音,推门进来,“姑娘醒了。” 安然坐在床榻上,揉了揉睡衣惺忪的双眼,清冷的早上即便是要去学理家,她也是不大情愿地缩在被子里。难得见姑娘有这样稚气的一面,陈嬷嬷叫人添了两个火盆子才取了衣裳给安然更衣。“姑娘该起了,听小丫鬟说李姨娘一大早就去三夫人那候着了,姑娘是晚辈去晚了不好。” 原本赵安然还有心赖一会儿,可一听陈嬷嬷此言,她也不顾冷风呲咧,一撩被子光着脚丫就下了床,急急地道:“嬷嬷快给我更衣。” 见她光脚下地,嬷嬷和方才进来的菊儿也是一急,忙道:“姑娘快到**去,大冷的天小心冻坏了身子。”陈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与菊儿穿衣,“姑娘不必慌,三夫人一早就遣了人来,让姑娘吃过饭再去。” 赵安然自然知道三婶娘是为她好,可她知道李氏如此的殷勤,就知道自己一个晚辈如何都不能太晚,趁着穿衣的空档,赵安然道:“菊儿,你去厨房先端晚粥来,我洗漱完了就用。” ......浩浩汤汤一群人,踏着积雪疾步而走。 早料到李氏不简单,一进门赵安然就见她正与三婶娘相谈甚欢,赵安然脸上带着些许的红晕,笑着给三婶娘行礼:“婶娘可是用过饭了?”没等三婶娘说话就道,“然儿恐来早了婶娘吃饭急,没想到李姨娘竟早来了。” 这么明目的上眼药,李氏心里恨得什么似的。 她原本没打算对这个娇娇怯怯的二姑娘怎么样,可经过上次的事儿,她思来想去,焦氏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机的,这事儿隐约有二房的影子,可她总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后来叫人悄悄地查了才知道,是二姑娘院子里的竹儿和焦氏院子里的三等丫鬟‘闲话’,小丫鬟又盼着在主子跟前露脸,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同焦氏说了。 焦氏与李氏同为姨娘,李氏去要压她一头,加之她又才生了五少爷,自然是觉得就算是做了什么老爷也不会怪,何况这本就是李氏的错,她不过是‘一不小心’揭开了而已。 自从李氏知道这个闷葫芦的二姑娘也参与了,她心里就存了一根刺,时刻都不得安宁。 李氏别说如今是姨娘,就算将来扶正了也奈何不得赵家正经的主子姑娘,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还好,将来她的婚事好歹是由她说,就算老爷不愿意,她也会好好‘劝解’老爷,让老爷同意她安排的婚事,何况她真的是一片好意呢! 心里恨恨地,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然而她眼里的阴狠却没逃过三夫人的眼睛。 三夫人在心里暗暗地叹息,李氏到底还是知道了。 “既然都来了,就开始张罗吧,这年礼不必平常,贵重一分不得,轻视一分亦是不得,高门大户里讲究甚多,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通的。”三夫人笑着对安然说道,“然儿年纪小,一些平常的家族就交给然儿来负责吧,一会儿从安会把册子给你,我就不多说了,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先把礼安排好,待我检查过了再送去各家。” 安然谢过三婶娘就随着从安一同去了隔壁的二房。 “李氏,母亲既加你来就是看重了你的稳妥,我也知你素来的性子,我虽然知道你不会做错,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知道经过上次的事,母亲对你多少有些成见,这次你务必要精心些,切不可大意,世家大族最重礼节,若是在年礼上失了面,怕是我都要受责罚的。” 三夫人一席话虽不中听,却音似晚风和煦。 李氏也知道三夫人是一片真心,倒也并没有不高兴,反倒对她有了一丝的好感:“妾侍多些三夫人教导。” 见她站起身,三夫人挥手示意她坐下,说道:“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你不比一般的妾侍姨娘,这些虚礼就不必讲究了,年下事多,我们这就去库房吧,你先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再决定怎么送礼吧。” 安然在耳房里,看着眼前的册子,不自觉地捧在手里,心中暗自感叹:“怪不得事忙,原来光是小家族就这么多,加上那些没落远亲,竟有多半册子。” 对她而言,这是第一次,加上前世也是一样。她在柯家过着那样不堪的日子,柯家哪里会给她安排事,她从来都不曾插手柯家内宅一丝一毫,她是真的没有一点经验。好在三婶娘让从安跟着提点她,又给她拿了以往的年礼册子作参考,她才暗暗压住不安的心。 她沉静地看着册子,面似悠然,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光是中等家族的年礼就分了好几个等,若是稍不经心就会偏颇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让哪个不痛快,心里埋下了刺,这真正是对人的考验。 她虽立誓不嫁到柯家,可她也从未想过不嫁人。 让她做一辈子的姑娘,她是从来没想过的,一来赵家不允许,二来她也不想一辈子留在赵家,能跟在婶娘身边学这些,她是真心感念祖母的好,可叫她打心里喜欢祖母,她还是做不到的。她一直都知道,老太太做了一辈子宝塔尖的人,虽然她不揽权,但她绝不会看着赵家没落,有朝一日,包括她在内的这些孙女,只要能派上用场,她会毫不犹豫地像个礼物一样打包送人。 “李家?”忽得看到中等行列里有李家,她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从安,“从安姐姐,这个李家是哪个?” 从安低头看一眼,缓缓道来:“是李记米铺的东家,李姨娘的娘家。” 她低头沉思,李氏的娘家她是知道的,不过是小门小户,却为何要放在中等家族里送礼?她心里很是不解地道:“从安姐姐,李家不就是个小商户?婶娘为何要抬举他们?” “姑娘有所不知,李姨娘的娘家虽是小商户,却与别家不同,李家与吏部尚书李大人是远亲,往来甚密,老太太是有心交好,自然是重视了些。”从安没有一丝不耐的解释道,似乎就是理所当然。 若是没有心里的成见,赵安然也会觉得理所应当,能和李大人交好对赵家绝不是一星半点的好处,但是她心里已经偏了,自然是不喜这样,眉头微锁,沉思了片刻才翻过了这一页揭过,像没事似的继续看了下去。 从安看了一眼赵安然,心下疑惑却也没说什么。 第037章 矛盾 安然的心情很复杂。 在李家的年礼上做文章,于她来说是简单的事儿,可真的做了,闹到祖母那就是她的不是,也许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甚至可能连累了安笙。 左思右想,她也没下定决心下手。 岁月无伤,转眼间就是二十六了,这日,赵家上下一片忙碌,赵安然也在库房里正忙着清点年礼,云锦缎子两匹、缠丝玛瑙玉瓶一对、紫檀木双面绣屏风一个、赤金首饰一套、额外的还备下了不少小礼品。 王家仅仅是中下,这般应该就行了。 如此想,赵安然便定了年礼交给从安安排下去。 抬眼间瞥见架子上放着一尊翠玉观音,做工很是精致。恍惚记得,赵家祖上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得蒙圣恩,先帝爷在世时曾赏过老太爷一尊玉观音,刚把玉观音拿在手里,就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转身一看竟是李氏。 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她一般都是跟在三婶娘身边的,怎么今儿倒是来了? 她是赵家长房嫡女,李氏不过是一妾侍,她是不必行礼的,然,李氏虽没有真正摆宴席扶正,却实际上已经有了正室的权力,祖母也免了她许多礼数,一来是怕将来她压不住人,二来也是为了父亲的面子着想,总不能决定了扶正还要她行妾礼。 “姨娘怎么这时候来了?”安然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李氏瞧着她在,心里一阵阵的阴狠,脸上却是扬着温柔的笑意:“不是什么大事,最近不是帮着三夫人备年礼吗,正好柯家老太爷喜欢玉观音,老太太说库房里有一尊名贵的玉观音,我就来看看,二姑娘也是在找年礼?” 眼睛瞥了一眼玉观音,眼影一闪,将玉观音放在了架子上,笑着道:“那姨娘在这儿找找吧,我先走了。” 李氏看着赵安然远去的背影,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从赵安然手里抢来玉观音,她心情格外的好,“紫罗,好生收了玉观音。” 夜里,赵安然倚在床边埋头沉思。 李氏给柯家备的玉观音本是不错,然李氏并不知道这是前朝皇帝的御赐之物。李氏进门晚且又是妾侍,那时候老太爷也已经去世了,故而李氏并不知道玉观音是御赐的。赵安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的母亲本就是出身官吏,自然比商户之女李氏要知道多。 随着朝代更替,那件御赐的玉观音早已经被赵家的人遗忘了,若不是在库房里看到,赵安然也不会想起。此刻,赵安然已经打听到了柯家的礼还没有送去,她心里很矛盾,她在想要不要跟祖母提提,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她又怕真的送去了被柯家拿住把柄,她身在赵家是如何都躲不开的。 柯家老太爷、老爷是知道的,这尊玉观音代表着什么,一清二楚,搞不好柯家拿着这尊玉观音就能在朝廷上弹劾赵家一本。赵家虽不在官场,但一顶不忘前朝、谋逆之心就足够赵家喝一壶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明天再看。 然而,她心里却不安起来,眼前的情况她还好,可将来谁又说得准,她必须未雨绸缪。 陈嬷嬷见她掰着手指脸上额头微皱,心里忽的一疼,姑娘这岁数正是该在母亲身边撒欢的年纪,却要事事操心,要顾着自己不说,还要惦记着四岁的少爷,这般凝神认真的模样,看着叫人欣慰却是心疼。 正想着安慰姑娘早些歇息,就听姑娘说道:“嬷嬷,母亲去后王嬷嬷与梅儿、兰儿是如何安置的?” 王嬷嬷是母亲的奶娘,又是母亲的陪嫁,母亲去后,她一直没怎么多想,如今看来,李氏扶正是如何都不容易阻止的,既然阻止不了,她就必须要尽快让自己变强,别的人她不信任,母亲身边的她却是极其信任的。 “王嬷嬷年纪大了,老太太将她送到了庄子里养老,梅儿、兰儿暂时跟在王嬷嬷身边照顾,也在乡下的庄子里。” 陈嬷嬷很是不忿,却也只能压抑着,姑娘已经很烦了,她不能再给姑娘增加负担,何况已经送到了庄子里,是如何都回不来了。眼瞧着李氏过了年势必要扶正,新夫人也不会容忍夫人的丫鬟在府里掌事,李氏心里必然存了隔阂,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就在庄子里。 赵安然却难以咽下这口气,她知道祖母不喜欢母亲,可也没想过她会把母亲身边服侍的人早早地就撵到乡下。这是祖母在给李氏铺路,可她凭什么就不给母亲尊严,逝者已矣,难道就不能再等等吗? 用力憋住眼角的泪,倔强地仰着头。 “嬷嬷抽空在外面租套小宅子,一进的小四合院就行,悄悄地托人把她们从庄子里赎出来,嬷嬷谨慎些,别叫人知道了。” “姑娘?”自家的下人,姑娘若喜欢,跟老太太禀报一声领回来就是了,这样麻烦陈嬷嬷却是想不通了。 “嬷嬷只管去办,我有分寸。”陈嬷嬷预备再劝劝姑娘,奈何姑娘一脸坚定,也就闭口不言了。 将近年下,接连又下了几天的雪,树梢上挂满了白皑皑的银装,院子里笼罩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偶有微风吹过,树梢上的雪簌簌落下,如一层薄纱朦胧如烟。 日子在赵安然忙忙碌碌中转眼就到了小年,习俗这一夜却是要守夜的,一家老小都要在映辉堂的大堂里守岁。 这日赵家主子们早早地就到了映辉堂。 炮竹声声入耳,丝竹琴瑟袅袅,赵家子孙齐齐地跪在地上给坐在首座的老太太拜年行礼。老太太笑靥如花般地看着一众子孙:“都起来吧,起来吧,康嬷嬷给赏。” 一众人谢了赏,丫鬟婆子小厮管事也都跪在地上贺岁,老太太自是笑着打赏了,又吩咐人多准备些点心给他们。守岁是辛苦的事,老太太慈善,府里的下人自是十分感激。 ———————— 关关在这儿打滚卖萌求包养了!!! 坑品有保,请君入瓮…嘻嘻,欢迎跳坑!! ·········· 关关今儿生病了,更新晚了,千万要、千万要元朗关关哦。 第038章 碎了 在桌几上摆着不下十种的点心瓜果,小孩子们在一处坐着叽叽喳喳个不停,大人们也都没有闲着,正围在一处闲话。 “康嬷嬷,把点心给孩子面前多端些,他们人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夜风又凉,别冻着了。”老太太吩咐下去又跟父亲说,“轩儿,你也有些日子没见小四了,趁着守岁多陪陪孩子。” 对父亲的偏颇,老太太心里是存了刺的。 “儿子平日太忙了,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安笙这孩子乖巧,又有娘亲照看着,儿子很放心。”父亲见老太太的脸色不悦地板了脸,立刻又道,“如今正好没事,正好叫他过来。” 见父亲答应了,老太太脸色好了许多。 锦华牵着安笙的手近前,他乖巧地先给众人行礼,然后才甜腻腻地窝在老太太身边,“祖母。” 老太太欢喜地拉着他有些冰凉的小手,“呀,小四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着就叫人去再添个炭火盆子,“快去给四少爷添个炭火盆子。” “母亲别惯着他,男孩子没那么娇气。” 老太太睨了父亲一眼说道:“小四年纪小,哪里就娇气了,这么点的孩子经不起这大冷的天,何况咱们家的孩子都娇贵,不比那些贫寒人家。” “娘亲说的是。” 父亲嘴上如此,心里却是不大在意。 老太太也明白父亲心里的成见,不论怎样安然安笙都是赵家嫡亲的孙子孙女,原本该留给他们的嫁妆却不翼而飞了,老太太心里多少也对赫连瑾有微词,但是安然姐弟毕竟是嫡亲的孙子,她如何都不会看着他们在府里不受待见,更何况,他们二人确实很是乖巧知礼,老太太打心里喜欢上了这两个孙子孙女。 夜已深,雾已浓。 漆黑如墨的夜空如同披上了一层帷幕,守在温室里的人们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那份激动,更深露重,即使在屋子里窗外呼啸的风也给人心蒙了一层霜,听着风吹凛冽,身子也不由地打颤。 “二姐,咱们出去玩吧。”安雅小声地在安然的耳边嘀咕,小手拉拉她的手,“在这儿坐着老犯困,我反正坐不下去了。” 安然迟疑地看了一眼老太太那一桌,低头回道:“四妹妹,外面天冷,仔细冻坏了身子,咱们还是在这儿守岁吧,再说一会儿要是祖母发现咱们不在该生气了。” 她低头说话,掩去了眼中的愤恨,安雅并没有看到。 本来坐了一晚上了就很累了,此时安然又不陪自己,她又不大喜欢安静安娴姐妹,瞪了一眼赵安然,便闷声地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安雅毫不掩饰,安然自是看到了,她笑笑没有说话,手轻轻地伸到袖子里,摸着手腕处的镯子,有哀伤,亦有思念,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老太太那边,见安笙窝在老太太身边的榻上睡着,满意地笑了。 一旁的安娴正好瞥见了她手腕的镯子,惊讶地道:“好漂亮的镯子。” 原本没注意这边的安静和安雅也都看了过来,安静眼中戾气一闪:“二妹妹什么时候买的,以前竟没有见过?” 安然抚摸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我娘送的。” 安娴安雅一听便夸赞了几句了事,安静却眼睛直盯着安然手上的镯子,笑道:“本不该说这话的,可姐姐实在喜欢,不知妹妹能不能割爱?” 安然惊讶地看着安静。 喜欢什么就会毫不犹豫地争取的不是四妹妹吗?四妹妹都没有开口,大姐怎么会…她不相信大姐就是因为喜欢才要,她从来不在意这些,今日这样反常却是安然不曾想过的。 一边想着一边拒绝道:“不是妹妹不肯,实在是这是娘亲留给我的,姐姐不会怪妹妹的,是吗?” “姐姐难得喜欢妹妹一样东西,妹妹竟是舍不得吗?”安静继续道,“若还不行,姐姐的首饰随妹妹挑,妹妹全拿去也可,姐姐只要你手上的这个镯子。” 安然面露难色。 坐在对面的安祥却是听了许久,见安然为难忙道:“大妹妹不可如此,那是大伯母留给二妹妹的念想,你如何能夺人所爱,若大妹妹实在喜欢,哥哥过几日去买一套相似给你也是一样的。” “我就喜欢这个,别的我不要。” 安静出乎意料的执着,倒叫大哥安祥急了脸,轻声呵斥道:“住嘴!” “我就不!”安静喊出了声,立刻惊动了远处的老太太那桌。 二叔见是安静如此不知礼,心知她还是为了婚事想不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守岁的时候闹,便立刻青了脸呵斥道:“喊什么!如此没规矩。” 老太太黑了脸不做声。 父亲一脸疑惑,二婶娘满目忧伤,三叔看热闹地笑笑,三婶娘却是一脸玩味。 安然却在此时握紧了手腕的镯子。 “爹!”安静不服气又委屈地站起身,“我不过是看上了二妹妹一个镯子,她不愿意给就算了,我又没去抢,大哥凭什么呵斥我!” 二叔跨步到安静的面前伸手要打,却见安静一脸倔强,眼角还淌着泪,心里也很苦涩,伸出手却又下不去手,又是自责又是难过,,叹息一声坐回了位置不再说话。 空挡里,二婶娘急忙拉着安静的手,小声地劝道:“静儿别闹了,娘,娘知道你委屈,可…这都是命,你想开些吧。” “娘,为什么?为什么我喜欢了不能得到,我要的…” “静儿!”二婶低声地喊道,转而又低声劝说,“静儿别说了,你这样娘心里也难受,快去给你祖母陪个不是,安安静静地守岁。” “安静过来!”一直不说话的老太太开口了,眼睛瞟了一眼站立的安静低沉地道。 安静挺直着脊背走到老太太跟前,站在老太太的面前不说话。老太太见此,更是不悦了,“你说说为什么闹,要说不出个所以来,就去外面廊下跪着,直到想通为止。” 安静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老太太,之前不过是想着嫁过去就好了,谁想她竟然在守岁到时候闹开了,虽没有明着说,许多人却是心知肚明的。现在老太太却是不得不管教了,若真的放纵下去,她真怕因为安静坏了赵家的名声。 安静有心说不嫁,可话到嘴边却没了勇气。 老太太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若她真的说出来了,只怕以后的日子她就要在映辉堂里住下了,老太太绝对会让她学会“循规蹈矩”,受罪不说最后还是要嫁。 “二妹妹的镯子我看着喜欢便想与她交换,二妹妹不愿意,大哥就骂我,我…” 安静委屈地哽咽,安然却紧攥着拳头远远地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 只见父亲笑着站起身走到老太太的面前道:“娘别生气,姑娘家就喜欢个首饰,安静既是喜欢便叫安然给她就是了,左右不过一个镯子,哪里就值得动怒了。” 安静得意地朝安然瞪了一眼。 “然儿过来。”父亲慈爱地笑着。 安然缓步走来,站在老太太身侧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冷凝。 “然儿还不快把镯子给你大姐。”父亲笑着道。 安然却是不动。 气氛冷了,安祥看着大伯父要生气,急忙过来道:“大伯父,二妹妹的镯子是大伯母的遗物,这事儿本就是大妹妹的不是,大伯父别怪二妹妹。” 父亲沉默了,神色复杂,捉摸不透,半晌才道:“然儿把镯子给安静。”语气平和,却是不容置疑。 安然瞪着父亲,满眼的不可置信,凝视了片刻,仰着头笑着让眼泪回流,从手腕上摘下镯子递给安静,不忍看便一直扬着头,只听“叮”地一声脆响,她急忙低头,眼见着翠玉镯子碎了一地,再也忍不住眼泪,蹲下身子去捡碎片。 二叔冷眼看着安静,安静心虚地一缩:“我不是故意的!” 安祥看不过去蹲下身子帮忙。 “走开!”安然推了安祥一个踉跄,捡起地上的碎片捧在手心里,离开了映辉堂。 委屈吗?很委屈,可这点委屈算什么,最让她心痛的是父亲的态度,这一夜,她窝在被子里哭了一夜,泪水打湿了被褥也浸湿了枕巾,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守在外室,不敢出声,却都是一脸的愤怒。 小院里,灯火亮了一夜。 第039章 听闻 安静的亲事虽说她百般不乐意,但还是在正月里行了纳采、问名、纳吉的礼。李家催得紧,正月末的时候李云正亲自带了礼物来赵家择日,原本男女婚事择日是不需本人来的,只需媒婆上门便可,哪料李云正会如此在意安静,竟亲自登门。 这使得老太太格外的欢喜,整日地笑脸盈盈。 安静年方十三,李云正却是已过而立之年,丰神俊逸又成熟稳重,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郎君,他在安静的眼里却是仇敌,若没有他,她不会是如今这般的无奈。 安静的婚事定在了六月十五,半年的时间备嫁却是匆忙了些,不过好在二婶娘打小就开始给姐妹两个攒嫁妆,倒也不是很慌张。 二月二时,安然正躲在屋子里给安笙做衣裳,竹儿忽然推门进来道:“姑娘...柯家二少爷,病,病了,听说要冲喜。” 手里的针一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安然顾不得疼痛看着竹儿道:“你听谁说的?” “三夫人院子的从安说的,是柯家二少爷看上了一个姑娘,却不知道是谁,好像是要办一场宴席,让二少爷认认人呢。” 安然心猛地一颤:“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日子还没定,不过想来不会太久,柯家二少爷如今一天比一天的瘦,若再拖下去,肯定不行的。” 听闻此事,安然的心里越发的不安了起来,她不过十一岁,按道理是不会选她了,可若真的她出现在宴席上,柯云嵇看到她必然会认出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想到那日柯云嵇的纠缠与执着,安然紧蹙着眉头。 这一世他们并没有接触过,她与他素昧平生,却在初次相遇就缠上了自己,甚至病倒了。这是赵安然心底最大的疑惑,仿佛一切都与记忆里不同,事情的发展也全不在轨道上,这样的未知让她心里很不踏实,很没有安全感。 这时的她甚至希望可以按着前世那样发展,就算她再一次嫁进柯家,她也不会太被动。 竹儿见自家姑娘心不在焉,忙收了心思道:“姑娘怎么了?” “我没事。”安然静思了片刻又道,“竹儿去探探祖母和父亲的想法,要快。” 竹儿见姑娘很郑重地交待,忙告退了去打听消息,过了晌的时候,竹儿与菊儿一同进来,安然见竹儿回来了,问道:“怎么样?” 竹儿抬眼看着姑娘,欲言又止,又看向菊儿,冲她呶呶嘴,示意她来说。 见竹儿这般,安然心里咯噔一下,暗暗焦心。 “姑娘,老太太说咱们府里不能总没个主事的,刚才吩咐下来,三日后摆席面扶正李姨娘。”菊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安然的脸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 柯云嵇的事儿才露头,李氏的事儿就立马迎了上来,赵安然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但是,她也明白,这时候她再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李氏扶正的事实,只是她不大明白,怎么突然就要扶正?之前管家管的好好的,也没见祖母和父亲开口,这不在当口的突然提及倒是叫人费解。 菊儿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垂眼眉,睫毛不时地扑闪着,两食指交错缠绕,额头微蹙,不知当不当说。说了怕姑娘难受,可若不说又怕姑娘到时候措手不及更受不了,思来想去没个主意。 于是,抬头试探地问道:“姑娘不明白?” 安然疑惑:“我该明白什么?” 菊儿定了心思,微闭一下眼眸再睁开,看着安然道:“柯家二少爷病重,乃是相思而致,人人都知道不是谁冲喜都行的,但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能当柯家二少奶奶的又岂会是泛泛之辈,柯家大爷必然会选家世教好的人冲喜。” 安然脸色一白。 菊儿话说的很清楚,她再不明白就太傻了。 柯家选儿媳必然首选的要家世好,但柯云嵇的情况特殊,缠绵病榻又心有所属,真正的世家大族如赵家、姜家,谁会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那些庶女或小户人家的女儿,柯家却是看不上的,如今临州城里,也只有赵安然这样“丧母长女”的世家嫡女最让柯家满意。 虽然她是“丧母长女”,但她母亲去世时她已经长大了,礼仪规矩也都是顶顶好的。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规矩教养,赵安然无疑是最合适,更有一点,李氏扶正她在赵家身份尴尬,没准她出嫁到是成了两全。 “不,我绝对不能嫁给他。”安然坚定地握紧了拳头,一脸的决然,“菊儿、竹儿,这两天你们就不必在屋里伺候了,多出去串串门子,多了解了解外面的事儿,记得,一定要仔细些,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同我说。” 竹儿、菊儿两个也是不愿意姑娘嫁过去,毕竟称得上冲喜的只会是病重的人,姑娘嫁过去没准就是少年寡妇,她们是不愿意看着姑娘孤苦一生的。姑娘的吩咐她们自然是全力以赴。 当然,赵安然也没有闲着,她要去映辉堂里多走动,多在老太太面前示弱,好叫老太太多一些怜惜,多疼她一些。这些日子老太太对她姐弟二人非常好,她在心里多少还是存着些希望的。 撩开帘子进门,她先行礼,站到老太太的身侧,见桌上放着新鲜的瓜果,料想是庄子上才进上的暖室菜,于是便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不疼然儿了,有好吃的竟背着然儿吃,然儿没人疼,祖母多疼疼然儿吧。” 老太太点点她的脑袋,笑着对众人道:“看看看看,平日瞧着端庄贤淑谨和有礼的二丫头竟是个贪嘴的。”言罢老太太忙招呼了丫鬟来,“快,挑些新鲜的送到她院子里去,叫她好好尝尝鲜,别将来出了门叫人家笑话。” 安然心中一凌,脸上却带着娇羞地笑:“祖母笑话然儿,然儿不依!” 安然娇滴滴的小模样,很是叫老太太笑了一阵。可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就康嬷嬷细心,安然眼中的冰冷却是没瞒过她。 第040章 称呼 李氏扶正本没预备这么早,如今仓促地办宴席就是父亲的意思。 一听说柯家有冲喜的意思,父亲就懂了心思,他虽然也有些不舍得自家闺女去冲喜,可现实容不得他犹豫。二叔攀上了李云正,虽说现在李云正与父亲还算亲厚,可谁能保证将来?父亲不得不未雨绸缪,柯家二少爷冲喜正是机会。 安然嫁进柯家,大房就与柯家成了连襟,李云正将来若还与大房亲厚,自然是好的,若是将来生疏了,安然与柯家的联姻就是大房的另一步棋。这样也许会毁了安然的一生,但是这些在父亲的心里不过难过一阵也就过去了,可是若大房势衰,必定影响大房子孙万代,父亲绝对不会因为怜惜一个女儿而去断送了长房的前程。 初五这天,李氏扶正的宴席并不隆重,但却很热闹。因着太仓促,并没有请府外的人参加宴席,只赵家三房一同摆个满席。 席上,李氏作为新夫人是要给老太太敬媳妇茶的,作为儿女也要给新母亲磕头,赵安然不愿意拜李氏,便借故装病没有参加,而安置在映辉堂的安笙,安然求了老太太将他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安然听着院外的喜乐,心里一阵阵的悲凉。 “姐,是不是以后我们就要叫李姨娘‘母亲’?”安笙仰着小脸苦恼地道。 安然见他一脸的苦涩,疑惑地道:“笙儿不喜欢?” 安笙点头道:“她不是娘亲,她的眼睛不像娘亲那样总是含着暖暖的笑,她看笙儿的眼光好冷,笙儿不喜欢。” 安然蹙眉:“笙儿怎么知道她看笙儿的眼睛是冷的?” “感觉。” 小孩子是最敏感不过了,笙儿这么感觉就一定是没错的。安然冷笑,李氏是看笙儿在祖母跟前教养,怕他将来比安柯出息吧。安然同样知道,李氏打着算盘要毁了安笙,不过现在还没机会出手罢了。 她一定不会让李氏得逞。 安然低头抚摸着安笙的额头:“笙儿不喜欢的话就不叫。” “那我叫她什么,要是什么都不叫祖母会不高兴的。”安笙人小却是极其聪颖的,他每次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行礼,都能感到她打心里的赞赏,同样的他也知道,老太太最不喜欢没规矩的人。 “就叫‘新夫人’。” 安笙不解:“祖母会不会不高兴?” 安然拍拍他的小脑袋:“没事,你只管叫就是。” 李氏扶正了,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她教养安笙是理所当然。现在安笙在老太太跟前教养,可几年后老太太若不在了,只怕李氏会毫不犹豫地往安笙身边安排人,如同上一世一样带坏了安笙。 不,她不能让李氏毁了安笙。 沉思片刻后,凝视着安笙道:“笙儿,你想不想去外公家?” 安笙笑着道:“想,笙儿想外公了。” 初见外公,安笙陌生的很,总有些拘谨,短暂的相处后,他还是喜欢上了慈祥的外公。 “那以后笙儿就一直跟着外公好不好?” 安笙一下子抱住安然:“姐姐不要笙儿了吗?为什么要笙儿一直跟着外公?” 安然怜爱的抚摸着安笙的小脸:“姐姐没有不要笙儿,只是男子汉要学着独立,笙儿是小小男子汉,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在外公跟前尽孝的对不对?” 安笙红着眼圈点头:“笙儿是男子汉,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外公的。” 安然紧紧地抱着安笙,眼泪顺着眼角下滑。她心里同样舍不得他远行,可她不得不这么做,若将来老太太不在了,她也不在这个家了,安笙只能去京城,只有那儿才是最安全的。 替安笙脱了鞋子,让他窝在自己的被窝里,姐弟两个相依而坐,彼此温暖着。 一室静谧,不同外面的喧嚣,他们的世界是安静的,宁谧的。他们的心是温暖的,如同汨汨暖流淌过,然而,他们的心里同样是苦涩的,心底埋藏着淡淡的忧伤。在彼此眼中,他们都是幸福的,只不过,这是他们用最甜蜜的笑掩盖了最辛酸的苦涩。 ·········· 正院里,李氏气愤地一拍桌案,面目狰狞:“气死我了,两个小兔崽子真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故意不给我磕头见礼。” 红罗连忙地上前斟茶,轻拍李氏的后背劝慰:“夫人不必同他们一般见识,二姑娘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叫您一声‘母亲’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夫人何必为这事动气。” 李氏端起茶杯正要喝茶,到嘴边却又放了下去:“我就是气不过,老太太和爷也是,这么明显的事儿竟然也纵着他们,早晚被他们惯得目无尊长、不知尊卑。” 红罗拿眼瞧了门外,见丫鬟守在门口,俯身在李氏耳边低声道:“夫人如今是二姑娘和四少爷的母亲,四少爷在老太太跟前,您暂时不能插手,可二姑娘还不是随您管教?再怎么说您都是她的母亲,即使她再不愿意,她也得听您的吩咐。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您最是心慈宽厚,只要二姑娘稍稍顶撞了您,您在大爷面前露一露委屈,害怕大爷不向着您?” 李氏有些犹豫:“我刚刚扶正就去插手二姑娘的事儿,会不会不大好?” 红罗摇头道:“夫人想多了,您怎么还没看明白,大爷这么急着扶正您还不是为了二姑娘的婚事,最近府里府外都在传,柯家二少爷不大好了,柯老太爷有意给二少爷冲喜,大爷有心把二姑娘嫁过去联姻,这婚姻自然是要您这么母亲来张罗,您如今不管教,还待何时?” 李氏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正欲说话就听门口的丫鬟道:“大爷安。” “起来吧,夫人歇了吗?” “夫人正在梳洗。” 父亲“恩”了一声抬步进了屋,见红罗正帮着李氏梳妆,上前叫红罗退下,他亲自拿起梳子替她疏理青丝。 李氏受宠若惊地转身,伸手抓住父亲的手:“怎么能让老爷动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父亲坚持道:“你坐着,我来。” 李氏见父亲一脸坚定,笑着端坐。 第041章 装扮 父亲一边绾着青丝,一边愧疚地道:“今日委屈你了。” 李氏一脸诧异,待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才道:“爷不必这么说,我不委屈,能成为爷的妻子,与爷生同衾死同穴,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他的我并不奢求。” 父亲轻轻抚了抚李氏的脸颊,粉红胭脂衬得肌肤如雪,手轻轻地划过冰凉入髓,正是冰肌玉骨,教人心颤,父亲深吸一口气,在李氏的耳边呢喃道:“真香。” “爷。”李氏羞红了脸,娇软的身子贴在父亲的胸口,手指在他的胸前摩挲着。 他的手掌在李氏嘤咛一声时,已然探入了里衣,宽厚的大掌握住了她的丰盈,李氏不由地身子微微一颤,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子烫热,他横抱起她的娇躯走向了床榻,温热的嘴唇覆上了她的柔软,舌尖探入她的甘甜,交织纠缠。手也忙脱去了她的衣衫,顺着滑腻的娇躯一路而下探入林丛,指尖轻抚撩拨着,身下的人儿忍不住“恩”了一声,炽热地身子扭动着,花丛中汨汨地淌着温润。 他的昂锋才猛地顶入花茎,一探至底,身下的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娇喘连连。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快感淋漓,他也越发地勇猛,男子厚重的喘息与女子细嫩的低吟交织在绡纱帐幔中,如歌如泣。 在男子一声厚重的低吼声中结束,他一翻身躺在李氏的身侧,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背贴着他的胸膛。 良久。 “柯家下了帖子邀咱们初八去看戏,夫人这两日准备下礼品。” “恩,”李氏乖巧地点头,“我听说柯家二少爷不大好,不如送一对开了光的佛珠串,一对碧玺如意、并一些药材吧。” 父亲想了想道:“就这样吧。” 李氏没有即可回话,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不该说,可若不说又觉得不妥,最终还是开口了:“要不要二姑娘也跟着串串门子,总在家里待着怪闷的。” 李氏说的很委婉,父亲却是明白的。 “你盯着些,叫安然打扮的鲜亮些,这两日趁着有时间给安然做两身新衣。” 父亲的话无疑是打定主意要安然嫁过去了,李氏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冷冽,脸上却是淡淡地笑着:“明儿一早请安回来我就叫人给二姑娘量身。” 从老太太房里请安回来,安然刚进门就见裁缝婆子在院子的廊下候着,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眉清目秀的样儿,很讨喜。 “孙裁缝怎么今儿来了?”安然上前问道。 孙裁缝笑眯着眼道:“大夫人叫给姑娘做两身新衣,要的急,这不一大早就来候着了。” 安然眼色一冷,脸色一白,身子轻轻地摇晃,若不是菊儿扶着险些就摔倒了。纤纤玉指轻轻地抚着额头,娇怯怯地道:“孙裁缝实在是对不住,我突然感觉不大舒服,头晕的很,孙裁缝先回吧,改日再来便是。”没等孙裁缝说话,安然就吩咐菊儿道,“菊儿扶我进屋。” 菊儿双手搀着姑娘,小心翼翼地:“姑娘慢些。” 菊儿替姑娘脱了鞋子,扶着她躺到**:“姑娘歇会儿,我去请大夫来瞧瞧。” “去吧。” 安然虚弱地躺在**,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仍旧是安大夫诊脉,安然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反复那么几句‘思虑重,忧思过’而引发的头晕头疼,多加休息也就是了。 虽无大碍,但安然却是缠绵病榻,脸上毫无血色,连着在**躺了两日,安大夫的药吃了两副却也并不见效,父亲一时间也是长吁短叹的,几次来房里探望她,见她仍旧一副病态,脸色也是越发的凝重了。 父亲坐在李氏的房里,手伏在桌上,指尖不时轻敲着桌面,发出‘当当’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叫人听着心烦意乱。李氏见他拧着眉头,上前站到他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道:“爷是为明天的宴席发愁?” 父亲唉叹一声,长吁道:“然儿病成这样也不好出席柯家的宴席,可这机会却是不等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爷是怕二姑娘的身子吃不消?”李氏摇头道,“爷是多虑了,我今儿个请安大夫来看了,二姑娘的病并不严重,不过是思虑过重导致,二姑娘正好借机会散散心,兴许病还就好了呢。” 父亲惊喜地抬头:“是真的?” 李氏娇躯微贴近他的身子,笑靥如花:“自然是真的。” 父亲一拍手称道:“既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连着三日孙裁缝再没上门,安然以为自己躲过了这次宴会,却不想,在宴席当日的早上,李氏领着捧着一身一色樱子红对襟绡纱新衣,并雪狐镶边明兰染金裾裙,李氏亲自看着红罗替她穿衣上妆,头带翠玉晶润翡翠步摇,腕带嫣红珊瑚手串,双耳挂同心白玉莲花佩,微微一动便是荧光游转。 一旁的菊儿等人竟是看呆了。 只见她一双眼眸似嗔似怪地流转着涟漪,温润的嘴唇紧抿在一起,原本因着病态而苍白的脸颊点着淡淡的胭脂,更衬着肌肤胜雪,娇柔无比,恰似芙渠碧波。 “新夫人还有事?” 一道漠然而冷淡的话语打破了平静,安然冷着一张脸眼睛直盯着李氏,而李氏也毫不避讳地直面于她,须臾,李氏挥手让众人下去,直到最后一人关上了房门才地开口说道:“二姑娘果真是娇媚如花,也不知谁有福气娶到如此如花美眷。” 安然冷睨了一眼李氏,冷笑道:“这都是仰仗新夫人的‘厚爱’,若将来果真然儿嫁的‘如意郎君’,新夫人‘功不可没’呀。” 安然刻意加重了声调,李氏听之身子不由一颤,抬眼狐疑地看向安然,见她一脸的冷淡,眼睛里除了冷然并无其他,想着她应该不知道,便定了心。 借着纱窗,李氏瞄了一眼灿红旭日道:“不耽误二姑娘用餐了。” 赵安然看着李氏傲然的背影,粉拳紧攒着衣袂,良久复又松开,脸上带着苦涩的笑。 第042章 姜蕊 明知不可推脱,却仍旧抱着一颗雀雀欲试的心。 若能逃避,她是一定不愿意去柯家的,那里对她而言根本是噩梦,不堪回首,不愿再踏入。 直到辰时将尽,她还待在屋子里没有动身的意思,而等在门口的众人却是不耐烦了,但是,她想逃开却也是不可能的,父亲根本不会允许她逃避,见她没有出现,竟派了他身边的张管事亲自来请她。 “老爷让我来瞧瞧二姑娘可是收拾妥当了?” 坐在屋里,安然就听见张管事的声音,菊儿正欲推脱,安然却在她之前开口了:“张管事稍等,我就来。” 理了理头上的发饰,苦笑着站起身出门,张管事一见二姑娘出来忙迎了上去,“二姑娘安。” “劳烦张管事跑一趟了,咱们这就走吧。” 二门外,主子丫鬟小厮早已候了多时,老太太与父亲也是一脸铁青,安然知道他们生气了,可她现在不想去认错,更不想辩解,唯一的念头便是如何躲过柯家的相看,或是如何既不坏了自个的名声又能令柯家不找上自己。 “既然都到了就出发吧。”康嬷嬷扶着老太太上了最前头的马车,父亲则不悦地看了一眼赵安然也进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安然同赵家三姐妹共乘一辆马车,安静幸灾乐祸似的瞥了一眼安然,安娴却安慰似的给了安然一个眼神,安雅却是伸着胳膊缠上了安然,腻在她的身边,不肯松手。 安然心知这时候安雅并未见过柯云嵇,见她如此粘着自己,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利用安雅。 “二姐,我听人说这次柯家办宴席是要给柯家二少爷相看人家,柯家二少爷缠绵病榻几月,没有一丝好转,即便是冲喜能不能好转还是未知,大姐一定是无事的,二姐可要小心些。” 安然看一眼安雅,眼中情绪复杂。 良久才道:“多谢四妹妹关心。” 她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有她自己知道柯云嵇不是短命的人,起码她十八岁的时候,他依然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柯云嵇与以往不同,至于是怎么说,她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柯云嵇与上一世的柯云嵇不大一样,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 “二妹妹若能与柯家二少爷成好事,自是一桩幸事,临州城里柯家为首,二妹妹若能进柯家的门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虽说柯家二少爷如今缠绵病榻,谁又知道冲喜之后他不会好转呢?”安静淡淡地笑着,似乎这一桩婚事是多好似的。 即便她说的天花乱坠,安然亦不会相信,柯云嵇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既花心又是没有心的,若他上一世能对她好上一分她也不会死了。此时,安然若面对柯云嵇,她仍旧做不到无爱无恨。面对他,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愤怒,像是一只暴怒的小狮子。 “大姐的话也对也不对,焉知柯家不会看上别人?” 若是事先不知,安然一定会被柯家看中,但既然知道了,她便要逃脱,她绝不相信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会让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不经意地看一眼安雅,见她正吃着点心,伸手替她抹去嘴角的碎屑道:“四妹妹慢些吃。” “二姐要不要吃点,娘亲手做的,很好吃的。”见她伸手递过来,安然一首推回去道,“四妹妹吃吧,我不喜欢零嘴。” 安静见她岔开了话便讪讪地不再开口。三妹妹安娴却直盯着她看,安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亦有些不解,问道:“三妹妹盯着我看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我只是好奇。” 见她没有细说,安然亦是困惑,好奇?她好奇什么,她想不到,然而,安娴看她的眼神却有着别样的光亮。 安然见她不说也不多问,只在心里暗自瞎想。 正在她思绪飘忽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车马外一小厮道:“柯家到了,老太太请姑娘们下车。” 说罢小厮便离去了,安然姐妹由着候在外面的丫鬟扶着下车,一行人站在柯家的门口,锦衣华服,很是吸引了来来往往的目光,尤其是打扮鲜亮的安然,虽遮着面纱,却透着婀娜之态,站在人群中叫人眼睛一亮。 由着嬷嬷迎着进门,女眷跟着去了后厅,而男人们都由管事迎进了正厅。 赵家人到的较晚,此时姜家的人已然到了好一会儿了,眼见着柯家人眼里匆匆一逝的情绪,老太太笑道:“路上车马坏了,来得晚了,大夫人莫怪。”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快上座。”柯家大夫人周莲锦迎着老太太坐到上座,“一路劳顿,老太太先喝些热茶解解乏暖暖身子。” 丫鬟们撤了桌上的茶点又重新上了些新做的点心,一众人落座,柯大夫人毫不避讳地瞧着赵家的姑娘,见到赵安然打扮如新,心知赵家推出的是这个长房嫡女,惊道:“老太太果真会教养人,瞧这一个个水葱似的姑娘,竟是天仙下凡似的。” 老太太自然是看出了大夫人的满意,尤其是她看安然的眼光,那一闪而逝的惊讶,打心里得意,面上却是谦逊地很:“她们哪里就有夫人说的那般好,不过是长得干净些。” “若赵家的姑娘算不得好,那别人家的姑娘可不就是从泥堆里出来的,老太太太谦虚了。”姜家二夫人乃是柯家的姑娘,在柯家说话自是自在些,嘴上虽这么说,然眼底的不屑亦没有瞒过精明的老太太。 老太太意在与柯家联姻,自不会得罪柯家姑娘,也就没有去计较,好在明面上姜家二夫人并没不妥,老太太掩饰了眼里的精光,看着姜二夫人身后站着的姑娘笑道:“这位就是二夫人的掌上明珠吧?” 姜二夫人笑道:“是小女姜蕊,”她转而对姜蕊道,“蕊儿快给老太太见礼。” 姜蕊盈盈而出,福身行礼,甜甜地道:“老太太安。” “好,好。”老太太连赞两声好,从手腕上退下白玉镯子放到姜蕊的手上,“初次见面没准备礼物,这是我的陪嫁,就给你玩吧。” 姜蕊谢了赏退到了姜二夫人身后。 安然见姜蕊依旧如上一世的端庄甜蜜,心里不屑。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这位端庄的姜家大姑娘可是奔着柯云展而来的。一想到上一世柯云展代替柯云嵇迎娶她入门,想到姜蕊的嘲讽侮辱,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老太太看一眼明显神游的安然,与姜蕊一比,眼底划过失望。 第043章 坚决 一小厮来报:“夫人,老爷请各位夫人到前院里看戏。” 柯大夫人笑着挥手道:“老太太有耳福了,今儿专程请了临州最有名的宏运戏班,老太太可要好好听听。” 老太太一听是宏运戏班,笑道:“夫人有心了。” 柯大夫人亲自领路,一行人穿廊过院来到了前院,只见一侧家主们都已然落座,远远地,柯大爷见老太太来了,上前见礼,紧接着又迎了老太太坐到中间:“老太太近来身子可好?” “好,好着呢。”老太太见席间柯老太爷并未出现问道,“怎么不见老太爷?” “父亲今日有事出门了,老太太快请坐。”柯大爷引着老太太落座,丫鬟婆子们又安排了姑娘们坐下,待到都安排妥当了,柯大爷在一小厮耳边耳语几句,见那小厮点头应声离开,不一会儿只见戏台上一着红袍战衣的戏子随着“蹬蹬蹬”的敲锣打鼓声蹒步而出,咿咿呀呀地唱起。 半个时辰,安然见大家兴趣盎然地看戏,觉得没意思,便领着菊儿、竹儿一同离席。 柯家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她是一清二楚。 出了前院,她顺着小道来到最近的亭子歇脚,想着,柯家既然有心相看,必会让柯云嵇的贴身小厮去瞧,她出了前院,那人必定看不到自己,兴许她就能躲过这一关。 正想着,见一小厮正躲在假山后朝这边张望,又见他模样似曾相识,仔细想来,竟是他,不由地身子一震,心里顿时乱作一团,怎么会这样? 那躲在假山后的小厮,不是别人正是柯云嵇身边的娄海。 也是安然不巧,娄海是奉了柯云嵇的命去偷偷地瞧瞧,若是看到了那日遇见的姑娘便来报告于他,娄海见席上并没有那日的姑娘,正担心如何同二少爷说,正忧心地在院子里徘徊,正巧看到了凉亭里的安然,一见她的样子眼睛一亮。 又生怕瞧不仔细,才躲在假山后细细瞧瞧,看仔细了姑娘的模样,见是她,便撒腿就跑,直接冲进了柯云嵇的卧房。 “二少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柯云嵇见娄海一脸喜色,知他见到了那日的姑娘,也不顾身子虚弱,撩开被子道:“快给我梳洗更衣。” 娄海见自家少爷脸色红晕不似先前的苍白,暗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二少爷怕是真的动心了。 不得不说柯云嵇虽浪荡,却是个受宠的,他前脚才出了屋子,就有人报到了老太爷那里。 “你确定看到二少爷匆匆地出了房门?”老太爷平静地脸上看不出息怒。 那小厮回道:“二少爷身边的娄海亲自到前院去瞧了,原本是很失望,可在路过凉亭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姑娘,便兴冲冲地去跟二少爷回话,之后二少爷就匆匆地出门了,想来那姑娘便是二少爷心心念念的人了。” “你可看清了是哪家的姑娘?” “赵家二姑娘赵安然。” 老太爷沉思着未开口,不知老太爷的心思,小厮便静静地等着,也不敢离开。 这边凉亭里,安然正焦急地不知所措,正预备着回戏台子那,刚出了凉亭就见柯云嵇朝着这边走来,她有心躲避,但她却是无路可躲。 去戏台子的路柯云嵇挡在那,再往别处去,却是失礼的。初次到柯家做客,是断不能随意走动的,正在不知所措间,柯云嵇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避无可避,索性不再躲闪,她倒要看看他待如何。 沉默地看着他,面上无恨无喜,亦如陌生人一般。然,紧攥的拳头出卖了她,好在柯云嵇看到他很是激动,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 见她不言不语,酷似陌生人的样儿,柯云嵇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涩涩地开口道:“我,我们又见面了。” 安然抬眼看来他一眼,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淡然无波。 明明是淡淡地笑,柯云嵇却感觉她要拒他千里的意思,面上难掩的痛苦,他不明白,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就对他视如仇敌避如蛇蝎,之前他是恍惚的,可如今面对她,他知道之前的感觉是真的。 她的眉眼是那么的熟悉,总感觉自己亏欠她许多,心里除了对她的怜爱,还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愧疚。“为什么?” 似是喃喃自语,亦或是在询问于她。 安然不由地皱眉,他的行为很是莫名其妙,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同她一样是重生而来,可看他一脸不解的模样,她又有些相信他或许是真的一见钟情。 上一世他们没有遇见过,她同样是在他病榻昏迷的时候嫁进了柯家,不同的是,那时候是柯云展代替他行的礼,他清醒后却是避她如蛇蝎,她知道他是觉得她不干净了,跟他的哥哥拜了堂的女子再来同他洞房,一女二嫁,何其的.... 一方白娟,落红证明了她的清白,他明明知道她是清白的,却不肯再入她的房,日日与姬妾欢颜,常常流连青楼楚馆。 女人的心从来都是水做的,她被蒙骗嫁给柯云嵇,心里有不甘却在她成了他的女人后,心底便存了不一样的情愫,毕竟他是她的男人,她到底是动了心。 动心? 指尖狠掐入手心,疼痛唤醒了胡思乱想的安然。 她见柯云嵇仍旧痴痴地盯着她看,淡漠地道:“菊儿,我们走吧。” 柯云嵇见她要走,急忙地挡住了她的去路,情急下拽住了她的胳膊:“别走。” 一个一个地掰开他的手指,淡然地笑道:“柯二少爷自重。” 柯云嵇自知唐突,讪讪地松手:“我,是我唐突了。” 见他松手,安然才驱步离去。 没走出多远,柯云嵇追了上来挡在她面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会娶你过门,你等着媒婆上门提亲吧。” 安然一怔,随之便是一脸怒色:“我便是伴了青灯古佛也不会入你柯家的门。” 看她愤怒,柯云嵇身子一颤险些摔倒,眼中满是伤痛。 第044章 佛愿 饶是柯云嵇深情,被安然这么一闹,心倒是更硬了几分。 看着安然踏步而去的背影,她越是不要,他越是要她,心思越发的强硬了。 娄海见二少爷狰狞着脸,心中也不由地打颤,然他却不能像是安然那样逃开,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二少爷,咱们是不是回去?” “你去查查她的底细,仔细些。”说完也不让娄海搀扶便自己回房去了。 话说安然刚一回席,落了坐凳子还没焐热,安雅就贴了上来,在她耳边低语道:“二姐姐,你方才去哪了?很好看的一段戏你错过了。” “去上茅房了。”安然抬眼见并没人注意她,才继续道,“眼看就中午了,祖母没说什么时候回家?” 安雅看了一眼远处正殷勤地在老太太身边说话的柯大夫人,悄声道:“看柯大夫人的样子是要留祖母用膳,二姐,你觉不觉得奇怪?你看柯大夫人的样子像不像是在跟祖母讨巧呢,我怎么觉得她对祖母太热情了些?” 赵安然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看过去,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 安然不说话,安雅却又贴了上来,“二姐,我觉得柯大夫人许是看上了咱们家的姑娘,柯二少爷即便冲喜也不会选寻常的姑娘,柯大夫人虽没有明着看人,我总觉得她一直在往这边看,二姐,你要当心呀。” 安雅此时不曾见过柯云嵇,安然知她是真心的,可看她一脸清纯样儿,她心里却是冷笑连连。想着,她若是见到了柯云嵇怕是不会这么淡定了吧? “谢谢四妹妹关心了。” 赵安然抬眼去瞧柯大夫人,正巧撞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只见她温和一笑,赵安然身子不由一颤,假装没看见顺着目光看向了戏台上。 果然不出所料,柯大夫人留了祖母等用膳,在廊庭摆了席面,柯家、赵家、姜家的人都坐在一处,几世同堂,别提多和乐。 不过,柯云嵇的缺席很是叫人心里打鼓,尤其原本存着心思冲喜的人,见柯云嵇不露面,都猜想着他的身子确实不好了,便也都歇了心思。就连老太太心里也犹豫了,她多少是真心喜欢安然的,安然在老太太面前乖巧懂事,她虽然有拿她联姻的心思,但也是盼着她能好的。 柯云嵇的缺席许多人都歇了心思,柯大夫人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她并没有使人去请柯云嵇出来。倒是柯大夫人频频投来的目光,让赵安然如坐针毡。 好容易捱过了午膳,柯大夫人却是热心挽留,老太太没法拒绝便歇在了客房。 丫鬟领着安然姐妹去客房,越走越觉得惊心,赵安然紧攥着帕子,手背青筋隆起。“客房到了,各位姑娘好生歇息,奴婢就在外头,姑娘有事吩咐一声便是。” “你下去吧,有事我们会叫你。”安静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持着端庄模样,在院子里打量着。这里不大,却是个小四合院,东西各两间厢房,左右看了看,便牵着安娴的手走向了东面,“我和三妹妹就在东厢房歇了,二妹妹和四妹妹就在西厢房吧。” 安然此刻没心思计较,而且就算她清醒着也犯不着为这小事在外人面前失礼,便和安雅道了声安进了屋子。 打量这里的摆设,虽不是很奢华但却透着温馨,尤其屋里摆放的物件,许多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这样的布置,让赵安然脸色骤然一变。如此相似的摆设,同样的温馨如温火蔓延,在她眼里却是刺辣辣的讽刺,手抡起茶杯就想砸,可这是柯家,她的教养不容许她如此放肆,压着火气放下茶杯。 良久,一起一伏的胸口才平了下来,见菊儿还守在她身边不曾去歇息,忙道:“菊儿你也去歇会儿,我一个人无事,你只管到未时三刻来唤我就行了。” “我瞧这姑娘也不困,左右无事,索性就在这陪着姑娘说说话吧。” 菊儿心思灵透,晓得姑娘心里不痛快,加上柯家二少爷实在是失礼唐突,她也怕姑娘难过,便想着就陪在姑娘身边,若姑娘果真难受了,她也好宽解不是。 安然何尝不明白菊儿的心思,知她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再说什么,可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赵安然说了一个字,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便唉叹了一声,神色恹恹的。 菊儿见姑娘脸色不好,忙到了茶水:“姑娘喝茶。” 赵安然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在想着什么。一时蹙眉一时舒展,菊儿在一旁看着很是揪心,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姑娘愁眉不展,忧思难解。 “若我果真进了佛寺陪伴青灯古佛,便不会有人逼着我了吧?”说出这话,赵安然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世家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以柯家宠爱柯云嵇来看,即便祖母和父亲不愿意这门亲事,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听姑娘有心出家,菊儿一慌:“姑娘不可有此心思,若姑娘果真出家了,四少爷怎么办?内宅倾轧,没有姑娘帮衬,四少爷将来....” “笙儿。” 赵安然喃喃,面色凄然。 她又怎么能逃避呢?没有她在,弟弟可不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是,让她嫁给柯云嵇,她是不愿意的,一时间心酸、凄苦、茫然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地眼角便有了泪。 姑娘默无声息地流泪,菊儿也耐不住心酸跟着拿着帕子抹泪。 “二姐。”安雅迈着蹬蹬的步子进屋,正兴奋喊着,一见安然在抹泪便敛了神色,“二姐,你怎么了?”菊儿在听到四姑娘声音的时候就站起了身子收了泪,但是安然微红的眼睛却是瞒不了她的。 赵安然强笑道:“没事,就是迷了眼,一会儿就好了。”看安雅显然不信的样子,也不想多解释,便叉开了话,“四妹妹大中午的来找我是有事?” “二姐,我听说柯家的园子修得很别致,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咱们一起去逛逛吧。” 她心里有事便不想去,可看安雅兴奋的小脸,又想到柯云嵇的习惯,眼神一闪笑道:“我梳洗一下,四妹妹且稍等等。” 安雅见她答应了,也知道她红着眼出门不好,便催促着菊儿赶紧去准备。 菊儿见姑娘脸色稍好了些,想着去散散心也好,四姑娘又是个活泼的,兴许有四姑娘陪着她心情能好些,便去备水了。 第045章 入眼 请了柯家的丫鬟带路,姐妹俩便在与这里不远的塘边坐下了。 冬日的晌午日头稍暖,四周松柏林立,羊肠小道连并亭台。外府女眷不便闲逛,所幸此处来往的人少,倒也并没什么不妥。 只是,安然有些奇怪,她原本是想费些口舌让丫鬟领到此处,却不想丫鬟竟自作主张带她们过来了,眼中光芒微闪,余光在这四周悄然打量,并无任何迹象,眉头微蹙。 不管如何,她都要试试的。 抬头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柯云嵇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四妹妹在这儿等等,我去茅房。”安雅正兴致勃勃地四处看赏,并没看到安然眼里的算计,“劳烦姐姐带路了。” 那丫鬟蹙了蹙眉,看看日头,兴许能赶回来,便点头在前面带路了。 留下菊儿陪着安雅,安然与那丫鬟一起离开了。 一边走着安然一边笑道:“看这府里的景致果然别致,怪不得传言柯家一草一木皆上品。” 并无夸张之言,柯家富庶远近皆知,院子里随意摆放的一株花草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裁剪形状别出心裁,柯家富而不俗,院子里琳琅的布置富丽中有几分清雅之气,饶是安然不喜柯家,不愿再入柯家的门,对柯家的赞叹却是由衷的。 丫鬟听了微笑着点头,脸上有几分明艳的笑容。 丫鬟的得意安然何尝瞧不出,不过在她眼里,这份富贵却是她不屑的,须知道,富贵企及后便是倾厦之危。柯家虽有出众的柯云展,却也有败家的柯云嵇,何况宅门状似安宁岂是真的宁和,不过是一时的风平浪静,当真有一日风起,便是骇浪惊涛。 安然眼尖,见那边小道深处一抹淡青身影,婀娜而立,如青松翠柏挺然,有些熟悉,但离得远却是瞧着不大清楚,忙问道:“那是谁?” 丫鬟抬眼,只道:“是四夫人。” 经丫鬟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柯四夫人最喜欢松柏,尤其喜欢拿松针制弄屏风,冬日寒寒,即便再冷她都会出门折一枝松针,看她身侧丫鬟手里拿着松枝,了然的笑了,也不等那丫鬟领路便直奔着那儿去了。 “姑娘别过去,四夫人最不喜人在她静思的时候打扰。” 丫鬟本以为这么说,她便不再去了,只见她依旧没停下,只是淡淡地冲她一笑,心下有些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上,只盼着那边能稍晚些。 不过须臾便来到了四夫人的身后,安然冉冉一福身:“给四夫人见礼了。” 柯四夫人蹙眉转身,见不是柯家的姑娘,便压下了心里的不快:“姑娘是?” “我是赵家二姑娘,冒昧打扰四夫人,还请夫人莫怪。”安然恭谨有礼却不谦卑,脸上挂着令人舒心的笑容。 柯四夫人一听是赵二姑娘,便舒展了眉头,又见她身后站着柯大夫人的丫鬟,突然上前握住安然的手,热情地道:“原来是二姑娘呀,总听姐姐提起你,早就想见见了总也不得空,既然遇见了就去我那坐坐。” 安然不解四夫人为何如此热情,但她有心拖延时间自然是乐意,忙笑着答谢:“那就叨扰四夫人了。” “夫人。” 四夫人拉着安然就走,状似一见如故地忘记了丫鬟,听那丫鬟一声唤,忙转身吩咐道:“你去忙吧,一会儿我差人送二姑娘回去。” 安然似是想起了安雅忙道:“四妹妹还在亭子那等着,劳烦姐姐跑一趟代我说一声了。” 见丫鬟焦急的模样,安然顿时觉得快意盎然,亲切地挽起四夫人的手臂:“我一见夫人就觉得似曾相识,很是亲切呢,既然夫人邀请我就不推辞了,我真去了夫人可别撵我。” 四夫人瞧出了安然的刻意,也不说穿,笑着让她挽着,简单地吩咐了那丫鬟几句,叫她好生照顾着四姑娘,便携着安然离开了。 远远地甩开了那丫鬟,安然才松开了四夫人的手臂,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唐突了,夫人....” “无碍。”四夫人眼睛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安然,见她脸上除了一丝娇羞并无扭捏之态,顿时心生好感,缓缓地说道:“你在我这儿不必拘谨,我姐姐是你亲舅妈,我们也算是亲戚,我比你母亲要小许多,你若不介意就叫我舅姨吧。” 安然早知道舅妈的妹妹嫁到了柯家,上一世她嫁进柯家的时候她已经随着柯四爷到京城去了,却是从未见过。柯四爷时常回家,总会对安然照拂一二,想来是受了四夫人所托。 此时她也不矫情,甜甜地叫了“舅姨”。 见她大方如斯,四夫人越发地喜欢她。这时候,面前的院子奔出一名身着大红袍子的俊秀少年,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虎头虎脑地很是可爱,上前抓住四夫人的手:“娘去哪儿了?”似嗔怪似抱怨地腻在了四夫人的身上。 四夫人宠溺地拍拍他的小脸将他从怀里拉出来:“这么大了还撒娇,这是你赵家姐姐,快给姐姐见礼。” 虎头小脑伸出来,滴溜溜地眼睛打量着安然,眼睛眨啊眨地甚是灵动可爱。安然见他要端端地站正了要见礼,哪里真的叫他福身,趁着还未低下身子忙上前扶了,笑弯了眼睛:“弟弟真可爱。” “这个姐姐我喜欢。”云靖年纪比安笙要大,说小也不算真的小,只是见他心思单纯又有四夫人护着,自然比安然通人事要晚些,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有时福祸相依,他到底是养在了温室里,颇有不谙世事之味,若一直这么单纯,究竟是好是坏却是不得而知了。 然,他也懂得人夸他,笑眯着眼睛钻出了四夫人的怀,伸手拉住安然。 四夫人没阻止,就随他牵着安然一同进屋,在屋里三人说笑了一番,四夫人哄着他让丫鬟们领着去玩雪,待他一走,屋里只剩下四夫人与安然,四夫人才敛了神色。 安然见四夫人突然凝目,似墨似潭幽深,顿时亦端正地坐好。 ········· 关关身体不是很好,这几日生病,更新章节有时会拖到中午,兄弟纸妹们莫嗔莫怪哦。 第046章 旧镯 关关生病,偶上午要打点滴,码字木有那么早,喜欢《一妇当关》的纸妹们,以后更新推到一点左右哦。 --------- 四夫人见安然仪态端庄,赞赏地点了点头,伸手抚了抚头上的连缀流苏,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娓娓道:“二姑娘可知今日宴席所谓何?” 安然眼中慌乱一闪而逝,略低着头道:“自然是来看戏的。” 四夫人瞧了她一眼,原本她见了大夫人的丫鬟守在安然身边只是有些怀疑罢了,如今见她神色微显慌张,再联想这月余柯云嵇的病,便了然于心,也不说穿,只茶盖刮了刮茶沫悠悠地道:“是不是看戏都无所谓了,我倒希望你是真不知道。”未等安然开口,四夫人放下茶盏,道,“云嵇这孩子没个长性,此番怕也是争强好胜而为,我只提醒你一句,有时拒绝比‘欲擒故纵’更叫人惦记。” 安然脸色立时煞白:“我不过无福之人,哪里有那样的福气,想来能让二少爷惦念的必是翘楚之人,我这样的粗鄙之容怕是难入二少爷的眼。”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又紧张又懊悔。 她可以恨可以无视,却千不该万不该当着他的面冷言冷语,那么些年早该了解的,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争取,她怎么忘了柯云嵇的执着,怎么忘了他从来势在必得的个性。 有些事点到为止,四夫人对此便不再多言,在安然陷入沉思的时候已遣人到内室取了一个匣子来。红木镂雕金镶边,从里面拿出一个看着很普通的镯子,虽说是紫金色,然却是旧时的物什,只一眼便知不是个值钱的。 四夫人将镯子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伸手戴在了安然的手腕上。 送礼不都是挑好的吗?起码要看着鲜亮,这旧巴巴的镯子.... “舅姨,这镯子....” 四夫人笑笑道:“这镯子看着不起眼却是内有乾坤,你且收好了。”她见安然盯着镯子瞧,继续道,“这是你母亲生前交给了姐姐保管的,赫连家出事便遣人送到了我这里。” “娘?”安然喃喃低语,一手轻抚着镯子,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四夫人见她低头良久不语,也不催促,只叫丫鬟重新换了热茶,慢慢地品着。她对赵安然说不上喜欢,却看着她觉得很舒心,面前这个小姑娘不算是绝色,但称得上秀丽清纯,尤其见她刻意地隐忍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是心疼。 世家女郎都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赵安然再如何的隐忍,眼睛却总是出卖了她。这样的她,隐忍、坚强、柔韧、倔强,柯云嵇看上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母亲可曾跟舅姨说过她的嫁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四夫人一定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笃定,但她就是觉得四夫人知道。 四夫人抬眼淡淡地道:“当年,你母亲的婚事可谓是轰动整个临州城,一百三十六台的嫁妆,不算上先前送来的家具,直排满了一条街,大红的地毯从城门就铺到了赵府门口,若说嫁妆,怕是临州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的。” 故而言他,四夫人不愿意说,安然也不再多问,只她心里更加确定了,四夫人一定知道。 低头不语,片刻才道:“时候不早了,祖母可能起来了,我就不在舅姨这儿多待了。我出门不便,再不知何时能来看舅姨,舅姨若得空便去赵家坐坐。” “我就不留你了。”四夫人叫了身边的从安亲自送她回客房,“你去送送二姑娘。” 辞了四夫人,安然也没再去院子里逛,直接回了客房。从安送她回来也没进门坐坐就直接回去了,安然也没留她,进门来就看到安雅一个人坐在桌前,一手支着下巴,眼睛直直地,她回来就没察觉。 “四妹妹?”安然坐到她身边,晃了晃她的身子。 安雅扭头看一眼,见是她,便道:“二姐姐回来了。” “想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儿发呆?” 安雅想到他俊逸的面容,脸色红晕地道:“没想什么,可能是没午睡,有些乏了。” 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已经见到他了,心中冷笑,嘴上却打趣道:“瞧四妹妹这害羞样儿,不知道的还当妹妹有了心上人了呢。” 安雅拍了安然一下羞道:“二姐姐再乱说我就告诉娘去。” 安然推了推她的身子,催促道:“快去,快去,可不是该叫三婶娘赶紧地给你说个婆家了。” “二姐!” 见她恼羞正要劝说,就见一丫鬟进来了。“老太太说若姑娘们也都歇好了就过去,稍后便要回去了。” “祖母如今都收拾妥当了?夫人们也都过去了吗?” “老太太在前院里和我家大夫人说话,赵家的各位夫人如今也都去请了,一时半刻就过去了。” 赵安然想了想道:“既如此也不急,麻烦姐姐叫人送些洗漱的温水来,我们姐妹净了脸就过去。” 那丫鬟笑岑岑地道:“不麻烦,姑娘且稍等等。” 净了脸,安然又坐在镜子前叫菊儿给重新梳头,安雅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待到她梳妆完毕,安雅拉着她就欲走,安然忙拉住她道:“四妹妹别急。” 安雅不解:“祖母已经等着了,二姐姐怎么还不急?去晚了回去该挨骂了。” “四妹妹没听刚才的小丫鬟说祖母正和柯大夫人说话呢,一时半刻也不走,许是有事商量,咱们现在过去岂不也是候着,不如在这儿多待会儿。” 商量事?安雅也不是憨的傻的,听这一句便知道是什么事,只是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过去。抬眼凝视着安然,低头红着脸道:“二姐姐,咱们去晚了总归不好,况且在哪里等不是等,咱们这就过去吧。” 安雅凝视着她,生怕她不走。 “既然四妹妹这么急切,我这做姐姐的总不好拧着,也好,咱们也去瞧瞧祖母跟柯大夫人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管安雅刷地红了脸,起身牵着她的手就去隔壁找安静安娴同去。 第047章 上香 回到府里,老太太请姑娘到映辉堂说了会儿话,回来姑娘就是魂不守舍的,坐在桌前对着窗子发呆,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倒是叫身边的人也跟着愁眉不展。 “姑娘怎么了?” 在赵府里唯有身边的几人能让她毫无顾忌地放下心防,从老太太那回来,她心里闪了无数个念头,挣扎了很久,却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逃避或许能给她自己另一条道路,是否康庄她都不在意,但让她抛下至亲的弟弟,一个人逍遥,她又做不到。 老太太成功地捏住了她的七寸,她反抗不得,挣扎不得,不甘心却只能默默承受。 阴霾压在心里,教人胸闷窒息。 安然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嬷嬷,我现在只有你们了。” 陈嬷嬷虽不知姑娘忧愁什么,但她却看得出姑娘不开心,是老太太说了什么?“是老太太说了什么?” 点点头道:“我不想进柯家。” 陈嬷嬷身子一僵,脸色立刻煞白,声音沙哑地道:“冲喜?” “嗯。” 沉默半晌,陈嬷嬷道:“听菊儿说柯二少爷并无大碍,只不过身子看着有些个虚,而且又是翩翩佳公子。他虽不是长子,却是柯家最受宠爱的儿子,姑娘嫁过去未尝不好,何况...” 何况他是瞧上了她,不是吗? 安然脸上带着一抹冷嘲的笑,喃喃低语道:“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吗?” 声音太低陈嬷嬷没有听清楚:“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安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嬷嬷明日一早让沈青过来一趟。” 放下了纱帐,安置好了姑娘,见她闭眼睡去,陈嬷嬷才轻声地合门而去。 翌日,用过早膳后竹儿道沈青来了,她示意人收拾了席面,退去后才叫沈青进来。几日不见,他瞧着倒是更干练了许多,进门福身行礼:“给姑娘请安。” 安然从袖袋中掏出昨晚写好的书信递给竹儿:“这封信你亲自交到柯二少爷手上,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应了声“是”,沈青便退下了。 陈嬷嬷进来正巧听到姑娘的话,眉头紧促:“姑娘也该经心些,若被人知晓私相授受,姑娘的名声就没了。” “我有分寸。” 陈嬷嬷还要说教,正巧安雅带着丫鬟来了。 “二姐姐正忙呢?我来的不巧,没打扰姐姐吧?” 见她进来,安然忙吩咐道,“嬷嬷去准备些四妹妹爱吃的点心,我和妹妹说说话。” 陈嬷嬷自是明白,此时不能再多说,便凝着脸下去准备了,菊儿亲自去泡茶,只留下竹儿在边上候着。 安雅看着陈嬷嬷出了门才道:“姐姐也厉害些,别总是这么宽厚,嬷嬷到底是下人,怎么能给主子脸色瞧。” 安然不在意地道:“嬷嬷平时不这样,今儿确是我的不是,嬷嬷也是为我好,我总不好叫人寒心不是,不过四妹妹说的也是,姐姐多些妹妹提点了。” 安雅摆摆手:“我们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抬眼见竹儿守在旁边没下去的意思,转头对身边的之林说,“你也许久不见竹儿了,这儿不用伺候,你们也下去玩耍吧。” 竹儿看一眼安然,见她点头便同之林一同出门了。 屋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安雅挪到安然的身边抓着她的手低语地道:“二姐,母亲说祖母有意叫你冲喜,你可要早做打算。” 安然淡淡地看她一眼,并不惊讶之色:“祖母昨儿回来就跟我透漏了。”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安雅面有急色。 见她如此,安然知道她已经见过柯云嵇了,这副急色.... 安然低头,面有凄色,喃喃道:“我,我是不愿意的,可...可祖母已经铁了心,我能怎么办?” 安雅听此亦是沉默。 心思烦乱不知何语,心有戚戚。 半晌才面带红晕地道:“不瞒姐姐,昨日晌午我,我见过柯二少爷。” 安然一脸惊讶:“妹妹见过柯二少爷?”转而一脸羞涩地道,“他,他如何?” 安雅紧攥着拳头:“柯二少爷一脸病容,身子又很是消瘦,看着风吹就倒似的,而且,而且脸色蜡黄蜡黄的,尖嘴凸腮....总之,姐姐千万不能嫁过去,妹妹不想,不想看着姐姐如了火坑。” “妹妹说的是真的?”安然一脸焦急,茫然不知所措。 见她相信了,安雅笑着安慰道:“姐姐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妹妹也会帮助姐姐的。” 安然面有凄凄,安雅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陈嬷嬷领着丫鬟上了点心茶水,安雅才住了口。姐妹二人不再谈及冲喜之事,互相调笑了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了,安雅才带着之林离开。 看着安雅的背影,安然微微翘起了嘴角,或许她可用得上。 ······· 这几日安雅频频地来找安然说话,安然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点破,每日里总沉着一张脸,总有一股愁绪萦绕,越是这样,安雅越是担忧地安慰着她,眼睛深处的得意,掩饰的很好,却没瞒得过安然。 一日,用过早膳后,安然梳妆打扮了一番,正准备出门,不巧,安雅却是又来了,她见安然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忙问道:“二姐要去哪儿?” “去承恩寺上香。”安然见她身后的之林之桃拿着许多的面料,不解地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安雅笑着道:“母亲这两日买了许多时新的面料,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这些是我送给姐姐的。” 安然看着这些面料,无一不精致,笑着答谢:“既是妹妹的心意,姐姐收下了。”菊儿竹儿接下面料,安然又道,“今日有事,姐姐就不留妹妹了,改日再请妹妹来玩。” 上了马车,车轮滚滚,踏着尘土驶向了承恩寺。 承恩寺的后山停着安然母亲的棺椁,她不能亲自去坟前上香,只能在佛前叩拜,祈祷佛祖保佑,保佑母亲早登极乐,保佑活着的人一生平顺安康。 第048章 认命(补更) 跪拜起身,安然盈盈行至主持面前,双手一合,躬身行礼:“主持师父,听闻贵寺红梅乃大乘一绝,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一观?” “圆寂,带施主去后院。” “施主这边请。” 再次合手行礼,由着小师父领着去后院。 眼前一片梅林,倚在山峦之前,像是女儿似的娇栖着,纯白的雪地上零落地散着粉红的花瓣,微风轻抚,花瓣如落叶般飘洒,漫天飞舞,幽香沁人,置身其中宛若身处仙境。 承恩寺的后院,与其说是院落不若说是后山。梅林直接连缀着后山的广阔林木,并无矗立围墙。院子里只零星地摆着几方石桌石椅,无勾栏廊亭,简单质朴倒也显出几分清雅。 “姑娘,这里的石凳满是积雪,我去找一方软褥叫姑娘歇歇脚。” 菊儿正要走,安然摇头拦住了她:“不用。” 回身不经意一瞥,菊儿看到门边站立的男子,惊地掩唇道:“姑娘,有,有人来了。” 安然没有转身去看,只吩咐嬷嬷三人到前后院的门廊上守着,嬷嬷几人看着门边的男子,不动,安然亦知她们的担心,道理是说不通的,她不愿在此说教,只板着脸让她们出去,嬷嬷几人无奈只好出去,不过并未走远,站在门廊的正中遥遥地望着这边。 “美人当如斯。” 行至她的面前,手折一支梅触及轻闻,一抹清香入鼻。 安然不懂他是在称赞她,还是在称赞她梅,或者两者皆有,但她却无动于心。抬眼看他,低垂着眼袂眼睫轻颤,修长的葱指轻抚着梅花,似爱抚般的小心翼翼,梅枝掩盖了他半边脸颊,却难掩他风姿阔绰。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痴迷。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她的痴迷令他喜悦于心,目光交织,说道:“姑娘既悦于我,何至于冷漠如初?” 安然淡然地道:“二少爷很自信?” “自然。” 安然沉默半晌道:“二少爷丰神俊逸,安然一时痴迷也是常情,安然若说无心于二少爷,不知二少爷可否就此放过安然。” 他凝视地盯着安然,直看得她羞涩地低头:“姑娘是未曾看清自己的心罢了,云嵇自信姑娘心中有云嵇。” 安然惊讶地抬头,触碰到他的目光急忙地逃避:“二少爷想多了,你我加上这次不过三见过三次面,二少爷说安然心中有二少爷未免自恋了些。” 他摇摇头不赞同地道:“姑娘眼中有恨,云嵇虽不知为何,却明了是为云嵇。须知不悦于心何来的恨?姑娘只是被恨所累,看不清自己的心罢了。” “我不悦你!” 安然的脸色骤然变白,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因他无稽的话语。 他微眯起眼睛轻轻摇头,却也不再辩驳,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揪得疼痛,亦不解她恨他何至如此。良久,稳了心神道:“姑娘约我前来不单是为这吧?” 暗自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缓缓道来:“我不悦你是真,恨你亦是真,我亦不愿留有遗憾,请你给我两年时间,或许我会悦你,或许我依然不悦你但也没有那么恨了,你也不想新娘带着仇恨嫁给你的,对吧?” “两年?”柯云嵇低喃着,摇头道,“我从不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何况两年时间你我能相见的次数巴掌都数得过来,你既恨我至深,两年如何能消磨你心中的恨意,我只相信,只有陪在你身边才能真正抹去你心里的恨。” “你....”安然忍着怒气,沉声道,“我宁死也不会嫁你。” “你不会死,我相信你会愿意披上嫁衣,不为你自己,只为了他,你的亲弟弟,你也会心甘情愿地披上嫁衣。” 他的笃定彻底激怒了安然,她如同一只愤怒的困兽,赤红着眼睛道:“卑鄙!” “如果只有卑鄙的手段能让你嫁给我,我愿意成为一个卑鄙的人,我从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能得到想要的,那些口舌荼毒又算什么。”柯云嵇看她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身子一颤一颤的模样,心有不忍,道:“你放心,在你没有消除心里的恨意之前,我不会碰你,我会等你...等你喜欢我。” 听他之言,安然的身子放松了许多,可还是恨,他终究还是要娶,既然无法避免,那么这样也不错,等到羽翼渐丰之日,她便离开。 眼神微闪,想到安雅,想到他的那些侍妾,沉声道:“若你能做到唯一,我嫁你也不是不可能。” “唯一吗?”柯云嵇唇角上扬,带着些许的调笑,“等你悦我的那日,我会为你遣散妾侍,现在嘛....你总要让我有个松快的去处不是?若你坚持,我不介意....你。” 安然面上扬起明艳的笑容:“是安然的错,人皆知二少爷风流之名,我何以痴傻至此,况安然自知今生无心二少爷,又何必去理会那么多,二少爷既愿意,那么安然也无话可说,只愿二少爷美人在怀之时切莫打扰了安然的清静,也请二少爷拘着些你的爱妾,安然固然无心,但也需要一方静室,他日若得罪了你的爱妾,还请二少爷睁只眼闭只眼。” “你是正妻,自然有权教导妾侍,后院的事我不会插手,全凭姑娘。” “希望你说到做到。” “自然。” 回头看一眼门廊处,只见嬷嬷焦急之色了然于表,道:“天色不早,安然不便多留,二少爷自便。” 晓得她的顾忌,柯云嵇远远地看着她疾步离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姑娘可算是出来了。”嬷嬷几人松了口气,扶着安然疾步离开后院,在前院里同主持告辞,乘了马车回府。 马车上,嬷嬷与菊儿竹儿板着脸不说话,只尽心地伺候。 安然知道她们心里有气,笑盈盈地赔礼道:“安然知道错了,再不会犯了,嬷嬷,嬷嬷....” “姑娘是主子,奴婢不过是伺候姑娘的下人,姑娘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看嬷嬷板着脸,安然叹了口气道:“嬷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真的不想进柯家,若不争取地就认命,我不甘心,我....” 陈嬷嬷虽不明白姑娘为何会恨柯二少爷,但姑娘不喜是真,她也知姑娘的心事,也明白此时反抗并无半点的好,劝道:“柯二少爷虽说是风流些,倒也出挑,姑娘何必执拗,老太太和老爷坚持,你再闹也无济于事。” “我不会再闹了,我认命。” 听姑娘这么说,几人都舒了口气,皆暗自叹息。 第049章 来人 清晨起来,安然无事站在门口,眼见着晴空万里,骤然见又下起了小雪,菊儿见姑娘站在风口上,忙取了披风给姑娘披上:“姑娘进屋吧,外头冷。” 安然微微颔首,这眼看就要出正月了,竟突然下起了小雪,紧了紧披风由着菊儿扶着进屋。 “给姑娘贺喜了。” 安然停下步子转身见是紫罗笑道:“我哪儿来的喜事?” 紫罗笑道:“姑娘可不是喜事将近,谁不知道柯大夫人瞧上姑娘,姑娘好福气,就等着入了这富贵门,享受这一生荣华了。” 菊儿悄悄地瞧着姑娘的神色,见姑娘并没有不悦才微微放下心。 安然微微颔首笑道:“若真如紫罗姑娘所说,倒还算是喜事,只是紫罗姑娘没听说吗?如今这时节处处在传,柯二少爷缠绵病榻时日已久,若果然如姑娘所说,即便掉进着富贵窝里,也是个守寡的命,是不是福气全看个人怎么想了,若我果真只在乎银钱富贵,倒也如紫罗姑娘所言。” 紫罗没想到安然会直接说出来,一时口讷,在安然这儿没讨到好,也就慌忙告辞了。菊儿看紫罗慌忙逃离的背影,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看她平时嚣张的样儿,姑娘早该治治她那张嘴了。” 安然面色风轻云淡,丝毫不在意,菊儿见姑娘不在意便住了口。用了些小米薏仁粥,两个酥饼子,并着些小菜倒也可口。 老太太屋里的锦玉姑娘推门进来了,见姑娘刚用过早膳,忙笑道:“京里的亲家老太爷派人来看姑娘,老太太请姑娘过去。” 安然惊喜地眼睛一亮,她半月前寄了信件过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人。 菊儿帮着姑娘梳洗了一番,穿了一件藕荷锦缎的小袄,又给姑娘给披了紫云缎子的披风,伸手拿了准备好的手炉放到姑娘手里。 未撩开帘帐,便听到屋里老太太与殷管事说话的声音。 “亲家公派人来接二丫头和小四去住些日子本也无可厚非,可如今过了年二丫头也十二了,已经到了学管家的时候,小四年纪又小,此去京里车马劳顿,孩子小怕是经不起折腾,恐怕要叫殷管事白跑一趟了。” 老太太口口声声为姐弟俩好,然她心里亦有自己的算盘,此时与柯家的婚事虽说两家定了心思,却并没有真正下聘,若真叫姐弟俩上京去,一个说漏了嘴,赫连老太爷闹起来,说赵家亏待了姐弟俩,虽说无大碍,却也不大好看。 老太太想着只等着两家定了亲事,再叫姐弟俩上京,到时候赫连老太爷即便不悦也没得说辞。 听屋里没了音,便知道殷管事到底是管事,不便多说,况且老太太句句在理,他也无话反驳,笑盈盈地撩帘进屋:“然儿给祖母请安,殷伯伯好。” 老太太笑着招手让安然站到她的跟前,她伸手握着安然的手,笑着对殷管事说:“满府里我最疼二丫头,不瞒殷管事,我一天不见二丫头心里就想念的紧,老婆子老了,也没什么念想,只想着含饴弄孙天伦之乐,不是不让二丫头去京里,我实在也是舍不得。” 安然撒娇道:“我也舍不得祖母。” 老太太笑眯了眼睛,殷管事疑惑地看向了安然。 “我家老太爷只是想接表姑娘和表少爷小住,并不耽误姑娘学管家,何况姑娘里笈开还有几年,学管家也不在这一两月,老太爷今日身子不是很好,病榻之人难免有些个念想,还望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眼里闪过厉色,笑眯眯地道:“亲家公身子不好,本该叫孩子没去瞧瞧,可殷管事也看到了,小四才五岁,实在经不起车马颠簸,亲家公想来也不想小四受累,殷管事只管回话,亲家公会明白的。” 安然一脸的急色:“殷伯伯,外公怎么病了?严不严重?” “冬日天寒,老太爷思念表姑娘与表少爷,不慎吹了寒风,邪风入体着了寒,如今卧病在床已有时日,实在是不得已才叫奴才来接表姑娘与表少爷上京小住的。” 殷管事一脸的担忧,安然急忙地跪在了老太太跟前:“祖母,安然本不该奢求,可,可外公病了,安然如今知晓了便不能视而不见,安然知道祖母是为了安然好,安然保证,就去京里探望外公,小住几日便回,一定不会耽搁了学管家,安然只想去外公跟前尽孝,请祖母成全。” 安然一脸悲戚,老太太看了看同样一脸担忧的殷管事,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去是留心里也很矛盾,忙叫人去请大老爷赵庭轩。 赵庭轩正在前院和李氏商量着安然的婚事,见老太太屋里的丫鬟来了,忙住了口问道:“母亲有何吩咐?” “京里亲家老爷病了,派人来接二姑娘和四少爷去小住,老太太让奴婢来请大爷过去商量一二。” 李氏听此蹙眉道:“爷,道理说不该拦着姑娘尽孝,可爷也要想想,二姑娘已经知道了与柯家的婚事,若万一......爷还是谨慎些好。” 赵庭轩沉思半晌道:“岳父生病叫人来接安然姐弟,我若拦着不让便是疏远岳家,瑾儿才去了不到一年便与岳家生分,传出去也不好听,这事儿不能拦着。” 李氏想想也是不能拦着,道:“实在不行,我来做恶人?” 赵庭轩浓眉一挑,敛住思绪道:“不行,你出面若传出去更不好听,不如就坦然些放人,如今柯家没有下聘,外面也并没有人知道柯家与赵家的打算,即便安然说了,咱们也有应对法子,毕竟事情没出,空口白话,没人信的。” “李氏想想别无他法只能如此:“那就按照老爷说的办吧。” “也不能放纵了,你挑两个精心地跟着,多少也防范着些,想来有人跟着,安然不会乱说话。”赵庭轩想了想补充道。 赵庭轩借口出门了,只叫丫鬟带话过去,让老太太留殷管事住一晚。 赵安然想得比较简单,这事儿她认为父亲是如何都不能拦的,只为了名声他也不会在此时远了赫连家,听说殷管事要住一晚,她便兴冲冲地回屋收拾东西了。 第050章 上京 回望身后,渐渐模糊的宽阔护城河,灰色厚实的墙垣,安然欣喜不已。 终于离开了这里,她不再是上世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她走出临州城就是她改变命运的开始,十里长亭,安然让殷管事停下马车靠在路边。 “殷伯伯,咱们在这儿稍歇息下吧。” 殷管事看看天色,又看向安然:“姑娘若累了不妨在车里躺躺,临州离京城尚有几日的车程,若这般行车怕是...” “殷伯伯,我与人约了在此回合,只稍等片刻就好,看着天色,她们快到了。” 殷管事皱眉,正欲说教,只听马蹄声渐渐,看清是沈青等人,安然忙道:“她们来了。” 殷管事回头一看,却是安笙的贴身小厮,才舒缓了神色。 王嬷嬷等人从马车里下来,到安然的面前见礼:“姑娘好。” “王嬷嬷快不必多礼,你是我母亲的奶娘,该是我敬着你才是。”转头对殷管事说道,“殷伯伯,她们是我母亲身边的人,母亲去后我便暗中买下了她们,此去京城咱们带上她们吧,她们留在临州也是没个去处。” 人来都来了,殷管事又能说什么,只好带着了。 临州到京城的路途说近也不近,姐弟两个在路上走了将近半月的时间才到了临近京城的边界。京城到底比临州繁华,所到之处尽比临州更为熙攘,道路两侧林立的商铺多不胜举,且不必临州的商铺那般琐碎,更多的是三层两层的大商铺。 安然两世加起来也不过是第一次到京城,自然是看着新鲜,然到底出身世家大族,虽惊讶于上京的繁华,却也没少见多怪之意,倒是小小安笙看着道路两侧的铺子,不禁张大了嘴巴,活脱脱地能赛下个鸡蛋。 安然指尖戳戳安笙的额头:“瞧你没出息的样儿,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 “姐姐欺负笙儿,笙儿不理姐姐了!” 安笙赌气地别过脸,安然伸手拧了拧他脸蛋的肉肉,“瞧瞧你这小气样,还小小男子汉呢,竟不如个大姑娘家,羞不羞!” 安然刮刮安笙的脸颊,安笙脸颊突地红了。 看他羞了,安然也不再逗他。 城外距城门也不过几里的路,说话逗趣间就看见了高高的城墙,城门之上高悬着一杆大旗,上书写着“大乘”两个打字,殷虹的布幔上浓黑的字体,格外的庄严肃穆。城门城墙正中镶嵌着“上京”二字。 车马辘辘,很快就到了赫连家,安然领着弟弟安笙下了车,抬眼看,竟是一个五进的院子,不由地暗暗惊讶,不想赫连家的家底竟是丰厚如此,在这京城寸土寸金之地,赫连家以衰落之势,还能占据一席之地,便不由面露喜色。 “表姑娘来了!” 只听小厮一声吆喝,内门里陆陆续续走出十多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左右排列,如此郑重的迎接,安然感激于心,不自觉地红了眼圈。 一嬷嬷上前牵了安然的手:“表姑娘可算是到了,老太爷和老爷夫人总算是盼到了姑娘。”眼睛又见安然牵着一粉嫩的小男孩儿,料想这便是表少爷了,忙夸赞道,“怪道老太爷总是念叨着,瞧这表少爷粉雕玉琢的小模样,可不是叫人爱煞了。” 安然抬眼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伶俐精明的眸子,一看便知在这府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虽不知道到底是谁,但猜也知道是舅母身边的老嬷嬷了,忙客气地塞了一小包银子:“安然姐弟要在这儿住些日子,以后许多地方要麻烦嬷嬷照应,一点小意思,嬷嬷别嫌弃。” 那嬷嬷捏了捏见分量不小,眼角都笑得翘了起来,一想这姐弟俩竟是老太爷心肝上的人,又忙推辞着,安然只她的顾忌,忙开言道:“嬷嬷别推辞,知道嬷嬷不缺这点银子,只是我们姐弟一点心意,您别推辞。” 推辞不过,嬷嬷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待姐弟俩更是尽心了许多,一边领着姐弟俩进府,一边帮着介绍府里道路的通向,并悄声地告诉了她许多府里的习惯,安然笑着一一颔首谢过。 安然主仆一行七人进了内宅正房,外公与舅舅舅妈并着表姐弟已经等候了多时,才进门安然领着安笙跪到外公与舅舅面前行大礼:“安然安笙给外公请安,给舅舅舅妈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老太爷伸手将安然姐弟拉起来,让两姐弟站到他的面前,“一路上车马颠簸,想必累了吧,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 安笙人小,站在老太爷跟前只过了膝盖多一点,小不点的样儿老太爷瞧着很是怜爱,伸手将他抱起放在腿上:“小笙儿累不累?” 安笙摇头:“笙儿不累,笙儿有躺在姐姐怀里,一点儿都不觉得颠簸。” 老太爷赞赏地看安然一眼,指着末座的几位道:“这是你大表哥、大表姐、小表弟。” 安然与三位表姐弟一一行礼还礼。 表姐赫连欣欣上前挽住安然的胳膊:“咱们府里就我一个姑娘,如今你来了正好跟我做伴,咱们表姐妹可要好好说说话。” 对表姐的热情,安然显然是开心的,笑道:“表姐生的标致,就该是宠着的,我羡慕表姐呢。” “哎呀,我可是第一回听人说羡慕我呢,表妹可不知道,我在这孤家寡人的,竟受你大表哥小表弟的欺负,这回你来了,你可要帮我。” 表姐一惊一乍的样儿,安然笑着拿帕子捂着嘴。 “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叫你表妹笑话你。”舅母虽是责备的话,眼里却带着宠溺的笑容,见表姐不再说话了,便看向安然道,“你们第一回来家里,也别拘谨了自己,京里不必临州规矩大,在这儿是可以出门的,你不用守着那些个礼数,只好生自在地在这儿住着,过些日子,我叫你大表哥带着你们去京里转转,总不能白来一趟不是?” 安然还礼应了。 咳咳... “外公喝口茶顺顺。”听外公咳嗽,安然忙端了桌面的茶水递过去,见外公喝了茶好些了,便又道,“殷伯伯说外公病了,如今可是好些了?这都月余了怎么还咳?” 老太爷摆摆手:“好多了,你别担心,大夫说这一两日就好了。”见安然面有疲色,忙吩咐下人道,“带表姑娘和表少爷下去休息。” 当下,丫鬟们安排着,安然住进了与表姐相邻的梅园,安笙小不好独住,便安排了同小表弟同睡一院。 第051章 苗头 上京晚凉,夕雾浓稠,背倚窗棂望尽天边,隔着高栏看不到院外街市的情景,听着时不时地吆喝之声,却也喜不胜收,仿是身临闹市,融于世俗之中,再不是无知闺阁薄愁凝眉。 “姑娘快别站着了,老太爷催了两次了,叫姑娘一起用晚膳呢。” 这次陈嬷嬷留在家里看院子,只带了竹儿菊儿二人,竹儿端着铜盆进来,见自家姑娘倚在窗边傻笑,忙催促着洗漱。 安然一边接过温热的帕子擦脸,一边同竹儿说道:“你觉得外公家同咱们家比怎么样?” 竹儿是个实诚嘴快的,没有菊儿心思细腻,也没有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直言道:“要跟咱们家比,老太爷这儿的院子小了些,也没咱们那精致,不过瞧着府里的人倒和乐,比咱们那的人要真心,尤其这儿的下人不似咱们府里那些人长了双势利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 “那要是让你留在这儿,你喜欢吗?”随意地问道。 竹儿正拿了梳子要给姑娘梳头,听姑娘不要她了,梳子哐当地掉在了地上,慌忙地捡起来,一下跪在地上:“姑娘是不要竹儿了吗?姑娘,竹儿以后一定改了鲁莽的性子,姑娘别不要竹儿。” 安然连忙拉起她:“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比我大几岁,说是我姐姐也不为过,我同你说这些自然是有我的用意,唉,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竹儿见姑娘不是不要她,忙笑着站起身给姑娘梳头,见姑娘又凝眉了:“姑娘不高兴了?” “没事。” 姑娘不想说,竹儿也不好多问,待梳洗打扮好了陪着姑娘一同去正房用膳。 穿过两道门廊庭院就是正房,安然由着竹儿掀开帘子跨步进门。见老太爷歪在侧榻上,脸色比之晌午时要好上许多,脸色不似当时的苍白,盈盈上前一一拜礼,道:“外公瞧着比晌午好多了。” 老太爷指着软榻边上的空地儿示意她坐下:“人年岁大了,身子难免有个病啊痛的,不打紧。”老太爷伸手替安然理了理风吹乱的刘海,“家里这几个孩子我最疼你母亲,却也是我害了你母亲,如今你们姐弟也没个依靠,在那样的一个大家子里,难免受气些,这回来了京里,也别觉得不自在,权当这儿是自个儿家,好生住些日子。” “恩。”安然刚应了声正要再说话,表姐弟领着安笙进来了,安笙笑得欢实,一额头的汗水,兴冲冲地进门给各位行了礼,又一下冲到了安然的怀里,甜腻腻地道:“姐姐。” 安然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嘴里却道:“瞧你这猴样,这么冷的天闹得出一头的汗,是不是跟表哥淘气了?” 大表哥赫连希笑道:“表弟很可爱,我们都喜欢跟他玩,是我们没注意,表妹别说他,他还小呢。” “表哥别惯着他,这猴儿可不经惯,越惯越来劲。” 听安然一言,表哥表姐表弟一脸了然的模样,安笙登时红了脸,身子钻到老太爷的怀里蹭啊蹭的不依,直嚷嚷着要老太爷给他做主。 安然知道老太爷身子不爽利,伸手将安笙从老太爷的怀里拉出来:“外公别理会他,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老太爷摸摸安笙的小脑瓜子:“还小呢,别拘的太紧了,统共也住不了多少日子,随他的意吧。” 也是,就住个一两月,以后什么时候再来还没个时候,安然眼底黯然了许多,脸上却强笑着:“哪里就拘了他了,在外公这儿他都快成混世小魔王了。” 时候虽短,瞧进门时表姐弟们的模样,显然是宠着这个小表弟的,再看他一脸的汗,猜一猜也知道,他玩疯了,可能也就差上房揭瓦了。正打趣着,听小丫鬟来请道:“老爷和夫人请老太爷、少爷姑娘到前厅用膳。” “走,咱们去看看你舅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老太爷伸手让安然搀扶着他,小表弟赫连弋牵着安笙的手,祖孙几人同去前厅。 老太爷坐在了首座,安然起身要坐到表姐身边,不料老太爷拉着他坚持叫她坐在他身边,那是下首座,该是舅舅的位置,无措地看向了舅舅,舅舅则是一脸的笑意:“叫你坐就坐吧。” 无奈,她只好坐下。安笙则坐在了老太爷的另一侧,小表弟紧挨着安笙。安然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乱作一弃的坐象。 一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尤其大表姐的热情,更是叫安然打心里熨贴。 用过晚膳,一家人都聚在老太爷的房里说话,安然不解地看着舅舅:“舅舅不是去了外县任职?怎么在家?” 舅舅不在意地道:“没事,就是回来住个几天,没几日就要走了。” 舅舅虽不大在意,舅母皱眉的模样却叫安然心中一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还不知道你舅舅这人,他再是耿直不过了,不过是看不过眼有些个人仗势傲慢,就打了那人几军棍,便叫知州上书达了圣听,小事而已,然儿不必担心。”老太爷怕外孙女挂心,忙解释了。 殊不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反倒更忧心了。 回到房里,安然极力地回想着,却始终不记不起舅舅究竟是如何入罪,外公家是如何倒塌的,但有一点记忆犹新,这一年赫连家几经波折,五月时却是抄家祸事。 大厦将倾,不足三月,她思来想去没个法子,却又不能坦诚,躺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菊儿。” 菊儿推门进来,见姑娘坐在**:“姑娘是怎了?” “替我梳洗更衣。” 菊儿看一眼天色:“已经很晚了,姑娘要出去?” “我有事见外公,你让竹儿先去说一下,我一会儿就过去。” 菊儿面有为难地道:“如今天色已晚,老太爷恐已入睡,这时候去怕是不好,姑娘何不明个儿一早过去?” 安然身子一滞,又想到老太太和李氏安排到身边的那两个人,实在是不好甩开,坚决地道:“就现在,不必多说了。” 安然匆匆地赶在夜色里进了正院,进屋后见外公只合了外衣在**坐着,见他又是疲惫的模样,心下又觉得自己不懂事,可事不等人,她不能拖。 第052章 坦诚 “然儿有什么急事,竟等不到天明?” 老太爷见安然进来,忙遣了人下去,屋里只留下祖孙二人。 来的路上,安然想了许多,她一个小姑娘的话,外公和舅舅是如何都不会看重的,想来想去还是要坦诚,若果真外公容不下她,那么她也不过是一死,却能换来赫连家的富顺,安笙也有了依靠。 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郑重地磕头。 老太爷见她如此,忙伸手要扶她起来。 “外公就让然儿跪着说吧,若是,若是外公容不下安然,安然只希望外公能保安笙一世安康。” “外公怎么会容不下然儿呢,傻话,快起来。” 安然摇头:“外公等安然说完了再决定吧。”安然直直地跪在老太爷的窗前,“安然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如今的安然不过是一缕冤魂附体重生。” 老太爷震惊地看着安然,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那一世安然活了十八年,得遇重生安然知晓许多后事,此番冒死坦诚,安然只一件心事,赫连家五月时将有抄家之祸,安然不想看着外公一家颠沛流离,安然虽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何人,但有一点,舅舅必不能继续在鄞州任职,否则大祸就在眼前。” 安然的话实在是太过吓人,老太爷一时也无话,两个人竟都沉默了。 老太爷活了一大把的年纪,原本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可看安然的样子全然不似作假,何况谁能拿自己的命来赌? 安然跪在地上,不敢去看老太爷,尤其老太爷的沉默让她的心里渐渐地凉了。不禁苦笑,是亲外公又如何,总是会把她看作妖孽处置,这种事就算是亲娘也不一定能坦然接受,她如何能苛求外公? 想通了便不在心里挣扎,郑重地磕头道:“安然知道外公也觉得安然是妖孽,安然不让外公为难,只盼望外公一世富顺安康,明日安然就启程回临州,今后,今后只盼着外公多照拂些安笙。” 磕了三个响头,刚要起身离开,老太爷却开口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哽咽道:“安然不敢欺骗外公。” 顿时又陷入了沉默,安然心里却很是紧张,她怕外公不信她,那样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心思,她豁出去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不,她不能。 “外公,安然如何都不会拿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来骗你的,你要相信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安然一脸焦急。 老太爷却是枉若不见,淡淡地道:“赫连家会被抄家?” “是。” “什么罪名?” “勾连外族,谋逆之罪。” 老太爷拧眉。鄞州是军事要地,勾连之罪,他信安然,虽然她说的实在是骇人听闻,但官场倾轧他却是明白的。老太爷转头看向了安然,见她正凝目盯着自己,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安然见老太爷并没避她如蛇蝎,又是一脸凝重的模样,小声地问道:“外公信我?” 老太爷微微颔首,亲手扶她起来:“你写信让我接你来京里是早有打算了吧?” 安然微微点头:“恩,我想让外公弃官从商,不在官场便没有了那些算计。” 老太爷蹙眉道:“从商谈何容易?赫连家从未踏入商界,又不善经营,怕是不易。” 安然嫣然一笑:“外公忘了我了?” “你?” 见老太爷明显不信的样子,忙道:“外公难道忘了,我之前是活了十八年的,如今不过十二,别人不晓得将来的事情,我却是知道的,咱们就从商六年,挣足了一世的银钱,之后的日子只管享福就是了。” 老太爷点点安然的额头:“你个小人精。”正开心着,又见安然突然黑了脸,不解地道:“怎么了?” “我如今大了倒没什么,安笙却还是太小,将来我若出嫁了,他一个人在赵家我放心不下,外公有没办法把安笙留在京城?” 老太爷却是不怎么担忧地道:“安然今年才十二,就算成亲至少也要等一两年,那时候安笙也大了些了,晓得事理了,这个你倒不必担心。” 安然摇摇头:“不是的,我可能今年就要出嫁了。” 老太爷皱眉道:“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 “只在府里传开了,外面并不知道。” “定的哪家?” “柯家二少爷。” 老太爷不悦地道:“就是那个名声在外的风流胚子?” “恩,如今他病了,柯家要给他冲喜,便......” “什么!”老太爷猛地坐直了身子,一脸怒气地道,“赵庭轩同意了?” “外公别生气,我,我私下约了柯家二少爷,他说了只要我不愿意就不会强迫我。”安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太爷的脸色,“而且,我也想早些出门,在赵家诸多的事不方便,若在柯家反倒容易行事,将来,将来我要逃出那里,还要外公帮衬。” 听了安然的解释,老太爷虽还是不大欢喜,却也没那么愤怒了,又想到安然既拜了堂,又不愿意同柯二少爷过日子,只想着将来逃走,便又沉了脸:“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如此作践自个儿,拜了堂成了亲就是夫妻,即便你逃走了也改变不了事实,难不成将来你要再嫁?” 看出老太爷生气了,安然忙道:“我不想嫁人,外公,重活一世,我看开了许多,对婚事早就没了那份热忱,您或许不明白,可我为什么会死,却是如何都忘不了的,我不信了,谁都不信,这一生,我只想守着外公,守着弟弟,咱们幸福快乐地过日子。” 老太爷叹了口气,想开导她,也知道多说无益便没劝解,却也在心里存了为她寻一良婿的心思,只面上不提罢了。 祖孙二人又商议了会儿,安然见外公连连哈欠,也知晓外公困了,忙告辞了,只是外公如何同舅舅说,她却是不知道,但她心里清楚,外公既然知道了便不会坐以待毙,总是要想对策的。 第053章 致仕(上)--300收加更 府里内外盛传着赫连老爷引咎辞官的事,朝堂上原本该是两派只说,却意外地空前一致地为赫连老爷求情。引咎辞官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然满朝文武皆为赫连老爷请命,那就是太不同寻常了。 这件事透着诡异。 不管外面怎么议论,外公与舅舅并没因为朝堂之事而有丝毫的动摇,舅舅言语恳切地要辞官归田。 当今陛下在这几日里,既没有表明要舅舅卸甲归田的意思,也没有再给舅舅安排具体的任职,舅舅便在京里住下了。 “爹,你说陛下究竟是怎么个想法?”舅舅坐在外公的下首,疑惑地问。 安然同样不明白当今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拖着? “陛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外公微蹙眉头道,“不过,朝堂上的动静却是有些诡异,柴家出面求情在预料之内,满朝文武都为你请命却是意味非常,若你果真留职察看,必然就如安然所说,有些人是要置赫连家于死地。” “有千日做贼的没千日防贼的,敌在暗我在明,这事儿不好办。”舅舅虽耿直,这么明了的事儿却是明白的。 三人皆陷入沉默,气氛很是凝重。 “外公,不如咱们都去登山吧。” “外甥女不是舅舅拘着你,等过些日子风平了再去吧。”舅舅无奈地说道。 外公却是眼睛一亮,虽说这办法是下策,却总比明知是泥潭还非要入的强,忙附和道:“对,去游玩,全家都去!” “爹,你别跟着外甥女起哄,这时候哪里有心思游山玩水。” 安然知道舅舅没想明白其中的意思,忙付到舅舅耳边低语,舅舅一听忙夸赞道:“还是外甥女聪明,虽说是受些皮肉苦,倒也是个办法。” 翌日,赫连家上下车马成行,浩浩汤汤地驶向了城外。 “大人,赫连老太爷与赫连老爷二人带着全府的少爷姑娘出城了。”一管家脸色凝重地进了书房,见自家大人在写字,忙站得较远些。 大人最是谨慎,他们这样的下人是不能靠近书桌的,否则必定重重的责罚。 大人顿了一瞬,继续练字道:“可是带了许多包裹?” “不曾。”管家思考了一瞬又道,“看着车马的方向像是去城外的鸣山。” “鸣山?”大人蹙眉,“这么冷得天去鸣山游玩吗?” 精明如他,也想不出赫连老太爷究竟要做什么。但他绝不相信赫连一家会在这时候去游山玩水,朝堂之事已经足够令他难以脱身了,这时候断不会有心思游玩。 管家低头沉默片刻,犹豫着道:“赫连老太爷的外孙外孙女昨日刚来,据说只在京里住一两月,赫连老太爷也许只是趁着有空带表少爷表姑娘逛逛。” 大人不赞同地微微摇头:“派人盯着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赶紧着人告诉我。” “是。” 管家俯身合门退出书房,那被称为‘大人’的人放下狼毫笔,在屋里徘徊,心里很是不踏实,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厮推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备轿,我要出去。” 四人抬的小轿子由着小厮抬着匆匆地出了府门,顺着大街直行至京城最豪华的飞仙楼,下了轿子,那大人急匆匆地上了二楼的天字一号住处,小厮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不惑之年的男子,黝黑的皮肤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的晶亮,他面带刚毅,坚挺的鼻梁显得此人格外的傲气,薄唇莹润分明无情,微眯着眼睛笑道:“李大人真是稀客,快请进。” 随行的小厮守在门外。 而那李大人正是与安静定了亲的李云正。 那开门的男子,确是在鄞州与赫连城同为官的王耀文。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大人可知道今一早赫连争与赫连一家都出了城?”李云正手摩挲着茶碗,低语道。 “知道。”王耀文看了一眼摩挲茶碗的李云正道,“李大人在怀疑?” “李某确实困惑,这时节去鸣山,王大人难道不觉得其中不同寻常?”李云正抬眼凝视着王耀文,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慌乱,然而他很失望。 王耀文毫不在意地灌一口茶道:“真是好茶,李大人也尝尝,这可是进上的极品大红袍,陛下也不过才赏了王某二两。” 谁先慌乱谁就失了先机,何况当事人都不急,他何必要为别人操心,平复了纷乱的思绪,也开始慢慢地品茶,微抿一口热茶,赞道:“果然是好茶!” 王耀文见李云正专心品茶,也知晓他如今是想开了,才缓缓道来:“赫连争出城自由他的用意,我一时也猜不到,不过,李大人却是行错了一步,须知李大人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早有人盯上了李大人。” 李云正脸色一僵:“王大人是说....”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李云正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果真有人盯上了,我已然来到此处,再慌慌张张地离开反倒露了马脚,不若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反而能迷惑人。” 王耀文颔首:“李大人喝茶。” 李云正微微举杯,茶盖刮了刮茶水,茶杯放在鼻下轻嗅,微眯眼道:“好茶!” 城外赫连家车马踽行,马车中兄弟姐妹正说笑着,身后驾马冲来一小厮,近了才知是老太爷的贴身小厮岑放。 只见他甩掉缰绳,跨马而下站在马车外,靠近了低声道:“老太爷,吏部尚书李大人行色匆匆地去飞仙楼见了王耀文王大人。” 老太爷一脸沉重默不作声,许久才道:“你先去请郭大夫到府里。”只一瞬又觉不妥,“暂时不用了,你就跟着一起去鸣山吧。” 待岑放骑了马离车驾远了些,舅舅才道:“爹,是李云正?” “十有八九。” 舅舅攥紧了拳头,气道:“我宰了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城儿不可鲁莽,现下为父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何况此番也确是你逾矩行事,怪不得他。”虽嘴上如此说,老太爷心里还是怒不可揭,只脸色铁青并未有诛言。 第054章 致仕(中) 莫不怪舅舅愤怒,说起来李云正当初能被当今任用,老太爷也有引荐之功,只不过十年风水轮流,赫连家虎落平阳,怪也只怪老太爷识人不清。 下了马车,只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雪景,亦觉此行不虚,虽刻意谋划一二,然却要做的自然些。仰望高山,青葱翠柏,白雪压枝头,暗自打算好好玩一回。回眼正看到老太爷踩着小厮的背下马车,忙上前去扶着老太爷:“外公小心脚滑。” 老太爷冲她一笑,看着眼前高山矗立:“不曾想这凌寒冬日的鸣山竟是如此巍峨,以往只想着春日踏青,秋日狩猎,难得的美景竟错过了许多年。” “外公也不必觉得遗憾,岂不知这世间的人大多不知这冬日的好处,如今咱们知道了,待到来日得闲自然是有机会的。”安然笑挽着老太爷,指着高山之巅的隆石裂缝中的青松道,“这青松果然比之其他的树木要坚强刚毅许多,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竟如此顽强。” “万年长青,何等的难得!” 安然见老太爷似有嗟叹之意,忙道:“万年...若叫安然一人独活万年,看着亲人一个个老去,没入尘土,安然是断然不愿意的。” 老太爷自是听懂了安然的安慰之言:“是啊,就算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思,活了大把的年纪竟不如孩童看得明白。” 一时安然也不知说什么,有些尴尬地看向了舅舅舅母。 舅母含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上山吧,回去晚了,关了城门可就麻烦了。” 舅舅也道:“爹,咱们父子俩可是很久没较量过了,如今爹这身老骨头定不是比不过儿子的。”说着话舅舅还不屑地拿眼睛瞟啊瞟的打量老太爷。 老太爷自是不甘示弱:“臭小子,居然这么跟父亲说话!”说罢又吹胡子瞪眼地道,“别说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再过个十年八年,你照样不如我!” “那可不一定,咱们脚下看真章。”舅舅说罢便与老太爷二人互相瞪着,谁都不甘示弱。 老太爷与舅舅并排而立,舅舅转身对表哥道:“希儿,你是哥哥,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妹妹弟弟。” 表哥福身行礼道:“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弟弟们的。” 舅舅见表哥丝毫不见意气之争的冒进,知他记在了心上,微微颔首转身同老太爷继续较劲。 此时的鸣山树木林立却是除了松柏之外皆是光秃秃的,虽老太爷与舅舅远远地将他们甩在了后面,却依稀看得清楚他们的身影。 “表妹,表弟他是可造之才,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就。” 安然抬眼疑惑地看着表哥赫连希道:“表哥?” “也没什么,这两日表弟总与弋儿一道来我书房,认得许多字,我见他颇有上进心,但他如此年纪却是小了些,表妹也不用督促的太过紧了。”赫连希赞赏地道。 “我知表哥的好意,只是笙儿不比表弟有家族可依,他如今若不好好学,将来....表哥明白的,我们姐弟在赵家的地位尴尬,继母有子,他日笙儿这个嫡子能不能继承家业还未可知,我不能不早为他谋划。”安然眸中黯淡。 赫连希自知说话不妥,勾起了安然的伤心事,忙叉开道:“表妹来时可仔细瞧过了京城?” “没来得及看就到家了,只匆匆瞥了几眼,却也很是惊叹,京城果真比临州繁华许多。”安然眼中带着些许的期待。 赫连希见她不再黯然,笑道:“表妹且等两日,到时表哥带你们逛逛京城,表妹喜欢什么便说,我一定满足表妹。” 安然挑眉得意道:“那感情好,表哥到时可别舍不得银子。” “表妹可别挑花眼了才好。” 安然听言咯咯地笑了,一旁的赫连欣欣却是吃醋了,酸酸地道:“哥哥对表妹比对我这个亲妹妹都好,我不依啦!” 安然见表姐双手缠着表哥的胳膊甩来甩去的不依,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不禁又叫她好容易雀跃的心又黯然了,不过面上却依然笑着:“表姐若喜欢,妹妹让与表姐一些也就是了。” 赫连欣欣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表妹难得来,我就不同你争了。”赫连欣欣扭头瞪着赫连希道,“不过,哥哥可是要补给我的!” 赫连希点点赫连欣欣的额头:“你是不把我的血放干你是不甘心是不是?”虽冷着脸说话,眼中却是难掩的宠溺。 赫连欣欣吐吐舌头俏皮道:“才不是呢,我是为了哥哥好,省的哥哥跟那些个纨绔子弟学坏了。” “你啊,调皮!” 兄妹几人便聊天便慢慢悠悠地上山,忽地听远处有人一声喊“城儿!” 几人皆是身子一僵,连忙追了过去,只见舅舅一脸血渍地躺在地上,小腿处也滑坡了,血迹蔓延开来:“老爷!” “爹!” “舅舅!” 赫连希见众人乱糟糟地围着,忙躬身背蹲下道:“我背爹爹下山。” 将舅舅搀扶到赫连希的背上,安然与表弟二人搀着老太爷,一手牵着安笙,表姐搀扶着舅母。车马匆匆,未到午时便回了府,表哥一边着人去请大夫,一边安慰着舅母。 郭大夫由着小厮连拖带拽地请进了府里,气喘吁吁地坐下,稍舒了口气才伸手诊脉,又翻了翻舅舅的眼皮,先包扎了伤口才道:“赫连老爷小腿骨折,养些日子就好了,只是头上的伤有些麻烦。” “大夫,老爷他...”舅母红了眼圈,不敢再说下去。 郭大夫摇摇头道:“赫连老爷伤在头上,兴许几日便可醒来,也兴许....这要看天意,老夫也无能为力。” 舅母再也忍不住,眼泪挂满了脸颊,老太爷似是老了十岁,整个人沧桑了许多,颤声道:“管家送郭大夫。” 安然一刻未离开地守在老太爷身边,此刻听大夫所言,顿时懊悔万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 老太爷的手紧紧地捏住安然的手安慰道:“傻孩子,哪里就怪到你了,这都是命。” 府里上下因主子有恙,都是战战兢兢地不敢多言。安然每日到舅舅的床前帮着照料,却如何也难消除心中的愧疚。 第055章 致仕(下) 老太爷卑微着身子跪在大殿之中,文武百官齐列两侧,陛下威坐龙椅之上,死一般沉寂无人言语。老太爷颤抖着肩膀,努力让自己平静地道:“犬子得陛下厚爱,本不该辞,奈何昨日游山意外坠落,如今正昏迷不醒,实在是无法就任,陛下......大乘有能之士者众,城儿何德何能得陛下厚待,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夜之间老太爷白了鬓角,往昔威武从戎的骥远将军再无当日风姿,如今只是一个鬓白老人,为病榻之上的亲子忧心。 “爱卿起来说话。” 天子皆冷,然心冷如斯的陛下也为这沧桑之人怜惜。 “谢陛下恩典。” 李云正与王耀文分列两侧,互相看了一眼,皆不言语。 朝堂之上蚊声可闻,陛下看向众卿道:“鄞州乃兵家要地,众卿可有推荐人选?” 众卿交头接耳,声如蚊纳,嗡嗡直响却无人出列举荐或自荐,陛下不悦地微微蹙眉。此时,李云正看向了王耀文,只见他低头看着脚尖,似乎这事儿与他无半点干系,一时李云正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似是感受到李云正的目光,王耀文抬头看向李云正,冲他微微一笑复又低头不再动作。 李云正心里纳闷,莫不是王耀文打算放弃了?抬眼看大殿中的老太爷,李云正迈出一步站到大殿中,躬身道:“臣举荐前骥远将军老太爷出任鄞州知州。” 李云正刚一开口,大殿里立刻禁了声,王耀文惊讶地抬头看向李云正,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却并没站出来反对。 “赫连爱卿以为如何?”陛下对老太爷多少有些同情,此时派老太爷出任鄞州,确实有违人情。 老太爷再度跪在地上,推辞道:“老臣愿为陛下分忧,只是....如今犬子生死未卜,老臣实在,实在是放心不下,请陛下感念老臣为国一生的份上,允臣与犬子辞官。” 李云正严词道:“赫连大人,为国尽忠乃是臣民的责任,大人如此推辞,莫不是不想为陛下分忧?” 老太爷磕头道:“陛下,老臣并非推辞。臣戎马半生,驰骋疆场,挥鞭纵横,如今行将就木,已然无力纵马沙场;当下凌国势重,为陛下计,为大乘计,执掌鄞州之人必不可为鬓霜之人,须得是有勇有谋之士。” “爱卿为大乘戎马征战,爱国之心,为国之心,朕已悉知,今念爱卿功勋卓著,特许爱卿父子致仕,若将来爱卿还想驰骋沙场,朕随时起复。”陛下长袖一挥道,“鄞州兵家重地,如赫连爱卿所言,须能为之士驻守,李爱卿。” 李云正俯身道:“臣在。” “朕命你三日内选出合适之人,不必避亲,今朕任人唯贤,众爱卿若有可举荐之人皆可递折。”陛下站立在大殿高台之上,俯瞰众卿跪拜。 侍者高喊:“退朝。” 众卿跪送当今。 满朝文武三三两两地簇拥着出殿,老太爷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起身,因跪拜过久,腿脚发麻,刚站起身子不由地摇晃了一下。 “赫连大叔慢些。”户部尚书柴凤楚赶忙上前扶住险些摔倒的老太爷道,“刚才在大殿上大叔为何不让侄儿谏言?” 老太爷一边走着一边道:“如今朝堂的形势利在我这儿,无需贤侄帮忙,何况,我怕贤侄因此而被外放鄞州。” 柴凤楚不解:“鄞州知州虽不如京里殿前行走,到底是一方要地,大叔为何避之不及?” “此事一言难尽,总之贤侄也要小心,官场比之战场更为阴暗,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鄞州虽好,却非久待之地,贤侄千万别贪一时之好而断送了一生前程。” 柴凤楚到底没明白,但却将老太爷的话放在了心上,也歇了去鄞州的心思。出了皇城,柴凤楚亲自扶着老太爷上了马车,才道:“大叔慢走,今儿衙门有事,我改日再到府上看望妹婿。” “侄儿不必惦记,衙门的事儿要紧。” 老太爷辞别了柴凤楚,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闭目冥思。 朝堂之上,李云正言辞咄咄,竟是势要让赫连家之人出任鄞州知州之职,王耀文虽低头不语,但老太爷跪在地上眼睛却是瞧见了他微翘含讽的笑意。他虽一惯不与人为敌,然莫名地遭人算计,他再是大度心里也很是不高兴。 唉叹一声,即便不悦又能如何?今夕不必往时,他便是想扳回一局,却也是无能为力。 老太爷沉着脸下了马车径直回房,听到小厮来报,守在病榻之前的安然蹙眉,暗道:“难道外公失败了?”满目焦急,却是不得离开。 府里,老太爷并未出来用晚膳,这令原本不太注意的舅母也蹙了眉头,问身边的丫鬟道:“老太爷怎么没来?” 丫鬟边帮着舅母布膳边道:“从回来老太爷就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大少爷去看老太爷,老太爷也没开门。” 安然见舅母忧心,忙道:“舅妈别急,我这就着人准备饭菜亲自去看看。” 舅母守了舅舅一天,也着实累了,看着表姐道:“欣欣陪着安然一道去吧。” “是,娘。”表姐拿帕子拭了嘴角,站起身同安然一道出了门。 站在外公的书房外,看着屋里黑漆漆一片,安然心里更是紧张,刚要叩门,表姐喊道:“祖父开开门,我是欣欣。” 喊了两声,屋里无人应声,表姐看着安然道:“外公是不是不在书房?” 安然摇摇头道:“应该在的。”安然冲表姐点点头道,“我来试试吧。” 安然伸手叩门,高声道:“外公,我是然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好不好?若是您还不开门,我可就找人撞门了,届时弄坏了门安然可是不赔的。” 房里依然没动静,安然冲菊儿眨眨眼道:“去,快些找了人来撞门。” 菊儿微翘眼角道:“遵姑娘命,奴婢这就去找人。” 菊儿刚假装抬脚要走,门吱呀一声开了,只听老太爷无力又无奈地道:“进来吧。” 老太爷沉着脸,安然见此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进了屋。 第056章 天意? 命人先点了灯,待屋里亮堂了许多,安然与表姐才陪着老太爷坐下。 “不论如何,外公也该注意自个儿身子,舅舅已经这样了,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叫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安然忧心地将碗筷放到老太爷的面前,又亲自给老太爷布菜,“外公好歹先吃些东西,天塌下来也不是一时的事儿,饿死事大,现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唉....长叹口气,老太爷微微摇着头拿起筷子吃饭。 安然见老太爷用膳了忙示意表姐去同舅母说一声,免得舅母担忧。表姐看了看正用膳老太爷,见他情绪还好才放心地离开。 老太爷用了多半碗的米饭才放下了碗筷,知老太爷用好了,安然命人收拾了桌子,支走了下人才道:“外公不必太忧心,如今舅舅何时醒来还未可知,即便醒了,小腿骨折至少也要养上三月,那时五月已过,想必不会再抄家了。” 老太爷微微摇头道:“陛下允了你舅舅致仕。” “这岂不是说已经成了,外公为何还这般忧愁......”安然疑惑,莫非外公放不下权势地位。想一想也确实,在官场多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放下的? 她刚要开口劝解,老太爷开口了。“你舅舅怎么样了?” 一说到舅舅,安然的眸子就黯淡了下来,沮丧地道:“还是那样子,请了许多大夫都没办法。”越说安然越是哽咽,“都怪我不好,要是我不乱出主意,舅舅也不会......” 老太爷伸手摩挲着安然的额顶:“不怪你,即便没这事儿,来日也是抄家之祸,如今这样倒要好许多。” “可,可我....” 老太爷自是明白安然心里的不安,可他也明白这事不怪她,伸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轻声安慰道:“然儿别放在心上,外公相信你舅舅会没事的,然儿也要相信,你舅舅他一定会没事的。快别哭了,叫人看见了笑话你。” “舅舅真的会没事吗?”安然不信但还是问了。 “会的。” 安然微微点头:“我相信外公。”尽管心里不大相信,但为了让老太爷安心,安然嘴上还是信了。 ※※※※※※ 赫连家远离朝堂,却依旧没逃脱风口浪尖的起伏。 赫连希才名在外,鄞州知州的人选虽不是年轻的赫连希,他却是朝堂上争论最热门的人物,尤其是李云正王耀文极力举荐他为鄞州副参政,协理鄞州事宜。 当今陛下并未立刻表态,朝堂上虽看不出陛下的意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的意动。 原本已经平静的赫连家却因此而又陷入了困境,赫连城的意外祸事致使他不能继续出任鄞州,赫连希却不能采用同样的方法,否则引起陛下的疑心反倒不好。 “外公,表哥才十六岁,如何能出任鄞州?若是....” 老太爷紧蹙眉头,颓丧地道:“难道是天要亡我赫连家?” 老太爷不甘地呢喃,坐在他面前的安然一声不吭,却也紧绷着小脸,许久道:“外公,柴家不能出面,赫连家不论如何不能牵连到柴家,柴家是赫连家最后的依仗,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安然小心地瞄一眼老太爷,继续道,“外公要不要给我父亲去信,也许父亲能说服李大人也不一定,毕竟大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老太爷摇摇头不赞同地说:“李云正既然能这么坚决就不在乎赵家那边的意思,他上书前如何都是考虑清楚的,何况赵家在京城并无在官之人,且去信能不能赶上还是一回事。” 赵安然彻底的沉默无语了,她是个闺阁女子,如何都不如老太爷想得长远有见地,既是老太爷说不行,那必定是不行的,只是眼下难道就坐以待毙吗?她攥紧了拳头,重活一世,她不想再无依无靠了,那么无助,举目无亲的感觉,她很不喜欢,很不喜欢。 “外公,眼下畏首畏尾反倒容易误事,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干脆就绝了后路,破釜沉舟未尝不能自救。”安然话里透着一股子坚决。 老太爷诧异地看着她,见她一脸毅然,很有一股子英气,竟比男儿更多了一分气魄。老太爷低头沉思,与其这样任人鱼肉,反倒不如奋力一搏,兴许真的能过破而后立呢?就算能拖后,只要赫连希进了鄞州,即便不是五月,也是不远,横竖是一刀,何不痛快些? 想明白后,老太爷抬眼迎上了安然期待的目光,正色道:“你先去稳住你舅妈,再把希儿请到正厅。” 安然明白,老太爷是要请柴大人上门,打算最后奋力一搏了,舅妈若是知晓柴大爷上门,定是要来见面的,只如今祸福难料,诸事繁忙,她去稳住舅母是最好的办法。 天晚夜凉,今夜月色皎洁,安然行色匆匆无心观赏,径直去了舅舅养病的屋子。撩开帘子跨步进屋,见舅母正在床前照料,她轻声地靠近赫连希,低声道:“表哥,外公叫你去正厅有事相商。” 赫连希瞧了一眼安然,点点头同舅母说一声便去了。 舅母无心顾念这边,倒没什么疑心,只当是老太爷要问问舅舅的病情,并没有多言。安然见此,轻声叹气,坐在了表姐欣欣的身侧,见她神色担忧地望着床榻,小脸苍白苍白的,伸手握住表姐的柔荑细声安慰道:“表姐宽心,舅舅一定会没事的。” 安然的只言片语并无多少功效,欣欣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见舅母和表姐这副样子实在是心存愧疚,却又讷讷无声,坐在屋里很不自在,见表弟不在屋里,便悄声退下去照料表弟去了。 -------------------------关关吆喝呀------------------------------------ 后天要考公务员呢,好忙好忙呀,关关一直在坚持,纸妹们,有票票的,看在关关则么多天奋发的面儿上,赏给关关吧。 么么,关关在啧儿求收藏哟,话说,这几天才升几个的说。呜呜呜........好桑心的说。 第057章 锋芒 隔日,朝堂之上当今陛下坐观下臣,沉声道:“鄞州任命不得再拖,除李爱卿举荐赫连希为副参政之外,各位爱卿可还有举荐之人?” 顿时寂静无声,半晌才有一官员出列福身道:“臣奏请陛下任命临州姜家大爷姜鸿钧出任鄞州知州,此人虽笔墨平常,却有经世之才,有他担任鄞州知州,定保鄞州无虞。” 一老官员反驳道:“陛下,姜鸿钧纵有经世之才却也只是商贾之行,姜家虽为临州大族,然三世之内入官者甚微,为官之道不比商贾行走,鄞州军家重地,臣以为姜鸿钧不足以胜任。” 陛下横扫了一眼众官员道:“其他爱卿有何见解?” “臣以为临州赵家大爷赵庭轩可堪此任。”王耀文忽然出列躬身启奏。 李云正听此微微蹙眉,却也并不反对。 众大臣听此,并无反驳之语。 赵家祖上为何,别人不知当今陛下却是深知。赵家祖上有开国之功,弘呈元年封昭德候,赵家五代官绅,累世底蕴,姜家年代虽比赵家久远,却远不如赵家底蕴深厚,如今王耀文这般奏请,自然无人反对。 陛下见无人反驳,昂首间掩去了眼底的冷冽,谨道:“既无人反对,朕即可任命临州赵庭轩为鄞州知州,赫连希为副参政协理鄞州政事,各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就退朝吧。” 眼见陛下要走,柴凤楚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微眯眼道:“柴爱卿起身说话。” “谢陛下。”柴凤楚知陛下不耐了,简道,“陛下,赫连希乃赵庭轩妻侄,理应避嫌。” 陛下微微蹙眉不悦道:“朕已声明,此番任人唯贤,不必避亲,柴爱卿多虑了。” “陛下,赫连希乃十六岁少年,不过多读了几年书,有几分才气,却并无理政经验,鄞州乃兵家重地,岂可由着黄口小儿随意拨乱,臣请奏陛下三思。”柴凤楚言语简单,却陈辞中肯,陛下听之自是有了一番计较。 “陛下,赫连希虽年少,却是少有的博学之人,又善骑射,广读兵书,实乃可造之才,虽经验不足,但历练时日必是一员良臣良将。”李云正转身面对柴凤楚正色道,“柴大人初入朝堂不也是一无所知,人总是从无到有,不学不知道,赫连希虽年幼,却是真正的栋梁之才,岂能因年少就埋没了?” “李大人,鄞州重地岂能儿戏?” 柴凤楚一句简单的话,驳斥的李云正无可反驳,难以自圆其说。 王耀文懒懒地走出列道:“鄞州有赵庭轩为知州,有我王耀文执掌兵马,赫连希一小儿不过由着我等教导一二,况且有我等坐镇,柴大人难道是放心?” 柴凤楚自知众口难辨,忙跪请道:“陛下,赫连希未入仕,小小年纪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而已,纸上谈兵岂能为政?难保不是祸乱一方,何况赫连希之才道听途说,是否讹传尚未可知。臣奏请陛下听一听赫连老太爷与赫连希本人的意思,若果真他是少年英才臣定不阻拦,但若他只是嘴上功夫,臣宁死不能让一年少之人协理鄞州政事。” 陛下听之一词,颇有以死谏言之意,虽喜他忠贞之心,却不悦他此番要挟之意,凝声道:“若现在去宣,只怕要拖到明日,这一日拖一日终不是办法,既有赵、王二位爱卿把关,赫连希.....” “赫连祖孙如今就在殿外求见。” 一语惊波,陛下凝眉道:“宣。”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陛下是生气了,此时赫连老太爷与赫连希觐见,反倒不利,众人皆暗自摇头。 赫连争与赫连希由内侍领着入朝堂,众官员皆回头看这祖孙二人,几不可见地摇头暗叹可惜。赫连争自是察觉了朝堂上的冷凝,虽不知为何,却也有几分猜测,恭敬地跪拜道:“臣赫连争携长孙赫连希恭请圣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赫连希拘谨地低着头跪拜行礼。 “赫连希抬起头来。” 听言,赫连希紧攥着拳头,强自镇定地抬头,嘴角微微上翘,展出一个很是僵硬的笑脸,见到圣颜先是一惊,转而眸中聚集了崇慕之意。 陛下见他先是紧张万分,本是有些嗤意,然瞧见他眼带儒慕崇敬,双眸晶亮干净,仿佛一枚晶莹的白玉透亮,顿觉紧绷的脸色一下松弛了,上扬起嘴角道:“赫连爱卿的孙子倒不怕生,竟直勾勾地瞧朕呢。” 言语中带着舒缓调笑之意,赫连争浑身一松,严谨道:“他年少无知,请陛饶恕他无礼之举。” 陛下轻拂衣袂道:“爱卿言重了,他不过是得慕天颜,何罪之有?若真就因看了朕一眼便治他的罪,朕岂不成了昏君?” 也不等赫连争跪拜请罪,直接看着赫连希道:“赫连希,你知道为何宣你上殿吗?” 赫连希拜了一拜道:“回陛下的话,有大臣举荐希为鄞州副参政,然希年少无才无德,难以服众,故而有了争议,希虽不知陛下宣召为何,却也知是为鄞州任命一事。” 陛下笑看着赫连希问:“你自以为你能否胜任?” 赫连希昂首挺胸道:“希自认五年之后定能一展抱负。” 他刚一出口,赫连争险些张口斥责他,奈何,朝堂之上,岂容他插嘴,只能暗自心惊,手心里全是冷汗。 “哦?”陛下眼睛凝视着他道,“你是自负盛名,还是真的自信?” 赫连希拍胸道:“陛下且看五年后,希定能凭一己之力直上青云。” “好!朕等着你。”陛下扫了一眼众人道,“鄞州之事到此为止,赫连希年少暂缓任命。” 待众人离去,赫连希才扶起战战兢兢的赫连争,知他为自己担忧了,低声道:“对不起,祖父,我没有按您说的做。” 赫连争摆摆手道:“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你既有一展抱负之心,我又岂能拦你,只希望你以后谨慎些,断不能像今日这般莽撞,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父母兄弟姐妹,将来你还会有妻儿,我不说你,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柴凤楚从另一侧伸手搀扶住赫连争道:“陛下很赏识大外甥,赫连家既有大外甥,赫连大叔何愁将来?” 赫连争叹息一声暗自摇头道:“贤侄,祸福相依,他如此锋芒必露,来日焉知不是祸事?” 柴凤楚笑脸一滞,赫连争身子也是明显一僵,三人顿时无语。 第058章 苏醒 来到京城已十日,姑且算是了了一桩大事,然如今危机暂除,安身立命之本却始终未能着手,尤其眼看着再有一月就要春中,她必定要在春中之前筹备好一切,只是舅舅尚在昏迷,老太爷才经历了一番波折,身子也很虚,她纵然焦急却也只能按下心思等待。 春寒料峭,习习寒风入骨,安然捧着本书靠着窗棂遐思。 竹儿端着铜盆进来,热气雾蒙蒙地缭绕着竹儿的脸颊,她拧了帕子,关了窗子,又夺了姑娘手里的书,愠声道:“姑娘再不该如此,身子才好些了就这么糟蹋,岂不教人担心?”说着话还不忘瞪了一眼,伸手拿了挂在墙壁上的外衫替姑娘披上。 也怨不得竹儿生气,安然前两日因着心思沉重,夜里又着了寒,竟得了风寒,今日才好些了,她就捧着书坐到窗子底下,且竹儿本就性子泼辣,什么话也没个忌讳,她见了姑娘的作为自然要唠叨一二。 安然也责备她,赔笑道:“竹儿姑奶奶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吗。” “等真有事了就晚了,姑娘也别总嫌我们唠叨,到底是您自个儿的身子,你也为自己打算打算,别总这么不经心,将来烙下病根可不是玩的。”菊儿进门来直接接了话茬道,“姑娘难道不比竹儿性子沉稳?哪里有您不明白的?你这么做无外乎是不在意的,可你也要为四少爷考虑,若没你护着,他一个小人儿如何能在偌大的家里撑着?”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从来都是想着,为了外公舅舅如何,为了弟弟又如何,可真正让人伤心的不是那些外物,她纵然对人世看得轻了,可她还是自私了,从未想过自己的不在意会不会伤到亲人,原来她才是真正自私的人。 菊儿一番点醒之语,令安然茅塞顿开。 菊儿竹儿见姑娘想开了,互相看着笑了。 陈嬷嬷匆匆而来,身后跟着表姐身边的丫鬟玳瑁,见她一脸喜色忙问道:“玳瑁姐姐来了,快坐吧。” 玳瑁未动,依旧站立道:“大爷醒了,姑娘让奴婢来请表姑娘过去。” 安然猛地站起身惊喜道:“舅舅醒了?” 玳瑁微微颔首道:“奴婢来时有苏醒的迹象,表姑娘快去看看吧,大爷如今病着,怕是很快就累了,趁着醒来您能去说说话也好。” 陈嬷嬷赶紧替安然系上纱锦玉绫披风,几人匆匆地奔向正房。屋舍门外碰上匆匆而来的老太爷,安然忙上前扶着:“外公别急,大夫既说舅舅没事,自然是无碍了。” 进了内室的门,一众人正围在床前,安然扶着老太爷站到床边,舅舅仍紧闭着眼睛睡着,丝毫不为这屋里动静所惊,老太爷见此失望道:“既没醒就都散了吧。” 听着老太爷无力软颤的声音,安然眼角涔着泪。 上天何其不公,若要给人希望,何必又要让人失望,竟要年迈之人承受这种落差,心里如何能不难受? 安然轻拭眼角,小心地扶着老太爷道:“舅舅会醒来了,外公别泄气,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赫连希听见安然的安慰之语才醒悟道:“祖父,父亲他已经醒了,只是身子太虚吃了药又睡了而已。” 老太爷顿时喜上眉梢:“大夫如何说的?碰了头,可是有什么后遗症没有?” 赫连希见老太爷一下子精神了忙道:“大夫说父亲只消养些日子就行,可能刚站立的时候会头晕,不过慢慢走几次就好了,并无大碍。” 老太爷见众人都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心下疑惑道:“既然是好事,你们怎么都沉着脸?莫不是还有别的病?” 赫连希回头看一眼床榻,惋惜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赫连欣欣哽咽道:“祖父,爹爹他,他的腿伤了筋骨,以后再不能行军打仗了,而且逢雨天还会腿疼。” 老太爷顿觉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一下险些跌倒,安然急忙从旁扶着低声安慰道:“外公,人活着就有希望。” 老太爷惚地想到了抄家,暗叹道:如今这样也好,省的再连累的家族,只是,城儿醒来怕是要静思一段时日。 当天夜里舅舅就醒来了,由着舅母身边的碧莲喂了一碗稀粥,饭毕,身后靠着枕头倚在**,坐着同一家人说话。 “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舅舅靠在**声音低微满怀歉意地道。 老太爷笑道:“你醒了就好,为父只盼着你平安。” 在儿子跟前从来都是严父的老太爷竟能说出这般的话,着实叫舅舅惊讶了,微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老太爷。 安然瞧见舅舅这般模样,遮去眼中的黯然,扬起明媚的笑脸道:“舅舅醒了可不能再贪睡了,舅妈担心的整天瞧瞧抹泪呢。” 听此,舅母讶异地看了安然一眼,转而微红着脸道:“就你贫,舅妈哪里流泪了,净瞎说。” 舅舅却是愧疚地看向了舅母:“凤柯,害你担心了。” 舅母轻啐了舅舅一下道:“我不担心你,你还想让哪个担心?” 话里掩不住的娇嗔,舅舅轻轻地笑了,只是,谁也没看到他低头瞬间眼里的低沉,他耿直却不呆傻,众人眼里的笑容是真,眼底的担忧与黯淡也是真,他虽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他心里多少有了猜疑。不想让亲人为自己担心,便笑着掩饰了。 ※※※※※※※※※ 正院老太爷的书房,安然与赫连希坐在老太爷的对面,三人皆不言语,尤其赫连希微拧眉,许久见他不言语,老太爷叹息一声道:“希儿,你不愿意经商?” “祖父,我,我...” 老太爷见他吞吞吐吐也不恼,缓声道:“说说为什么?” “我愿意效法祖父戎马沙场,也愿意学父亲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不论是为政官为兵将,希都愿意。”赫连希只说了效法祖父父亲,他立志在仕,不在商。 老太爷沉默了,半晌道:“你既有此志向,我不拦着你,只是有一点,三年之内你不得入仕,且赫连家不会为你谋官,一切全在你自己,若你有所成就,便圆了你的志向,赫连家便由弋儿继承,若你一无所成,赫连家也不会由你继承,你还愿意一搏?” 赫连希毫不犹豫地坚定道:“若一生不能为了志向而拼搏,希一定会遗憾终生,希不愿留有遗憾。” 见他意志坚定,老太爷也不再多说:“安然难得来一趟,你明天带她和安笙一道出去逛逛。”转头看向安然道,“时日尚短,不必急在一时,然儿也这两日也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咱们再决定从哪里入商。” 老太爷赫连居然让安然决定入哪一行的商,赫连希满腹疑惑。 第059章 序1 “老太爷,万不可如此。” 祖母派来的嬷嬷是个精炼人,却在此时阻拦倒令安然觉得甚为不解。 老太爷眼光凌厉地一扫:“嬷嬷何出此言?” 嬷嬷浑身一颤,僵道:“来之前老太太吩咐过奴婢要好生照看姑娘少爷,姑娘是闺阁女子,如何能在大街上如同市井小民一样抛头露面,实为不妥,奴婢斗胆劝老太爷...” “你当我赫连家的姑娘是什么?没有教养?嗯?” 嬷嬷一脸惨白地道:“奴婢只是就事论事,赫连姑娘自小在京城长大,不比临州小城肃严,也请老太爷体谅老太太和夫人的一片心” “夫人?”安然冷笑道,“你是说李氏吗?真是可笑,她那样....的人,也有心?” 嬷嬷蹙眉道:“姑娘即便不叫夫人一声母亲,也不该叫她‘李氏’,夫人到底是姑娘的长辈,姑娘离了临州才几日就忘了素日的教养了吗?” 安然云淡风轻地道:“嬷嬷既然敢说就是有依仗,我猜猜如何?”安然双目直盯着她的眼睛道,“嬷嬷是仗着有祖母撑腰,有李氏做后盾你无所顾忌是吗?不过,你也别忘了,我在赵家也没几日了,你真打量我不知道李氏打的算盘吗?” 嬷嬷微微挑眉,闷声道:“姑娘多想了,夫人...” “住嘴!”安然严声呵斥道,“嬷嬷如此肆无忌惮是觉得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吗?呵呵....嬷嬷别忘了,这儿是京城不是临州,我想处置你不过一句话的事,你该不会觉得为了你赵家会把我圈起来吧?柯家可是要人呢。” 嬷嬷正跪着磕头道:“奴婢是为了姑娘着想,姑娘难道不为四少爷考虑?” 她的意思安然明白,她微眯着眼睛,眼中闪过凌厉之色,道:“我自然是要考虑的,我比任何人考虑的都多。” “那姑娘就该安守本分在府里待着,莫让老爷...” “入乡随俗,嬷嬷不会以为这京城里还似临州赵府那般短视吧?女子守在闺阁固然是礼,却未必不能出门,今日,我出门出定了,若嬷嬷坚持,我只好动手了。” 安然抬眼看向老太爷,老太爷点头道,“好生伺候着嬷嬷。” 眼看着嬷嬷不甘地被拉走,眼中的怒火似团,安然丝毫不在意,转头看向了李氏派过来的丫鬟,她肤色略显黑,眼眸黑白分明,丝毫不动地站在安然的旁边,也不替嬷嬷说一句话,安然好奇地说:“你不替嬷嬷说句话?” 丫鬟躬身福礼道:“姑娘是主子,奴婢听姑娘的,展嬷嬷逾矩了。” 安然眉头似蹙非蹙地一颤,对这个从来到身边就一直不声不响的丫鬟更多了分警惕之心:“既如此,你留在府里陪陪展嬷嬷吧,总不好只留她一人在府里,你说是吧?” 只是微微顿了顿,便平静地道:“是。” 待到那丫鬟出去了,老太爷才低声道:“然儿,你鲁莽了,赵家毕竟是你家,即便赵庭轩再如何也不会真的亏待了你和安笙,他至少是你在柯家立身的依靠,你这么直冲嬷嬷说话,也不避着李氏的婢女,你将来出嫁了,安笙一个人如何在赵家过活?” 他的话里有些许的责备,却更多的是心疼。 “外公以为没有今日将来笙儿会好过?外公,你太不了解祖母和父亲了,他们都是没有心的人,为了家族什么都可以牺牲,还有李氏,她的端庄敦厚都是装出来的,外公,有些事我没有说的很清楚,可你知道的,我死过一次,我什么都知道,安笙不能回到赵家,他,他会被李氏教成纨绔,扶不起的纨绔。” 安然红着眼圈,继续道:“所以,我想好了,这次我想让安笙留下,不让他回临州了。” 老太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儿,你太胡闹了,没了赵家的依靠,他,他还有什么?” “与其看他将来不成器,我宁可他不要在这样的光环下,外公,那不是上天的恩赐,是惩罚,怀璧其罪,他是长房嫡子....他挡了别人的路,外公,你一定要帮我。” 老太爷沉思着,不知如何选择。 “外公不必急着做决定。”见老太爷面色不好,安然转而又道,“外公,咱们早些出门吧,今天我们去见个人。” 老太爷猛然抬头:“然儿要去见谁?” 安然神秘地笑笑,环视了一圈没有继续,伸手扶着老太爷一同上马车,待马车开始走了,才缓缓地道:“外公我想好了,咱们开茶行。” 老太爷皱眉:“如今市面上的茶卖的并不好,价钱很低,然儿,你确定是茶?” 安然自然明白老太爷的顾忌,笑着解释道:“茶性洗湿,今春必是大旱,三四月份的新茶会供的极少,而且凌国也会在边境通市禁茶,现今是最好的储茶时段,再有不出两月茶必定大缺,届时精茶会是千金难求,机不可失,外公。” “好,那我这两日就买铺子。” “不,外公只需把府里东南角的空园子从外面开门,再从里面封了口即可,大可不必买铺子。” 老太爷有些犹豫:“没有铺子怎么卖?” “外公,茶如此短缺的情况下,只要有货还会缺人买?” 老太爷还是不很理解:“然儿,你既然让赫连家从商,总是要买铺子的,你为何....” 安然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外公和舅舅如今是致仕,难保有一日起复,何况京城的水很深,没有后台铺子是开不长久的,外公没想过离开京城吗?” 离开吗? 老太爷眼中晦暗,明显的不喜。他在京城待了一辈子,临了要离开吗?就算在这里过着刀风霜剑、水深火热的日子,他还是舍不得。 安然默默的叹口气:“外公,对不起。” 老太爷微微摇头。 “我想让安笙留在外公身边,临州离京城太近了,难免遇见熟人的时候,我怕安笙被人发现了,是我自私了,所以,外公不必挂在心上。” 老太爷用他粗糙皱巴的手抹去她脸颊的泪:“外公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在这儿住的时间长了,总是有些念旧,不过然儿也别太担心,有你这样的姐姐护着,安笙他会很好。” 安然微微颔首,只听小厮道:“老太爷、表姑娘,到了。” 看着眼前的破败茅草屋,安然扭头冲老太爷笑笑:“外公可别瞧不上这里的人,这儿住着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更新抱歉哦---------------------- 妈妈回老家了,小侄儿也被送来了,没人看管,我则个莫有当过妈咪的娃娃,担负起了责任....看小孩儿着实累人,呜呜呜呜.... 第060章 序2 老太爷眉头微拧。 他从未听说过这城郊的穷乡僻壤之地竟有什么人物,可他也知安然不会说谎,只能按下心里的困惑。 安然恍若不觉道:“这位徐老可是人称‘茶半仙’的呢,外公果真不知?” 茶半仙? 老太爷脑中闪过许多人物,却同无丝毫‘茶半仙’的印象。 “表妹初来京城怎么会知道这城郊有这等人物?”赫连欣欣挽着老太爷的另一边,见安然沉默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微愠道,“表妹?” 老太爷亦是冷了脸。 赫连希忙牵着安笙上前打圆场:“祖父,既是拜访人家,咱们这么多人倒有些失礼,我和妹妹带着表弟和弟弟在这附近转转吧。” 老太爷微微颔首,赞同道:“让岑则跟着,多带些小厮,这城郊不比城内,以防万一。” 小安笙肉嘟嘟的手牵着赫连希去附近玩耍了,老太爷见他们走远了才道:“欣欣这孩子没坏心,她就是嘴快,你别放心上。” 安然扬起笑脸道:“外公,我没什么的,表姐人很好,率真又热情。” 她搀扶着老太爷面对着破败的院子,细木围成半人高的栅栏,两扇木门合而并立,三间草房萧索地立在那,窗子上糊着的窗子也破了洞,冷风呼啸,不用想都知道这徐老真是一贫如洗。 菊儿伸手推开门,在前头领路进来,直到茅草房前才停下,叩门道:“徐老先生在家吗?” 一脸叩门几次,皆是无果。 半晌,菊儿看向了安然。 “进去瞧瞧。”安然扶着老太爷进了门,猝不及防地一股刺鼻的药味直冲而来,她拿帕子掩口微咳道,“徐老先生可能病了,外公且在这儿坐坐,我和菊儿去里屋看看。” 老太爷甚觉不妥,蹙眉道:“你一个姑娘家进去不妥,还是我去吧。” 安然对徐老的怪脾气深知,老太爷一辈子高高在上惯了,是不会低眉顺眼屈尊的,她必须折腰,也只能她这个小辈来低头,忙道:“外公,这么多人跟着呢,哪里就不妥当了,然儿知晓分寸,外公且歇歇,片刻就出来。” 老太爷见他坚持,便不再阻拦,让岑放也跟着进去了。 撩开灰蓝陈旧的粗布帘子,安然跨不进屋,猛不丁地进了仅小小的窗格上透着些许光亮的小黑屋,突然眼睛一晕,缓了缓才看清屋内。只见宽宽的土炕上,一个白发老人缩在破旧的褥子里,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忙吩咐道:“菊儿去倒些热水来。” 菊儿见炕上的老人干裂的嘴唇,忙出去倒水,哪知道找了半天,壶里竟没半点热水,只好去烧水。 安然坐在炕边,伸手摸了摸徐老的额头,好烫,又忙吩咐了岑放去马车上拿来炭火盆子,她见徐老丝毫未觉,小声地道:“徐老先生,徐老先生?” 徐老朦胧中听到有人叫,艰难地睁开眼,见一小姑娘坐在自个儿边上,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咳嗽了两声,利了利嗓子沙哑道:“姑娘是....” 他见安然一身锦缎服饰,料想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面上并不友好。 安然也不介意,只关切地道:“徐老先生,你发烧了,幸而我们碰上了,否则真不知...” “姑娘未允私闯,怎么能说是‘碰上’,最多是姑娘有预而来。”安然的友好并未换来徐老丝毫的好脸色,冷冷地道,“姑娘屈尊而来必有所图,然小老儿如今一贫如洗,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安然恍惚记得徐老是被富贵人家所害,一家老小如今只剩他一人,他应该是嫉富贵如恶仇的,心中微微感叹,脸上却依旧如春风而笑:“徐老先生不必猜疑,我一个小姑娘家自然不是要害你,不过我确实是有所求。” “求?”徐老一脸讽刺地打量着安然,“瞧着姑娘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何来求我这个比之乞丐也强不了什么的人?” “徐老先生的炒茶技。” 徐老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良久合眼道:“姑娘认错人了,小老儿并不会炒茶。” 安然料到他会否认,也不着急,缓缓道:“曾经响彻凌国的徐惊鸿老先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记错吧?” “你....”徐老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竟知道他的来历,不禁黑了脸,眼中凌厉之色骤现,“你怎么会知道我?” 他隐姓埋名六年,从未有人认出他,眼前的小姑娘却那么笃定地说出来,必定知道很多。 安然自是看出了他的紧张与顾忌,忙道:“徐老先生不记得六年前救你的女子了吗?” 徐老先生想起那个女子,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姑娘,疑惑地道:“你是她什么人?” “她是我母亲。” 徐老紧张的精神顿时松懈了,脸色也不再那么冰冷:“是你母亲让你来的?” “上一年的五月我母亲去世了。”赵安然眼眸黯然地道,“是我自己来的,母亲跟我说过你,我,我想请你帮我。” 徐老许是顾念着那份救命之恩,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欲入商,请徐老出山帮我。” 安然眼睛直盯着徐老,徐老却是一副很为难的模样,正欲在劝,徐老言道:“念着你母亲的救命之恩,我不该推辞,只是,我已立誓不再入商。今日恐叫姑娘失望了,来日姑娘若有所求,小老儿定不负所托。” “徐老先生先别忙着推辞,我明白你的为难,只是,我....”赵安然哽咽了,沙哑着道,“徐老先生不知,我母亲故去后,父亲与外公家疏离,赫连家在朝已是堂岌岌可危,如今外公与舅舅致仕,赵家又是继母当家,幼弟无依,我只是想为亲人谋一份安定。徐老先生,你也有过亲人,请你念在我为亲人的一片心上帮我。” 徐老不为所动:“姑娘即便是艰难,却也是享在富贵,姑娘若是能想开了,自不必有许多烦恼。” “若真能安享富贵,哪怕幼弟是个纨绔,我也无所图,只是,继母外表敦厚内里藏奸,我,我已然被许了冲喜,徐老先生,这内宅的争斗从来都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求你念在我为幼弟的一片心,帮帮我。”最后的话,安然已然是软语相求。 徐老皱眉,思定半晌,道:“若我帮姑娘也不是不能,只姑娘须得答应我两件事。” 安然欣喜地抹去眼角的泪:“徐老先生请说。” “我只为姑娘在幕后制茶,姑娘须得保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茶出自我手;另一件事是若姑娘的生意还行,请姑娘拿出两分利钱为贫苦人家做些善事。” 安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更新说说------------------ 偶们家小侄儿大中午的不睡觉觉,呜呜呜,木有时间码字的说,最近更新推到下午,亲亲么么,实在不行,就第二天看吧,嘻嘻,关关在这儿道歉哦哦,sorry。 第061章 序3 徐老这人性子执拗,又不愿无功受禄,就是不肯跟着去赫连家暂住,无奈,只好留了写吃的用的,他本推辞的,安然说是提前给的工钱,他才留下。 马车上,老太爷斜睨了安然一眼,倚靠在马车上默不作声。 安然知道老太爷是生气了,刚才没在徐老面前发火,是强忍了。他强势了一辈子,老来却要在徐老这个连平民都不如的人面前迎合,心里如何能没气。 “外公,忍一时之气,得终生福禄。” 老太爷蹙眉。 “徐老原是凌国第一富商,经营茶行起家,掌控着凌国一半以上的茶庄,人称‘茶半国’。他一手超绝的茶技,因他亲手炒出的茶茗香独特,许多茶师仿之不类,然他却能仿出别家的茶,如出自同人之手,故人送‘茶半仙’之号。” 安然眼睛直盯着老太爷,见他脸色微缓,继续道:“徐老性情怪癖却是直性之人,向来不会掩饰喜好厌恶,我娘救过徐老,他不论如何都会尽心为我们。外公且忍一忍,他日徐老看明白您的为人,必不会再如今日这般无礼。” 老太爷冷哼一声:“外公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我晓得你的用心,我不过是气不过自己气气。” 安然上前挽着老太爷的胳膊,脆声道:“那是,我外公可是大量之人,肚子里能撑船的,岂会跟徐老这样的小民一般见识。” ※※※※※※※※※※※ 正房内,屋里只有老太爷、舅舅、表哥和安然四人。 “城儿也说说你的意思。” 舅舅看一眼安然,正色道:“爹对安然很信任?” 安然身子一僵,老太爷道:“然儿人小,心思却缜密,她的话你也毋庸置疑,也不必问我为什么这么信任然儿,你只记住一点,然儿说的一定是对的。” 老太爷并没细说,舅舅和表哥也看的出来老太爷并不想说明白,但意思却很明确,他要按着安然的意思来办,决计拿赫连家所有的七分的家底来购置茶叶。 赫连希复杂地看着安然,轻道:“祖父有几分把握?” “九分九。” 看着老太爷笃定的样子,赫连希越发地认定了安然有猫腻,但他能感觉得到,安然不会害赫连家,他点点头,伸手拉拉舅舅的胳膊道:“既然祖父已有定论,爹就听祖父的吧,我相信祖父的眼光。” 舅舅却是梗着脖子道:“我知道外甥女没坏心,只是,爹,这世事难料,以防万一,总不能拿着赫连一家的命运来赌,虽说九分九的把握,可只要有一点的风险,我们就必须要慎重。”舅舅面向安然道,“外甥女,不是做舅舅的质疑,外甥女能体谅舅舅的一片心的对吗?” 安然点点头道:“我明白的,是我鲁莽了。” 她并未因此而不悦,反而挽着老太爷的胳膊甜甜地道:“外公就按照舅舅的意思吧,我虽然笃定了稳赚,却不能料定一切顺心,毕竟天有不测,咱们还是要谨慎些。” “那就拿一半吧。”最终老太爷决定了拿出赫连家一半的家底来购茶,只是,忽地想起,然儿亦说是要入茶,她...“然儿,你不是说你也要入茶?你如今拿什么入茶?” 安然扬眉淡然一笑:“外公,我手里虽没几两银子,但我娘的奶娘王嬷嬷不是还在吗?娘留了银钱于我。” 老太爷诧异道:“你母亲将她的嫁妆都给了王嬷嬷?” 安然见老太爷凝眉,知道他想多了,忙道:“不是的,是娘留了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来的路上王嬷嬷同我瞧瞧说了,都存在了京城的钱庄。” “为何存在京城?” “外公,只有当我无处容身或者赵家容不下我的时候,我才可以动用这些银钱,如今,我已被迫许了柯家二少爷冲喜,将来笙儿在赵家的情况只会比我更糟糕,王嬷嬷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只是耐不住的我询问,不得已才说了。” 安然抚着额头,蹙眉道:“娘的嫁妆仍然没有音讯,只是我能确定一点,娘的嫁妆并不在赵家。” “这怎么可能!”舅舅诧异惊呼。 赫连希眼睛一转道:“有没有可能,是姑姑让她相交之人保管了?” 安然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如今娘名下的产业店铺都在‘瑾’字号的名下,我父亲也查了许久,‘瑾’字号的东家始终未现身。” 老太爷脑中闪着‘瑾’字,似是闪现了什么,却始终抓不住要领。 赫连家最终拿出八十万两白银,赵安然拿出十万两银子入茶。这几日,赫连家殷管事频频出入钱庄,兑了八十万两的银票,安然将十万两银子交给了老太爷。 “外公,如今马上入春,天气转暖,这时节市面上的茶最多,您让殷伯伯这两日就快马加鞭去丰县,要赶在商家订货前,先把茶定下来,今春的茶还未出产,这往年的陈茶便要便宜许多。” 老太爷与舅舅两人找来殷管事,详细地吩咐了,派了十几个小厮跟着,连夜去了丰县。 安然也并未闲着,领着菊儿竹儿由小厮赶着马车上街,在闹市街道,菊儿扶着安然下马车。路边的小摊,形色各异的行人,安然笑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着京城的繁华。 “让开!让开!” 小厮赶着马车飞快地冲了过去,路边上的安然险些摔倒,好在菊儿及时扶住了摇晃的安然。 菊儿见她神色愣怔,以为是吓着了,抱怨道:“赶个马车跟催命似的,也不瞧瞧路上的行人,天子脚下这般横行,果真是...” 未等菊儿抱怨完,安然疑惑又有些笃定地道:“是赵家的马车。” 竹儿皱眉,嗔怪道:“赵家?姑娘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跟京城赵家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是,是咱们家的马车。” 菊儿蹙眉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仔细地回想着刚才的马车,忽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姑娘,是,是....大爷。” 竹儿倒是没那么惊讶,只是小声地嘀咕道:“大爷这是要去哪儿?看方向不是去赫连家。” 安然矗立在道路的中央,紧蹙着眉头,一脸凝重。 ---------------------- 关关漏掉的章节会补更哦。。。 第062章 疑 赵庭轩突然现身京城,着实让安然吃了一惊。 在赫连家等待了半日,始终不见他上门拜访,安然的心中更是存了疑惑。 看着面前的小厮,安然冷然道:“马车去了哪儿?” “回表姑娘的话,那辆马车直奔着飞仙楼去了,之后便再没有出来,小的已经打探过了,那位爷在天子三号住下了。” 许是安然冷然的眸子让那小厮看出了她的不悦,说话时很是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她。 飞仙楼? 是去找他吗? “你再去盯着,记得盯紧些。”说罢,安然让菊儿打赏了小厮十两银子。 时夜,安然躺在**,翻来覆去地想着百日里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父亲的突然到来,让她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尤其是他直奔飞仙楼,毫无遮掩,一副不怕赫连家知晓的样子,是他无愧于心呢?还是他根本已经要与赫连家彻底撇清关系?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可此时,她对父亲却没了那份信任,或许父亲是怀疑赫连家昧了母亲的嫁妆,所以才会如此。 可他就不念一点母亲与外公的父女情分吗?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 她不敢去想,不愿去想,却越加地对父亲的举动疑心。 乓乓的叩门声,惊醒了初升的月。 菊儿披了衣裳开门,哈欠连连,抬眼见是百日里的那个小厮,于是小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姑娘已经睡下了,若没要紧事明天一早再说吧。” 小厮低头沉吟片刻道:“天子三号的那位爷午夜时去了李尚书大人的府上,姑娘说有一点动静就要来报,我怕误了姑娘的事,所以,若可以的话麻烦菊儿姐姐去问问姑娘?” 菊儿一听大爷去见李大人,心里一拨一拨的寒,这几天姑娘虽没具体分说,她多少能猜到一点,赫连舅爷之所以伤了,就是要避开这次的任命,同时也是在避祸,这其中巨大的一把推手就是这位李大人。菊儿聪慧,自然不会认为大爷是半夜去说情,那么,只能是.... 来不及细说,她放了小厮进来外厅候着,她推开内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声喊道:“姑娘?” 安然翻腾了好久才刚刚迷迷糊糊些,听着有人叫,困乏地睁开眼睛,哑声道:“菊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小厮来报,大爷子时去了李大人府上。”菊儿毫不拖沓地道,“他正在外面候着呢,姑娘要不要见见?” 安然猛然惊醒,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半晌道:“把纱帐放下,让他进来。” 紫罗轻烟纱帐遮住了她俏丽惺忪的容颜,却掩不了她此刻的心痛酸涩,她不愿意相信,可她不得不去联想,父亲这样做是要把赫连家推进深渊吗?她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厮进来,低头行礼:“表姑娘安。” “你亲眼见到那人进了李大人的府里?” 她声如寒冰,冷漠如冬。 低头的小厮不禁打了个寒颤,瑟瑟道:“小人......小人亲眼看见.......那位爷......进了李大人的后门。” 后门? 听此,安然更是红了眼圈,这么明显的作为,父亲是真的和李大人联合了。 她不说话,沉默地坐在**,任透过窗棂缝隙而来的微风推送着纱帐,徐徐飘摇。良久,她沉声道:“你下去休息吧,不必再去盯着了。” 菊儿想上前劝,可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菊儿你说,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哭了,声声颤颤,沙哑冰寒,伴有一丝难掩的痛心。菊儿上前撩开纱帐,素手轻轻拍打着姑娘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她的前衫。 许久,她哭得累了,只静静地抽噎着。 菊儿见她情绪好了许多,小声道:“姑娘,大爷此番目的不明,老太爷如今还不知,是不是给老太爷报个信?” 安然身子一颤,许久道:“恩,你亲自去一趟,就说,父亲他....叫外公小心些,防备着些吧。” 菊儿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轻脚地合上门。 正房门外,菊儿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叩门,似是要发泄心里的痛。小丫鬟来开门,见是表姑娘跟前的菊儿姑娘,忙请了进去,边走边道:“菊儿姐姐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可是表姑娘有什么不妥?” 菊儿眼斜瞟过去,见正房那已经亮了灯,依稀有身影映在窗子上晃动着,低声道:“我有事找老太爷,急事。” 小丫鬟见菊儿一脸沉重,好似很急,忙领了菊儿进了外室,她自己掀开帘子进去,一会儿的功夫便出来将菊儿请了进去。 菊儿一进屋,先是给老太爷见了礼:“这么晚打扰老太爷歇息实在不该,只是,婢子实在是有要紧的事同老太爷说。” 说罢,她眼睛看了一眼守在屋里的丫鬟,老太爷见她慎重,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了。 老太爷沉定道:“然儿让你来的。” “姑娘让婢子告诉老太爷,要小心我家大爷。” 老太爷蹙眉道:“赵庭轩?他怎么了?” “婢子今天陪姑娘逛街,看到了大爷的马车直奔着飞仙楼去了,而且,姑娘派了小厮瞧瞧地盯着,子时大爷进了李大人家的后门。” 赵家大爷与李大人关系匪浅,他一直清楚,只是没想到,时下赵庭轩竟然过府门而不入。这......令他不得不深思,赵庭轩是打算做什么?他猜不到,也不想揣测,只是,他却不会再拿他当女婿看待了。 好在,赫连家如今退出了朝堂。 -------------抱歉抱歉--------------- 关关家里这两天有人住院,更新不准时,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啊 第063章 逐1 清晨安然刻意起了个早,菊儿替她梳了个婉髻,头上插一根双缀连珠发钗。 竹儿端了铜盆进来,湿了帕子,温热的帕子冒着湿气,袅袅如烟。 “姑娘没睡好?”竹儿看了一眼天色,见时辰尚早,抱怨道,“平日总说菊儿稳重,瞧来也比我这个毛躁的强不了什么,菊儿,姑娘没休息好你就该劝姑娘多休息,怎么还任姑娘性子来!” 菊儿难得见竹儿这般有理正经,只捂了嘴在一旁浅笑不语。 竹儿见菊儿未动,轻睨她一眼,将帕子递过,见安然双目含怠,眼圈发暗,气色也不大好,劝道:“这儿又不是临州,老太爷疼姑娘,您很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安然见她张嘴还要说叨,忙道:“礼不可废。”她用温水帕子擦了脸,又捏了一小撮的盐虑牙,漱口后道,“外公疼我宠我,我却不能恃宠而骄。” “要是恃宠而骄的都是姑娘这个样,可见这恃宠而骄的都是好的了。” 竹儿死心眼,菊儿见她要同姑娘分辨,忙支开她去小厨房看看早点,见她出了门才吐了口气温声道:“姑娘也别太挂心了,老太爷如今有了防范,想来会无事的。” 然而,安然的心里却比菊儿要清楚,也比她知道的更多,仔细想想,很多事情串联起来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昨夜半宿未合眼,一直在想父亲。 自母亲故去,他的态度便大不如从前,对她与安笙甚至连基本的温和都没有了,只剩下清冷的只言片语,甚至她能感觉的他对她的防备之心。若非祖母护犊,怕她与安笙的日子比现在会很不好过。只是,她始终没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是母亲没把嫁妆交给父亲,他寒了心? 是李氏的枕边风,亦或是李大人许了他什么? 还是...... 正房门外稍站了会儿,安然就被请进了正厅,紧接而来的是舅舅与表哥。 舅舅拄着拐杖,由表哥搀扶着进屋坐下。 老太爷见舅舅行动虽不便却步履强劲有力,点头道:“城儿身子好多了?” “不能疾行,慢些倒还好。”眼中黯然一闪即逝。 老太爷颔首,转头看向表哥赫连希:“希儿最近时常出门?” “恩。”赫连希抬头小心地看着老太爷。 “见了恩科的贡生。” 赫连希心中一紧,喉结微颤,却无法发声。 老太爷这样问定是知晓了许多,他再做隐瞒反而不美,索性点头应是。 “你准备的如何了?”老太爷看着一脸希冀的赫连希,叹息道,“非下场不可?” 赫连希被老太爷的眼睛逼得无路可逃,只好硬着头皮轻声道:“祖父,希让您失望了。” 他心中有愧,尤其在如今飘摇的时候,他仍旧放不下对功名的追逐,他亦晓得老太爷的顾虑,可是若要他放弃恩科而入商,他,实在是不甘。 老太爷摇头无奈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希儿,我知道你不会甘心平庸,可......算了,随你吧。”老太爷叹息着吐了口气,微微道,“恩科入考赫连家不会为你打点,一切全凭你的本事,若成,你腾达,若败,赫连家也不会由你继承,从此以后,你的荣辱全靠你自己来争。” “爹!”舅舅高声喝止道,“希儿有此上心是赫连家之福,您如何能夺了他的继承权,他是您的长孙,我,我不同意。” 老太爷并未理会舅舅,反而紧盯着赫连希。 “爹,你不必为我争,我是自己要放弃的,何况赫连一脉不能绑在我身上,我不谙朝堂,却也明白赫连家已是某些人的眼中刺,我不能因一己之私,拖累赫连一脉。” 赫连希起身郑重地跪下,拜了三拜才道:“赫连家让希享受了十六年荣华富贵,希不一定能光宗耀祖,但是希愿意保赫连一脉永昌。从今以后,希不能与赫连一脉共荣辱,惟愿祖父、爹爹一生平顺。” 舅舅红了眼圈,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赫连希,郑重地道:“希儿,你怎能说这样的话,你是爹的长子,赫连一家的荣耀皆系于你,你......” “爹,希已经决定了。”赫连希轻按住舅舅的手,转头面对着老太爷道,“弋儿虽小却甚为聪慧,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即使没有了希,赫连家一样有优秀的儿郎继承香火。祖父,这两日就分家吧,早做决定才能保赫连一脉无虞。” 老太爷面对如此晓理的赫连希,心中也是愧疚万分。他何尝不疼惜自己的孙子,何尝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孙荣耀一身,只是,他不能拿赫连一家做赌注,他输不起。 “希儿,别恨祖父。” 老太爷骤然苍老了许多。 短短的几个字,道不尽其中的心酸苦楚。 赫连希摇头安慰道:“希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您的决定是最正确的。我不恨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的人生,是我放不下仕途的荣光。” 屋内沉寂寒凉。 安然坐在老太爷的身边,轻轻地摇摇他的衣袖,含笑道:“功崇惟志。外公,您有一个好孙子,您该高兴。”言罢,安然定定地看着老太爷道,“我相信表哥一定行,难道您不信任您的孙子?” 老太爷双目紧盯着赫连希,半晌才道:“仕途险恶,以后没有人会为你挺身而出,也没有家族会为你涨势撑腰,你.......多加小心。” 安然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爷。 舅舅却是一脸的伤痛,丝毫不见惊诧。 赫连希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可能是早就想到了吧,从他决定入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了老太爷的决定了。 只是,这样是不是太重了? 安然见舅舅依旧没有出声反驳,她知道,舅舅没有往深处想,他恐怕还并未猜到老太爷的决定。 舅母呢? 等到祭祖昭告天下的时候,她又会是怎样的反映? 安然不敢深思,却也能想到舅舅与舅母的反对之声,只是,老太爷与表哥一意孤行,他们的话又有多少分量? 第064章 逐2 祠堂里,老太爷肃穆端坐正堂,赫连希端跪于厅正中,抬头仰视着老太爷,眼中尽是坚定。 一对烛火,照亮了幽暗的静祠,偶尔的火苗‘啪啪’作响,敲打着静默沉寂的心。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 久久不语。 “希儿,你这一下去就再也不能后悔了,茫茫旷世,唯你孤单一人,你要想好了......” “祖父不必再拖延了,希心意已决。” 赫连希坚定地拜下身子,沙哑道:“一世安宁固然好,但希更渴望振翅飞羽,翱翔九天。” 顿了片刻,又道:“稽古史册,兴亡成败并非一辙,希无惊世德才,却有惊鸿耿志,儒慕冠盖士,却不轻看庶人巾。成,希行大道利万民,败,希执册教习德育子弟,亦可筹志。” 老太爷惊喜欣慰又羞愧难当。 他自从做了决定,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地悬着。而今,亲耳听到赫连希的陈辞,他既欣慰又羞涩。万没有想到,他的孙子对兴亡成败看得如此豁达,反而他这个经世的老人倒不如他了。 壮志难酬?那又怎样。 颠沛潦倒,亦非难以接受。 人生一切,贵在恒,定在心。 “祖父相信你,亦看好你。你是祖父心里最倚重的长孙,即便这一纸上不再有你,你都是祖父最看重的长孙。” 老太爷双目微红,覆满薄茧的手紧握笔冼,颤抖地划去了‘赫连希’的名字。 门外急促地脚步声渐近。 “砰”地推开门,门扇撞在了墙壁上,摇摇晃晃。 “希儿!”舅母推门进来跪坐到地上,抱住赫连希,哭道,“希儿,你是要剜娘的心吗?你怎么忍....快,快去给你祖父悔过,说你放弃仕途,希儿,快去。” 舅母泣不成声,推搡着赫连希叫他跟祖父磕头认错。 赫连希抱住舅母,歉声道:“娘,不管在哪儿,我都是您的儿子,我.......我不能,也不想放弃抱负,赫连家入商,朝中无人一样是刀俎之鱼,我,我入仕兴许可保赫连家荣兴。” “娘不要什么荣兴,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地过日子,何必去争那样的荣耀,有那份荣耀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希儿,荣华富贵娘不稀罕。”舅母一边哭着一边拉扯着赫连希。 赫连希却是紧紧地抱住舅母,纹丝不动。 舅母焦急又无奈。 “爹,希儿年轻胡闹,您怎么能由着他胡来!”舅舅随后拄着拐杖,由表姐赫连欣欣搀扶着进来,颤颤巍巍地道,“您不喜欢他入仕,不入便是了,怎可任由他的性子来。” 然而,血红的一道横杠,隔断了骨肉亲情,名义上,赫连希再不是赫连家的一份子。 “不!” 舅母疯狂地挣扎着去拿族谱,哽咽着一口气提不上来,昏厥了过去。 舅舅看着眼前不可阻挡的锐势,知道自己多说无意,答辩顿了顿拐杖,让人搀扶了舅母,蹒跚着回屋去了,临走没有再多看赫连希一眼。 安然牵着弟弟与赫连弋来到祠堂,正碰上出门的舅舅与昏厥的舅母,一时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进来祠堂,她松开两个小的,上前去扶住老太爷摇摇欲坠的身子,纤柔葱指按着老太爷的手背,低声道:“舅舅会明白的。” 随后又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煞白着脸的赫连希,道:“表哥,你何苦呢。入仕何尝就急于一时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舅舅、舅妈的身子骨本就不好,你这样不是让他们更揪心......” 赫连弋哽咽道:“哥,你快跟祖父说个软话吧,只要你回头,你还是祖父的好孙子,爹娘的好儿子,我的好大哥。” 赫连希轻轻拍拍赫连弋的肩膀,微微摇头,静默地吐口气,沉吟半晌道:“弋儿以后你就是赫连家的长孙,切不可再贪玩了,你要学着扛起这个家。” 说罢,赫连希躬身向老太爷行了一礼,径直走出了祠堂。 “希儿。” 一脚刚踏出祠堂的门槛,老太爷唤住了他。 赫连希停下脚步回身。 老太爷凝目而视道:“保重!” 赫连希点点头毫不迟疑地迈出了门。 赵安然见他渐行渐远的身子,夕阳拉长了孤单的影。“外公,我去去就来。”也不等老太爷说话,她松开挽着老太爷的胳膊,提了裙子追了出去。 “表哥。” 赫连希停滞身子,转身见她欲言又止、一脸愧疚,笑道:“表妹不用感到抱歉,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赵安然拼命地摇头,喃喃道:“不,表哥,怎么会没关系呢,没有我的主意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我父亲......他......总之,是赵家对不起赫连家。表哥,对不起。” 她是真诚的道歉。 赫连希一直不明白,这个表妹究竟哪里来的自信,不,不是自信,而是仿佛她知道许多未知的事,他有些看不懂表妹。 尽管表妹总是表现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但是她是看似精明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彷徨。 他奇怪地打量着安然,问道:“表妹似乎对一切都了若指掌,表妹是知道了什么?” 被赫连希盯得脊背发毛,安然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微垂眼眸,睫扇滴落下来,微眨眼睛躲闪着赫连希的目光:“我一个闺阁女子能知道什么。”说罢又觉得不妥,道,“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虽不能全然相信,但宁可信其有,绸缪总没错。表哥多心了,我只是稍稍同外公提点了些寻常小事而已,大的决定还是外公说了算。” 安然暗自吐口气,笑着抬起明亮的眼眸道:“表哥不同舅舅、舅妈道别吗?” 赫连希似笑非笑地稍稍盯看了一会儿安然,见她刺客一脸坦然,眼睛也是微眨着不见躲闪,虽觉诧异却也没深思,只微微摇头道:“见了面也只是徒增伤感,倒不如走的干脆些。” 入暮时分,舅母才苏醒过来,也顾不得身子直叫丫鬟扶着奔向了祠堂。 ------------------------------------ 关关小丫头病了,我是她同学,代发的,小妮子生病大家伙可不要抛弃她呀,这孩子**,本来就觉得对不住大家了,唉。。。。可怜的娃娃。。。 第065章 上门 余辉中,陈旧庄严的祠堂,在夕阳的黯淡光束中更显出几分的暗淡,舅母站在祠堂门槛中央,呆愣愣地看着空空的宗祠,凄苦地淌着眼泪,原本孱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安然远远地只能在青松树下,任风肆意地吹乱了发丝,任由吹落的雪团打湿了肩坎,四面凉意浸身,却抵不过心里的愧疚。 良久,舅母被丫鬟扶着转身,安然忍不住上前去搀扶了舅母,扶着她冰凉的手离了祠堂,寒意由着指尖直达心肺。 她愧,却不悔。 安然不自觉地握紧了另一个拳头,沉重的力道使指尖刺破了手心沁出了血,步履沉甸而越发地坚定。 她不曾做错,甚至是拯救了赫连家,心里却仿是压了千斤重大,反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越来越自疑。 “老太爷,二姑爷来了。” 赫连瑾排行第二,故而赵庭轩便是二姑爷。 守门的小厮急急地奔到了正房,气喘吁吁地躬身行礼,深吸气道:“二姑爷正在前厅候着呢。” 安然猛然站起身子,眼睛看向了老太爷:“外公,爹他......” 老太爷摇头道:“看看再说。” 老太爷同样疑惑,他如何是这时候登门?既然初临京城不进府门,这不前不后的到访,倒叫他疑惑了。 不管赫连家是不是欢迎赵庭轩,他到底是赫连家的姑爷,如何都不能拒之门外,何况表姑娘与表少爷正住在府里,便更是不能了。即便赫连家再不喜姑爷,就是为赫连家的声誉小厮也只能恭恭敬敬地请了姑爷进门。 安然姐弟搀扶着老太爷往正厅走,才到门槛就看到赵庭轩身边坐着的李氏。 老太爷皱眉,顿时沉了脸色,半晌跨步进门,径直做到了正堂上,眼睛斜睨了李氏一眼,冷然道:“二女婿如今有了外家,怕是不屑登我赫连家的门了吧,带着继室上原配的娘家,二女婿是打算做什么!” 赵庭轩脸色微显尴尬,勉强笑道:“岳父如何能这般说,不管瑾儿在不在,她都是我的嫡妻,赫连家总是安然姐弟的外家。” 老太爷冷冷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一眼赵庭轩,淡淡地问道:“不知二女婿今日登门是为了什么?若是联络亲戚情分,我看就不必了,二女婿若有心的话,就不会带着贱妾扶正的继室上门,不管她如今的身份如何,总抹不了她贱妾的底子。” 赵庭轩看一眼安然,见她并没有要说话缓和的意思,更没用要见礼的意愿,顿时冷了脸,然这是赫连府上,他断不能发脾气训话,只好强压着心里的不痛快,道:“岳父,月蓉如今是我的妻子,您不喜欢她可以,但不能侮辱她,她到底是我赵府的主子,况且今日是她央求了我特意来瞧瞧安然、安笙的,她心地善良,惦记着安然姐弟,她一片好心,您不能......” “我不能如何?她好心?”老太爷冷笑出声。 李氏屈辱地冷眸一闪而过,含笑行礼道:“我是他们的母亲,这两个孩子着实不容易,我心里惦记着,总也放心不下,才央了爷一道来瞧瞧,如今见见他们好好的,我这心里就放心了。”李氏见老太爷脸色不愉,又道,“知道您亏待不了他们,这做父母的总是牵挂着孩子们的,我们也并没有疑心您,但您也要体谅我们为儿女的一片心不是?” 老太爷眼睛余光瞥见安然紧攥的拳头,僵硬铁青的小脸,心里很是心疼,冷语道:“瞧着你是真心对他们好的,那我也就不同你客气了,如今我也是一把年纪,心里总怕他们将来无所依靠,为了这两个孩子将来过得如意,我就厚着脸请你们早些定下赵家的继承人。” 老太爷冷眼瞧着明显僵硬了身子的李氏,心中冷笑,继续道,“安笙这孩子年岁虽小,但聪慧过人,又是原配嫡子,继承赵家香火名正言顺,二女婿与李氏既然如此疼爱惦念他们,想来是不会反对的吧?” 赵庭轩与李氏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安然却是垂头微翘起嘴角,伸手拉着安笙走到赵庭轩的面前,恭身福礼道:“然儿代笙儿谢过爹爹与夫人厚爱了,笙儿他感念爹爹的一片心,定不负爹爹所望。” 赵庭轩冷凝着脸,僵硬地说不出话,他断没想到安然会顺竿子上爬,拉着安笙谢恩,此时他推脱不是,不推脱也不是,但他晓得此时不推脱却是不行的,扭脸看向了李氏。 李氏此时虽略显慌乱,却也强撑着泰然处之,恭身道:“我们晓得老太爷的护犊之意,但四少爷如今不过五岁,小小年纪就担负赵家的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做父母的都想给儿女最好的,四少爷正是玩闹的年纪,我们也不忍心他小小年纪课业繁重。” 李氏巧笑倩嫣道,“将来老爷他如何都不会亏待了他的。” 老太爷心里本就嘀咕着赵庭轩对赫连家的用心,如今见他沉默拒绝,更是坚定了他不怀好意。 他突然大声笑了,道:“罢了罢了,赵家的家业我们笙儿不稀罕,谁爱要谁就要吧。” 赵庭轩与李氏顿时瞪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不明白老太爷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方才大有不定下继承人不罢休的气势,如何一瞬间就放弃了? 即便疑惑,他们也是不能问的。 厅里一下子安静了,无人出声。 李氏冲赵庭轩眨眨眼睛,示意他说话。 赵庭轩抬头看一眼正闭目养神的老太爷,心下气愤,却也只能强自笑颜,微笑道:“怎么不见大外甥?” 老太爷突然睁开眼睛直视着赵庭轩,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心中冷笑,以为这样毫不避开,他就不会疑心吗? “二女婿找他有事?” 尽管老太爷话很平淡,赵庭轩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的不悦。 赵庭轩心下虽疑惑,却也不曾深想,笑着恭喜道:“老太爷有个好孙子,希儿这孩子年少英才,云正瞧着他有出息,想带在身边历练些日子。赫连家历代为官,希儿早晚要入仕途,云正是少有的能才,他有心教导希儿为官之道,是赫连家之幸。” 老太爷寒凉如冰地扫了一眼赵庭轩,直看得他脊背寒凉。 赵庭轩不解地看着老太爷,见老太爷并无半分不妥,只好按下心中的疑虑。 第066章 意图 “希儿尚且年少,正是读书的时候,入仕途却是早了些,李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怕要叫李大人失望了。” 老太爷淡淡地瞧着赵庭轩,只见赵庭轩微拧眉头,状似在思考,顿时沉了心,继而又道:“二女婿荣任鄞州知州一职还没来得及恭喜呢,二女婿如今是真正的富贵双全了,只可惜瑾儿没福气。” 提起赫连瑾,屋里顿时冷凝了许多。 半晌,安然纤玉素指缠上了老太爷的胳膊,细声安慰道:“外公不用替娘可惜,她......”安然瞧瞧地扫了一眼赵庭轩,道,“她也许这样更好。” 老太爷会意点头。 瑾儿心性高傲,如何都不能容忍赵庭轩纳妾。她能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与其痛苦地生,不如长埋深壑不见不烦。 赵庭轩听此却是很明显地蹙着眉头,不悦地瞪了安然一眼,安然却是全然未觉。 她既是打定主意离开赵家,又何必再看人脸色,遂放开了许多。 虽她并未找到安置安笙的办法,却也心知肚明,李氏不会因她一时的低头而善待安笙,甚至会变本加厉吧。 如今李氏已然代替了赫连瑾的位置,赵庭轩与李氏并不想就赫连瑾多说。 “我瞧岳父的身子如今很是健朗,恰好我来了京城,过两日便要回临州,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带安然与安笙一同回去,省的再麻烦岳父派人护送,也方便路上照料一二。” 听此,安然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向了赵庭轩。 老太爷心里亦是七上八下地,他也拿不准赵庭轩的意图。 “哪里就麻烦了,然儿、笙儿是我的外孙外孙女,二女婿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李氏笑吟吟道:“并不是见外,只是二姑娘和四少爷在这里也叨扰了许多日子了,如今府上事忙,家里老太太又甚是想念姑娘少爷,因此上才要接了回去。”李氏见老太爷低头沉思,继续道,“老太爷若是想姑娘少爷了,只管派人说一声,我们自然送了姑娘少爷再来的。” 安然心里却是一惊一紧。 李氏眼中波光粼粼,笑意直从眼底蔓延开来,只看李氏笑岑岑的脸,她就觉得心惊肉跳。 若说祖母思念她与安笙,多少是有一些的,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日子,即便情分不深,多少也有些情分的,却是说不上甚是想念的。 想至此,心里顿是慌乱不安起来。 莫不是婚事有变? 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老太爷的胳膊,手害怕地有些发抖,老太爷不着痕迹地轻拍她手背,暗示她稍安勿躁。 “这一来一回的也不容易,我着实喜欢然儿、笙儿,我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没准什么时候就是一剖黄土......二女婿就体谅我这年迈人的一片心,叫他们再住些日子罢。” “外公!”安然最不喜欢外公说这样的话,总叫她心里难安。 李氏凝目瞅了一眼赵庭轩,见他低头沉默不语,生怕他一个心软答应了下来,连忙趋步站到正厅的中央,盈盈福身恭敬地行礼道:“老太爷之意本不该辞,实在是...老太太想念二姑娘四少爷忧思成疾,我们也是不得不而为之。” 借口祖母忧思成疾,安然是如何都没办法推脱了,即便是老太爷也只能暗自叹息,只是老太爷见安然紧皱眉头不安地样子,忽地想到了她的婚事,心里一紧,微微抬眼瞧瞧端详了一番,并未见李氏神色有异,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 良久,老太爷黯然道:“二女婿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就走。” 行程竟是如此急迫。 老太爷看了一眼李氏,转头对赵庭轩道:“后日一早二女婿来接人吧。” 话毕,老太爷径自端起了茶碗抿茶,一副悠然之态。 赵庭轩知晓这是老太爷下了逐客令了,他虽料想老太爷不会留他在府里住下,却未曾想过竟是连客气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然而,他却并不在意这些,展颜一笑行礼告辞。 ※※※※※※※※※※ 马车上,李氏的身子微微斜靠在赵庭轩的肩上,略显疲惫的双眼微微一眨,眼中带着些许的委屈,空蒙中泛着点点的薄雾。 “月蓉,今日委屈你了。” 李氏一番好意,却并未得到一丝的好,反倒是受了些话头儿,赵庭轩对她感到一丝的愧疚。 “爷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二姑娘和四少爷不也是我的儿女!” 赵庭轩对李氏的这份面子活很是满意,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她面上做的总算是过得去,尤其是她不曾亏待过安然姐弟一分一毫。 李氏见赵庭轩闭幕养神,缄口不言,思索了许久,定了心神道:“爷为何不再劝劝老太爷?” 李氏满腹疑惑,按着平日的脾性,老太爷推辞了他的一番‘好意’,赵庭轩是要再劝说一番的,今日他却只是提了提,并未多加劝解。 赵庭轩睁开眼睛,伸手揽住了李氏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一手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几乎是喃喃地道:“你不了解岳父的脾性,他向来说一是一。” “那爷是打算放弃了?”李氏微微地有些不甘心。 赵庭轩摇头不语,双目微沉。 “赫连家无人入仕就没有破绽,爷既不打算放弃,老太爷又不同意赫连希入仕,这该如何是好?”李氏目不转睛地抬头凝视着赵庭轩,想从他那得到答案。 “朝堂之上,赫连希豪言五年之内定当功成。” 李氏听此言是茅塞顿开,惊喜道:“爷是说老太爷不愿赫连希涉足官场,赫连希却是一心仕途。” 李氏倚在赵庭轩的身上,低头抿嘴得意地一笑,眼中凶光乍显。“爷何不直接找赫连希谈谈,或许他会接受云正表哥的好意呢。” 赵庭轩眼中精光一闪。 ----------------------道歉哦--------------- 关关么有时间码字,生病呢,唉.....今儿回家住一晚,赶紧码字。。。 要支持关关呀。 ======求收藏====== 第067章 归,计 却说,一日的功夫转眼即逝,临行前夜,安然与弟弟安笙守在老太爷的房里,舍不得地抹泪。 哭了好一会儿子,安然才渐渐收了泪,哽咽着道:“外公可有法子把笙儿留下?” 此番归家前途未明,她实在放不下弟弟。 老太爷沉默不语,安然心中焦急却只得安慰道:“外公也别太忧心了,他终归是我们的父亲,总不至于害笙儿。” 正在忧思剪,一小厮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 “老太爷,尤先生来了。” 尤先生! 老太爷惊喜地站起身,大声道:“然儿陪我去见见尤先生。” 安然为难道:“外公,尤先生是外男,我终归是闺阁姑娘,这样不大好吧。” 老太爷不赞成地摇头道:“傻丫头,尤先生是四方书苑的山长,常年游历在外,寻常人想见他却是不容易,如今他来了,岂不正是笙儿的机会来了。” 安然看老太爷一脸惊喜,犹不明了,却也只得遵命行事。 适才迈步跨国门槛进屋,一袭青色长袍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他脊背挺直,傲然之态尽显,虽华发掩盖青丝,却并不显半分苍老之容,反倒让人觉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老太爷双目带笑,熠熠生辉。 “你几时到的京城?” 许是老朋友的缘故,多年未年平添几分伤感,尤先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老太爷,赞叹道:“不愧是骥远将军,即便是白发苍苍亦不减当年英姿。” “你可是笑话我呢!”老太爷笑着伸手请尤先生坐下,亦毫不避讳地审视着尤先生,暗暗称奇道,“你一个文弱书生竟是比我这习武之人瞧来更精神些。” 尤先生知他并无丝毫的贬低文人之意,只是称赞他而已。 尤先生笑着摇摇头道:“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说话不过脑子,若非是老友了,我定当你是瞧不起我这文弱书生了。”说着尤先生眼睛看向了老太爷身侧的姑娘少爷,眼睛一亮道,“这莫不是你家的孙儿孙女?竟不想,你都是子孙满堂了。” 一生孤单的尤先生话里多少有些羡慕。 老太爷摇头道:“这是我的外孙女外孙子。” 老太爷连忙介绍了尤先生给安然、安笙,两个人也很是乖巧地见了礼。 姐弟俩站在老太爷身旁,不时地帮着添些茶水,静听着久别重逢的老友叙旧。 只中途忽地话锋一转,尤先生面色微赧,似有话说却也是张口难言。 老太爷见他为难,直言道:“你有话不妨直说,咱们多年的朋友没什么可顾忌。” “我听说瑾儿去了,这两个孩子可是要在你跟前?”尤先生看着老太爷询问道。 “不过是我想念他们了,接来小住,明日便要回去了。” 尤先生见老太爷面色并不喜,猜想他亦有心事,看一眼他身侧虎头虎脑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的小子,很是有一股子聪颖劲儿,道:“我唯一的徒儿年前去了,你也知道我是将他看做亲子教养的,如今忽然没了倒是不适应了,若不嫌弃,我瞧着你这外孙子倒是一块儿好料子,我带着他学些学问如何?” 老太爷这才知道,他是看上了自家的外孙子,面上先是一喜,却转而又沉下了脸。 安然却也是欢喜的,只是却不知如何同父亲说项。 尤先生见老太爷一喜一沉,疑道:“莫不是有什么为难?” 老太爷唉叹一声道:“我倒是欢喜你带着他,只是他父亲那边却是不大好说的。” 尤先生不解道:“哪有人家不盼着自家孩儿成器的,我虽不在书苑常住,却是声名在外,说句大话,这大乘国内即便是皇子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我这里送,如何就不好说了?” 安然面色凄然,眼圈微红道:“尤先生不知道,我爹爹他却是不大喜欢弟弟出息的,我虽年幼却也晓事,爹爹他,他是防备着我们的。” 尤先生蹙眉,“这又是为得那般?” “这却是不大清楚了。”安然犹豫着顿了顿又小声地道,“兴许是我娘的陪嫁不知所踪,爹爹他疑心了也不一定。” 尤先生一听顿时脸上青筋暴起,紧攥着拳头,莫不是在赫连家,只怕是要拍桌子了。 尤先生沉淀了半晌,凝视着安笙道:“你可愿意跟着我学学问?” 小安笙怯怯地看一眼安然,见她点头,忙喜滋滋地颔首道:“我愿意。” “很苦很累,你怕不怕?” 小安笙摇头软软地声音道:“笙儿不怕吃苦。” 尤先生眼中闪着亮光,笑着让安然、安笙先去睡了,待他们走了,他才同老太爷说了自己的想法,老太爷听他一言,诧异又惊喜,猛地一拍桌子,嚎了一嗓子道:“你个狡猾的老小子!” 二人互相看一眼顿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得意。 次日清早,安然心不在焉地看着丫鬟小厮忙里忙外地往马车上搬运东西,心里却很是沉重。终究老太爷还是没个法子将安笙留在京城,安然虽心下慌乱却是面上不显。 安然站在马车前,依依不舍地看着身后的宅门,眼中泛着泪花,却是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安笙小,却是没这份顾念,只不停地抹着泪,直嚷着‘舍不得’。 赫连家一众人,唯独不见表哥赫连希。安然心中慨叹,却是无可奈何,伸手拉着安笙缓缓地走到老太爷、舅舅与舅母跟前,躬身跪下拜了两拜道:“然儿这一走却不知何年才能再见,外公、舅舅、舅妈要保重身子。” 未待老太爷开口,尤先生却是笑着道:“丫头不必感伤,这相聚总是有归有日的。只是,今后只剩你一人,切不可妄自薄待了自己。” 安然暗中蹙眉,心道,这尤先生年纪大了,越发地说话没头没脑了,她与弟弟相依,如何就剩下了自己一个。虽然心里不免嘀咕,嘴上却是感谢尤先生的好意。 刚站起身,李氏笑盈盈地近了身前,微微福身道:“有我们一路照看着,老太爷只管放心就是了。”状似不经意地看看日头道,“时辰不早了,老太爷可还有什么叮嘱的?” 老太爷并不理会李氏,径自走到安然跟前道:“去吧,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托人带个信儿。”言罢,伸手去安然的耳畔捋了捋发丝,小声道,“等我这边都安置好了着人去接你。” 安然颔首含泪低声应是。 第068章 劫,无踪 无事献殷勤。 安然护犊似的将安笙搂在自己的身侧,避免了李氏一再地‘骚扰’。 李氏见她疏远自己也并不恼,依旧笑盈盈地嘘寒问暖。面对李氏一再地殷勤示好,安然始终视若不见,只小心翼翼地护着安笙,亦小心地避开父亲的视线。 安然能肆无忌惮地无视李氏,安笙却是还要在她跟前过活,即便有老太太守护着他,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别人不知她却是明白的,老太太也只不过两年的日子了,那时安笙也不过才七岁,凭着李氏的手段,他是讨不了好的。 因此,安然也并不想彻底与李氏对立。 坐在马车里,面对着不想面对的人,实在是有些气闷,安然索性撩开了帘子看看沿途的风景。 “二姑娘是大家闺秀,如何能这般随性妄为,这闺阁姑娘家最重‘德行’,姑娘可不能一时高兴就忘了规矩,可是要改了这撩帘看景的习惯。” 李氏和颜悦色地说项,却是惹恼了一直忍着的安然。 但是,父亲就在马车里坐着,她却不能与李氏顶撞,以免惹恼了父亲反倒让李氏得了意。 只好按下心中的不快,松开了拉着车帘的手,淡淡地低声道:“多些夫人教导了。” 这一声‘夫人’却是叫闭目养神的赵庭轩蹙了蹙眉,只一瞬间却也没逃过李氏的眼睛。 安然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叫李氏‘娘’,哪怕是‘母亲’也并未称过,这本就令赵庭轩很是不悦了,如今李氏一片好心教导她闺阁规矩,她仍旧是淡淡地恹恹地模样,赵庭轩却是绷不住了,猛声呵斥道:“越发的不懂规矩了,她是你母亲,就算你不亲近与她,至少也要称呼一声‘母亲’,这‘夫人’是怎么回事!” 原本安然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等到了临州躲开些就好了,谁曾想,父亲就这样呵斥了她。 一时她也倔强地顶撞道:“我娘死了,她死了!” ‘死’字呐喊出声,也是在撕裂她的心,只是,现在的她只想大声地喊出来,李氏不是她的‘母亲’,更不是她的‘娘’。 赵庭轩精光的眼睛怒视着安然,伸手甩了她一巴掌,怒道:“混帐东西!”怒骂一声仍觉不解气,继而又呵斥道,“你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不懂规矩的东西,跟你母亲道歉。” 安然冷冷地瞥了一眼眼中暗含得意的李氏,冷道:“她不是我娘,她不配!” 言下之意,李氏不过是个小妾扶正的,哪里配得上她一声‘母亲’。 赵庭轩怒火中烧,正伸手要打,安然抢先喊道:“你打吧,打死了了事。”安然见他撂下了抬起的手,鄙夷地瞥了一眼道,心道:能做出卖女求荣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人。 赵庭轩一巴掌打去了安然心里对亲情最后的一点眷恋,之前在赵家的时候,他默认了她对李氏的称呼,她对他心里多少存了一丝的情分,只是如今却是一丝不剩了。 “父亲......” “劫匪来了!” 未开口,马车外忽然地惊慌失措,让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安然慌乱地紧紧地揽住了安笙的小身子,躲在马车的一角,听着外面厮打杀伐之声,不停地颤抖着身子。 “你们呆在车里。” 说着,赵庭轩手里握着短剑跳下了马车。 安笙苍白着小脸紧紧地贴在安然的身上,怯懦地瘫软着趴着。 “姐姐,我怕。” 安然亦是心中慌乱,却只得强自镇定地安慰他:“笙儿别怕,外面有很多护卫呢,会没事....” ‘的’字还没说出口,两个劫匪就上了马车,猛地将车里的人拽了下去。李氏被其中一人拽得踉跄地一下跌在了地上,安然紧紧地抱着安笙,乞求道:“求求你们,别,别过来...” 劫匪哪里会听她的乞求,眼睛直瞄着她怀里的安笙,眼中闪着光亮,嘴里不住地道:“这小子倒是白净细嫩,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言毕,伸手就去拉扯安笙,安然不肯松手,直拽得安笙又疼又怕,嚎啕大哭。 安然亦是泪雨涟涟地乞求。 片刻功夫,车马箱裹已是凌乱不堪,劫匪眼看着东西都抢得差不多了才住了手,众人都惊慌地躲避着劫匪凶残的目光,唯有安然奔下马车,只跟着那个拎着安笙的劫匪追去。 “弟弟,还我弟弟。” 劫匪急驰而去,尘土飞扬湮没了影踪。 转头安然急急地奔到赵庭轩的跟前:“爹,弟弟被劫走了,快救弟弟。” 赵庭轩深色复杂,稍稍迟疑了一下立刻道:“快去跟着看去了哪里,再派个人去京里赫连家找人帮忙。” 安然见父亲安排妥当,顿时软下了身子坐在地上看着远去的方向抹泪。 李氏理了理衣衫发饰,领着余下的丫鬟小厮帮着整理箱裹,半晌后走到赵庭轩跟前道:“爷,贵重财物被劫了七七八八,钱财乃身外之物,好在人没伤亡。” 此时,安然并没心情与李氏理论这些,只一门心思地念着弟弟。 直到巳时,老太爷与赫连希才赶来,一帮护卫循着马蹄踪迹遍寻无果,终是没了安笙的影踪,安然一时接受不了竟昏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了,安然睁眼第一时间就询问安笙的下落,只见众人皆是一副黯然神色,顿时没了精神瘫倒在**。 出了这样的事儿,赵庭轩却是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索性就在赫连家住下了。 府衙里报了案,接连三天,赫连家的护卫全部出动,皆是没半点的踪迹,一帮劫匪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竟是没半点的蛛丝马迹。 又在京里住了将近半月,安然瘦了一大圈,小脸瘦得下巴尖得似是锥子,整个人憔悴地没了半点的红润。这日,她正坐在松下发呆,赫连欣欣走近站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良久,安然神色恹恹道:“表姐。” “姑父让你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回临州,我...” 安然猛地站起身,因离得赫连欣欣很近,险些撞到了赫连欣欣,她惊道:“那弟弟呢?!” 见赫连欣欣一时无话为难的样儿,安然蹬蹬地跑了。 第069章 薄凉 “为什么?!” 跨门进了屋子,安然疯了似的直冲着赵庭轩大喊。 赵庭轩见此冷了脸,斥道:“你的规矩呢!你就是这么跟父亲说话的!” 安然不理会他的训斥,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他,哭道:“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放弃!” 说及安笙,赵庭轩也是面色黯然,对安然的失态也不那么介怀了,轻声道:“我也心疼他,舍不得他,只是,寻了半月一点音讯也没有,他...他也许....” “他不会有事的!”不等赵庭轩说完,安然直喝道,“你没有心,你不配为人父!” 嘶喊之后,转身蹬蹬地跑开了。 李氏见赵庭轩呆愣愣地看着安然跑开的背影,知道他心里也难过,忙上前安慰道:“爷且宽心,四少爷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兴许是咱们找得不够仔细,不如...” “不必了。”赵庭轩声音沙哑,微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道,“明日启程,临州那边不能拖久,恐则生变。” 李氏唉叹一声,声音喑哑,无助而悲伤。 无论安然如何的闹腾,赵庭轩却是铁了心要走,无奈,安然最终被强行架上了马车。 安然视若仇敌般地瞪着同坐马车的赵庭轩与李氏,眼中血丝殷红,若眼睛是刀子,面前的这两个人早已经被凌迟了。 李氏思及安笙的失踪,就是掩不住地笑意。但是,这节骨眼上,她却是丝毫不能露喜,只得拿着帕子掩去嘴角的微笑,眼中淡淡地扬起薄雾,声音哀戚地移身坐到安然的身侧,不去理会安然的躲避,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二姑娘节哀。” “不要你假好心!”安然猛地甩开了李氏的手,一脸鄙夷地轻眨眼眸,嘴角扬起轻蔑的笑,“别以为没有了安笙你就能如意,李氏,我会睁着眼睛好好看着你,看着你如何将你那书呆儿子扶上继承人的位子。” 安柯的书呆样儿一直是李氏心里的痛,他太过憨直无丝毫的戒心,单纯地就像是一张白纸。 李氏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哀伤地拿着帕子擦拭眼角:“二姑娘何苦说这些伤人的话,柯儿好歹也是你的亲弟弟,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你....就算不喜我,就是看你父亲的面子,也该嘴上留些情份。” 父亲? 何其可笑的字眼。 安然冷冷地瞥了一眼皱眉的赵庭轩,淡淡地说道:“父亲?”安然自嘲地一笑,“我再没有父亲了。” 原本念她失幼弟心中痛苦,不与她计较这些,谁料她竟说出这般无父不敬的话,赵庭轩顿时铁青着脸,沉声呵道:“孽障!你怎么能说出这般无视父亲长辈的话!” 安然视若冰霜地直视着赵庭轩,冷言道:“无视父亲?真是可笑,我有父亲吗?你配吗!” 见赵庭轩又伸手要打,她冷嘲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大有‘你打呀’的意思。赵庭轩见她如此一时也又下不去手,甩了袖子冷哼一声背靠着车架闭目。 李氏张了张嘴动了动唇,却是没说出话来,叹息着坐到了一旁。 李氏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赵安然越是与赵庭轩闹得僵,她越是开心。不过,安然毕竟只是个姑娘家,如何都威胁不了柯儿的前程,对她稍稍好些也没什么,何况她即将嫁入那样的人家,往后也没多少好日子了。 念及此,李氏对安然的冷硬态度便没那么耿耿于怀了,也乐得调和她与赵庭轩的关系。 因着寻找安笙耽误了些许多日子,故而并没有再投宿,只在沿途买了些吃食用品,夜以继日的赶路。安然的心思全在失踪的安笙身上,哪里注意到这些,尤其是李氏看她那同情的目光,她丝毫没注意到。 马车到底比骑马要慢些,到临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七日的晚上了。 安然不曾向老太太请安,也没同赵庭轩说一句话,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嬷嬷一见姑娘进门,立刻迎了上去,急声道:“姑娘,你...唉,苦命的姑娘,这可怎么好呀!” 安然以为她是知道了安笙的事儿,顿时也红了眼圈,哽道:“嬷嬷,你,你也知道笙儿被劫了?” 陈嬷嬷一惊,慌了神,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娘说,说四少爷,被劫了?” 安然见陈嬷嬷一脸的惊慌,知她说得不是此事,便也不再言语,只默默地淌泪。 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少爷居然丢了。 陈嬷嬷见姑娘伤心,便不再多提,只想着寻个时间仔细问问菊儿。 连日来的失眠,加之车马劳顿,安然呆呆地坐在床沿上,背靠着床屐竟是睡着了。陈嬷嬷同菊儿小心地将姑娘放平,该好了被褥才蹑手蹑脚地合门去了外屋。 刚合上门,陈嬷嬷就拉了菊儿坐到一旁,轻声问道:“四少爷被劫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菊儿红着眼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陈嬷嬷听后顿时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叹声道:“生在这样的人家,有了这样的父亲,也是四少爷的命。”心里却是念着,若是夫人活着,断不会如此了,只是,人已死,何来的如果。 菊儿对赵庭轩的冷情亦是嗤之,只是主子的事儿她一个丫鬟却是无法言说的。 良久,想起陈嬷嬷进门时的焦急,却又不是为着四少爷,奇道:“嬷嬷方才那么急急慌慌的,可是又有什么事?” 唉... 陈嬷嬷重重地叹了口气,哀道:“也是姑娘命苦,柯家的婚事可能不成了。” 菊儿见过柯云嵇,亦明了他对自家姑娘的心思,纵然姑娘不喜欢,好歹柯二少爷却是仪表堂堂,又是那样显赫的人家,她自是替姑娘欢喜的,只是如今却又不成了,惊道:“怎么会这样!那姑娘怎么办?” 两家已然默许了这门亲事,虽然并未过礼,却是许多人心知的,若是这般退了亲事,姑娘又是‘丧母长女’的身份,将来姑娘就更没了好去处了。 菊儿也很是焦急。 “听大爷身边的人说,大爷有意将姑娘许给鄞州王大人。” 第070章 婚事有变1 陈嬷嬷的话令菊儿一惊。 “嬷嬷,王大人有妻室,难道要姑娘去做平妻吗?” 菊儿一颗心悬着,又急又难过。却不料,陈嬷嬷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一根刺插在了她的心头。 “妾。” 简单的一字,菊儿却已惊登时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嬷嬷,不住地喃喃:“怎么会...怎么可以,姑娘是嫡女,如何做得妾!” 妾,这时候的妾却是最没身份地位的,即便是嫡女一旦做了妾,便如同泥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姑娘她身份贵重,世家嫡女却要送人做妾,大爷怎么忍心,菊儿忍不住掉泪:“嬷嬷,姑娘可怎么办呀?” 重利之下谁还顾忌这些虚礼,何况姑娘的身份本就尴尬,说是嫡女却有继母当家,她即便嫁人以后也算是无娘家可依,大爷野心勃勃,又有李氏险恶心计,姑娘如何能逃脱算计。 陈嬷嬷良久不语,菊儿呢道:“若不然去求柯二少爷?” 一记锐利的眼光看向菊儿,陈嬷嬷肃穆的样子顿叫菊儿熄了心思。 好人家的姑娘哪个会上赶着倒贴,这样做只会让姑娘更加难做人。思来想去却是没个法子,菊儿急的只差没冲到大爷跟前质问了。 屋内睡意朦胧的安然,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的谈话,起身披了衣服走到了门变,待听清楚嬷嬷之言,她才是彻底地冷了心。 此时,她说不清楚是想笑还是想哭。 有这样的父亲,生在这样的家族,她命该如此。 如今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弟弟被劫匪劫走下落不明,亲生父亲待她不如奴仆,何苦来着。 罢罢罢。 她终究是争不过命,争不过天。 但是,她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鹅黄的上衣锦缎披风衬着安然的小脸风姿绰绰,粉嫩的脸颊光滑细腻,长睫如羽扑闪着羽翅,轻盈而灵动,唇角微微上扬,不露齿不张扬,含蓄内敛,却又不失大方庄重,全无昨日初临家门的萧逊,整个人容光焕发,教人看之眼睛一亮。 “祖母,然儿昨个儿回来实在是累了,竟耽误了给祖母请安,祖母最疼然儿了,一定不会怪罪然儿的对不对!” 似是骄傲,却不恃宠,娇羞而温雅。 老太太见安然不似昨日的无神,见她想开了许多,心里也很为她高兴。 老太太亦是疼安笙的,他的被劫失踪,她心中亦是对劫匪充满了愤恨,只是寻之无果,她也只能唉叹一声罢了。 “二丫头快到祖母跟前。”老太太见她站得较远,忙伸手让她坐到跟前,眼圈微红怜惜道,“这才多少日子竟是瘦了好几圈,可见你是累的很了,昨儿个可睡得好?身上可有哪里不痛快,可一定不能瞒着祖母,若哪里不妥当须得告诉祖母。” 安然见老太太对她虽有怜惜,却是对安笙并无只言片语的寻迹之言,心中更是冷了三分,对老太太也只剩下一丝温情,却是再无了那份祖孙的亲情。 面上依旧是苍白,两颊却是笑出了两个小酒窝,虽笑颜不达眼底,然却是无人介怀。 “谢祖母的关心,然儿无碍。” 安然四下里瞧着,映辉堂的厅里竟是只她与四妹妹,竟是没其他人。这正是请安的时候,人都去了哪里,疑惑道:“怎么不见其他人?” 老太太面色微微一僵,却是无言。 四妹妹安雅却面带嘲讽皱眉道:“二姐才回来哪里知道家里的事,如今二伯父二伯母可是双喜临门,可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儿的,这自然是没时间请安了。”安雅见老太太不悦便收了话茬,又道,“前日我爹陪着我娘去了我外公家,如今还没回来。” 双喜临门! 安然手里攥着丝帕,强自挤出一个笑脸:“我竟是糊涂了,可不是二叔父忙吗,今儿一早听下人嘀咕呢,三妹妹竟是要许了柯二少爷。”安然转头腻在老太太跟前,笑道,“还没恭喜祖母呢,大姐姐许了李大人,三妹妹许了柯二少爷,具是名门之家,祖母真真是最有福气的。” 安雅自那日见了柯云嵇,心里便是存了心思的,但她亦明白,她年纪过小如何都不能如愿,便也只得按下心思。之前是许了安然嫁给柯云嵇,她心里多少有一分算计,而今换成了三姑娘安娴却是对将来有了难处,故而她心里亦是不大欢喜。 心中有结,难免说话没分寸,登时口快道:“这柯二少爷病重时许了二姐的,如今身子好了便换成了三姐,那可不是有福气是什么!” 安然顿时脸色不佳。 虽然之前是将安然许了柯云嵇,却是私下里的商议,并未提到明面上,安雅这般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如何能不羞不怒。 老太太见安雅如此口没遮拦,呵道:“胡岑岑的什么,这也是姑娘家能说的!”老太太安慰地拍拍安然的手背,指着身边的丫鬟道,“去,把四姑娘送回院子关半月禁闭,抄写女戒五十遍。” 安雅不服气,却也只能福身回去。 待安雅离开,老太太拉着安然坐到她的身侧,道:“安雅是胡说的,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老太太替安然拢拢刘海,道,“之前的婚事本就是定的安娴,也不知是哪个胡乱嚼舌,竟是以讹传讹的成了这样,我晓得你委屈,可这事儿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给你做主,总不能咱们腆着脸去求柯家换人,这让安娴也没法做人不是。” 安然心中不耻,却也只得应声:“祖母多心了,四妹妹口没遮拦,我并没放在心上,三妹妹喜得良缘我自是替三妹妹高兴的。” “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府里四个姑娘我最疼你,如何能看你受委屈,你且只等着,祖母自是帮你挑一户更好的人家。” 安然见老太太说得认真,若不是知晓她的为人定会信以为真了。 安然娇羞地不依道:“祖母笑话然儿呢,然儿谁都不嫁,然儿就守着祖母!” 安然又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映辉堂回了自个的屋子,黑着脸坐在窗前,菊儿近身前来,欲言又止。 第071章 婚事有变2 “菊儿有事便说吧,如今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菊儿不忍,却也只得回话:“大姑娘和三姑娘来看姑娘了。” 安然眼中闪过微怒,眸中漾起些许的笑意,浅浅笑道:“许久不见大姐姐和三妹妹,还不快请进来。” 菊儿欲劝阻,然而见姑娘坚持,也只好如此。 “二妹妹憔悴了许多,这京城繁华之地竟是不养人的?”安静状似疑惑地打量着安然,安娴在一旁拉拉她的衣袖,勉强笑道,“本来昨天就要来看看二姐姐的,只是姐姐才回来,车马劳顿怕你太累了便没来,今儿见姐姐的气色倒还好。” 安然微抬眼眸:“听闻柯二少爷貌似潘安,三妹妹喜结良缘,三妹妹可要请姐姐吃喜糖呢!” 安娴细看安然,见她并无丝毫不妥,遂笑道:“二姐姐打趣妹妹呢!”羞涩却不掩欢喜之意,“我们闺阁姑娘家哪里能见得外男,二姐姐羞不羞!” 眼中微闪不屑,却掩饰的很好。 这门婚事,安然心中多少有一分考量,柯云嵇对自己的样子她是知道的,柯家断不会轻易更改人选,尤其是柯云嵇曾经为此病重,那么赵家为什么会换了人选,又是如何打动了柯家,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安然心中很是困惑。 她怀疑过二叔父,但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么究竟是谁呢? 脑中闪过李氏马车上一瞬间得意之色,莫非是她? 安然对安娴许给柯云嵇并没看好,相反,她倒觉得若是安娴嫁过去并不会幸福,只是,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我羞不羞的且不说,三妹妹倒是真得害羞了呢!”安然笑着抿一口茶水,微凉,提高了声音道,“菊儿换壶茶来。” 听着门外细碎而去的脚步声,安然站起身子俯身靠近安娴,低语道:“姐姐真心祝妹妹与柯二少爷白头到老,只是,妹妹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谁都知道,柯二少爷之前可是为了不明女子缠绵病榻呢,若将来...妹妹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她声音说低却也不低,身侧的安静却是听了个全套。 尤其看到安娴惊惶苍白的笑脸,怒声道:“三妹妹的幸福就不劳二妹妹担忧了,倒是二妹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婚事吧,别到时候真给人做了妾,可就是一辈子低人一等,任人踩在脚下了。” 安然心中一凛,面上却是笑着:“这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何况这没有情分的妻,在妹妹看来倒不如惹人疼惜的妾,虽说话有些出格,却是良言呢,独守空闺暗自垂泪到天明的日子,可也不好过呢。”安然抬眸盯着安静,“何况妹妹心里无人,嫁谁又有什么区别呢,总比所嫁非人好些,姐姐说是也不是?” 安静眸中怒火乍现,指甲掐着手心,皓齿紧咬着唇瓣,颤抖着肩膀说不出一字。 安娴见安然这么凌厉,忙起身扶着安静,歉道:“大姐她只是怜惜我,二姐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若果真传出什么话,同为赵家的姑娘二姐的名誉不也受损,何况,大姐也是关心二姐,提醒二姐。” 眼眸睥睨了一眼双目含怒的安静,微眨眼对安娴道:“我可是要不起这样的关心。我累了,若无事的话大姐和三妹就请回吧。” 看着安静出门时微踉跄的步子,安然心里也有一分的惺惺相惜,只是又有谁来怜惜她呢?顿时铁了心。 对于柯云嵇与安娴的婚事,竟是出奇的平静,眼看着就要到纳采的日子了,丝毫不见柯云嵇有动作。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如何能没有丝毫的作为?安然心中疑惑,难道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想到此,安然打了个寒颤,若果真婚事成了,她该怎么办?真的去做妾吗? 不,她不能! 叫来了陈嬷嬷,将一个小纸条递到她手心里,在耳边低声吩咐。 “姑娘,这....这不行的,您...” “嬷嬷难道要看着我去妾吗?”安然声音暗哑道,“我宁死也不做妾,嬷嬷是要看着我去死吗?” 陈嬷嬷心中犹豫,却也知道为今之计只能出此下策,遂点点头揣着纸条去找沈青。安笙被劫后沈青就被安排在了外院,陈嬷嬷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他。 沈青听着陈嬷嬷的嘱咐,脸色凝重道:“嬷嬷可曾想过,若被人知晓了姑娘可就...” “我如何不明白呢,只是姑娘不这么做难道去做妾吗?”陈嬷嬷叹息着道,“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姑娘也是无奈。” “既是姑娘的吩咐,我定是会去做的。” 入夜时分,柯宅一处院落里,一男子面色狰狞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站直了身子,眼中猩红的血丝越发地显得可怕,只见他狠厉地吐字道:“是谁的主意?” 娄海跟了主子多年,自是晓得主子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二姑娘的继母李氏与莲姨娘。” 莲心吗? 柯云嵇咬牙切齿道:“是我太宠她了,明天一早你亲自去将她发卖到飘红楼。” 飘红楼是临州最大的青楼,柯云嵇有此举动可见是气到了骨子里。 半晌又道:“就凭一个莲心不可能说服我母亲,还有谁?” 娄海支支吾吾半天却是没说出一个字来,柯云嵇一记刀子眼扫过去,颤颤地道:“是,是大姑奶奶。” 姑妈?柯云嵇皱眉不解。 娄海见主子不明白,忙解释道:“李氏的表哥是尚书李大人,打听到消息说李氏许了大姑奶奶些好处,赵大爷与鄞州王大人私下里也有来往,二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柯云嵇疑惑地看向娄海。 娄海忙道:“赵大爷一直在暗中调查‘瑾’字号,赫连家此番波折亦有赵家的影子。” 柯云嵇似笑非笑地眯眼,暗道,她的日子原来这么不好过吗? “你去回信,只说让她放心就是了。” 安然听沈青传回的话却并没有多少欣喜,心思反而更加沉重了。 第072章 惊现死雁 月朗星稀,风凉夜高。 月晖凝照着紫纱窗帷,迷蒙如烟纱似飘雾,丫鬟采薇轻轻合上窗子,轻纱帐幔不再随风舞动,执手沏盏茶递予姜二夫人柯承薇,道:“夫人为何要帮赵大夫人,柯二少爷中意的明明是二姑娘。” 柯承薇微眯着眼睛,轻抿一口茶水,赞道:“你泡茶的手艺见涨。” “谢夫人赞赏。” 采薇笑着福身谢主子称赞,丝毫不提起心中疑惑,脸上平平静静一丝不见好奇。 柯承薇却是张口娓娓道来:“正因为他中意的是二姑娘我才一定要他娶三姑娘。” 采薇没有接话,只缓缓走到柯承薇身后轻轻地给她捏肩。 柯承薇似乎很满意丫鬟的反应,点点头着道:“大姑娘要嫁给云展,云展将来是要继承柯家家业的。”话说到此,夫人脸色转而凝重,“我父亲最疼云嵇,从小就把他捧在手心里,即便他**不羁不学无术,我父亲他依旧宠爱云嵇,我怕将来有一天父亲他...” 柯承薇的话并未说的很明了,采薇却是明白了她的深意,她不解地问道:“夫人是不是想多了,柯二少爷再得宠爱,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继承家业,老太爷难道能看着柯家在柯二少爷手里毁掉?” 对于这一点,柯承薇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不能冒险,她要的是万无一失。 四月十五是安娴纳采的日子,赵府里喜气洋洋的。未到卯时丫鬟婆子便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吃食,小厮们也忙碌着清扫院落。 安然虽得了柯云嵇的承诺,却未见有丝毫动静不免心中烦乱,本就夜里难免,好容易睡着了,一大清早地就被着细细碎碎的声响吵醒了,她轻揉着惺忪的双眼,口中干渴,嘶哑道:“菊儿给我到杯水来。” 菊儿稳重,自京城归来一直是她在守夜。 竹儿急慌慌地端了茶水进来:“天色还早姑娘再略躺躺吧。” 安然见是竹儿端了茶水来,疑惑道:“不是菊儿守夜的吗?她呢?怎么是你来的。” 竹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安然脑中一闪,却是明了了几分,含笑道:“她被叫去帮忙了?” “恩,夫人说是今儿三姑娘纳采,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一时忙不过来叫菊儿去打个帮手。”竹儿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安然,生怕她不高兴。 安然心中薄怒却并未发作,让竹儿帮着穿衣洗漱。 她只静静地站立在院落的门槛之外,打量着匆忙行走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陈嬷嬷亦被叫去帮忙了,只留下竹儿守着安然,竹儿见姑娘站在风口上,又怕姑娘见了这喜气洋洋心里不痛快,劝道:“虽说是入了春,到底晨露湿重春寒隆重,姑娘回屋吧。” 知她好意,安然却不不知怎的就是不想移步。“我无事,只略站站就好,你若不放心就去帮我拿件披风来吧。” 竹儿见姑娘坚持,知道劝不回姑娘,便转身去屋里拿了件紫纱锦缎绣金缕的披风。 安然心里烦躁,看着丫鬟备下的早餐却是没半点的胃口,便叫人撤了下去,自己独坐在窗前发呆。 她对这门婚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已是要纳采了,便是注定了的事,她自问对柯云嵇唯有恨意,却在这日子里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难道她还爱他吗? 脑中一闪念头,身子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不会的,她恨他,只有恨而已。 好容易定了心神,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安然带着竹儿便去映辉堂请安。她知道此时映辉堂里一定有很多人,她不想见,却只能去,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悦,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心事。 笑盈盈地撩开帘子跨步进了映辉堂的正室,一眼就瞧见安娴正羞红了脸窝在老太太的怀里不肯起身,见此她眼神一闪,嘟着嘴巴走到老太太的跟前福身行礼,不依地道:“祖母眼里只有出息的三妹妹了,定是不疼然儿,然儿...” 老太太见安然委屈地样子忙笑着将她也拽到自己的怀里,摩挲着她的额发道:“瞧瞧二丫头竟是吃你三妹妹的醋了。” “然儿哪有!”安然扭着身子在老太太怀里拱了拱道,“祖母,三妹妹今儿真漂亮呢!” 老太太笑着正要开口,安静却是抢先道:“二妹妹不用羡慕三妹妹,你的好日子只怕也不远,二妹妹生得好,自然也是大美人!” 安然顿时红了脸,又羞又气。 老太太眼神瞧瞧打量安然,见她只是羞涩,转眼看着安静道:“她是你妹妹,如何能这样口没遮拦,可不许再打趣她。”说着老太太一手拥住安然的身子,亲昵道,“我可是舍不得二丫头呢。” “我也舍不得祖母!” 安然不知道老太太为何这么说,心下很是疑惑。 张管事打头领着柯大爷、柯大夫人与柯二少爷并孙媒婆一同进了映辉堂,众人一听是柯家人来了,忙都站起身子迎客,柯大爷进门见老太太亲自迎到了门口,忙道:“哪里能让老太太亲自动身,老太太真是折煞我等了。” 老太太招呼着四人坐下。 孙媒婆一眼就瞧出了三姑娘,手里锦帕一甩,笑道:“真真是个标志的可人。”笑眯眯地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真是好福气。” 老太太叫人赏下了点心,未等老太太开口,孙媒婆从身后小丫鬟的手里拿过一个金笼子,笼子上盖着红锦缎,笑道:“可是要恭喜老太太喜得佳婿呢,柯二少爷可是发誓要一改前非,与三姑娘好生过日子呢,这不,这就是给三姑娘的承诺。”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一眼端坐面无表情的柯云嵇,虽心中纳闷,面上却是笑着让安娴亲自去接礼。 这是纳采时男子对女子忠贞不二的承诺,孙媒婆没名言,在座的人却是都知道这笼中之物,尤其在座的姑娘无不露出钦羡的目光,唯独安然不以为意。 安娴接过笼子,心中紧张,小心翼翼地掀开笼子的一角。 “啊!” 哐当一下,笼子掉在了地上,死雁掉出了笼子,在座之人有窃喜,有同情,有鄙夷,亦有愤怒者。 第073章 隐情(补更) 映辉堂里顿时一片寂静。 赵家虽有人幸灾乐祸,然这节骨眼上却是没人敢露出一丝的幸乐,不管是不是真的愤怒,赵家人全都满目怒火地瞪着柯家来人。 柯大爷与柯大夫人亦是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死雁。 欲辩解一番,却是无从开口。 孙媒婆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柯二少爷,眼神微闪,心下有一分的了然。 这赠雁之行却是柯云嵇临行时提出的,孙媒婆虽惊讶于他的举动,却并没放在心上,如今这样的局面却是不得不思量几分了。 即便孙媒婆有七窍心思,此时却是左右为难,柯家与赵家她两方都得罪不起,尤其双方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这是意外,柯二少爷本是一番心意,谁能料到这雁子竟是...可恶的奸商,定不能放过他!” 老太太拿眼瞧着端坐的柯云嵇,心下冷笑连连,嘴上却道:“如今虽是入了春到底天寒,这雁子能活着本就不易,如何能长久?只是,”老太太刻意拖长了声音,眼睛看向委屈地哭泣的安娴,转而对柯大爷道,“到底这死雁不吉利,‘活雁’有忠贞之意,如今这样...柯大爷可有什么说法?” 柯云嵇风流之名在外,这眼下不论纳采礼如何,安娴的婚事却是不可更改了的,只是死雁到底不吉利,何况又是那样的寓意,教人不得不深思,柯云嵇的风流,安娴究竟能不能与之举案齐眉。 这时候要说法,明显的是要柯家给承诺,不,应该说是要柯云嵇给出承诺。 老太太算盘打得好,但是她面对的是不羁的柯云嵇,料想她是难以如愿的。 不管是不是意外,柯大爷晓得这是柯家的不是,老太太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他也希望柯云嵇能够改了风流的性子,便意有所望地看着柯云嵇。 安娴明白老太太的一番苦心,心里也是盼望着柯云嵇能过许下诺言,便小声地抽泣着,眼睛却是偷偷地瞄着柯云嵇。 柯云嵇却是眼中带笑地看一眼安娴,略有嘲讽地一瞥李氏,却是缄口不言。 柯大夫人见他犯了倔脾气,忙伸手瞧瞧拉了拉他的袖子,摇摇头示意他不可胡闹。 柯云嵇微微颔首起身,福身恭敬地冲老太太行了一礼,眼睛瞥了一眼死雁,道:“这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本一番心思...老太太莫怪。” 老太太见他道歉,脸色稍好了许多,微笑道:“无商不奸,你也是上了奸商的当,这怪不得你。” 柯云嵇眼睛明媚一笑:“还是老太太明理,我本来怕您怪罪的,您不怪我我心就安了。” 说罢柯云嵇退回了座位,感激地冲老太太一笑。 老太太眼中却是扬起了薄怒,安娴见此心里难过,眼泪更是不住地流着。 二叔父夫妇也是一脸愤怒地瞪着柯云嵇。 柯云嵇仿若不见,稳如泰山地端坐着。 “柯大爷若不能给我个说法,这亲事说不的得重新计较一番了。”二婶娘伸手将安娴拉到身边,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柯二少爷若不中意这门亲事就该及早说明,如今这样即便老太太不追究,我却是不能罢休的,我的女儿岂是给人作践的!” “胡沁的什么!柯大爷是命理之人,自会给个说法的。”老太太猛声呵斥二婶娘。 柯云嵇嘴角微扬起一抹嘲讽之笑,眼睛悄悄地冲安然眨了眨。 安然见他如此不知避讳,忙低头避开了。 柯大夫人心里焦急,却也知道不能在此时教训柯云嵇,只好亲自起身赔礼道歉:“老太太与亲家且放心,这门亲事我们自然是照旧的,我们也是极中意三姑娘的,断不会教她受委屈。” 这宅门里的人岂有不精明的,柯大夫人虽承诺了不会教安娴受委屈,她能做得了柯云嵇的主,却是管不住柯云嵇的心。 谁都知道柯云嵇为了不明女子思虑病重,如今这一出,他又没能亲自承诺,只怕找到了那女子,安娴以后怕是要独守空房了,空有这名分又有何意。 “不知柯二少爷如何说辞?” 老太太眼睛直凝视着柯云嵇,眼神咄咄相逼,不容他回避。 柯云嵇避之不能,笑着脸迎上了老太太的目光,冷声道:“老太太欲叫云嵇如何?” 看着柯云嵇不羁讽刺的笑脸,尤其嘴上冷冷的话语,顿时气得老太太憋红了脸,强笑道:“这门亲事不是我赵家上赶着攀附你柯家,你柯家出尔反尔,无故出了这一档子事,难道不该给我赵家一个说法?” 不待柯云嵇反驳,老太太强硬道:“柯家若不给个合理的说法,说不得咱们得去衙门里理一理了,我赵家无违礼之举,断不怕有损声誉,若到时柯家有什么不好的...柯大爷也别怪我赵家不留情面。赵家虽不如柯家势大,却也不是泥捏的!” 柯大爷见老太太态度强硬,他本不愿与赵家闹僵,赵家底蕴身后,不比柯家后起之秀根基浅薄,他不怕赵家却也不想教世人指点。 “嵇儿快跟老太太赔罪!”柯大爷气呼呼地命令道。 柯大夫人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忙拽着柯云嵇叫他低头。 哪料到,柯云嵇岿然不动,眼中轻蔑地瞟了一眼抽泣的安娴,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李氏,轻蔑道:“老太太此言差矣,这门亲事难道就是我柯家腆着脸要的?这其中的道道,老太太不清楚,有些人却是不能不清楚的吧?” 老太太哪想到柯云嵇会这样说,这门亲事确实柯家并未热衷,只是之前要定的是安然,如今换了人,她以为是柯云嵇瞧上的兴许就是安娴,现下看柯云嵇的样子,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她不知道的? 顺着柯云嵇的眼光,老太太看向了李氏,她又做了什么? 老太太知道此时却是不能逃避了,有些事可能不好,却也只能弄明白。 老太太黑青着脸道:“柯二少爷话里有话,不妨说得明白些。” 柯云嵇不羁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氏。 第074章 妻谁? 李氏被突如其来的目光盯得脊背发毛,手心里渗出了冷汗。 她强撑着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柯二少爷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任谁都看出了李氏的慌张不安,柯云嵇轻笑地眨眼:“赵大夫人不明白吗?你确定要我说明白?” 李氏眼睛一跳,惊惶一闪而逝:“柯二少爷何必再挣扎,如今这局势,三姑娘是必定要嫁的,岂是你想赖掉就行的?” 李氏撇开了柯云嵇的话,转而针锋言明,柯云嵇自是知道亲事是一定的,只是,他却不打算叫赵三姑娘成为他的正妻,毕竟他的妻子只能是她。 柯云嵇不再纠缠于李氏的言语,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若要讲明,我说是可以说的,只是到时候这亲事...” 老太太自明白他话中深意,尤其李氏的样子她更是确信其中有隐情,打断柯云嵇的话道:“纳采礼已经行了,亲事是断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儿的事我不追究了,但是,娴儿是我赵家的嫡女,如何也只能为正妻。” 柯大爷笑着正要应承,柯云嵇抢先开口道:“我的正妻自然是要出自赵家的。” 老太太眼中欣喜地颔首。 然而,柯云嵇话锋一转道:“只是,却不是三姑娘。” 仿佛一石惊波,层层涟漪泛在心中,众人皆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柯云嵇,安娴此时更是忘记了哭泣,瞪着眼睛看着柯云嵇,不相信他会这样无情,却不得不信。 一时间,整个屋里寂静无声。 柯大爷夫妇自然也很震惊,一时也忘了言语,待反应过来,柯大爷顿时起身怒喝道:“混账!”一手指着柯云嵇道,“你平日如何我都能容你放肆,这亲事岂是你能胡来的!” 柯大夫人心中也有怒火,奈何此时却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劝诫道:“嵇儿不可胡来,娘知道你...只是那姑娘毕竟下落不明,你又何必执着呢,听娘的话,三姑娘是名门闺秀,端庄贤淑,会是你一生的良缘,你切不可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否则就是娘也不依你的。” 柯云嵇突然觉得好笑,他未曾言明是要给赵家留个面子,却不想,这竟成了他的不是。 也罢,他是断不会委屈她的,那就... “这门亲事果真是当初定下的?老太太,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其中何人做了手脚暂且不论,只说这定下的人选,老太太你我心知肚明,莫不是非要我言明不可?”柯云嵇见老太太有反驳之意,不容她插话直言道,“老太太也别反驳,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待您查明了再说不迟,莫要下不来台了...终究不好看不是。” 安娴见柯云嵇强硬地样子倍感委屈,却不敢大声哭泣,只小声呜咽。 老太太看着柯云嵇似笑非笑的样子,又见李氏眼中难掩的慌张,心中恨柯云嵇的咄咄逼人,又恼恨李氏的阴暗心思。 柯云嵇虽未说明,老太太看到李氏的神情也能猜出几分深意。 李氏...终究是害了赵家。 这其中有没有赵庭轩的意思,老太太心中不明,但她却不能应承柯云嵇的意思,否则安娴的将来就毁了,传出去赵家的名声也不好。 “这中间究竟有没有别的事情我不打算深究,毕竟事已至此,这婚事却是不能更改的,柯二少爷也别辩驳,不管你愿不愿意应下,娴儿必须是你的正妻。”老太太凌厉的目光直视着柯云嵇,正色道,“我赵家的声誉不容有丝毫玷污。” 柯云嵇沉默了。 正当众人都认为柯云嵇妥协了的时候,柯云嵇掷地有声道:“老太太是打算拿家势压我了?”面有嘲讽道,“可老太太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我柯家儿郎也不是任人强迫的!” 众人皆是面色不佳。 柯云嵇却不打算住口,继续道:“云嵇没想到老太太的心竟偏至此,同是孙女,这差别待遇真真教人匪夷。”柯云嵇看向委屈掉泪的安娴道,“三姑娘虽好,却并非我的良人,我想老太太也不愿意促成一队怨偶,若赵家非要云嵇应下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行,只是...” 老太太是看明白了,柯云嵇是不会顾全大局的,只好问道:“你想要如何?” “云嵇的正妻依旧是赵家姑娘,只是却不能是三姑娘。” 安娴彻底地慌了神,尤其柯云嵇说出这样的话,确确实实地是在撕扯她的心,强自扶着安静的胳膊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水,缓缓行至柯云嵇的面前,颤声道:“为什么?” 柯云嵇未语。 安娴又靠近一步,逼问道:“我就那么不堪,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三姑娘很好,只是却不适合我。” 面对柯云嵇的冷情,安娴哭笑道:“我不合适谁合适?”安娴转头看了安然一眼,眼中尽是苦涩,“是二姐姐吗?” 柯云嵇不置一词,却是看了一眼垂首的安然。 安娴低笑出声:“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安静见安娴如此,又见柯云嵇默认了她的话,气急了一个闪身就到了安然的面前,抬手就给了安然一巴掌:“不要脸的狐媚子!” 脸上火辣辣地,安然怒视着安静,心下想抬手打回去,却收到老太太一记告诫的眼光,顿时委屈地站到了一边。 柯云嵇见安然受了委屈,抬手推开了安静道:“这里究竟谁是狐媚子,赵大姑娘你最没资格评论别人!”柯云嵇在安静的身侧低语道,“不想人知道你的事就闭嘴!” “你...” 未等安静开口,柯云嵇在她耳边低咛了‘朴楚’二字,安静登时瑟瑟着身子惊恐地避开了,再不敢说一句话。 屋里人全都看着闭嘴的安静,眼中带着些许的嘲弄,柯云嵇的话任谁都能听出几分深意,看向安静的眼光皆是复杂。 “柯二少爷究竟想要怎么办就给个痛快话吧。”一直未开口的二叔父在众人抿口不言时开口道。 思及安静的事,二婶娘不甘却也只得闭口不言。 柯云嵇微翘嘴唇,眼睛眯成了弯月,伸手指向她道:“我要她做我的正妻,至于三姑娘...” 第075章 “姐妹” “只能委屈三姑娘做妾了。” 赵家人听此面色皆铁青,尤其安娴颤抖着身子,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晕倒了。 老太太黑着脸不吭声,二叔父与二婶娘冷冷地看着柯云嵇。 柯云嵇摊手无奈道:“我看赵二爷与三姑娘都不愿意,那只能退亲了。” 柯大爷与柯大夫人后来一直未曾说话,他们自然看出了其中门道,柯云嵇是掌握了赵家的把柄,这样做虽然有碍两家交情,但柯云嵇自己不乐意这门亲事,他们也不能反驳什么,毕竟柯云嵇之前缠绵病榻,他们是断不能让他再病倒的。 但是,柯大爷夫妇却是不能让柯云嵇胡来的,赵家嫡女如何都做不得妾侍。 “嵇儿胡闹!”柯大夫人呵斥了柯云嵇一句,转而诚意对老太太道,“我晓得赵家嫡姑娘如何都做不得妾的,如今事已如此,二姑娘又与三姑娘是嫡亲的堂姐妹,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未尝不可。” 柯云嵇见安然紧张地攥着拳头,心下了然地一笑:“我倒是觉得这并没什么不妥,何况赵家嫡女也未必做不得妾,老太太不是已经打算...王大人...” 听柯云嵇的暗示之言,赵家人皆是身子一震。 老太太咬牙切齿,强硬道:“我赵家嫡女断不会做妾,我不知道柯二少爷从哪里听了些流言蜚语,但我赵家的声誉却是不容置喙的,柯二少爷既是看不上我赵家的女儿,我赵家也不是那厚颜之人,柯大爷带着柯家的彩礼回吧,我赵家女儿誓不入柯家的门。” 柯云嵇眼神微闪,一刹那的挣扎却未逃过老太太的眼睛。 谁都不嫁柯家吗? 柯云嵇看向了老太太,暗道:她是在威胁他。 柯云嵇心中无奈,也知道今日若想成事,赵三姑娘必不能为妾,老太太的为人他清楚,定是说到做到的,若非他强逼,老太太不会妥协。 “平夫人。”柯云嵇吐字道,“若老太太还不满意,那便作罢。” 此时此刻,老太太看着柯云嵇棱角分明的脸颊,对他倒有几分欣赏之意,她也知道这是柯云嵇最大的让步了,便颔首答应了。 今日纳采可谓是一波三折,饶是老太太也是悄悄地捏一把汗。 名分上安娴要受些委屈,但婚礼的场面上却是比肩正妻的,这是柯家给出的承诺。 喜事成双,府里的主子们却是兴致怏怏的。 “恭喜姑娘!”竹儿欣喜地跟安然道喜。 安然却并未有一分的喜气,相反她心里很是烦躁。 陈嬷嬷与菊儿看出了她并没多少喜色,知晓她对这门亲事也并不欢喜,陈嬷嬷亲自端了茶水到她跟前道:“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姑娘也要明白三姑娘比姑娘更有优势,她有那样的姐夫,又有二爷涨势,姑娘在名分上占些优势已是不易,况且柯二少爷对姑娘一片真心,姑娘何愁...” “嬷嬷,我不在乎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我只是求一个名分而已,有了名分行事才更容易些,将来...”将来她是要离开的,她只求柯云嵇能给她空间,让她守住自己就好。 “姑娘...” 安然摆摆手阻止了陈嬷嬷再劝,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一个人坐在屋里沉思。 今日柯云嵇的表现与那一世却是截然不同的,他少了那些风流不羁的放浪形骸,少了那一份无牵无挂的随心所欲,眉宇间多了一分坚毅,呈现出一分不曾拥有的隐忍,这样的柯云嵇令安然一时间迷茫了。 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对不对,利用她对自己的真心去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地...她是不是变坏了。 在他拒绝安娴的那一刻,她分明感到了内心的一丝波动,她想要视而不见却实在无法忽略心中砰然。同样,在他许诺安娴为平夫人时,她心中分明有一刹那的疼痛,虽然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恨他,但只要一想到安娴为平夫人,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憋闷。 她还是放不下吗? 不,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囹圄,柯云嵇是怎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不能在同第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上一世已然体无完肤,这一世她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他害她一生,那么她小小的利用他又有什么。 想清楚这些,安然不再彷徨,深舒口气沉了沉浮躁的心。 “二姐在想什么?” 突然闯入的声音拉回了思绪中的安然,抬眼见安静陪着安娴进了门,她心中恼怒菊儿不曾通传,掩盖了眼中的怒意,笑道:“大姐姐和三妹妹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话毕不等二人答话,安然扬声道,“谁在外面?” 菊儿忙碌了一天,此时守在外面的是竹儿。 竹儿应声进门俯身行礼。 “我记得今儿柯二少爷送了些上好的碧螺春,你去泡了给姐妹们尝尝。” 安娴听言眼中微闪嫉妒,笑着道:“柯二少爷对姐姐真是一片深情。”话锋一转道,“姐姐很少出门,不知姐姐何时同柯二少爷熟识的?” 安然抬眼正视安娴,她话中之意安然如何不明白,微微摇头道:“我与柯二少爷并不熟悉,只是在铺子里偶然遇见过一回罢了。” “呀,想不到风流的柯二少爷竟是对二妹妹一见钟情呢。”安静眉目流转,巧笑嫣然道,“二妹妹能得佳婿姐姐真是替妹妹高兴,只是,三妹妹年纪小,二妹妹以后要多帮衬着些三妹妹,你们毕竟是姐妹,比别人要亲厚许多,我听说柯二少爷的姬妾皆是难得的美人,两位妹妹以后可要相互扶持,相互帮衬着些,免得叫外人占了便宜。” 姐妹? 果真的缘分呢,她和安娴既是一家子的堂姐妹,又是共侍一夫的姐妹,可不正是比外人要亲厚许多的‘内人’。 安娴来见安然本就尴尬,见安然并未应承,只笑看着她,更是羞红了脸,一时扭捏着身子不知何处。 安静见安然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但想到安娴以后却是要在安然的手下过活,又不得不低头,带着一分渴求道:“二妹妹...” 第076章 相让(补更) 对安静的心思,安然是了然于胸的。 她对柯云嵇没心思,但却也不是任人拿捏摆布的。 “大家都是一家子姐妹,照理说大姐姐的话是有道理,只是这夫妻之事毕竟不同,试问,若是大姐姐处在安然的位置,大姐姐会将自己的夫君拱手相让吗?” 安然轻言轻语地几句话却是着实如针尖一样刺在了安静安娴二姐妹的心上,尤其是安娴见安然丝毫不为所动,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今日纳采之事安娴是彻底地看明白了,虽然并不清楚柯二少爷究竟是如何看上安然的,但是她却是看清了一点,要想得到柯云嵇的宠爱只能走安然的路子,可安然态度这般坚决地拒绝她,她要如何开口,难道要名言让她帮忙承宠? 九曲婉转地打探,安然尚且名言拒绝,若直言怕是要受一番羞辱了。 安娴一面有求于安然,却又舍不下面子,上不上下不下的,心里很是不好受。 为难之际,竹儿奉了茶水进来,安然笑着点头让她下去休息了,屋里只剩下姐妹三人。安然端起茶杯抿一口滚滚热茶,清香入口,温烫舌尖,别有一番韵味。 “大姐姐、三妹妹尝尝这茶如何?”安然抬手示意姐妹二人喝茶,“这是难得好茶,我吃着倒还合胃口。” 安静安娴一时也找不到话,正好借着茶水掩饰尴尬。 “吃着倒不像是咱们大乘的碧螺春,馨香中带着些许的苦涩味道,倒像是凌国湿润之地出产的茶。”安静微闭眼睛品茶,这其中滋味有香有苦有丝丝的涩味,竟真有一番滋味。 安娴却是没那个心思,只抿了一口茶却是不小心竟烫了舌尖,心中苦涩又觉委屈,瞬间红了眼圈,可怜兮兮地看着两个姐姐。 安然轻叹一口气,微微摇摇脑袋,算了算了,不试探也不折腾了,看她难受她心里也觉得酸涩。 “三妹妹不用这样,我,我对柯二少爷无心,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安然见她惊讶地看着自己,轻声道,“我虽然不在意他,但是却也不能替他做主,你和他之间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不想干涉,一切全看你努力吧。” 心中激动,安娴握住安然的手,哑声道:“二姐姐说真的?” 看着安娴轻快而去的步子,安然心中竟然觉得欢愉。 守在门口的竹儿见两位姑娘走远了才撅着嘴进了屋,板着小脸不说一句话。 “怎么,谁惹我们的竹儿姑奶奶生气了?”安然知道竹儿听见了她说的话,她有意为之,只是想让她有个准备,以备将来行事便宜,料到竹儿会恼,却不想她比预料的更生气。 竹儿见姑娘现在还有心情调笑自己,更是生气了。 “姑娘怎么能把姑爷拱手相让呢!” 竹儿站在安然身侧,不甘地抱怨着她,恼其不争却奈何她是主子,只能言语劝诫,“姑爷是姑娘一生的依靠,姑娘这样将来要怎么办?” 难道要独守空房一辈子吗?心中不赞成地呐喊,却也只敢在心里抱怨。 安然淡淡地一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她怎么就一时心软说了那样的话,她自问不是一个善良之辈,却没想到见到安娴的委屈眼泪,她还是心软了,扪心自问,难道是因为她是妹妹吗? 她亦不解自己这番作为的意欲。 “自然是要靠自己。” 竹儿听了姑娘这惊世骇俗的话,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道:“姑娘,你,你...” 安然自然知道她的话在这时候是有悖礼教,可她不想依靠任何人,活了一辈子,死过一次,她看清楚了太多,而她最大的收获便是男人不如自己的双手更可靠。 她知道竹儿一时接受不了,也并不奢望她一下子就接受,谆谆道:“竹儿,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这样的想法,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陈嬷嬷与菊儿比你稳重老练,相比较而言,你活脱的性子更容易承受这些,我之所以不避讳你就是希望你能支持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竹儿一时呆愣愣地,还震惊在安然的话里,只颔首应下了。 直到收拾妥当床铺,安然看着竹儿依旧恍惚的样子,轻笑着摇头。 ※※ 月落黄昏,皎月当空,深夜里安静与安娴纤瘦的身子靠在一起,安娴细声地呢喃:“姐姐,你觉得二姐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安静稍作思量道:“二妹妹的神色不似作假,我想她是真的只求名分。” 两人皆是沉默。 时过半晌,安娴疑惑道:“姐姐,今天在祖母那,柯二少爷眼睛时不时地瞟着大伯母,你觉得是不是真是大伯母做了手脚?” 安静回想起映辉堂里柯云嵇胸有成竹的模样,颔首道:“应该是,柯二少爷虽然人风流些,却从不信口雌黄,他能那般坚定地看着大伯母,那他就一定是掌握了证据的。” “大伯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娴不解。 安静不在乎地道:“按说二妹妹嫁给柯二少爷对大伯一家只有好处,大伯母的心思谁又知道呢,” 两姐妹在被窝里嘀咕了半晌,直到深夜时分,安静上眼皮下眼皮打架的时候,才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 月上梢头,月光如乳一般倾泻,透过窗格照射在跪在地上的人悲伤,月晖皎洁泛白,照得垂首而跪的人脸色更显憔悴。 极夜月色之下,一男子领着小厮,掌着灯行色匆匆。 “开门,开门!” 小厮急叩门楣,小丫鬟闻声连忙开门,见是大爷来了,忙行礼道:“大爷安。” 此人正是赵庭轩。 赵庭轩不耐地摆摆手,眼睛朝正房看去,见灯仍旧亮着,问道:“夫人在老太太房里?” 小丫鬟摇头道:“老太太和大夫人正在后面的佛堂里,屋里并没人。” 佛堂...赵庭轩想到那间幽暗的佛堂就觉得阴风连连脊背发凉,李氏身子娇弱,若是在那待上一夜怕是撑不住,连忙加快了步子奔向了佛堂。 第077章 痴心妄想 “跪下!” 李氏砰地一下跪在地上,膝盖钻心地疼痛,脸色惨白紧张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如鹰锐利的目光盯着李氏,嘴一张一合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自己说,不说也行,等我查出来你以后就守着这个佛堂潜心诵经吧。” 李氏面色灰白,挣扎着要不要说。 老太太看出了她的犹豫冷笑道:“李氏,今日因你而致使赵家蒙羞,现在安然是必须要嫁入柯家了,王大人那边却是没法子交待了,当初你是如何保证一定成事,时下闹成这样,安娴一生被毁了不说,赵家两个嫡女嫁给柯二少爷,赵家的练往哪儿放,得罪了王大人又怎么了事!” 当初是李氏说动了李云正牵线促成了王大人与安然的婚事,本意打算借着安然攀上王大人,却不料... 李氏一想其中厉害关系,不光是王大人那没法交待,就是李云正那也说不过去,若因此而与李云正、王大人生分了,岂不是更便宜了二房,到时候赵家哪里还有大房立足之地。 想至此李氏脊背发寒,慌忙跪爬到老太太跟前:“求老太太给媳妇指条明路。” 李氏此举虽有失身份,却是正中了老太太下怀。 她未曾开口言明事情真相,只向老太太求取解决之法。当然,老太太要的也不是李氏从头至尾的真相,一个下午她足以了解事实,她就是要李氏开口求救,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势而为。 老太太见她识趣,脸上的愤怒之色稍缓,道:“情况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救药,只是却要有人一力承担下来才好办。” 找替罪羊? 李氏惊喜地看向老太太,见她眼睛打量着自己,一个激灵眼带疑惑地与老太太对视。 老太太似笑非笑的样子,李氏直觉得浑身发毛,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难道... 不,她不能承担所有的责任。 李氏见门边微露地影子,眼神一闪,眼中凝聚了浓雾,楚楚可怜道:“老太太,媳妇,媳妇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只是,却不能让姜家逍遥。” 姜家?老太太垂眸思量。 纳采之后柯家离开,她就着人仔细查了,这其中确实有姜家插手,只是姜家亦是世家大族,与赵家鼎足而立,赵家对姜家却是鞭长莫及。不过,若是姜家帮着促成与柯大少爷... 李氏见老太太意有松动,忙再接再厉道:“其实这事也简单,若是姜二夫人肯出面说合,柯家未必坚持,到时候仍旧是三姑娘出嫁,二姑娘...” “闭嘴!”老太太原以为她能出什么好主意,没成想竟是仍要从柯家下手,“柯二少爷态度明确,如何都不可能挽回了,何况纳采之礼已经手下,这婚事断不可有闪失。” 老太太见李氏似有一丝执着之意,呵斥道:“且打消了荒唐的念头,若是被我知晓你再出幺蛾子绝不饶你!” 李氏忐忑地福身跟老太太磕头谢罪。 想来想去没个好主意,李氏求解道:“那依老太太之意此事该如何?” 老太太言辞恳切道:“若姜二夫人肯出面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这解决之道却要迂回而为,与柯家的婚事是必然之举,不过,这婚事却是能变通的。” 李氏困惑地看向老太太。 “若是安娴嫁给柯云展...” 老太太打得好算盘,三姑娘嫁给柯云展就是柯家大少夫人,将来的家主夫人,却不知那是痴人说梦,赵安娴虽为嫡女却不是长房之女,柯家如何都不会同意她嫁给柯云展,姜二夫人更是存着这番心思,哪里能如了老太太的意。 李氏呆愣了一瞬即刻恢复了清明,眼底划过一丝轻笑,动唇道:“若真能促成与柯大少爷的婚事自然是好,只是柯家大少爷毕竟是未来家主,这有心思的人必然不少,姜二夫人兴许也...若不成的话,传出去赵家的名声可就...” 是啊,赵三姑娘已然许亲柯家,再谋划换郎君,这事若传出去即使赵家会成为这临州城最大的笑柄。 老太太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凶险,只是若不铤而走险总也不能如意,她潜意识里刻意地忽略了失败的可能,可李氏的话却也提醒了她,柯云展是香饽饽,姜二夫人焉能没这份心思? 若赵家开口便是送到人嘴里的把柄,反倒受制于人。 痴心成了妄想,老太太心情骤然不好,冷然道:“那只能委屈你了。” 李氏身子一僵,颤声道:“老太太打算...” “我晓得这事兴许也是轩儿的意思,只是他是未来家主,如何都不能同此事扯上关系,这事只有你一力担下,轩儿才好开口同王大人致歉。” 李氏心中灰凉,知老太太心意已决,只跪拜道:“但凭老太太做主。” “你替赵家担了委屈,我和轩儿都会记得你的好。”老太太停顿了一瞬继续道,“你受些苦是难免了,只是你且放心,你不会白白牺牲,将来安柯...你只放心就是了。” 李氏又惊又喜地看着老太太,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说什么,嘴里只嘟囔着“谢老太太恩典”。 却在李氏恍惚之时,已有小厮拿了长鞭进来,沉酱色的编藤若腾蛇一般摇晃着,李氏眼光一见身子不由地颤抖着,嘴上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她也很怕,可她不能求饶,挣扎着眼里尽是踟躇害怕。 “啪”“啊” 就在李氏未曾理出思绪时编藤挥下,藤编狠狠地抽在李氏的背上,衣衫顿时有了一条口子,李氏忍着疼痛紧咬牙关,额上满是汗水。 小厮扬鞭,李氏认命地闭眼。 “住手!” 赵庭轩出声为时已晚,眼看着李氏就要被抽上身子,赵庭轩一个闪身挡在了李氏的身前,藤编打在肩上,身子不由疼痛地一顿。 小厮见打了大爷忙跪倒在地请罪,老太太见赵庭轩替李氏挡了鞭子,又见肩膀之处已有血丝,心疼地问道:“你...”开口之际却又咽下了话,看一眼李氏道,“这是最好的法子,我知你心疼李氏,只是你也要为大局为家族考虑。” 第078章 逾礼行婚 赵庭轩扶起跪在地上的李氏,轻拍其背无声安慰。 他瞧了一眼握着鞭子的小厮道:“你出去守在门外。”小厮应声退出佛堂,此时佛堂里只剩下三人,赵庭轩才开口道,“娘为赵家为我们操心,我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并没您想的那么糟糕,我与王大人虽是云正牵线,但也是因图谋一致,断不会因一妾而生了嫌隙,王大人通情达理必不会为难。” 老太太不赞同地摇头道:“王大人一直身处要职,他哥哥又是连当今都礼让三分,他桀骜骄傲,此事必定抹了他的面子,他焉能就此放过?” 老太太向来想的深远,尤其事关赵家前途。 赵庭轩已然被任命鄞州知州一职,王大人久踞鄞州,若王大人心存不满,随便一个栽赃嫁祸赵庭轩的仕途便终止了,甚至牵连家族危及生命。 “王大人有用得着赵家的地方,他不会...” “轩儿你到底初经官场,这官中之人向来小心谨慎,他虽不会当下里给你下绊子,须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王大人一生顺达,功高位显,即便容忍一时之气,终有一日是要报的。” 老太太一席话点醒了赵庭轩,他立时陷入了沉思。 许久抬眼看一眼瑟瑟的李氏,坚定地扬起脸道:“若要除了嫌隙唯有我亲自受刑登门致歉方显诚意。” 老太太沉脸道:“胡闹!你是赵家未来家主如何能屈身求人,你将赵家的尊严置于何处!” “君子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娘亲不必为此发怒,我晓得我在做什么。”赵庭轩抬头直看着老太太道,“身为赵家未来家主,我有责任为赵家牺牲,何况此事因我而起,断不能让一介妇人顶替受过;身为人夫,若不能护妻子周全,我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世。” 老太太看赵庭轩一脸坚定,知道他已然打定主意便不再劝慰,别过头道:“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娘的唯有支持你,我...我回房了。” 目送老太太离开,李氏泪雨凝噎,哽咽道:“爷为我挡鞭,我...我” 赵庭轩扬起一个俊美的笑容,伸手擦去李氏脸颊上淌着的泪水,道:“你是我妻子,我不护着你还有谁护着你,况且这件事本就是我的意思,与你又有何干。” 李氏看着身后小厮手里的藤编,终是舍不下赵庭轩,愣是不肯离开要看着他受鞭笞之刑。 赵庭轩无奈之后让他留下。 小厮顾忌着赵庭轩的身份下不去狠手,鞭子总是高高地扬起轻轻地落下,十几鞭下来赵庭轩的背上也只是红了几条长痕而已。 实在无奈赵庭轩呵斥道:“用力!” 小厮见赵庭轩铁青着脸,手里握着藤编瑟瑟发抖,却也不敢再怠慢行事,一鞭一鞭实实在在地抽在赵庭轩的身上,鞭鞭见血,十几鞭下来已然是皮开肉绽,脊背血肉模糊一片。 赵庭轩仍是端跪在佛堂里,泛白的脸上淌着汗水,紧蹙地额头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 “够了!够了!” 李氏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不顾地推开小厮一下子扑到赵庭轩的身前,呜咽着道:“爷快起来。” 一旁小厮见赵庭轩已经顺势要站起身在,忙丢下了藤编去搀扶赵庭轩,一边害怕地说道:“奴才,奴才回去一定自罚。” 赵庭轩浑身脱力,全身压在李氏的肩上,幸而有小厮帮忙否则李氏定是支撑不住的。他嘴唇微扬,含笑道:“不怪你,你去帐房领十两银子,以后好好做事。” 小厮闻言一脸感激道:“奴才一定好好做事。” 本以为打了主子一定会被赶出府的,没料到竟是不处罚反倒要给赏钱,小厮倍感主子心善,暗自发誓要好好效忠主子。 当夜里,赵庭轩就派了人快马加鞭去了京城,率先送上了歉意,并言明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王耀文王大人听说赵庭轩因此而自罚,亦叫人带话让他宽心。一来一去,赵庭轩与王大人之间面上却是看不出一丝的嫌隙,至于这些大人物心里究竟是如何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 也不知柯家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这才没纳采几日孙媒婆便应柯家的要求上门-请期-。 婚嫁六礼,柯家却要打破世俗舍去了中间问名、纳吉、纳徵三项礼仪,柯家究竟为何要这般急促行婚,众人一概不得其因。 安然、安娴年幼,赵家本欲等个一年半载再行婚嫁之事,没成想柯家却是很急促。 赵庭轩面带笑容地询问道:“孙媒婆可否告知柯家为何这般急着成婚?” 孙媒婆眼睛一转,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道:“柯二少爷心悦二姑娘三姑娘,恨不得省了所有的繁文缛节直接拜堂呢。” 赵家的主子没一个是傻呆的,听孙媒婆的意思便知是柯二少爷急着成婚了,自然也都明白柯二少爷是冲着安然来的。 赵庭轩闻言面色还好,李氏与赵家二房却是微颤了身子,但瞬间掩去了动作。 孙媒婆见赵家人的笑意皆未曾达眼底,心中亦是为这大宅门中的姑娘可惜,可惜了一个个花骨朵般金尊玉贵的娇贵千金。 一想起柯二少爷的叮嘱,孙媒婆眼睛不由地看向了二姑娘安然。 “两个月却是太急了,绣嫁衣且不说,这陪嫁如今并不齐全,可否请孙媒婆再同柯大爷商议一下,便是不能一年至少也要半年才是,我赵家两个嫡姑娘出嫁...” “赵大爷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柯二少爷说了,若是赵大爷这边实在忙不过来两个姑娘的婚事,便只先让二姑娘过门便是。”孙媒婆一脸歉疚道,“赵大爷也别为难我,这事本不是我能做主的。柯二少爷临出门时特意交待了,二姑娘必须在两个月内嫁入柯家。” 赵家二房的人一瞬间刷白了脸色,面对孙媒婆歉疚的神色,眼底分明的嘲笑之意,令他们身子不由地颤抖着。 ※※备注^_^ 请期:俗称择日,由男家选定婚期大喜之日,并请求女方家的同意。 第079章 ‘添妆\’ “孙...” 二婶娘张口就想顶回去,二叔父先一步扯住她的袖口冲她摇摇头。 孙媒婆气定神闲地抿着茶水,低垂着头看似无视屋里的一众主子,眼睛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这四周假意欢笑的脸。 心下觉得好笑,生在望族又如何,娇贵身子不一样是被践踏的命。 赵庭轩见二房并无出声,翘唇微笑道:“孙媒婆只管回去说与柯大爷,日子就定在七月十五。” 孙媒婆恭喜一声后起身告辞,赵庭轩亲自起身相送,二叔父亦紧跟而行,临出门时他唤住了孙媒婆道:“孙媒婆,我女儿为平夫人,可否劳您回去问问柯家,成婚那日让她着大红嫁衣。” 孙媒婆知她爱女之心,点头道:“我会替您问问,只是您也知道柯二少爷对二姑娘的心思,怕是他不愿二姑娘受委屈,这成不成的我不能保证。” “我明白,只要您问问就好。” 二叔父多少有些失落,他何尝不知这是不合理的要求,作为平夫人说的好听,还不是低了正妻一头,婚嫁当日任谁都不会令正妻难堪的,柯二少爷又是心系安然。 不知柯云嵇是如何想的,竟然同意了安娴穿大红嫁衣。 二房是又惊又喜。 ※ 红纱帐幔挂满赵府,红灯笼一串串地串联起来,大大小小零零落落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赵府门口至正厅的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 三叔父与三婶娘在府门迎客,整个府里喜气洋洋。 侧院里,二婶娘正拉着安娴的手抹泪,二叔父站在二婶娘的身后,微红着眼睛看着安娴,微颤的嘴唇一时张一时合,无奈地频频叹息。 “娴儿,成了亲你就是大人了,要好好孝顺公婆,柯大爷夫妇对你的印象不错,柯二少爷对你虽然...虽然薄情,但既成了夫妻感情也是容易培养的,我的娴儿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他会喜欢你的。”二婶娘想了想道,“你不可同安然争锋,如今柯二少爷正在兴头上,你难免受些委屈,她虽胜你一时,但却未必能胜你一世,你且忍忍。” 提起柯云嵇,安娴心里亦是酸涩苦楚,可眼看就要嫁作人妇,她不想父母亲为她担心,强挤出一个自然的笑脸道:“他并非无情,若不然也不会让我穿只有正妻才能穿上的大红嫁衣,娘不必为我难过,我,我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但我不会同二姐姐争锋,我只要他能偶尔的对我...” 安娴的委屈,更是让守在一边的二叔父夫妇揪心地疼,她是他们娇宠长大的女儿,如今却要受这样的委屈,新婚之夜...一定是孤枕而眠。 成亲前姐妹们是要来添妆的,安娴正与父母亲说话之际,小丫鬟来报,大姑娘与四姑娘来了。 安娴抹了眼泪,涂了些胭脂掩去了脸色的苍白,笑着看向进门的姐妹。 “恭喜三姐姐大喜。”安雅挥手让丫鬟将添妆的首饰递给安娴的大丫鬟,道,“怪道人常言新娘子是最美的呢,今儿三姐姐妆扮起来,可比你天上的仙子都要清丽俊美,只怕柯二少爷见了都移不开眼了!” 安娴羞涩地低头,“四妹妹笑话我呢,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 “三姐姐说的是,咱们姐妹若真说起来,谁能比得过二姐姐美貌。”安雅见安娴冷了脸,又道,“要我说三姐姐也是难得的美人,只不过有二姐姐比对着,怕也是难出头呢,柯二少爷又对二姐感情深厚,三姐姐将来...妹妹替姐姐担心呢。” 安静在一旁看着沉默了的妹妹,忙道:“四妹妹的话不妥,不管怎样二妹妹与三妹妹终究是嫡亲的姐妹,二妹妹总是会照拂三妹妹的。” 安雅并不知安然对安静安娴说过的承诺,经安静一提醒,安娴的眼睛顿时亮了许多,眨眨眼道:“是呢,二姐姐会对我好的,四妹妹不用为我忧心。” 姐妹三人换了话题又说了一会儿话,嬷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进屋催促着安娴换装。 相比安娴此处的热闹,安然那边便冷清了许多,安静顾念着安娴,着丫鬟送来了添妆的首饰,安雅却是连个丫鬟都不曾打发来。 竹儿眼看着吉时将近,只有赵庭轩与李氏简单交待了两句便离开了,竟没一个人来贺喜,冷着脸道:“大姑娘不来是情有可原,这四姑娘怎么也不来?” 安然垂首不置一词,心里亦不解安雅这是为何。 菊儿见安然沉默了,脸色微微不悦,忙喝道:“竹儿你若是闲得没事就去清点嫁妆,别在这儿满嘴胡沁。” 竹儿委屈张口欲反驳,又见竹儿同她努嘴,看一眼垂头丧气的安然,她无声地叹息着退出了屋子。 “姑娘,我听说三姑娘的嫁妆可是实实在在地六十八台,您是正妻嫁妆却还不如平夫人,将来在柯家如何立足,眼下还有些时间,不如同大爷说说...” 菊儿本不愿提起,可一想起三姑娘的嫁妆,她就替自家姑娘担心。 “父亲何尝不知道这些,他...怕是有心试探我呢。”安然轻声自嘲地‘呵呵’一笑,“他怀疑我娘的嫁妆在我手里,可是他想错了,我娘根本就没有给我,他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菊儿默默叹息,有这样的父亲真的是姑娘的不幸。 “姑娘为什么不让老太爷和舅爷来送嫁?表姑娘来添妆的话,今日也不会这般冷清了。”菊儿很疑惑,自知道婚期开始,姑娘就送信让老太爷不必来送嫁。 安然没有回答菊儿的问题,转而道:“你去看一看陈嬷嬷那边嫁妆都清点完了没有?” 菊儿知姑娘是在打发她呢,她亦知姑娘不想说就一定不会说,只好无奈地耸耸肩出去了。 清点完毕嫁妆,陈嬷嬷与菊儿竹儿回到正屋,安然正要开口问话,只听一丫鬟匆匆进屋道:“姑娘,外面有人来抬了二十个箱子来给姑娘添妆,如今正抬着往姑娘院子来呢,大爷让奴婢先来跟您说一声,让您有个准备。” ※※^_^ 关关忧心。。小心肝儿颤颤的,不知道啥时候能点击周破万万呢。。 第080章 春\宵苦长(补更) 神秘阔绰添妆,无疑地在赵家激起了层层涟漪。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赵庭轩看到二十箱的名贵‘添妆’,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他虽说不上眼红,但至少心也是砰然地动了。 赵庭轩与李氏亲自领了人进了院子,看着沉甸甸地箱笼,李氏紧攥着拳头眼中带着欲望的火花。 她知道此时动不得,要顺藤摸瓜找到根源才是最主要的,她只要一想到赫连家一半的财产,心就止不住地颤抖。只要得到赫连瑾的陪嫁,她的儿子便不愁将来,即便没能继承赵家家业,一样是衣食无忧一世。 但是,她是贪婪的,既不想放弃赵家,又想要得到赫连瑾的嫁妆。 上等的梨花木箱子,赵庭轩蹙眉看着箱笼,听到轻声移步的声响,抬头看向安然,“这二十抬的添妆来历不明,然儿可知道是谁出手如此大方?” 安然在箱笼周围转了几圈,看不出这箱子究竟有何标识,亦不知是谁的手笔,正要开口言明,眼睛不经意间瞥见箱子一角的圆形镌刻,愣神了一瞬间,抬头道:“父亲,我不知是谁送来的。” 她见赵庭轩皱眉,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不过,我想这人应该是没有恶意的,既然是人家一片好意,我且收下就是了,将来晓得是谁了再行谢过。” 安然的举动却是让赵庭轩大大的误会了。 他见她坦然手下了二十抬的不明之物,猜想她是知道是谁送的,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只为迷惑人罢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赵庭轩认定了赫连瑾的嫁妆是在安然的手里,即便不在她手里她也知道在谁那,眼珠一转道:“既然这样那就同你的嫁妆抬都一处吧。” 添妆之物娘家是不能私自留下的,李氏为安然准备了六十八台的嫁妆,在临州算是不少了,加上这二十台的添妆,就更别提了。 她看着二十台珍贵之物,有心留下十台,却是因赵庭轩人在,只能按下心思。 ※ 两顶花轿一前一后出了赵府,统共一百五十六台的嫁妆,整整摆满了一条街。 临州的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场看空前的盛大婚礼。 “不愧是世家,这嫁妆排头的进了柯家的门,后面的还没出赵家的门呢。” “你知道什么,赵家如今是不如柯家,柯家后来居上,赵家为攀亲竟要嫁两个嫡出的姑娘呢。” 又一人道:“你们都说错了,其实这门亲事要说道柯二少爷之前病重呢,柯二少爷瞧上了赵家的二姑娘,你二姑娘的继母怕是担心二姑娘攀了高枝以后压不住小少爷的势,从中作梗换了三姑娘。这柯二少爷也是个死心的,非二姑娘不可,这亲事却是不能退的,否则赵家姑娘没法做人,这才定了两个姑娘共侍一夫呢。” 一旁的人听此‘哈哈’笑道:“不可能,这世家哪里容得这般作践,柯家势大赵家也不差,赵家能容柯家这般践踏尊严?” 那人道:“你别不信,我姑妈的侄女在赵家当差,纳采那日是亲眼瞧见了的。”那人见四周的人注意力不在这儿,凑近了另一人的耳边低声道,“听说是柯二少爷掌握了赵大夫人的把柄,赵家这才妥协了的,不过可惜了如花似玉的三姑娘,虽说是平夫人进门,到底是妾,终究是苦了她了。” 几人互相看一眼,皆叹息了一声,生在世家大族也并非多好,内里的奸诈暗斗到底肮脏。 花轿从大门直接进了柯家,柯云嵇像是一个抢到糖果的小孩,笑嘻嘻地眨着眼睛看着花轿,手伸到花轿帘处,激动地抬起的胳膊微微地颤抖着。 正妻的轿顶上系着一条金黄的丝带,柯云嵇就站在轿子前傻傻地笑着。 “新郎踢轿!” 孙媒婆一声吆喝唤醒了沉醉的柯云嵇,柯云嵇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去踢轿子反而上前撩开帘子,躬身抱起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安然微颤了一下身子,双手环住柯云嵇的脖子,羞涩地靠在他的胸前不去听身旁的嘲笑。 孙媒婆进他越礼,开口要提醒被柯云嵇一瞪眼,又憋了回去。 柯云嵇将安然抱到了正厅,安置好她才转身又站到另一顶轿子前,踢了轿子三下才伸手将新娘子牵下来。 安娴不是听不见周遭的议论,只是她的辛酸无奈却是无处倾诉的,只能一个人往肚子里咽。 平夫人再好听也是妾,并不需要拜堂,下了花轿由着丫鬟搀扶着送进了新房。安娴独坐在新房里,听着外面吹吹打打地热闹,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直到天黑,除了柯大夫人亲自来安慰了她几句,柯云嵇一次都不曾来看看的,也没有捎来只言片语,成双的红烛璀璨的燃烧着,她独坐在鲜红的床榻上,细数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石嬷嬷看看天色道:“夫人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垫垫?” “什么时辰了?” “戌时末了。” 良久不语,石嬷嬷正要出言安慰,安娴一把拽下了头上的红纱。 “这喜帕要等姑爷来揭的,姑娘不可任性。”石嬷嬷说着话就要给安娴再盖上喜帕。 “他不会来了。”安娴声音暗哑道,“这个时辰他,他们怕是已经歇下了,嬷嬷何必自欺欺人呢,若他真有心就不会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石嬷嬷何尝不知道,她看着安娴长大,看她这样痛苦,她恨不得替她受苦。 她想安慰安娴,却无话可说。 “我饿了,你们陪我吃点吧。”安娴起身径自做到桌前,拿起点心就往嘴里送,吃得太快干巴的糕点噎了一下,猛灌一口茶水道,“如今在这里我是没人疼的,我只能自己疼自己,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也不用在我面前守礼,都坐吧。” 几人站立在两侧并未坐下。 柯家不比赵家自在,姑娘处境本就堪忧,她们更不能给姑娘惹事。 安娴苦笑着斟了一杯酒,猛抬头喝下,辣辣地呛了嗓子,咳嗽了起来,一时竟咳出了泪。 一杯又一杯,丫鬟倚秋看不下去了想去夺了杯子,石嬷嬷拉住她道:“她心里苦,就让她再放纵一回吧,过了今夜...唉。” 愁云涌上心头。 直到安娴醉得不省人事,石嬷嬷与倚秋、盼秋才替她更衣扶她上床休息。 第081章 ‘良宵\’(补更) 挑起红盖头,柯云嵇呆愣愣地看着如花的安然。 盛装打扮的她不同平日里的素面朝天,别有一番韵味。 孙媒婆见柯二少爷鲜少的傻愣模样,笑趣道:“瞧瞧咱们风流倜傥的二少爷竟看呆了。”孙媒婆看一眼垂头羞涩的新娘子,“怪不得二少爷痴了,这样的绝色就是我这个见惯了新娘子的人都是一惊呢!” 柯云嵇见安然一直垂头不语,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忙扭头睨了一眼调笑的孙媒婆。 孙媒婆见柯二少爷阻止,忙收了笑意,正色道:“请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柯云嵇端起两杯酒,一杯递向安然。 安然看着眼前的酒杯,愣怔着出神,却并未伸手去接。 柯云嵇知她的想法,她嫁他本不情愿,实属不得已为之,奈何这是他和她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他乞求地望向了安然。 安然余光瞥见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他毕竟算是救她于水火,也不能落他面子便僵硬地接住了。 他和她双臂交织在一起,喝下了合卺酒。 气氛只有一瞬的冷凝,众人也看出了二人的不同寻常,待到礼毕都竞相地离开了新房。 柯云嵇遣散了丫鬟,屋里只留下二人独处。 他紧挨着她坐下,伸手去牵她的玉指,她缩回了自己的手,巧妙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收回手,勉强含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排斥我,甚至,甚至有些恨我,但是我想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 安然眉眼轻挑,笑眸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信你。” 半晌,她见柯云嵇并未说话,又道:“之前你答应过我,不会强迫我,今晚你...” 她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他没再掩饰眼中的受伤,抬眼看着她微动嘴唇终是没说话,只垂头丧气地抱了被子自个儿铺在地上仰头躺倒,赌气似的蒙住了头。 安然盯着他良久,微张嘴唇到底没说出让他上\**睡觉的话,她心里终究是有芥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心软下来的。 安然合衣躺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那个新婚之夜。 她一样穿着大红的嫁衣一人睡在**,烛火透亮如新,然而她的心境却是全然不同。此时的她没有前世苦心,更没用因被算计而苦恼于替婚,洞房花烛夜陪在她身边的男子亦不是那个代替之人,今时今日,她比前世要幸运,起码柯云嵇是真的为她考虑了。 只是,她的真心在前世已经随着她的死去而耗尽了,今生她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亦不会再相信真爱。 她不求柯云嵇对她多好,她只想与他相敬如宾地过日子,在她羽翼丰盈之日,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柯云嵇并不知道安然的重生,这一世,安然的作为无意对柯云嵇是不公平,可她顾不得许多,她不能再一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记得吗?” 柯云嵇睡不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着床榻上的美人。 第一次见面? 她同他的初次见面应该是前世他苏醒之后粗暴的那一夜,尽管她有落红,尽管她依旧清白,他却是视她如**\妇不贞之人。 只因为新婚之初她同替他成婚的柯云展朝夕相处,即便他们没有碰过彼此一根手指,彼此甚至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五局,柯云嵇就认定了她不贞洁。 她是真得不明白,既然不贞洁为什么还要与她合\欢? 回忆似剪刀裁剪着她的心,好痛好痛,眼角不自觉地流了泪,扭身面对墙壁,悄悄抹去泪水,良久舒了舒嗓子道:“很久以前了吧,我也记不清了。” 她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尽管不明显,柯云嵇还是听出来了。 他有些心疼地道:“你哭了。” “我怎么会哭呢,我没有。” 柯云嵇显然不理会她的狡辩,嘴角微翘道:“你和我一样,虽然我们相识不过几月,但真的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样子,你对我并不是无心的,是不是?” 明明是疑问的话,听着却是那么肯定。 听着他酷似前世不羁的笑意,一股不悦涌上心头,安然沉声冷道:“我对你无心,今生今世我可能爱上任何人,除了你。” 疼痛就像是蚂蚁爬上了心头,柯云嵇苦涩地微闭眼眸,她的冷情伤了他的心。 她嫁给他只为了便宜行事,感情只会是牵绊,是累赘,他的纠缠会让她很为难。 许久,安然沉静道:“明天晚上你不必来我这里了,三妹妹她更盼着你能过去。” 柯云嵇以为她已经睡了,突如其来的话如刀子在剜他的心,沉默半晌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须给你尊重,这三天我哪儿都不去,你若是果然讨厌我,就,就锁了门,我只在偏房里歇下就是了。” 安然震惊地扭转身子瞪着眼睛看着地上的柯云嵇,见他认真冷凝的脸,一时心中又觉得自己无情,看他冷若冰霜的样子,又觉得有一丝的不忍,张口想开口安慰,可又一想,她的不忍只会让他纠缠不休地贴上来。 他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 “随便你。” 他的委曲求全让安然觉得自己很过分,可明明过分的是他,伤害她的人也是他,凭什么他表现的那么委屈,她的苦他又知道多少,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清晨天未大亮,门外就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沉睡的安然猛地坐起身子,看见地上的柯云嵇睡得香甜,忙下了床跪坐到地上伸手摇了摇过着被褥的柯云嵇。 “醒醒,快醒醒!” 柯云嵇抬眼看向窗子,“天色还早再睡会儿。” “不行,你快起来,丫鬟们一会儿就进来了,难道你想她们看到你现在这样!”安然虽然不在意传出没有宠爱的名声,但她毕竟还要在柯家生活一段日子,为了安逸的生活她也不能让人发现她和柯云嵇之间的相敬如‘冰’。 ☆※☆ 关关加油!!!求推荐,求打赏,求收藏哟!!! 这是最后一个补更哟。。。至今都补上了呢。 第082章 不满 柯云嵇不情不愿地拖沓着起身,将被子一股脑地扔到了**。 他瞧一眼稳坐如泰山的安然,晓得她不会主动替他更衣,无奈只好自己动身到外间找衣裳,一身绛紫色的长褥衫,显得他贵气高雅。 他换好了衣裳,见安然依旧稳坐在床榻边,蹙眉道:“怎么还不换了衣裳,一会儿丫鬟们进来该识破了。” 安然难得地羞红了脸,低着头道:“你,你出去。” 柯云嵇恍然大悟,知道她排斥也不与她耍赖,径自去了外间等候。 安然麻利地脱下厚重的嫁衣,挑了一件湛青色的褥群,桃红色的小衫,待穿戴整齐了站在窗边凝视着床榻上露出的白绢,皱着眉头有些犹豫不决。 思索良久,转身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剪刀,手搭在锦帕上方,闭着眼睛心一横。 “你干什么!” 柯云嵇进来正看到安然拿着见到往手上划,好在他到的及时拦下了她,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恼,沉着脸道:“你这是干什么!” 安然深吸一口气指着白绢道:“柯大夫人要检查的,我只能这么做。” 柯云嵇气急道:“你就那么不信任我,这样的事同我说不行吗?我是你的夫君,我能为你承担的一定不会让你承受,你该是让人保护的,不该...” “我本来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这些事是我一个人惹出来的,我自己能解决。” 倔强如她,他无奈地叹息,夺过她手里的剪刀在手指上一划,血滴落在锦帕上瞬间氤氲了一小片。 “你是我妻子,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我心里有你就不会看你伤害你自己。你记住,即便你无心于我,也不能阻止我对你好,你既然成了我的妻子,我就有照顾好你的义务。” 柯云嵇甩手出去了,只留下安然一人呆呆地看着他门槛。 陈嬷嬷早早地就守在了门外,虽听不真切屋内的言语,但之间的争执却是有几分的了然。 在她看来,柯云嵇对安然已经是很好了,给了她足够体面,也给了足够的尊重,她对安然也有几分的怪怨,怪她的不知好歹,但她只是一个下人,同时她对于安然也有一份比肩祖孙的情分,她不愿安然再因她而烦恼,只按下心中的嗔怪,领着菊儿竹儿并大夫人赏下的大丫鬟珍儿,一同进屋替她梳洗。 柯云嵇是次子,柯家对二儿媳妇倒有几分的放任,简儿原是大房的二等丫鬟,如今给了安然也只是帮衬着些安然罢了。 简儿一进门并未干活,只是站在一侧等候问话。 菊儿拿起梳子替安然梳头,陈嬷嬷是老人对人事早已不再羞涩,径直到床榻上去收白绢,竹儿帮着整理铺子。 陈嬷嬷一见白绢上的血红,顿时大喜。 安然透过梳妆镜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简儿,微微侧头道:“你是...” 只见简儿福身行礼道:“奴婢是大夫人派来伺候少夫人的丫鬟简儿。” 安然上下打量了一番,简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宇间有一分刚毅,全然不似寻常的丫鬟那般低敛卑微,对她这份恭敬又不屈的样子,安然倒是有几分的喜欢:“既然是母亲派你来的,我又是初来府中,少不得大小事要你多提点着些。” “替少夫人办事是奴婢的本分,只要少夫人用得到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了,奴婢定当尽力而为。” 安然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陈嬷嬷投去一个目光,陈嬷嬷会意从小匣子里取出五两银子交到简儿手中,安然道:“打赏你的你就手下,没多少银子只是一番心意罢了。” 简儿没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行礼答谢道:“谢少夫人赏。” 安然刚梳好发髻,柯大夫人就派了嬷嬷来收喜帕,陈嬷嬷将帕子交给嬷嬷,又给了赏钱瞧瞧问道:“大夫人可起来了?少夫人现在去敬茶可是太早?” 现下不过卯正时分,天色尚早。 那嬷嬷道:“大夫人最重规矩,少夫人最好早早地在大夫人院外候着。” 安然收拾妥当了站起身道:“我去给母亲请安,简儿带路吧。” 门口的陈嬷嬷见安然出来了,又听她说这就要去请安,眼中闪过诧异,忙也跟着出门。 刚出了院子门就看到柯云嵇已经等在了门外,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中嘀咕道:明明拂袖而去了,竟然还能想到等她,他的心也不坏。 如此想,面上却是仍旧冷清。 柯云嵇不顾她的冷眸睥睨,执意牵着她的手行走,丫鬟们自觉地落后两步。前世今生安然从未在人前这般过,羞涩地红到了耳根。 柯云嵇在她耳边低喃道:“你羞涩的时候真美。”安然听言使劲儿抽手,却是敌不过他力大,柯云嵇知她面浅,收敛了调笑道,“娘她对你有些成见,你若不想以后日子不好过就乖乖的。” 有他护着,她的日子或许会好些,只是,她却是不想要他的呵护。 形势如此,安然不得不妥协,任由着柯云嵇牵着自己的手。 正院里,除老太爷没到之外都已经到了,就连安娴也早已经站在了屋里。安然抬眼看到柯大夫人黑青的脸色,无奈地蹙眉。 她其实并不晚,只是安娴早了,她便显得晚了。 第一天就让婆婆不满,她料想以后的日子难以安宁了。 柯云嵇牵着安然的手径直走到柯大夫人的面前,安然正要请罪,柯云嵇率先开口道:“娘亲果真最疼我,这个媳妇我很喜欢,娘可不许为难她。我,我喜欢她,我想娘也很想早点抱孙子的是不是!” 言下之意,她来晚只是因为柯云嵇贪欢,饶是明晓真相的安然也羞红了脸,低垂着脑袋不肯抬头。 安娴独守空房一夜,多番告之自己要忍,可看着眼前的恩爱,他对她的疼宠,她怨毒地瞪着安然,手紧紧地缠绕着丝帕。 柯大夫人冷淡地看向了安然,眼中一闪不悦,随后温和地对柯云嵇笑道:“就你嘴贫,然儿是我儿媳妇,我焉能不疼她,你们夫妻和睦恩爱我才更高兴,哪里就在意这些虚礼了。”说着话伸手拉着安然的手道,“你是个贤惠端庄的人儿,我也盼着你能早日为柯家延续血脉,今后不必这么早来请安,你只好好保养身子,好好同嵇儿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安然心中知柯大夫人口是心非,面上却是恭谨地应是。 第083章 收服 “母亲喝茶。” 安然恭谨地跪在地上敬上媳妇茶,这一声‘母亲’却是令一圈的人皆蹙了眉头。 柯大夫人几不可见地皱眉,一眨眼功夫恢复常态笑道:“好,你既嫁给了嵇儿就要相互扶持,嵇儿以前有些个放浪,如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好生管着些他,莫教他整天再找不到个人影。” 转头看向柯云嵇道:“你如今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许多事不必娘叮嘱你也该明白,咱们家虽说富庶,但你也要有一技之长才是,将来也好出息,总不能指着府里养媳妇,你的脸面也没处放不是。” “娘教导的是。”柯云嵇恭敬地应了。 安然敬过媳妇茶,作为晚辈也要向叔父婶娘见礼,柯云嵇领着安然一一拜过。 这边安娴找到机会端起茶盏盈盈走到柯大夫人面前跪下道:“媳妇是平夫人,虽说敬茶有些逾礼,但媳妇一眼瞧见娘亲就觉得和善可亲,忍不住上来敬茶了,娘若不嫌弃媳妇粗笨,媳妇愿意每日来娘亲身边伺候。” 柯大夫人见安娴跪下敬茶时本是沉了脸的,又听她一席话知道她是个看得清形势之人,懂得该孝敬谁,话说的谦卑恭谨又让人觉得亲近,不自觉地伸手将她拉到跟前,笑盈盈地道:“你本是赵家嫡女,不得已让你做了平夫人,你可觉得委屈?” 安娴饱含深情地看一眼陪着安然游走的柯云嵇,回头微笑着道:“能嫁给他是,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能与他相守我不委屈,名分,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他心里可曾有我。”安娴刚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忙改口道,“我晓得自个的身份,我并不是要与姐姐争什么,我只想他心里能挪出一角给我就好。” 柯大夫人虽不满意她表露情怀之言,但又闻之用情至深,她到底是世家姑娘,屈尊为平夫人能如此平和的接受已然不易,柯大夫人体谅她的苦楚,遂也不追究她的失言,知道她在屋里看着柯云嵇夫妻相携心里不好受,便叫了女儿云韵来身边。 指着云韵的小鼻子叮嘱道:“别光顾着贪玩,这是你小嫂,她初来府里不甚熟悉,你去陪着小嫂在府里转转。” 云韵瞧一眼含羞感激又充满期待的安娴,笑着上前牵着她的手道:“这里好闷呢,小嫂陪韵儿出去玩耍。” 安娴羞怯地笑着颔首,柯云韵牵起她的手两人相携而出。 柯二夫人赵庭岚见安然见礼完毕,忙道:“二丫头快过来姑姑这边,许久不见二丫头竟出落亭亭玉立的,难怪道二少爷非你不可呢。” 安然羞涩地红着脸站到柯二夫人面前,含羞带怯道:“姑妈!” 柯二夫人见她跟自己撒娇,不与自己生分,眼角上挑道:“成了亲了还这么害羞。”柯二夫人知道不能让安然在身边太久,即便是亲侄女也不比人家婆媳亲近,又道,“既进了柯家的门,咱们有的是时候相聚,改日得空了就来姑妈屋里坐坐,整日的在屋里窝着也无趣。” “然儿得空了定去叨扰姑妈。” “瞧你说的什么叨扰不叨扰,咱们姑侄亲没那么多的顾念。”言毕,见柯大夫人正看向这边,忙嘱咐道,“你婆婆是个心慈和善人,平日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同你婆婆亲近些,若实在不便了就来找姑妈。” 安然掩去眼里的诧异,垂首笑着应下了。 世家重礼然也不拘泥,柯家后起之秀更是没那么多讲究,见过礼柯大夫人便遣了安然回屋,一众人也不在此多留,皆在此时离开了。 回了院子,安然趴在**让菊儿给揉揉发酸的腰背,一边问道:“简儿,我今儿刚来还没细问,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东西可齐全?” 简儿上前一步道:“少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叫人准备妥当了。” 安然抬眼看着她满意道:“你能替我想周全了,我承你的情,将来,若你有什么要求的只管开口,只一点,你既然是我屋里的人就要一心为主,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人,即便是二少爷的吩咐同我冲突了,我不要求你违背了他的意思,但你至少也要同我说明白,我也好拿主意。” 简儿身子一震,跪下道:“奴婢不敢违背主子的吩咐。” 安然突然想起上一世简儿迫于无奈背叛自己,虽结果并没多糟糕,但她还是希望一心为主的简儿能简单些,单纯些,想了想道:“你心里的顾念我知晓几分,只要你忠心为我,将来我定满足你所求。” 简儿震惊又疑惑地看向安然。 “你不必疑虑更不必惊讶,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像的还要多。”缓了片刻继续道,“你所求不过是两情之好,他,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不会为难你,你放心就是了。” 不管怎样,简儿是幸福的,他能一直等待简儿可见他的真心。 良久,安然似是要安简儿的心,又道:“你不会等太久。” 简儿震惊地讷讷无言,半晌才流泪磕头道:“奴婢谢少夫人成全,奴婢定不负少夫人。” 安然坐起身,正色道:“你起来说话吧。”沉思了一会儿道,“今儿夜里的晚宴要准备的菜色你可吩咐下去了?” 简儿抹了泪恭敬地回道:“都已经准备齐全了,大少爷喜食清淡,二少爷喜食海鲜,大姑娘喜欢小饮,其余的少爷姑娘并没什么忌讳,奴婢已经按着喜好准备妥当了。” 安然又问道:“今儿可有了仿膳饽饽?” 简儿听安然问,以为她喜欢吃,便道:“已经备下了材料,只是府里只有大少爷喜欢吃,备的并不多,若少夫人喜欢奴婢再多准备些。” “我并不喜欢,只是想着大少爷不喜冬菇,你把里面的冬菇换成平常的蘑菇吧。” 正在门口准备进门的柯云嵇愣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安然,眼睛里满是震惊。他不停地摇头,不相信,可他亲耳听到的话,又不得不信,眼里满是痛楚。 ※备注※仿膳饽饽 原料:面粉150克,净虾肉150克,水发海参150克,冬笋25克,冬菇10克,猪肉末50克,奶汤1750克,精盐适量,料酒20克,酱油15克,香油15克,葱姜末5克,豆苗少许。 第084章 误会 不怪柯云嵇误会,实在是安然的话让他不得不误会。 柯云展对冬菇过敏,少食些便会浑身起疹子。这在柯家知道的人并不多,柯云展是柯家未来家主,断不会留下丝毫的破绽。 安然如此笃定平静地说出来,可见她对柯云展之用心。 这份心在柯云嵇看来却是用情至深,若非用情至深,她又如何知道这柯家的不传之秘? 停在门口的柯云嵇,转身要拂袖而去。 “二少爷怎么不进屋?”陈嬷嬷从小厨房而来,见到站在门口的柯云嵇忙道,“少夫人正在屋里歇息,今儿起得早,许是有些困乏。” 陈嬷嬷微微蹙眉瞧着沉着脸的柯云嵇,实在不解他为何不悦。 “我不进去了。”大步离开,高声对娄海道,“你去侧院知会一声,午膳我在那用。” 陈嬷嬷诧异地看着柯云嵇快步离去的背影,紧蹙眉头。 见陈嬷嬷进来,安然笑道:“嬷嬷去小厨房了?瞧着简儿准备的可妥当?” “一切都挺好,简儿心细周全,少夫人放心吧。”陈嬷嬷看着安然的笑脸想了想道,“少夫人可是惹了二少爷不高兴?” 安然不解地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解惑道:“方才回来在屋门口碰到了二少爷,看样子很不高兴,奴婢还以为...” 安然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哪里晓得他心里想什么,许是在外面受了气。嬷嬷放心吧,他今儿早上离开还没回来过,定不是我惹了他。” 陈嬷嬷想说,兴许就是她惹的,刚成亲不想她难过,可还是必须要说,犹豫着吞吞吐吐道:“二少爷他说,他说午膳在平夫人屋里用。” 屋里顿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良久,安然苦笑,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最是风流不过了,还真以为他会为了她而舍弃花丛吗! 安然暗道自己好傻竟然相信了他的承诺。 不过,这样也好,他越是风流不羁,她的心越不会为他而舞动。 又嘱咐了一些注意的细节,安然才遣了简儿去小厨房帮忙,屋里只剩下从赵家而来的几个人,远远地站着一个小丫鬟,很是清秀,安然想了想道:“雨珊近前些说话。” 雨珊看着只十二三岁的样子,微微有些怯懦地福身行礼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安然看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想不出她究竟是不是赵庭轩和李氏安排在她身边的内线,从昨日到今天,她让菊儿一直盯着她,她实在是守规矩守的昂人挑不出一丝的错,甚至没有安然传唤,她从不靠近。 她真是内线?安然反正是不信的,可她也不能全然放心,心想着,且再看看吧。 “左右无事,你也去小厨房帮忙吧。” 雨珊行礼退出去,慌张的模样竟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意思,安然蹙眉看着她退出的方向。 竹儿轻笑道:“这雨珊如此胆小,真不像是大夫人**出来的人。” 大夫人自然是赵家大夫人李氏。 安然眼眸深谙,是了,李氏的假装做做她若非经了一世,如今也还是蒙在鼓里,这雨珊既是她**的,自然不可小觑,于是便更慎重了许多。 “菊儿要时时盯紧些,我瞧着这个雨珊不简单。” 竹儿眸中略带轻蔑道:“少夫人何必这么谨慎,雨珊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这么胆小怕事的人,怎么会是...” “竹儿!”陈嬷嬷喝了一声,竹儿住了口,她才道,“有道是虚则实,实则虚,雨珊面上看着懦弱,单看她的眼睛就不是那样了,她是个有心机的,大夫人的眼光独到,雨珊是一步好棋,只是不知道大爷和大夫人究竟要干什么。” 安然心里明了,看向窗外见并没有人靠近,低声道:“二十台添妆的贵重物件,父亲已经起了疑心,他或许认定了是我自演自导的一出,却不知,我亦是一抹黑两眼瞎,一问三不知。” 陈嬷嬷讷言了。 许久,菊儿出声问道:“照理说今儿晚上宴客无须请上平夫人,只是她到底是少夫人的亲堂妹,若不请她怕是要落人话柄。” 安然一听点头称是,遂吩咐道:“多她一人不多,就请上她吧,午后派人去说一声。” 陈嬷嬷抬眼打量了一番,见安然丝毫不提及二少爷,思虑了一番道:“少夫人是不是午膳后请二少爷来一趟,他,他晚上要跟少夫人一起出席才好。” 陈嬷嬷思虑周详,安然点头肯定道:“那午膳后嬷嬷着人请他来一趟吧。” ※ 用过午膳,安然歪在**小眠。 柯云嵇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安然悠闲闭目躺在**,身着轻便的白纱软衫,娇盈的身躯曲线若隐若现,他吞咽一口口水,行步至床榻边沿坐下,指肚摩挲着她的眉眼。 忽觉有人触碰,安然一个激灵脑袋移开了,睁眼见是柯云嵇,舒缓一口气坐起身拢了拢些许凌乱的发丝道:“怎么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话中略有嗔怪之意。 柯云嵇忽地冷冷一笑:“你屋里又不是藏了男人,还怕我突然造访?” “你!”安然又气又羞又愤,颤抖地指着柯云嵇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半晌她才镇定了下来道,“你当谁都是你?” 柯云嵇冷然道:“我怎么了?我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心里藏着肮脏的心思,当谁都是傻子不知道呢!” 柯云嵇也是被安然气的,一时才口不择言起来,待说出来又后悔了,可又拉不下面子道歉就僵持着了。 “柯云嵇你说清楚,谁藏了肮脏心思了!你说!”安然自来清傲,岂是容他玷污诬蔑的。 柯云嵇不欲理会,起身就走。 安然也不是真的要他说出所以来,见他眼看就到门口了,才喊住道:“晚上宴客你记得准时出席。” 争吵过后,安然也不奢望他能和自己一起,这时候她只希望他能来。 “卯时我来。”柯云嵇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卯时来不就是要和她一起出席,他居然还要和她一起出席。 一时间,安然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第085章 小姑子的挑拨 柯云嵇的好,让赵安然觉得很恍惚,不真实,但现实就是现实,此时的赵安然在柯云嵇的身上已然看到了前世柯云嵇不曾有过的执着与真爱。 只是,他真的值得相信吗? 午膳时他才去了安娴那里,赵安然摇摇头否定了,他不过是一时的新鲜。 高高在上的柯家二少爷,多少名门闺媛求都求不来的姻缘,他见惯了阿谀逢迎,乍来一个她背道而驰,他是不服气才起了好胜心思的吧。 摆脱了脑中柯云嵇的影子,赵安然枕在软枕上睡去了。 柯云嵇的造访给了赵安娴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她似乎看到了希望,虽然不明白柯云嵇为什么冷着一张脸而来,但只要他能来就好。 赵安娴是笑着睡着的。 辰时初,柯家的少爷姑娘就都已经入席了,赵安娴同样也由倚秋和珍儿陪着出席了宴席。 珍儿是柯大夫人赏下的丫鬟,比简儿看着小一些,不过看着人倒也机灵活泼。 辰正时刻,柯云嵇牵着赵安然的手从卧房而来,厅里热热闹闹地人很多,主子下人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人。 柯云嵇面貌俊朗,赵安然绝色无双,二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经过精心的装扮,二人穿了相似的衣裳,外人看着倒觉得二人是真的恩爱,比之金童玉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安然看着闯入视线的二人,尤其装扮上的相似,很是刺痛了她的眼睛,但是越是不想看,越是瞪着一双璧人,手里的丝帕撕扯地皱巴巴的。 “小嫂子也很美,二嫂毕竟在名分上占了先,二哥也是不得已的。” 柯云韵不得不说是世家里**的人儿,小小年纪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见赵安娴眼睛一直看着众星捧月的二人,更觉得她可怜,稍稍靠近她的身子握着她的手道:“小嫂子不用羡慕二嫂,二哥对你也是顶顶好的,我听下人说今儿午膳二哥就在你院子里用的,可见二哥对你是有心了,若不然依着世家的规矩,这三日内二哥是断不应该让二嫂难堪的。” 柯云韵眉色松动,感激地看着柯云韵道:“有你陪着我安慰我,我不觉得那么难受了,二姐姐她毕竟是正妻,二少爷陪着她是应该的,何况这晚宴是家族正式宴席,我理解的。” 柯云韵欣慰地笑道:“小嫂子果真明理,我早听娘亲说小嫂子是贤良之人,今儿一见小嫂子的风度风韵,我打心里喜欢小嫂子。” 赵安娴听柯云韵说辞顿时欣喜道:“韵儿说的是真的?娘亲真的这么说?” “那是当然的,我能感觉到娘亲她是很喜欢小嫂子的,不过...”柯云韵忽然沉了脸,皱着眉头嘟着嘴巴不说话了。 赵安娴急道:“不过什么?” 柯云韵抬头见安娴一脸期望,犹豫着道:“不过娘亲似乎不喜欢二嫂的出身,唉,要我说二嫂人也很好,贤惠大方又长得国色天香,也不知娘为什么不喜欢她。” 赵安娴一听柯大夫人不喜欢赵安然,心里的阴郁顿时消了大半,暗自思量着如何讨了柯大夫人的欢心,到时候即便二少爷不喜欢自己,有柯大夫人撑腰她也有几分底气。 柯云韵悄悄打量赵安娴时而变幻的脸色,眉宇间微显得色。 刚咽下了话,柯云嵇牵着赵安然的手走近了柯云韵,柯云嵇将柯云韵拉到赵安然面前道:“这是四妹妹,也是我们的亲妹妹,她人活泼可爱,你会喜欢她的。平日我不在家,你若是无聊了就找她玩耍,她惯会甜言蜜语。” “二哥!”柯云韵羞涩地喝了一声,转而巧笑着同赵安然打招呼道,“二嫂果然是大美人呢,真真的秀色可餐,就是看着都能忘了饥饿,这晚宴我看就不必吃了,只看二嫂就好了,二哥说是也不是?” “就你最耍滑,贫嘴!”柯云嵇笑点了一下柯云韵的鼻尖,道,“还不快跟你二嫂见礼。” 柯云韵吐吐舌头乖巧地见了礼,越身到赵安然的另一侧挽着她的胳膊道:“二嫂有福,这才进门二哥就护上了,连我这亲妹妹都靠边站了,二嫂抢了我的二哥,那以后可要二嫂多疼妹妹一些,也好补上二嫂抢去二哥的宠爱。” 赵安然顺势自然地抽回了胳膊,微笑道:“四妹妹天真可爱,这里谁不宠着妹妹,妹妹怕是早已经在蜜糖罐里了,别是甜得都腻了呢!” 柯云韵没想到赵安然会抽走胳膊,更没想到她会是这番说辞,一时竟忘了答话。 柯云嵇见柯云韵难得的被人说住,笑着打趣道:“妹妹总算是遇到对手了,看你以后还贫嘴!”他眼角上翘对赵安然道,“然儿别宠着她,她自小被惯坏了,你若是惯着她,她一准是那羔皮糖,粘着你再不松的。” 赵安然嘴角微翘似打趣道:“自然是听夫君的。” 一众兄弟姐妹少见柯云韵无话的时候,又见她愣愣地看着赵安然的痴呆模样,竟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柯云韵反应过来,忙挽上柯云展的胳膊不依道:“二哥二嫂欺负韵儿,大哥要替韵儿讨回来!” 柯云展无奈地摇摇头,对这个甜腻腻的小妹,他实在是无话可说,看天色不早了,便道:“二弟看是不是入席,时间不早了,大家可都饿了。” 柯云嵇点点头,众人这才就坐。 赵安娴因是平夫人,虽名讳好听实则无座,赵安然念她是姐妹,便置了椅子放在了柯云嵇的另一侧,也顾全了她的面子。 宴席上,赵安然并未多言,唯有柯云嵇与众人品酒谈论。 姐妹们是姑娘家,只能小酌却不能多饮,不多时便都觉得无趣了,好在有柯云韵这个小妹插科打诨,姐妹们倒也并不多无聊。 宴席将尽,柯云靖迈着小步子蹬蹬地跑到赵安然身边,扯扯她的袖子,待到赵安然回头,还未开口他就将一个纸条塞进赵安然的手里,说了句恭喜的话复又蹬蹬地跑开了。 第086章 爬\床 宴席过后,人都散了,徒留下一片狼藉。 赵安然吩咐人收拾了就去休息,自己转身进了屋。 一进门看到醉酒歪在**的柯云嵇,赵安然头疼地抚额,近身推推他道:“醒醒。” 只见他嘟囔了一声翻身轱辘了一下又睡了。 赵安然无奈,只好让人进来给他擦了脸,洗漱了一番,她卸下钗环跪坐到床边从里侧拿了一套被子铺在地上,看一眼灯烛,想了想还是没熄,躺在被窝里悄悄地掏出纸条,借着烛光细阅。 “明日午时后花园兰亭相见。” 娟秀的字体,赵安然一看便知是柯四夫人书写,只是她却猜不到,柯四夫人为何要见她。 “在看什么?” 醉意朦胧的柯云嵇不知何时趴在了赵安然的身侧,伸手夺去了纸条,赵安然慌张地夺回来,揉成了一团掖到了被褥底下,怒声道:“你干什么,快起开!” 赵安然见他靠近,忙坐起了身子,躲避着他的靠近。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柯云嵇很受伤,满目伤痛道,“就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是他,你难道不知道嫁给我,他是你连想都不该想的吗?” 赵安然心中疑惑,却也只是紧紧地裹着被子防备,并不去探究他话里的意思。 看他的样子是醉了,谁知道他瞎嘟囔的什么。 未待赵安然推开,只见柯云嵇噗通一下倒在了褥子上。 赵安然无奈,只好将他挪正,奈何她力气小移动不得,只好将自己的被褥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则躺到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赵安然舒适地伸个懒腰。 忽地碰到一物,扭头一看竟是柯云嵇躺在身侧,登时“啊!”地一声尖叫,惊醒了睡得正酣的柯云嵇,他一见不好忙捂住她的嘴巴轻声道:“小声小声,你要叫人闯进来看到咱们是分床睡的吗!” 赵安然闭嘴,愤怒地瞪着柯云嵇。 见她不喊了,柯云嵇松开手,抱歉道:“昨儿喝多了才,才,我不是有意的。” 天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 赵安然纵然心里抱怨,嘴上却也只好咽下了,柯云嵇昨日的醉状不似作假,可看他狡黠的模样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柯云嵇见赵安然静声思量,怕她察觉了,忙扯了她胳膊道:“快起来吧,刚才你一嗓子喊下来,陈嬷嬷她们一会儿肯定进来。” 赵安然一惊,也顾不得思量,慌忙地起身,好在她身上还穿着中衣,惊慌间一下子起了身忘却了身边的柯云嵇,等回过神来,回头看到他双目贼嘻嘻笑嘻嘻盯着自己看,‘哼’了一声起身到柜子拿了外衣穿上。 柯云嵇趁着赵安然穿衣的功夫也起身收拾,地上的被褥依旧是一股脑地扔到了**。 新婚头三天只有第一日清早要敬媳妇茶,之后两日便不用早上请安,今日起身较早,赵安然坐在屋里无事,索性就领着赵家的几个丫鬟嬷嬷逛逛柯府。 简儿自从赵安然许了她承诺,做起事来便有了另一番派头,事事处处为赵安然而计。一早听说赵安然要逛逛园子,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自荐做引导。赵安然虽对柯府熟悉,今世却只是第二次入府,她若表现的太过熟悉反倒令人生疑。 简儿自荐她自然乐得成全。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便在院子里逛了起来,简儿的嘴自出了门便再没挺过,每到一处都细心地介绍了,时而有人插话她也很耐心地笑着回话。 七月的日头如火一般,只逛了半个时辰便大汗淋漓。 简儿见赵安然不停地抹汗,笑着说道:“前面不远就是松林了,那里林荫小道凉爽许多,少夫人不妨去那边逛逛。” 那片松林赵安然是知道的,她之前就是在松林处遇见的柯四夫人,抬头看看日头,这时候她应该不在那儿。 一边走着,简儿一边道:“那片松林是四夫人的宝地,每日四夫人都会去那站一会儿,这个时间四夫人没在那儿,少夫人先去那凉爽一下倒可以。” 赵安然晓得,其她人却未必知道。 竹儿口快,不服道:“难不成四夫人在那我们少夫人就不能去了?” 简儿嗤笑:“竹儿姐姐有所不知,松林是四爷特意给四夫人种的,专为四夫人一人欣赏,四夫人为人孤傲清高,平时与人少话,亦不喜人打搅。”声音稍停了一下道,“我也是怕少夫人惹了四夫人不快,初进门便出了这事反而不好,我是为少夫人想才这么说的。” 赵安然见简儿解释着,眼睛却一直瞧瞧地瞧着自己,晓得她怕自己误会,笑道:“谁都有自己的喜好,四夫人有点子忌讳也并没什么,何况那是四叔父送给四夫人的,总是她自己的东西,怎么做都没错。” 简儿忽然担忧道:“少夫人以后说话可要思量着些,如今称‘四夫人’却是不妥,只咱们听到倒没什么,若叫别人听去了,只会少夫人并为把柯家当自个儿家,毕竟那是您的四婶娘。” 赵安然自知失言,忙谢过简儿提醒,心下却也只打算在人前称呼四婶娘。 “那不是二嫂,小嫂子咱们也过去吧。”柯云韵正拉着赵安娴的手,远远地看到赵安然正往松林去,忙拉着她追了上来,有些气喘道,“二嫂也来逛园子呀,正好,我和小嫂子也正逛着呢,咱们既碰到了便一起逛逛吧。” 赵安然眼神微闪,一眨眼掩去了眼里的讽刺,平淡道:“松林亭子那边应该挺凉快,我逛了好一会儿也累了,打算歇歇脚,四妹妹若要继续逛便同你小嫂子在松林逛逛吧,我瞧着这片松林景致不错。” 柯云韵亮晶晶的眼睛泛着湿润的水光,委屈地看着赵安然,喑哑道:“二嫂是不是不喜欢韵儿?” 柯云韵一碰见赵安然便忘记了赵安娴,眼睛闪亮地如星星般眨啊眨,眼里一点都没有她赵安娴。赵安娴不服地撕扯着帕子,暗道:昨儿晚宴上安然一出现柯云韵就急慌慌地贴脸上前,今儿又是这样,她好容易哄了柯云韵向着自己,可不能让安然拉拢了。 赵安娴眼珠一转,上前一步见礼,笑道:“韵儿是咱们的亲妹妹,二姐怎么能这样伤韵儿的心,我不知道二姐究竟有什么不满的,只是韵儿妹妹活泼天真又可爱,她一心与你亲近,你又何必拒人千里。”怕安然插嘴,她紧接着道,“二姐快同韵儿妹妹道个歉,咱们姐妹自是一如既往的亲近。” 赵安然没有说话,眼睛直盯着赵安娴,直看得赵安娴心虚地别开了头。 第087章 柯大夫人的狠计 “三妹妹想多了,我只是逛了许久累了而已,哪里就同四妹妹疏远了。” 赵安然伸手轻捶酸涩地双腿,对柯云韵道:“四妹妹也觉得我刻意疏远于你吗?” 柯云韵扬起清爽地笑脸,微微摇头道:“没有的事,二嫂逛了许久怕是累坏了,二嫂去歇歇吧,我同小嫂子再逛逛。” 柯云韵拉着不情不愿的赵安娴离开了,走出老远,微侧脸颊看来赵安然一眼,眼中带着狠厉。 耷拉着脑袋,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哈巴狗儿,柯云韵红着眼圈,委屈地肩膀一颤一颤地抖,赵安娴见她摆出一副委屈样,想着她方才是强撑着而已,忙安慰道:“四妹妹别同二姐姐一般见识,她...她性子有些冷,并不是真的不喜欢四妹妹。” 柯云韵抬头扬起一个强撑的微笑,看着比哭还要难看,说道:“她是我二嫂,我怎么会同她生分呢,只是,只是我觉得二嫂真的不喜欢我。”语气中略带感伤,“小嫂子,我是不是很不可爱?” 赵安娴笑着伸手拍拍柯云韵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她孱弱的样子,心中泛着心疼:“怎么会呢,四妹妹这么可爱,我喜欢都来不及。” 柯云韵不再说话,心情却很低落。 赵安娴在一旁看着她苦恼的模样,心里对赵安然是有妒忌有羡慕,却更是有几分幸灾乐祸,心中得意赵安然不识抬举。柯云韵是柯大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赵安然却对她疏远冷淡,这让赵安娴很放心。 她拉拢赵安娴,希望她能在柯大夫人面前多说说好话,她才好与柯大夫人亲近。 “四妹妹想必也累了,我送四妹妹回去。” 柯云韵微笑着冲赵安娴点点头:“娘亲这时候应该无事,小嫂子不如随我一同去陪陪娘亲吧。” 赵安娴正愁没机会,这送上门的机会她如何都不会推掉,忙欣喜地同意了。 ※ “娘亲在干什么?” 柯云韵进门就冲到了柯大夫人的跟前,拿过她手里的荷包,看着雨后初荷的绣样,羡慕又欢喜道:“娘亲的手越来越巧了。” 柯大夫人见她欢喜地将荷包翻来覆去地瞧,笑着道:“你若喜欢就给你了。” 柯云韵惊喜道:“娘亲说真的?”未等柯大夫人开口,又道,“韵儿虽然很喜欢这个荷包,可是韵儿觉得这个应该送给小嫂子。” “哦?”柯大夫人面上依旧笑着,不置可否地问道,“韵儿为何这么认为,你不觉得该送给你二嫂吗?” 柯云韵面色忽地黯然了一下,虽只一瞬间的功夫,却是难逃柯大夫人的眼。 柯大夫人冷声道:“她惹韵儿不高兴了?” 柯云韵见柯大夫人生气了,忙摆摆手否认道:“没有的事,二嫂很喜欢韵儿。” 柯大夫人见柯云韵眼里有一丝难掩的惊慌与伤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转头看向赵安娴道:“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赵安娴犹豫地看了一眼柯云韵,见她并没看自己,抬头又见柯大夫人铁青着脸,忙慌道:“四妹妹很喜欢二姐姐,可二姐姐似乎不大喜欢四妹妹,四妹妹可能,可能是见二姐姐拒绝了一同游园才,才伤心的。” 柯大夫人眼中一闪凌厉,微笑着安抚柯云韵道:“韵儿不必伤心难过,她虽说是你的二嫂,但却是配不上你二哥的,如今你二哥喜欢她,娘也无话可说,韵儿知道你二哥并没个长性,等你二哥过了新鲜劲儿,娘亲就替韵儿出气,到时候韵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安娴听柯大夫人之言,心中抑制不住地欣喜。 只是,她毕竟是赵家三姑娘,不能不为赵安然说话,只好上前道:“四妹妹天真可爱,二姐姐应该也是喜欢四妹妹,可能是心情不好才出言无状,待过几日二姐姐想明白了,自然会和四妹妹道歉的。” 柯大夫人心思一转,笑着伸手拉住赵安娴,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的,听你所言果真是如此,我本是想着嵇儿娶你为妻,哪知...唉,我的心思嵇儿不明白,我只盼着你们能欢欢喜喜的,如今你受些委屈,将来自有你的好日子。” 赵安娴受宠若惊地看着柯大夫人,眼圈微红。 “她的身份我本看不上,又不知何时竟勾了嵇儿非娶她不可,我也是无奈而为之。”柯大夫人感叹道,“幸好他身边有你这么个懂事明理的,你只好生服侍嵇儿,待来日生个一儿半女,我自会为你做主。” 赵安娴从未想过柯大夫人会对她如此看重,听她对自己承诺,更是充满感激。 “娘亲对我很好,我晓得您为难,您只管放心,我不会叫您失望的。”缓了一会儿,赵安娴怯怯地道,“只是,二姐姐将来怎么办,她,她毕竟也很可怜。” 赵安娴虽然想要扳倒赵安然,却并不想看着她一无所有,将来若是离了柯府,这样被休弃的女儿赵家是不会接受的,她又当何去何从。 她心中不忍,若可以,她愿意给她一个安身之处,保她一生无忧。 但是,她可怜赵安然,却不会忤逆柯大夫人,毕竟她的一切都必须依靠柯大夫人。 “一处院子,我自保她平安,毕竟她曾经是嵇儿的妻子。” 赵安娴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笑了,她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幸福,她与柯云嵇相依而笑。 柯云韵一直寂静无声地依靠在柯大夫人怀里,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安抚了柯云韵,又与赵安娴唠叨了一会儿,到了准备午膳的时间,赵安娴主动留下帮忙张罗,柯大夫人乐得她帮忙,便笑着让身边的嬷嬷跟着她一起去了厨房。 柯云韵见目的达到了,低着头微翘嘴唇,抬起头时却苦着脸道:“娘亲真打算,打算...二嫂她...” 柯大夫人见女儿纠结着,知道她年纪小心软,说道:“韵儿,有些事你不懂,将来会明白的,你二哥虽喜欢你二嫂,可你二嫂她并适合柯家二少夫人的位置,娘亲是为了你二哥好,何况,韵儿是娘亲的宝贝,她居然不喜欢娘的宝贝,娘亲怎么能看着你受委屈。” 柯云韵红着脸幸福地腻在柯大夫人怀里,娇声道:“娘。” 第088章 “瑾”字东家 用过午膳,赵安然躺在床榻上假寐,待屋里丫鬟都下去歇息了,她才穿好了衣裳悄悄地去了后花园。 骄阳似火,蝉鸣吵得人心中烦躁,赵安然想着宴席上柯云靖悄悄塞给她的纸条,心中疑惑,柯四夫人究竟为什么要见她,而且还要避开众人。 鲜花丛中站立着一对飘逸如沐春风般让人眼睛一亮的璧人,男子如鹤而立,女子如幽兰清雅娇丽。 他是柯四爷,赵安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她印象里柯四爷除了对柯四夫人温柔之外,他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更是在凌国入侵时杀伐果决令人心颤,他应该是个狠绝的人。 他的出现让赵安然心里忽然地没了底,害怕了起来。 “四叔父安,舅姨安。” 尽管害怕,面上却并未露怯,端庄地上前见礼。 柯四爷只微微点头,柯四夫人友好地说道:“这称呼听着怪怪的,然儿怎么称呼他为叔父,称呼我却是舅姨?” 赵安然笑着回话:“四叔父本就是四叔父,之所以叫舅姨为舅姨,只是觉得更亲近。” 柯四爷冷眼扫来,赵安然身子一僵,抬眼对上了他冷冷幽深的眸子,冷淡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穿了她似的,吞吐道:“四,四叔父?” 她虽害怕,却并未后退,反倒上前一步。 柯四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称赞道:“你很不错,即使是嵇儿与我对视都会后退,你能上前一步可见你很不错。” 虽然不明白柯四爷的意思,可他的夸赞却令安然脸颊微红。 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她只是怕他看出什么,只是强作镇定故作不乱而已。 “四叔父谬赞了。” 柯四爷坚定道:“你当得起称赞。” 柯四夫人见柯四爷较劲了,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今儿来有正事。” 柯四爷点头道:“侄媳妇一起到亭子里坐坐吧。” 赵安然见柯四爷不再同自己较劲,暗自舒了一口气紧跟在柯四爷夫妇身后进了兰亭,见柯四夫人点头才坐在了柯四夫人对面。 “上次给你的镯子带着没?” 赵安然疑惑地从胳膊上取下颜色灰暗的镯子拿在手里,问道:“舅姨要要回镯子?” 柯四夫人摇头,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同镯子一样陈旧的戒指,只是戒指却只有一半戒圈,一个蛇形的玉石,由一根细丝线串着。 赵安然瞧着这个蛇形的玉石,很熟悉却想不起再哪里见过。 只见柯四夫人拿过赵安然手里的镯子,将蛇形的玉石镶入镯子外侧的镂空处,蛇形的玉石露在外面,“这,这是?” “你母亲去世前将嫁妆交给了我姐姐,只是天有不测,赫连家接连出事,她怕保不住这份产业,便将信物交给了我保管。”柯四夫人看着惊讶的赵安然,道,“你母亲有交待,待你出了门再交给你,如今你是柯家的二少夫人,我也没理由再替你保管这些了。” 赵安然看着柯四夫人递过来的镯子,眼睛氤氲着,红着眼圈道:“舅姨,母亲为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是怕你姐弟二人...”柯四夫人哀叹道,“原本是要等到你出嫁,安笙成亲后再给你,这分产业由你姐弟二人共同掌管,哪知道...如今只剩你了,这些都应该交给你。” “舅姨,我如今没有可信之人,更是守在内宅里,如何管得产业,不如还是由舅姨管着吧。” 赵安然思量一番,觉得自己即便将产业攥在手里也只能由着外人经营,由着管事回报,对于真实性却是一概不知了。与其在自己手里败落,不如就交给舅姨掌管,就从她今日举动来看,她断看不上这一点点产业。 柯四夫人拒绝了,看了一眼柯四爷道:“来年我们就要去京城了,现在交给你,四爷再帮着你料理些日子,待我们离开时你也该上手了,何况我瞧着嵇儿对你是真心,这也算是你的陪嫁,他也会帮着你。” 要去京城了,这么快! 可想一想,是了,上一世柯四爷就进京入职了,没过多久便升了官,他那样的人,有才华有干劲,如何能埋没了。 “好吧。”赵安然将信物攥在手心里,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依仗,心中很是激动不已。 良久,赵安然有些忧心道:“我整日在内宅,即便有心也无力,我...我难道就只看账本?”赵安然当然知道这样很不妥。 “柯家的媳妇大多都有陪嫁的铺面,偶尔也要出去看一看,你倒也不用避讳,光明正大地出门就行了,不必畏首畏尾。”柯四爷见她愁眉苦脸,提点道,“你母亲留下的铺子统一了字号,你只在牌匾左下角瞧着有‘瑾’字字样,只管去见那儿的管事,若你实在怕压不住底下人,你可以先见见‘瑾’字号明面上的东家。” “明面上的东家?”赵安然不解地抬头看向了柯四爷。 “城东尚府的主人是‘瑾’字号的大管事,她的媳妇也是铺子里的女掌柜,他二人你只管放心,我虽不知道你母亲为何如此信任他们,但自从接管了‘瑾’字号,我也查过账了,他二人不曾贪墨半分,其忠心倒不用怀疑。” 赵安然低头沉默了。 她搞不懂了,真的彻底糊涂了,母亲能找到这样的帮手,为何会选择自杀,她能看到将来,为什么会只因父亲与焦氏姨娘有了逸儿就轻生? 她是精明的,却为何办得却是糊涂事? 还是母亲真的隐瞒了她不知道事,究竟她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 父亲之前虽花心些,但尺度把握的很好,从来不会和母亲红脸,这次却是将母亲逼的自杀了,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父亲为何要连同李大人对付赫连家? 原本她是不信的,可她亲耳听到父亲在外公面前当说客,她不得不信。 ※^―^ 关关加油哦。 ------求收藏,求点击,求推荐,求打赏,各种求!!!------ ☆、求包养、求包养、求包养、☆ 第089章 尤先生的惊喜 ☆、求包养、求包养、求包养、☆ 柯云嵇心思繁重,顶着骄阳浑浑噩噩地进了书房。 他,实在想不到,赵安然竟然同四叔四婶有牵连,或者她根本就与四叔四婶串通好了的,她进柯家的门与四叔四婶有莫大的牵连,更有可能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柯云嵇从未像今天一样难受,他可以接受赵安然心里没有他,也可以接受她爱着别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威胁,相反,他娶了她,近水楼台终有日能得她的心,只是若要在柯家同赵安然之间抉择,他实在是很纠结。 “二少爷,前面传话来说四方书苑山长尤先生来访,点名要见二少夫人,大夫人让问一下二少爷的意思。” 娄海站在门外喊话,听着屋里丝毫没有动静,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吱呀一声门开了,柯云嵇冷着脸道:“你带尤先生去二少夫人院子,我陪着二少夫人见见尤先生。” 娄海应声去了。 突闻尤先生来访,赵安然惊讶又惊喜,在厅里坐立难安,翘首以盼地望着门口,哪料等来的却是冷着一张脸的柯云嵇。 赵安然心情好,见他摆着一张臭脸也不与他计较,笑着让人上茶。 柯云嵇冷眼瞧着赵安然喜不胜收的样子,心里很是窝火,正要开口询问,便听人报尤先生在门外候着了。 赵安然连忙让人请了尤先生进来,尤先生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稚儿,看着身形赵安然有一瞬的迷茫,是他吗?可看他的脸,虽同样天真稚嫩却与安笙大不相同。 可能是太想念了吧,赵安然见他小小人儿故作大人的模样,一时也想到了安笙,也不知他如今过得如何。 “尤先生从哪里来,外公和舅舅进来可好?” 尤先生摇着折扇,悠道:“我这人云游惯了,总也定不下来,你刚离开京城每几日我便也离开了,如今正要去鄞州岭巳县,路过临州听说你成亲了便来瞧瞧你。”尤先生侧眼打量着柯云嵇,半晌道,“这位便是柯二少爷吧?” “在下正是。”柯云嵇有礼地回话,又道,“早闻尤先生才华横溢,四方书苑闻名大乘,云嵇有幸见到尤先生,实乃云嵇之福。” “柯二少爷夸赞了,我不过是多读了两本书,多教了几个学生罢了。”说罢也给柯云嵇说话的机会,径直道,“柯二少爷可否容我与少夫人单独说几句话?” 柯云嵇看了一眼困惑的赵安然点点头带了人出去了。 赵安然见人都出去了,才道:“尤先生,你...” 不等赵安然说完,尤先生冲身后的少年招了招手道:“快过来同你姐姐见礼。” 姐姐?赵安然惊讶地看着少年上前。 “笙儿给姐姐见礼了,姐姐...” 赵安然一听这声音便知是她的弟弟安笙,忙将她扯到自己的跟前,摩挲着他的脸颊,哭泣道:“你真的是笙儿?!” 赵安笙站在赵安然的跟前,任由她摩挲自己的脸。 良久,赵安然见他的脸不曾变回原样,慌忙道:“你的脸怎么,怎么...” “少夫人别担心,他的脸只是涂了一层药水,并无大碍,若要恢复原貌只要吃了解药便好了。”尤先生怕她担心忙开口解释了。 知道能恢复原貌,赵安然松了口气,忽地瞪大了眼睛道:“尤先生,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弟弟不是,不是被劫匪劫去了吗?” 尤先生道:“其实那日劫走安笙的人是我安排的,并不是劫匪,没告诉你是怕你不小心泄露了消息,你太年轻了眼睛太过清澈,掩藏不住事情,所以我与你外公联手演了这一出,也算是帮你达成了心愿,少夫人不会怪我吧?” 赵安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她晓得尤先生是为她好,为安笙好,何况他又是大乘最有名的先生,安笙跟在他的身边再好不过了,虽然他云游四方,她并没多少机会同安笙见面,但只要对他好,她都无所谓。想到最近柯家的流言,赵安然道:“尤先生为何要去岭巳县,我听人说最近凌国屡次扰边,大有再犯境之意,鄞州虽有郓州、下川二州作屏障,到底也有流民浸入,一不小心就会...尤先生执意要去?” 尤先生宽慰道:“少夫人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鄞州兵马司王大人身边的范凌是我的学生,他会保护我们周全。” 赵安然叮嘱了赵安笙许多日常的细节,眼看着日偏西去,他就要跟着尤先生离开,赵安然再也掩不住流了泪。 “姐姐只管好生过日子,来日待安笙有了能力就来找姐姐。” 赵安笙被尤先生管教了几月,比之前懵懂的时候明白了许多,尤其是他姐姐如今的处境,他知道姐姐为了他付出了许多,立誓要报答姐姐、保护姐姐。 提到能力,赵安然想起了那个镯子,忙从手腕上取下来,放到赵安笙的手上:“这是‘瑾’字号生意的信物,你拿着吧,你现在小不懂生意,好在有尤先生在你身边,你多请教先生就是了,如今明面上‘瑾’字号的东家是城东尚老爷。” 赵安笙推了回去道:“姐姐怎么会有‘瑾’字号的信物?” 赵安然一拍脑袋笑道:“瞧我都忘了跟你说了,这是娘亲的嫁妆,拖人保管了交给我了,你且好好收着,现在你只管跟着尤先生学习,账本我先帮你看着,生意仍旧让尚老爷来做,等你长大些了接管。” 赵安然不解,可也明白她姐姐全都给了他了,他怎么能让姐姐在火坑里挣扎,还没有银子傍身,推辞道:“姐姐,我跟着师傅什么都不缺,这些你留着吧。” “给你你就拿着,你以为姐姐嫁进了柯家还有机会去巡视产业?以后咱们的铺子都交给你来管,这信物你收着,到时候去巡察产业更便利,再有‘瑾’字号的银子都存在了德胜钱庄,各地都可取,这信物是凭证,你虽尤先生长途跋涉,难免有手头不宽裕的时候,有了这个也方便不是。” 日薄西山,黄昏的日光照亮了屋里的纱帐,烛火如苗,不时有飞蛾蝇虫扑进火里,发出啪啪地声响,赵安然静静地坐在烛光下傻傻地笑着。 柯云嵇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赵安然一副傻呆的模样,想到今日尤先生要单独与她说话,心里忽地很是烦乱,又见赵安然丝毫未察觉他进门,冷哼一声转身去了侧院。 第090章 遭贼? 很意外地,翌日清早赵安娴来请安了。 赵安然眨眨眼间不解地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陈嬷嬷,道:“嬷嬷,她前两日都没来请安,怎么今儿来了?” 陈嬷嬷见赵安然懵懂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道:“二少爷昨儿去了平夫人屋里,平夫人现在过来怕是...” 赵安然惊讶地抬头看向了简儿,见她点头,知道这是真的,一时觉得胸口闷闷的,道:“我身子不舒服,告诉她回去吧。”才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又道,“算了,让她进来吧。” 昨夜是第三夜,就算是为了正妻的面子,柯云嵇也该在她的房里,可他却一声不响地去了赵安娴的屋里,赵安然冷笑出声,果然是呢,他这样的人骨子里就风流,哪能奢望他为你而舍弃百花。 赵安娴缓步进门,腿脚走起路来略有不适,脸颊微红,眼带春意,分明是春风一度了。 “妹妹给姐姐请安。” 赵安然冷艳瞧着赵安娴躯身而福礼,冷淡道:“妹妹就算想立规矩也不急于一时,这才成婚第三日而已,妹妹果真是最最规矩不过的人了。” “妹妹也只是守礼罢了,当不得姐姐的夸奖,而且,妹妹对不起姐姐,我,”赵安娴未语泪先流,真真地可怜动人。 赵安然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无外乎是她抢了姐姐的日子,怎么怎么对不住姐姐罢了,她也不过借着话头给她赵安然难看而已,她的心思她赵安然何尝不知道,冷声道:“妹妹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早就同妹妹说过了,我要的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如今...”赵安然刻意拉长了声音,道,“如今,我连这名分也是不在乎的,妹妹若有本事便去争了,姐姐绝不阻拦。” 赵安娴本是在炫耀的,哪里知道赵安然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吃惊地看着悠然地抿茶的赵安然,吞吞吐吐道:“姐姐,说,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妹妹谢姐姐成全,来日妹妹会报答姐姐的。”赵安娴欣喜地站起身,只差欢呼了。 她如今得了柯大夫人的眼缘,又得到了姐姐的承诺,如果,如果能抓住二少爷的心,到时候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柯二少夫人。 赵安然今日之言并没有避开陈嬷嬷与菊儿,甚至连简儿都在一边听着。 简儿一心主子,自然没什么担忧,只是听少夫人的话,她不自觉地皱眉:“少夫人已经与二少爷成亲了,自然要跟二少爷过一辈子,即便二少爷之前有些风流之名,但如今已经学好了许多,少夫人为何...” 赵安然很满意简儿的坦然,她冲简儿点点头,看了一眼板着脸的陈嬷嬷与菊儿,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只是他并不是我的良人,我也不想就此束缚在内院里,时机一到我便会离开这里。”见陈嬷嬷沉着脸,赵安然伸手拽着她的衣襟,道,“嬷嬷该明白,我自有我的高傲,让我同别人共侍一夫,我是断不会自甘为人笑柄的。” “可少夫人嫁便是嫁了,就算出了柯家的门,你将来也...” 陈嬷嬷的顾虑,她如何不知,只是,她终究是死心了,一个人过活未尝不好,说出来陈嬷嬷也许会反对,沉思道:“嬷嬷的顾虑我明白,将来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陈嬷嬷与菊儿都清楚,出了柯家的门,少夫人再也没了幸福可言,要么孤独终老,要么与人做续弦小妾,只是少夫人一定不肯,她可能会孤独终老吧。 “少夫人何必现在想那么多,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再有二少爷现下已经收了心,不曾在外面混了,他也许会为了少夫人而遣散众妾侍也不是不可能,少夫人也不能将二少爷一棒子打死了。”简儿此番话出自真心,但她毕竟是柯家的人,也担心少夫人疑心,遂紧紧地盯着少夫人的面色,见她并未不悦或者疑心才安了心。 七月二十了,赵安然数着日子,京城外公那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春季大旱,今年的新茶出的很少,几乎是无所出产,大乘各地自六月开始茶便短缺了起来,宫廷里茶的供应虽未短缺,但宗室侯府大臣、乃至乡绅大户都开始争抢着购茶了。短短半月的时日,京城茶铺皆一抢而空,如今茶的价格也攀升至百两白银一两。 市面上时有茶砖流出,茶的供应虽紧张倒也能应付。 眼看着七月将尽,却迟迟未等来消息,赵安然心里犹豫不安,夜里总是失眠。 七月三十这日,赵安然又顶着黑眼圈起身,菊儿帮着梳妆打扮,看着少夫人用厚厚的粉掩盖黑眼圈,她担忧道:“少夫人有烦心事了?这十几日您总也睡不好,还是请大夫开两幅安神的汤药吧。” “我没事。”赵安然自己插了一个碧绿的簪子,道,“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说来也巧,倒真有一件新鲜事。”菊儿替少夫人戴上珍珠串,笑道,“这两日外面都在传,京城里竟有大户人家遭了盗贼,可这贼子也奇怪,金银珠宝不偷,竟偷了不少的茶砖,可不是新鲜!” 赵安然猛地转身看着菊儿,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哪里听来的?” 菊儿不明白少夫人为何突然这般凌厉地看着自己,脑中忽而一闪,上回去京城少夫人便替老太爷出了主意,莫不是... “少夫人,这话是从京城回来的商人传出来的,应该有几分可信,若是少夫人担心老太爷那边,我这就去找沈青,让他去京城探探。” 赵安然微微颔首让她去办了,自己则是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即便快马加鞭临州到京城来回也要六七日,她实在是心焦的很,想想,唤了门口的人道:“外面谁在?” 守门的小丫鬟探身进门,行礼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你让简儿去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小丫鬟抬头看着她,犹豫道:“少夫人,今儿是您回门的日子,您...” 赵安然一拍脑子,竟然忘了这一茬,可眼下她实在等不及,那可是她全部的家底,赫连家一般的财产,吩咐道:“你去跟二少爷说一声,让他陪着平夫人回门就是了,我今日有事出门一趟,明天再回门。” 急匆匆地叫了菊儿陪着出门,上了马车,催促着驶向城东。 第091章 尚老爷 下了马车,菊儿搀扶着赵安然站在尚府门口。 “少夫人。” 赵安然不理会她的疑惑,径直走上了台阶,在门口小厮跟前道:“劳烦小哥进去通报尚老爷一声,就说赵家二姑娘来访。”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纱蒙面的赵安然,点点头进去了,半晌出来道:“老爷让你进去,请随我来吧。” 小厮将赵安然主仆带到了正厅,赵安然落座后,仔细打量着这里的摆设,略显奢华却不失庄重温馨,比之赵家柯家的装饰更上了一层,整个大厅里每一个物件都是不凡之物,就冲着这摆设、这眼光,赵安然料想这位尚老爷不是俗人。 只是这样的人为何甘愿为母亲效命?赵安然心里越发地犹疑了。 “果然不愧是她的女儿,看着就不俗。” 闻其声见其人,他不似赵安然想的那样腰肥挺肚,相反,他整个人略显消瘦,甚至连骨架血管都看得清晰,薄唇尖颚看似薄情,然微翘的眼梢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热情了许多。 他一出声便是‘她的女儿’,他与母亲应该很熟。 她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这样一个人,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人她从未见过,也从来没听母亲说起过,他究竟是谁? “尚老爷与我娘亲很熟?”只是,这话她不能问,她不能在母亲死后给人留下诟病。 纵然她相信母亲的清白,别人却未必相信。 “冒昧造访还请尚老爷见谅,只是,若非情不得已...” “二姑娘不必客气,我与二姑娘虽素昧平生,但...二姑娘但有所求,尚某自当尽力。” 赵安然见他神色庄重不似作假,缓缓道:“不知尚老爷对京城的情况了解多少?” 尚老爷脸色骤然凝重道:“姑娘是想问赫连家的情况吧。”尚老爷摇头叹息道,“赫连家几年颇为不顺,仕途断了不说,生意也不大如人意,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办事,赫连家虽摸准了商场上的门道,但朝廷里有专门为难赫连家的官员,赫连家的生意并不好做。” 赵安然听此一言,心中烦乱不知所措。 尚老爷叹息道:“好在赫连大少爷入了仕途,只是他年少势单,在官场中沉浮前途难料,虽有柴家帮衬,到底没个后盾支撑根基浅薄。” 表哥赫连希到底还是入了仕途,他会是怎样的结局,赵安然想不到,只能期盼着他能好好的。 “我听人传言赫连家的茶被贼子盗了不少,可是真的?” 赵安然紧张地看着尚老爷。 “确实是失窃了,不过倒没丢失多少,但这样一来赫连家的存货数量之大却是教人眼红,朝堂上对此颇有争议,一部分官员奏请天听,要特别加重茶税,若当今准奏,层层盘剥下来,老太爷却未必能有多少收益,不赔上老本就算是好的了。” 怎么会这样? 赵安然惶恐不安地陷入了慌乱,上一世明明许多商户借此发家,为什么外公就不行,偏偏外公参与了就要加重赋税,这是针对赫连家。 是谁? 尚老爷看在已故的赫连瑾面上对赵安然礼遇,但丝毫没有阿谀逢迎,他只是以故人之女的礼节款待了赵安然,对她的问题亦是知无不言,但在赵安然提出要他帮忙时,他却断然拒绝了。 “请恕尚某办不到。” 赵安然凝眉看着坚决的尚老爷,说道:“尚老爷手里的产业本是我母亲留给我姐弟二人的,如今我就在尚老爷面前,这点主都做不得吗,还是尚老爷认为我差遣不了你?” “二姑娘误会了,尚某并无此意,实乃是夫人生前有交待,若遇大事须得姑娘少爷二人信物共同出示方可行事,若只姑娘一人,请恕尚某无法遵从。”尚老爷郑重道,“现下若动了‘瑾’字号的力量帮助赫连家,势必要与朝堂的官员对峙,‘瑾’字仅是商贾,无法同官爷较量,强行行事只会将‘瑾’字号也折进去,得不偿失。” 母亲的交待竟是要两个信物,她一时也没了法子。 就是帮忙而已,居然这么危险,赵安然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她一直以来的优势是她先知了一切,可当这世与往世大相径庭后,她越走心里越没底,前方就像蒙上了迷雾,看不清楚。 半晌,赵安然看着尚老爷道:“尚老爷可有法子将茶砖运出京城?” “姑娘想运往哪里?” 尚老爷有些跟不上赵安然的思路,他并不认为运出京城有多好,相反我觉得在京城反而容易看守,运送过程的危险...虎视眈眈的人,实在太多了,那可是价值至少百万两银子。 “下川祁口。” 尚老爷惊讶地看着赵安然。 下川祁口是大乘最南端的州县,东临凌国,南靠大海,茶砖运往下川首先销路就不通,这样一来茶砖就只能烂在自己手里。 良久,尚老爷问道:“下川祁口路途遥远,且时有凌兵扰境,姑娘...” “我自由我的道理,尚老爷只管帮着想法子就是。” 尚老爷搞不明白,也不打算深究,反正就算是赔也赔的赫连家,与他无干,思索半晌道:“茶砖数量较大,路途遥远分批运送耗时过多,最好是一批运送,只是安全却是难防。”尚老爷想了想道,“请镖局护送难防监守自盗,哪个镖局是没背景的,这样一来赫连家只能寻出路,这唯一不怕官府不怕得罪人又人员数众的,只有...山寇。” 尚老爷最后二字声音很低,赵安然听之沉默了。 山寇多霸道凶狠,外公与山寇为伍又会落人话柄,表哥在朝堂更是难以立足,而且山寇从来干得都是些烧杀抢掠的活计,送上门的肥肉岂有放飞的道理。 赵安然不敢冒险,她宁可外公在京城低价卖出,也不能同山寇有牵连。 尚老爷看出了她的犹豫道:“二姑娘不可一概而论,这山寇绝大多数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入山为寇,其中不乏良善之辈。我晓得一人可信,只要赫连老太爷舍得重利,他必定不负所托。” 狐疑地看向尚老爷,他要说的是谁? 她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 第092章 敲打 燕三狼。 好一个“良善”之辈。 果然是....“守信守义”之人。 赵安然再怎么也没想到尚老爷提议的人居然是燕三狼。 燕三狼此人赵安然并未见过,他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凶残、血腥、无情、冷漠,他这样的人竟然被尚老爷称为“良善”,赵安然真想刨根问题地问问,尚老爷哪里看出了燕三狼“良善”。 菊儿苍白着脸行如飘羽,脑中尽是少夫人决绝之色。 少夫人居然应下了,燕三狼之名这大乘之国没有不闻者,少夫人这般是与虎谋皮,燕三狼岂会是易于之辈? ~~~ 沈青与赫连家一管事一小厮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第五日的傍晚策马入了临州城。 管事一进了屋,将信件交与赵安然。 赵安然脸色时而肃穆,时而欣喜,快速地看过了信件才抬起头道:“外公可有话要你交待与我?” 管事福身道:“老太爷说凡是表姑娘拿主意就好,他老人家是信得过表姑娘的。” 纱窗外,星空高远,清冷空明,一轮明月悬挂在浩瀚长空之上,月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盈盈的月光挥洒满室,赵安然目不转睛地抬头盯着清冷的夜空,许久之后才背倚窗棂闭目而立。 这几日赵安然一直惶恐不安,夜夜从睡梦中惊醒,更夜时分再也睡不着了。寂夜星空也因着烦乱的心绪而惶惶不安,有对下川之行的担忧,亦有对燕三狼的忌惮。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燕三狼从不滥杀,却终是放不下心中挂牵。 一道微红的晨光浮出地面,慢慢地爬上了天空,门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鸭公嗓扰人清梦。 “二少夫人可起了么?”暗哑地声音冲破了清晨的舒爽清凉,女声铿锵中带着关切。 赵安然唇瓣微翘,双眼微眨似笑非笑地静坐床榻边沿。 那沙哑女子听屋内没动静,略高声道:“你们都是怎么照顾二少夫人的,这点再不起怕要耽搁大夫人请安。” “吱呀”一声,陈嬷嬷先入了门,慈祥的眉眼中带着些许的尴尬担忧,她小心地看了少夫人一眼,说道:“一切准备妥当了,少夫人该起了。” 赵安然“恩”了一声刚坐起身子,只见一中年的妇人持着铜盆进来,笑眯眯着眼睛一脸谄媚道:“少夫人既是成了柯家妇,就要侍奉柯家长辈,平夫人每日一早便去大夫人屋里伺候,您是正正经经的少夫人,岂能让她人讨了先。” 赵安然看着陈嬷嬷蹙眉道:“她是谁?” “二夫人说少夫人身边只有奴婢一个管事嬷嬷,又是初到柯家,您身边却个指点行事的人,萧嬷嬷是二夫人赏了您,助您在柯家立足的嬷嬷。” 赵安然半晌无音,萧嬷嬷眯着的小眼闪过一道光,瞬间笑着说道:“少夫人...” “既然是姑妈让你来的,那就留下吧,我晓得姑妈为我的一片心,只是这主子自由主子的考量,我许你在院子里同陈嬷嬷一样管事,但万事要以我的意思为先,不可私自作为,否则我可不管你背后有谁撑腰。” 萧嬷嬷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却是没说出什么,恭敬地应了是。 梳洗过后,萧嬷嬷虽未言语,她紧跟着赵安然而行,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赵安然不喜欢柯大夫人,毕竟她是赵安然正经的婆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去正院里请安。 来到正院,柯大夫人正起身,平夫人安娴早已经在屋里伺候了,萧嬷嬷轻轻戳戳赵安然的胳膊,让她上前去侍奉柯大夫人,然而,赵安然却丝毫未动,脸带轻笑地看着平夫人如蝶一般飞来飞去的忙碌,眼底带着一抹轻蔑地笑意。 世家嫡女竟不顾身份地同奴婢一样伺候婆婆,就算是孝心可嘉,她的作为也失了世家风范,这等自降身份的事儿,赵安然是断不会做的,她清楚自己的处境,更了解这位‘慈善’的柯大夫人骨子里的刻薄,此刻她善待平夫人,有朝一日平夫人没用了,一句‘不顾身份与奴婢为伍,不陪做柯家主’便能将平夫人打入地狱。 看着平夫人喜不自知的模样,赵安然真心为她感到可怜。 赵安然一直恭谨地站在一侧看着平夫人忙碌,直到摆了饭,柯大夫人坐下了,赵安然才笑说道:“母亲这里的饭菜同我那不一样,瞧着色美味香,倒引人食欲,媳妇看着都馋了,母亲疼我,我便坐下与母亲一同用饭可好?” 柯大夫人嘴角微抽,忙教人添了一副碗筷,笑道:“平日里大爷没空,总我自己吃,倒没什么意思,你有心陪我用餐,我自然高兴。” 赵安然坐在柯大夫人的对面,笑着看了平夫人一眼,道:“三妹妹是诚孝人,有她替媳妇在母亲身边尽孝,媳妇也就安心多了,毕竟作为世家姑娘又是正妻,我不能同奴婢丫鬟们一样伺候母亲,那样也自降身份不是。” 冷眼瞧着平夫人煞白的脸,在她开口前又道:“好在三妹妹无须顾忌这些,她非正妻,伺候母亲正是她的本分,母亲若觉得她伺候的不错,便赏她个小椅也一同就餐吧,媳妇看她忙了一个早上也累了。” 柯大夫人若有所思,眼中掠过寒光,笑着让人搬来了小椅放在了一侧,平夫人站在柯大夫人身侧,手里拿着布菜的筷子,眼瞧着矮了半截的小椅,又羞又气,委屈地挤出一个笑脸:“我不累,我伺候了娘亲用膳。” 赵安然由着陈嬷嬷为她布菜,津津有味地吃着早膳,时不时地称赞两句,柯大夫人也笑着与她说话,二人看着倒和乐。 赵安然与赵安娴一起离开正院,一前一后,一个脸色红润,一个脸色煞白。 “二姐!” 突然高声喝住,赵安然驻足转身,“三妹妹,我不管你在柯家里怎么耍手段,但在我面前你最好安稳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安娴眼中一闪惊慌,道:“二姐,我自问成亲后一直守着规矩,不曾逾越半分,更不曾做什么事来害姐姐,姐姐这般说话是什么意思!” 赵安然突然靠近赵安娴,在她耳边低语道:“前两日你与姑妈走得很近,昨天姑妈就往我院子里安插了管事嬷嬷,妹妹不想解释一下吗?”不容赵安娴反驳,赵安然继续道,“我无心柯云嵇,但妹妹若仍不安分,那就别怪姐姐也争一争了,妹妹该知道,他对我的心...” 赵安然朝着呆怔惊慌的赵安娴瞟了一眼,转身后眼中甚是轻蔑,再世为人,她可不是那个绵软可欺的瓷人,她一心所求不过是安稳度日,若赵安娴下手妨碍她平静的日子,她可不管证不证据,一定会将她彻底地踩在脚底。 第093章 暗流 哗啦啦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乓地碎了一地。 “只有三成...” 燕三狼咬牙,瞬间冷了脸,眼如刀横扫着面前的三人,“赫连家当我燕三狼是什么打发要饭的吗?” 被燕三狼冷冷的一句话打住,站立两侧蠢蠢欲动的忍心瞬间平复了,转而又激荡了起来。价值百万两的茶砖,三成就是三十万,这还嫌少,若是... 冷水浇下来,管事面不改色道:“三成是我家主人的底线。” 燕三狼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左右众人对管事说道:“管事看我山中弟兄如此之众,三成银两不够弟兄们几顿酒钱...四成,少一分恕我不奉陪了。” 燕三狼的意思很明确,少了四成立刻免谈,尤其两个小兄弟已经出列,摆足了架势要赶他们三人离开。 管事心中衡量着,拿不定主意,他对燕三狼实在忌惮,面上不露怯已然不易,与他对峙无异于面对猛虎。 燕三狼满意地看着面前紧张却强自镇定,额角微露薄汗的管事,悠然自在地坐下喝起了茶水。 管事几次三番抬眼,屡屡张口但不曾吐出一字,面色为难又害怕,双目中焦急之态越发显露无疑,随着时间的越久,鬓角的汗水如水一样淌着,却是不前一步也不后退一步,二人就此僵持着,燕三狼看着管事的模样,心中越是不淡定了。 “三成半,少一分免谈。” 燕三狼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管事小厮,顿时怒了,冷声吩咐道:“将他们赶出去!” 管事颤抖着双唇盯着燕三狼,磕磕巴巴道:“小,小人告,告辞。” 他的声音一落,四周瞬间响起了密密麻麻地窃窃私语声。 就在这时,燕三狼朝着众人睥睨了一眼,众人见他铁青的脸,霎时住了嘴。 三十万两白银燕三狼不是不动心,只是,他人虽远在下川,京城里的风声他确有耳闻。赫连家屡遭窃偷,损失虽不重,但官府介入雷2,声大雨点小,一无所获,窃贼依然依然逍遥法外。官府摆明了有人暗中盯上了赫连家,更有可能当今同样有放纵之意,这让京城许多蠢蠢欲动的人都有些摩拳擦掌沉不下心了。 赫连家正处风声鹤唳之日,有求于燕三狼。燕三狼本就有虎狼之勇猛,又有犬狼之兵行,赫连家送上门的肥肉,他岂能不宰。管事暗叹一声,幽幽失落道:“此番打扰燕爷,这万两白银是我家老太爷作为打搅的抛费。”管事面带失望,眼神晦暗,诚道,“不是我家老太爷不肯让利,实在是......”话未说完管事摇着头转身告辞了。 他提议老太爷难过不平,忠君一生换来的却是帝王的绝情,他替老太爷可惜,百万两的银钱十之八九要捐作军资换赫连一族的赞安。 燕三狼眼如凌刀,冷如霜剑,嘴唇微翘而起,眼睛微眨坦然自若如 佛尊稳坐,静待管事转身。 管事三人起初步履缓慢,越是靠近门口,心里越是凉了,尤其眼看着就要到门口门槛了,身后之人并未有丝毫开口的意思,微闭了闭眼眼睛快步离开。 这下子屋里的人惊了。 燕三狼更是吃惊。 未来得及惊讶多久,管事三人已经要出屋子了。 屋内静悄悄地,反应过来的燕三狼突然出声吩咐道:“拦住他们!”门侧的两位小兄弟二人跨步并肩而立,站在了门口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三人脸色立刻煞白。 见多识广的管事强撑着一颗心转身道:“自来光明磊落的燕三狼燕爷莫非也要学贼人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燕三狼未开口。 管事的心更是沉了,勉强挤出一个嘲讽的笑脸,冷冷地看着高位之上的燕三狼。 二人眼睛盯视着对方,僵持了许久,就在管事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燕三狼道:“你家老太爷可有吩咐了什么时候运茶?运往何处?” 管事听言瞬间松懈了下来,身体猛然觉得都不是自己的了,自己仿若行尸走肉般从袖中掏出信件递到燕三狼手里,小心地观察着他脸色变化。 燕三狼看着信件,举起酒杯将旁边桌上的樽酒一饮而尽,口中带着几分快意:“真不错,这姑娘倒很聪颖。” 管事此时已然回复了平静,冲着燕三狼回了淡淡的一笑,算是应承了他的称赞。 管事打心里敬佩赵安然,他一个经世之人竟不如一闺阁女子深谋。面对紧逼的燕三狼,若是自己的财务,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四成的重利,只是出门前赵安然千万叮嘱了,不能超过三成,一分都不行,实在不行就放弃。 事毕,他嘴角噙着笑,思及方才的紧张对峙,暗道:表姑娘心思灵透,料到燕三狼会步步紧逼,她打定主意不允许他松口,一定是看准了燕三狼舍不下银子,更要卖尚老爷的面子。 这段日子,大乘国内传言纷扬,关于赫连家同燕三狼的合作,人尽皆知,这事尤其让人一惊,谁都没想到赫连家居然会请嗜血的燕狼护送价值百万的茶砖。 赵府里。 李氏叫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起身,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小丫鬟垂头恭谨回道:“不日赫连家将会把茶砖运往下川,舍近求远绕道孟囤衡沙县。”停顿了小会儿又道,“传来消息说是赫连家同山寇燕三狼牵扯上了,这批茶砖将有燕三狼护送。” 燕三狼。 一听此名,李氏瞬间白了脸色,她的谋划再精细也没有算计到这一步,赫连家竟然舍巨资喂了狼,倒真是舍得! 眼下李氏慌了,这百万两白银是大皇子要,事情办砸了,她和他的夫君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氏眼睛一转,忙道:“快,去请大爷过来!” 小丫鬟俯身行礼急慌慌地出了门就跑,因太急正冲撞了去映辉堂请安的赵三爷。 小丫鬟匆匆告罪欲离身,三爷的小厮七贤心思灵透,见他家三爷脸色黑如锅底,上前一步拦在小丫鬟的面前,一巴掌打下去,冷声呵斥道:“冲撞了三爷,三爷不曾发话让你离开,你这般无礼拔身就走,你眼里有没有规矩,有没有三爷这个主子!” 七贤见小丫鬟汗涔涔地额头,微颤颤着身子,冷道:“别以为是大房的人就能无视规矩礼数,三爷怎么说都是主子,冲撞了主子就得受罚,去,去那边跪两个时辰,不跪够时辰不许离开!” 七贤偷偷看了看三爷的脸色,见三爷正看着他微微颔首,得意地冲苏郁一扬下巴,趾高气扬地跟着三爷离开了。 苏郁也是三爷的小厮,他比七贤稳重,更得三夫人看好,七贤不服气,早想在三爷面前出风头,今儿他这样有眼色,得了三爷的眼缘,自然得意。 苏郁暗自摇头,微微一笑。 ~~~~~~~~~~~~~今儿开始女生首页封推一周~~~~~~~~~~~~~~~~~ 关关有时间的话会在晚上7:00加更一章哦,每日中午都会预告发布章节的时间,亲要支持关关哦。 第094章 艰难 紫罗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子。 “夫人,云裳冲撞了三爷被罚在日头地下跪两个时辰,大爷也被老太太请去了映辉堂...” 李氏凝青着脸,呆愣了一下,眼底难掩的阴狠。半晌,她缓缓扶着紫罗的手臂站起身,让人捆了云裳带上,道,“去映辉堂。” 李氏如今在府里看似站稳了脚跟,实际上却是水深火热,李氏暗地里的作为虽对赫连家有几分愧疚,对赵安然有几分歉意,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赵府里老太太把持着中馈,二夫人有势又得老太太亲近,三夫人笑容可掬然谁知道她是不是暗里藏奸,打算坐视二虎相斗她好坐收渔利。 她要的不多,只是她作为大夫人应有的罢了,她只想活得自在些,不想在人下暗无天日地熬日子,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李氏的性子,她对势而必得的东西向来没有得不到的。 赫连瑾为什么会死?她是有真的那么傻吗?有家族、有儿女,她就算没有了赵庭轩这辈子还能没了盼头?她是真的有多爱赵庭轩,若果然爱惨了才自杀,那她为什么将嫁妆不曾留给赵家分文?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没有人知道。 赵家内里如何,别人不知道李氏这个掌管了库房和帐簿的人却是明了。赵家是世家大族底蕴深厚不错,可自昭德侯之后,赵家并无人以力撑起,反倒是积年的奢华迷醉的日子,养了一众惫懒的子弟,好容易五代之后赵家有了赵庭轩这个文采出众又能力超群的儿郎,只可惜,他生性风流靡乱,世家大族的女姑娘哪里肯嫁? 赫连瑾携巨资嫁入赵家,既全了赵家的面子,又是人财两得,赵家无不喜不自胜。 赫连家财为赵府支撑了门面,善于经营理家的赫连瑾更是暗自为赵家积攒了不少银钱,填补了赵家的缺漏,这才保住了赵家的风光。 一进门,对上的就是老太太冷凝的目光,李氏温婉一笑道:“娘可是气媳妇没管好丫鬟?”李氏笑着跪坐到老太太的膝前,双手覆上老太太的腿轻轻地捏着,“云裳是才买进来没多久,府里的规矩并不熟,冲撞了三弟是是媳妇没教好云裳规矩,现她就在外面,三弟要打要骂要发卖,全凭三弟处置,只盼着事后大家别生分了。” 老太太见李氏伏低做小亲自伺候她,抢了丫鬟的活不说,又说了这许多的软话,心里的气也小了,虽有几分不满,倒也没表现的很明显。李氏毕竟是主母,她也不愿抹了赵庭轩的面子,便让人扶了她起来,声音疏冷道:“起来吧,你是赵家将来的主母夫人,这管教下人自要有一套,掌控要得宜,过松过紧都要不得,须得张弛有度方能内宅安宁。” 李氏低头应道:“娘教训的是。” 老太太低头见李氏依旧殷勤小心的模样,心里难免得意,又见三爷不似先前那般冷颜,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暗道,这李氏除了出身不好,有些小家子气外,倒也大方端庄温柔贤淑。 李氏又亲自布菜伺候老太太用午膳,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老太太见她如此谨慎小心,更是觉得她上不得台面,却心情格外地好了许多,竟不自觉地微扬起了嘴角。 见此,李氏暗暗撇嘴,心中咒道,就知道老太太没安好心,她就是喜欢自己在她面前胆战心惊地模样,一切唯她是瞻。 用过午膳,李氏搀扶着老太太进卧房,幽幽地轻轻叹气,愁眉不展。 老太太自然是听到了耳侧的叹息声,她有心不理会,想要看看李氏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话说从李氏献殷勤的那一刻起,老太太就已经察觉到了李氏是有图谋。 老太太在意的不是这些,她在意的是李氏寻她帮忙,而不是独断专权。 在利益不冲突的时候,她还是乐意帮帮李氏,她虽然喜欢权利且把持权利,但绝对不是为了至高的掌控而图谋,归根究底,她是不信任李氏。 “你还有什么事一并说吧。” 老太太语言冷淡疏离,这让殷勤的李氏心中更是恼恨。 自李氏扶正,赵家虽同以往一样,她能感觉到赵府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上下都对她并无明面上的不尊重,可暗地里却很不屑于她,她更没有赫连瑾那么多的嫁妆,在不动赵家分文的情况下支撑起整个赵家。她虽是商户出身之女,然并不善经营,一日一日地过,她越来越觉吃力,赵家的重担似乎要将她压碎了。 可她不能抱怨,只能微笑。 “如今家计略有艰难...” 话只一半,老太太冷眼横扫,李氏顿时打了个寒颤,瞬间白了脸住口了低头不言语。 众人吃惊之余紧忙该干嘛的干嘛,似乎并未听到一声半点。 傍晚时,赵庭轩看到苍白着脸的李氏,上前搀扶了她道:“娘为难你了?” 李氏摇摇头,脱力地倚靠着赵庭轩,眼中氤氲着雾气,感觉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疲惫虚弱。 这一晚,她呆愣愣地躺在**瞪着眼睛,脑子里全是老太太那句‘你比赫连瑾差远了’。她从未想过同死去的赫连瑾争什么,可老太太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她突然感觉到了无力又难堪。 李氏慢慢地转头侧身看着沉睡的赵庭轩,伸手摸摸他的浓眉,低问:“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如她?” 她看到的只是沉睡的赵庭轩,苦涩浮上面颊,他也许也认为她不如赫连瑾吧。 抬头透过清风浮动的纱帐望着天上的明月,脑中闪着她与他相遇相许地痴恋,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她费尽心机赢得了他的目光,她娇笑,明媚,极艳丽,如牡丹般雍容,那时候的他,青涩俊朗,眉目清俊,尤其那一双饱含深情的双眸,时刻专注地望着她。 就在她陷入回忆眷恋之时,一只手臂将自己揽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她诧异地抬起头,对上迷蒙惺忪带着些许温情的双眸,刚眨了眨眼睛想要问他渴不渴,就听他说道:“怎么还不睡?可是睡不着?” 李氏突然想通了,比不比的又有什么,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如今是她,他的眼里有她就足够了,同那些虚无缥缈死去的人又争的什么。 第095章 血腥 ps:晚上八点加更,亲,你有木有支持关关呀,木有支持关关的要挺关关哟。 月黑风高,皓辉下草丛中窝藏着许多黑衣蒙面人,各个持刀伏卧。 “车队已经到了山坳,再有片刻就进山谷了。”一人摸黑探路回来,卧在草丛中说道。 “大家都准备好,一会儿看见车队冲上去就抢,半个时辰不管有没有抢完都必须离开。”领头的人轻声喝道。 燕三狼跨于马上,眼睛微眯着看向前方。 狭窄的山谷谷口紧容下三人并肩而行,高深的杂草疯长在地上,车辙轧在草堆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地清晰可闻。 “大哥,过了这儿前面就是山谷了,这一仗怕是要折损不少兄弟。” 说话的是山寇的二当家,他知道事已定下,断不能临阵更改,但是兄弟们一同出生入死,如今明知前方是死路,让他看着兄弟们赴死,他心里很不好受,“将车上的酒卸下来,兄弟们共饮一杯吧。” “好!” “就地休息!” 燕三狼高喝斥一声,派身边的人将马车上的酒坛卸下来,替所有的兄弟们斟酒,一大碗的酒端在手掌里,眼中酸涩微沙哑道:“兄弟们,此番一役活下来的兄弟与我等共享富贵,若哪个兄弟不幸丧命,我,燕三狼立誓定照顾好他的家人亲眷,侍奉如母如父。” “我先干为敬!” 燕三狼仰头一碗白酒下肚,倒立着空碗,映着月光,他的相貌看得真切分明,他长着一副极好的容貌,剑眉粗狂,五官俊雅精致,双眸中蕴含了一丝冷然邪魅,道,“刀剑中讨生活难免生死,这一役后,弟兄们手里都有了银子,以后就下山做个正经的小买卖,重新做人,不可再为贼寇。” “我们跟着大当家!” 声音低沉,众声合而喧呵,燕三狼猛然将手里的瓷碗摔到地上,“啪”地一声瓷碗碎裂,只听燕三狼挑眉呵斥道:“住嘴!难道你们要让子孙都受人白眼,一辈子当流寇?” 又有谁不想做好人?若有法子谁会好好的上山当贼寇,只是生计艰难,下山后的日子未必有山上富足。可是,自己当流寇无所谓,却没有人愿意让子孙都受人白眼,一众兄弟便皆默不作声了。 二当家却道:“大哥可还愿意让兄弟跟着?” 他的意思很明确,无论燕三狼选择什么,他都要跟着。 燕三狼笑道:“我们兄弟自然是要在一起,只是将来屈居人下,难免没有山上自在,你做好准备。” 二当家眨眼轻笑,不再做声。 休整了半个时辰,等候在前方的人已然有些不耐,三番两次使人前来查探,终不见队伍前进,领头的中年人挑起眉毛,凶狠地龇牙:“摸黑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夜幕中,皓月当空,林丛间细碎的脚步密密麻麻地游移向谷外而来,林子里轻风一阵一阵吹来,夹带着草木的涩涩之味,燕三狼领着兄弟们蹲在四周的丛林里,小心地打量着马车周围的动静。 一分两分... 密密麻麻而来的队伍卧于草丛中,伸出脑袋张望着马车这边的动静,许久不见一个人影,领头的人疑惑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两个人吩咐道:“去前面探探。” 二人相互看一眼,又见领头人冷眼看着,只好按下心里的胆怯瑟瑟着身子一步步靠近马车,两个人半晌才挪到马车边上,慢慢地靠近马车,手中的刀子在距离马车尺距时猛地砍向了马车后的箱子,见无人在此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其中一人大声道:“头儿,快来!” 领头的人听见呼喊声才领着一行人靠近马车,惊讶地看着马车上月光下闪光的珍珠白银,瞬间瞪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马车上满满箱笼的雪花银,惊喜地想道:难道马车上都是珠宝银子? “去把箱子都打开!” 守在一边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听让打开箱子瞬间扔下了刀剑蜂拥而簇向马车。 黑风中一股血腥味弥漫而来,领头人一个激灵回神转身,正看到几十个人已经悄悄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刀锋映着月光闪闪发亮,咽喉割裂的血液从刀尖滴落,他猛声呼喊道:“快跑!” 大多数人早已在看到珍珠白银时就丢弃了刀剑,此时赤手空拳哪里是流寇的对手,慌乱逃跑的人更是没章法,片刻的功夫血液染红了草地,无一人活着。 “兄弟们伤亡如何?” “大哥放心,兄弟们没有亡故的,不过有十多人重伤。” 燕三狼喜上眉梢,笑道:“好生照顾着兄弟们,没有受伤的人将这些人的衣服都脱了换了,动作快一点,换好了马上离开!” 几十人换了衣服摸黑护送着马车趁夜离开了山谷。 一大清早,山谷中回荡着啼血杜鹃的鸣叫之声,血腥味充斥着山间,浓烈地令人作呕。 静等一夜的赵庭轩与李氏迟迟不见人返还,清晨起来便带着人策马来到了劫杀之地,只见地上横躺着几十具尸体,七歪八倒地躺在地上,流寇的脸已经被刀剑划得认不出,血液染红了草叶浸润了土地。 赵庭轩微蹙眉凝视着除了尸体血腥空无一人的空旷,瞬间冷着脸道:“找到张管事没有?” 福泉微凝脸胆寒地回道:“不见张管事与一众人。”他见赵庭轩铁青着脸怒气冲冲的,忙道,“也许张管事回去了也,不,不一定。” 一声沉闷地冷哼从鼻中喷出,赵庭轩紧咬着牙关愤恨地说不出半个字,身后站着不少的小厮吓得面色惨白,皆暗自后退一步,生怕赵庭轩怒极伤了自己。 眼下的境况是人都看的出来,随张管事行事的人都不见了,伴随着十几车的茶砖亦消失的无影无踪,想让人不怀疑张管事都不行。赵庭轩心里气急了,他信了半辈子的人居然在紧要关头背叛了他,嗓中一口血腥涌上来,他强自咽了下去,目光冷彻道:“回去!” 李氏笑语嫣然地与紫罗说话,眼角微扬,眉峰弯弯似月,两腮微抹胭脂红晕莹润,听到门外细碎有力的脚步声,忙迎了出去,站在门槛看着铁青脸的赵庭轩和身后战战兢兢似保持距离的福泉,李氏皱紧了眉头,瞬间复又平复了,微笑着迎了上去。 第096章 担忧(加更) ps:明天上午9:00一更,记得要看关关的文文哦。 ----------- 察觉到他的怒气,李氏脸上扬起温婉的笑,斟了一杯清茶放在赵庭轩的面前,一只手轻轻搂紧了他一侧的肩膀,低头细语道:“不过些茶砖没有得到也没什么,况且这一路尚有大半的行程并不急于一时,爷不必太过介怀一次得失。” 赵庭轩抬头看了李氏一眼,轻轻摇摇头叹气,怒道:“张管事领了几十侍从私携了所有茶砖逃了。” 什么? 李氏惊诧地看着赵庭轩的眼睛,见他眼里伤痛又认真,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了。 张管事自小跟着赵庭轩,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怎么会背叛?李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那些死去人好生安置了,他们的家人也给些银钱补偿。”李氏半晌道,“爷也不用太难过,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赵庭轩许久微微颔首,“尸体我已经叫人抬回来了,就在城外,你让...”想让张管事去,可一想他已经逃了,暗叹口气道,“让福泉去料理吧。” 赵庭轩在家里整理了一日,夜晚与李氏共榻而眠时与她道:“我明日一早就去鄞州上任,家里你多费心些,至于家中的掌事你不必急于掌控,我晓得你心里所想,二弟妹、三弟妹她们都无心于此,娘她要掌管你只给她打个下手就好,你是赵家未来主母,目光要长远些。” 李氏脸色僵了一下,转而笑道:“爷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你出身商贾,对世家了解不深,多同娘学学管家理事,也多同弟妹们学学与人交往,世家儿媳不光要大方贤惠,还要帮着夫君撑起内院,我的俸银不多,家里的花销以前都是瑾儿在料理,我虽不清楚她是怎么办的,心里多少有底,她是管家好手也善理财,世家主母不光要会花银钱,也要有理财的本事,这点你多向娘学。” “是。” 李氏笑容僵在脸上,半晌答道。 李氏半倚在赵庭轩的怀中,暖怀之中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只觉得寒冷,彻骨的寒心。 那一声声平缓至极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浑身发寒,她很想抬头问问他,是不是他觉得她比不上赫连瑾,所以她不配掌家,但是她不敢...也不能。 她害怕一切揭穿了,更害怕从他口中听到他赞美赫连瑾,她只能逃避。 环在她腰上的手臂越发地紧了,手不安分地开始在她身上摩挲,她想推开他,可她不能,只能迎合地贴在他的胸口,努力把身子放软,努力强迫自己忘掉伤心伤人的话。 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赵庭轩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低头吻了吻她精致的薄唇,道:“别瞎想,我没有说你不如瑾儿,她...你同她不一样。”他口是心非地说了安慰的话,李氏惊讶又惊喜地抬头望着他,眼睛瞬间红了。 可她却不知,在赵庭轩的心里,她同赫连瑾是不能比的。 虽然赫连瑾藏匿了所有的银钱,可她的睿智、她的倔强,一直都在赵庭轩的心里,他始终认为,若不是爱惨了他,她不会同他生分,不会不惧生死,不会什么都不留给他,也不会明明心里不舒服还是好好地照顾了焦姨娘。 可他始终不明白,她既然能好好对焦姨娘,让她平安生下安逸,为何在焦姨娘怀孕的时候她没有自杀,等她生下了安逸才选择了死亡?这一点赵庭轩一直不懂。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懂过赫连瑾。 入了八月清晨的风已然凉了许多,赵庭轩早早地穿好衣衫跨马雄风而立门口,同赵家众人挥别策马而去。赵庭轩走了,赵家只剩下李氏孤军奋战,她苦笑地看着远去的背影,挥袖转身回了府中,让紫罗到李家去送信。 ※ 柯家府里,赵安然苍白着脸听着沈青的回报,想起那些鲜活的生命躺尸山野,心里终究不忍,那些都是为赵家卖命的人,其中也不乏与赫连瑾母女亲近之人,只是赫连瑾的故去这些人不得已而择主,却为此而付出生命,她...真心不忍。 划花了脸,听着沈青表述,她似乎能看到那些面目全非的可怜人。 “少夫人不必为那些人伤心,他们...他们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燕三狼虽狠辣些,但要让那些流寇重新做人就必须要有新的身份,这样借着机会诈死重生实为妙计。” 沈青心思通透,真心佩服燕三狼的勇谋,更为他的果决果断而仰目。 他不知少夫人是如何说通了燕三狼,又能让他甘心屈尊,但他的一颗心专系少夫人,她对他的知遇他一直感怀在心,能终身服侍少夫人为少夫人跑腿,他甘之如饴。 “我这里有些银两,你去查查那些人都有谁,好生安置他们的家人。” 赵安然氤氲着眼圈,沈青听此却并未动静,只抬头迎上了赵安然的目光,道:“少夫人不可,若您出手了,赵家必然疑心,这划花了脸已是不妥,少夫人万不可再露马脚。” 沈青见少夫人神情恍惚,心中怕是难安,谏道:“少夫人不妨往庙里送些香火银子,令主持诵经七日,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赵安然别无他法只得如此,遂教人往承恩寺送了三百两银子的香火钱。 赵安然内宅夫人终究心中负重,一天下来整个人精神不振,早起向柯大夫人请了安回来便躺在**睡了过去,睡梦中,鲜红一片,额头渗着汗水,辗转却醒不过来。 “菊儿,少夫人可在?” 菊儿见沈青才离开不久又返回来了,不解道:“少夫人精神不好刚歇下,你怎么回来了?” 沈青眼中焦急道:“我刚出门正碰上赵三爷身边的七贤出来买东西,听他说大爷一早赶去了鄞州,燕爷他....我怕出事,所以...” 菊儿蹙紧眉头,轻轻推开门,进来见赵安然已经坐起身子,又听她道:“我听到了,你让他回去歇着,有事我会吩咐他。” 第097章 识破 ps:加更在下午15:10,要支持关关,求收藏、求打赏哟。 ------------ 菊儿掩门出去,赵安然右手轻按心口,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对赵庭轩不亲近,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她始终对他抱有幻想,可他的作为却叫她失望伤心。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就不可能再是巧合,她怀疑过他,却始终不肯相信是他,然而,事实就在眼前,一次又一次同外公做对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她...情何以堪。 她若是放任父亲作为而不理会,她完全不敢想象等待赫连家的会是什么。 紧咬着嘴唇破裂出了血丝,胸口一起一伏,肩膀一阵阵地颤抖,她微微紧闭了双眼,多么希望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心里再痛她都必须挺身而出,她太清楚父亲的狠心,他是彻底要断绝了赫连家,她想逃避却无处可逃,心口上仿佛撕咬着疼痛而纠结,浓烈的心痛绞得她额头冒着虚汗。 良久,哭过了,伤心过了,她的脸冷若冰霜,打开房门看着守在门口的菊儿道:“去把沈青叫来。” 赵安然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记忆里父亲对她虽不亲近,但绝对不会疏远冷漠,他跟外公家向来和睦,外公对父亲又提携有加,这一世她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发展至今,赫连家仍旧未逃过劫难,虽然比上一世结果好上许多,但官宦家族遗落平民商贾,终是败落了。 她不知那一世是不是父亲动手,这一生她却看出了父亲的意图,赫连家上一世一幕幕惨痛而鲜血淋漓的场景,她每每梦回惊醒,梦中种种历历在目。她攥紧了手指,微颤着身子暗誓‘定要保赫连家安康’。 思索间屋门被推开了,沈青躬身福礼站在一侧,眼睛瞄了一眼静默的赵安然,见她脸色灰白,皱起眉头问道:“少夫人唤沈青来有何吩咐?” 赵安然听见沈青的声音收回思绪,轻言道:“燕爷可知道我父亲去了鄞州?” 沈青略微沉思一下道:“奴才派人送了信儿。” 赵安然凑近了沈青,在他俊脸侧轻轻道:“你快马加鞭去鄞州拦住燕爷,告诉他立刻绕过之杭,穿越郓州腾山直抵岭巳县。”一句话刚说完,她又道,“我父亲此刻去鄞州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就算不知也定然图谋不小,让他小心些。” 沈青答应了。 半晌,赵安然缓缓吐字道:“人命最重要,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得已时让他弃了财物,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哒哒地马蹄声踏着鄞州街道尘土飞扬,街道中狂奔地人马入城直奔兵马司官署而去,为首的人把马鞭扔给门人径直进了院子。 屋内正软香在怀的王耀文听人报知州来访,披上衣衫留下满目情\欲的香软女子瘫倒在**,一进正厅见赵庭轩早已等候多时,且一脸焦急地模样,笑道:“赵大人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王耀文端起香茗慢品,背靠在椅上很是悠然。 见他一脸春意,赵庭轩黑脸道:“我哪有王大人自在逍遥,如今赫连家的茶队怕是已经过去这鄞州城了。” 王耀文微蹙眉头,不悦道:“前日传来消息你赵家管事已然截获了赫连家的茶,难不成这消息竟是假的?”王耀文心里瞬时涌现了各种想法,他身边难道安插了奸细? 赵庭轩知他想歪了,忙道:“之前是这消息没错,不过事情有变,我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了。”赵庭轩凝目皱眉道,“我的管事被燕三狼的人杀了,一众随侍也尽皆命丧,原本我以为是我的管事携茶逃了,还是我的小厮福泉认出了尸体上的玉坠,才知道张管事已经被人杀了。” 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王耀文不明白了,柯家的内细难道传了假消息? “怎么回事?” 赵庭轩自不知王耀文的想法,解释道:“张管事同所有人被燕三狼的人换了衣衫,脸也都被划得面目全非,燕三狼此举险些蒙混过去,好在福泉细心察觉了不对劲,我这才急忙赶来,同你一道拦截燕三狼。” 燕三狼为人狠辣,手段也是一等一,赵庭轩的到来无意加重了王耀文的筹码。 王耀文沉默不语,半晌道:“多久的事了?” “半月有余。” 半月...足够燕三狼一队人马从临州走到鄞州了,只是,他驻守鄞州却从未听人说起有大队人马路过,难不成燕三狼改道了? 王耀文皱眉沉声道:“并不曾听说有队伍前来,会不会燕三狼改道了?” 赵庭轩蹙眉垂头,许久抬起头道:“我是突然而来,他即便得到消息也要晚上几日,不妨再等一晚,明日一早仍不见燕三狼一行,王大人立刻派兵到南腾城外静守。”绕道而行去往岭巳,腾山是必经之地,过了腾山便是南腾城,燕三狼的队伍人马数众,定然不会淹没于世。 赵庭轩到鄞州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鄞州地方小官乡绅都要在他的手下做事,自然要上赶着巴结于他,接风的晚宴摆在了清风楼。赵庭轩原本推辞着不想去,毕竟他有事,奈何推辞不过,王耀文又亲自劝说他,他便去了。 小吏乡绅对赵庭轩的态度极其恭敬,对他们的敬酒,赵庭轩也都笑着抿了酒杯,一众人能请到他已然满足,对他到底给不给面子喝酒并不多在意,何况在座之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心事,想来是真的有事,众人与他见过酒,便寒暄了几句不多久就散了席。 即使是轻抿一小口酒,赵庭轩也有些轻微的醉意,毕竟人员众多,他一人一小口加起来却并不少,王耀文见他头重脚轻的模样,含笑让人搀扶着他去了客房休息,他自己则是回了房间。 ※ 清晨天蒙蒙亮,赵庭轩与王耀文二人就带着官兵便装隐于鄞州城外来往人\流中,直到太阳高挂空中依旧不见燕三狼的影子,二人阴晦着眼睛互相看一眼,正准备要快马加鞭去往南腾城,就隐约看到了前方踽踽而来的马队,高头大马之上的人正是燕三狼。 第098章 怀疑(加更) ps:明日上午9:00一更,要关注关关,求打赏、求首订哦! ---- 燕三狼眼睛瞥向四周静谧来往的人群,嘴角得意地微翘,眼中狡黠之光更胜。 人群中变装的赵庭轩与王耀文相视一眼,相互点头各站一侧,人群中的人也自觉地让开一条道,道路中央燕三狼一行人被团团围住。 此处距鄞州城内尚有半日的路,平坦一望无际的坦途两侧并无遮掩之处,周围百十来人将燕三狼包围在道路中央,马蹄时不时地踢踏脚下的泥土路,哒哒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燕三狼大声吆喝道:“停车,原地休息。” 掩于人\流中的官兵见大人蹙眉未动,也自顾地在原地徘徊溜达,不多时,只见燕三狼在一小兄弟耳边低语,那人领着众弟兄将马车上的箱笼卸下马车,又派了几人牵着马去一边喝水。 “哐当”一声,一小兄弟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踉跄着摔倒在地,箱子也倒在地上,箱子里的布匹丝绢从箱中倾了出来,红青黄蓝各色的丝绸布匹呈现在众人面前,赵庭轩一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地上的绢布。 小声咕哝道:“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王耀文蹙眉看着魂不守舍明显震惊中的赵庭轩,知道他又一次被人耍了,更是连带着他王耀文也被耍了一道。 他心里很不爽,却只得笑着上前,靠近燕三狼的时候,他微微行了半礼,问道:“我瞧着这些丝绢很不错,我家夫人很喜欢这样质地纤柔的绢,不知兄台这绢怎么卖?” “不卖。” 燕三狼看也不看王耀文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瞧着兄台是个生意人,这做生意的只要能卖出货便好,难不成兄台做买卖还挑卖家不成?”王耀文请摇折扇,“有听过挑货物的,可从没有挑买家的。” “不卖就是不卖,你哪里看我像生意人了。”燕三狼指着刚去喂马回来的人将箱笼装上马车,跨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地上的王耀文,好心地提点道,“这些货物是从京城运往下川为守边将士做冬衣之用,你若实在看得上不妨到京城去买。” 燕三狼好心情地笑看着王耀文铁青的脸色。 王耀文此时亦是气极了,明知燕三狼实乃调笑于他,却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回头看见赵庭轩仍旧不明所以的模样,顿时胸中闷的喘不过气来,自从与赵家合作,没有一件事顺心顺水,他看着赵庭轩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庭轩凝眉不语。 他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他也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 “福泉,你亲自去查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赵庭轩凝语,他也是听了李氏安插在柯家的丫鬟传来的消息,那丫鬟的父母都在李氏的手里,料定她不会欺骗于他,那么,她或许已经暴露了,之所以留着她只是为了让她传递假消息。不,也不能说是假消息,这只是混淆视听的手段,真正的信件那丫鬟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看到的只是柯二少夫人想让她看到的内容。 赵庭轩第一次觉得看不透赵安然了,他一直认为软弱的女儿,竟然悄无声息中成长了起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变得如此凌厉了。 那么,柯家的暗棋是不是要动用?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能称为暗棋的绝对是要关键时刻起作用的,如果现在动用了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事,他便没有可用的棋子了。 王耀文对赵庭轩丝毫没有怀疑,他晓得赵庭轩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可疑之处越来越多了,今日之事历历在目,看燕三狼的态度,分明是早就知道他们守在城外,那小兄弟‘不小心’将箱子里的丝绢布匹露出来,怕也是燕三狼的计策。 他看了一眼沉思铁青板着脸的赵庭轩,暗自叹息一声,慢步走近他身侧,道:“我们都着了道了,赵大人的消息并不确切,那棋子...当舍则舍。” 赵庭轩讶异地抬头正对上王耀文的笑脸。 能安插进柯家的棋子不多,他舍不得就此扔下,留在那里总有一天用得上,想至此,赵庭轩轻轻摇头道:“再看看吧。” 王耀文没有多言,他同样明白柯家如铜墙铁壁,鲜少有人能安插进细人,如今这棋子虽说并不隐秘,但往往这样的人在用得上的时候更容易成事。 “王大人可知道茶的下落?” 不怪赵庭轩如此问,实在是王耀文行事自来周全,从来都是两手准备,他虽将此事假手于人,但他同样会暗地里动作。 王耀文也不介意他的直接,言道:“不知。” 正当二人陷入沉思之时,福泉下马而来,恭身行礼道:“大爷、王大人,方圆数十里并无马队,派去跟着燕爷队伍的人也说,那边没有丝毫的不妥,队伍一直在向着下川前行。” 赫连家运茶的马队难道还能从遁土飞天不成? 赵庭轩偏不信这邪,道:“再去细查!” “等等!”王耀文唤住了正待离去的福泉,转头看着赵庭轩问道,“赵大人确定赫连家的茶队是往下川去的?” 赵庭轩本是坚信坚定的,此时也有些犹疑了,半晌道:“也许这只是赫连家的障目之法,茶砖兴许仍在京城赫连家。”赵庭轩脑袋灵光一闪惊喜说道。 王耀文眼中也有些意动。 二人连忙派了人快马加鞭去往京城查探消息。 半月后,快马加鞭从京城赶回的人早已筋疲力尽浑身瘫软,由着小厮搀扶着坐下,顾不得喘口气忙道:“京城里到处都在议论赫连家,都说赫连家一块茶砖都没有了,奴才怕是赫连家刻意传出的流言误导人,趁着天黑摸进了赫连府里,如今赫连府的库房早就空了,都有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赫连家的人什么反应?”赵庭轩急急地问道。 “赫连家上下都战战兢兢,老太爷也病倒了,如今赫连家由大舅老爷在理。” 老太爷居然病倒了。 赵庭轩蹙眉,有些不大相信。 老太爷的为人他很清楚,又怎会因这小小的银钱缠绵病榻,只是,他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事。 第099章 陛下召见 ps:今日下午15:10加更,要关注关关,求打赏哦! 关关白天上班木有时间码字,每晚都要熬夜到十二点多,亲,关关好悲催的娃~~亲,不要叫关关看着寥寥无几的订阅哭啊~~求订阅啊亲。 ----- 赫连夫人不停地抓着赫连希的手叮咛,眼泪流到嘴里咸涩也盖不住心中别离的不舍。 “京中只你自己,要好生照顾自己,千万别同那些官场上的老狐狸较劲,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去你找你舅舅,他会帮你。” 嘤嘤哭泣,考虑良久又道,“若你舅舅也不行,你就辞官去找我们,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浑话!”赫连城大声呵斥道,“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遇到挫折就逃避将来能有何成就,况且那里是他能随便去的?家族的安全岂能这般轻易儿戏?” 赫连城不看赫连夫人怒瞪的双眼,转头严肃地同赫连希说道:“我同你祖父一样舍不得你,但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必须坚持走下去,也许...但你要记得,无论何时都不能牵连家族,日常里能不联系就断了联系吧。” “爷,你...他是我们的儿子,怎么能...” “住口。”赫连城眼圈微红温润,脸色微显苍白,“你别怪为父狠心,我,若我只我一人便是舍了我的命我也不眨一眼,只是你弟妹都还小,他们...我不能不管不顾,这个家,你记得始终有你,我们即便不在一处不见面,我们都会记挂着你。” 赫连城终究不舍,犹犹豫豫了半晌才道:“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去信给尤先生,他在鄞州。” “先生怎么会去鄞州?”赫连希不解道。 “为父折官就是从鄞州开始,王大人、李大人几次三番谏言赫连家的人出任鄞州知州,鄞州必定有为人不知的事,尤先生一面想历练你表弟,另一面是想详细查看一下鄞州究竟有什么秘密。” 赫连城耿直此时也明了了几分,李大人一流都没安好心,鄞州定有不可告人之秘。 赵庭轩,他的妹夫一定也参与了其中。他赫连城没有任职鄞州,李大人一流定不会轻易将精明之人放置在那,他们暗地里究竟掩藏着什么要么有人顶替罪名,要么就是自己人守在那。 赵庭轩显然是他们的自己人。 赵庭轩派往京城探听消息的人一走,赫连家便倾巢而搬离了京城,独留下赫连希一人。 赫连希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仿佛还能听得见父母的笑声,弟妹打闹玩乐的场面,然,这里真的只剩下自己了,他仍旧住在了以前的屋子,看着院子里站了两排的小厮和几个丫鬟婆子,自此真的只是他一人了,不自觉地眼圈湿润了,轻轻地吸吸鼻子,抬头望着天空良久。 “以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主人,内院就交给邓嬷嬷,荷叶也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人,就帮着邓嬷嬷吧。”赫连希看了一眼祖父留下的人,道,“申管事,这家里内外的事儿你多操心,日常里我不在家你就多抗些事,岑放就管着外院和买办。” 四人一一答应了。 赫连希贡生考得不错,以第二十一名的成绩入了贡院。 大乘的贡院是有才之人腾飞的梯台,赫连希凭着实力入贡院,又在面圣之时深得当今看重封了六品贡生,在贡院里掌文苑文雅之事,虽不是什么大官也不是要位,却是最得圣心又最得人心的官职。 由此可见,赫连家的归隐铺就了赫连希的坦途。 赫连一家皆从武官,赫连希从文既与武官少了牵连,又在文官之间没有靠山,唯与柴家有甥舅之亲,然柴家是彻彻底底的帝党,即便有心帮赫连希,也多少有顾忌,并不会全心去为赫连希谋划,除非赫连希也和柴家一样成为彻头彻尾的帝党。 柴家与圣上的关系外人并不知,就连赫连夫人,柴大爷的亲妹妹都不知,何况是别人。 当今对柴家是绝对的放心,全然的信任,因此,在赫连家有难之时,柴家进宫面见当今,圣上就借机会断了赫连家去柴家求助的路。 柴家亦不愿看着妹妹一家沦为刀下之魂,只是他们不能为了她而弃柴家之不顾。 为今,赫连希孤身入仕,当今很乐意为他铺路,而且他很欣赏赫连希的才华,他特意点名让他面圣也是变相地告诉所有打算暗中做手脚的人收敛些。 “外甥在贡院可还习惯?” 赫连希转身看到一脸亲切笑意的柴大爷,驻足微笑道:“院长人很好,对希儿多有照拂,平日里只做文章看看书,日子清闲些倒也和乐。” 柴凤楚仔细打量着赫连希的表情,见他无丝毫的不耐,便知他在贡院里是真的适应了。他对赫连希的表现很满意,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贡院并不像外面说的那般好,真正说起来,贡院里的日子比苦读的时候更辛苦百倍千倍。 整日埋头书海,年如日地看书,做得好了没有人看得到你的功绩,做得不好了也不会有人去指正,在贡院里全凭自己。 兴许有一日陛下突然光临发现你的能为,破格提拔任用你,否则一辈子待在贡院也不是不可能。 贡院里如今就有四五个将近六旬的贡生,一生都献给了书海。 贡院位置较偏,在皇宫的的一角,赫连希同柴凤楚一道出宫,正相谈甚欢,只听身后有人急急地喊道:“贡生大人留步,陛下急招!” 内侍急匆匆而来,气喘吁吁地冲柴凤楚点了点头,面向赫连希道:“请贡生大人立刻随奴才去见陛下。” 柴凤楚眼睛一眯,眼底划过一闪而逝的笑意,冲赫连希摆摆手道:“如此你快去吧。” 赫连希恭敬地跟在内侍的身后进宫,心里七上八下地把不准陛下此举是要干什么,他如今孑然一身,实在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内侍见赫连希年纪轻轻地却得了圣上的关照,又听人说他才华横溢乃栋梁之才,心里存了结交之意,宽慰道:“贡生大人前途无量,不日定会高升,小的在这儿先恭喜您了。” 赫连希惊讶地看着认真的内侍,从袖筒中掏出一章千两的银票递给他,道:“公公何出此言?可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内侍脑中想起陛下看着李大人的折子时恼怒的样子,不由地摇头笑道:“陛下看重贡生,自然是看重赫连希毕竟经事少,没有看到内侍眼里一闪而逝的闪烁。宫里能活下的人都是人精,这过得如鱼得水的更是人精里的人精,左右逢源、两面三刀,是最最得罪不得的小人,是最没容人之量之人。 赫连希被内侍领进了陛下的书房,这里同之前议事的朝堂内殿不同。 四方的屋子靠墙摆了一排的书格,不同于朝堂大殿的浩然磅礴之势,这里充斥着一股书卷之气,雅、清、贵,又有一种荡气回肠、遨游书香之感。书格正前摆着一方黄花梨木的书桌,桌上摆着砚台、笔冼、墨石,样样俱全,桌中央摊开着一个折子。 “陛下驾到!” 赫连希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地面,余光看到明黄的鞋子从面前过去,叩拜道:“微臣叩见陛下万岁。” 武德陛下微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恭瑾战兢的赫连希,良久不语。 沉寂的书房就连一丝的呼吸声都听不到,赫连希突然紧张了起来,脊背上冒出的虚汗打湿了里衣,他嘴角微翘自嘲地笑了,一直以来自以为陛下对他是不同的,他有心护着他便是看重他,只要他用心做事,终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他没有想着走捷径,也没有想着去建立大功勋来博取陛下的青睐。他从来都看得清楚,那些华丽的功绩并不能说明多少,有时甚至会成为你的催命符。功勋越大越是遭人妒忌,赫连家本就摇摇欲坠,如今正处低谷之落,他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而累及全族。 脑中闪过一念。 陛下难道... 是了,赫连家的存茶足有上百万之巨,陛下如何能不动心。 父亲临行前一夜的嘱咐,李大人的举动难道陛下不知?不,陛下一定知道,但是却放纵了他。 混乱之际,陛下怒道:“赫连希,你可知罪?” 赫连希不再深埋着头,微微挺直了身子,虽然并未抬头挺胸,但也不是方才那般低微恭谨的姿态。许是放开了无所顾忌他才放纵了,平淡回话道:“赫连希糊涂,不知所犯何罪。”许是怕陛下恼了,连忙接着道,“微臣是陛下的臣子,食君之俸为君分忧,今希令陛下恼怒是希一人之罪过,请陛下降罪。” “好,好,好!”陛下连着呵了三个‘好’字,果决道,“那朕便依你之言。” 【今天的加更关关会继续趁着领导扭头的时候偷偷码字哦,一句一回头,惊悚的码字过程啊泪~~】 第100章 卿(加更) 赵家正院里,所有的丫鬟奴仆都屏气站在院子里,个个垂头恨不得钻进土里。 李氏铁青着脸看着站了远远的下人心里更觉窝火。 本来这一次能得偿所愿,没想到反倒是捧起了赫连希。 “表哥被封了太子侍读?你哪里听来的消息,准不准?”赵安然惊喜地看着闯进屋里的竹儿,想起前世时武德十六年武 德陛下病重,特令太子监国,不出一年的时间武德陛下薨,太子继位。 赫连希被封太子侍读就是彻底的太子党,将来太子登基他就是辅佐太子的大功臣,拥立之功比疆场上杀来的功勋更牢靠。赫连希没有家族支撑,唯有忠于太子、忠于未来的陛下才能在朝堂立足,这也注定了他会是太子对信任之人。 卧榻之侧他人酣睡,太子不会为自己扶植一个功高震主势压当今的权臣,他懂得隐忍,也能够甘于隐忍,不同于靖王的张扬强势、锋芒必露,他是真正运筹帷幄的掌舵之人。 太高兴了,有了赫连希的安稳赫连家便有了希望。 赵安然忍不住叫人备了酒菜一个人轻酌了几杯小酒,许久不曾沾酒竟不胜酒力迷迷糊糊地躺在软塌上睡着了。多日未曾踏足她的院子,柯云嵇进屋来见到的就是她红晕着脸颊吧嗒着微微嘟起的小嘴,口里轻喃着不清不楚地字眼。 柯云嵇坐在床边微俯身靠近她的脸颊,温润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痒痒地,酣醉中她忍不住伸手去挠她的俏鼻,嘴里又嘟囔了两句翻身又睡了过去。 柯云嵇看着这样的赵安然一时竟欢喜过了,呆呆地看着她的睡颜。 心中暗道:你也就这个时候才能让我x近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接纳我? 他说不清楚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想念了很久很久,但面对她时心里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他很清楚不是因为她的拒绝排斥而胸闷,那是一种...恩,一种让人既恨又爱的感觉,恨之极、爱之极。 他抚摸着她微红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触及她温热的脸,暖意透过指尖直达心口,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仅仅摸着她的脸,他就忍不住想... “都离远一些!” 高喝一声驱赶了守在院里的奴仆,柯云嵇极快地褪去了外衣,合衣躺在榻上搂紧了她的身躯,因怕她醒来并不敢多动作,只那只手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则伸进了里衣抓住了他的...来回动了起来,情到动时忍不住呻吟出声,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 他自认不是君子,可他就是不想强迫她。他本可以出了这个门转到平夫人的院里,到侍妾的屋里解决问题,可他就是想留在这个屋里,只因为这里有她。 完事后,柯云嵇看着一手的秽物,抿嘴叹息自嘲地翘起了薄唇。 平日里多少人上赶着为他洗身,他却甘愿自己动手,这还是他吗? 柯云嵇低头看到床单上残留的污渍,起身穿好了衣衫冷着脸出门走了,临门口时唤人收拾床铺。 小厮娄海看着少爷冷着脸但眼里掩不住的春意,翘唇笑了,道:“恭喜少爷得所愿。” 柯云嵇笑弯了眼睛不置一词。 菊儿竹儿进到屋里,看到凌乱的床榻和衣衫不整的赵安然惊讶地捂了嘴,不可思议地相互看了一眼,眼里情绪复杂,只呆愣了一瞬,二人慌忙地收拾干净床榻,菊儿留竹儿守在屋里,又点了熏香,她才瞧瞧地拿了床单到洗衣房的偏房里洗。 赵安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丝毫未觉得不妥,只是起身时看到床单似乎不太一样,微蹙了蹙眉头却也没有质问。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就连热热闹闹的竹儿都不曾开口说话,赵安然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放下筷子看向了竹儿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语气淡定而肯定。 竹儿眼中略慌,微支吾道:“少夫人,没,没事。” 菊儿见竹儿不争气的样子,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竹儿抬眼见她瞪着她,忙敛了心神,伸手拿了筷子替赵安然布菜,道:“少夫人多吃些。” 张嘴想说‘少夫人劳累了多补补’,可又一想二少爷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也就闭了舌改了。。 赵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殷勤少语的竹儿,直把她看得慌了神才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快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转头又把站立两侧的菊儿和简儿赶去吃饭了。 她又怎么没看出菊儿竹儿之间眉眼神秘,她信任她们便没有多问。 ※ 太子府里,宏昭太子为赫连希设宴。 府中装饰贵重奢华而不失清贵典雅,院子里种了许多的青葱翠柏,郁郁葱葱地遮盖了半边府地,赫连希抬头看见月光透过参差地松柏落下斑驳的疏影,心情格外舒畅。 直到进来太子府里他都沉浸在震惊中,他万没有想到,他会被陛下安置到太子府里。 前一刻他跪在地上请陛下责罚,此时他却备受太子的爱重专为他设宴。 太子宏昭看着惊诧却丝毫不慌张地应付自如的赫连希,起身捧杯走到赫连希面前,甚为尊重地道:“赫连大人请饮了我这杯酒,今后在这太子府你便是主人之一。” 众官员惊讶地看向太子,他的话无疑是重磅重重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中,其中不乏有妒忌之人,然面上皆是笑着恭喜。 太子谋士章怀卿看着众星拱月般高高捧起的赫连希依旧挂着平淡的微笑,心里对他更多了一分赞赏。 他值得太子如此之礼遇。 赫连希初来太子府,知道其中的勾心斗角,他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但他也知道太子殿下之所以说这样的话也是有意考校于他,更是要看看他会不会恃宠而骄肆意妄为忘记尊卑。 他恭敬有礼地冲太子行叩拜大礼,大声喝道:“微臣何德何能受太子如此厚待,但君之赐臣不敢辞,谨此杯中酒敬太子,臣不言为君刀山火海死而后已,然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以赫连希如今的才识,他也只能为太子效犬马之力,他虽然读书好学识好,毕竟少了官场历练,没经历过官场黑暗的角逐,他太稚嫩了,没有经过时间岁月的打磨,没有厚厚的老茧做保护,他很容易受伤。他的一番话进退有礼、恭谨而不谦卑,太子殿下颇赏识他的这份自知。 “卿起身说话。”太子殿下的近卫亲自上前扶起赫连希,太子见他站定了才道“今日为卿设宴只为迎君入府,其他事宜今日不提,来日方长,卿为孤效劳之日不远矣。” 赫连希谢了座,坐在了太子的右下首。 今夜相比太子府的灯火喧嚣,靖王府里却是死气沉沉的压抑。 靖王面目清秀眼带冰寒,比太子更多了几分冷然疏离,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傲慢,让人甚是生畏。 他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陛下竟然钦点赫连希为太子侍读,众位对此有何看法?”他语气甚为平淡,眼中的寒霜却看得出他是怒极、气极了。 “靖王爷大可安心,一个小小的赫连希不足为惧,没有赫连家在朝堂他一人焉能成事?”樊为是元疆将军,为人直率快人快语,他看不上文弱的赫连希,一介书生又没有家族掌势,他凭的什么要陛下另眼相待,又凭的什么成为太子侍读,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文软雅士罢了。 邓贤久在京中又常常侍驾,他比直率的樊为离陛下更近,看得比他更清楚,尤其陛下说到赫连希眼中的满意,他看得清清楚楚,又想到如今赫连希孑然一身,年少英才名声在外,稚嫩但更好为新君掌控,有上心抱负但无野心,这样的人最适合辅佐太子,若用得得当他将是太子登基的一大助力。 但这话邓贤此时是不会说的,他晓得靖王残暴凶狠,让他感到威胁的人一定会扼杀萌芽,虽然这样能解决问题,相对而言,却也成就了太子的贤良仁德。 得不偿失,他宁可靖王听了樊为之言。况且,有他邓贤在,即便赫连希又如何,不过是一未长开的稚儿罢了。 不得不说,邓贤顾虑的很是,但同样他也低估了赫连希。 赫连希虽然稚嫩不懂为官之道,但赫连家的起伏早已让他明白了官场的黑暗,更让他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不知道李大人、赵大人在为谁谋划,或许只是为一己之私也不一定,但有了太子做靠山,他起码不再怕那些人对他耍手段。 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他安心辅佐太子别无二心,他将来必是荣宠、荣华一身。 夜里,躺在软软的床榻上,赫连希想着表妹赵安然的告诫“一心侍主,荣宠加身”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知道的这些? 第101章 小县丞欲\求不满的后果 “茶一定未曾运往下川。” 思索良久的王耀文,想来想去,赫连家的茶队根本就没有出临州,或者根本就是在刚出临州的时候就掉头转往了别处。 这一刻,被王耀文彻底清醒了,下川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怪不得他思来想去不明白赫连家将茶不远千里运往下川做什么,原来真正的重脚戏在这里。 好一个声东击西。 好一个瞒天过海。 王耀文怒极反笑,笑得格**冷。 赵庭轩自然也明白了过来,他是真的楞了神。赫连争是如何的正直,从来不耍心机,这次竟然将他与王大人玩于鼓掌,忍不住伸手轻拍,心道岳父他是要同我较量一番了,也罢,我本念在瑾儿的面上不预让赫连家倒的彻底,如今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庭轩招手让近卫摊开地图,他看着出了临州城后,唯有三条路可走,一则是南下,二则是回京,显然这两项赫连家都没有去做,福泉从京城得到的消息,赫连家人去楼空,显然已经躲避出去了。 那么,只剩下这里了。 赵庭轩指着地图上,临州城之东的孟囤、东北的桐州道:“茶队不可能穿越腾山,腾山之南有凌兵骚扰,而孟囤离临州太近不安全,那么只能是在距离京城最近的桐州。” 桐州城同源县... 王耀文看着地图,笑了。 同源...他再熟悉不过了,那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自小长在那里,有谁能比他更熟悉那。 驽马奔腾,一行人驭马驰骋,穿街蹿巷、翻山越岭、日夜兼程地赶往同源。夜幕降临之时,王耀文赶到了同源。 来不及歇息,王耀文将马鞭扔给守门的人,边往院里走边吩咐道:“立刻把同源县县丞找来见我。” “县丞请马上更衣,我家大人要你立刻去见。” 同源县丞正在小妾的身上驰骋,猛不丁地让人喊起来,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又见那人毫不客气地同他说话,一副高傲生慢的姿态,慢吞吞地穿好衣衫幽幽地走出门,眼睛微微一眨,说道:“你家大人是...” 县丞见近卫一身军衣,眼睛瞬间亮了许多,轻蔑道:“陛下有令,军中官吏不得过问文官州政、县政,据我所知王大人该是驻守鄞州的兵马司,这般堂皇而来又派近卫强行进入县官衙,王大人是不将陛下的话放在眼里,还是觉得天高皇帝远,王大人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近卫拳脚功夫不错,口齿却不怎样,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反驳出声,只急得一头汗。 县丞心里却是摇头感叹,这王大人才智过人,不过时隔一日便追都了同源县,被他盯上的人能讨到好了才叫怪。 县丞心里颇为震惊,面上却是一副欲求不满的荒yin模样。 他刚进门来就看到正在给王大人上茶的灵秀丫鬟,立刻笑眯了眼睛盯着她微挺的胸脯,手呈握拳姿势,眼睛直勾勾地靡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样子嘴巴长得嘴角都要流口水了。 王大人见同源县丞一副色迷迷的样儿,本就不顺心如此更是觉憋闷了,噎住了半晌才阴阳怪气道:“县丞大人真是自在,这日子过得怕是比当今陛下都要逍遥许多,若这当官的都像县丞这样自在得乐,怕这大乘就不是如今这般昌荣了。” “哎呀,真是多谢王大人称赞,能得王大人亲口称赞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县丞大人一脸得色地看向王耀文,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刚说完转而又微红了脸,低声道,“王大人慧眼,我...我最大的抱负便是这逍遥日子,如今我过得很不错...” 他见王大人铁青了脸,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询问道:“王大人不如也同本官...”想想又觉得不妥,那些女/人是他用过了的,如何能送人,忙改口道,“府里有两个新买来的王大人尝个鲜?” “大胆!” 王耀文颤抖着手臂指着县丞大人,真想立刻走掉,但是他有任务在身,不得不留下来,平复了半晌才道:“本官此次前来是想请县丞帮忙找几个人,县丞先看看这几个人最近可来了同源?” 县丞接过王耀文近卫递过来的画像,心中一凛。 盯着画像细细端详了半天不见他动静,王耀文眼中一闪惊喜问道:“县丞大人可见过这几人?” “这个我见过。” 王耀文伸头见县丞正指着赫连城,神情激动问道:“在哪里见过?” 县丞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不记得了。” 感觉自己被耍了,王耀文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县丞见王耀文有些生气了,忙解释道:“王大人可要相信小臣,小臣真的是见过他,就是陛下登基之时,小臣有幸站在了赫连大人的身侧,又同他说过几句话便认识了。” 武德陛下登基之时,武德陛下曾召见临近京城的官员入京面圣,他有幸见过一次赫连争,这实属巧合。 近卫见自家大人黑青黑青的脸,完全被这个县丞牵着鼻子走了,忙小心地凑到王大人跟前低声提醒道:“大人,要事。” 王耀文忽地警醒,瞪着眼睛看着面前一脸欠揍笑着的县丞,心里一个念头闪过。 他在拖延时间! 凝目看了一眼嬉皮的县丞,转头对近卫命令道:“围了县丞府。” 王耀文是聪明人,一想就透,但他这次确实料错了。 上面有人传话县丞帮忙赫连家不假,但赫连家的人并不在县丞府里。县丞这人有点小爱好,偏爱美人,愉情之时最不喜人打搅,当今陛下亲临他不敢气,但即使来得是当朝一品他也敢摆脸子给你瞧,何况人家同自己的小妾情/事,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这时候王耀文居然要围县丞府,他当然不干了。 “慢着!” 王耀文见他阻拦,更是确定了这县丞府里有猫腻,眯着眼睛精光一闪道:“县丞大人要阻拦于我?” 县丞收回了伸出阻拦的手臂,微微昂首翘眉道:“王大人要围了县丞府我自是不敢阻拦,这精兵强将的...啧啧,”县丞眼睛瞄了一眼持刀于腰间的近卫,“我小小的县丞自然不会不自量力地与王大人硬碰硬,谁不知道就是当今陛下对王大人的哥哥都要忌惮三分,惹了王大人不快,我这小小的县丞不是做到头了?” 王耀文墨黑了脸色,紧攥着拳头瞪着县丞,他怎么如此大胆,居然敢同他较劲。 不敢?他不敢才叫怪了。 说什么“陛下都对大人的哥哥忌惮三分”“他这个小小的县丞做到头了”,这样的话传到陛下耳里,他与他哥哥就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原本他哥哥就是对弘呈陛下忠心耿耿,只碍于郓州乃兵家险地朝中无人敢冒险出任郓州,这已使武德陛下憋着一口气,有朝一日若有人能替代他哥哥驻守郓州,他与他哥哥的人头便是放在刀俎之上了。 他顿时停下了动作,挥手让近卫兵都退了回来,冷声低沉道:“县丞大人胆子很大,很好,很好。” 最后两个“很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来的。 县丞抬眼轻蔑地看一眼冷色的王耀文,不在意道:“王大人,这里是桐州,不是你的鄞州,我虽是小县丞,但也是陛下钦点任命的官员,王大人想围府搜府我自然是不能阻拦,只是...王大人也要知道,将官行兵须得陛下旨意,王大人如此私下行兵,传到陛下耳朵里到时候你可是...” 王耀文身子一僵,他知道行兵要旨意,但事出突然他也顾不得许多,便是私下行兵也不是什么大罪,毕竟他只带了百余人,可县丞的话却是提醒了他,私自行兵乃是大忌,陛下只看行动却不看人数,这样的举动已是触动了陛下的底线。 陛下会疑心...难保一日他王耀文不是私自率领大军。 王耀文顿时生出一身的冷汗,看向县丞的目光也不复之前的轻视,沉了沉心,冲县丞拱了拱手甩袖就走,边走边道:“多谢县丞大人提醒。” 王耀文很生气,但后果不是很严重,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王耀文率领百余人的近卫气呼呼地就奔着城门而去,走到半路,猛然惊醒,他不是桐州的兵马司,但只要说动了桐州的兵马司大人,要他出兵帮忙,那么他就不算是私自行兵,想明白这些,王耀文拉住缰绳停下来。 “范凌,你带着近卫先行回鄞州。” 范凌是兵马司副史,同样也是王耀文的随行近卫,他领命道:“是。” 王耀文带着十余人的近卫回转,直奔着兵马司府邸。 同源县紧邻着的泰安县城郭内,一栋五进的宅子里,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坐在正厅里均面露喜色。 “祖父,真的是表妹让你来的泰安?”妆扮一新的少女,眉目流转之间有着不可置信的惊讶,溜溜的双目瞪得圆圆的煞是可爱。 正座之上的老者凝重但欣慰地微微颔首。 见他承认了,就连那中年的男子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居然真是她。 第102章 再度碰壁(加更) 中年男子心里一直存着疑问,他也曾想过是她出谋划策,但总以为她不过一稚**娃,便未曾放在心上,此刻见到父亲应承了下来,他这心里顿是惊涛骇浪。 最小的男娃,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背手而立郑重道:“表姐有巾帼之智,我甚为敬服。” 中年的妇人手掌落在他后脑之上,笑了出来“行了,别摆出这样子,看着就想笑。” 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未曾笑过的,如今这副欢快模样顿让那中年男子舒了口气。 “爹,希儿他在太子身边太耀眼了,会不会遭小人妒忌而被算计,他...”中年男子便是赫连城,赫连希的父亲,他对在京城的赫连希很是担忧,能狠心地说出那些话,真正的心里还是放不下。 老者正是赫连争,此时的他没有了当官时的锋芒棱角,这时的他更多了几分老者的慈爱祥和,他是真的想通了,想要过平凡的日子了,在泰安短短两日,这种舒心的日子真的让他觉得很享受。他老了,早该放下那份执着了,官场是年轻人的天下,他已然入幕色之年,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他也担心赫连希,那毕竟是他的孙子,可他更希望一家平安。 “希儿是聪明人,他懂得如何做,此时锋芒过显未尝不好,赫连家的颓势让他在朝堂倍受排挤,有了太子爷做靠山,起码他有一展抱负的机会,何况他也只是一时的锋芒,太子爷真心看重他便不会让他一直处在危险的境地。” 赫连争顿了顿,又道:“希儿虽是陛下赐予太子,但他无背景无倚靠,唯一能让他挺身而立的只有太子,他不像陛下赐下那些已在朝堂有了根基的官员,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太子爷放心,只要希儿聪明的不去揽权,将来太子登基后,他就是一员重臣。” “可是希儿这是被放在火上烤,他要事不慎...” 赫连争坚定道:“不会,太子不会让希儿有危险,他只是在考验希儿,只要希儿能在太子府里站稳脚跟,太子爷就会将他视为信臣。” 赫连城是真的糊涂了,希儿再能为岂能是一朝一夕就能让太子爷全然信任的? 赫连争看出了赫连城的疑惑,微微摇头道:“靖王残暴多疑,从太子府出来的人他是不会相信的,希儿明白这一点,太子爷更是明白,所以他放心,因为希儿除了太子爷别无选择。” 门房外有小厮进来,赫连争忙让人传了来,小厮先行了礼才掏出书信呈上。 赫连争看着书信顿时憋不住笑出了声,连连赞道:“也就他敢,也就他敢了!” 赫连城一众看得疑惑,率真活泼的赫连欣欣快语道:“祖父笑什么呢?”说着话便凑到赫连争的跟前歪着脑袋去看信。 哪知赫连争竟将信递给了坐在另一侧的赫连城的手里,她一时扑了空,嘟着嘴巴不说话了。 赫连夫人见她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忙冲她招手,她面带委屈地窝在了赫连夫人的怀里,赫连夫人慰道:“那不是你能看的大事,你祖父是为了咱们家好,好了,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明天娘让殷管事带着你和弋儿出府走走。” 打发了赫连欣欣与赫连弋,屋里只剩下三人,赫连城才将信里的事同赫连夫人说了。 赫连夫人也是忍不住笑了,她不是为县丞的举动,而是为了这许久不见的安逸,她是真的怕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了。 这边赫连家刚接到书信,桐州城兵马司的府门外就上演了一出好戏。 王耀文毕竟是鄞州的兵马司,鄞州又是要地,他料想着桐州的兵马司会给他面子,却不想他根本连兵马司的门都没有进去。 只听那门房昂首挺胸轻蔑地看着上来攀附的王耀文,颐气指使道:“我家大人说了,如今这攀附权贵打着各处名号的人不下数百,谁知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大人不说像陛下日理万机,但也有许多大事要做,至于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王耀文的近卫见他怒极了,忙上前呵斥道:“大胆!我家大人岂是你能指着的,我奉劝你一句,守门就把眼睛睁大了,看仔细了,别见到谁都上来一通喷粪,我家大人不是你能指的!”他见王耀文不曾怪罪于他,想了想又道“我家大人是鄞州兵马司,有要事来见你家大人,识趣的话就再去通报,否则...误了大事...” 那门房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兵马司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像这近卫这般说话的也不算最不堪,他自然知道这位大人是“真大人”但他家大人吩咐了不见,那他只能将人撵走。 若是平日他也就只说大人不在就好了,可大人吩咐了只能说他不见,而且要把门外的这位气走,还不能让那位想到他家大人头上,这可真是苦了他了,一个小小的门房去得罪大官,他的小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家大人送人了。 再苦恼再抱怨他都得照吩咐办事。 门房登时怒了,一副你看不起我,我也不给你好脸子的样儿“大事?屁的大事!”门房一脸鄙视轻蔑地看着那说话的近卫“真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没见识吗?兵马司岂是能轻易离开驻地的?你真当我家大人是容易叫你哄骗了去的,还是你把人都当傻子了。” 近卫正要开口,那门房哪里容得他说话,忙接着说道:“你家大人要真是鄞州兵马司,那叫‘你家大人’拿来印鉴,我看过了印鉴确定了‘你家大人’的身份,自然会通报,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胆敢在兵马司府邸闹事,我看你们真是活腻歪了。” 门房一席话,近卫也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说不出话来了。 王耀文见他语噎,摆摆手让他退下了,看着门房半晌,转头离开了。 他此刻也明白了,他是见不到兵马司了,那门房嚣张的样子绝对不是桐州兵马司指使的,他即便不见也不会这般,王耀文认定了那门房是嚣张惯了,心里暗骂了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转身时眼中毫不掩饰的阴狠直让那门房打了个寒颤。 桐州城城外,王耀文吩咐八个近卫留在桐州暗访,他则带着三五个近卫回转鄞州。 “走了?” “是,不过...”那人看着大人脸色,小心地道“他留下了八个近卫在桐州,看样子是要暗查。” 大人捏着酒杯嘴角微翘“找人把他们干掉。” 那人看着大人脸色很是认真,应声退下了。 第103章 二夫人有请 ps:关关感冒了呢,有点头疼,码字木有精神,不过关关会努力更新,这章只有2000字,呜呜呜,关关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不要不要关关哟。 - 这几日赵安然一直愁眉不展,紧锁的额头仿是能挤出几道沟壑来。 柯云嵇见她眉锁长颦,几欲开口询问,又见她刻意躲避自己便索性让娄海派人去查了。他实在想不通她一个深闺内院女子整日的忧愁什么。 一转眼半月已过,燕三狼已然到了临州,在一家普通的小旅店住下了,瞧瞧地递了书信进柯家。 赵安然见书信也深觉燕三狼说的很对,他毕竟是山寇接手茶砖去卖并不妥当,既然有赵家、李大人同王大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么她就应该更加谨慎小心,只是,她并无可用之人,沈青一来年纪太小,二来他以前是安笙的小厮,赵家一见是他在卖茶,定然能查到她身上,到时候反而不妙。 诚然,赵安然对燕三狼并不熟悉,但他的为人她却是有所耳闻。 他虽是山贼流寇之流,但向来言而有信,但凡他说出口的必定能做到,就因这一点赵安然才放心地规劝赫连争将茶砖辗转运往桐州,因为她相信燕三狼有办法将茶砖在京城一售而空。 出柯家的门容易,但是要单独出柯家的门却也不容易。 如何单独出门呢? “少夫人,二夫人遣人来说,让您去她那一趟。” 思索之时简儿进来了,见她一脸的不悦,赵安然问道:“怎么了?可是听说了什么?” 简儿本不想说,可少夫人总会听到的,这府里的流言岂是能堵得住的,便低声道:“少夫人,奴婢说了您只听听,千万别生气,为这些人气坏了自个的身子不值当。” 少见简儿如此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回话,本就稚嫩的小脸儿皱巴巴着眉头忽地她绷不住竟笑了,道:“行了,有什么事你也别瞒我,我自问在柯家没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他们...我从来不放在心上,真正能让我放在心上的人都只会哄着我开心的。” 犹豫了少时,简儿才娓娓道来,说道:“府里如今都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在咱们院子里安插了内细,少夫人...少夫人同二少爷除了新婚之夜,并不曾与二少爷再同房,都说...都说少夫人如今不得二少爷的心,而平夫人每日一早就去大夫人跟前伺候,很得大夫人欢心,兴许...平夫人取而代之少夫人的位置指日可待。” 原来如此。 赵安然听后不以为意地抿嘴笑了。 “简儿就为这事怕我不开心?” 简儿疑惑地抬头道:“少夫人您难道没有不开心吗?” 简儿却是不信她没有不高兴,毕竟谁会喜欢别人诋毁自己,再说了,她看得出来,少夫人虽与二少爷见面不多,但每次二少爷来少夫人总会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她不知道二少爷究竟是怎么惹了少夫人,但是她看得出来,少夫人对二少爷并不是全然无心,怕是少夫人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吧。 赵安然噗哧地掩口笑了。 “简儿,你,你太可爱了。”她看简儿那一脸不置信,又困惑地蹙眉,愁眉苦脸地模样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就笑了。 “少夫人!” 简儿是真的怒了,但她不敢同少夫人顶嘴,只能撅着嘴巴做不依状。 笑了良久,赵安然缓缓道:“行了,你也别操心这些了,我是真的不在意,这里...这里没什么能让我不高兴,说句实话,即便平夫人真的占了我的位置,大不了我离开柯家就是了。” 简儿慌了,她怕少夫人真的走了,那二少爷... 她看得出来二少爷是真的动心了,二少爷虽然还是会去平夫人、小妾的房里,但他每日都会来少夫人这里,即便不留宿也会同少夫人一同吃晚饭,他会给少夫人夹菜,不厌其烦地叮嘱少夫人多吃,尤其是近来这半月,二少爷更是不再去平夫人和小妾的房里,这让简儿很是为少夫人高兴。 可少夫人居然存了这样的心...简儿见少夫人说的认真不似作假,忙劝说道:“少夫人,二少爷已经变得很好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去别的房里,可他对您是真心的,您千万不能...” “简儿,我又没说一定就离开,你急什么。”赵安然不喜欢听她说柯云嵇的好,她心里不舒服,转而道,“你不是说姑妈派人来请我过去一趟,人呢?” 简儿一拍脑袋,懊恼道:“险些忘了正事。”抬头看着少夫人说道,“她说二夫人那还有些事要她打理就先回去了,少夫人也赶紧打扮一下快过去吧。” 回去了? 赵安然冷笑一下。 她的姑妈她再清楚不过了,自来都是笑脸相迎却是个心里藏奸的人,她没让那传话的人等她便是对她不满意了。 她冷然地一眯眼睛,她这位姑妈怕是怨她这个做侄女的没有‘好好讨好’她正经婆婆,没有得到她这个少夫人应有的权力,没有同她这个亲姑妈亲近,她才恼了。 权力,于她人而言是香饽饽,对她赵安然来说却是牵累。 她注定要走,那些权力谁爱要便要吧。 赵安然见简儿并无异色,知道这个姑**外表又将这府里的忠厚人骗了去了,只怕这些人的心里都认为二夫人是慈善人呢。 “简儿觉得我姑妈这人怎么样?” 赵安然不去看简儿,直盯着镜子里为她专心梳妆的简儿。 简儿一边为她插上一只金步摇,一边含笑道:“二夫人最最慈善不过了,从来不打骂下人,对我们这些做丫鬟奴婢的也都很好,时常地赏些小玩意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都合大家的心意,我们都很喜欢二夫人。” 沉浸在喜悦中,简儿并未瞧见赵安然似笑非笑地样子,眼中的轻蔑戏谑也并未瞧见半分。 “那简儿觉得姑妈找我会是什么事?” 简儿真心地笑了,是替赵安然高兴,“二夫人肯定是听了府里的流言,怕少夫人不开心这才请您过去说话的,说不定二夫人还会在大夫人面前替您说话呢。” 对于这些流言,简儿是在意的。 四姑娘自在松林那边被少夫人拒绝了同游,虽然还是时常地来找少夫人说话做针线,但她总觉得四姑娘不一样了,同少夫人刚过门时的态度不一样了,虽然还是笑着,却不那么真切了。 赵安然暗叹一口气,在柯家的日子也并不安逸,她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怕也难如愿,不使些手段让那些人消停些,她们是永远不会安分的,只是,就算她能震慑一时,怕她们也难以安分多少日子。 平夫人...四姑娘...柯大夫人...或许还有她这位姑妈大人... 她嘴唇微翘,嘴角挂着冰寒的冷笑。 第104章 姑妈的“好心”(加更) “安然妹妹可算是来了。” 赵安然刚踏进屋里,还未来得及行礼,她姑妈家的大表姐,柯家的大姑娘柯云倾便笑着上前很是亲近地拉着她的手,夸赞道“怪不得娘亲总念叨安然妹妹,新婚那日一见就觉得眼睛一亮,今儿一见更觉轻灵,安然妹妹来了,娘亲怕是就看不上我这个平常人儿了。” 赵安然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不去看柯云倾眼中的薄怒,躬身向二夫人行礼“前些日子安然身子不舒服便没来讨饶姑妈,本来就打算过一两日便来姑妈这里坐坐,哪里想竟和姑妈想到一处了,这不,姑妈一请,安然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说着话安然迈着小步走近了二夫人,倩然地站在她的下首,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扭捏中带着些许的娇羞,脸色微微的红润,嘴巴嘟嘟地眸中带水“在柯家也就姑妈惦记着然儿,我...” 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湿润更是凝聚了起来。 二夫人见她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双眼中带着得意之色,抬头之际却已掩了过去,待赵安然对上她的眼睛,只见她满目的心疼怜惜,心中更是冷了三分。 “你是柯家的二少夫人,虽不必大少夫人体面,但毕竟大嫂她只你一个儿媳,不是我这做姑**不向着你,实在是...你瞧瞧安娴,每天一大早就去大嫂跟前殷勤,你是正妻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能同她那般献媚,但你也要知道,大嫂毕竟是你的正经婆婆,有她在一天云嵇就不能忽视她的看法,你...唉。” 二夫人最后一声更是叹出了声音,声中带着些许的恨其不争之感。 “是安然不懂得伺候人,我...” 二夫人见赵安然已有悔过,但脸上毫不掩饰的茫然更让二夫人心里乐了,她忙拉着赵安然的手让她离自己更近了些,谆谆嘱咐道:“姑妈知道你拉不下脸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献媚之举,姑妈也没让你同安娴学,但是你也要学着帮大嫂分忧,你是大嫂的儿媳妇,到底比平夫人要亲近。” 平夫人不过是比贵妾高一等,听起来好些,但毕竟还是妾。 二夫人深知大夫人心思,她不过是想借着平夫人打压正经儿媳妇。她早就听说四姑娘不得安然的喜欢回去告了状,大夫人对安然有了成见,但碍于柯云嵇对安然的心思,她不好下手,这才去拉拢安娴。 二夫人冷笑,安娴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大夫人那点伎俩就把她哄了去。 她抬头瞧瞧一脸委屈略带羞怯的安然,虽然懦弱些但比那些个没眼色的强太多了。 想至此,她对安然多日未曾登门的不满便消了许多,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你到底年轻,你母亲...罢了不说她了,但你毕竟不晓得内宅阴私的肮脏,我是真怕你被那起子人算计了去,罢罢罢,我少不得提点你一些。” 赵安然听此话脸上顿时笑得欢实了许多,看向二夫人的眼光更是殷切了。 二夫人很满意她的反应,笑着指点道:“你这孩子也忒实诚了些,且不想想这内宅事多碎杂,你婆婆她这些日身子又有些不爽利,云展又没有娶亲,你不去主动帮着你婆婆分忧,难不成这内宅还要丫鬟婆子来掌事?” 赵安然笑了,笑得很欢跃。 二夫人也笑了,眼中略有得逞。 赵安然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哼,她的姑妈倒是打的好算盘,怕是等她一上手她就会派了自己的嬷嬷来帮着料理了。 真当她赵安然是好欺负的了。 二夫人见赵安然笑得欢喜,以为她是上了心了,忙又道:“我看你身边也没个能帮着你理事的可心人,这样吧,我身边的金嬷嬷向来谨小慎微,她又是个懂规矩的,让她帮着你些你也少劳累些。” 赵安然这回是真的乐了。 她的姑妈太沉不住起了,她这儿还没有去同婆婆说呢,她就要派身边的嬷嬷来帮忙,她是把她赵安然看得有多傻。 一旁的柯云倾见赵安然的笑意并未达眼底,心知她已经多想了,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面向二夫人道:“娘亲心疼安然妹妹没错,但安然妹妹毕竟是大伯母的儿媳妇,她帮着大伯母劳累些也是应当的,娘要是真的心疼安然妹妹不若日常的叫人炖了补品送去,也好给安然妹妹补补身子。” 二夫人见云倾上前说话,又见安然笑着未曾开口,便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但是,她脸上并未显尴尬,只笑着接应了云倾的话道:“是了,是我这姑妈相差了,光想着你劳累了却不想那是你正经婆婆,劳累些也是应该的。”话说着挥手叫金嬷嬷去取了两根五十年的山参,并着些补身子好东西“知道你不缺这些,不过是我这个做姑**一些心意,你且收下,日常里无聊了便来我这里坐坐,咱们姑侄亲戚没什么好顾虑的,你来我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多谢姑妈。” “倾儿看她如何?”二夫人在赵安然走后便迫不及待地向柯云倾询问。 一旁一直安静的柯家三姑娘柯云惜笑着扑向了二夫人,口中嚷道:“娘亲,安然姐姐人很好,笑起来也甜甜的,惜儿喜欢。” 二夫人怜爱地抚抚柯云惜的额发,喃声道:“惜儿觉得你安然姐姐很好?” “恩恩!”柯云惜小鸡哆米一般频频点头。 柯云倾看着天真的妹妹很是无奈道:“安然妹妹比安娴妹妹更有心,她...她不是娘亲能用得上的人,娘亲精明安然妹妹更胜一筹,我一直在一旁瞧着,她自始至终都在笑,温顺有礼,让人看着很喜欢很舒服,但是母亲可知她在您说让金嬷嬷去帮忙时,她笑得很诡,我...看透她。” 说她精明二夫人理解,可云倾说看不透她,二夫人便困惑了。 “看不透?” 柯云倾郑重道:“是,看不透。”似是在想什么,少许又道“以安然妹妹的精明她要得到大伯母的认可很容易,二哥的心本就在她身上,她根本无需争什么,安娴妹妹根本不能同安然妹妹相比,怕就怕在安然妹妹根本无心二哥。” 二夫人登时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柯云倾。 第105章 投诚 ps:关关早起码字鸟,一更出来了,纸妹们要支持关关哟。 --- 从二夫人的屋里出来,简儿就一直笑眯眯的。 赵安然见她一副欢悦无比的模样,想出口同她说了二夫人的为人,可又一想觉得很不妥,二夫人在柯家上下的印象里从来都是温和知礼之人,她冒然说这些只会让简儿觉得她心思不纯,两人要再有了隔阂便不好了。 认清一个人也不是朝夕之间的事,还是慢慢来吧。 轻轻地摇摇头,问道:“简儿,我想出门一趟,你有没有办法让我悄悄地出去?” “出门?”简儿看着少夫人不大明白她的意思道,“少夫人是主子,您想出门只要吩咐一声门房,自有人准备妥当,您...” “我不想别人知道,最好能悄悄地出门。” 简儿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良久,简儿才沉了心,低声道:“奴婢知道一个地方少夫人能悄悄的出去,但是,但是少夫人必须带着奴婢。” 赵安然不解她这是怎么了,抬眼看着她的眼睛,直盯得他无处可逃,才神情躲闪道:“奴婢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也...也不会跟着少夫人很近,奴婢是怕您有个万一,奴婢跟着也好...” 虽然不明白简儿的心思,赵安然突然想起了那个人,便也同意让她跟着了。 私自出门的事,赵安然想瞒着陈嬷嬷,但却并没有瞒着菊儿,她仔细交待了菊儿好生挡着,她则带了竹儿同简儿一道出门了。 三人皆是穿了日常的服饰,面料虽比平常的好些,但站在临州城里却不怎么显眼。 “少夫...少爷打算去哪儿?” 男装的简儿见少夫人手里拿着折扇,东瞅瞅西看看的样子,很是懊悔,她怎么就答应了少夫人呢! “到了。” 胡思乱想间,赵安然已然站定了,面前是一个很普通到即便是稍富贵一些的人都不会来的地方,外面的装饰色泽已经被晒的褪了八成,旧旧的,给人一种很沧桑之感。 这回不仅是简儿,就连大大咧咧的竹儿都被震惊了。 这里...如此破败,少夫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而且她们这身稍显贵气的打扮在这里十分的显眼,被那么多眼光打量着浑身不舒服,真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简儿与竹儿正手足无措时,门里出来一个年纪大概十五六的少年郎君,看到亭亭而立的赵安然,上前恭敬地道:“我家大哥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少爷里面请。”那人说着话眼睛却是直看着赵安然身后的两个婢女,见她们眼中略有惊讶慌张,丝毫不见算计的深意,便没有开口将二人留在外面,直接让她们跟着进了屋里。 屋内的装饰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不似外面的萧条颓败,里面的世界真可谓是别有洞天。 别看外面看着有些破旧,屋里却是装饰一新,尤其是外面看着这里也就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可真正走进来才知竟是个不错的三进宅子。 刚迈进正厅,赵安然一眼看到了站立门外等候的人,他面带微笑,眼睛晶亮,面貌清逸俊朗,全然不似她想的那样...她本以为山贼流寇之人,必定是那种黝黑而精壮,面色狠厉的人,哪里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富家少爷一般的郎君。 他见赵安然吃惊,调笑道:“少夫人是不是觉得流寇不该长成我这模样?” 被他一眼看穿所想,赵安然略有尴尬,但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面带微笑道:“这次多些燕爷的帮忙了,没有燕爷亲自押送,王大人和我父亲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少夫人给了燕某极大的好处,少夫人不用谢我。” 在厅外说了几句话,赵安然便被请进了厅里,而竹儿却是被方才的那少年郎带到了另外的屋里。 屋里只剩下赵安然和燕三狼二人,赵安然毕竟第一次同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里难免有些翻腾,虽然她极力掩饰但燕三狼还是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 燕三狼微微摇头看着她端起茶碗一口一口抿茶,叹声道:“少夫人,茶我二弟已经帮着运到了桐州,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赫连老太爷在泰安如今过得很好,他派人来传话了,实在不行的话这茶就贱卖。” 他说话时眼睛却是不曾离开过赵安然。 听他的话赵安然先是蹙眉,再是苦涩的一笑,最后却是坚定地看向了燕三狼,“我一介妇人没什么大的见识,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贱卖也必定不会安生,王大人他们不会轻易给赫连家机会,我料想只要茶砖一现世,他的人马立刻就会将赫连家闹个底朝天。” 赵安然停顿了一下,见燕三狼依旧是挂着和煦的微笑,眨眨眼道,“与其这些茶喂了不安好心的狼,不如做好与众商分羹,如今有人千两银寻一两茶,我们让利五成就五百两卖与商家,商人逐利,人为财死,我料定茶不会卖不出去。” 燕三狼此时脸上虽然还是笑着,但他看向赵安然的目光已然不同。 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能如此...一半利,便是燕三狼自己都不会眼睛眨也不眨就舍弃,她...燕三狼自问不如她。 然,商人都有自己的靠山,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燕三狼不知,万一他找上的商家正好是王耀文的手下,那真的就是羊入虎口了。 “少夫人可找好了商家?” 赵安然似笑非笑地看向蹙眉的燕三狼,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燕三狼,“燕爷该知道我表哥如今是太子侍读,他是太子党,我和外公自然也是太子党,太子对表哥很器重,太子又是储君,我卖好与太子,与表哥与赫连家都有好处。” “这些商家背后都在朝中有人,他们最大的靠山便是太子殿下,赫连家卖好与太子,太子殿下只会认为是表哥授意,表哥在太子府里即便受宠遭人妒忌,有太子殿下的信任与袒护,表哥会过得如鱼得水。同样,只要有表哥在,外公一家在泰安就会受到太子殿下的保护,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太子殿下更是人才两得...” 燕三狼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前的这个小女子什么都想到了。从临州一劫,茶队分开掉头运往桐州她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桐州... 只要在桐州,赫连家就是安全的,那么,桐州的兵马司是太子的人。 燕三狼看着笑着抿茶的赵安然,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而她怎么就敢...那么大胆地去仗太子殿下的势。她难道不知太子殿下在朝中的支持者甚微,靖王虽不是陛下亲子,却一直带在身边亲养,不似亲生胜似亲生,陛下未必不会将皇位传于靖王。 朝中中立之人不下少数,她如此急于向太子殿下投诚,又是那么坚定太子是储君,难道太子是储君就一定能上位? 她眼中的自信,燕三狼只有佩服敬畏,她有这份胆魄,有这份见识,足以让他刮目相看,以诚相待。 ※ 独自留下少夫人在屋里,简儿很不放心,可身边的这个少年却是将她带出了宅子,硬是把她塞进了马车。 听着马蹄声声,简儿心中苦涩。 她后悔了,真的不该听少夫人的话将少夫人带出来,要是...她忽然想起少夫人之前的言语,难不成少夫人要...走? 这下她是彻底的慌了神了,私会男子与之私奔,少夫人她怎么能...二少爷一片痴心他又该怎么办? 此刻的简儿除了后悔,只有懊恼。 “下车吧,你进去和他见一面,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不许拖沓。” 少年说出的话带着寒意,但简儿并不怕,在她下了车的那一刹那她险些激动的哭了,站在门外,看着破损的木门,她...一时之间有些迈不开步子。 “快去吧,一会儿没有时间了,还得赶回去。” 简儿赶忙地抹了泪推开门,奔跑着进了屋子。 “玉良!” 屋里正服侍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吃药,他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放下药碗,转头看向简儿,神情激动地奔到简儿跟前,握着她的手道:“简儿,你,你怎么来了?” 听他口中暗暗的担心,简儿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的甜,笑道:“你别担心,是少夫人让人送我来的。” 玉良一想,简儿如今不在大夫人屋里了,在二少夫人跟前做了大丫鬟了。又听简儿的话便知少夫人对她很好,忙拉着她到床前去见母亲,“娘,简儿来了。” 病**的妇人眼睛凹深,脸色蜡黄,亦是骨瘦如柴,一看便是久病之人,时日亦不多了。 “伯母,我来看您了。” 简儿顺手将药碗拿在手里,一手拿着瓷勺一口一口地喂妇人吃药,直到一碗药见底才罢了。 那妇人吃了药便有些疲惫了,她将二人撵开了床边,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 “我在府里听人说伯母病了你告了假出来了,很担心你又见不到你,如今见你很好我就放心。伯母...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买些补品,她日子...让她过得好些吧,她一个人养你不易,你多在跟前伺候着,得空了我也会来看看。” 简儿一番话更是叫玉良红了眼睛,他知道母亲时日不多了,不然他也不会出府这么久。 玉良不是个善甜言之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半晌,简儿支支吾吾地道:“我们的事...少夫人她说,会,会成全我们。” 玉良惊喜地握住简儿的手,眼睛盯着她看。 简儿羞红了脸,又觉时间不早了,忙离开了。 玉良看着简儿落荒而逃的样子,笑了,这些日子一来最开心的一笑。 第106章 温如玉的大少爷(加更求粉) 这一来一去的就算简儿一直催着马车快些,天色还是有些晚了,眼看着就要正午,这时候二少爷一定回去少夫人屋里用膳的,那么,少夫人悄悄出府... 简儿不敢想象二少爷若是知道少夫人与男子私会... 破旧的巷子里,赵安然与竹儿已然等在了那里,送她们出来的是另一个少年,她们见简儿来了,那少年忙上了马车,竹儿扶着赵安然上去,随后竹儿简儿也进了马车。 道路上马车飞快,车内的人却是感觉不到一点的颠簸。 “少夫人怎么一直盯着奴婢看?” 简儿被少夫人一动不动的目光看得有些撑不住了。 赵安然看一眼仍懵懂不知情的竹儿,调笑道:“简儿可见到心上人了?” 竹儿一听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简儿。 她居然去会情\郎了。 简儿脸色刷地通红,羞涩感激道:“多谢少夫人安排,我同他...会记着您的好。” 赵安然羡慕她与那人情投意合,她今生是无望良缘了,那么,她愿意去成全简儿,她得不到的她希望她的人能得到。 “她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简儿没想到少夫人也知道他母亲病了,心里更是感激了。“伯母她,怕是时日不多了,也就在这些日子了。” 赵安然轻声叹息了一声,原本她还想送些补品请大夫去瞧瞧,时日无多,她便不想多此一举了,又一想,她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最渴望儿女床前尽孝,她想必更想看着他及早成亲。玉良听说是极孝顺的,让他此时成亲怕是不会答应,而且她还需要简儿在身边,想想便道:“回去后你便收拾了东西出府,他母亲既是时日无多,你多陪陪他。” 简儿原本就想求了少夫人出府,哪知少夫人竟然替她想到了,忙郑重地跪下道:“多谢少夫人,奴婢...” “简儿快起来。”赵安然亲自扶起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子欲孝而亲不待,我也是年幼丧母,深知这其中苦楚。你同他能在老人家晚暮之年床前伺候,她看着你两个好,去的也安心些。” 简儿哽咽着道:“少夫人...” “少夫人小心!” 马车突地一晃,赵安然险些跌倒,幸好竹儿手快扶了她一把,简儿立刻抹去了眼泪,轻轻地撩开马车的一角,探出脑袋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的少年眼光冷冽地看着跌倒在地中年妇人,沉声道:“无事,不过是碰上讹人的了。” 简儿眼睛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正看到躺在马车前的妇人,一眼便知遇上了麻烦,又一想少夫人是悄悄出府,必不能将事闹大,回头看一眼蹙眉稳坐的少夫人,“少夫人看...?” “给些银子吧。” 简儿明白了,少夫人也同她一样不想将事闹大,便伸手拉拉少年的胳膊,递上五十两的一个秀囊,“时辰不早了,给些银子快些打发了,少夫人赶着回府呢。” 少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妇人,不甘不愿地下了马车,站到那妇人的跟前伸脚踢了踢她的胳膊,“喂,起来吧,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我们正赶路呢,快让开道。” 妇人未动,人群中跑出一个少女,很是精瘦的模样,一来就扑到妇人的身上大哭了起来,又骂“缺德”又骂\娘\的,真真是不堪入耳。哭了一会儿又见少年娟秀俊俏,一瞬见便看痴了,待回过神来看到少年手中的秀囊鼓鼓的,忙抹了泪抽噎着站起身,走向了少年。 “这位小哥,我娘她...你既撞伤了我娘,又要给银子看大夫,我知你心地不坏,只是还请小哥送佛到西,将我娘送回家去吧,我,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说着话便伸手去接少年手中的秀囊,白皙玉指轻轻地在他手心里划了个圈圈。 少年哪里是她能**的,登时便怒了,猛地推开她,喝道:“不要\脸的贱\人,大庭广众之下竟然...” 少女的动作很隐晦,她煞白了小脸儿跪坐在地上,双眸含水,楚楚可怜。 众人见这撞了人的竟如此凶恶,有那人已经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人都骂出了声。少年本是山中流寇自在惯了,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如今跟着大哥归良已收敛了许多,可今日遇上这样的事,他心里窝火,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坐在马车里的赵安然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她是已嫁妇人,冒然站在出来同那起子小人辩驳,不说能不能解决麻烦事,便是被人发现了身份她想逃都没出躲。 简儿微微撩开帘子一角,也是一脸的焦急。 被困在这儿迟早会引来官府的人,到时候少夫人回了柯家...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便是她也会被大夫人赶出府也不一定。 正愁苦之间,正看到路过的柯云展,一想,大少爷知道了,总比被官府送回的好,忙大声道:“大少爷!大少爷!” 柯云展未觉,小厮葛旭顺着声音寻去,一看那人陌生至极,蹙紧了眉头,又听她声如女子,便仔细一瞧,猛然惊道:“大少爷,是,是二少夫人的贴身丫鬟简儿。” 柯云展驻足看去,见马车中一闪而过的脸,顿时黑了脸。 他再不高兴也要过去,毕竟是他的弟妹,柯家的儿媳妇。 葛旭打头为柯云展开了一条道,柯云展站到马车前,看一眼地上仍未醒来的妇人冷冷一笑,道:“旭儿,将这两个讹诈之人送往官府,便说我柯云展送去的,顺道请了大夫去,看看这妇人可真是撞到了,若无,但凭府衙发落。” 那少女未得及求情便被葛旭不知哪里招来的人拖走了,众人见是柯家的大少爷,便知这马车里的人定是柯家之人,也就都歇了看戏的心忙散开了。 隔着马车帘子,柯云展站在外面道:“车内可是二弟妹?” 赵安然对柯云展亦是有着不一样的感觉,那一世,她的盖头便是柯云展揭开的,也是他陪她度过的洞房花烛夜,他虽然看了一夜的书,但对她有同情也有呵护,她一直认为柯云展地自己是愧疚。可是,当姜蕊嫁给柯云展以后,姜蕊对自己处处刁难,才知,他对她是动心了的。 她说没有一点心动,是不可能的,但她也知道他对她而言是奢望。 不同于成亲的宴客,她与他始终有着距离,她并不觉得局促,此刻他与她就隔着一层帘子,他温润的声音穿透到心里,她恍惚了,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前世与今生。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润地叫了她二弟妹,替她一次又一次地挡去了柯云嵇的羞辱,姜蕊的刁难。 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缓道:“是,是我。” 简儿和竹儿都以为赵安然是担心地怕了,简儿忙跳出马车站到柯云展的身边道:“大少爷也一道回去吧,有您在少夫人就不会再遇见麻烦了。” 柯云展本不想上马车,但一见简儿的装束便怒了,顺势上了马车,果然,她也是一身男装。 他瞪了一眼还如桩子一样稳坐的竹儿,竹儿一见忙也撩开帘子坐到了赶车的位置。 赵安然想开口让竹儿留下,但却有些胆怯,她鼓足勇气看向柯云展,见她铁青着脸,又见自己一身不伦不类的男装打扮,顿时慌了神,怯怯的,心碰碰地跳。 看到她不安害怕的模样,柯云展忽然笑了。 他想起四妹妹柯云韵,她也总是喜欢缠着他让他带她出来玩,那时候她也是男装打扮。 不生气了,打量着赵安然的模样,眼睛也是一亮,一愣神的瞬间便又恢复了冷清,道:“以后想出门便让二弟陪着光明正大的出来,不必如此,咱们家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赵安然也只是简单地应了是。 她要出来断不能让柯云嵇跟着,否则她的绸缪岂不是功亏一篑。 柯云展见她如此怕自己,又有些心不在焉,便不悦了,可又不敢训斥,生怕把她吓得再不言语了,缓声道:“今儿都去哪里玩了?” “恩?”赵安然惊讶地恩了一声,又赶忙道,“没去哪里,就,就随便逛了逛。” 柯云展从来都是温如玉一样的翩翩公子模样,怎么会让她这么怕?他心里突然很不舒服,竟不自觉地出声道:“你很怕我?” 刚说出来,又觉得很不妥,道:“没事了。” 赵安然不解他这是怎么了,‘哦’了一声,沉默了,良久,心思沉定后又道:“我没有怕你,只是,我是偷偷出来的,怕...” 柯云展忽然又笑了,说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以后出门也不许这样了,就像今天这样,若不是遇见我,等官府的人到了,真的将你送回柯家,娘她断断是容不得你了,你会被赶出柯家的。”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赵安然恍惚地迷茫地抬眼看着温和而笑的柯云展,一时之间竟痴了。 想起洞房花烛夜,他也是这样对自己笑得,他笑着让她早些安歇。她那时候以为他就是柯云嵇,竟然按着嬷嬷的话,主动上去帮他解扣子,他躲闪了...她尴尬地无以自处。 那段不自知的时间,是她上一世最幸福的时光。 她脸红了,笑得娇羞甜蜜。 第107章 残暴 角落里,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嘴唇咬出了血。 “二少爷...” 娄海在一旁不敢太出声,他第一次觉得二少爷很可怕,这一刻他有种要上前撕碎大少爷的冲动。娄海也是暗暗心惊,整整一个上午,二少爷跟在少夫人的身后一路相送,即使遇见了麻烦也没有现身,只是让娄海去叫了人。 哪曾想,大少爷横插了一杠,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上了马车,又把车里的简儿菊儿赶了出来,这般孤男寡女,...也难怪二少爷生气了。 娄海不知道的是,在柯云嵇的心里他已经认定了赵安然喜欢的人是柯云展,若在平日遇见这样的情况,柯云嵇对柯云展只有感谢,可面对赵安然,他不淡定了,真的是很憋闷,总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虽然他也知道光天化日不可能有什么,可他脑子里就是乱哄哄的。 柯云嵇一直跟在马车后,只见马车停在了柯家后院的小巷子,这里少有人走动,赵安然从马车上探出脑袋,看左右无人又钻进马车里同柯云展道谢后便慌忙地下了马车,与简儿竹儿一道闪身进了后院。 待看着她们走远了柯云展才看着赶车的少年道:“我不管你是谁,但今天是事我希望你都忘掉,还有,告诉你家主子,以后没什么事还是不要来打搅弟妹了,她,毕竟已经嫁为人妇,你家主人这般行为实在有碍名声,若他果然是为了弟妹好,就此就断了来往吧。”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柯云展,也不说话,等他说完了才上了马车赶车离开了。 柯云展感到很头疼,他不知道他这个弟妹究竟瞒着二弟在外面干什么,这个少年一看就是身怀绝技之人,他面对柯云展的冷待面不改色,可见他也是见识广的,他对这个弟妹越来越好奇了。 抬眼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摇了摇头也进了后院。 赶在午膳之前进了屋,赵安然急忙换了衣服,穿戴整齐了才坐到餐桌前等着柯云嵇。 一直坐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娄海才姗姗来迟,进门来,他并没有给赵安然行礼,而是冷冷地鄙夷地看着赵安然说道:“二少爷今儿在平夫人那用膳,如今已经在平夫人那歇下了,少夫人不用等二少爷用膳了。” 赵安然桌底的手紧紧地绞着丝帕,良久,面上带笑道:“劳你跑一趟了,菊儿赏些银子给娄海。” 娄海推辞道:“多谢少夫人赏赐了,只是,这是做奴才的本分,这银子奴才不能收。” 也不等赵安然开口,娄海转身就走了。 赵安然愣在当场,待回过神来顿时却是一激灵。娄海向来对她殷勤小心,今日的样子与往日截然不同,难道... 她不自觉地看向了简儿,简儿接触到赵安然冷冷的目光,忙慌道:“少夫人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安然听简儿的说辞便信了,她刚才是一时相差了,仔细想想,她派人将她送到了玉良那,她断没有时间同柯云嵇传话,那是怎么回事? 娄海的态度很恶劣,她能想到柯云嵇一定比娄海还要生气。 菊儿在一旁也是焦急,想想道:“少夫人,不如我去平夫人那瞧瞧,我同平夫人院里的珍儿还行,总在一起做针线,兴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赵安然摇摇头道:“算了,都去吃饭吧,没事。” 该来的总会来,柯云嵇既然没有来质问指责,那他应该就是不管不顾了,他最多是不理会她,对她又能如何?她心里并不害怕柯云嵇,相反,她倒是希望他真的不理她了。 这一夜,柯云嵇酩酊大醉地在平夫人的屋里歇下了,安娴原本的期望也成了一夜的忙碌,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也累得睡着了,刚眯了不到个把时辰珍儿便来叫她起床了,她强撑着身子穿衣洗漱,急匆匆地赶去正院里请安伺候。 柯大夫人见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又想到昨日嵇儿喝醉了,便知她照顾了嵇儿一夜,忙笑着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侧,让丫鬟帮梳头,她则同安娴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珍惜自个儿的身子,昨儿个嵇儿喝多了,晓得你累了一夜,怎么不多睡会儿。” 安娴甜甜一笑,面上难掩的疲惫,道:“再怎样也不能不给娘亲请安,我白日里左右无事,有的是时候补眠,只是劳娘挂心了,是我的不是。”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你是嵇儿的媳妇,我关心你那还不是应该的。”一想成亲两月有余,却不见她有动静,忙悄声问道,“怎么还是没有身子?有没有找大夫瞧瞧?这个月的月事可准?” 安娴立刻红了脸,红晕中略带苍白,笑道:“二少爷在我屋里不过几日,哪里能那么快,何况我只是平夫人,不能赶在少夫人前头。” 柯大夫人自然明白这道理,但她就是不喜欢赵安然,人得是很不错,可她很少来自己跟前请安伺候,整日也没个影子,她反倒越来越喜欢殷勤的安娴,她又是嫡女出身,不比赵安然差,更有父母皆在,姐姐又是那样高的亲事,在她眼里,安娴更适合二少夫人的位子。 沉思半晌,柯大夫人道:“也不能就这么等着,安然那边我过两日就请大夫瞧瞧,若是身子不妥,也不能耽误了嵇儿的血脉。”柯大夫人笑着看着安娴道,“我当初就瞧你不错,果真嫁过来了你比她更懂礼,做平夫人委屈你了,将来...嵇儿不能没有嫡子,你若先有了孩子,我便替你做主。” 做主?那不就是要扶正。 安娴惊喜地看向柯大夫人,略有担忧道:“娘亲,二少爷他喜欢的是二少夫人,我...” 柯大夫人眼睛弯弯,笑道:“我是他母亲,他断不会忤逆我的意思。” ...... 连日来,安娴来正院更勤快了,赵安然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世家嫡女这样作为实在是丢脸,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躲避着眼不见心不烦。 近来,赵安然闲来无事绣了一个金龙香囊,柯云嵇见到了香囊,一看就是男子佩戴的样式,以为她是给自己绣的,近日对赵安然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对柯云嵇这样时而雷时而雨的样子,她是见怪不怪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日艳阳高照,连日来的阴雨连绵这突然而来的阳光格外的诱人,赵安然便偕同屋里的人一同在园子里走走,临出门时看到了那个绣好的香囊,想了想还是带在了身上。 “去大少爷那边。” 简儿不解但还是领路了。 站在大少爷院子外面,赵安然定了定心神迈步进去了。 柯云展正在书房里习字,听说赵安然来了,忙来到了正厅,笑道:“二弟妹怎么来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谢谢你,那日多亏你帮忙。”赵安然手里捏着香囊,微微递出去,“恩...我见你香囊破旧了,得空绣了个给你,手工粗糙你别嫌弃。” 柯云展看着赵安然手里小金龙的香囊,栩栩如生跟活着的似的,很喜欢,伸手接过了香囊,道:“你绣工很好,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以后别说自己手工粗糙,我瞧着很好,我很喜欢。” 他从来都只会说好话,赵安然脸红了,她垂头‘恩’了一声便急急地退了出去,刚出了门便撞在了来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 柯云嵇冷着脸看着赵安然,抬头看向柯云展,见他手里拿着那个金龙香囊,紧攥的拳头骨头咯嘣咯嘣的响。 柯云展知道自己的弟弟生气了,可他也明白此时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反倒不如闭口不言。 赵安然也没想到柯云嵇会来,她愣愣地忘了反应。 柯云嵇看了一眼柯云展,拉起赵安然的手就走。柯云嵇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回了院子,拽着她进了卧室,猛地将她推倒在**,低头俯身上去,狠道:“你怎么就那么贱,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了?恩?光天化日...” “我没有!”赵安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害怕极了,这一刻的柯云嵇像极了那一世的他,冷、狠、绝。 她用力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狠狠地压在了**,他的手撕扯着她的衣裳,手揉捏着她的双\乳,嘴里不停地羞辱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贱。” 赵安然羞愤,却挣脱不开。 “你起开!起开!” 她越是拒绝,他越是肆无忌惮,手解开了束腰,顺势探入了身\下,“你喜欢大哥,那他呢?喜欢你吗,恩?”没等赵安然开口,柯云嵇掏出手,看着手上的湿润,伸到赵安然的眼前,“瞧瞧,你心里惦记着别人,却能对我这个不爱的人释放身体...你当真...” 他到底没说出那两个字,但赵安然却意识恍惚了。 “yin\荡!” 这个迫她最终自杀的词,这一世又是他说的,他又一次伤了她。 意识恍惚中,赵安然真的无所顾忌地吼出了声,“我yin\荡是不是?那你呢,你在我这个荡\妇身上做什么!你比我这个荡\妇还不如!” 嘴里嚷着身体却在排斥,手脚并用地推搡踢打,柯云嵇却是怒极,将她压在了身下,毫无预兆地挺\进了她的身子。 她身体痛,心更痛。 第108章 避子汤(加更) 累,好累。 赵安然浑身上下没一处好了,她恨极了柯云嵇,恨。 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看着清风吹拂着轻纱,直到柯云嵇穿戴好了站在那儿看着她,她仍旧是一副郁气沉沉的样子。 柯云嵇慌了,他经这一事自然知道赵安然的清白,那一抹鲜红尤为的刺眼。 他终究还是强迫了她。 可他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抬眼看着**死气沉沉的人,转身出门了,在门外她叮嘱人准备热水,又让娄海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小厮守在了院外。 门外的陈嬷嬷与菊儿听这屋里从哭喊到无声,心就一直揪着,待进了屋子看到床榻的凌乱与随处可见的碎衫,陈嬷嬷强咽下眼泪,指挥着菊儿一众人替赵安然梳洗。 赵安然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任由着她们梳理,眼睛一动不动。 陈嬷嬷将人都遣了出去,叹息一声道:“少夫人想开些吧,二少爷对您毕竟有心,他是气极了才失了分寸,您...已经成了这样,就好好同二少爷过日子吧,再别想着那些...” 赵安然眼睛闪了一闪,最终化作一抹苦笑。 原来陈嬷嬷也知道的,她一直以为她做的很隐秘,那么菊儿也知道,柯云嵇...就更别说了。 屋内死寂,任陈嬷嬷说了那么多,赵安然始终沉默不语。 良久,赵安然沙哑道:“陈嬷嬷去熬一碗避子汤送来吧。” “少夫人!” “嬷嬷,你若还心疼我就照我说的做,今后...我便不去请安了,谁都不见,他...若他来了也别拦着,只须备一碗避子汤即可。” 陈嬷嬷彻底慌了,她不明白少夫人究竟在想什么,可身子已经破了,难不成还要拒绝同二少爷好好过日子?避子汤,那可是伤身子的药,吃多了便会不孕。 “嬷嬷不必劝我,若嬷嬷不去准备避子汤也可,待来日有了孩子我做掉就是了。” “少夫人,二少爷他...” “别跟我提他!”赵安然忽然喊出了声,半晌又道“今后我们自己用膳,他来了就将他送去平夫人那,这个院子里的人你也知会一声,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起他,否则就撵出去。” 陈嬷嬷没有再劝,她也知道二少爷做的过了。 但是,她真的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过日子。 这一日,柯云嵇一直窝在书房,哪里都没有去,他心不静,看不下书,也写不出字,只坐在书房里发呆。 要说后悔吗?他不后悔,能得到她是他的渴望,但他却懊恼自己的冲动,那样伤了她。 吱呀门响,娄海进来了。 “她怎么样了?” 娄海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柯云嵇有些急躁了,慌张了,忙道:“她到底怎么了!” “二少爷,二夫人她...她叫人准备了避子汤,而且让丫鬟守在门外,说,说若您去用膳就把您请到平夫人屋里,还,还有,少夫人还说了但凡您去了那歇着,也不必拦着您,只要,只要准备一碗避子汤就...” 避子汤! 柯云嵇咬着牙青着脸,良久道:“可请了大夫?” 他记得她的身上都是他咬过的痕迹,下\身也破了,若不用药会很疼。 “没有。” 柯云嵇蹙眉,说道:“速去将安大夫请来。” 大夫是请来了,可是却进不了赵安然的院子,娄海急忙报给了柯云嵇,柯云嵇想了想站起身去了赵安然的院子。 远远地看见安大夫被拦在门外,柯云嵇上前怒道:“让开!” 竹儿却冷冷地看着柯云嵇,冷声道:“二少爷,我家姑娘说了以后这里白天不欢迎您,若您想找人说话,隔壁的平夫人和双姨娘正盼着您去呢。” 竹儿进屋见到赵安然一身的青紫,又在洗澡的时候看到下身的伤口,心疼地直抹泪,此时柯云嵇送上门来,她岂能放行。 “我家姑娘歇息了,二少爷请回吧。” 这回却是菊儿出声了,一旁的陈嬷嬷看着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忙上前道:“二少爷回去吧,姑娘她...是不会让大夫看的,女人家...总要脸面的,二少爷便是回吧。” 柯云嵇知道进不来门了,可他却是越发的害怕了起来。 赵安然的性子他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他知道,她很倔强,如今他强迫了她,她若有恨还好,若是形同陌路的无视,他真的怕他受不了。 柯云嵇的担心并没出现,但更糟糕的状况出现了。 赵安然没有拒绝他晚上来她的房间,也不会拒绝他的触碰,但冰冷的容颜却让他下不去手,尤其是当他试图去解她的束腰,试图激怒她让她冲自己发火的似乎,她居然完全不顾屋里有没有他人,也不顾是不是青天白日,就那样顺着他的动作自荐枕席。 柯云嵇痛苦了,他明白,他那句没有说出的话伤了她的心“yin\荡”二字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拔不出来了。她这是在自轻自贱,把自己这里当做了青楼楚馆,任他取,任他乐。 可他不想这样侮辱他,他真的是无心的。 他想解释,可看着她冰寒毫无表情、面无血色的脸,他又说不出来了。 他没有再碰她,每天都宿在她那儿,她也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连门都没有再出去过。 他一度怕她想不开,便叫人日夜守着她,可他发现她并没有轻生的念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加觉得沉重了。 若是她一辈子不说话,一辈子不理自己...他不敢想像。 一连着很多日子赵安然都不曾给柯大夫人请安了,十月十日是柯大夫人的生辰,五六日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了,可赵安然没有来帮忙不说,竟然连句话也没有捎来。 “嵇儿,你媳妇儿到底怎么了?每次都让人来说是病了,可又不请个大夫,如今也不来请安,整日的不出门,太不像话了!” 柯云嵇一想起赵安然的冷漠心就是一抽一抽的难受,面上却也只能笑着道:“娘,安然她真是身子不舒服,我昨天就在她那歇了,如今脸色也不好,饭也吃不下...娘消消气,等过些日子她身子好些了我让她来跟娘赔罪。” 柯大夫人蹙眉道:“真是病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过会儿把安大夫请来去看看,总这么撑着也不是办法。” 柯云嵇应了是,便站在一侧不说话了。 柯云展皱着眉头看着柯云嵇,他在想要不要同他解释,可又一想怎么说都是越描越黑,可...他同弟妹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儿。 他虽然觉得柯云嵇错了,可毕竟是他弟弟,那又是他的妻子,他实在是没办法插足。 “大嫂,我听着云嵇的话怎么觉得然儿是有了身子了?大嫂也知道,我那会儿怀了身子就不爱吃,如今然儿这样难不成...” 二夫人的话顿时让柯大夫人眼睛一亮,转头道:“嵇儿,你二婶娘说的可是真的?” 柯云嵇眼中失落,勉强笑道:“没有的事,她就是身子不舒服而已。” 二夫人猜想着赵安然是怀孕了,又怕被人害才不肯说,忙笑着道:“大嫂,云嵇是个大男人,他哪里知道这些,不如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 柯大夫人应了声叫人去请大夫,转头看见安娴一脸艳羡,忙拉着她站到自己跟前道:“你也别羡慕,这女人总会有的,你身子没什么不妥,只静等便是,等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也就有了盼头了,可不许去妒忌她人。” 安娴慌忙回话道:“娘亲,我,我只是羡慕少夫人,并没有妒忌,少夫人是正妻,她比我先有身子才合规矩。” 有了孩子就有了盼头? 柯云嵇忽然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说让她有个自己的孩子,她就不会这样心如死灰般冷漠了? 可转念又一想,她那样坚决地用了伤身子的避子汤,她是不会愿意要他的孩子的。 柯云展看着柯云嵇一亮一暗的神色,料定他们之间不是他查到的那样,难道弟弟真的做什么伤了她?想起她那一刹那的娇羞与慌张,柯云展莫名地心慌了。 诊了脉,安大夫一脸为难地站在众人面前,久久不语。 柯云展见他不说话,便知一定有隐情,忙让人都下去了,二夫人见此,也只好称有事先离开了,屋里只剩下柯家大房的人。 “有什么事大夫只管说就是。” 柯大夫人以为赵安然是身子不能生育,便暗自有些欣喜。 安大夫深呼一口气,哑声道:“二少夫人是因吃了性寒的避子汤才导致了月事不稳,且二少夫人心中郁结,又...又受了重大的打击才会导致吃不下东西,我开两副药给二少夫人熬了喝了变无碍了,只是这心中郁结...却要二少夫人自己想开了。” 柯大夫人惊讶了,避子汤! 她居然喝避子汤! 送走了安大夫,柯大夫人登时怒火冲冲道:“去,把二少夫人给我请来!” 柯云嵇一见母亲生气了,忙上前拦着道:“娘,她如今正病着呢,就算有事也要等她身子好了再说。” 柯大夫人却是怒极笑了:“为人妇居然喝避子汤,她是想让你断子绝孙呢!”柯大夫人指着柯云嵇的额头,恨其不争道“你说说,你偏偏就喜欢她,她哪里好了,你倒是说说,如今闹这样,柯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第109章 鱼水\欢宴 柯大夫人气了一场,柯云韵在一旁又好话说尽了这才没把赵安然找来。但她本就对赵安然有成见,如今是更不待见了。 柯云嵇见大夫人歇了心思,安了心才借口同大哥一起去筹备宴席之事出了正院。 他本不想再强迫赵安然,但母亲的生辰她若不来的话,说不过去,母亲会更不待见她,想了想他还是迈步去了赵安然的院子。 相比赵安然的心如死灰,此刻的柯云嵇有些激动。 刚才在正院里那句“有了孩子就有了盼头”确实让他心动了,他盘算着是不是让她有个自己的孩子,女人都是心软的,她现在嘴上不要,真正有了孩子她难不成真的打掉?他是不信的。 “少夫人呢?” 柯云嵇进了屋里见赵安然并不在,心里有些慌张,忙出了屋子问守在门外的竹儿。 竹儿起身行礼,手里拿着未做完的针线,眼睛抬都没抬一下,就那么垂眸道:“我家姑娘难不成整日介呆在屋里?好人也会闷病了,二少爷贵人事多,又逢大夫人生辰,您可该好生在大夫人跟前伺候,我家姑娘就不劳动二少爷操心了。” 柯云嵇对竹儿的无礼心中有气,却也只能受着,她毕竟是赵安然从赵家带来的贴身丫鬟,跟着赵安然也有好些年了,他...或许在赵安然的心里都比不上这个竹儿来得重要。 暗自叹息,柯云嵇拖沓着步子离开了。 娄海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稍稍等了一下,见柯云嵇走得稍微远些了才狠狠地看着竹儿道:“别以为你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就可以对二少爷无礼,我告诉你,以后要是再敢对二少爷这样说话...” 也是娄海敲打的不是时候,他的话正好让赵安然听个正着。 “你要对我的人做什么?” 赵安然的语气淡淡的,冷冷的,明明是最平平的声音却叫娄海禁不住怯言了。 娄海谨守奴仆本分地冲赵安然行礼,起身后道:“是娄海的错,娄海跟竹儿姑娘道歉,只是...少夫人已经是柯家的少夫人,这称呼还是改了的好,大夫人生辰也没几日,少夫人此时闹出的事大夫人已经很不高兴...您既然无法逃避地要在柯家过活,就该讨大夫人欢心、讨二少爷的欢心...” 赵安然抬眸冷眼看着娄海,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 娄海真心是一片好意,但赵安然不领情,反倒冷眼看着他,他心里也是替二少爷担心。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二少夫人根本就对少爷死了心,对生活也死了心,她就是想这么不好不坏地过着,得过且过一日算一日。 二少爷爱上这样一个倔强的人,真不知... 等娄海离开了,赵安然将院里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叫来了屋里。 “嬷嬷,你和菊儿将咱们的东西收拾打包一下,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就趁着现在府里人来人往,你让沈青拿出去典当了换成银票。” 赵安然冷不丁地冒出这话,陈嬷嬷楞了,半晌道:“姑娘你...” “嬷嬷不是早就看出来,我离开是早晚的事。” “可是姑娘现在已经...” 陈嬷嬷也有些说不出口,她已经破了身子,以她残破之身离开柯家,将来如何立足于世。 “无碍,嬷嬷,即便在柯家我也没有未来而言,大夫人对我有成见,姑妈她心思不纯,安娴又存了上位的心,我...是无心在这里,虽然...但我并没有想再嫁人。” 陈嬷嬷想劝,但菊儿和竹儿都没有再开口,她便住了口。 其实她也明白了,赵安然不离开柯家便会一直冷脸下去,心如死灰的样子总叫人提着心,离开了也好,若二少爷果然有心,是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更何况,若二少爷无心任由姑娘在外不闻不问,她这个做嬷嬷的也定然不离不弃。 竟然无人再开口劝她,赵安然着实有些惊讶,但抬头看到竹儿冲自己眨眼,她才明白,原来是竹儿早同菊儿说了。 她再没想到,大大咧咧的竹儿也有这样心细如尘的一面。 这屋里只有简儿没安排好,她看着明明有心事的简儿,心知若不妥善安置,难保她不会出卖她,毕竟她与玉良两情相悦,青梅竹马,她与她不过才几月的相处,是比不上他们多年的情分的。这些日子简儿对她的真心,她也明了,要离开了,她还是乐意成全她的。 “嬷嬷,去拿一千两银票来。” 陈嬷嬷管着银钱,她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张银票。 “我离开前会将你的卖身契要来,你和玉良我本想看着你们成亲,但如今看是不成了。”赵安然面上挂着微笑,眸中有些艳羡,“这些银子你拿着,别推辞,你和玉良出了这府便没了去处,有些银子傍身才不会艰难。” 简儿哭了,她哽咽道:“少夫人其实不必离开的,二少爷他对您...” “简儿别劝我,我心意已决。” 安排好了一切,赵安然就将人都撵了出去,自己坐在窗前呆愣愣的。 晚上,菊儿收拾好了床铺服侍赵安然歇下,她刚躺好,就看到步至床前的柯云嵇,赵安然显示身子一僵,转而又放松了起来,这些日子他没有再碰过她,今天一样也不会。 菊儿有些担忧地关了门,柯云嵇则爬上了\床躺在外侧,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将赵安然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心里一阵阵的失落。 手慢慢地伸进了她的上衣里,面带微笑,语气柔和道:“别再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他见她没有丝毫原谅之意,只有对他的冷淡疏离,声音有些暗哑道,“我,我想有个孩子,我们的孩子,然儿...” 他这般亲昵地叫着她的名字,说着那么甜蜜的情\话,却只是让赵安然越来越冷。 她打定主意要走了,哪里还会要孩子。 “不。”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回开口,虽然是拒绝,但她毕竟开口了,柯云嵇还是有些高兴。 “有了孩子就有了盼头”这句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加之赵安然又因孩子的话开了口,他觉得,让她有个孩子或许真的会开心,会原谅自己。 手上的动作便有了些肆无忌惮,赵安然轻推了一下没有奏效,便任之了。 虽然她不舒服,有些排斥,不同于第一次的残\暴,这一次他极尽的温柔,但赵安然的身子像是一团冰一样,始终没有融化。 柯云嵇忍的辛苦,脸上冒着汗水,可他不敢再冲动,只能一边一边地摩挲着她的身子。 他晓得她排斥,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冷,身子没有半点反应。 他看着她冷冷的眸子,停顿了一瞬,下定决心般地手缓缓地下移,直到摩挲到身下密\林,手轻轻地揉按着,他明显感到她身子轻微的一颤。 他的心突然激动了,手上的动作也更是卖力了。 赵安然即便在世为人,她同情\场上的高人柯云嵇相比却是差太多了,终于还是化作了一滩水软在了他的身下。 只是,他和她都知道,这一场欢宴两个人并没有多少快感,有的只是身体上的相溶。 完事后赵安然穿了小衣正欲起身,却被柯云嵇按住了肩头。 “睡吧。” 赵安然没有看他,执意起身,他用力地将她缩在自己的怀里,不去看她的冷眼,口中的呢喃带着些许的乞求:“我只想要一个孩子,然儿,别拒绝好吗?” 他居然想要她的孩子? 赵安然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孩子?他明明说她“yin\荡”,又像上一世一样残暴地了事,虽然他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给她一碗避子汤,但她却不想再要他的孩子了。 她更不想她的孩子不是她盼来的,将来她面对孩子就会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她真的害怕。 “松开。” “然儿,别拒绝我,别再喝避子汤了。”他没有松手却也只是口中祈求着。 赵安然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了。 柯云嵇嘴角微翘扬起一抹笑意,搂着赵安然沉沉地睡去了。 赵安然一动不动地被他箍在怀里,真的是又气又恨却丝毫没办法,心里不知咒骂了多少回,终是困顿至极而合上了眼睛。 清晨日光照进屋里,菊儿看着眸中冷淡但屋里难掩的春意之后的凌乱,心里对她留下便有了些许的心思。可赵安然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歇了心。 “菊儿去熬一碗避子汤。” 菊儿一听便知二少爷又白费了心,只是避子汤却是不易得了,她支吾道:“二少爷他,他将院里的药都拿走了,还吩咐了门口的人不许让咱们院子里的人私自抓药,姑娘...二少爷他...” 赵安然心惊,他居然真的要她生孩子,他究竟要干什么? 此时门外守着的那两个人怕是不会轻易让她的人去抓药,她想了想道:“菊儿,你亲自去平夫人那一趟。” 第110章 情愫 “菊儿姑娘,别为难我们,二少爷说了有什么需要的二夫人只管吩咐一声,我们去办。” 菊儿站在院口内一时竟愣了一下,二少爷居然...居然要软禁姑娘,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面上越发地冷淡了“我不出去,只去平夫人那一趟。” 两个人见菊儿认真,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我就随菊儿姑娘走一趟吧。” 院子廊下的赵安然看着菊儿同院门口的人交谈,眼里更多了一分坚定,她一定要、一定要离开柯云嵇。在她眼里,现今的柯云嵇比上一世更加的可恶可恨不可理喻。 菊儿没有从平夫人那得到想要的帮助失望而归。 赵安然却并没有放弃,她始终在等,她知晓平夫人心动了,只是迫于柯云嵇她不敢冒险,她害怕,怕被柯云嵇怨恨,可她同样不希望赵安然生下嫡子。 嫡子,那是有着不可动摇地位的,即便柯云嵇将来不能继承柯家大业,但他毕竟是长房嫡子,也会分得一份产业,赵安然的孩子会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业,而她的孩子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得不到丝毫。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平夫人都没有出现,赵安然险些都要放弃了。 “二姐姐,我帮你对我好是有好处,可若是被柯家任何人知道了,我可能就是被休憩的命,二少爷心里的人是你,即便我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我本就不得他的心,好不容易讨得柯大夫人的欢心,若帮二姐姐而在柯家失了心...” “三妹妹似乎还没有看清楚形势,我早就同三妹妹说过了,我不在乎柯云嵇,在乎的只有名分,但是妹妹不知如今我连这名分都看不上,妹妹若喜欢我便与了妹妹,只是究竟要如何得到,妹妹须得自己经营,我可以一旁不管,甚至可以自贬,我只要妹妹帮我弄来避子丸药。” 赵安娴愣怔了一下,心里难掩的激动。 她有想过赵安然会给她更好的条件,但却不料竟然她能为了避子丸药做到自贬其身。 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她...怎么能,怎么可以? 她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赵安然。 要安娴相信她无心争宠,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可是她却是时间紧迫,想到柯云嵇的残暴、他的侮辱...侮辱?赵安然眼中略带伤痛地看向了赵安娴,苦涩道:“妹妹不知,姐姐其实...其实喜欢的人是大少爷,我如今不能为他守身,也不愿怀上他亲弟弟的孩子,我...我...妹妹不能成全姐姐吗?” 赵安娴震惊地看着眼带痛苦的赵安然,她眼里的伤痛是真的,面色也有些苍白,整个人看着竟有些飞吹欲倒的感觉,她居然是真的喜欢大少爷。 “二姐,你...你怎么能...” “翩翩如玉的佳公子,我喜欢他难道也有错?我不想,也不能怀上别人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不能是...” 不能是柯云嵇,可赵安然没有说出来,但脸上的痛苦之色有几分楚楚可怜。 赵安娴叹息了一声道:“二姐既然不喜欢二少爷,为什么还要嫁过来?当初你如果拒绝了...” “妹妹难道不知道我父亲他有意将我送与人为妾?这也倒罢了,可那里离临州如此之远,我若去了今生便再无望了,我宁可嫁到柯家,哪怕看着他,也好。” 赵安娴没想到她的二姐居然爱上了大少爷,而且爱得如此之深。 “二姐难道没有想过,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他...他是不会同自己的弟妹在一起的,你这样伤了身子,今生便真的无望了。” 不是她怜惜赵安然,实在是她不相信,这样的事...真的是匪夷所思。 赵安然重重地叹息,良久站起身子“三妹妹信便罢,不信姐姐也无话可说了,只是...只是希望妹妹别后悔,我只求妹妹这一次,若我不幸有了他的孩子,我会好好地做这个柯家二少夫人,好好地照顾我的孩子,将来若是妹妹的孩子不得出头,也别怪姐姐没给妹妹机会。” 庶子... 赵安娴瞬间煞白了脸,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强撑着身子苦笑道:“姐姐又何必说这样的话,二少爷的心在姐姐身上,我即便有了地位,得不到他的心,要来又有何用?” “真心?”赵安然忽然笑了,笑得很是讽刺“妹妹还是不明白,他,他有心吗?大乘向来三妻四妾的人少之又少,像柯二少爷这样风流之人,你能留得住他的心?即便是留住了,你能留得一世?青楼楚馆街巷而立,他那样流连huā丛之人...” “姐姐真心奉劝妹妹一句,别真的陷进去,到时候苦的只有你自己。” 赵安娴眼眸中闪逝的慌张,赵安然看着微微地摇了摇头,沉思良久,她才答应了赵安然之言,当天的夜里她便以送首饰的名义让贴身丫鬟倚秋送来了一小瓷瓶的丸药。 合着茶水,赵安然吞服了一颗。 肚子有些冰凉,吃了饭便躺在**,蜷缩着沉沉地睡去了。 直到暮色浓重之时,柯云嵇才悄声地摸黑进屋。 他侧身躺到赵安然的身侧,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在书房等了一天,一直在等她去找他,哪怕是去吵架也好,他只是想等到她,可是她居然无声无息地,甚至连生气打骂都不曾,该吃吃该喝喝,他听着娄海的传话,她就那么平静的接受了. 他本应该高兴的,可不知怎地就是高兴不起来,夜幕之下,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她微蹙的眉头。 心想,或许她并没有接受,而是不在乎了。 他心底到底害怕,她越是平静,他越是觉得很是不妥,心里纠结的难受。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紧蹙的眉头,小声嘀咕道:“我怎样才能抚平你心里的不悦,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地对我笑?” 越想越难受,他的手不由控制地抚上了她的身子,顺着宽松的里衣伸了进去,探到密林深处。 赵安然已经醒了,可她自知拒绝挣扎无用,便不愿睁开眼睛,强忍着欲\望不让自己出声。柯云嵇看到她微颤的睫羽,知她醒来了,可见她就连睁眼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心里很是不服气,心中一横,两手指并拢竟...竟探了进去。 躲避着他的手指深入,赵安然向上移了一下身子,柯云嵇哪里容她逃避,一手按着她的肩,让她不得动弹,手指却一直在卖力地挑\逗着她。 他就是不服,就是要她主动攀附。 可她比柯云嵇想的还要坚持、倔强,柯云嵇已然大汗淋漓、青筋暴起,她已然紧要牙关。 他一狠心又加入了一根手指。 赵安然青涩的身子,哪里经得住柯云嵇的挑拨,最终还是软成了一滩窝在了柯云嵇的身下,尤其是浑身的欲\痒,更是如万蚁攀爬,口中也渐渐地呢喃出声“放过我...别再折磨我了。” 柯云嵇凑近了她的耳畔,磁性沉哑道:“说,你想不想,嗯?” 赵安然迷蒙着双眼,水汪汪地看着柯云嵇,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舌尖微舔唇瓣,道:“想,我想。” 柯云嵇得逞地一笑,撕拉一声扯去了身上的里衣,挺进她的身子。 第111章 敌手 ※ 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赵安然不同往日地睁开了眼睛,挣扎了许久,道:“你母亲将简儿给了我,她便就是我的人了,明**把她的卖身契要来吧。” 柯云嵇听她开口便笑了,不管她说什么,但她能开口又让自己帮忙,他很开心,这毕竟是好的开始。 他连忙应了。 他确实也说到做到了,心里虽然有疑问但也没有细问,毕竟母亲送给她的人便就是她的了,卖身契给她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没料到,再去她的屋子便没有见过简儿,他疑道:“怎么不见简儿在你跟前伺候?” 赵安然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声音平淡道:“我放她出府了,对了,你的二等小厮玉良我也放出府了。” “玉良?”柯云嵇轻声嘀咕,疑惑却没说什么,毕竟玉良虽然在府里做活,但并不是卖身柯家,也只是在柯家干活而已,放出去也就放出去了,人不够了再买便是。 ...... 柯云嵇每日都宿在赵安然屋里,这让妾侍无双妒忌的发狂,但是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赵安娴相比之下就安稳了许多,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她也明白,赵安然是不会有孩子的,只要她没有孩子她就有机会,正趁着柯大夫人的寿辰,她不是在柯大夫人跟前凑趣就是忙着妆点府邸。 这府里本来就没有大少夫人,唯有的二少夫人整日不出门,平夫人上阵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甚至大家都看她很得柯大夫人的欢心,也就都讨好她,巴结她,那谄媚的姿态赵安娴看着也不很喜欢,但她却很享受这样的尊荣。 十月十日这日很快就到了,赵安然已然闭门不出,柯云嵇心里也不能说不怨,可他也明白是他自己逼她太狠,每日又在她的房里行\房,她嘴上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挣扎,可事后的懊恼怨恨他还是看的出来。 他不想看她不悦,但更想她能长久在他身边,心里只有他,他迫切需要一个孩子。 七八天了,也不知道她的肚子有没有动静。 柯家很热闹,贺寿的人也很多,然而座上宾也只有名门望族的赵家和姜家,这回来贺寿的人并不算太多,只有几家的夫人同姑娘,可这也让柯大夫人笑弯了眼睛。 赵家只剩下大姑娘和四姑娘,大姑娘又是订了亲的,她便没有来贺寿,四姑娘安雅却是跟着赵三夫人来了。姜家当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姜蕊,她依然是羞涩地笑着,跟在姜二夫人的身边。 今日寿辰各家的少爷也都来了,便是同柯大夫人贺了寿就去院子里了。 赵安雅也跟着安娴一同去院子里探望赵安然,屋里只有姜蕊乖巧地跟在她母亲身边,柯大夫人见她如此便笑了笑道:“妹妹怎么不让蕊儿也去玩,她一个小姑娘跟我们在一块哪里能玩的?” 姜二夫人伸手拉着姜蕊的手,道:“你去玩吧,你舅妈都说了,正好你不是念着你四妹妹吗?她一准就在人堆里呢。” 姜蕊见母亲和舅妈都让她去,她便领了大丫鬟去了园子。 柯家她来的次数也不少,而这会儿府里人又多,姑娘少爷玩耍的地方自然不在前院,她便径直去了后院的兰亭。 远远地看到huā簇一样的人在亭子里说笑,她笑着走上前,道:“我一猜你们就在这儿。”又见人堆正中正围着的正是柯云展,他正同大哥姜浩下棋,又笑道“哥哥同大表哥每次都下棋,也不厌烦。” 柯云展听到是姜蕊的声音,礼貌地回头道“蕊妹妹怎得才来,韵儿可是嚷了好几回要叫人去寻你呢。” 姜蕊一眼便看到了撅着嘴的柯云韵,笑着走到她的身边,道:“这是谁惹了我们的韵儿妹妹不高兴了,韵儿妹妹跟表姐说,表姐呀定帮你出气。” 柯云韵微有沮丧道:“还不是二嫂。” “二少夫人?”姜蕊想起那个赵家二姑娘,心里便不舒服了,她比自己长得好,又让二表哥亲口许亲,她虽然看不上二表哥,可她也听府里的人说了,二表哥对她甚是宠爱,甚至就连这寿辰她不出席,他也替她在舅妈跟前说尽好话。 “今天是娘亲寿辰,她不来贺寿,也不帮忙招呼客人,都是小嫂子在料理,娘亲面上虽然看着好,可我知道她不好高兴了,也许...”柯云韵面上担忧道“要是大家都走了,娘亲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二嫂的,表姐,你说我该怎么劝娘亲啊?” 姜蕊一听,心里有喜也有妒,这个四妹妹也太好了,居然还想着替她说话。 她心里这般想,嘴上却道:“二表嫂想来是身子不舒服,韵儿妹妹也别太挂心了,舅妈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不会真的怪二表嫂的。” 想了想又道“赵家的几个姑娘想必都去看二表嫂了,我如今既来了,已经知二表嫂身子不舒服若不去探望倒是失礼了,韵儿妹妹,咱们左右无事不如一起去吧。” 赵家姑娘不在这儿,但赵家的几个少爷都在的,听姜蕊的话分明是话里有话,若果然去了那边探望,赵安然没事人似的岂不是正说了赵家的人不懂规矩,可她们要去探病,赵家的几位少爷也不能拦着,正左右为难之际,柯云嵇开口道:“她病了正要好好修养,人多了吵得她难受,就不必去了。” 柯云嵇开口了,她们也不能强去,自然就留在了兰亭。 赵安然的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她同几个丫鬟已经商量好了,趁着热闹的生辰正好出府,沈青同燕三狼也已经在正门外准备好了马车,趁着黑夜的时候连夜离开临州。 一切的打算都很妥当,可赵安然千算万算没想到安娴和安雅会来看她,而且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安雅看着屋里鲜少的装饰,微蹙眉头道:“怎么二姐屋里的摆设竟然还不如三姐的?” 安娴心里惦记着同母亲说话,但安雅执意要在这儿她也只好陪着,本来不曾注意到,一经安雅提起,安娴才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然屋里名贵的摆设都不见了,她狐疑地看向了赵安然,难道她都收起来了? 赵安然自然察觉到了她们的目光,她故作无视地低头喝茶不去看她们狐疑困惑的表情。 良久,赵安然道:“三妹妹不去同二婶娘说说话?二婶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妹妹还是趁着机会看看的好,以后这样的机会可并不多。” 安娴看了一眼安雅,道:“二姐病了,我帮着娘安排事宜,四妹妹想来瞧瞧二姐,我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就不管四妹妹,我娘她...我也差这一会儿。” 赵安雅听在耳里却是惊了。 她看向安娴,她...柯二少爷当初明明是不要娶她的,现今她却代替二姐掌管了府里的事,那岂不是说...她本以为她的对手是赵安然,没想到她一直未曾当做敌手的三姐竟然在柯家站了脚跟。她能料理事宜,至少柯大夫人是喜欢她,柯二少爷...没有柯二少爷的允许她也不会这般如鱼得水。 安雅皱紧了眉头,也有些坐不下去了。 “既然二姐身子不舒服,我就不多留了。”安雅起身拉着安娴的手道“三姐咱们走吧,让二姐好好歇歇。” 赵安然虽然不知道安雅要干什么,但她绝对能猜到,她已经不关注自己了。 待她们出了门,赵安然让人将院子的门关了。 走在庭院里,赵安雅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着是不是与柯二少爷来一次偶遇,他...他兴许会喜欢自己,可她不能做妾,二姐姐明显不得宠,而三姐得宠些却是平夫人,名分提升很不易,只要她能说动母亲,柯家二少夫人没准真的能争来。 可母亲...她重重地叹口气,哪里会容易说动。 或者肌肤之亲... 赵安雅想想还是否决了,一来她年纪太小,二来在柯家她很被动,对这里不熟悉想成事也难。 “四妹妹?” 赵安娴叫了好几声赵安雅都没有应声,这才拽了拽她的胳膊,见她抬头看向她,才问道:“我送四妹妹去兰亭和姑娘少爷们玩耍,妹妹觉得如何?” 赵安雅甩去脑中的凌乱笑道:“好啊。” 他没有在二姐三姐屋里,那他一定也在兰亭,想到他俊朗的面容不禁面色一红。 安娴将安雅送到了兰亭不远处才回转去寻赵二夫人。 赵安雅远远地看着兰亭中挺立的柯二少爷,眼睛微闪着光亮,面上略带羞涩地进了兰亭,先是同各位见了同辈礼,才落了坐。 赵安祥是赵家长子,他见安雅坐定了才问道:“二妹妹身子怎么样了?” 安雅抬头笑语凝咽道:“二姐不大舒服,我只略坐了坐。” 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赵安雅这样说了,大家也只能相信,毕竟有柯云嵇在维护着,谁又能怎样? “本来是要去瞧瞧二表嫂的,可二表哥竟然拦着不让,怕我们打扰二表嫂休息,可见二表哥对二表嫂的心意了。”姜蕊笑着弯弯眼睛,睫毛一颤一颤,脸上两个深深的小酒窝,趁着白皙的皮肤格外的漂亮。 赵安雅抬眼看向了柯云嵇,正对上他看警惕的目光。 第112章 人去楼空 ps:真的好对不起捏,嘻嘻,关关昨天木有加更,呜呜...一大早起来感冒鸟,不过关关会继续加油哟。 这章只有两千字,亲亲的小纸妹可不许嫌弃哟。 --☆-- 她? 柯云嵇几不可见的蹙眉,嘴角微微扬起讽刺的微笑。 赵安雅因离得远并未看清楚他的讽刺,眼中心里只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脸颊瞬间潮红。 赵安瑞主意到自己妹妹的样子,忙悄悄地拉拉她的袖子,见她狐疑地看过来,才轻声道:“妹妹注意自己的行为,哪里有盯着...看的。” 赵安雅自知失态,又怕哥哥看穿自己的心事,忙收敛了神色,低语道:“哥哥,我...我只是不明白,刚刚我去二姐的屋里,才知道柯二少爷对二姐并不好,二姐...二姐的屋子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赵安瑞对那个平时少言语的二妹还是很关心的,他听安雅的言辞,又想到刚才柯云嵇拦着他们去看二妹,突然惊醒,原来不是他疼宠二妹,而是...二妹到底失礼惹了他不快了,柯大夫人毕竟是他的母亲,他那样对二妹...可不管怎样不能连摆设都不给。 他脸上的颜色顿时不好了,看向柯云嵇的目光也有了不悦。 赵安雅见蒙混过关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姜蕊虽然在同柯云韵说笑,却始终留意着这边的境况,尤其是看到赵安雅脸上的潮红,她讽刺地一笑,对赵家的姑娘越发地鄙夷了。 赵家的姑娘莫不是都嫁不出去了吗?竟然都看上了二表哥。 姜蕊也只是鄙视地看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看向柯云展,说道:“听说大表哥要去京城了,是真的吗?” 柯云展笑看着姜蕊道:“最近生意上有些事情,只是去京城查探一番。” 姜蕊一听只是去查探,不日便会回转,便不再说这些,而且她对生意并不在行,听了也无用,想了想道:“表哥,我方才出来时舅妈她虽然看着高兴,但她...二表嫂毕竟是晚辈,不论如何都该同舅妈贺寿的,我怕寿辰之后舅妈会责怪于二表嫂,你到时候多劝着些舅妈。” 柯云展虽不知姜蕊为什么关心赵安然,但也笑着应了。 ※ “娴儿,柯二少爷对你怎么样?”赵二夫人在一旁拉着安娴的手,有些担忧地问道。 赵安娴脑中立刻想起柯云嵇淡漠的脸,掩去眸中的失落笑道:“娘别替娴儿操心,他,他对我很好,柯大夫人对我也很好,这府里如今是我在帮着料理,二姐她无心于此。” 赵二夫人可不信这些,她自来明白世家内院掌事的地位之高,告诫道:“娴儿可不能轻易相信人,安然是柯二少爷的少夫人,她比你更名正,有些事已经注定了,娘不能为你做什么,但你也不能安于现状,要知道你的地位直接决定了你孩子的将来,难道你愿意你的孩子是庶子?难道你能看着你的孩子被别人骑在头上?” 赵安娴想起安然的话,她还是觉得心动,希望那是真的。 她抬眼看了一眼赵二夫人,想想,母亲是不会相信的,便没有说出安然的话与避子丸药的事。 “娘亲放心吧,我...我的孩子一定会是嫡子。” 赵二夫人想帮着出谋划策,却是无计可施,大乘国妾侍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平夫人不过是堪比贵妾,扶正的可能是很微渺的,除非正妻早早地死去了,而长子又不是正妻所出,兴许还有一分可能。 赵安娴见母亲还想说,便抢先说道:“娘亲,姐姐的婚事不是早就定了,怎么还没有安排成亲的事?”她如今在被柯大夫人看重,一部分缘故也是来自于这位京城的姐夫,她想保住现有的地位。 赵二夫人重重叹息,半晌才忧忧道:“唉...快了。” 赵安娴看母亲忧愁的样子心里很是疑惑,难不成姐姐的婚事有变? “平夫人,前面院子的戏要开了,大夫人请各位夫人少爷姑娘都过去呢,您也赶紧过去吧。”柯大夫人的大丫鬟何蓉急匆匆而来道。 “你先去叫别人,我这就过去。”赵安娴应了声,携着赵二夫人的手臂一道过去。 她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赵安然安置了赵二夫人便也坐下了。 赵二夫人同李氏紧挨着,她见李氏正翘首在人群中寻找,便问道:“大嫂在找什么?” 李氏蹙眉道:“今儿是柯大夫人的寿辰,安然便是身子不舒服也该着人送来寿礼,可她倒好一天躲在屋里如此失礼...也幸好大夫人心地好,不与她计较,不然一个不孝的名声赵家的姑娘都被她坑害了。” 赵二夫人见她口中抱怨赵安然,她心里也为安娴的事忧心,听到她的话灵机一动。 不孝... 若是能借此将安然拉下位,那她的娴儿不就有了出头之日? 心里这般想,口中却道:“兴许她真的病了,这出戏完了不如咱们一道去瞧瞧她。” 李氏也正想着找机会见见雨珊,许久没有消息传来,她心里也不踏实,这么长的时间了,一点儿不见赫连瑾的嫁妆,她也有些心急了。 心不在焉各怀心事地看戏,都在暗自盘算着该如何行事,这戏究竟如何是都没有看进。 柯云嵇同样是如坐针毡,他感觉赵家少爷看他的目光特别的冷,甚至有些敌意,他虽然不在意他们怎么看他,可他也不愿意总被人盯着,于是看了没一会儿的戏就起身走了出去。 娄海紧跟在他的身后也出来了。 “少夫人还是紧闭院门?” 娄海看着二少爷冷冷的脸,道:“守着的人传话说少夫人出了支派了几个人忘外送了点东西便没有再露过面。” 柯云嵇暗叹一声,她心里的气还没有消。 “她晚膳也没用?” “没有人来厨房领,或许是吃的小厨房。” 柯云嵇心里担心着她,怕她不吃不喝地伤身子,终究是心里放不下她,急匆匆地赶向了她的院子。 看着紧闭的院门,他让守门的人敲门,敲了许久才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只见雨珊打开门,见是二少爷忙行礼道:“二少爷,少夫人已经歇息了。” 柯云嵇抬脚就进了院子,见院落里无一人,问道:“人呢?” 雨珊回话道:“少夫人让竹儿、菊儿和陈嬷嬷几人陪着在屋里,其她人都被少夫人撵出去玩了。” 他就没想过赵安然会身子不舒服,抬脚走向她卧房也不显急促,雨珊和娄海都很知趣地没跟上去,却只一会儿功夫柯云嵇黑着一张脸匆忙出来,道:“少夫人人呢?” 雨珊也愣了,少夫人明明在屋里歇息的,吞吞吐吐道:“也许...也许在园子里。” 柯云嵇忽地想起这些日子下人们来报,二少夫人典当了许多东西,而且都是死当。他脑中一闪,紧攥着手:“娄海,派人在园子里瞧瞧地寻。” 娄海急忙应声派人去寻找。 柯云嵇就坐在院子里审问下人,却是连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等娄海回话说园子里并无二少夫人,他才真的慌了。 她...居然走了。 第113章 谎言 ps:今儿还有更新哦,嘻嘻,关关昨天家里有客人,木有码字,亲亲小纸妹要支持关关哦。 - 赵安然没了,柯云嵇心急又心恨。 可他还是帮着隐瞒了,尤其是当赵家的夫人来探病的时候,他更是让人说他正陪着少夫人,少夫人不得空便将人打发了。 赵家人虽然觉得柯二少爷失礼,可毕竟在柯家她们也不能说什么,更何况,柯二少爷隐晦的意思不就正同自己的少夫人亲\热呢,她们进去也失礼。 柯大夫人寿辰就这么过去了,柯云嵇也开始每日不见人影,早出晚归了起来。 起先柯大夫人担心他又留恋青楼之地,可传了娄海听言他并没去烟花场所便放心了,可哪知一连多日下来,柯云嵇竟然瘦了许多,人也憔悴了。 这日一大早,她便将柯云嵇唤到了自己的屋里,见他下颚的胡茬都长出来了,也不见他清理,他如此在意的人竟然这样邋遢了起来,有些怒道:“你天天宿在你夫人的房里,她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柯大夫人是彻底的怒了,她本就不悦赵安然在她寿辰的缺席,如今她竟然连夫君都照顾不好,孩子也怀不上...“孔嬷嬷,你亲自去把二少夫人请来。” 柯云嵇见母亲生气了,忙拦着道:“娘,然儿她身子不舒服,让她好好休息吧,我...是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她没错。” “你现在还护着她?!” 柯云嵇心里也急也气,可他又不能不管,若是任由着孔嬷嬷带人去,发现赵安然早已经失踪了好几日,那她真的是就算回来了,也不会再是他的夫人,顶多就是在小佛堂里诵经终身了,不被休弃都是好的。 “她是我夫人,我就该护着他。” “夫人?”柯大夫人冷冷地笑了,“她就是这么做夫人的?她生不了孩子我没说,她不来请安我也不计较,可如今倒好,越发地能耐了,居然连自己的夫君都照看不了,那柯家还留她做什么!” “孔嬷嬷,去!去把二少夫人请来!” 柯云嵇见柯大夫人执意要去,眼中痛苦再也掩饰不下去,可他还是极力地掩饰着,伸手拦下了孔嬷嬷,道:“你们都下去,我同娘亲说话。” 柯云嵇知道这事儿瞒不下去,他大哥更是早晚会知道,赵安娴是平夫人,她如今正帮着料理家事,这事也瞒不了她,便没有让人都出去。 他见柯大夫人还要说话,苦涩道:“娘亲不用去寻了,她...她人不在柯家。” 不在柯家! 这话如同重磅打在心上,柯云展疑惑地看向柯云嵇,柯大夫人蹙眉,道:“她人呢?” “我见她整日不高兴便送她到承恩寺去吃斋了,希望她心情能好些。” 她心情不好...柯大夫人简直快要气炸了。这哪里是儿媳妇根本就是个祖宗,一点子规矩也不守,心情不好了就出门,这哪里是大家姑娘的作为,可她抬眼看到柯云嵇眼中的苦涩痛苦,把讽刺的话咽下了,轻缓道:“嵇儿同她吵架了?” 要是简单的吵架倒还好了,他强迫了她,他又如何说的出口。 “没有,就是她想她外公舅舅了,又没个消息心里着急。” 柯大夫人相信了柯云嵇的说辞,眼下人不在她也没辙,只能将事情压下,她同安娴道:“娴儿服侍嵇儿回屋,好生照顾着。” 赵安娴一听喜上眉梢,欢快地应了声。 柯云嵇一出门,柯云展便跟了上来,他挡在柯云嵇的面前,同赵安娴道:“弟妹先回去,我同二弟有话说。” 赵安娴看一眼柯云嵇,见他点头这才先离开了。 “哥。” “你同我说实话,二弟妹究竟怎么了?” 柯云嵇很不想面对柯云展,尤其是他知道赵安然心悦柯云展,可他是自己的大哥,向来对自己很好,又对赵安然谨守礼节。 苦涩道:“她走了。” “走了?” 面对柯云展的疑惑,柯云嵇并没有隐瞒,将事情说与了柯云展,当然他强迫赵安然的那段并没说,只说是他惹怒了她。 柯云展反应了一下,又道:“没找到?” 柯云嵇微微颔首痛苦道:“没。” 柯云展见柯云嵇痛苦的样子,知道他这个弟弟是真的陷进去了,一想到这个二弟妹,他也感觉很头疼,成了亲就该在家守着,哪怕受些气吵吵就好,这样出走算是怎么回事,何况世道虽好可也不乏坏人,若是出了事又怎么办。 “用不用我帮你?” 柯云嵇想了一会儿道:“哥,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没等柯云展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是啊,她走都走了怎么还会回来。” 难掩的失落痛苦,柯云嵇不振的模样很是让柯云展揪心。 “二弟也别太难过,二弟妹能去哪里?她一个内宅之人,顶多是回娘家或去乡下庄子里,哪里真能跑远了,你且安心,我这两日正好没事,帮着你找找。” 柯云嵇没有柯云展那么乐观,他是找了好几天了,整个临州城都快要被他翻个底朝天了,始终不见踪影,他觉得赵安然是真的要离开,彻底的离开。 他后悔了,后悔伤了她,强迫了她。 如果没有...可世上哪里有如果。 “哥,你知不知道赫连家的人在哪儿?” 柯云展被柯云嵇突然一问也惊醒了,赵家...二弟妹同赵家并不亲厚,去赵家的可能很小,相反,她对赫连家很不同,也许真的是去了赫连家也没准,只是...赫连家早就搬离了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知道在哪儿吗? “赫连大少爷在京城赫连家,至于其他人...杳无音信。” 柯云嵇想了想,觉得赵安然不会去京城,那里只有一个赫连希,可又一想她不去京城又能去哪里? “哥派人去京城看看吧,我派人再在临州找找,没准她就是临州呢。” 柯云展忽然想起那日...可他见柯云嵇痛苦,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了。 柯云展应了他的要求,回了屋就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京城,而他也极快地换了衣裳匆匆地出门。 自从上回他同赵安然一道回来,便派人查了,那个巷子里的人家看着很是贫苦,他当初并没太在意,此时突然想想,是他大意了。 来到破旧的屋子前,柯云展看着敞开的门,进进出出忙碌着重修屋子的人,上前问道:“这位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见柯云展一看便知他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说话也恭谨了许多:“我家主人买下了这里,如今正重新修缮。” 柯云展紧蹙着眉头,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二弟。 第114章 暴病 ps:关关赶觉好对不起纸妹们哦,唉,更新晚鸟,要原谅关关哟,关关今儿在单位一直到十点半才回到家,然后就赶紧码字鸟,呜呜....现在发了这章,下一章码字中... ---☆--- 柯云展神色抑郁地回到屋里便一直在书房,直到晚膳的时候也没有出来。 “大少爷呢?” 柯大夫人见屋里只有赵安娴来正房用膳,平日一直都来的柯云展也不见人影,顿觉饭菜无滋无味了,放下筷子不悦地看向了丫鬟芙儿,“芙儿亲自去看看大少爷,铺子里的事再多也不能不吃饭。” 书房里,柯云展看着柯云嵇久久不语。 柯云嵇见他把自己叫来了却又不说话,愣是坐了半天,他急道:“大哥,然儿还没找到,你有什么事不能以后再说。” 柯云展见他眉宇间有些不耐,怕他真就走了,他沉思了一下道:“二弟可曾想过弟妹是怎么离开的?” 柯云嵇听柯云展之言,他不明白他怎么说起这个,抬头看向他。 “柯家那日很乱要出府容易,可弟妹没有去庄子里,也没有回赵家,二弟把临州城都快翻的底朝天也没半点踪影,二弟难道就没想过也许弟妹已经不在临州了呢?” 他边说着话边看着柯云嵇的表情,又见他眼中不掩的怀疑继续道:“有一日我同旭儿出门办事,在街上遇见了男装出门的弟妹,她遇上了街上讹人的,但是却不愿意声张,看样子很小心,我因不放心便叫人查了。” 柯云嵇猛然抬头看着柯云展,“大哥是说那个巷子里?” “二弟知道?”柯云展摇摇头一笑,又道,“二弟怕还不知道,二弟妹消失不见后,那里也卖了出去,那里先前的主人如今也没了踪迹。” 居然同时消失了。 这下子柯云嵇愣住了。 柯云展见柯云嵇愣神,以为他也如同自己所想那样,犹豫了半晌道:“我打听过了,那巷子里住的是哥俊朗异常的人,二弟妹也许...” “她不会!” 柯云嵇突然的喝声,柯云展呆在了当时。 良久,柯云嵇语带痛苦道:“她...是我把她逼得太急了,是我的错,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就走掉,哥,她的心是不是铁做的?我喜欢她,她看不出来吗?” 柯云展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弟弟,他风流成性的弟弟竟然也会说出这样话,听着叫人心酸,尤其他眼中的痛苦真真切切,柯云展替他不值。 “她不值得你这样...” “哥,你不懂的,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强迫她...总之是我的错,我不许你这样说她。”柯云嵇不悦赵安然倾心柯云展,可他更不愿听到自己的哥哥把她说的不堪。 柯云展实在是无语至极,他闭嘴不言,淡漠地看着柯云嵇。 “哥不是要进京吗?什么时候走?”柯云嵇突然道。 柯云展不知道他又打什么注意,思量着道:“就这几日了,二弟有事?” “哥,我仔细想过了,安然她在大乘赵家是断然不会去的,她最可能的便是去找赫连老太爷,如今赫连家举家未明,天下之大要寻一个人何其艰难,不如就守株待兔。”柯云嵇眼中精光一闪,道,“京中只有赫连希一人,赫连家断不可能不与他联系,哥哥此番去京城就派人仔细盯着些,只要赫连希派人出京就跟上去,一定能找到赫连家的落脚之处。” 柯云展去京里至多待上两个月,帮着他盯紧赫连希不是不能,只是,赫连希如今是太子侍读,又是住在太子府里,若被太子发现断不会轻饶了柯家。 柯云嵇说完见柯云展久久不答话,知道这次进京他是有事,又开口道:“哥有事要忙就算了,我自己派人去吧。” “我办完事若有时间就叫人盯着,你也不必太急了,弟妹既然不是一个人走的便不会有事,只是...大哥不愿看着你为了一个女人这样伤怀,不值当,她...算了,你不喜欢我便不说就是了。”柯云展见柯云嵇冷了脸便不再说这些,同了草草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芙儿在门外原本要进屋,可听着屋里有人说话,便在外面站着等着,哪里知道竟然听到了这些,二少夫人居然...居然同人私奔了。 大少爷虽然说的含糊,可二少爷言语之间的薄怒门外的芙儿还是听得真切。 二少夫人是真的走了,而且带走了嫁妆同银两。 芙儿慌忙地跑离了书房,在门外险些踉跄倒地,好在扶住了门边,急急地跑向了正院。 “夫人...不,不好了。” 柯大夫人见芙儿慌慌张张的模样,以为是柯云展出了什么事忙惊地站起身,颤嗦嗦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展儿出事了?” 芙儿连连摇头,眼里的恐慌却未消褪,她看了看周围的丫鬟嬷嬷,柯大夫人连忙让人都下去了,这才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芙儿跪在地上声音暗哑道:“二少夫人,她,她...出走了。” 芙儿到底没有说出私奔二字,她怕柯大夫人大怒,更怕柯二少爷不管不顾,到时候她是两边受气,与其那样不如就当二少夫人出走了,更何况,二少爷也说了是他的错。 离家出走! 柯大夫人怒目看着芙儿,冷道:“什么时候的事?” 芙儿聪明,她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说与不说也不过几日的事,便毫无隐瞒道:“是夫人寿辰的当天。” 柯大夫人脸臭的根本就不能看了,尤其听到寿辰当天,她更是阴冷的可怕。 芙儿端正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静静地等着,良久听不到言语,抬头才看到大夫人正冷着脸看着她,她浑身一激灵,忙跪爬在地上保证道:“夫人,奴婢什么都不会说。” 柯大夫人收回阴冷的目光,看着芙儿道:“芙儿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一直很器重你,今天的事,我不想外面听到一点风声,否则...” “奴婢保证不说,只是...”芙儿想起柯二少爷院里还有丫鬟,那些人早晚会知道的,“只是其他人...” 柯大夫人眼眸泛着阴冷的光,冷若冰霜道:“去我的话,二少夫人身子不好,闭门养病,谁都不许去打搅她歇息。” 芙儿心中知道,这是大夫人的伎俩,重病卧榻,将来只会是一个下场.. 第115章 心疼你的人 ps:对不起鸟,关关更新晚到。 那个...关关还是喜欢写两千字的章节,呜呜呜...感冒码字好辛苦,眼泪啪啪地码字,纸妹们心疼哈关关,赶紧订阅呀。 晚上还有加更哟。 -☆- 赵安静哀求着看着赵二夫人道:“娘,再往后拖一拖不行吗?” “静儿何必再这样,他能容你这半年多已经不易,何况你二妹妹和三妹妹都嫁了,你若再不嫁,你的声誉就毁了,大乘虽礼俗不拘泥,但你也不能一拖再拖。” 赵二夫人怜惜地理了理赵安静的碎发,“傻孩子,李大人虽然比你大许多,他到底是会疼人,而他也许了你以后府里的一切都由你做主,这人生在世真正你在意的未必都能得到,他...你忘了吧,他既然已经放弃了,你又何必苦了自己。” 她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可她就是忘不了,虽然她与他并没有见过几次,但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她订了亲便不能再退却,一拖再拖不是办法,可她也只能这样而已。 “娘,我不想嫁人。”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赵二夫人轻轻地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道,“你现在小不明白,以后你会明白的,嫁一个心疼你的人比嫁一个你心疼的人更幸福。” “娘当初看上的不是你爹爹,但娘并不后悔嫁给你爹爹,他虽然不能继承赵家家业,也没有你大伯能干,可他对娘很好,娘这辈子再找不到比你爹爹更宠你母亲的人了,他...在我心里不是最好,但却是我最能依赖依靠的。” 赵安静窝在赵二夫人的怀里,喃声道:“娘当初真的看上的是大伯?” 她很不明白,大伯明明好色又风流,虽有才华但在大乘这样的国度却并不是良配,娘为什么会看上大伯? “娘那时候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你祖母是娘亲的亲姑妈,她对娘很好,她有意将娘许配你大伯,只是当时你祖父不同意,我便嫁给了你爹爹。” “娘当初若是祖父没有反对,娘是不是就嫁给大伯了?” 赵二夫人没有回答安静的话,只是平缓道:“静儿,娘嫁给你爹爹就是你爹爹的妻子,这辈子我对任何都不会再有幻想,我虽然有时也抱怨你爹爹没出息,可若让娘选,娘真的不后悔。”赵二夫人眼角泛着浓浓的爱暖意,“能够嫁给一个心疼你的人比嫁给一个四处留情的人要好,你大伯他功利虽在,但却少了那份心疼妻子的心,你爹爹他是一个好夫君。” 沉默半晌,赵二夫人见安静仍然不开口,道:“李大人同你爹一样,也会是心疼人的人,他做你的夫君娘很高兴。” 赵安静回想这些日子李大人不断从京城送来的小物价,无一不是精心准备的,可见他的真心,只是她心里有人,即便他惧怕名利而放弃了自己,可她始终爱过那个人,哪里是说能忘记就忘记的。 可她同样也明白,她是必然要嫁给李大人的。 赵家不会有不出嫁的老姑娘,也不会放弃同李大人的联姻,更不允许有坏名在外的姑娘,若赵安静执意不嫁,她的将来不会好,爹娘能容她,可赵家不会容她,世人也不会容她。 “我会嫁给他,做一个好妻子。” 赵二夫人听到安静的话喜极而泣,她知道安静没有想通,可她也明白只有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了解彼此才能相知,他和她...她盼望着她会幸福。 李云正接到赵家二爷的来信,脸上带着浓愁,他真的是怕,怕他一再的拖延。 那个女孩他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忘不掉了,他并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不喜欢这门亲事,也许是嫌弃他比她大许多,但他从来没想到她会那么坚决地要求推迟。 拆着赵二爷的来信,李云正心始终悬着,待看到信中的言语,瞬间笑意蒙上了双目,她同意了。他此刻就像是个欢快的孩子,喜笑颜开,口中大声招呼道:“管家!” 管家正忙着安排下人收拾书房,一听隔壁厅里李大人在叫,急忙跑来:“大人吩咐?” “去,把少爷和姑娘请来。” 管家见李大人笑得开心,脸上也有了笑意,忙吩咐了小丫鬟去请少爷姑娘。 李家不比赵家人口繁冗,只李大人同一个少爷一个姑娘三人为主,三进的宅子足够一家人居住了,因而两个小主子离正房这边并不远,不过盏茶功夫便来了。 那少爷十一了,面目看着酷似李云正,他牵着七岁的妹妹李馨,先是冲李云正行大礼,然后才坐在左下首:“爹叫儿子和妹妹来是有事要吩咐吗?” 李云正看着谦和的儿子对妹妹很关怀,一直牵着她进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你母亲去世也七年了,我当初怕你们兄妹受欺负便一直没有续弦,如今你也知道爹同临州赵家的长女是订了亲的,原想早些过门,可前些日子有事便拖到了今日。如今再不多日子她就要过门,我提前同你说一声,她只比你大两岁,我并不指望着她能照看你同你妹妹,只当玩伴一样就好,你是男子要多忍让,她...别去为难她。” 李诚年岁不大,长在京里也听惯了各府里的事情,尤其是这继母难为,他更是从玩伴那听来了不少,这个小母亲他早就打探过了,也就是个未笈开的小姑娘。 他从没想过要为难继母,毕竟他已经长大了,过些日子更是经常要出门去书院,家里只剩下七岁的妹妹他也是不放心的,正好继母人小便不会太为难了妹妹,只要她能对妹妹好,他是不会为难她的。 当然,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的父亲是喜欢上了那个未过门的小母亲,不然也不会刚得到消息就来告诫他这个儿子了。 李诚瞥了一眼李云正手里的书信,微笑道:“爹只管放心好了,母亲能及早过门我很高兴,我如今大了总是要出门求学的,妹妹人小我不放心,母亲进门了妹妹便能交与母亲,我也就不会整日挂心家里了。” 李云正很欣慰儿子明白他的心,尤其是他能这样坦然地接受继母,这让他心里格外熨贴。 ※ 赵家很热闹,喜字贴满了窗格。 “二姑娘还没来吗?”李氏看着来回报的丫鬟不悦地道。 “门房那边说,还没看到车架。”小丫鬟有些战战兢兢不敢看李氏。 赵庭轩进门来就看到李氏黑着脸坐在那儿生气,上前搂住她的香肩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李氏幽幽叹息道:“今儿大姑娘过门,二姑娘该来添妆送喜,可这眼看着就要到吉时了,她还是没来,这...” 第116章 今晚不许躲我 ps:关关更新了哟。 要支持关关哟小纸妹们。 ----- 赵家送嫁的队伍很长,吹吹打打地去往了京城。 花轿里的赵安静淡漠着一张小脸,丝毫看不出丁点儿的喜悦。 这门婚事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得不嫁给李云正,她保证会做一个好妻子,替他管好家,可她却不能将心给他。 让她开开心心地嫁给他,她自问做不到。 李馨小姑娘拉着李诚,弱弱地问道:“哥哥,我听大家都在说爹爹今天要娶母亲进门,是真的吗?” 李诚弯身蹲在李馨的面前,拨弄着她的刘海,嘱咐道:“馨儿是最乖巧的小姑娘了,哥哥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她就是馨儿的母亲了,馨儿记得要甜甜地叫母亲‘娘亲’。” 李馨小姑娘有些纠结,她两手交织在一起,拧着缠着小手帕,嘴巴都嘟成了小包子样:“娘亲不是已经没有了吗?为什么又有娘亲了?” 李诚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她认真地看着李馨道:“不许钻牛角尖了!” 他见李馨湿濛濛的眼睛又说不下去了,只好轻声道:“哥哥不是告诉你母亲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吗,娘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个新娘亲是替娘亲照顾馨儿和爹爹的。” “只照顾爹爹和馨儿吗?那哥哥怎么办?”李馨一听又红了眼圈。 对这个他一直疼宠的***,李诚实在是无语,可对上她可怜委屈的小模样又舍不得说她,便又是哄着,道:“哥哥有先生呢,哥哥在书院里很多人都很照顾哥哥,小馨儿和爹爹在家没有人照顾,所以新娘亲就是来照顾馨儿的。” 馨儿嘟着嘴巴还是不大高兴,她和爹爹都有娘亲照顾,只有哥哥一个人是先生照看,她不乐意了。 李诚哪里知道小妹子这小心思,他一心想着新进门的小母亲会不会对馨儿好,思绪有些乱,李馨嘟嘴的不乐意自然也没注意到。 “少爷,夫人的花轿到了,大人让你帮着招呼着客人呢。” 临州离京城较远,来送亲的人并不多,宴席却是摆了满满的一庭院,热闹至极。 李云正无父无母,何况又是娶续弦,娶亲的事宜便轻简了许多。 赵安静坐在喜**,低着头,喜帕蒙着脸,烛火映着大红的喜帕格外的鲜亮,灯烛下的赵安静就那样凝然地坐着,无声无息,若不是看着她时而扯着喜服,一旁守着的嬷嬷真以为她睡着了呢。 屋里宁静,听不到外面一丝的吵闹之声。迷浓的夜,月光照进窗格,打在轻柔的纱帐上,迷蒙看不清佳人。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朝着喜房而来,赵安静攥紧了丝帕,手心里全是汗渍。 “姑娘?” 赵安静一听守在门口丫鬟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她口中的“姑娘”,记起李大人有个七岁的女儿,她想了想道:“让姑娘进来吧。” 李馨听到屋内声音,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丫鬟,甩手进门了,身子凑近赵安静,见她头上蒙着喜帕,知道这就是哥哥说的喜帕,忙好奇地伸手就要去扯,冬卉见此忙叫道:“姑娘不可!” 李馨被突然的声音吓得缩回了手,怯怯懦懦地僵在了那儿。 赵安静戴着喜帕,但也透过轻纱喜帕看到了她吓得不敢动的模样,轻声呵斥道:“冬卉不可对姑娘无礼。”一边训斥了冬卉一边伸手将李馨拉到她的面前,“你就是馨儿?” “娘亲,我是馨儿。” 甜甜懦懦、软软绵绵的声音,赵安静本是笑了,但又听她口中的‘娘亲’称呼,一下子呆了,直到庄嬷嬷轻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醒悟过来,笑得有些不自然道:“馨儿怎么过来的?” 馨儿听着娘亲的声音很好听,笑得欢实了许多,大着胆子走到赵安静身边贴着她的身边坐下,“娘亲,哥哥说以后你就是我娘亲了,我是不是可以跟娘亲一起睡?” 馨儿水灵灵的眼睛隔着红纱喜帕盼望地看着赵安静。 赵安静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语气中的期盼,她听得真切。 赵安静一想,有她在,那么李大人一定就不会在这里,正要答应,就听门外一声浑厚的声音传入耳鬓:“馨儿当然可以跟你母亲亲睡,但是今天你母亲亲必须是爹爹的,馨儿是个乖孩子,一定会乖乖地回去睡觉的,是不是?” 馨儿看着没有言语的赵安静,又见父亲笑着看着自己,尤其话中的乖孩子更是让她开心不已,说了再见便蹦蹦跳跳地笑着离开了。 李云正安排了人跟着李馨便转身进了喜房。 从李云正出声那一刻开始,赵安静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僵硬了,面上的笑意也在瞬间冻结了。她想回避,可李云正不容她逃避,趁着她要向后退缩却还未动了身子的时候,一下子坐在了她的身侧。 他并没有立刻去揭开喜帕。 他其实比赵安静好不了多少,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揭喜帕了。 “你欢喜吗?” 不自觉地问出了话,却在赵安静沉默的对应中,他火热的心凉了一分,但他还是强撑着笑意,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呵护着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我分开了,我真心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喜欢我,真心地把我当做你的依靠。” 赵安静沉默着。 就在李云正沮丧之时,她开口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做你的妻子,相夫教子。” 没有他想象的甜蜜,平平淡淡的声音却比冷刀子插在他的心上还要疼,可他依旧坚持着,笑着,欣喜地说着:“你不用担心诚儿,他不会为难你的,只是馨儿年岁还小,以后你多操心些,大事小事你多留神...”李云正想了想,赵安静也才十三岁而已,便又道,“他们两个都是懂事的,你也不必太操心,只要能多陪着些馨儿就好。”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馨儿的。”言下之意,她很喜欢馨儿。 洞房花烛夜,赵安静的平淡让李云正有些说不下去了,沉默了半晌,李云正才慢慢地靠近她,一点点地将喜帕揭开,惊喜地看着她的容颜。 伸手去摩挲她红润的唇瓣。 “别躲。”李云正见她要躲,忙一手扯住她的胳膊,将她禁锢在那儿,“你不许怕我,也不许躲我,我是你的夫君,今晚你只能陪着我。” 赵安静不知所措地心怦怦跳,李云正在她胡思乱想时悄然靠近了她,鼻息间的热气吹在她的睫羽上,嗅到他的气息,她向边上蹭了蹭挪了挪。 李云正伸手将她捞在了怀里,圈在他胸前紧紧地贴着,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唇,赵安静红着脸轻轻地推他,却得到了他更强势地侵略,他将她压到**,一手去解她的束腰。 “不...” 拒绝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赵安静紧紧地攥着床单,任由着李云正在身上动作,她眼中情\欲难掩,极力掩饰的一丝痛苦也伴随着这场洞房欢宴而消失不见了。 他沉沉地睡去了,她却如何也睡不着。 悄悄地起身,披了衣裳,撑着疲惫的身子,打开窗格看着月色朦胧,眼角滑落两行泪水,思念如涌潮水,远方的他,是否还记得她? 李云正正看眼睛看着夜色下的身影,眸色深谙。 ※ “也不知道静儿有没有按着说的做,要是...李大人会不会恼了她?”赵二夫人躺在**,同赵二爷说着心里的担忧,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想想千里之外,只有安静一人,她该是多么的无助,这样的夜晚她也许会像当初的自己一样,痛苦地接受。 赵二爷将赵二夫人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静儿会幸福的,她比你聪明许多,当初你不也一样不愿意嫁我,现在我们不照样好好的,还有了儿女。” 赵二夫人听言脑子里立刻轰隆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赵二爷,她吞吞吐吐地道:“庭晔,你...你知道?” 赵庭晔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并不很清楚。” “那你怎么说‘我不愿意嫁你’?” 赵庭晔笑得很自然,没有意思的窘迫虚假,“我那时候要不是有赵二爷这个名分,怕这临州城里没有哪哥大户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毕竟大哥才名在外,姑娘们喜欢大哥也是应该的。” 当初,赵庭晔只是哥平凡的小子,虽然出身很好,可他脑子不灵光,长得又不比赵庭轩那样俊美,肤色又有些幽暗,姑娘家自然喜欢才名显赫的赵庭轩而不是默默无闻的赵庭晔。 良久,赵二夫人想到最近府里的流言,道:“府里下人们传开了,都说安然病得不轻,柯家请了好多回大夫都没能好转,你说...娴儿是不是趁机会...” “不行,安然若真病重,娴儿就更应该谨守本分。”赵二爷道,“安然是她的姐姐,此时安然的事真假不知,贸贸然地站出来,只会落人话柄,叫人说赵家的姑娘没教养。安然若真是重病,娴儿就更不能上位,须得等些日子,再说,柯家若有意抬娴儿,自然会主动开口。” 衡沙县内,一辆普通的马车里,赵安然静听着丫鬟回话。 她冷笑出声,道:“暴病而亡吗?” 第117章 病急乱投医 柯云嵇一直忙于找寻赵安然的下落早出晚归,府里的流言他也并不清楚,当娄海陪着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府门后,那窃窃私语之声正好落入了他的耳中。 “二少夫人真的很可怜,如今病成那样还被关在院子里不许人探望。” 旁边的丫头伸手堵住她的嘴小声叮嘱道:“你知道什么!大夫人看好平夫人,二少爷又是整日地在外面,二少夫人不得人欢心,你可怜二少夫人,要是被人听到了传到大夫人耳朵里,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丫鬟不解道:“大夫人是顶顶慈和善目,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不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你不知道,大夫人现在一听到人说二少夫人就惩罚。” 那丫鬟赶紧后怕地捂着嘴,瞪着眼睛四处瞄,见周围并没人才道:“二少夫人的病真的好不了了吗?” 另外的丫鬟也是幽幽叹息着道:“谁知道呢,大夫人看着和善,可真要是不得大夫人的喜欢,没准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二少夫人究竟病没病没人知道,二少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也都被圈了起来,外面的人哪知道里面的事,也没准...” 那丫鬟听着就打了个寒颤。 大夫人怎么会... 娄海看着柯云嵇黝黑铁青的脸,知道他又气了,二少夫人即便是走了,二少爷还是不肯放弃,他紧跟在二少爷身后走向了正房。 “都出去!”柯云嵇未曾行礼,进了屋便把人都撵了出去,只剩下娄海陪在身边,他眼中带着薄怒看向了柯大夫人,说道:“娘亲,然儿暴病的流言可是您授意的?” 柯大夫人看着怒气冲冲的柯云嵇,进门来也不跟自己行礼,上来就质问她,可见他的心已经被勾走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对,便冷冷地道:“是又怎样?” 柯云嵇顿时苍白了脸,不可置信地道:“娘亲,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她都已经不要脸面的出走了,那我还要顾及她做什么。”柯大夫人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又说道,“我要不是为了你,为了柯家的声誉,我会允许这样败坏家风的人做你媳妇?我会让她的衣冠冢入柯家的祖坟?” 柯云嵇见大夫人越说越离谱,甚至连坟地都备好了,她是真的不想让安然回来了。 “娘,然儿活得好好的,不用立衣冠冢。” “如今不是她活没活着,而是她必须死。”柯大夫人见柯云嵇仍旧不开窍,说道,“离家半月,嵇儿你就不想想,她一个女子能上哪里去?她不是同人私奔了就是被人...总之我是不会让这个不清不白的女子进柯家的门。” 柯云嵇满目伤痛,他知道柯家是容不下赵安然了,可他就是舍不得,心里就是惦记着,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若是...他不敢想,他痛苦地咬着牙关,良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娘,你真的就容不下一个安然吗?” 柯大夫人铁着脸道:“不是我容不下她,是她自己容不下自己。” 柯云嵇没有再与柯大夫人说情,他知道说了也白说,赵安然在柯家是断然没有容身之处了,何况她出走就已说明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焉能不知这样的后果? 她只怕是铁了心不再回来了。 柯云嵇不再纠缠着,柯大夫人倒觉得不安了,她宁可柯云嵇闹一闹,耍一耍性子,那样她至少心里有底,可他就这样不生不息地接受了,她却是不大相信他会这么乖。 柯大夫人派了许多人暗中跟着柯云嵇,只要他有一丝的动静,她就马上知晓了。 “二少爷,大少爷的信!” 柯云展进京已经半月有余,他一直忙于茶庄的生意,几番寻上门却始终未见到卖茶之人,更奇怪的是,那茶主似乎就是在躲着他一样,只要是他上门,他总是不在,这也就算了,他留话给客栈,那客人的门房却直接让他们回去了。 那人难不成和柯家是对头? 可他从未从说过京城里有什么大对头,而且他从没听说京城除了赫连家还有谁家藏了这么多的茶,秘而不被发现。 这个人隐藏的这么深,他不得不谨慎了。 又逢赫连家茶叶被劫,至今下落不明,难保这茶不是赫连家原来的那些。 谨慎起见,他还是请了京城的人帮忙盯着赫连家和那个卖茶的人,等来等去十多天也没见再卖茶,却没料到,意外的见到了当初柯大夫人赏给赵安然的大丫鬟简儿。 一问下才知道,早在赵安然消失前,她就安排好了简儿同玉良,把他们托付给了京城的赫连希。 赵安然很谨慎,她没有将简儿和玉良送去桐州老太爷那里,她怕暴露了反而害了他们,于是便将二人送进了京里,赫连希如今是太子侍读,又得了皇上的眼,在他身边定然安全。 “走,我们马上进京。” 娄海来不及细问,也不敢细问,拔腿就去准备车马收拾行囊。 柯云嵇从未想过悄悄地离开,他只是一心想去见见简儿,细细地问明情况,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简儿是知道赵安然下落的,可细一想便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边娄海准备车马虽然动静不大,可大夫人那是谁,她早就派人盯着柯云嵇了,就怕他有什么事,那人一见娄海准备马车行囊就立刻去回报了,柯大夫人闻言又急又气,恼恨地想着‘走吧走吧,以后都别再回来了’,可脚上的步子却没有慢下来,反而加紧了脚步。 柯大夫人在柯云嵇的院子门口,正碰上柯云嵇出门,身后跟着背着包裹的娄海,她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整个人瞬间觉得憔悴了许多,说道:“嵇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明知道却不想承认,想要他因自己而留下。 但是,柯云嵇不是柯云展,他不如柯云展体贴父母心,加上心里又念着远方,面上就有些焦急道:“娘既然容不下安然,我找到她后便不会回来了,将来...恕儿子不孝,好在娘还有哥哥和妹妹在身边,我这个不成器的也不在家里气娘了。” 说完拔腿就走,也不给柯大夫人说话的机会。 柯云嵇心急走得快,并未见到柯大夫人昏倒的情景。 当柯云嵇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地站在柯云展面前时,柯云展险些将他当了乞人赶了出去,当然这只是夸大了说辞,但柯云嵇的情况比乞人也好不了哪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几乎累死了马匹,人到京城也瘦了许多,脸色也因多日未曾好好进食而蜡黄。 柯云展见弟弟如此憔悴模样,立刻怒斥道:“娄海,你一路跟着二少爷,是怎么照顾的?!” 娄海也委屈,他几次三番要二少爷停下休息,几次三番地让他多吃些,可二少爷偏偏马不停蹄地,吃又吃不下就看着饭食也没个胃口,干脆就不再店里吃了,索性买了干粮路上嚼用。 娄海也是委屈,可他不能冲着少爷喊,只能道:“二少爷马不停蹄地赶路,奴才劝了可没用。” 柯云嵇知道哥哥是生气了,他一心惦记着同简儿见面,忙道:“哥,你别骂娄海了,他也得听我的吩咐行事。”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柯云嵇迫不及待道,“简儿现在人在哪儿?” 柯云展无奈地一笑道:“弟弟你也不能太急躁了,简儿如今不是柯家之人,她人现在正在太子府里,要见她需得让人到太子府里去一趟。”他拍拍柯云嵇的肩头道,“二弟也想开些,二...她到底只身在外,身为女子她的清白已经说不清楚了,你见了她又能如何?” 柯云嵇不是不知道这些,可他一再告诉不去想这个,可娘亲是,哥哥如今也是,非得要在自己面前揭开这层纱,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样难受。 良久,说道:“她不会...”顿了顿又道,“即便她...我也不会放弃,哪怕是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 柯云展没想到他会用情至深,幽幽地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简儿进门来看到的就是柯云展不展愁眉,柯云嵇焦躁地在地上来回走,她进门行礼道:“大少爷、二少爷安。” 柯云嵇闻声,顿足,转头,微愣,转而一喜,快步走到简儿面前,询问道:“二少夫人在哪儿?” 简儿站定身子抬头看到满目殷切的柯云嵇,蜡黄消瘦的脸庞,刀子削尖似的下巴,顿时也感到了一阵的无力,心中叹息,早知今日又何必那般对待二少夫人,到人走了才追悔莫及,为时晚矣。 简儿面色丝毫未变,平静道:“奴婢并不知二少夫人下落。” 柯云嵇满怀希望地盯着简儿,听她的言辞顿时炸毛,怒吼道:“她安排你和玉良双宿一起飞,为你即便再不欢喜我也同我开了口,让我给了她你的卖身契,你早知道她要离开,现在说不知道她的下落,你以为我会相信?” 简儿面色一白,她当初是听少夫人那么一说,但从未真的当真,可事实是二少夫人真的走了,二少爷这样说,她无从解释,只好苍白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柯云嵇气急,转身同柯云展道:“哥,我要拷问简儿,直到她说出安然下落为止。” 柯云嵇是病急乱投医,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丝的可能。 简儿更是煞白了脸。 第118章 执着 ps:关关加更求订阅。 -----☆----- 柯云展一见柯云嵇要乱,马上喝斥道:“二弟不可乱来!” 简儿如今可不是他柯家的丫鬟,即便是京城的官员知晓她能出入太子府对她都很客气,何况是没有官阶的柯云展兄弟。 连日来的担忧已然让柯云嵇脑子不清楚了,此刻简儿在在眼里分明就是抵死不说,他自是怒急。 “哥,她眼睛躲闪,明明就是知道,她不说我便让她不得不说。” 柯云嵇的话里带了少有的阴狠。 简儿苍白着脸色看着柯云嵇狰狞的样子,微闭了闭眼睛道:“二少爷既然想听,奴婢也就不隐瞒了。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二少夫人的下落,但是在二少夫人离开柯家之前,奴婢曾与二少夫人出府去过一个巷子,那里...住着一个英俊的男子,奴婢想,二少夫人同他离开了也说不准,早在去之前奴婢就听二少夫人念叨过,她要离开。” “你早知道她要离开,为什么不说!”柯云嵇怒吼,完全没富家少爷那般温和谦礼。 “不是奴婢不说,而是二少夫人看样子并不像要离开,奴婢并没当真。” 柯云嵇眼睛一直盯着简儿,见她眼光明亮不再躲闪,知道她没有说谎,可他也知道赵安然不会同人私奔,她喜欢的人是他的哥哥,如何都不可能同哥哥私奔,何况哥哥就在他跟前。 柯云展却是心如浪滚滚。 原来是真的。 他眼看着沉默的柯云嵇,怕他心里难过,刚想安慰他两句,就听到他说:“送简儿回去。” 他则是转身进了卧房休息。 他相信赵安然不会私奔,同样也相信她会洁身自好,但是那个男子他悄悄地跟着安然身后时见过,长相亦是俊美,比之柯云嵇也不承让。 他究竟是谁? 安然为什么会同他一起离开? 一个个疑团在心里不断地浮现,他越发地想要赶快找到赵安然,他看得出那个男人的狠厉,赵安然在他身边很危险,万一...他会杀了他的。 要找人但不能大张旗鼓,他不想赵安然的清誉毁于一旦,可大乘那么大又该怎么找呢? 赫连希! 他突地眼睛一亮,或许赫连希并不知道赵安然的下落,但没准他知道赫连家的落脚处,赵安然不会和赫连希直接联系,但不一定不联系赫连家。 有了希望,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起身就往柯云展书房去。 “哥,我需要你帮忙。” 柯云展正在想买茶的事,铺子里的货已经快断了,他正愁呢,柯云嵇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这令他十分恼火,可也知他为赵安然的事情焦虑,便没开口说他。 “什么忙?” “我要用用你的人。” 柯云展蹙眉,“几个?” “四五个便好。” 听他说的不多,柯云展才舒展眉头,“旭儿。” 门口的葛旭进门来行礼问道:“两位少爷好。” “你去找五个人给二少爷用。”柯云展顿了顿又加了句,“记得找懂些拳脚功夫的。” 葛旭应声去了,柯云嵇笑了,说道:“谢谢哥。” 柯云展见他笑得开心,真的是不理解,不过也没有多问就是了,他能开心就好。突然想起,他来的匆忙并不见身边跟着什么人,母亲难道放心?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柯云嵇,道:“二弟,你来娘亲知不知道?” 柯云嵇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口中有些伤痛道:“知道。” 柯云展见他脸色不对劲,又想以二弟的性子,他...不定又惹母亲不高兴了,忙问道:“你惹娘亲生气了?” 柯云嵇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安然活着好好的,娘亲却让人传出了她暴病的消息,还...甚至还为她准备了衣冠冢。”柯云嵇满目伤痛,“娘怎么变得这么狠心,安然离家出走是我的错,她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柯云展真的是气急了,手里拿着毛笔,真想扔到他的脸上,他压制着心里怒气道:“你不要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她是自己出走,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她的清白没人能证明,即便有人证明了她的清白,柯家是大家族,这样任性无德的媳妇哪里能要,娘亲没有错,错的是你。” 他不等柯云嵇开口接着说道,“二弟,你不想想,外人若是知道赵安然离家出走小一月,他们会怎么说,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你不怕,难道也不顾柯家?” 柯云嵇自知理亏,可他也明白,若不是他强迫赵安然没准她还不会走。 他不知道她能在柯家待多久,但一定不会这么早离开。 “哥,不管你信不信,真的不是安然的错,是我,都是我,那天我在你厅里看到她,回去就...就...”柯云嵇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是一脸的懊悔。 柯云展一个激灵,难不成...他还出手打了她? 可即便是一顿打骂离家出走就是不对,仍旧不可原谅。 柯云展不管他为什么惹母亲生气,他还是劝道:“等你回去了给娘亲认个错。” 柯云嵇没有应声,只是叹息了一声。 只这一声长叹,柯云展就知道他是不想回去认错,可柯云展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吗?不是。 “二弟,娘亲...” “哥,你不用劝我了,我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回去,等找到安然,我会一直陪着她,既然柯家容不下她,那我陪着她浪迹天下,若是...若是她不能接受原谅我,那我就远远地看着她,她去哪儿我去哪儿。”柯云嵇看向了柯云展,了解柯云展的柯云嵇,哪里给哥哥说话的时间,直接说道,“不管哥哥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找下去,找不到她我不安心。” 也不甘心。 柯云展也很无奈,摊上这样一个弟弟,他真的是心碎了也是白操心。 他怕柯云嵇跑出来家里担心,便写了封信往家里,叫家里别担心,也告诉母亲他会想办法把弟弟带回去。 柯云嵇每日在小府宅里等着消息,柯云展每日奔波着茶庄的事情。就这样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就是十二月中旬了,可两个人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面对面地坐着不住地叹息。 娄海每日守在门房边上翘首以盼,盼望着盯着太子府的人赶紧来报喜信,可就是等不来,他眼睛瞪的都酸了。 “回来了!” 娄海正揉着酸痛的眼睛,听那门房激动之声,踢了他一脚道:“喊什么!好好说话。” 门房依旧很激动,但声音已经放小了,道:“太子府那边的人回来了!” “真的?”娄海睁眼看去,可不是真的,很是高兴地拍了拍门房,转身往府里去了。 第119章 偷听与找到 ps:关关偶尔爆发加更,嘻嘻,努力码字中,要支持关关哟。 ----☆---- 柯家兄弟坐在正堂,听属下来报。 “大少爷安,二少爷安。” 柯云展见柯云嵇意动,忙催促道:“不必多礼了,你说说什么情况吧。” “这半月奴才守在太子府外,侍读大人并未出府一趟,太子爷除了上朝也很少出门,即便是太子门下也都不怎么出门,只是在每隔两日的傍晚,侍读大人的小厮会亲自去飞仙楼对面的一品茶楼待上片刻。” 对京城柯家兄弟还算是了解,只是飞仙楼的地段很贵,而且那里不是有钱就能买下的,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一品茶楼他居然不知道。 柯云展看着来人道:“可知道去干什么了?” “因不敢太靠近,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不过听声音包间里并非只一人。”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赫连希他们从未太关注,现在他们从中嗅出一同不同寻常的味道,总觉得所有的事感觉都和赫连家有牵连,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还得要细细地探究。 “哥,我要去一品茶楼。” 柯云嵇的话让柯云展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担心的是赫连希背后的太子,虽然太子明面上不会为难他们,但若是太子知道他们跟踪了太子侍读,那绝对不会轻易过去。 柯云嵇见柯云展犹豫,又道:“我一定要去。” 柯云展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想想去一品茶楼喝茶谁还能说什么?即便是太子又能如何。 “好,哥跟你一起去。” 兄弟二人带着家仆一同去往了一品茶楼。车驾停在茶楼前,兄弟二人第一眼就惊讶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暗自觉得这个一品茶楼的主人怕是不一般,能早就这份奢华又不失雅致的茶楼,在飞仙楼对面,可见茶楼主人的能耐。 查探虚实是早晚之事,尤其是这茶楼同太子、太子侍读都有了牵连,那就更应该细细的查了。 柯云嵇只顾着看茶楼,不曾看到柯云展眼中的阴霾,待回头看去时猛然见到他一脸阴郁之色,忽觉得这个哥哥很是陌生,仿佛离得很远很远。 “哥?” 柯云展收起脸上的冰寒笑了笑说道:“正好,咱们也尝尝这一品茶楼的茶。” 说着话柯云展就率先入了门,门口的小厮将他二人领入了二楼的雅间,在路过拐角处的那间雅室时,柯云展停下身子,问道:“这间挺好,可有人?” 小厮抱歉地笑笑道:“这间是客人的长包间,客观若是不喜欢里面的雅间不如就在这间旁边,那里同这间一样的。” 根据打探来的消息,今晚傍晚时候太子府里会有人来此,柯家兄弟点头进了这间屋子旁边的雅间,点了一壶大红袍的茶和几碟子小点心坐在屋里等。 大约酉时三刻,门外有了响动。 “小二,我的客人来了没?” 小二认识这个小哥,知道他是太子侍读的小厮,又被东家特地关照了,说只要他来就把拐角的雅间给他用,而且声明了不收分文,因此对他格外客气谄媚,笑靥如花地说道:“您里面请,您的客人早到了。” 旁边雅间里的人瞬间激灵地坐正了身子,却也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姑娘’‘老爷’什么的,却始终听不大清晰,柯云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葛旭和娄海,二人很砝地退出了房间。柯云展这才站起身子耳朵贴在墙边。 “表姑娘还说了什么?” 那客人道:“表姑娘说让侍读大人放宽心,好生在太子府待着,如今靖王势大但未必就能登上大统,为君之道温和的太子比多疑残暴的靖王更合适,况且靖王与陛下始终隔了一层,毕竟不是亲生子,他即便宠爱于靖王也是有底线的。” “太子能登上大统?”赫连希的小厮岑放问道。 那客人眼睛一眯,笑道:“太子能不能登上大统我不知道,但表姑娘向来所算无漏,虽然我不知表姑娘哪里来得信心,但她胸有成竹必定是有根据的。”良久他又道,“总之,我相信表姑娘。” 岑放心中也思量着。 他是见过表姑娘的,看着瘦瘦弱弱、一副玉柳扶风的模样,从未觉得她会有这样心思灵透的一面,尤其是一再的支招帮助赫连家脱险,他对表姑娘更多了一分佩服。 “这回送往哪家?” 那客人笑着道:“这次我来是告诉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送茶进京了,这边已经引来了许多人觊觎,表姑娘说先缓一缓,如今市面上的茶撑到年后不成问题,待到来年春天,新茶未上之时,表姑娘会将所有的茶出手。” 再等一两月,到时候新茶再有月余出产,这期间各地定是缺茶,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遭人妒忌。 客人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明年暨合、孜林、孟囤、桐州、郓州都会缺茶,赫连家会连着京城分五路运出,各地的富商已经在联系了。” 六州共销? 这样妥当吗? 且不说路途遥远,万一遇见什么,真的出了事,那就真的是倾覆了所有。 那可是一半的茶,这样的厚量,只要走漏一点风声,大乘的人马立刻就沸腾了。 “会不会有危险?” 客人说道:“险中求富贵,没有一点风险是不可能的,但有我大哥和我在就一定能护周全。” 那人不再同岑放细说,毕竟在茶楼里不安全,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岑放,道:“你亲自将信件交给表少爷。” 岑放收了信与客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雅间。 这时候柯云展才同柯云嵇一同坐定了身子。 那人口中的表姑娘,柯云展越想越觉得是赵安然,他不可思议地呆坐在那儿。同样柯云嵇也惊喜地笑了,“哥,是安然。” 柯云展却并没有什么喜悦,只觉得心里越发沉重了。 他抬眼看着柯云嵇,若同他说了,他会不会乱想,又会是什么反应?他不怕他受不住,怕的是这个不按常理出招的弟弟会不会帮着她?那样,柯家...靖王一定容不下他。 ※ 前世时,赵安然很懂柯云嵇。 即便她爱了,也伤了,可她懂得他的心思。 这一世她却是看不透他了,若放在前世,他是不会出来寻她的,所以她到底都守在柯家,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她都一个人承受。 可这一生不一样了,柯云嵇让她看不透,尤其是他对自己的感情,说她不明白是假的,可她总觉得柯云嵇的爱很不真实,她不敢接受,也因往事的心结而惧怕爱上。 这次离开,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有时候,她会觉得很恍惚,分不清前世今生,或者说,在他的眼睛里,赵安然看到了他前世今生一样的眸光,那是一种温润的光亮,更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沁润,可明明一样的目光,她却有些惧怕,真的怕他再那样的狠心。 相比一碗避子汤,他与她妹妹的勾\连才最让她心痛,所以这一世她时刻告诉自己不能爱,他娶了安娴,她也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哭泣,只是冷漠地看着。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睡不着地想着,若是她坚决一些,不让他娶安娴,会不会不一样了?又或者,她能敞开心扉她这一世会不一样?可是只要清醒过来,她还是会害怕地不敢面对,心也总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此时,她住在乡下的小庄子里,这里的人比临州城那样地方人更淳朴,没有所谓的世家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闺门姑娘一样会在门外、田间地头玩耍,偶尔一起聊天做针线。 她这段日子很开心,前所未有的欢悦。 燕三狼在她家旁边搭建了一所房子,两家比邻而居,因燕三狼同裴二都不会做饭,便每日在赵安然的院子里吃饭。 陈嬷嬷、菊儿和竹儿也放下了在府里时候的规矩体统,几人生活的很和乐。 衣食饭饱,几人都无事可做,便携同一道去庄户人家的地里帮忙,冬天里没什么新鲜的蔬菜,除了冬白菜也没什么菜色,好在有陈嬷嬷这个老手和菊儿这个无事忙,总是能鼓捣出一些新鲜吃食,不说日日新鲜,倒也时常能吃到不一样花样的小菜。 这倒是把有些消瘦的赵安然养得微胖了些。 稍显丰腴的身姿更妩媚娇柔了,加上俊美的小模样,那说不出的惊艳,就连陈嬷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在庄子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小孩子来赵安然这个漂亮姐姐跟前玩耍,这个微显简陋的小院子总是看起来很热闹也很拥挤。 但是赵安然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 踏着风尘而来的柯云嵇,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赵安然凝眸而笑的模样。 他呆呆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她同小孩子玩耍。 她变了。 变得更加漂亮,更加妩媚,也更加温柔。 他舌尖微舔多日未曾好生帙而干裂的嘴唇,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第120章 爱我那么难吗? ps:晚上会加更一章,嘻嘻要支持关关呀。 ----☆---- “二少爷!” 刚从田地回来的竹儿手里捧着两棵白菜也掉在了地上,惊讶地喊道。 沉浸在欢乐中的赵安然也瞬间冷了下来,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有些心虚地没有转过身来。 她自问这一世柯云嵇没有对不起她,有的只是她对他的不信任和排斥,可她过不了自己的心坎,柯云嵇始终是柯云嵇,可当他真的站在了她的身后,若说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是没有办法面对。 胆怯、心虚、碰碰的心跳... 待反应过来,她立刻松开手中的小手,小跑着往屋里走。 柯云嵇恼恨地看了一眼竹儿,赶忙追了上去。 竹儿也恨恨地瞪了柯云嵇的背影一眼,不过她很识趣地没有追上去。 这些日子,她别的没学会,唯一一点她看清楚了,她家姑娘整日虽然看着高兴,可每当夜幕降临之时,总是会对着窗子仰望天空,幽幽地叹息。 她心里其实是有二少爷的,只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罢了。 赵安然砰地回身关上了门,插上了里面的门闩。 门口柯云嵇差一步,只好抵着门道:“然儿,开开门!” 听着亲昵的呼唤,隔着门板仿佛能听到他焦急心跳的声音,她有些哽咽,原本冰凉的心在此刻如温泉一样暖暖的,可她也在害怕,担心这只是他一时的兴起。 柯云嵇近情而怯地懦弱,除了让她开门千言万语找不到从哪里说起。 他第一回觉得自己口拙,恼恨自己的情怯。 竹儿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相对无言,心里着急也只能远远地观望。 半晌,她都要泄气的时候,门里的安然开口了,语带暗哑道:“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你是柯家的二少爷,我就做一个普通的小妇人,从此后,我们再无瓜葛。” 满怀期盼的柯云嵇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心冻得冰凉,手倚在门板上,轻轻地抚摸着,仿佛能穿透木板触及她的身子,感受她身体的温暖。 “我承认我是伤了你,可我不是有心的,难道我就那么不可原谅吗?然儿,我已经抛下了一切,再也不会是柯家二少爷,只是一个爱你的人,陪在你身边的夫君。”柯云嵇有些哽咽,声音沙哑道,“然儿,原谅我,让我陪着你爱你就那么难吗?” 赵安然屏住了呼吸,身体一点点蹲在了地上,双臂抱膝,眼中噙着泪水,牙齿咬着拳头。 她还能爱吗?还敢爱吗? 原谅他,那她受过的伤算什么? 谁来弥补她? 门里的赵安然一直未曾出声,若不是清楚知道她在里面,柯云嵇都要以为她又逃跑了,可他也知道不能逼她太紧,让她再一次跑掉,他不能保证还能不能像这次这样幸运,让他找到她。 乡下庄子里比临州城要冷许多,柯云嵇站在门口,雕塑一样守望着。 似乎老天都在给柯云嵇制造气氛,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雪花打在柯云嵇的身上脸上,冻得他浑身颤抖,鼻尖通红,嘴唇发青。 几次赵安然欲开门让他进来,可她害怕她再迷失了自己,挣扎着天慢慢就黑了下来。 夜色里,雪花飘落铺满大地,银霜映亮了天,柯云嵇执着双臂进宝地守在门外,动也不动,陈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冻坏了柯云嵇柯家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何况姑娘的心思她多少能明白些,但她眼看着姑娘逃避却也没办法,她曾经劝过,可没用。 陈嬷嬷捧着做给燕爷的披风,叹息道:“二少爷这边屋里歇息吧,姑娘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她...总之,你也不能逼她太紧。” 这些日子陈嬷嬷看着赵安然为了生意,为了赫连家操心,多少个日夜都紧锁眉头,她实在不想看着姑娘再多一桩烦心的事。 可柯云嵇是会放弃的人吗? 他看都没看一下陈嬷嬷,眼睛眨也不眨一眼,就那么看着门板。 陈嬷嬷没办法只好留下披风离开了。 赵安然在熄了蜡烛的屋里摸黑来回地徘徊,她紧张地听着陈嬷嬷同柯云嵇说话,她有些紧张,既怕他不走,又怕他离开,就那么矛盾地来来回回。 没有听到柯云嵇离开的脚步,她突然红了眼圈,外面的天有多冷她知道,可她心里过去那道坎儿。 但是,这么冷的天,他再站下去会病。 ‘吱呀’一声门开了,赵安然背对着门口,不去看柯云嵇冻僵的样子,淡淡道:“你先进来吧。” 柯云嵇得逞地微翘嘴角,紧着步子进了屋。 外面守在其他屋子的人见柯云嵇进了屋也都舒了口气,收拾去睡觉了。 柯云嵇也不敢去点灯,只好摸索着摸到床边。 他没有躺下,只是坐在床沿上,一手抵在**,眼睛看向侧身面向内侧的赵安然,见她一动不动,他沉默着,就那么看着她。 屋里有炭火盆,很暖和,他感觉不到冷,只是觉得距离让他和赵安然明明见到了彼此,却走不进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的失落。 在床边静坐了许久,始终不见赵安然回头同他说一句话,哪怕是让他躺下歇歇也好。 他为了尽快见到她,快马加鞭不停歇地赶路,确实也累了。 见她不动声色,柯云嵇无奈地叹息一声,自己轻轻地躺在了外侧,伸手讲她的被子扯到自己身上一角。感觉到被子轻轻地一拉便到了身上,他再一次翘起了嘴角。原本微凉的心,也在这一刻温暖了许多,他侧身面对着赵安然的背影,手一点一点地攀上她的后腰,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赵安然没想到柯云嵇会如此大胆,在她生气的时候还触碰她。 她的身子在他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立刻就僵硬了,愣愣地。 柯云嵇明显觉察到怀里人的僵硬不自然,他暗叹一声,微微抿嘴,心里很是揪得慌。 赵安然见他没有再进一步,心里安定了许多,可也有一丝的莫名的失落。 两个人都睡不着,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良久,赵安然深吸一口气,道:“明天你就回去吧。” 柯云嵇立刻呆滞了,半晌没反应。 沉默许久后,柯云嵇感伤道:“你呢?” 明知她不会跟他回去,可他还是问了,只为了一线希望。 “赵安然已经死了。” 她说的很平淡,似乎那个被宣布死亡的人不是她,而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柯云嵇吸气又吸气,沉淀又沉淀,最终沙哑地吐声道:“然儿,爱我就那么难吗?” 第121章 陋室饮风 ps:关关二更送上,嘻嘻,要支持关关哟,这两天加班码字不准时,抱歉捏。 ----☆---- 燕三狼清早打了一只兔子,高高兴兴地送来赵安然的院子。 柯云嵇拉开门板,他看到赵安然冷着脸站在柯云嵇的身后,一时愣在当场。 怎么会是柯云嵇?他什么时候来的?燕三狼昨日与裴二进了一趟城,并没有听人说柯云嵇找来了。 他看着赵安然与柯云嵇并肩而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们和好了? “天亮了,你走吧。”赵安然撇开眼睛不看柯云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是柯家的二少爷,你该回去享你的尊容富贵。” 柯云嵇身体轻晃,脸颊瞬间苍白,她还是要赶他走!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脸上不复记忆中的温笑,伴着浓浓的伤感失望“你不喜欢我住在这儿,那我便不在这儿,但我不会离开的,除非你跟我回去。” 回去? 赵安然的脸上多了一抹讽刺的笑意,还回得去吗?她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她也能想到柯大夫人刻薄尖酸的模样,她此刻怕是气急了,没准她这个柯家‘二少夫人’已经暴病在床了。 她想的一点没错,柯大夫人确实已经让‘赵安然’重病了。 “你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我不会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我的良人。” 柯云嵇嘴上多了一抹苦笑。 他伸手想要拉住赵安然的手,她见他靠近便立刻躲开了。 他眼里的失落显然可见。 燕三狼此时也看明白了,赵安然根本就没有同柯云嵇和好,不过是柯云嵇自作多情地留下,想要挽留这份无缘的感情罢了。 他知道了这些,心情好了许多,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走近赵安然,看向柯云嵇道:“真不知道你这儿有客,我一早上山给你打了野味,如今怕是不够呢。” 他很自然,没有一丝的亲昵之感,也没有一丝的做作,可听在柯云嵇的耳里颇不是滋味。 柯云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赵安然,期待着她能开口留饭,可他还是失望了。 他落寞地看着赵安然道:“我陪你住在庄子里,有事你只管叫我,我就在隔壁。” 赵安然房子的一边住了燕三狼,另一半是废弃的屋舍,柯云嵇在赵安然的屋里宿了一宿,他知道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娄海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一早就将隔壁买了下来,一个人在那儿收拾。 柯云嵇的突然到来,打破了赵安然所有的计划,也让她宁静的心泛起了涟漪。 他走后,燕三狼如往常一样在赵安然的院子里吃饭,柯云嵇的到来虽然让她有些失措,让她有些不想留燕三狼用膳,但一想,他和裴二二人什么都不会,若不留他们只怕他们就只能吃那些看着就不能入口的饭食了,她思虑了片刻还是留了他们。 柯云嵇见燕三狼留在了院子里,心里有火气,却也只能干瞪眼。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同赵安然争吵,是他来找的她,是他舍不下她,她的决绝让他知道,赵安然比他想的更加绝情。 他走一步,退两步,终究还是不愿出院子,他站定脚步转身道:“然儿,我刚来这里什么都没有,能不能...” 她打什么注意,赵安然心里清楚,她是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你没有可以回柯家,这里不是你这样的少爷该来的地方。” 柯云嵇冷了脸,倔强地迈着步子走向了隔壁。 娄海一个人在收拾陋室,这里真的是没办法住人,就连柯家最下等的人住的地方都比这里要好许多,但是他不敢、也不能抱怨,他任劳任怨地打扫屋子,冷风穿过破损的窗子打在他的身上,冷冷地忍不住打了寒颤。 他抬头看着破损简陋的屋子,摇摇头正看到一脸落寞的柯云嵇走了进来。 他伸手去桌上拿茶壶,什么都没有触到,才想起这里不是柯家,此刻他和他的少爷除了银子,可以说是身无长物,就连着早膳也只能饮风餐冷。 “少爷,这儿没收拾好,又什么都没有,乡下不必临州城里,不如您先去少夫人那儿坐坐,等收拾妥当了奴才去叫您?” 寒九的天,在这样不避风雨的屋子里,娄海却是满头的汗水。 柯云嵇看着他,突然心里一酸,站起身伸手将一块闲置的抹布拿在手里“一起做吧。” 娄海一见连忙去抢抹布,慌道:“少爷,这些活奴才来就行,您就在一旁歇歇吧。” 柯云嵇拒绝了,他有模有样地擦起了桌子,只是湿抹布握在手里,手心里冰凉冰凉的,冷冷地凉意顺着手心传到心里,苦涩蔓延开来。 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哪里干过这些,好半天连一张小桌子都没有擦好。 娄海在一旁看着心酸不已,他知道自家少爷心里难受,也知道少夫人同少爷生气有理,可看着少爷这样,他还是抱怨起赵安然来,若是少夫人肯低头,何至于如今这样。 他跟了柯云嵇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难过,也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委屈过,在他看来,少夫人该知足了,她一个人带着丫鬟跑出来就已经是大忌了,二少爷肯原谅她,亲自来请她回去,她就应该乖乖认错,跟着二少爷回去。 屋子哪儿哪儿都不遮风,柯云嵇同娄海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屋子,却已经是快要中午了,眼看着日头高悬,他们却连中午的餐饭都没有着落。 “少爷,您在这儿歇会儿,我到庄子里农户人家看看,要是能买来些粮食最好。” 柯云嵇也没办法,总不能骑马去城里买,也不应急不是,何况路途遥远,去了城里便赶不回来了,势必要在城里住一夜。 可他不想再离开赵安然,他害怕,怕她再一次逃走,他再也寻不到她。 正在柯云嵇呆呆地坐着等的时候,娄海很高兴地捧着热腾腾地馒头,手里提着饭菜进来了“少爷,快吃吧。” 他将饭菜摆好放在柯云嵇的面前。 柯云嵇有些激动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她...她让人送来的?”(未完待续 第122章 梦靥 ps:关关一更送上嘻嘻,要支持关关,晚上继续二更哟。 -----☆----- 娄海看着自家少爷激动的脸色,一时为难地僵在那里说不出话。 柯云嵇见他这副模样,想想也知道不是她。 “谁送来的?” 娄海暗叹一声道:“是陈嬷嬷送来的,她说...少爷不用再在这儿耗着了,少夫人不会原谅您,也不会再回去了,而且,少夫人也听说了...她暴病的消息。” 柯云嵇手里的筷子僵在半空中,久久才落下,平放在碟子上,“柯家回不去了。” 娄海想劝,可不知说什么。 他也明白二少夫人如何都回不去柯家了,即便大夫人允许她回去,她也不可能是赵安然了,只是那样没名没分二少夫人会答应吗? “少爷想等,奴才陪着您,只不过庄子里冷的很,这屋子又太简陋了些,不如少爷还是去少夫人那边歇着。” “你也坐下吃吧。” 柯云嵇不置可否,拿起筷子吃饭。 娄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柯云嵇毕竟是柯家少爷,平日是不懂得生活琐事的,他吃过了饭便觉得无所事事了,往日在柯家他还能在书房看看书,或者出门逛一逛,同世家的好友一同饮酒作乐,在这荒凉的乡下庄子里,他所有的时间似乎都空白。 越是清闲,他越是会想起赵安然,就算他与她只有一堵墙壁之隔,可他就是想,满脑子都是她。 娄海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竟然困顿地打起盹儿来。 “少爷醒醒。” 娄海抱着被子回来,看到柯云嵇背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轻轻地摇了摇柯云嵇将他唤醒,见他睁开眼睛才道:“少爷到**歇歇吧。” 柯云嵇抬头看了一眼娄海,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忙吧,我自己去休息。”他也不给娄海反应的时间,直接抱了被子就进了屋。从来都是丫鬟铺好床他睡,此时他却像是一个落魄的少爷,自己简单地将床铺铺好,虽然有些褶皱但比起什么都没有强了许多。 他叹息一口气躺在**沉沉地睡去了。 他的嘴角微撇,睡梦中也紧皱眉头。 ※ 喜乐吹吹打打地,花轿从后门进了柯家的宅子,轿子里的新娘在红盖头下,羞涩地红着脸,她笑得很幸福。 柯云嵇看着她的笑颜,他也笑了。 喜娘搀扶着新娘跨火盆,走红毯,大红灯笼高悬而挂,映红了新郎的脸。 新婚之夜,他看到‘他’体贴地让她入睡,‘他’则是自己拿起书坐在桌前夜读,她紧紧地绞着婚衣的一角,脸上的委屈表露无遗。 之间她嘴唇微张又微合,他却始终温而文雅地笑着哄她先睡。 他看着‘他’与她相敬如冰地面对,每一个夜晚她一个人独枕而眠,看着她夜里眼角滑落的泪水,他心里酸楚懊恼。 白日里,她殷勤小心地讨好他,为他亲自煲汤,不惜烫伤了手臂。 就在柯云嵇心疼、恼恨地时候,一个酷似他的身影冲了进来,将坐在桌前暗自嗟叹的赵安然猛地拉了起来,一把将她推了一个踉跄,手指着她一脸怒气地说着什么。 柯云嵇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着赵安然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他心疼地揪在一起。 当他看着‘他’对她施暴,看着她痛苦地泣泪如血,他恨不得上前将‘他’揍一顿,可他心底也很疑惑,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这是柯家? 酷似他对脸庞,酷似他的脾气,这...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做了同样的事情,可他并不是像‘他’那样是非不分,而且明明截然不同的性格,为什么会是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难道... 他惊讶地看着‘他’,想着新婚之夜的对望,那个‘他’其实是大哥,而那个可恨的、可恶的人是他自己。 他惊讶,想要醒来,可他就是醒不来。 眼前又出现了热闹的场面。 这里仍旧是柯家,只是正厅的正堂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赵安然一个人静静地缩在角落里,没有人去关注她,也没有上前搭话,就连柯云韵这个‘大好人’也都避开了她,仿佛她就像是一团污淖,生怕玷污了她。 她眼中的哀伤没有人去看,也没有上前安抚她。 直到寿宴将尽,赵家四姑娘才靠近了她,双手缠在她的胳膊上,同她笑着说了几句话,见她笑着点头,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他亲眼看着赵安然厢房的灯烛微微闪烁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穿过漆黑的夜,来到了正房的卧室。 静静的,静静的。 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朝霞似火映红了大地。 赵安然从侧房里捧着一身衣衫出来,驱步来到正房的卧室,刚刚撩开纱帐,看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光\裸\身体,猛地尖叫了起来,委屈的泪水划过脸颊。 睡梦中的‘他’被这清早的凄厉惊醒,睁开眼看到身侧、床边的人儿,他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鄙夷地夺过赵安然手里的衣服,自顾自地穿好径直走出了卧房。 赵家四姑娘抹着泪披上衣衫跌跌撞撞地寻死觅活,虽然不知道她口中在念叨什么,但柯云嵇却看到了她眼底的算计。赵安然无辜又委屈地站在床边,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是她的妹妹,妹妹! 赵家四姑娘进了柯家的门,赵安然日复一日地苍白,身子一天一天地消瘦。 柯云嵇看着她夜夜对烛抹泪,又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执着地去‘他’跟前献殷勤,而‘他’的鄙夷无事,伤透了她的心,尤其他左欢右抱,更是让她没了希望。 直到那具冰冷地尸体展横在‘他’的面前,‘他’冷着脸转身不置一词。 柯云嵇看着‘他’,‘他’是后悔了吧? 他眼里也的痛不是假的。 ※ 这几天关关一直在加班,任务量增加了,木有办法跟之前那样一天六千字偶尔,现在关关偶尔也会爆发,不过不会很多,要是有推荐的话也是会双更的,关关哪怕是熬夜到晚上…也会加油的,嘻嘻。 这周裸奔呢,能双更关关就双更要是不能,纸妹们也不要抛弃关关呀。 求收藏!!! 第123章 情怯 ps:关关有时间的话会连同昨天短下的文也补上哟。嘻嘻-- 一梦惊醒。 柯云嵇满额汗水,眼中又伤又痛又恨又自责。 那个梦是真实的吗? 可是,感觉却像是亲身经历一样,身临其境,他都能感觉到那一刻她的无助彷徨。 回忆梦里一幕幕,她是嫁给哥哥的,她笑得那么开心,是他从未见过的笑颜,她喜欢的人真的是哥哥。 梦里,是他夺走了她的幸福;现实里,又是他伤害了她。 会不会她也做了一样的梦? 柯云嵇突然心悸,若是真的,那么她逃避他是因为他曾经负了她... 顾不得冷风呼啸,柯云嵇简单地穿上鞋袜就急急地向隔壁走去,猛地推开门板,正好对上赵安然看来的目光。 他刻意地忽视她眼中的警惕,一步步走向她,直到站在她的面前,才看着赵安然道:“都下去!” 赵安然看着他清冷的脸,紧张地不能呼吸。 “然儿,我...” 他张口想问问她,是不是她也做了同样的梦,是不是因此才疏离于他,可话到嘴边他胆怯了,他害怕,怕他问出口后真的听到她说‘是’,怕她开口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爱的人是大哥,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办?放弃吗? 赵安然看着他语塞,越觉得他不可理喻,抬头对上他犹疑的双眼到:“你莫名其妙地跑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发呆?” 柯云嵇无言以对,良久才说道:“安然,不管你心里想着谁,也不管你挣扎什么,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子,我知道我强行占有你伤了你的心,我也知道你...你心里没有我,可是,你我已经这样了,这辈子你也不可能再嫁人,以前是我不好,但以后我会改,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 赵安然觉得很可笑。 到现在他都在误会她,哪怕她不愿意嫁给他,但也不会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他这话说出口竟是认定了她心里有人。 他还是那样把一切都想当然,自己臆想的念头强加给别人。 她自问这一世她就算嫁的不甘不愿,也不同于上一世和柯云展拜堂入洞房,他们彼此都知道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柯云展只是代替昏迷的柯云嵇拜堂冲喜,可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那时的柯云嵇还算是情有可原,可这一生呢? 她嫁的人他,身子也是他破的,他却仍旧疑心他心里有人。 她抬起美眸对上柯云嵇深情的双眸,他以为她心里的人是谁?柯云展吗?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解释,就这么误会下去,也许他会放手也不一定。 不知怎地,心里这样想着心口却有些生疼,她撇过头不去看柯云嵇的脸色,眼睛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雪花飘落。 柯云嵇皱了皱眉头,美瞳微凝紧锁着美人的背影。 莫名的心慌。 他看着她无动于衷冷若冰霜的僵硬,几乎要跳起来怒吼了,但是他没有,他轻轻地上前站在她的身后,从背后抱住她,安抚地替她挽着耳鬓的碎发,笑道:“在你心里给我一个位置好不好?我要的不多,只要一个角落就足够。” 赵安然讽刺地笑着低头,微语:“你既疑我心中有人,若果然我心中有人,你以为我心里还容得下其他?” 柯云嵇顿时面色惨白。 他从未想过赵安然会这样大大方方、无所顾忌的承认,“心中有人”“容不下其他”,柯云嵇腥红着双眼痛苦地看着她。 他缓缓松开环着赵安然腰身的手臂,微闭了闭眼睛,想挽回,可他却词穷了。 柯云嵇坐在破陋的屋子里,每日如行尸走肉一样,娄海送什么他吃什么,寒冷的冬天冷风吹在脸上竟丝毫不觉冷冽。 这些日子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场梦,那个梦境如同记忆一样烙印在他的心上,赵安然的淡漠疏离更是像一把尖刀刺如了他的心,明明她与他就隔着一堵墙,思念如同海水连绵不断,想念那个淡漠的小女子,可每当他想起她心中有人,而且是他的大哥,他辗转在门口的步子便又迟疑了。 不踏足她的院子就不用去面对她的疏远冷屑,不见到她就不会去想她爱上的人不是自己,也就不会被那种噬心折磨,不去看她就可以暂时忘却那个令他自责恼恨的梦境。 微微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冷若冰霜的脸,和那个让他觉得真实的梦境中她泪雨涟涟的凄惨模样。他知道那都是假的,可他总感觉那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让他站在她的面前总是愧疚、懊悔、心疼。 那个梦里,他没有得到她的笑脸相对,却得到了她的身体和她的呵护。 也许,对她强硬一些,她就不会再逃避? 这些日子他想过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狠狠地惩罚她的别情,甚至强行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让她的心里只有他,也只能有他。 不过,他在一瞬间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严寒冬日,柯云嵇这个柯家二少爷和娄海住在乡下庄子里,因有心事柯云嵇总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他明明与赵安然就近在咫尺,却再没有去看她一眼,他太痛了,每看一眼就好似心被割了一刀。 赵安然的日子虽然也不好过,每日心事重重,但她刻意地不要去想那些不想再想的事和人,有意地忘却忽略隔壁的他,又有陈嬷嬷菊儿竹儿的细心照料,燕三狼与裴二的说笑逗趣,日子过得倒是更好了许多。 想念蚀骨入髓,柯云嵇实在按耐不住,站起身子走向了隔壁。 他站在门外看着那道紧闭的门,距离自己只有五步之遥,他却感觉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他下定了决心去看一看,哪怕只看一眼,伸手正要推门,里面传出了一声深厚磁性的声音:“然妹妹,桐州来了消息。” 赵安然顿时坐正了身子,“燕大哥,外公他们...” 她有些怕,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前些日子,桐州兵马司将王耀文大人留在桐州的探子全都绞杀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桐州的外公和舅舅,如今听到消息,她真的是胆怯地不敢听了。 第124章 靖王心思 裴二坐在燕三狼的下位,一副悠然而笑的模样看着燕三狼,抬眼又看向赵安然,正对上她看来的眸子,便道:“安然妹妹不必紧张,赫连家的人都很好。” 赵安然听言对裴二一笑,眉目清丽婉转,笑靥仿若仙子,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看着赵安然的笑颜略有遗憾,若是她未成婚配,配燕大哥足矣,只是... 在他眼里,赵安然残破之躯不配燕三狼,即便她是世家闺阁千金,燕三狼是山寇之流,她仍旧配不上他的燕大哥。 门外的柯云嵇隐约听到屋里传来男子的声音,再也按不住脚步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陈嬷嬷等人正忙着手里的活也没太注意有人进来,何况乡下里和临州城不一样,这里的小孩子一个闪眼没准就进来玩了,她们也都习惯了,再有赵安然与燕三狼他们也没有特意交待了守着门,一般来说这里不会来什么人,他们也就没防备。 至于多日未曾登门的柯云嵇,他们也就自动忽视了。 “不过,靖王知道桐州是太子心腹之地,正打算要将桐州兵马司奏上调任。” “什么?!”赵安然呆了一呆,然后愣愣地看向燕三狼道“怎么办?靖王一定知道了外公安身泰安,就算他不知道...若是兵马司换人的话,靖王早晚会知道的,到时候外公怎么办?” 赫连家如今唯一在朝堂的就只有赫连希,柴家是舅**娘家,或许会稍作维护,但绝对不会同靖王硬碰,太子...此时羽翼未丰,赫连希虽然少年英才,但棱角尚未磨平,他绝对不会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同靖王明对。 太子不救赫连家,即便赫连希了解其中难处,不与太子相较为难,太子心中也会留下一根刺,他不会再全然信任赫连希。 太子的冷眼旁观赫连希心中能无怨恨?就算赫连希跪地明誓,太子也不会相信。 燕三狼冷僻了一眼裴二,安慰道:“然妹妹也不用太担心,虽然兵马司可能被调走,但桐州是太子殿下经营多年的地盘,即便换了兵马司,也未必能在短日内掌握桐州兵力。眼下最要紧的是,靖王究竟是要做什么?” 赵安然拧眉。 靖王的心思她也猜不透,上一世她一直固守内宅,很多消息都是下人们传言,她亲耳听到的不多,能证实真的的也不多,但太子登基却是事实。 靖王一直是太子的对手,朝堂之上当今陛下也一直偏向于靖王殿下,究竟陛下为何这么做,赵安然以为他是在磨练太子,靖王越是骄纵狠厉,越是势大,他对太子的威胁就越大,太子的对手越是强大,他成长的越快。 可是他一直搞不懂,靖王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她虽然不知全部,但那一世的争夺她却是知道的,靖王虽然脾气暴躁为人狠辣,但确实有不少的拥立者,一方面是当今陛下的纵容,一方面是他确实也有为君的政才,起码在拉拢人心上,他比太子做的更好。 相比靖王,太子显得很沉稳但也过于隐忍,有时候过分的隐忍反而让人心里不踏实,这种人是绝对的狠人,他平日看着温和有礼,当他心里真的记恨了,那么终有一日可能是十倍甚至百倍的加偿。 在太子登基之前,为了太子牺牲的官员很多,比靖王那边死的人要多太多了。 靖王虽然狠辣,但真正效忠于他的人,他都会保护的很好,哪怕在帝位之争失败后,他依然竭尽全力保全了许多支持他的人,这一点太子不如靖王,太子面上温和,却是个为了大业什么都可以牺牲的人。 正因如此,赵安然才担心。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跟燕三狼说的很明白,毕竟她一个内宅之人,如何知道的如此多? 她害怕面对他们疑惑的眼神,那样她会觉得自己是妖魅,是鬼怪,她害怕秘密被人看穿,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无从而知。 桐州兵马司... 赵安然突然想起尤先生离开临州前的话,鄞州王大人身边的范凌是他的门生,若是将范凌...她嫣然一笑道:“燕大哥,当今陛下虽然纵容靖王势大,但也绝对不会让靖王动了太子的根基,若新上任的桐州兵马司明面上是靖王的人,暗地里却是咱们的人的话...燕大哥觉得如何?” 燕三狼看着眼前展眉的俏颜,笑说道:“然妹妹的法子不错,只是这人选却不好拿捏,陛下有自己的考量,太子那边也要顾忌,更是要靖王卸下心房,这人去哪里找?” “燕大哥多虑了,这人并不一定要是太子的人,是陛下的人更合适。”赵安然信心满满地说道。 燕三狼与裴二二人互相看一眼,只一瞬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若是换下的兵马司是陛下的人,那么陛下既然将赫连希指派到太子殿下身边,就是要让他好好辅佐太子,那么桐州的赫连家陛下就不会轻易让靖王下手。 若陛下果真像是赵安然说的那样,太子继位,他就不会让一个同太子离心之人留在太子身边。 裴二微蹙眉头,道:“安然妹妹方才也说了,明面上是靖王的人,暗地里却是咱们是人,这人...似乎并不好找?” 赵安然轻展眉头,俏颜流眸而笑道:“这人说来也巧,我正知一人。” “哦?”燕三狼俊眼一眯,眼中带着不解,说道“与然妹妹熟识?” 赵安然轻轻摇头道:“我只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他却是值得信任之人。” “安然妹妹为何这般笃定?”裴二道。 赵安然想起鄞州的弟弟安笙,心里一阵的思念,她的幼弟那么小。 燕与裴看着突然沉默的赵安然一时间也沉默了,看着她突然失落忧伤的脸都不忍再触动的心事。 半晌,赵安然抬头抱歉地笑笑,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 第125章 偷听 “裴二哥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赵安然没有明确地回答裴二提出的问题,她只是笑看着裴二等他回答。 裴二略微思量了一番,才说道:“太子殿下仁厚宽德有余,狠厉却不足,但若与靖王相较,太子殿下仁和更适合主掌天下。” 原本赵安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想来想去总觉得是靖王的阴狠毒辣成就了太子殿下,可她方才脑中猛然闪过一丝念头,或许太子电殿下并非是她想的那般仁柔,他面若温玉下掩藏的心思兴许比靖王更加的阴晦。 与其说是靖王成就了太子殿下,不如说是太子殿下成就了太子的地位。 他用韬光养晦之略,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当今陛下。 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赵安然心中一阵阵地紧张害怕,若果真是她想的这样,那么赫连希在太子跟前就要更加的忠心,更加的殷勤小心,不能留下一丝的破绽,更不能埋下一丝的隐患。 范凌明面上一直都是靖王的人,他跟随王耀文多年,深得靖王的看重,更是屡屡升官,让他在桐州任兵马司,陛下放心,靖王放心,太子殿下未必真的放心,他一时不会做什么安排,但若是赫连家插手此事,赫连希在太子眼里就有了威胁。 “燕大哥,裴二哥,原本我想着让范凌去桐州,可太子那未必乐意,太子他...太子比我们想得更加心计,靖王或许还蒙在鼓里。” 燕三狼与裴二都疑惑地看向赵安然。 赵安然心中有顾忌,并不敢将前世所闻倾告,她紧蹙着眉头良久。 “我从人口中得知,太子殿下同上川楚家、孜林郑家、暨合康家、梁州冯家都有所牵连,虽然我不知这其中有几分真,但太子殿下绝非现今看到的这般简单,他...他一定会登上帝位,若没有那份心智计谋,他不会轻易打败靖王的。”赵安然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所闻。 对面的二人都惊讶了。 他们一直知道赵安然笃定太子殿下会登上高位,但从来不知她竟然知道这么多,这些家族虽然有的在地方并不是根基深厚的世家,但绝对是能过影响一方、德高望重的家族。 楚家在这四个家族中属最末,但却是整个大乘药材的总领,只要哪里有需要药材的地方都有楚家的影子,楚家大少爷楚朴据说是最善经营之人,在他的手里,楚家未必不能赶超临州赵家这种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 “然妹妹如何得知这些?” 燕三狼为人更豪爽些,他不如裴二会看人脸色,裴二在听赵安然为难地说出这番话后就不再言语,但眼中的神情赵安然却是明白的,他对赵安然上心了,甚至是有了警惕。 燕三狼却是将赵安然看做妹妹,比亲妹妹都要亲,有这样聪慧漂亮的妹妹,他心里很是激荡,甚至有几分雀跃,他不会去思考赵安然消息的来源,在他而言,他们已经是决定上了太子的船,太子越是能力显,他们越是安全。 他等着闪亮黝黑的眼眸看着赵安然,欣喜地模样让赵安然一阵地叹息。 他是‘恶贯满盈’的流寇,是官府多年欲剿却失败而归的燕爷,此刻却像个求知欲强悍的少年,期待着她解惑。 裴二也是一阵的无语,对这个看似精明实则简单的大哥,他真的是哭笑不得,若不是他一直作为军师陪在他身边,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如何带领山上的兄弟们生存,如何和官府斗智斗勇。 “燕大哥,有些事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只是我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知道很多,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也请你们放心,我是一定会站在太子这边的,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燕大哥和裴二哥,太子殿下一定会上位。” 燕三狼有一瞬间的失望,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笑着迎上赵安然有些愧疚的脸,说道:“然妹妹不必解释,我们并不在意这些,我们也相信然妹妹不会害我们。我们虽然疑惑然妹妹为何这般笃定,既然然妹妹不能说,我们也不强求。” “燕大哥。” 赵安然红了眼圈低声喊着‘燕大哥”她能得到他的信任,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想到那个两世误会她心中有他人的夫君,她更是神情低落了。 裴二轻轻地拉拉燕三狼的胳膊,见他看过来才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裴二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绣工很好看着也很美。 赵安然接过丝帕轻轻擦了擦湿润地眼角,谢道:“裴二哥,谢谢你。” “安然妹妹不用跟我客气。”他看着赵安然略显苍白的脸色,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范凌的身份其实很合适,若是让人同太子殿下坦诚范凌的身份,安然妹妹觉得怎样?” 赵安然想着裴二的建议,这法子确实可行。 尤先生是大乘有名的山长,范凌是尤先生的得意弟子,赵安笙跟在尤先生的跟前,尤先生待他亲儿子也就那样了,范凌的身份还有一个好处,他明面上是靖王的人,其实是陛下安插在靖王身边的眼线。若他投归太子门下,又有尤先生作保...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太子殿下会相信吗? 范凌是陛下的暗棋,他忠心地跟着陛下,即便将来太子继位陛下也会将这些人都给了太子,他此时投归太子门下其实并无多大的好处。 “裴二哥的办法很好,只是太子殿下未必相信,毕竟范凌的〖真〗实身份太子殿下并不知道,不是太子殿下亲自查到的身份,他怕是不会轻易相信。”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二少爷站在门口做什么?姑娘就在里面呢。” 菊儿的声音传入门内人的耳中,三人顿时一下子站起了身子,赵安然拧着眉头走向了门口,吱呀地开开门,正对上一脸不知所措有些慌张的柯云嵇。 第126章 承诺 ps:关关现在还在加班,~~~~(》_《)~~~~ ,这章字数少了许多,纸妹们要支持关关哟,千万别抛弃关关,窝窝里嗷嗷待哺~~求收藏呢!! ----☆---- 柯云嵇看着凝眉冷目的赵安然,心情真得是跌入了谷底。 他自问了解她,明白她的心思,却不想她竟然掩藏的这样深,他从不知道他的枕边人会是如此的精于算计,精通谋略。 柯家在为靖王做事,作为他的妻子即便不能与他同舟,也不该同太子殿下站在一边,更有甚者,她宁可同初相识的两个流寇商议、吐露,也不愿同他说说,哪怕她有一瞬间的想到他,他也会开心,起码证明她信任他。 可现在看来,她是彻底要将他排斥在外了。 “你怎么在这儿?” 她冷淡地开口,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温热,全然的冰冷疏离让柯云嵇的心冷到冰冻。 未待柯云嵇开口,随后而来的燕裴二人紧跟着走了出来,柯云嵇看到这两个人左右而立地站在赵安然的身侧,整个一副保护她的样子,心里更是气愤. 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柯云嵇知道此事不是闹矛盾的时候,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赵安然究竟要干什么,靖王殿下可是当今最宠爱的皇亲,比太子殿下都要亲后许多,更何况靖王殿下有占有大乘几乎一半的军权,他又深得陛下重用长官鄞州军事。 “我们谈谈吧。” 赵安然没有答话,柯云嵇却执着地看着她。 她见他执意要谈,转身看了一眼燕裴二人,二人会意只好离开了,毕竟不管他们二人如何,人家毕竟是夫妻,他们无权插入中间。 等屋里只剩下柯云嵇和赵安然,赵安然才自顾地坐下,静等着柯云嵇开口。 他没有开口说她就能几分他要说什么。 她的笃定、她对太子殿下的了解、对靖王殿下的深知,这所有的一切都令柯云嵇感到震撼。 “然儿,”未曾转入话题,柯云嵇先是满怀深情地看着赵安然道,“你这样不累吗?” 赵安然眼中有一瞬的黯然,她也渴望和那些深闺内宅的人一样,过着爹娘疼宠,夫君爱重的和暖日子,那些看似简单的她却是再难得的。 她微笑着掩饰了眼中的暗光,说道:“累不累又能怎样?” 柯云嵇走近赵安然,俯身看着她,手一点一点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依靠我不好吗?” 赵突然觉得很悲哀,心里凉飕飕的,前世她把他当作一切,比生命都看得重要,为了得他一眼的关注,为了不再让他嫌弃自己,她甚至卑微到没有自我,任他折辱,只要他能正眼看她一眼她就会满足。 可她致死都没有得到她一丝的谅解,更没有得到一丝的眼光。 此时此刻,听到他的承诺,她说不出的酸楚,奋斗了一生,甚至耗尽生命她都没有得到的,却在她不在意,不要的时候,他却如此情深切切地给了她一生想得而不得的承诺。 第127章 对立阵营! ps : 关关加班晚了呢,更新也晚了,对不起嗫,呜呜呜~~纸妹们,可不许不要关关呀。 ----☆---- 赵安然这会儿已经没那个心思听柯云嵇他的诉请说心,这些情话、他的无奈忧伤怜惜,让她觉得虚假,她不知道柯云嵇听到了多少,或许是全都听到了,可那样又能怎样,柯家不曾参加到其中,她也不怕柯云嵇会说出去。 再者,柯云嵇也不一定会说,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柯云嵇这时候是绝对不会看着她落入危险的。 依靠柯云嵇,将他当做她一生的依赖。 这曾经是她最大的梦,也是最不真实的梦,此时他就站在赵安然的面前,她能感觉到他是有真心的,但她却不相信他,不信任他会从一而终,不相信他。 很多事情一旦认定,心就会偏颇了,即便赵安然看得出他的心思,她也会犹疑。 她敛了神色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我不会再同你有任何瓜葛,若你有事就说,无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柯云嵇根本就没来得及说正事,赵安然就不耐烦地开始撵人了。 柯云嵇心里一阵的揪痛。 赵安然是个倔强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她是要与柯云嵇彻底划清界限,一点儿机会也不给他。 “然儿,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要给你温暖,让你依靠我,不再这么累。”柯云嵇看着赵安然凝眉,叹息一声吐口气道,“然儿打算投到太子门下?” 赵安然抬眼看一眼柯云嵇,淡淡地道:“你听到了,不是吗?” 这就是真的了。 柯云嵇亲耳从赵安然口中确定,他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太子殿下羽翼薄弱,不如靖王得朝臣之心。靖王是陛下亲自教养长大,是陛下死去的亲弟老靖王的亲儿子,老靖王当年为救当今陛下而葬身箭羽,陛下对靖王既有那份愧疚之心,又有老靖王的救命之恩、陛下对靖王堪比亲子的情分,太子殿下如何都不是靖王的对手。 他心里着急,赫连家他不在意,但他不能不在意她。 “然儿快抽身吧,跟着太子殿下是不会有好前程的,太子殿下不得圣心,又没有朝臣的拥戴,来日登基之人必定是靖王殿下。” 究竟是谁登基,赵安然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她没有接柯云嵇的话,心里却是澎湃如潮涌。 靖王殿下... 柯云嵇口中登基之人竟然是靖王殿下,而且他说了那些话都是在说太子殿下的不好,他...是站在靖王那边的。 只是,这是柯云嵇自己的立场态度,还是柯家的立场态度? “靖王?”赵安然冷冷地抿一口茶,说道,“靖王殿下...未必能登上大位。”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陈述,柯云嵇却听着她话中的笃定,更是焦急了。 别人不知道,他确是知道的,柯家是靖王殿下扶持,柯家一家都是靖王的人,虽然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内情,但柯家的几个主子却是知道的。 他们一家都在为靖王效力,赵安然是他的妻子,就应该同他站在一处。 但她的离开让柯云嵇有些被动了,赵安然明显很坚定,看她模样并无丝毫要放弃太子殿下的意思,甚至她嘴角微翘,对他略有讽刺。 他看着赵安然粉润的唇瓣,茶盏上轻飘的雾气打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湿润润地飘着水珠,雾气团团地朦胧烟纱似的绕着她,像是仙子一样缥缈不可亵渎。 她嘴角略微的嘲讽,让他欣赏不下去这份美好。 “然儿,我是真的为你好,靖王...靖王的势力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同太子殿下不一样,靖王是容不下和他做对之人的,将来靖王登基,你和赫连家都得不到好处,何不此时趁着涉及未深早日抽身呢?” 表面上看着靖王得势,但真正的得势者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韬光养晦,不似靖王那般张扬肆意。她一直以为柯家的人都是精明算计的,不会轻易走错路,哪怕他们没有选择太子殿下,但也不会站在残暴的靖王殿下那边。 可事实上柯家就是靖王的手下。 但是,她有一点不明白,柯云嵇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而且如此的坦诚。 柯家可是在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很得太子殿下重用的,她记得她死的时候柯家正风光无限,在临州、乃至大乘国内是人都要给柯家几分面子,谁让柯家得了太子殿下的眼呢。 柯家是靖王的人,若是这样 ,那柯家为何会得到太子殿下如此重用?上一世,柯家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和凌国交战,柯家才凭着柯云展的才能一举得圣心,当今陛下对柯家很是厚待,传位太子殿下后,太子殿下更是对柯家倚重。 难道柯家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人? 赵安然在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柯云嵇的态度不似作假,柯家是靖王的手下定然是真的,但记忆中的柯家却很得太子殿下的心,这是为什么呢? 赵安然满腹疑团。 柯云嵇见她低头思量,以为她有所心动,继续说道:“靖王殿下身边的谋士很多,朝中官员更是有一半都是靖王的人,靖王得圣心、得臣心,太子殿下优柔多仁,仁慈有余却不够果断,靖王殿下虽然刚毅许多、很辣许多,但当今陛下得江山亦是靠得戎马征战,陛下对靖王的骑射功夫更是看重。” “夺江山,征战沙场;守江山,戎马半壁。腾山之南凌国屡犯边境,扰民不安,陛下早有镇压之心,只是迫于朝中无领兵之人才拖延至今,靖王有兵将之才,又广习兵谏论策,陛下有一统天下之志,一代帝王难筹此壮志,陛下已是看中靖王的将才,传位靖王是必然之势。然儿,趁着还不算晚,你赶紧抽身吧。” 夺江山,征战沙场;守江山,戎马半壁... 柯云嵇能说出这样的话,赵安然甚觉惊诧。 守江山,戎马半壁...这可是当初大乘国乱之境,他竟能毫无意识下说出这样的见解,可见他也并非平日里那般不堪,不似日常那样只懂风流旖旎享受乐趣,他亦是有雄才大略的。 赵安然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仿佛不曾认识他一般。 柯云嵇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却只看到她看他呆愣愣的眼神,眼中带着惊诧讶异。 他微微翘起嘴角,有些小小的得意。 或许她心里不是没有他,而是她不曾发现罢了,她此时这样看着他,眼中的震惊和光芒让柯云嵇心里很开心。 她终于看到了,他并不是一无是处,也并不是那个整日流连花楼、旖旎风流的风流二少爷。 赵安然沉思着,没有注意到柯云嵇眼中的得意光芒。 她沉默着。 她守在内宅从不曾去外院,当初她听说柯家升了官,太子殿下甚至将柯家家主柯峰都请了出来,柯家可谓是声名显赫的很。柯家不是太子殿下的党羽,却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重用,就连被幽禁的靖王也没有再同柯家联系。 这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太子殿下的精明不可能一直不知道柯家是靖王的人,可若是知晓,太子殿下绝不会那么重用柯家,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柯家掩藏的很深很深,即便眼线是遍布许多地方的太子殿下也不知柯家的真实身份。 柯峰,柯家家主。 是他吗? 那个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柯家老人?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他在柯家有动作,更没有听说他在外面有什么动作,是他掩藏的太深,还是柯家是他人在谋划? 很多事情想起来觉得怪怪的,当初她一心讨好柯云嵇,并不曾去注意柯家,回想那些日子,尤其是柯家看似平静的内宅外院,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她真的是一丝都不关心,以至于现在想想根本就想不起柯家究竟做过什么。 似乎柯家太干净了,干净的让她觉得阴冷。 她突然觉得自己死的不冤,她自始至终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从来都是浑浑噩噩地不去想未来,不曾为将来打算过,在步步为营的柯家,她真的是像极了一棵大白菜,裹着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过着自己且过且过的日子。 她明明在内宅中,却像是个被排斥在外的局外人,在自己狭小的空间里过着自己不如意的日子。 或许,是她太笨太傻太单纯,那个风流的柯云嵇也许并不是真的风流。他今日的这番话让她猛然惊醒,他不简单,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她不明白柯云嵇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他不怕她告诉太子殿下? 算了!赵安然摇摇头收回思绪,她决定不去想这个烦心的事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柯家的立场,她会更加小心,尤其是柯云嵇就在隔壁,她更是要谨慎。 赵安然放下微凉的茶盏,说道:“说完了?” 柯云嵇见她丝毫不变神色地冷然,愣在了当场。 他,就那么看着她。 第128章 提醒 ps : 话说,关关的收藏掉了嗫,桑心哦,呜呜呜....可不许抛弃关关的,关关虽然加班但似并木有断更呢,都有努力更新的嗫,纸妹们轻轻点击下收藏,给关关支持给关关信心吧。不然关关哭给你看哦~ ----☆---- 柯云嵇怎么也没想到赵安然会这么冷静,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冷淡。 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如冰冻一样,霜冷霜冷的。 柯云嵇突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本以为他听到了她的谈话,她至少会胆战心惊,哪怕再镇定也会表现出一丝惊诧。 可她镇定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的担惊,唯有平淡冷漠。 尤其先前他对她的承诺,更是没有让她丝毫地羞涩,仿佛她在听一个陌生人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心底有失落伤感,也有纠结,他实在是看不懂了,她仿佛是一颗遥遥悬挂在天空的星辰,闪闪发亮却始终触摸不到她的心。 她在他的眼里,像是早起的晨雾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朦胧。 “然儿,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不自觉地他就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他眼睛看着赵安然,有挫败,有颓然,明明就在眼前,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却没有勇气靠近她,触碰她。 赵安然平静地坐在那儿,正打算促崔他离开,哪里想到,他竟然问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正的你”,她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从来没有变过,唯一的不同便是她这一世不再那么傻,不会那样的痴心,不会为了他而郁郁寡欢。 这样的自己竟然让他困惑了。 赵安然抬眼看向迷惑中带着些许凌乱的眼眸,他神情略有低落。 “你一直觉得你很喜欢我,你一直觉得你对我足够好,好到我可以忽略那些名存实亡的妾侍,你一直觉得你是柯家的二少爷,而我是赵家丧母长女,有你迎娶我,我应该知足,应该就安安心心地陪在你身边...”赵安然看着柯云嵇墨黑的脸色,轻轻地闭了闭眼,道,“你觉得我很应该觉得幸福,死心塌地地守着你,是你将我从赵家的牢笼里救出来,也是你让我避开了论文妾侍的命运,你的心其实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你从来没有将我放在与你同一的地位。” 柯云嵇从未想过这些,当她的话出口,柯云嵇便是愣在了当场。 赵安然却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继续说道:“柯云嵇,你觉不觉得你很自私,也很残忍。”说着说着,赵安然的眼泪就淌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让我这辈子都...我恨你,你明白吗?”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在抱怨她心中的委屈。 随着赵安然的眼泪,柯云嵇墨深的脸色稍缓了许多,坍塌碎裂的心也在这一刻重塑了。 在他占有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他摧毁了她的梦,甚至是毁了她的一生,他想过她会恨他,会同他闹别扭,会吵会闹,可他等来的却是她的冰冷沉默,直到她消失的那一刻,他才慌乱了。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可怕,心就像一个幽深的洞穴,看不到深处,看不清底部,幽暗晦阴。 看着她的眼泪与冰冷,他心疼她却并不后悔所作所为,他明知道她喜欢的是大哥,但他还是做了,他不想看着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大哥,更不想她再继续那个不切实际的梦,她和大哥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他要的很简单,只是她的心而已。 人说,女人都是长情的,她们会对第一个占有她身子的男人有着别样的情愫。 他知道她心里没有爱他,但他占了她的身子,在她的心里就有一席之地,不管是恨是怨是愤,她的心里总有他。 他也很痛苦,可他只能承受。 “然儿,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柯云嵇没有情深款款地看着她,只是默默地扭头注视着窗格外飘雪的天,萧凉的背影让人看着很是揪心。 独对窗栏,仰望天空,幽幽地叹息。 这一幕就定格在那,赵安然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柯云嵇,那个时而在书房里静静对着窗棂叹息忧伤的他,这样的他她遇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仰望,一样的忧伤,尤其是萧索的背影、她仿佛看到了酒醉后他酩酊独倚门边的样子。 她一直不明白他摆出那样究竟是为何,此刻她忽然有些懵懂了。 可是她也不大相信她心中所想。 他那样花心的人,怎会在那时候喜欢她? 一个同他亲大哥洞房花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日,即便清楚二人并未发生什么,柯云展也是因为愧疚而对她多有帮忙,可柯云嵇还是认为她是肮脏不堪的。 那时他狠绝地扬长而去,期年不如她房,她低声下气卑微地去讨好他,却得到他冷语冷言的讽刺。 ...... 此刻,他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不明白,可她一想到他上一世的放浪形骸,她真的是没有勇气再一次接受他。 一个人的性子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真的没办法相信他空口的承诺。 “真心也好,假意也好,赵安然如今只是赵安然。” 简短的只言片语,却似尖刀刺入了胸口,要窒息。 听她直言拒绝,甚至有几分斩钉截铁的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意思,他微微有些愣神,片刻之后,他苦涩地笑了,微翘的嘴唇却是一副哭笑不得的凄苦模样,笑得真的是比哭还难看。 他真想上前将她拥在怀里,紧紧地将她揉入怀中。 但是他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她却不敢上前,他怕她愤怒,怕她再一次逃离。 感情的事情,来日方长,可眼下他既然知道了赵安然同太子殿下的牵扯,他便不能看着她被靖王追杀。靖王是小心眼的人,他最不能容忍人投奔太子殿下。 朝中位高权重为官之人,靖王不敢轻易下杀手,但赵安然这样的小老百姓,靖王自来都是不怕的,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他放下感情的纠葛,郑重地看向赵安然。 “然儿,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地待在庄子里,别再去掺和太子殿下的事了,靖王...靖王不会容忍你这样的,将来...我不想看着你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太子殿下太过优柔寡断了,靖王有治世之才,又精通兵家武略,陛下势必会将皇位传于靖王,你这样跟着太子殿下不会有好结果的。” 靖王的狠辣,她何尝不知。 但她更知太子殿下的手段,靖王是明面上的狠辣,太子殿下却是最最腹黑的阴谋家,他的谋划就连当今陛下都未必能看得明白,何况是柯云嵇,更何况是靖王! 他是好意。 赵安然抬头看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睛,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只有她,他的眼里只有他。 这屋里没有别人,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将她放在了眼里,深深的。 这份情,她不清楚他能不能坚持,也不清楚他会不会放弃,但他对她的好,她愿意回报。 我只是回报他对她的好,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只是报答他对她的用心,报答他为了她千里迢迢地住到这样的破败村落,特地地找到她。 赵安然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她没有动情,只是为了报答而已。 “谢谢你对我好,但是太子殿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的深沉谋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看着优柔寡断,但他实则是果决果断的人,他有自己的谋略;靖王殿下看着很是得人心,但真正的站在靖王身边的人,你确定都是靖王的人?其中又多少是潜伏在靖王身边的,你知道吗?” 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柯云嵇若是不听,她也没有办法。 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柯云嵇心中暗暗摇头,暗有一丝的不以为然,但他却没有辩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你小看了靖王,也小看了靖王的谋士,然儿,听我一句劝,趁早地离开太子殿下,靖王或许不曾注意到你,你现在抽身也不晚,若是等靖王知晓了,你便跑不掉了,我...我也未必能救下你。” 救我? 赵安然险些失笑。 她很是佩服他的执着,也许他的态度就代表了柯家的态度,毕竟他是柯家正经的大房嫡少爷,替靖王办事不可能只有柯云展一人。 柯云嵇又经常光顾烟花之地,青楼楚馆是最乱不过了,但也是什么人都有的地方,要得到消息从青楼楚馆是最容易的。 或许...... 她看向了他,心中很是疑惑,他是吗? 潜意识里,她不想他是在青楼里探听消息,那样的话,前世的她真的是死得太不值了。 可是她也希望他是在探听消息,那样的话他对她也许就不是真的冷落嫌弃,那也只是权宜之计。 心里很是矛盾,她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亦有些脸红心跳。 垂头掩饰脸上的发烧红晕,低声道:“你好自为之。” 第129章 搜查 ps: 关关更新了哟,嘻嘻,要支持关关呀。。。 收藏掉的关关心疼。。呜呜,给关关揉揉吧。 ----☆---- 可惜赵安然的提醒,在柯云嵇看来只是妇人之见,不曾放在眼里。 他虽然震惊于赵安然对太子殿下和靖王的事情如此详细,但他始终只是将她当做了深闺内宅的少见妇人,并不将她的话多看重。 赵安然听说柯家大少爷柯云展最近在京城活动频繁,沉默了许久。 她以往并不知道柯家的底细,可现今她既然明白了,就不能看着柯家同太子殿下来阴的,她不清楚柯家的〖真〗实意思,但从上一世来看,柯家一定就是靖王派去潜伏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柯家的潜伏并没有令靖王登上帝位,但柯家却是埋藏很深的一颗雷子。 赫连家与太子殿下牵扯太深,赫连希又是太子侍读,她必须要替赫连瑾着想。 但是,她要如何让太子殿下相信她,又如何让柯家远离太子殿下,但又不会让太子殿下将柯家视为眼中钉呢? 赵安然对柯家没有丝毫的好感,但她同样也不想看着柯家倒下,尤其是将来,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容忍靖王殿下的爪牙在朝堂之中肆无忌惮地游走。 正在赵安然沉浸在思绪之时,庄子里来了一大批的官兵,正挨家挨户地搜查。 降蓝色的官服游走在庄子里,村民们都被驱赶出了家门,官兵们凶暴地踢开木门,手里拿着刀剑不停地翻找。 菊儿机灵,她正在同庄子里的妇人说话,远远地看到降蓝的官兵,匆匆叮嘱那妇人小心便一溜烟地往回跑,她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砰地猛然把门关上,推开正房的门道:“姑娘,官兵在搜查村子,像是在找什么人,会不会...” 菊儿首先想到的就是燕三狼和裴二二人,他二人的身份不能曝光,若是让官兵知晓他二人的身份,必定又是一番周折不说,她也会被以窝藏贼寇的罪名抓入牢中。 到那时,她别指望着赵家会出手救她,以老夫人和赵庭轩的心思,不把她逐出家族、剔除宗祠就是好的了。柯家...她就更指望不上了,赵安然同流寇有交,柯家主子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场,一旦燕三狼流寇身份暴露,他们绝不会在容忍这样名声破败的儿媳。 想至此,赵安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眼下官兵已经到了庄子里,再让燕三狼和裴二出去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又是寒冬腊月的天,地里的庄稼只有白菜,也每个地方躲,林子...太远了,怕是没跑到那儿就被发现了,况且,他们越是慌张地逃避越是有嫌疑,万一官兵找的不是他们呢? 赵安然有些心悸,心里砰砰地很不安稳。 “然妹妹,官兵马上就到这里了。”燕三狼和裴二慌忙进屋,见安然正愁眉紧锁,说道“然妹妹也别太担心,燕大哥我和你裴二哥不是那些人能留住的,只是却是不能再同你一道了,若果真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只管当做不认识我们。” “燕大哥,我...” 燕三狼看出了她的羞愧,安慰道:“然妹妹不必觉得对不住我,我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不容易掩藏,不过是早晚问题,况且然妹妹的弟弟在鄞州,我想我们二人逃到鄞州也能躲避一时。” 裴二重重地点头,尤先生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他早有结识之心,却是苦于无门,如今倒好,他们去鄞州一方面能躲避官兵的追捕,另一方面也能同尤先生细细地商议一下,他虽然相信赵安然不会害他们,但他始终不看好太子殿下。 他,真的是太优柔了。 “燕大哥,裴二哥,你们出门在外总要银子傍身,这些银子不多但也是安然的一片心意,你们且手下,等你们去往鄞州,我会写信提前叫人送去,好叫先生和弟弟安排你们的落脚之处。”赵安然沉淀了一下,有些担忧道“鄞州虽然有尤先生,但王大人却是鄞州兵马司,他执掌鄞州兵马,你们在鄞州也要格外小心。” 菊儿在一旁看着心中有担忧,但也并不觉得到了逃跑的地步,官兵究竟是在找什么人,谁都不知道,而且在庄子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没有人来寻找,突然来这么多官兵,也许根本就不是冲着二位爷来的也不一定。 “姑娘,二位爷,官兵到底在找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现在说这么多也有些过早,况且也不一定是在找燕爷和裴二爷,两位爷这般慌忙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菊儿一席话顿时醍醐灌顶。 裴二失笑道:“是我们想多了,竟然还不如菊儿想的明白。” 燕爷与裴二爷同赵安然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静等着官兵来搜查。 官兵搜查的速度很快,没一刻的功夫就搜查到了这边院子,燕三狼与裴二正坦然地坐在正堂之上对弈,两个人很投入的样子,丝毫没有被这突然闯入的官兵打扰,直到为首的官兵一脸横地站到二人的棋盘前,冷冷地傲骄地说话,他们才抬头。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官兵手指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娇俏的容颜、如水般灵动荡漾着微波的双眸,纤细婀娜地身姿,燕三狼第一眼便是眼睛一亮,他看着这画像,问道:“这是什么人?” 官兵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痴痴呆呆地看着画中女子的娇颜,知道他不曾见过这个人,便让人在院子里仔细地搜,最终失望而走。 紧挨着的院子便是赵安然的院落,院子里的丫鬟仆人都在笑着做活,猛然闯入的官兵吓得众人缩到了一角,一官兵拿着画像走到一个丫鬟的面前,指着画中人道:“见过吗?” 那丫鬟吓得腿软软的,哆哆嗦嗦地摇头。 官兵回报,搜查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为首的官兵拿着画像走向了赵安然。 他看着她冷俊的面容,娇俏婀娜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乍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心里很是欢喜,他打发了官兵站到外面去,他却是一步步走向了赵安然。 她见他走了过来,便小心地向后退。 意识到他眼中的火热,赵安然一阵的心慌。 她害怕,真怕他乱来,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可又担心燕大哥与裴二哥,若他们同官兵动了手,势必会引来麻烦,到时候他们的身份...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为首的官兵已经站在了赵安然的面前。 声音磁性而温和,道:“姑娘可见过这个女子?” 赵安然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看向了画中之人。 这一看却是震惊了,她惊讶地看着画中的女子,那样飘逸灵动的仙人之姿,她是如何都忘不掉的,是她,居然是她。 只是她为什么会被官兵追捕? 满腹疑惑,赵安然掩饰着震惊与困惑,抬头迎上那官兵道:“这位爷,这画中的女子真的漂亮,她看着可不像是坏人,官爷怎么要抓这么动人的女子?” 那官兵笑着道:“姑娘,人不可貌相,你可不能只看着这画中之人美丽便认为她不是坏人,这坏人不会在脸上写着自己是坏人,姑娘可要多个心眼才是。” 她是不是坏人,赵安然比谁都清楚,她是个灵动的姑娘,心思纯良,家世没有赵家那样大,但也算是富足一方,日子过得很好。 她的父亲只是孟囤州保昌县的一个县官而已。 她怎么会被追捕? 她的父亲在保昌很得民心,为官一方、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是保昌的青天老爷。 她的父亲心系百姓,不争权夺利不谋福祉,只为了天下而努力。 正在赵安然沉浸在思绪中,想着画中女子的处境,为她的处境担忧时,那为首的官兵已经站在了赵安然的正对面,身子已经离她很近很近了。 他微闭着眼睛,吮吸她脖颈传来的馨香,满足之感油然而生。 陈嬷嬷与菊儿、竹儿看着呆呆楞楞没反应没意识的赵安然,真的是又急又燥却丝毫办法也没有。 她们被官兵拦在了门外,戏谑地向院子里探着脑袋,眼中意\yin的笑意很明显。 竹儿见情况不妙,也不再在这儿挣扎,她犹豫只一下便撒腿跑向另一侧柯云嵇的院子“二少爷,快去救救姑娘吧!” 柯云嵇一听心中一紧,立刻起身向外走,焦急道:“她出了什么事?” 竹儿轻抹眼角的泪水,担忧道:“我来时官兵在搜查屋子,那个为首的官兵看着姑娘的眼色很不对劲,我怕....二少爷快去吧,否则就晚了!” 柯云嵇听明白,也顾不得披上外衣,急慌忙地向外跑。 “你走开!” 赵安然瑟瑟地冲着面前的官兵吼道。 柯云嵇进门来看到的就是那个官兵正一步一步地逼近赵安然,赵安然一步步后退,最终倚靠在墙壁上,退无可退。 她脸上的慌张,焦急,委屈,担惊,害怕...甚至恐惧。 他心疼地揪着,一脸怒色地看着那个步步紧逼的官兵,冷声喝道:“住手!” 高声喝着,他一边抡起拳头就冲向了官兵。(未完待续。 第130章 赖上了... ps : 关关病了嗫,呜呜呜,嗷嗷待哺,饿肚子呢,饿~ 亲耐滴纸妹们,给关关收收、点点、票票吧,关关生病好可怜哦~ ----☆---- 柯云嵇被安置在赵安然秀**。 他龇牙咧嘴地嗷嗷地叫着疼。 赵安然蹙着眉头看着丝毫没了俊儒模样的柯云嵇,仿佛一个小丑儿一样地在**半打滚。 若不是知道他是故意的,她真的就相信了他这一招。 不过,毕竟是他救了她,她也不能将他赶走就是了。 虽然他的伤势看着不严重,但脸上的紫青乌黑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他是娇生惯养的柯家二少爷,又何必要同她一样在这里吃这份苦受这份罪,她红着眼圈坐在床榻边上,看着皱眉抹药的柯云嵇。 “你早些亮出身份就是,同那些人计较什么,也不顾着些自个的身份,同人打架你还能落下好不成?那些粗鲁的官兵岂是你能比的?” 那些官家之兵是训练有序,又经过无数次的摔打才是现在这样,他柯云嵇养尊处优惯了,以一人之力敌八方拳脚,真的是太高看自己了。 明明告诉自己不关心,不心疼,可说出的话、那暗含地娇嗔与担忧,却是让柯云嵇打心里笑了,他觉得能得到她的关心之言,也值得了,虽然话听着并不是那么好听,但他能感到她是关心心疼他的。 尤其是她红着眼圈的委屈模样,更是让他觉得她心里有他,只是前事遮蔽了她的心,让她一时没有看清自己的心罢了。 赵安然对柯云嵇很复杂,她此时感动于他能挺身而出,也很感动他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喜欢她,但她相信他喜欢她爱慕她,却不能相信他会从一而终,种种过往,让她无法踏实安心。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他,起码他救了她是真。 她却并不知道,柯云嵇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风流儒慕人,他是从小跟着柯家家主柯峰学过武艺的,而且他的武艺只在柯云展之上,不会在他之下,今天这一遭,他也算是有心受伤的。 他知道赵安然心软,若他受伤了,他赖在这里,她就不会狠心地赶他走。 果然,柯云嵇得逞了。 一直在边上听着柯云嵇口中嗷嗷地叫,饶是赵安然念着他救了她也有些忍不住了,怒道:“你闭嘴!” 柯云嵇一脸地苦,皱巴巴着额头委屈地看着赵安然,说道:“我受伤了。” 听那意思,竟像是赵安然委屈了他似的,跟她打了他一样,真的是...他委屈,她还委屈了呢!那些官兵竟然... 柯云嵇见她脸色骤然煞白,想到方才的一幕,好险。 若他晚来一会儿,难保... 他铁青着脸,眼中难掩的煞气,只一瞬间,冷飕飕的,赵安然一个激灵抬头对上了笑得很诡异的柯云嵇。 她愣怔了。 这样的柯云嵇她从未见过,那个风流旖旎的柯云嵇同眼前笑着的人不一样,他笑得很温柔,但浑身散发的寒气就是赵安然也很是发怵。 她居然怕他了。 赵安然恨自己不争气,可她仍旧紧张地看着眼前笑靥的男\人,明明是最温和的笑容,却叫人打心底里害怕紧张。 “我饿了~~” 耳边传来柯云嵇柔媚的声音,他可以地装着孩童般地瞪着眼睛盼望地看着赵安然。赵安然伸手真心想拍他,可看到他皱肿的腮帮,乌青的眼睛,她实在是下不去手,怎么说也是他救了她,何况她也有些饿了,便吩咐菊儿去准备午膳。 菊儿应声转身就要去厨房,柯云嵇忙喊住她道:“要吃鸽子。” 菊儿顿时定下了脚步,站在那儿看向赵安然。 赵安然攥着拳头,恼恨地想着,他这副模样跟前世是真的没半点差,她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副理所当然却明明是无理取闹的样子。 这大冬天,菊儿上哪儿给他弄鸽子吃,何况鸽子是用来传信的,她本就没几只,要是再被他吃了,那她要怎么同赫连家联系,又怎么得到太子殿下的消息,还有生意... 或者...赵安然警惕地看向柯云嵇。 她眼睛直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坚定地回头同菊儿道:“有什么就做什么,若笼子里少一只鸽子就把**的人撵出去!” 说完话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柯云嵇本意就是想隔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只要没有那些消息,她绝对不会也不能做什么,但现在听她的意思竟然是如此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太子殿下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或者是太子殿下究竟给了赫连家什么好处?竟然让她如此忠诚,如此坚定。 菊儿无奈,看了一眼正痴呆在床榻的柯云嵇,摇摇头转身去了厨房。 虽然菊儿没有按着柯云嵇说的做鸽子吃,但她也知道柯云嵇受了伤,也想着替他补补身子,更何况他是为了救姑娘才受伤,又是...姑娘的夫君,她便拿了银子同庄子里养着鸡的人家买了一只。 她看着少爷和姑娘二人,心里也是无数次的叹息。 姑娘的心事她不懂,也不想明白,但二少爷对姑娘的心,她看得清楚,姑娘对二少爷也未必就没有心,只是姑娘很坚决,她对二少爷有着疏离,有着很深的隔阂。 膳食还算是很丰盛,柯云嵇除了失望地没有看到鸽子入菜,但能吃上些菜品、又有鸡肉与鱼,他倒也知足。不管怎么说,总比这些日子里吃娄海做的那些焦糊,从乡下婆子那里买来的粗茶淡饭要好上许多。如今能吃上这样的饭食,对柯云嵇来说真的是“山珍海味”了。 柯云嵇因着右胳膊受了伤,虽然不重但却不能伸手够到桌子对面的菜,菊儿在一旁拿着筷子要帮他夹菜,柯云嵇将盘子一挪挪到了一边,菊儿夹着菜手悬在空中,看向赵安然。 柯云嵇也看向赵安然,说道:“然儿帮我夹。” 他执着地看着赵安然,就是不动筷子,等着她替他夹菜。 赵安然见他越来越得寸进尺,居然让她给他夹菜,怒火蹭蹭地往上冒,她气愤地夹了菜放到自己的碟子里,全然不顾他的脸色和眼中的殷切。 她以为不理会他,他便会收敛,便会让菊儿伺候,哪知道,她再抬起头,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柯云嵇碗中的米饭却丝毫未动。 她低估了柯云嵇的执着。 无奈地看着柯云嵇,她真的很搞不懂,上一世她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人,他这么多缺点,她怎么会喜欢他? 可她看着他乌青的眼睛,肿起来的腮帮,实在是呵斥不出声,只好伸手拿过筷子帮他夹菜,直到她夹了菜柯云嵇才笑着去吃饭。 他很满足,也很欢喜。 她太善良了,不懂得狠一狠心,其实只要她再狠心一点点也许他就不会那样了,可她不知道,不是只有她明白对面这个男人,他同样对她了若指掌,仿佛相识了一生一世,今生不过是再见。 那个梦... 他有时候真的怀疑是真实的,可他也明白,梦就是梦,怎么都不会是真实的。 吃过饭后,赵安然独自坐在厅里,等着柯云嵇离开。 她想着画中的女子,心里也有许多的疑惑,岳玲晓怎么会被通缉? 她父亲是保昌县县官,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又有太子殿下背后撑腰,他怎么会... 也不怪赵安然震惊,上一世太子殿下登基,岳玲晓的父亲岳钦可是连升三极,一下子就在京都任了官职,岳玲晓也成了太子殿下后宫的一员,赫赫有名的岳贵妃,独一无二的岳贵妃。这一世她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怎么突然就... 岳钦的被杀,岳玲晓的追捕,是不是靖王所为? 赵安然心中疑惑,却也并不确定,毕竟没有人知道岳钦是太子殿下的人,即便是重生的赵安然,她一样只是知道结果,并不知道岳钦同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联系。 岳钦...保昌县... 难不成? 赵安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想到那个可能,心中一阵阵的担忧,外公他们会不会出事? 赵安然心神不宁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全是赫连家悲惨后果的凄惨画面,那一世的赫连家可是全族被抄,流放的流放,充ji的充ji...她实在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结果,太残忍了。 她匆匆地出了屋子就往隔壁燕三狼与裴二的院子去了,敲了门,燕三狼见是赵安然略有诧异,笑着请她进屋。 她有些犹豫,但却没有多做思量,声音有些低沉,说道:“燕大哥,我...我想请燕大哥和裴二哥跑一趟桐州。” ...... 得到燕大哥和裴二哥的承诺,赵安然舒了口气。 她知道她的要求有些过分,有可能令他们二人暴露身份,但他二人毕竟身怀绝技应当不会有事。外公...舅舅伤病初愈,外公虽朗健但毕竟年迈,表姐与表弟仍需人保护,这一家老小病弱,没有信任的人护着,她真的不放心。 夜色浓重,愁浓的雾气弥漫空中,赵安然回了屋里,见屋子亮着灯,以为是菊儿在收拾,哪知进屋来却看到柯云嵇歪在踏上睡得酣甜。 她匆匆走近,想推醒他,手刚覆到他的肩上,瞧见他肿肿的腮帮微皱眉头,又不忍心唤醒他。 她犹豫着,想出去...想想身子都已经破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也就拿了一床被子在外面躺下了。 第131章 可怕的真面目 ps : 关关还是生病,不过关关不要紧了,嘻嘻,归来鸟。关关会努力码字,今日争取再两更,感谢这两日纸妹们兄弟们的不离不弃嗫。 ----☆---- 侧身眼看着柯云嵇睡得香甜,赵安然的手不自觉地覆上了他的额头。 她记得上一世嫁给他的时候,他的额发下掩盖着一块指肚大小的疤痕,极像利器所为。 今生他也昏迷过,但却没有跌足马下,也不曾有伤痕。 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说过那伤疤究竟是怎么来的,但只要赵安然对着他的伤疤叹息,他就会很凶很凶的样子。 仔细想想,她是真的不了解她这个夫君。 两世的夫君,她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以往的风流之子她起码看得到他的心,哪怕他对她无心,她始终知晓他心在何处,可如今的他,越像是朦胧薄雾缭绕下,她看不清他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柯云嵇虽然还是会流连花丛,出入勾栏楚馆,但回到柯府他对她是截然不同的,那是赵安娴和他的妾侍没有的温柔与呵护,甚至当她站在柯云展的屋里,她看到他眼中的怒火,更感受到他暴虐的侵犯之后那颗懊悔的心,以及他内心的挣扎与呵护。 只不过,当爱被伤得浴火涅槃,她只剩下冰凉冷漠。 她不是铁石心肠,但恐惧的爱恨让她再也无法潇洒地去爱,去接受。尤其是面对的人是那个曾经伤她至深,令她死而复生的男\人。 难道要再死一次吗? 她真的是没有勇气再爱了。 赵安然抚摸着他平滑的额头,回想着记忆里柯云嵇的样子,那道疤痕...真的很像是利器所伤,但是他为什么要说是从马上跌下来磕到了石头上呢? 她虽知他不曾习武,但骑马却是难不倒他的,她是不相信他会跌下马的。 临州城外...岳晓玲...追捕... 或者说,柯云嵇根本就不是在临州城外受伤,而是在孟囤... 孟囤紧挨着临州城,在临州城外跌下马受伤,说不定是柯家的掩饰之词。 柯家是靖王的人,柯云嵇一定也知道,所以追捕岳晓玲一定有他参与,只是,岳晓玲与岳钦并没有被抓,那么岳晓玲逃走了,岳钦人呢? 柯云嵇会不会是在追捕岳钦的过程中受伤的? 赵安然越想越清晰,越想越觉得柯云嵇可怕,他藏得太深了,若不是她今生逃走,是不是她还是和上一世一样被蒙在鼓里,柯家是靖王党羽,竟然在太子殿下登基后蒸蒸日上,这其中是谁在推动?究竟柯家是如何博得太子殿下信任的? 她看着睡眠中的柯云嵇,就像是看着一只火红眼睛的妖怪,他真的是太可怕了,柯家...更是可怕。 避之如蛇蝎,赵安然惊慌地向外移了移。 柯云嵇睡得其实很浅,在赵安然躺下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了,他感觉到赵安然温柔的触碰,本想着待她情到深处之时同她亲近,但她猛然地退却,让他不得不醒来。 看着她恍惚惊慌的眼神,他微微蹙眉。 “然儿,你怎么了?”他伸手正要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赵安然猛地拍开他伸来的手,呵道:“别过来!” “然儿。”柯云嵇难掩地伤痛,蹭了蹭身子试图靠近。 “你太可怕了!”赵安然脱口而出。 柯云嵇听她的话愣在了那儿,‘可怕’,她居然说他可怕。 他苦涩地一笑,不明白刚刚还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怎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避他如蛇蝎,唯恐粘之。 他可怕吗?柯云嵇承认自己可怕,可他从没有在人前表现出可怕狰狞的模样,尤其是在赵安然的面前,他一直都像是一滃清泉,一池清水,汨汨地甜甜地温和的。 她究竟是怎么了? “然儿,你怎么了?” 柯云嵇强忍着将她抱个满怀的冲动,蹙着眉头看着赵安然。 女人,真的是变化太快了,前一秒还是对你深情款款温柔呵护,后一秒却是惊恐地如同见到虎狼一样。他虽然会包容赵安然,但他再是能容忍,也无法承受她多变如天气的诡异,时不时地好与坏,他真的是预料不及。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吗?还是他对她不够真心? 他舍弃了柯家,为了她离开了临州城住在这穷乡僻壤的庄子里,过着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日。他有银子,银子能买来饭食,但买不来她的关心,所以他忍着,一直吃着娄海做的焦不焦烂不烂的饭食,又为了救她弄得自己伤痕累累、鼻青脸肿,没得到她半句关心之语也就罢了,但得来她‘可怕’的评价,却是让柯云嵇伤透了心。 他可怕吗?他若可怕就不会任由她如此放肆妄为,就不会任她如此逍遥。 “安然...” “你也是靖王的人,是不是?整个柯家都是靖王党羽?” 柯云嵇冷眼看着赵安然,见她言辞切切,眼中冷光一闪而逝,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 “岳玲晓呢?也是你让追捕的?” 岳玲晓....柯云嵇顿时青黑了脸,凝重地看着赵安然,口中一字一字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岳玲晓?” 赵安然眼中惊慌一闪,道:“我不认识她。” 岳贵妃,试问谁人不知岳贵妃!太子殿下登记后,弘昭陛下唯一的贵妃,弘昭陛下的宠妃,谁不知晓?只是,今时今日不同,岳玲晓下落不明,岳钦生死未卜... 柯云嵇此时看着惊慌躲闪的赵安然,眼睛一眯:“不,你认识岳玲晓。” 他的笃定,让她很是懊悔,她怎么就问了呢! “不,我不认识岳玲晓。”赵安然勉强镇定地抬头对上柯云嵇的眼睛,此生此世她不曾见过岳玲晓,即便她脱口而出让人生疑,但柯云嵇难道就只是听她一人言辞?他一定会派人查探,当他什么都没有查到,甚至她赵安然连岳玲晓所在的保昌县都不曾踏足,他还会怀疑吗? 纵然他疑心,可没有证据,他又能如何? 柯云嵇眼睛一直盯着赵安然,见她镇定不再惊慌躲闪,心里也存了疑惑,他自从知晓她是赵家二姑娘就派人查过了,赵家二姑娘虽是赫连家的外孙女,却与赫连家走得不算频繁,也不过是逢年过节的走动,两家虽亲厚,但毕竟相隔甚远,也没有私底下的暗交。 最让他放心的是,她一直在深闺中不曾出门,那日遇见也是巧了。 可他不放心的是,赵安然脱口而出‘岳玲晓’之名,他不得不谨慎,事关柯家一家,靖王大业,他不得不慎重,但是让他交出赵安然,他也舍不得。 反正他会一直守着她,他来看着她一定不会有事。 下定决心,柯云嵇微笑着伸手将赵安然揽到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抱着她:“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我相信你。” 赵安然僵了一下,没有搭话。 “然儿,我知你对我有成见不放心,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真的喜欢你。”柯云嵇亲吻着赵安然的额发,亲昵而温柔,“然儿,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晓得岳玲晓吧,我不是不相信你,我信你不认识她,但你怎么会知道她的?” 赵安然明显苍白的脸色,让柯云嵇瞬间改口,他确实是信任她的,但他的信任也是建立在他知晓的基础上,他确信赵安然不曾见过岳玲晓。 但是,她为什么第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呢? 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他是不相信她吧...赵安然如此想着,沉寂了一会儿,挣脱出他的怀抱,坐正了道:“我不认识岳玲晓,你不需要在我身上下功夫。”冷俊之色爬上面容,她冷眼看着柯云嵇,说道,“岳钦死了吗?” 她没有避讳,主要是柯云嵇已经怀疑了,她既然知道岳玲晓,就没必要再否则她知晓岳钦的事实,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疑心,更加猜疑她有何居心。 此时的赵安然并不希望那个岳钦死掉,他是未来岳贵妃的父亲,连升三极的弘昭重臣,她相信,太子殿下不会平白无故地让岳钦荣升,那么,他一定为太子殿下做了不少事,甚至在太子殿下登基这件事上,他出力很大。 岳钦不能死。 这是赵安然的认知。 柯云嵇见此刻赵安然毫不避讳,坦然地问话,他一时也捉摸不定了,但岳钦...他不打算告诉她。 “我并不知道岳钦眼下如何。”柯云嵇见赵安然皱眉,知晓她想得多了,又道,“只是他受了伤,生死未卜。” 赵安然垂眼低头思量。 受伤...生死未卜,也就是说并没有传来他的死讯。 赵安然心中高兴,脸上仍旧是一副冷然模样。 岳钦上一世能屹立不倒,今生又何至于轻易殒命?她是不相信他会轻易死去的,也许,他在大乘的某一个角落里,改头换面替太子殿下谋划。 只是,岳玲晓一介女郎,如何颠簸生存? 赵安然看了一眼柯云嵇,暗自思量,如何能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让人传信到太子府暗中救下岳玲晓呢? 临州尚老爷... 赵安然想到办法,眼中笑意扬起,岳贵妃仍旧会是岳贵妃。 对于这一世,她只想改变赫连家的命运和她一人之命,其他的人,她不想改变太多,改变越多未来就越是不一样,她喜欢上了这种预知,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被蒙骗被欺。 第132章 死讯 “老爷,门口来了一个乡下的老婆子,说是有一个姑娘让她带信儿来的。” 门房的小厮进了尚老爷的书房,他有些局促地抬眼轻轻打量老爷,他很清楚老爷的为人,平日里老爷看着宽泛,实则一旦手底下的人犯了错、自作主张会严惩不贷,他本瞧不上那乡下婆子,可万一...他怕误了事,更怕丢了差事。 乡下的老婆子... 尚老爷眼眉低垂,柯家的二少夫人不是卧病在床吗? 他有些不明白了,临州城里知晓他的人并不多,这老婆子能上门来就一定是受人所托,否则她一个乡下妇人哪里有这份胆识。 乡下老婆子跟着门房进了院子,看到满院子的景致,眼睛总也收不回来,四处地打量观看。 门房见她流连着迈不动脚步,催促道:“你赶紧些,老爷在厅里等着呢。” 那乡下婆子赶忙收了眼光,紧跟着门房走着。 “老爷,人带到了。” 乡下婆子不敢抬头,只好跪在地上磕头“老爷好。” 尚老爷见她拘束的厉害,知道是门房又说了什么,笑着让她起身又安抚了几句才转入正题“你说一个姑娘让你来传信,可有信件?” 乡下婆子一听老爷问话,忙小鸡哆米似的点头“有的有的。”从袖口中掏出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信件递到尚老爷的手里。 尚老爷一见信件,看到娟秀的字迹又见她所托之事便知是她了。 如今满临州城也是在追捕岳玲晓,尚老爷虽有困难,但毕竟他掌握着‘瑾’字号商铺,要藏一个人还是简单的,他信誓旦旦地回信,告知她必定办到。 在赵安然焦急等待的时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岳玲晓的消息没等到,却等到了柯家二少夫人的死讯。 “姑娘,柯家实在是太...” 没等竹儿抱不平,赵安然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话,她早知道会有这一日,也做好了准备,只是当她听到传来的死讯,她还是有着淡淡的失落。 从此之后,她不再是柯家二少夫人,也不再是赵家二姑娘,茫茫旷世,她是谁? 柯云嵇匆忙进屋后,见到赵安然失落低沉的脸,略带着些无助的苍白,他颤抖着手将她揽在身前“然儿,你还有我。” 赵安然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自〗由了,但也失去了所有。 她没了身份,没了安身之所,没了家,没了依靠...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尽管之前她也是一无所有,但赵家仍旧是她的家,可如今呢?她哪里也回不了,虽然她也不想回。 但是,当真正失去后,她才知道原来拥有也是一种幸福,尽管那个家里的人不爱她,但那毕竟是她的家。 若娘亲还在她一定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她有时候也会抱怨母亲,为了父亲那样的男人自杀,她值得吗?可没当她想起柯云嵇同妾侍、同她的妹妹欢\好,想起那段日子她的揪心、疼痛,也很希望娘亲死了也好。 她从未想过让娘亲去虚以逶迤地迎合父亲,放下心中所爱,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人,她爱过,也死过,知道那种痛,那不是真的不爱了,只是将爱封存了,她一样会在午夜深重时频频失眠,那样掩藏自己的伤心,她...会活得很累。 死了也好... 她这样想着,这世间再没有赵安然此人,她只是陈嬷嬷与菊儿竹儿口中的姑娘。 想开了,便又想到,她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小说也是赵家二姑娘、柯家二少夫人,她的死讯会传的很快,若是...她怕鄞州那边知晓,万一弟弟要是回来...桐州燕大哥与裴二哥在,应该不会出事,但难保外公他们不会也冲动,暴露身份,他们性命堪忧。 “菊儿,去把...” 刚要坐正身子吩咐事情,突然感到自己依靠了锦袍男子身上,抬头正对上他低头看来的目光,不禁颤抖了一下,若是刚才脱口说出要吩咐的事情,她真的是会自责死、悔死。 一想到差点暴露行踪,她心中火气就上窜,火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柯云嵇见到她的怒火,想到她方才要吩咐事情,虽然不清楚是要干什么,但一定是防备着他的,她对他的成见芥蒂很深,她还是不信任他。 他很想说‘你不必这么防备我,你可以信任我’,可对上她怒气的双眸,他真的是伤心地说不出来了。 柯云嵇很识趣地松开她,落寞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背对着她道:“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派人对我说。”迈步跨出门槛,犹豫了一下又道“你一直都会是柯家二少夫人,死讯...你只当不存在就好,你死了,柯家二少爷还会活着吗?” ‘你死了柯家二少爷还会活着吗?’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要陪着她一同‘死去’吗? 他应该只是说说吧,柯家大夫人岂会容许他胡闹。 赵安然在他离去后哑然失笑,她竟然也痴了,差一点就相信了。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叫菊儿将沈青唤来“沈青,你马上亲自去一趟鄞州,到鄞州城里找到尤先生,告诉他赵家二姑娘没事,然后你就留在那儿不要回来了。” 沈青跪下,道:“姑娘是不要沈青了吗?” 赵安然亲自扶起她“不是的,以后你就跟在尤先生身边的那个小少爷身边服侍,他...他是安笙。” 沈青惊讶地抬头看向赵安然,见她很是认真,他激动地磕头,他一直都觉得四少爷没死,原来四少爷竟然是跟在尤先生身边,他可是听说过,尤先生的才学就是当今陛下也是想请为皇子教学的。 “沈青一定会好好跟着四少爷,好好照顾四少爷” 赵安然摇摇头道:“以后他不再是四少爷了,你只管称他少爷就好,我也不是二姑娘了,‘二姑娘’已经死了。” 沈青答应着离开了。 至于桐州那边,赵安然觉得还是得让燕大哥留下的人去办,她手上也没什么可信之人,燕大哥的人虽然出身不好,但好在都有一颗赤诚之心。 为了以防万一,赵安然还是在鸽子的脚上绑上了两个空白的小纸条,以引开柯云嵇的视线,她不知道柯云嵇有没有派人盯着她,她只能做好完全之策。 娄海正坐在简易书房门口发呆,派在隔壁院里盯着的一人闪身站在了他面前,他抬头见是隐卫忙引进了书房。 “少爷,隐卫来了。” 柯云嵇继续写着大字,一边问道:“什么动静?” “二少夫人唤了沈青说话,沈青回去后并不见动静,倒是二少夫人让人放了两只信鸽,一只向南,一只飞往京城方向。” 南?柯云嵇疑惑了,南方有什么? 京城有赫连希和太子殿下,赵安然传信京城并不稀奇,但南方并没有赵安然的什么人,她...难道是赫连家的人都在南方? 想到这种可能,柯云嵇突然觉得他的这个妻子真的是太不简单了,从京城去往南方,至少要过临州或者孟囤,赫连家能安全穿越大乘南北,必定有她一分功劳。 靖王一直在寻找赫连家的人,鄞州兵马司王耀文也在寻找他们的下落,他有心将消息透露出去,但若是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他。 只是,柯家是支持靖王上位的,也只有掌握赫连家才能逼迫赫连希里应外合。 他不会伤害赫连家人的性命,只是让他们配合靖王行事而已。 “不必再盯着二少夫人了,你马上叫上另一个隐卫,一南一北地跟着鸽子,看看鸽子去什么地方。” 隐卫领命离去,柯云嵇心中愧疚,但大业当前他只能舍去小我。 他坚信,只要赫连家站在靖王这边,赵安然也会同他一条心,到时候他与她便不再对立。 太子府里,信鸽停在赫连希的窗棂上,他伸手将信鸽拿在手里,捻开卷着的纸团,看到一片空白,微蹙了眉头,想了想,将少许的茶水倒在纸上,印出一行娟秀字迹“我无事。” 此时,柯家二少夫人的死讯早已传到了太子府里,只是太子殿下怕赫连希冲动便拦下了消息,赵安然的传信来,太子府里的隐卫早已经知道了,也已经回禀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面色不改地在书房批改折子。 “启禀太子殿下,赫连侍读大人求见。” 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的笔,传赫连希进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赫连爱卿起身。” “谢太子殿下。”赫连希站起身子立于一侧,低头回话道“太子殿下,臣表妹传信来说‘她无事’,臣近日闭门不出,不知除了何事,还请太子殿下告知。” 赫连希很聪明,许多事情太子殿下不让他知道,他想知道就不能私自打听,要亲自来问太子殿下,这样他在太子殿下的眼里才是透明的,他才是真的纯臣忠臣,他不曾豢养隐卫打探消息,他消息闭塞但绝对地信任太子殿下,忠于太子殿下。 第133章 泥人 ps : 今日三更了嗫,嘻嘻,关关仍然在生病,呜呜,可怜啂。 ----☆---- 寒冬腊月的乡下即便贫苦些,时近年下也是格外的热闹。 庄子里不少人近日都到城里买年货,赵安然在这儿住了将近两月,也喜欢上了这种无虑的生活,又是一年春佳节,她压抑了好些日子,也想放松放松好好地过个年。 正巧庄子里的马大爷一家要进程,她便让人套上了马车,陈嬷嬷、竹儿菊儿带着几个小厮一道进程。 疾风紧,腊寒天。 赵安然带了月白的面纱,裹着紫锦牡丹披风,躲在马车里瞧瞧地掀开帘子的一角,打量着外面的景致。 “姑娘小心吹了风。”陈嬷嬷伸手将撩起的帘子放下,碳盆上取下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赵安然,“姑娘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到孟囤还有一段的路,您不妨歇息下。” “嬷嬷,我无事的。”赵安然喝了一口热茶,顿觉一股暖流从胃中弥漫开来,她笑着说道,“你们也都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陈嬷嬷几人跟在赵安然身边,自从出了柯家,她们已经习惯了她的随和,也不推辞各自斟了茶水饮下,暖暖的,很舒服。 自从死讯传来,赵安然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虽然每日里还是微笑着,但大家都看的出来,姑娘并不开心,今日,难得姑娘开心,她们也乐得同她乐一乐。 过年,是喜兴的大事。 “姑娘,咱们好些日子没到城里了,这回可要好好地逛逛,庄子里都没什么新鲜花样的菜,就是奴婢吃着都腻了呢。” 赵安然见竹儿仍旧快嘴,还是这般馋猫的样子,笑道:“庄子里的日子怕是把我们竹儿给闷坏了吧,这回咱们一定好好逛逛,叫咱们竹儿也过足瘾。” 竹儿乐呵呵地应了声,嚷着要好好地逛逛,多买些年货。 “姑娘,前面就是孟囤城了。” 赵安然撩起帘子看向前方,“进城吧,遇见马车让着些,城里贵人多,尽量不要惹上麻烦。” 她不过是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又没什么人护着,自然是要小心行事。 “然儿来孟囤怎么不叫上我,你一个人没有人护着多危险?”在杂货铺子门口停下,赵安然扶着菊儿的手下了马车,身子还未站定柯云嵇就迎了上来。 “你...”刚想说‘你怎么在这里’,突然想到他那么谨慎一定会派人守在她身边,她虽然不曾见过是谁,但一定有他的眼线,他能跟来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见他薄衫而来,寒风吹得他鼻尖通红,一看便知他是匆忙而来,他是担心她,她明白他并不是全然无心,可他究竟有几分真心,她不清楚。和社稷江山比起来,她应该是不重要的,他是靖王的人,她既然知道了就应该敬而远之。 “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出门自然无须知会你。” 不,我们是夫妻。 柯云嵇很想大声地告诉她,他一直当她是他的妻子,即便现在仍旧是妻子,从柯家传出的死讯,他无可挽回,但他愿意承诺一生一世只宠她爱她一人,他从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虽然现在他无法给她名分,但只要他的心在她身上,那些又算什么呢? 他想大声地否认,可事实上她与他确实连名分上的关系都没有了,他就算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因为柯家二少夫人、赵家二姑娘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他不能挽回什么,也不能置柯家于不顾,他可以不要柯家不做柯家的少爷,但绝对不能毁了柯家的声名。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冷然地与他撇清关系! 柯云嵇呼吸变得粗重,双眸寒光微闪,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安然,脸色浓稠地能挤出墨来。 瞪了片刻,赵安然知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避开了他的眼神,柯云嵇忽然一笑,身子微微前倾,嘴唇靠近赵安然的耳畔,低声道:“然儿不必否认,你与我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掉的。”柯云嵇低头看了一眼她紧裹的胸口,眼神微闪涩涩地收回了目光,挺拔地站在了她的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赵安然侧头避开他的目光,懒得理会他。 她不愿提起那件事,那是她的耻辱,可他偏偏提起,让她避无可避。她脸上扬起绯色红霞,嘴唇温润而莹滑,眼中带着薄怒。 她又羞又气,却又不得声张,只好顿了顿足置气地冲向了人群。 柯云嵇看着渐渐融入人群的倩影,闪身跟了上去,陈嬷嬷几人见状也忙跟了上去,她们远远地跟在身后,见他们一前一后地相随,不禁想到,若是能这样一生一世也好。 但她们都明白,姑娘是铁了心要与柯二少爷决裂,而柯二少爷是柯家的少爷,早晚要回去柯家,他是二少爷,而姑娘已经是‘死’了的二少夫人,即便再入柯家也只会是不入流的身份,与其那样不如一个人自在些。 她们也不愿意看着自家姑娘孤独终老,但让姑娘伏低做小,她们知道以姑娘的性子是断断做不来的。 “老板,这个发簪怎么卖?” 赵安然瞥了一眼柯云嵇手里的发簪,晶润的碧玉镌刻着‘相思相随’,她有一瞬间的感动,但瞬间便冷然地道:“真丑!” 很违心,但见到他僵硬气恼的脸色,她觉得畅快。 他欺了她一世,这次她也只是小小的气气他罢了,轻‘哼’一声继续向前。 她站在小摊面前,看着捏着的泥人成双成对,一时又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一对老婆婆老公公。曾几何时,她欢快地捧着一对泥像献宝似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却被他拂袖而甩落,摔得粉碎。 那碎了的不仅仅是一对泥人,更是她的心。 之后他夜夜不归,与侍妾勾栏之人风流快活,却又带着她们的脂粉之香来她的卧房床榻,不看侮辱,她的身子一天天地坏了,到死他都不曾温柔地呵护过她。 含恨而终。 “然儿喜欢这个?” 柯云嵇见她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对泥人,以为她很喜欢,便叫小贩捏两个他与她。 赵安然抬头看着笑靥的柯云嵇,一时恍惚地像是在前世一样,她捧着那对泥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是这副微笑地模样,却拂手打碎了她的梦。 “然儿,送给你的。” 赵安然看着他微笑着递上的一对泥人,同他与她很像,仿佛她看到她与他白首偕老的样子,只是,那是她吗? 她曾经幻想过,却用生命认清了事实。 此时,她看着眼前的泥人觉得很讽刺,她真的不懂了,当初她怎么就会喜欢上他了?他那么不堪,为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他占有了她的身子? 不得不说,女人对占有自己第一次的人总是有着别样的情愫的,不管当初有没有爱,终有一日会陷入他的情网之中。 赵安然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对泥人,就像是柯云嵇将她前世的乞怜不堪摆在了她的面前,顿时令她双眸扬起怒火,她忍不住伸手猛地一推,柯云嵇冷不防地被推了一个踉跄,手里的泥人也掉在了地上,‘碰碰’地摔了粉碎。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眼泪蒙上了双眼,扭头不再去看。 她渴望一生的情爱,至死不得,他却在她失去所有的时候,将一切呈在她的面前,有意义吗? 那对粉碎的泥人伤了柯云嵇的心,更是让赵安然陷入了上一世的悲痛,她迷蒙着双眼在人群中呆呆楞楞地走着。 柯云嵇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便紧跟在赵安然身后离开了。 娄海看得出来他家少爷伤心了,那对泥人是他家少爷同二少夫人,少爷是真的喜欢二少夫人,他一直以为少爷只是一时兴起,但方才的一幕,他很清晰地看到了少爷一闪而逝的伤痛。 他默默地收起地上的碎片,用锦帕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他看不出二少夫人究竟哪点好?竟然让二少爷什么都不要地跟在二少夫人的身边,这样的委屈,他替二少爷叫屈。但他同样知晓二少爷的性子,他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什么人都劝说不动的,只有他自己迷途知返,否则谁都拽不回二少爷的心。 二少夫人...他承认是二少爷让她受了委屈,可那也是二少夫人不对在先,再怎么样大少爷是二少爷的亲大哥,她怎么能有那样的非分之想,不怪二少爷生气,可搁在谁的身上能不生气?能不失去理智? 赵安然这一动作,霎时都静了。 柯云嵇一路上没有再开口,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赵安然。 是人都能看出柯云嵇很伤心,也能看出赵安然的不自在。众人都自觉地离他们远些,左看右看地装作在逛街,时不时地在小摊上停留下看看物品。 队伍很安静,速度却并不慢,很快就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赵安然像是发泄一样地花了很多银子,身后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就连柯云嵇也没有空手。 娄海几次三番想开口接过少爷手里的包裹,却见少爷宠溺地眼光中不自觉地落下了手臂闭了嘴。 第134章 失陷 她以为柯云嵇不会再登门,毕竟他也有些日子没有来了。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儿了,赵安然院子里丫鬟仆从坐在一起剪纸剪窗花,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随着日子渐渐地过着,大乘的情况没有大的变化,岳玲晓仍旧是下落不明,她相信这是吉兆,有消息未必就能是好消息,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试问,若是岳玲晓落入靖王的手中,靖王会不声张吗?他会不凭着手里的岳玲晓引出岳钦? 竹儿每日都到庄子里同下乡婆子打交道,她本性活泼一次两次地就同庄子里的农家妇人混得熟了,有些消息她也是从乡下的婆子口中得知的。 竹儿打探来的消息着实令赵安然吃了一惊。 燕大哥和裴二没传来消息,腾山的消息倒是传到了这乡下的穷壤之地。 凌国的高手竟然摸进了南腾城里,一夜之间杀了几十户人家,南腾城顿时陷入了紧张慌乱中。大乘的增援军队未到,凌国军队又正面进攻了南腾城,几乎是一夜之间南腾城就陷落入了凌国手中。 南腾城的百姓被凌国安抚征招,许以重利让百姓自觉归入凌国,凌国远征将军承诺投降者不杀。大多数的百姓都归顺了凌国,不是他们有心叛国,实在是在生命与忠君爱国之下,他们选择了守护生命。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忠君爱国能值几个钱?谁能给他们安稳的日子,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很满足了。 南腾城背靠腾山,腾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凌国要穿越腾山很难,一时也没有完全之策,凌国的军队便停在了南腾城,隔着腾山与大乘遥遥相望。因为有腾山的天然屏障,腾山背后的渠水县丝毫没有受到凌国的骚扰。 已经开始了吗? 武德十一年凌国大举进军大乘,屡屡挫败大乘国军,越过腾山直逼京畿重地。 记忆里的时间距现下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虽然凌国没有攻下大乘,那一路上尸横遍野、亲人哀嚎地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临州城是安全的,逃亡的灾民不断地涌向临州、京城、孟囤,鄞州的失陷更是令大乘摇摇欲坠。在那些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她独守在内宅深闺中,偶尔听到下人口中传言的战事,总是心惊肉跳的。 当时柯云嵇也参加了那场战争。 手无缚鸡之力的柯云嵇竟然屡立战功。 柯家的崛起同他有多大的关系?赵安然不禁疑惑了起来,在她的印象里,柯云嵇一直都是风流不羁的人物,不曾细想过他也是战功显赫之人。 沙场点兵、兵不厌诈,柯云嵇是流连花丛之人,如何懂得许多的军事谋略?还是他根本就是韬光养晦? 若他只是表面上的风流,那他真的就太可怕了,他藏得太深了。 战事一起民不聊生,赵安然无暇顾及太多的人,她只能、也只想保住赫连家同她的弟弟。过了年就是武德十年了,一年的时间能做多少她不知道,要保证赫连家的安全她还是有信心的。 武德十年秋天降冰雹,大乘境内秋蚕尽丧,冬日绵帛紧缺,守卫边关将士冬衣未即使供应,冻死不少兵士,这也是凌国这时入侵的重要原因。 凌国地理位置靠南,又濒临海洋,阳光和暖比大乘温暖许多,尽管冰雹砸死了大多数的秋蚕,凌国的将士并不缺少冬衣,而大乘虽然早有储备,能解当下燃眉之急,然这断不能解决一冬之困。 若大量购进凌国丝绸... 银子是眼下要解决的问题。赵安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坚定神色,她执笔疾书将信件交给燕大哥留下的兄弟,叮嘱他务必将信亲手交给燕大哥和裴二哥。 随即赵安然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往了鄞州城,交给隐身闹市的尤先生。 赵安然写信时并没有避开菊儿等人,菊儿无意打量姑娘的信件,偶尔不经意地一瞥也看到了信上的个别字,‘征战’‘凌国,她想着那些个字眼,心扑腾地跳个不停。 “姑娘是多虑了,南城失陷是守卫松懈,渠水与凌国有腾山做屏障,凌国纵是想破了脑子也难攻下渠水。” 菊儿的话不无道理,除赵安然知晓未来之外,任谁都是这么认为的,更何况守卫郓州的将领是前朝的威远将军王兴文,他可是三番四次地将凌国赶出大乘,如今他仍旧驻守在渠水,渠水定然也会无恙。 倘不知未来之事,赵安然就歇了心思,事实上她知道的很清楚。 郓州境内有人同凌国之人里应外合,凌国一举拿下了渠水,更是占领了整个郓州,凌国大军横穿腾山,直逼鄞州军事重地,守卫鄞州的将领没将凌国放在眼里,等到大兵压境之时反应过来,确是已经晚了。 赵安然不想立战功,更不想借此出人头地,然而,国将不存何以家为。 亡国奴的日子比之仆从不如,凌国固然大度地收容了大乘的子民,凌国陛下的心思又岂是她能明白的?郓州一州落入凌国之手,看似凌国陛下待郓州百姓如凌国子民,真相真是如此吗? 武德十一年郓州失陷,武德十二年的年初郓州就遭到了屠城,整个郓州城无一人生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凌国陛下爱郓州百姓如亲子,竟无一人认为是凌国兵士所为,凌国与大乘百姓皆以为是大乘陛下见郓州百姓投靠凌国,一怒之下命人摸进郓州将郓州百姓屠杀殆尽。 大乘武德陛下上位乃是兵谏而立,他的狠辣一直让人看在眼里,许多的官员与百姓对这位武德陛下心存忌惮,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理所当然地安在了武德陛下的身上。 武德陛下真的很冤枉,他自从登基以来可以说是以德为政,心怀天下,最后被百姓那样的误会,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这步棋凌国陛下走得很妙,令武德陛下进退两难。 刀剑难堵悠悠之口,不镇压传言更是如崩塌的河堤,如洪而泄。 ※ 隔壁院子里,柯云嵇蹙着眉头听着隐卫传来的消息,紧攥着拳头。 南腾城失陷,他有心到边境守卫,武德陛下未必会让他领兵。他是风流不羁的浪荡之子,无才无德之人,武德陛下何以委以重任? 郓州虽有腾山作为天然屏障,并非没有可突破之处,他相信凌国陛下不会冒然动兵,突然占领了南腾城而不会进一步进攻,凌国下一步一定是整个郓州,从凌国军队毫不犹豫地占领南腾城来看,此番凌国陛下是势在必得,更是信誓旦旦。 究竟是什么让凌国陛下如此自信? 郓州自来是易守难攻,凌国军队要想拿下郓州势必要翻山越岭穿过腾山,腾山山中地势高地险要,山间路途更是唯有熟悉之人才能安全穿过,凌国陛下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不会拿自己的兵将来趟路,那么,就是大乘有人背叛了武德陛下。 郓州知州王兴文驻守郓州多年,未曾有过一败。然而,他身份是当今武德陛下忌惮在意的,他是前朝陛下的忠臣,若不是看在郓州唯有他能镇守,武德陛下必定不容他活至今日。 王兴文是聪明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会不会是他同凌国勾结? 这种可能是如何都不能排除的,毕竟他有动机,嫌疑最大。 “你仔细盯着王兴文,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隐卫领命而去,柯云嵇也站起身走了出来,未曾进门就听到院子里的嬉闹声,他收起了愁容微笑着推开门,见赵安然手里正拿着剪刀剪纸,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中的剪刀和未剪完的窗纸,一边剪一边说道:“剪刀容易伤手,你不许再拿了。” 赵安然正玩的高兴,被他抢去就算了,他竟然霸道地不让她拿剪刀。 虽然知道他是为她好,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尤其是他那强硬的口气。她赌气似的拿起桌面上的另一把剪刀,没开始剪柯云嵇就将剪刀拿在了他的手里,宠溺道:“听话,小心割破手。” 被他像宠溺孩子一样地看着,她又羞又恼,别过脸不去看他。 说起来柯云嵇这些日子一直没再来,她都要以为他是恼了那日她摔碎了泥人。赵安然在心底咒骂了不知多少回小气的男人,现在他站在她的面前,倒是让她想起这些日子的咒骂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不过柯云嵇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见她面带绯红桃\色晕晕,忍不住一阵的心神荡漾,想到她滑腻的身子如脂藕般的肌肤,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浓郁的情欲,看着她的嘴唇粉嫩,舌尖忍不住甜了一下唇瓣。 直觉上感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她回头正看到柯云嵇双目微含情欲,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她羞红了脸猛地站起身子将柯云嵇推了一个踉跄,口中喃道:“不要脸!” 羞涩地红着脸,又见众人疑惑地看向她,她转身撒腿就往屋里冲。 柯云嵇见此也放下了手中的剪纸跟了上去。 第135章 你哪一点能比上他? 欲拒还迎? 他摇摇头否认了,她不会那样,不经意间的动作更是让他心动。 柯云嵇紧随着赵安然进屋,见她低头坐在桌前沉思,悄悄地站在她的身后。 良久不见她动静,于是伸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脖颈,向后轻轻地一仰,让她的头贴在他的身前。 赵安然猛然惊醒,挣开他的束缚站起身面对着他站定。 “你进来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 柯云嵇面带苦涩,见她仍旧防备着自己,他真的是不知该如何了。 “然儿,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夫妻,注定一辈子在一起,你难道真要与我这样闹下去吗?” 赵安然嘴角微扬,笑得分明涩涩的,她卑微乞怜了一世而不得,今生她从没有想过要幸福,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罢了,他却总是这样纠缠不清,她的生活被他搅的一团糟。 “夫妻?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我该相信你吗?柯家的二少爷,临州赫赫有名的风流之子,娶了我,更是纳了我的妹妹做平夫人,府里又有小妾通房。我是不会和任何人分享我的夫君的。”赵安然沉默了,柯云嵇也沉默了,良久,“我要的你给不了,即便你休了所有人你一样给不了。” 因为你是柯云嵇。 柯云嵇不是个爱花惜花人,他却做不到休弃那些妾侍,她们有错吗?没有,休弃之后她们将无处安身,他能荣养着她们,不去触碰她们,绝不会将她们抛弃不管。更何况,他打定主意誓死相随,她们在柯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没有了他,她们只能仰人鼻息过日子。 “然儿,你要的我能给,相信我好吗?”柯云嵇饶过座椅将赵安然揽到怀里,她耳朵贴着他的心口,清晰地听着他的心跳。 这暧昧的姿势令她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心跳扑通扑通地,迎面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带着他独有的味道,令她迷醉,暧昧的动作令她脸色不禁绯红。 “快松手。” 低喃的娇呵更像是在同他撒娇。 她越是挣扎,他双臂越是紧。他见她面若桃花,身子不由地一阵火热,炽热从心底蔓延开来,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颊,口中喘着粗气。 他不知怎地,此刻脑中只有她,心里想的也只有她。不顾她的挣扎低喃手缓缓地下移,滑过她每一寸肌肤。 轰若雷鸣,她羞涩又懊恼,挣扎却无奈无法挣脱。 她不断地挥着双手反抗,脑子里却很乱,她明白自己的心已经乱了,她始终没有真正的忘记过他,甚至他一直都在她的心里,他的触碰仿若一道闸口,她的欲\望倾泄开来,迷蒙着双眼含情脉脉,一副任君採拮之态。 他同她夜间相处的日子不多,触碰的次数也不多,但是他已经摸清了她的身体,哪里**他一清二楚。见她一副**的模样心中得意,手上的动作更是放肆了起来,一点点地落到胸前的浑圆,他的大掌刚刚好握住。 欲\火燃烧,绯红之色蔓延开来,身子渐渐地变热,颇有一股燎原之势。 柯云嵇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轻轻地将她放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第一时间覆了上去,舌尖的甘甜清香入口,他的气息更是粗重了,手落到她的要见扯开束缚,松懈的亵衣露出一角,他手顺势摸进浓密丛林探索到深处。 指尖湿润,丛林处一张一合的欲\望催促着他,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深入,她通红着脸颊推推搡搡地拒绝,那娇若桃粉的面容,身体深处的火苗燃烧着。 直觉身体一凉,赵安然兀地惊醒,见她已是赤\裸毫不遮盖,猛地推开柯云嵇,喝道:“我不要!” 柯云嵇不理会她的挣扎,继续在她的身上游动,口中低喃道:“不要?然儿,你的身体比你诚实许多。” 赵安然脸色通红,一半是气,一半是羞。“你混蛋!” 她双手双脚并用,捶打踢打着在她身上肆无忌惮驰骋游弋的柯云嵇,他不知作何想法,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将被褥扯开盖在她的身上,不言不语。 他替她开了闸口,却在她兴致高昂之时戛然而止,莫名地有一阵的失落。 潜意识里,她是渴望他的,只不过女子的倔强与矜持令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我很想要你,但我不想强迫你,我愿意等你真正地接纳我。” 柯云嵇不是没有想过用强,可他终究是放弃了,他不想她恨他,更不想她为此再去喝避子汤,那样太伤身子了。 他话一出口,赵安然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是怎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相信此刻他是真心的,然而谁又能保证一生一世,她玩不起,也不想尝试了。 她已经输过一世,甚至输掉了生命,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再爱任何人。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大哥,但你也要清楚,你是我的妻子,不管是一天一月还是一年,只要你做了我的妻子,大哥就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想法,然儿,那都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不管你抱着怎样的目的嫁给我,你我已经是夫妻了,你...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忘了大哥试着来接受我,好不好?” 赵安然气闷,看都不看他一眼,哼一声撇过头,他居然还是误会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柯云展了!恼恨倔强地道:“不好!你哪一点能比上他?!” 柯云嵇眸中带伤,赵安然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她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知道一时半刻没办法让她回心转意,他亦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那些伤人的话。他清楚,他比不上大哥柯云展,亦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柯家二少爷,可他是真心地喜欢她,她却如此视而不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叫他情何以堪。 只要他在她的身边,早晚一天能感化她冰冷的心。 此时此刻,他不想再面对她,不想这样遍体鳞伤地在她面前露弱。 他站起身子匆匆道:“你别在拿剪刀了,容易伤手,我...我走了。” 赵安然没搭腔,看着他匆匆落荒而逃,她没有一丝的雀跃,心里有一点揪心。 柯云嵇这人她和他相处了将近五年,他这种世家少爷纨绔,出身好又受家族长辈呵护,何时有过这种落荒而逃的狼狈,她晓得她的话很伤人,她说出口后就后悔了,她以为他会反唇相讥,那样才符合他的性格,可他没有。 他竟然临走都交待她不要碰剪刀,他是真的不一样了,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应该只是一时的罢了。 院子里,丫鬟嬷嬷见柯云嵇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皆是面面相觑。每个人脑子里同时都浮现同一句话“姑娘又惹了二少爷不高兴了”。若赵安然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定然大声的驳斥,但她不知道也就无从开口争辩。 陈嬷嬷和菊儿惦记着自家姑娘,相互看一眼,菊儿放下手中的剪纸去了屋里,她进屋来见姑娘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被子遮盖处露出纤凝脂肤,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惊慌地奔到床边,眼中躺着泪水:“姑娘,二少爷他...他又对您用强了?” 菊儿几个近身之人是知晓先前之事的,此刻见赵安然呆呆楞楞地光着身子在**,她想不多想都难。 赵安然没有应答只是微微地摇摇头。 菊儿根本就不相信,姑娘这样子哪里像是没事人,她也不管身份了,直接撩开了锦被,当她见到姑娘胸前分明的指痕,怒火瞬间烧到了脑上,“姑娘,您...您受委屈了。” 她心中想着一会儿定要同二少爷理论一番,不管姑娘如何,她都是娇生惯养的赵家二姑娘,即便不受宠她也是世家嫡女,不是给他这般羞辱的。 赵安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有看到菊儿的异样,口中喃道:“菊儿,我没事。” 她脑子此刻全是柯云嵇逃离的背影,那么狼狈那么落寞,他应该是真的受伤了,她其实想说她不喜欢柯云展,可她若是否认,他应是更加地看不起她,只会觉得她是一个坏女人,她不想这样,即便她想同他撇清关系,她还是不想在他的心中落得很坏。 她的反唇相对恰恰令他误会了,她只是顺口就顶了,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话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解释只会越描愈黑。 有没有柯云展她心里清楚,对他除了当初的萌动,她其实并没有动心,但他毕竟揭开了他的盖头,红烛映着羞红的脸颊,那一刻看到俊逸的‘柯云嵇’,她是有些欣喜,有些心动,但他拒绝与她洞房花烛,他对她的冷淡与拒之千里,同样浇灭了她火热的心。 直到柯云嵇苏醒突然闯入她的生活,平静瞬间荡起片片涟漪。 他给了她痛,同样也要了她最珍贵的东西,身体连同心一并跟着他走了。 第136章 强颜欢笑 菊儿见姑娘没事,替她盖好锦被就出了门。 陈嬷嬷等人见她气势汹汹地模样,忙拦住了她,问道:“菊儿,姑娘怎么了?” 菊儿气愤地瞪着眼睛,闭口不言语,她看了看一旁的几个小厮,几人见菊儿姐姐看过来忙借口有活没干完都趁机遛了。 菊儿这才开口。 “嬷嬷,姑娘又受了委屈,二少爷他...” 一个又字可见,菊儿对柯云嵇已是不满至极。 陈嬷嬷与竹儿皆是面色大变,她们都在院子里头根本没有想到那处,也就没在意屋里,更没关心什么动静,听菊儿一说两人皆白了脸色。 姑娘为这事已经冷了心,避子汤、避子丸药不知吃了多少,她的身子将来...她们真的怕姑娘彻底伤了身子。 竹儿也恼了,她惯是跳脱性子,知姑娘受了委屈,比菊儿还要气,挽起袖子一副打架找茬的样子,拉着菊儿就忘外走。 倒是陈嬷嬷唤住了她们,问菊儿道:“菊儿,姑娘可要了避子汤?” 菊儿楞了,她看向了房门,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低声说道:“没有。” 三人皆沉默了。 姑娘没有要避子汤,那就是说这回姑娘是想开了,她其实有心要同二少爷和好,她们三人这些日子眼见二少爷对姑娘呵护有加,也是希望二人能和好,眼下不正是她们所希望的。 事实与她们想的差别很大,她们是希望姑娘和二少爷和好,但并不是要姑娘委曲求全,姑娘受这样的委屈来乞求怜惜,二少爷将来会对姑娘好吗? 对柯云嵇的人品,她们是真的没办法相信天长地久,更不可能相信海枯石烂,二少爷不要明日就移情那就是千恩万谢的了。 “嬷嬷,眼下该怎么办?”菊儿无措,她不想看着姑娘委屈,也不想就此放弃。 在她们眼里,姑娘已非完璧,今生不可能再嫁他人,不与柯云嵇和好,她便是孤独终老的命,就连将来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陈嬷嬷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幽幽地吐一口气,说道:“以后不许再提此事,姑娘和少爷的事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姑娘已经想开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咱们只好好照顾着姑娘就好。” 她看了一眼散乱的剪纸,挑了几个较好的剪纸递给菊儿,“菊儿,你把这些送给二少爷,只说是姑娘送去的,大过年的贴些红也喜兴。” 菊儿苦起了脸,抬眼看到陈嬷嬷坚定的模样,知道推脱不了,竹儿又是个性子急的,只怕她去了更闹得不好,她不得不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拿着剪纸出了门。 院子里娄海一个人蹲坐在门槛上,蹙着眉头仰头看着天空。 菊儿站到他的身侧,作势也抬头看着天空。天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的清明,蒙尘一样地高悬着灰色的云雾。 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娄海回头瞥了一眼,沉默着转头再次看向天空。 菊儿气闷,她这是做什么要同他说话,好心好意地见他苦闷同他说话,他竟然还不理会他。她看了看手里的剪纸,气恼地塞到娄海的手里,瞪眼道:“给你!大过年的图个喜兴。” 二少爷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他看着二少爷为了二少夫人整日愁闷,他这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方才菊儿同他说话他也是心底有气没处发便拿她做乔了,待菊儿将剪纸塞给他,他又见菊儿气恼地离开,方知是自己的不是。 娄海手里拿着剪纸登时就追了上去,他人高腿长,一步跨两步地就追上了小碎步子疾行的菊儿,快要追上的时候,他伸手扽住了菊儿的袖子,赔礼道歉道:“菊儿姑娘,刚才是我的不是,你别气我。” 菊儿本就不乐意来,又在娄海跟前受了气,哪里还忍得住。 猛地甩手险些将娄海甩个踉跄,讽刺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你主子欺负我家姑娘,你这做奴才也来欺负我们了!” 娄海见菊儿生气,本不欲与她计较,她与他不悦没关系,打他骂他他也就忍了,但她张口就牵连了主子,他也绷不住了,连日来,他看着自己主子为了二少夫人消沉愁苦,早就想一吐为快了,此时菊儿既然开了闸口,他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菊儿姑娘,你说我的不是我也就忍了,你别张口就牵带了二少爷,二少爷为了二少夫人家都不回了,大过年的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陪着二少夫人,你若真是为了少夫人好就该好好劝劝少夫人,少夫人怎么说都是柯家的少夫人,伺候二少爷也是理所当然。” 娄海越说越觉得有理,便理直气壮了起来,“虽然二少爷的方式有些过激了,可二少爷也是为二少夫人着想,二少夫人若能早日有了身子,在柯家也好立足,二少爷对二少夫人一片真心,二少夫人该高兴才是。” 菊儿被娄海的言辞激得涨红了脸,他口中大大咧咧地说出的话语岂不正说明了他也是知晓‘内情’之人,二少爷对二少夫人的侮辱竟然是‘人尽皆知’。 又气又急,胸中憋着一股子火气,菊儿伸手就掌掴了滔滔不绝的娄海,冷声喝止道:“住嘴!” 娄海闭嘴,震惊地看着气急的菊儿,见她脸色通红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气,眼中也淌着湿润的泪珠要落不落霎是可怜。 仔细一想,他这才意识到,他脱口而出的话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懊恼地锤头,带着歉意看向了菊儿,希望她能原谅,不要将他的话告诉二少夫人,否则就是二少夫人不惩罚他,二少爷也不会轻饶了他的。 “菊儿姑娘,我只是一时嘴快,无心之言,你千万别同少夫人说。” 菊儿冷眼瞧着他恳求,只字不言,此时她早已是怒火冲冠,没有冲他怒吼已经是强忍着了,他越是这样的求饶,菊儿越是心中替姑娘不值。她不知道二少爷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但娄海是他贴身小厮,一言一行皆唯他为尊,她亲眼看见娄海的不甘不平,相必二少爷也好不了多少。 “我不会同姑娘说。” 菊儿扔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让姑娘伤心,这样的话她没有经历听了都觉得羞愤,若是以姑娘的骄傲,她听到娄海的一番言辞必定伤心难过,万一要是再想不开的话,她岂不是万死难辞。 打定主意闷在心里,菊儿微挑起罗裙跨过门槛,刚一站定竹儿几人见她进来,忙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菊儿姐姐可见到二少爷了?二少爷可曾问姑娘?” 菊儿微微一笑轻轻拂了拂罗裙上看不懂的灰尘,低低地垂下额头,侧眼看去刚好看到她尖尖地下巴,微翘着嘴角如春风和煦道:“二少爷对姑娘怎样你们还不知道?二少爷自然是惦念着姑娘的,只是姑娘不大高兴,二少爷不便再来就是了。” 竹儿与几个小丫鬟都知道姑娘这回没有要避子汤,也都想着姑娘是有心要同二少爷和好,她们自然也希望姑娘能和少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菊儿之行她们自是格外的关注,生怕二少爷气急了一怒之下再不来了。 得到菊儿的肯定,她们脸上瞬间都扬起了微笑,有几个新买的小丫鬟甚至已经互相调笑着打趣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竟又热闹了起来。 菊儿看着嬉闹欢笑的小丫鬟,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与这喧闹格格不入,躲闪着小丫鬟的嬉闹挪步走到了房檐下,站在台阶上看着满院子的脚丫印,那些涂鸦的喜悦她看得到却笑不到心里。 陈嬷嬷老早就注意到了菊儿的异样,她闪烁不定的眼神,低头垂眸的样子早就泄露了她的心事,她有几分落寞、几分委屈,她能猜出三分却猜不透十分,看菊儿愁眉苦脸的样儿,只怕在二少爷那儿并没讨到好。 她亦有几分的不确定,按说二少爷这些日子对姑娘很宽和忍让,断不会再同菊儿一个丫鬟一般见识,若不是二少爷那就是底下的人了...能替二少爷说话,又能气到菊儿的只有他。 娄海...他究竟说了什么,让菊儿这么苦恼,甚至都不同她商量。 陈嬷嬷看了一眼姑娘屋子的方向,怕是同姑娘有关,且也是难以启齿之事,否则以菊儿的性子不会这样闷在心里不同她说。 陈嬷嬷向来是这一家老小的主心骨,她虽然不是主子却是主子的奶娘,自小养了主子,她既是主子姑娘的嬷嬷,也是姑娘的亲人,但凡姑娘有个不对不好的,只要陈嬷嬷开口,姑娘即便不愿意也不会正面拂了陈嬷嬷的意思。 通常有不明白解决不了的事,丫鬟们都会同陈嬷嬷商量,菊儿的反常行为在这时就格外的显眼。 她以为只要她高高兴兴笑脸相迎就不会有人察觉,其实在她踏进院门的那一刻,陈嬷嬷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她的小心眼哪里能逃得过陈嬷嬷的火眼金睛。 第137章 杀机 ----☆---- 菊儿这回出奇意外地绝口不提在二少爷那儿的事。 不管陈嬷嬷怎么问,她都强硬地说着二少爷对姑娘的惦记关心。 陈嬷嬷拿她没办法,可也意识到必定是很重要的事,不然菊儿不会这样固执。 这个年面上过得还算是开心,姑娘也出席了晚宴,同大家伙一起围着炉子吃了一顿烫锅饺子。 年后的几日,姑娘偏好站在门口呆呆地望天,谁劝都不听,陈嬷嬷只好替她披上披风。姑娘站在风口上,寒风肆虐地吹着发丝轻盈地飘着,浑身的寒意在偶有阳光照在身上才会渐渐散去。 “姑娘回屋吧。” 菊儿终于在赵安然站了一个时辰后忍不住开口劝道。 赵安然刚一转身正要进屋,闻听门外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凌乱地靠近,心中一凌回头,突然一阵猛拍大门的声音,心中一紧,几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 “沈青你去瞧瞧。” 沈青看了一圈,也就他一个男子,只好壮起胆子挺身而出,一步一个铿锵地走向门口。“谁呀?” “是我,我是裴二。” 沈青一愣,随即赶忙地开门,见裴二扶着鲜血淋漓地燕爷,他急忙上前搭手。菊儿见状心知有事,匆忙地站在门外四处看,确定没有人看到才回身将门紧闭。 庄子里只有一个乡下郎中金大爷,他没见过世面,冒然请他诊病必定露怯,赵安然看着胸口淌血的燕三狼,紧紧地攥着拳头。 “这样不行,必须要立马医治。” 裴二顾不得许多,他将燕三狼放到**,起身就要进城请大夫。 “裴二哥等等”赵安然唤住了他,看了一眼苍白脸色的燕三狼,咬咬牙道“裴二哥现在去城里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燕大哥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止血,不然就算请来大夫也晚了。” 裴二知她说的有理,可眼下到哪里找药材。 “嬷嬷,我记得匣子里珍藏着一颗百年的山参,你去拿来给燕大哥含一片,再熬了参汤补身子。”赵安然交待好事宜这才出了屋子。 眼下救人要紧,她不该犹豫。开口求他出手,她又有些望而却步之感。 菊儿见姑娘跨出门槛,站在风口上徘徊不定,心中打鼓,问道:“姑娘是担心燕爷?” “燕大哥的伤势颇重,极靠近心口,血流不止,再耽搁下去性命堪忧。”赵安然微微闭眼,再睁开眼已是坚定的神色“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儿帮忙照看燕大哥。” 菊儿想跟去,怕姑娘在乡间再有个什么闪失。 赵安然没等菊儿开口疾步就到了门口,抬眼再看她已经站在了柯云嵇的院外。 抬起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柯云嵇并未在屋内,他一早就和娄海出门了,回来时刚好碰见赵安然站在他院外游移不定,他面露喜色,她终于肯来见他了。 站立身侧的娄海也笑了,他家少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然儿,你来找我?” 安然忽觉浑身一紧,一时间竟慌乱地思绪纷纭,她有心解释并不是来找他,事实上只是为了燕大哥而来,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她太清楚他的性子了,若给他知道她来找他就只为了燕大哥的伤势,他怕是很难援手。 但是,这偏僻之地也只有他身边有医者圣手,寻常的郎中根本救不了燕大哥。她受些委屈没什么,燕大哥性命必须救。 再回头转身,脸上已经多了几分笑意“我...是。” 是什么?不用说柯云嵇也明白,她是来找他的。 柯云嵇欣喜若狂,冷凝的脸上顿时有了明媚的笑容,满腹欢心,长日来的喜忧忧愁突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欢喜地上前牵着她的手,推开门拉着他进屋。“手怎么这么冰?来多久了?” “刚来。”被他攥着手,看他将她的手捧在手心里呵气,暖意瞬间弥漫全身,脸上也因着亲昵的动作而羞涩红晕。 心如鼓,碰碰作响。 她抬头望着他迷醉古铜的面色,他瘦了,比在柯家时也黑了。 这些日子他和娄海住在这里,想必也受了不少苦,她深知他不懂厨艺,娄海是他近身小厮,平日厨房的门朝哪边开都未必知晓,就更别提作羹汤做饭了。 那他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望着他闪亮如璀璨星光的双眸,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坏了,她已经对他死心了,却还这样堂而皇之地登门,让他误会、让他空欢喜一场。 来之前准备的说辞,此刻她一句也说不出口,不管润色地多么好,她都只是在利用他而已。若非有事相求,她断然不会登门,更不会容忍他再触碰她。 柯云嵇却似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低头看去,见她呆滞模样,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你这些日子都怎么过的?” 她绯红脸颊垂头而问,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刹那间惊喜地驻足,低头看向她,见她脸色粉嫩羞红,又闻她所问,知她是真的关心他,他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儿,你在关心我?!” 赵安然心中惊慌,情急之下,随口否认道:“没有!” 柯云嵇一楞,随即抿嘴笑道:“然儿说没有那就没有。” 赵安然被他亲昵而温柔的呵护搅得心神不宁,明明她是否认了,他却能那样高兴地让着她,抬头望去,见他双目笑容可掬,眼神凝聚如光,兀地低头撇过头不再看去。 他似明了她的羞怯,松开她的手走在了前头。 她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挺拔而铿锵。 他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同上一世那个他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不学无术整日留恋huā间的富家少爷,他为了她宁可舍弃柯家的依靠,放弃柯家少爷的身份,同她在这偏僻之地受苦,她却一再地将他拒之门外。 只是,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一天,一月,一年,或许他能做到,但一辈子....她不敢赌。 柯云嵇入门久不见她跟上来,站在门口回望,竟见她垂眸黯然沉思,心下又有些微凉。 她始终不相信他。 许久,她动了脚步走进屋,坐在柯云嵇的对面位子上。 这是她第一次登门,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确实真真地令她震撼。 就算没有柯家那般的楼阁宅邸,陋室也该是清幽名贵的妆点,他的屋里独独有几张椅子一张桌子,并着半架子的书,一套茶壶杯具,墙壁上仅仅挂了一副乡间清幽小画,亦并非是名家之作。 如此种种看在眼里,有喜有忧,有悲有恨,前世今生记忆的画面在脑中交织难解难分,思绪跌宕起伏,耳中竟然听不到外界一丝的声音,完全地沉浸在了凌乱的思绪里。 久久不语,静室宁谧,赵安然猛抬头正对上痴痴呆看的柯云嵇。 “我记得你学过医术?” 一语如磐石惊波澜,涟漪层层散去。 柯云嵇震惊地看向赵安然,眼中难掩的防备,亦有着浓重难散的困惑。 他学过医术的事就连他的大哥和母亲都不知道,也只有柯家家主柯峰知晓一二,她一个赵家闺阁姑娘如何得知他懂医术的? 赵安然想过他会怀疑,但没想过他会那么大的反应,尤其瞪大的眼睛毫不掩饰的震惊疑惑,以及一闪而逝的杀机,她禁不住浑身一凌。 她勉强站定身子,躬身一福道:“燕大哥受伤,我别无他法,想请你出手救燕大哥。” 她抬头望着冷面而立的柯云嵇,他眼光看向屋外,略带失落地说道:“你来只是为了这个。” 她没有说话。 他如此肯定的语气,她只能沉默。 良久再没听到他的声音,她知他恼了,不会救燕大哥了。心中略有悲凉,倒也没多少失望,毕竟她没有抱有很大的希望不是吗? 柯云嵇没有看她,却似看到了她的动作,说道:“既然你希望我救,那么我便救。” 他没有问燕三狼因何受伤,亦没有问她燕三狼的伤势如何。 这其中因由他未至,也了解几分。 桐州那边,赫连家的踪迹怕是已经暴露了,如今靖王殿下得势,太子殿下优柔,赫连希在太子殿下府里得宠,靖王殿下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明摆着的眼中钉,燕三狼同裴二若不去桐州,赫连家也不会这么早暴露,不过亦是早晚之事罢了。 怕她内疚伤心,他没有同她说。 赵安然松了口气,忙喜道:“谢谢。” 柯云嵇矗立在那儿,抬头仰望,心中暗叹,他要的并不是谢谢而已。 是夜,上川边境,起伏山川跌宕之间,冰寒地冻,一行夜行衣装扮人群摸黑靠近城池,夜空中寥落星辰闪烁,月光灰蒙如纱罩。 城中楚家府邸灯烛火明,府中老少主子齐聚一堂,笑声连连。 夜空中一颗彗星突兀地红光乍现,横穿苍穹之后便一闪而逝,如血如腥,上川臣民皆为之震惊。 第138章 屠戮 ps :最近关关都要加班,纸妹们不要等了哟,白天再看就好,关关会码字到很晚的。 -----☆---- 天边的红光只一瞬而逝,卧草丛中黑衣人眼中冷光灼闪,趁着夜黑风高月明星稀,窸窸窣窣地挪动着靠近楚家。 一个接一个的夜行衣人从四面八方涟漪般地滚滚而漾,层层地将楚家为了个水泄不通。 “谁?!”门房忽见黑影闪过,冷喝一声,声音只发出一半还未曾传出,他便口冒鲜血轰然倒地。 不远处正好经过的一个丫鬟撞见门外的一幕,惊叫了起来“杀人了!” 一时间楚家上下闻声而四处逃窜,慌不择路地众人茫然失措地跑着,看不清前路,毫无希望却满怀希望地奔跑着,一道道刀光剑影在月光下忽亮忽亮。 “杀!一个都不许放过!” 黑影黑鹰般翻越高墙,鲜血染红了冷剑血液顺着低垂的尖角滴着血滴。 令人胆寒的声音回响在夜空中,四邻右舍紧闭家门,生怕这屠戮牵连到自己。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的夜,血腥味弥漫在空中,顺着风飘荡着,钻进了上川每个人的鼻中,但是却无人敢站出来,更没有人为楚家而悲鸣。 一夜之间赫赫有名的药世之家竟被屠杀一空,顿时在上川乃至整个大乘都传开了。 有人说,是楚家为商多年得罪了人才招来了祸事,无奸不商,楚家为商虽不与小民见识,大商之人却早已眼红楚家的富庶繁荣。 也有人说,楚家是太子殿下的一臂,靖王殿下得知此事自然震怒,靖王得宠又心胸狭窄、残暴血腥,楚家之劫是必然之事。 ...... 楚家的屠戮像是一首激昂的笙歌骤然而止,一颗璀璨的明星空中一掠而过,正如彗星扫尾坠落苍穹。 楚家屠杀只一天就传到了京城,朝堂之上太子殿下沉默不语,不曾为楚家争辩一分,更没有为楚家争取半点的利益,似乎楚家同太子殿下毫不相干。 而骤闻此事的赵安然却相当的沉默。 她闭口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总觉得很不对劲,尤其是楚家的灭亡,她不相信楚朴会这么没用,他...他的能力她未见过却是早有耳闻。 闯荡大江南北的楚家大少,久经商场的楚公子难道会没有想过,有一天靖王会发现楚家在为太子殿下办事,靖王殿下会容不下楚家? 桐州遭袭击,赫连一家下落不明。 燕三狼重伤在身卧病在床。 楚家就在燕三狼脱逃之日,满门尽杀,这一连串的事情,靖王有这样的心计? 她想起太子殿下一直默默无闻,从来不生不息地存在,甚至有时候就连天下百姓都会忘记太子殿下的存在,他就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烧饼摊贩,不买烧饼的人从不会多看他一眼,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在陛下的眼中,从来就没有出头过,在陛下眼中,太子殿下很软弱。 但相比靖王殿下,太子殿下更柔和一些。 靖王殿下...实在是凶残过头。楚家是太子殿下的属下,当今是知晓的,当看到传信的内容,简直是震惊说不出一句话来。 “靖儿,靖儿...” 武德陛下看着折子上嫣红醒目的字迹,就像是倒在血泊中的人一样,他重重地吐口气,一个不小心岔了气,猛地咳嗽了起来。 “陛下喝茶。” 武德陛下挥手让侍官退下,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鲜红如血的奏折,他能想象楚家的境况,比之一场大战并不好多少。 他本就对老靖王心存愧疚,才会对靖王殿下如此纵容,他的宽恕竟然把他养得如此血腥,他如何能当大任?太子虽柔韧有余手段却不够狠辣,帝王之人要会的并不只有仁德,若仅仅靠着仁德来守护江山,那他武德陛下如何能得到江山而主正位? 但太子殿下比靖王殿下更得民心,毕竟靖王殿下的凶残之名早已遍布,这天下能有几人不知靖王殿下残暴无度? 翌日的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官府就贴出了榜文。 宣布楚家借药材经商之便勾结凌国,楚家上下近三百余口人皆被处斩。 楚家负隅顽抗,靖王殿下受王命而缉拿通款之贼,奈何楚家之人反抗之心之甚....简直令当今乃至朝野上下侧目,倒吸一口冷气都难以安定心扉。 一脸色黝黑的少年郎君将剑放在桌上,身边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 “少爷,楚家被定了叛国之罪。” 叛国罪责是最最重大的刑罚,楚家就是一个药材商而已,不过是做的更成功一些,不过是得了太子的眼被靖王殿下视作肉中刺才招来横祸。 叛国.... 被称作少爷之人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楚家遭受的,他一定百倍千倍还给靖王。 --- 第139章 决定 宫祠正殿,明德宫。 武德陛下乍闻靖王所为之事,紧蹙眉头。 轩儿真是越发地残暴了,这般下去如何能担当大任...昭儿可不继承大统,但他亦不能为轩儿所害,昭儿再软弱优柔,他始终是武德陛下的亲子,武德陛下再愧对兄长亦不会眼看着亲子被害,轩儿...若实在无法,他也只好让昭儿来。 昭儿心善必不会坑害了唯一的堂兄。 太子殿下名宏昭、靖王殿下名宏轩,轩儿、昭儿是武德陛下私下对太子和靖王的称呼。 武德陛下以武力上位,他崇尚武学自是对亲手**的靖王殿下更为满意,靖王殿下文韬武略,尤其武术更胜太子许多,这令武德陛下格外欢喜。 太子殿下武学欠佳,武德陛下对太子殿下便没有对靖王殿下更亲近。 但是,不论如何太子殿下是武德陛下的亲子,生死之时,他不会看着太子殿下命落黄泉。靖王若是能收敛,武德陛下必定不会改变决定,倘若靖王一再如此,武德陛下必不容忍他伤害太子殿下。 “皇叔在里面吗?”靖王殿下面露喜色,眉眼一挑斜睨着问道。 “陛下等候多时,靖王殿下随奴才来。” 奴才对靖王毕恭毕敬,靖王得意爽朗地一笑,缓步走进了明德宫。 此时耀阳高悬,华光明媚,将牌匾之上“厚德载物”几个金字照耀得闪闪发亮,靖王站在台阶上回身俯瞰来时的路,‘身居高处一览众人小’,激昂道:“帝王之尊该如是。” 领路的内侍奴才低头装聋作哑,他亦知靖王此言大逆不道,然以陛下对靖王殿下的宠爱,断然不会治罪靖王,他一个无品阶的内侍奴才听闻此言,陛下得知说不定为保靖王殿下而被灭口,此时此刻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 靖王殿下有恃无恐地作为,皆仰仗于陛下的恩宠。 靖王见内侍识趣,加之斩楚家断太子一臂,他心情很好,皇叔又是在明德宫召见他,明德宫...就是太子殿下都未曾进入过,据说明德宫是陛下传政之所,教导未来储君为政之道之地。 心中**澎湃,这分明就是暗示,他靖王才是未来储君,太子殿下...不过是徒占了名分而已,况且古往今来,作太子的有几人能登上大统。 如今朝野间反抗靖王的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经楚家一事,朝堂之上再敢同靖王对立人怕也要收一收胆子,摸一摸脖颈是否安好了。 “靖王殿下,陛下在内殿等候于您,奴才未得宣召是不能进入的,殿下好走。” 靖王站在明德宫大殿外,沉了沉激动的心,深深地舒了口气才跨步进门。靖王刚一进门大殿的门就砰地关上了。 大殿紧闭窗门显得格外幽暗,靖王微眯着眼睛借着窗格映射进来的光亮勉强才能看清前路,静谧地大殿中无丝毫声响,靖王身处其中倍感压抑,尤其在这皇宫大殿之内,野心勃勃的他置身黑暗之中如同迷惘的娈童,分不清方向。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整个人都不像是自己了,仿佛是刀俎之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左耳微微一动,左侧射来一只极快的箭羽,靖王铁青着脸迅速卧倒,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弓着身子心中怒火涔涔。 太子! 皇宫之中能如此穿行视若无物,将他骗入此地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他斩掉了太子殿下一臂,将楚家屠戮干净,太子殿下这是在报复他。 靖王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相反他是陛下亲自教导出英才,武功只在陛下之上,太子殿下自幼不喜习武,故而靖王同陛下习武一来二去二人竟比亲父子还要亲近许多。此时,靖王既然认定了是太子殿下所为,他又岂容忍隐藏在暗处之人活着。 靖王紧握拳头,微微闭目静听着动静。 嗖嗖之声将近,靖王忽地抬手将箭握在手里,反手一用力又瞬间将箭射了回去。 只听扑通一声倒地,那藏在暗处之人已然没了呼吸。 “轩儿住手!” 武德陛下一直在暗处观察,他虽未看清晰他的面色,但从他狠辣地将暗处之人射死来看,他的确是被他这个皇叔养坏了。 是他错了,他将他惯得狠辣凶残,不知生命之可贵。 靖王一听声音知道是陛下,忙站起身子到武德陛下跟前见礼“皇叔一直在看着侄儿?” 此时窗格已经打开,明媚的阳光照射进大殿,武德陛下看着得意炫耀的靖王,赞叹道:“轩儿的箭法进益了不少。” 提起箭法境靖王就是掩不住地欣喜,他的箭法可是皇叔亲自教导的,即便是太子殿下都没有这份待遇,他很喜欢皇叔,虽然他父王的死是因皇叔,但皇叔对他比亲子都要亲近,哪怕是父王活着也未必能如此疼宠于他。 靖王难得羞涩地笑了一声,上前搀扶着武德陛下“还不是皇叔教的好,否则侄儿也不会这般出息了。” 外人只知道武德陛下格外疼宠靖王殿下,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是武德陛下毫无章法地宠溺,靖王殿下残暴凶残的一面,却不知靖王在武德陛下面前从来都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时而也会因武德陛下的称赞而脸红。 世人皆知靖王冷面凶狠,从不知他也有一颗孝敬之心,他对武德陛下是打心底里的崇敬爱戴,在他眼里,武德陛下是一个大英雄。 太子殿下虽是武德陛下亲子,然他心思看似单纯实则狡诈许多,他与武德陛下之间相处时常冷场,他从不会逗武德陛下开心,靖王殿下却更像是承欢膝下的儿孙。 靖王狼子之心昭然若揭,可他有错吗? 他为什么会想当然地以为皇位是他的?为什么他有这样的野心还对武德陛下那么孝顺?这一切的源头不都是因为武德陛下毫无章法的宠爱而的来的吗。 武德陛下对靖王心中有愧,但他爱的方式却并不对,溺爱只会害了靖王。 良久不语,武德陛下的话如一道晴空霹雳,劈在了靖王的心上。 “轩儿想不想坐上皇叔的位子?” 靖王愣了一下,转而笑道:“皇叔对侄儿很好,侄儿铭记于心,皇位...是皇叔的位子,本应传于太子殿下,我只是靖王而已。” 武德陛下眼睛紧紧盯着靖王,见他目光清明,暗叹一口气道:“轩儿可知孤王有意将皇位传于你?” 靖王用力按下心中的欣喜,面上淡淡地道:“皇叔是在开玩笑吗?太子殿下早就定下了,太子登基只是早晚之事,皇叔又何必开侄儿玩笑。” 武德陛下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反而又道:“若轩儿继位将如何安置太子?” 靖王抬头迎上武德陛下的目光,坚定道:“轩儿为帝必定不会亏待太子,他与我是堂兄弟,本是至亲之人,血浓于水。” 武德陛下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好听话说的好听,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 如今靖王也学会在他面前打官腔了,他真的很怀念当初那个紧紧跟在他身后,怯懦无比的小不点儿。 “若太子登基,轩儿会好好辅佐太子的对吗?” 靖王迷惑了,他尽力掩饰着眼中的狐疑,抬头迎上武德陛下的双眸,铿锵有力道:“太子仁厚必是一代仁君,我不懂政治却小有武艺,我愿为持刀征战杀场的将军,替太子殿下分忧。” 靖王一番进退得宜的回答,令武德陛下深感欣慰,同时也有着浓浓的担忧。 他成长的很快,霁月不见,竟然也懂得了迂回之术奉承之言,他的野心武德陛下深知,太子殿下虽优柔寡断,但在处理政事上却少有含糊,偶尔也会仁慈之心泛滥,但有章怀卿辅佐、赫连希帮衬倒也可。 只是,将来若他去了,独留下太子与靖王,以靖王的狠辣太子性命堪忧。 武德陛下与太子不太亲近,可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焉能看着他命丧黄泉? 武德陛下稍稍一扬眉,轻轻地瞟了一眼恭顺亲和的靖王,他...没有了强大的势力,太子必能容他,他即使有反抗之心也不会有那个能力同太子对抗。 武德陛下嘘了口气,也只能如此才能保全他兄弟二人。 ※ “父皇竟然又宣召了靖王,居然还是在明德宫!”太子殿下赤红着双眼,眼中怒火毫不掩饰。 打小靖王就得父皇欢心,他因喜文不喜武而错失了父皇亲自教导的机会,竟没想到是错了一生。 明德宫,那是只有未来储君才能进入的宫殿,父皇却在明德宫中召见了靖王,这预示着什么,他又岂能不清楚。 他心中有恨,对武德陛下的偏心,他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有时他也会怀疑,他与靖王究竟谁才是父皇的儿子,但他也知道,这种混淆皇室血统的事是断然不会发生的,父皇宠爱靖王大多也只是愧疚罢了。 但,宠爱并不代表他就能容忍靖王占据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靖王已经夺走了父皇的宠爱,难道皇位也不是他的了吗? 太子殿下很不甘心,脸色僵硬扭曲地难看。 第140章 动摇 “太子殿下稍安。” 章怀卿上前扶太子殿下坐下,又亲自斟茶奉上。 太子殿下猛饮两蛊茶才稍稍按下怒火。 章怀卿见太子殿下安静了下来,才缓缓掏出袖中的信笺递上道:“殿下心思过虑了,局中之人难免看不清当下形势,殿下认定陛下有意传位靖王,可知有一小女子却是坚信太子殿下才是龙腾之人。” 小女子? 太子殿下苦赧一笑,这天下间哪有女子会聪慧如章卿赫连卿,女子自来心思短见,他堂堂太子之尊竟无人支持,难道仅凭女子之流就能上位? 章怀卿一众自是看出了太子殿下对女子的小视,可他却相信这女子定是非凡之人。 “太子殿下看过此信便知,此女子实乃非凡。” ※※※※※※ 片刻之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几岁的俊俏姑娘立在门口。 小姑娘穿一身青色底子陪着藕荷色的暖衫,梳着一个俏皮轻灵的双环髻,额鬓角散落几缕青丝,腰细臀翘,皮肤嫩白,鹅蛋脸有着稚气地可爱娇俏,身姿谈不上婀娜妖娆,却有一种含苞待放的风韵。 竹儿冷冷地一扫柯云嵇和娄海,满脸厌恶鄙夷道:“利用了姑娘,这时候再来道歉,以为姑娘会见你吗?” 娄海板着脸道:“竹儿说话客气点,二少爷不是你能编排的。二少爷光明磊落断不会有那般行径,二少爷今儿来就是要跟二少夫人解释清楚,你若是为二少夫人好,最好客气一些。” 竹儿冷哼一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有没有做亏心事只有天知道,如今姑娘让你们进去,我是不能拦着你们,但你们休想再从姑娘这儿得到丝毫的消息。”说罢一甩袖子,扭着翘臀小蛮腰袅袅婷婷地走回去了。 娄海有心争辩,柯云嵇摇摇头制止了他。 柯云嵇知道他如今说什么赵安然都不会相信他了。 太子殿下的势力不可能是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能得到的,毕竟经历了一世,她清楚地记得,楚家自始至终都未曾暴露,哪怕太子殿下登基大统,楚家依旧没摆在明面上。 那么,只有柯云嵇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她让燕三狼与裴二去桐州保护赫连家,同时也将楚家的情况说与了燕三狼,泰安与上川并不太远,赫连家正加紧购进蚕丝棉帛,她让赫连家有意无意地将消息透露给楚家,希望楚家能出面打量购买棉帛哪知道,她的安排却是楚家的催命符,就连赫连家如今也是生死未卜,杳无音信。 柯云嵇饶过正堂直接进了后院的正室,一到后院见到站在青松树下的赵安然,丝丝愁绪涌上心头,紧蹙眉头地站在树下,风吹过,任由雪丝打在身上。 “你疑心于我。” 他话中十分的肯定,略带着丝丝的无奈感伤。 赵安然说不清她是怎么想的,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太子殿下韬光养晦,断然不会犯这般的错误,若非她不小心被柯云嵇看穿,如何能让他知晓了太子殿下的势力? 她沉默以对,没有应声亦没有反对。 在柯云嵇看来,她这是默认了,她同样也在心里默认了。 “若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我?” 信吗? 她敢信吗? 一生的教训,死的教训,她还有勇气相信他吗? 可他也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吗?他已经不是那个风流之子,只是为了妻子而背离家族的落魄少爷,他能做到此种,已经很是难得。 但,一时并不代表一生,她不能轻易相信。 “事情真相如何我并不想知道,是不是你也没什么区别,但楚家确实已经不在了,我外公与舅舅同样下落不明,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赵安然冷淡地道,“你是靖王的人,同样是事实,我可以相信你,但你真的觉得你可信吗?” 她的话像是一记重剑刺在心上,柯云嵇呆愣愣地忘记了反应。 是他又如何,不是他又如何?楚家之事明显是靖王所为,他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他的身份、他的立场已经注定了他与她是站在对立面的。 他就算没有参与其中,多少也有推波助澜。 一直以来他都在帮靖王收集消息,他没有亲自参与其中,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赫连家。柯云嵇心里很苦,感觉就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口里咽里乃至心里肺里都是苦的。 如今他是百口莫辩、有口难言。 靖王和太子殿下之间的角逐,他本无意参与其中,奈何柯家同靖王关系甚密,他不能眼看着靖王失败,那时柯家的下场可想而知,但是他同样不想失去安然。 赵家同柯家都是在为靖王办事,她难道不知? 柯云嵇狐疑地看着寒风中矗立的单薄身子,她若知晓必定不会再如此坚持。 “然儿,赵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赵家吗? 她最不想提起的就是赵家,那个家于她而言除了冰冷别无其他。 “你想说什么?” 柯云嵇见她眼光比之之前更冷了,甚至还带着莫大的恨意,她是赵家的二姑娘,焉何如此痛恨赵家? “赵家是靖王殿下的人,你不知道吗?” 赵家的立场,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那又怎样?赵家的兴衰存亡同她没有丝毫干系,她只是赵安然而已。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 他蹙眉看着毫不关心的赵安然,她怎么会如此的冷情。赵家是她的家,她怎能如此无情?“你就算不为别人想,难道你也不顾岳父的死活吗?” 父亲...他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冷笑爬上脸颊,她笑起来很冷很冷,像是裹了一层冰霜一样,让人不寒而栗不敢靠近。 赵庭轩不是她的父亲,她没有那么狠心的父亲。 柯云嵇搞不懂究竟怎么回事,可他见她面色骤然苍白,甚至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她同赵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如此格格不入。 “然儿...” “柯云嵇,你以为赵家是靖王的狗,我赵安然就该跟着赵家追在靖王身后?” 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可能继承大统,陛下在明德宫召见靖王殿下,不正是预示着靖王是新君之选? 她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他有心拉车她一把,她却拒人千里之外,她是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最让他担心的是,现在靖王并不知道她在背后的动作,有朝一日靖王殿下有所察觉,就是他也救不了她。 “然儿,我还是那句话,太子殿下太过优柔寡断,实在不是新君之选,靖王殿下深得圣心,文韬武略,继承大统指日可待,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究竟是谁执迷不悟? 赵安然心中冷哼,她明知太子继位,如何就是自迷不悟了,真正蒙在鼓里的人是他,而不是她赵安然。 “柯云嵇,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太子殿下仁厚宽和,比残暴的靖王殿下更适合帝位,靖王此人肆意而为,随性而事,侍君者如伴虎狼。”赵安然沉淀了片刻,又道,“面对残暴的靖王,柯云嵇你难道心安?” 柯云嵇哑口无言。 安心?他真的安心就不会暗地里收集消息,也就不会处处在暗处帮着柯家。他留恋青楼之地风流快活,其实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只有他不学无术一事无成才更能让人放心。 有时候他也很厌烦这样的日子,却又不得不如此。 也许,她想的是对的,太子殿下虽然优柔寡断一些,但为君者若不能为百姓谋利,整日杀伐绞刑,必定人心惶惶。 届时朝堂之上,无人敢言、唯靖王殿下一人掌事,天下民怨何其繁重。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才是众望所归,靖王殿下手段犹豫,却是残暴过之。 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今日他并不想与她争论这些,眼下在庄子里也住了不少日子了,他蛰伏此处也没什么意义,再在这儿待着也只是浑浑噩噩度日。 “然儿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自己也不知道,外公舅舅下落不明,燕大哥重伤在身...“你跟我说实话,我外公和舅舅是不是你派人劫杀的。” 她还是不相信他。 他眸中暗含凉意,苦涩道:“然儿,我并无透露赫连家半分踪迹。” 信不信他由不得他做主,他确实没有透露丝毫的踪迹,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觉得赫连家根本不足以威胁到靖王殿下的大业;又看在安然的面上,他不想为难赫连家,他深知安然同赫连家的情分,若他果然亲手将赫连家推入深渊,他这辈子休想得到她的原谅。 赵安然沉默了,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ps :关关昨天不小心睡着了,本来还打算昨天补上前天不够的字数呢,真的对不起呢,今儿关关可能不加班,有空的话就加更一章。 纸妹们,要支持关关哟,求收藏,求订阅了! 第141章 单蠢 凌国军队竟然出奇迅速压境,大乘过虽有准备却并未料到凌国会如此仓促之间大军出动,消息很快传到京城,朝野上下一片恐慌。 先前凌国只是小部队游击行动,并无大举进攻之势,眼下突然兵临城下,怕是其中另有因由。 靖王殿下单膝跪地请缨道:“皇叔,侄儿武艺兵法已有所成,愿亲自领兵击溃凌国大军,还我大乘祥和。” 太子殿下紧握拳头站在一侧,脸上丝毫不见妒忌,唯有担忧之色了然以表。 “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微微福身,恭敬公正道:“堂兄武艺卓绝,领兵拜将不在话下,有堂兄亲自上阵也能提高士气,不过...堂兄毕竟没有沙场经验,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堂兄如今正缺乏历练,初次沙场点兵就与凌国大军对上,难免有失,儿臣以为不若派鄞州兵马司王大人同他的下将范凌领兵出征。” “一来王大人的兄长驻守郓州多年,兄弟二人共退敌军比陌生之人彼此相疑更让人放心,这样一来才不会担心腹背受敌;二来,王大人统兵布阵多年,他懂得如何行军才是最有利。” 凌国此番出动了最精锐的天衣卫队,甚至连退隐官场多年的雷霆将军丰如炼都出山了。 丰如炼行兵诡异,从不按常理出招,哪怕是王兴文对上他都会头疼,若非腾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王兴文未必能守得住郓州,不过话说回来,要没有王兴文,丰如炼率领的铁蹄天衣卫队早已经肆意踏上大乘的疆土。 一直盛传凌国有一座千年古墓,内有上古兵法百余卷宗,丰如炼本是盗墓高人,机缘巧合得到了古墓中的兵法卷,才有了他的一番传奇。如今他再次进军,不但亲自统领军队,就连从未离开过凌国皇宫的天衣卫队都随军出征了。 这说明了什么?凌国此番进军大乘乃势在必得。 大乘国朝中臣子却对丰如炼的出山并没表现出多少惧意,有王兴文镇守郓州,凌国想轻易入境谈何容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丰如炼蛰居多年,大乘国内无一人知他如今谋略,他却是深知王兴文行兵之策,如此一来,大乘国想要安稳地度过此劫怕并不容易。 明知如此,可她给赫连希的信中为何要让他装聋作哑。 太子看过她给赫连希的信后就震惊了,他从不知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如此深谙政事,奈何已然是他人之妻。 他依旧记得薄纸上娟秀的字迹:表哥,不日凌国将犯边境,妹知表哥有肱骨之志,然凌国初犯边境一鼓作气,定然如波涛巨*,表哥可放心等待,终有表哥施展抱负之日。 太子殿下如今是珍珠蒙尘,他日必定龙腾而跃九天苍穹,表哥可一心为太子殿下效力,切不可居功、不可傲气,须知低调隐忍才是良策。太子殿下身边人才济济,表哥亦是人中凤雏,表哥可全心为太子殿下效劳,外公和舅舅妹定然替表哥侍奉周全。 ...... 太子殿下想起那日的信笺,他就格外的羡慕赫连希。 有这样一个女子,这样的亲人对他推心置腹,为他谋划、为他计策,而他堂堂太子至尊,竟连自己的父皇都要防备着,他本不是优柔绵软之人,奈何靖王得圣心,他若表现出智慧卓绝,以父皇的性子必定会留给靖王足够的筹码保他万全。 他假作优柔,那么父皇只会想办法保住他。 靖王残忍血腥,父皇绝对不会看着他死于靖王之手。他太了解父皇了,他的父皇要的不过是两兄弟都能好好地活着,但地位决定了一切,谁让他们是当今陛下的亲子侄儿呢,注定了他们之间是一场硝烟之战。 他不怀疑赵安然的忠心,否则以她女子之身大可隐藏众人之间,他断然不会注意到她,但她却有意将心思用这样的方式呈现到他的面前,可见她心志所向。 靖王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好在派往边境抵御外敌之人是他这边的人。 皇叔宠爱于他,不忍他千里铁骑受了委屈,又怕凌国天衣卫队的精锐之士伤了他,他心里对皇叔心存感恩,但太子殿下的心思他何尝不知,靖王殿下心中冷笑,就算太子算计了多少,派去边境御敌之人都是他的手下。 太子费尽心机不过是替他创造了机会罢了。 王耀文是王兴文唯一的弟弟,他去郓州抗敌,势必要同王兴文一道,届时若能说服王兴文站在他这边,太子怕是要悔之莫及。 太子会难道想不到其中利害关系? 他不是没想过,但他想赌一把。 赵安然信件中虽并未明言,言语中的意思他确是明白的。 “欲擒之故欲纵之。” 当毒瘤成长为赖疮之时,一举将其拿下比在它最毒之时伤己伤它要强许多,深剜毒瘤是要连着血肉都能割下的。 他在赌,赌这一局。 但他不会任事情随意地发展下去,故而他将范凌也带上了,范凌明面上是靖王的人,实则是父皇派在靖王身边之人,有父皇的人在,父皇绝对不会让事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父皇对他不如对靖王亲近,但父子之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他始终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焉能看着亲儿子势弱无依?父皇平日里向着靖王,生死之时他绝对会想着两生。 这是一场显见结局的博弈,这场赌局的胜家必然是太子。 他这样既表明了他无心争位,又表示了对陛下绝对的忠心,更是对靖王的关心与担忧。 诚然如太子所想,他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作为令陛下很是满意,他的宽容让武德陛下对他继位更是多了两分的坚定,在武德陛下心中,大乘国运昌盛,朝臣百官虽有党派之争但不会置之大乘安危于不顾。 太子为人宽厚过之,在朝政之事上并不糊涂,他绝对能治理好大乘国,况且他会在驾崩之前安置好一切,在太子身边会有能臣、贤臣、忠臣为太子效力,只要太子不糊涂地听信小人谗言,重用奸佞之臣,大乘就绝对地安稳如山。 “云非,孤有意让乐明到太子府辅佐太子,你明日一早着人到乐明那儿说与他知,以后他就是太子的近臣,太子的肱骨之臣,孤希望他能明白孤的意思。” 祝云非是领侍太监,亦是武德陛下的左膀右臂,他并不是因家贫或其他而入宫。 当年他追随武德陛下推翻前朝统治,沙场意外令他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他无妻无子孤身一人,除了跟随武德陛下别无他恋,武德陛下见他执意要入宫便随了他的心意。他是内宫领侍,更是武德陛下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跟在武德陛下身边,日常里甚少开口言语,就是武德陛下同他说话他也只是点头摇头,很少动唇说辞。 他少言寡语却比任何人都明白武德陛下为人。 今日之言足见武德陛下之心意。 祝云非领命抬头看了一眼眉黛含笑的陛下,太子殿下心思陛下怕也是蒙在鼓里,当今陛下身在局中当局者迷,太子殿下...绝非纯良之辈。 只是,他知道归知道,绝不会多言。 太子殿下谋划深远,这份心智、这份隐忍之心足见其勇谋。靖王殿下...至今不知太子面目,看似狠辣凶残,却是率性坦然之人,他所谓之阴谋在太子眼中仅比阳谋,他...同太子相比,真可谓是单蠢至极。 上善乐明接到宫中消息,呆滞了一瞬后,竟哈哈大笑了起来,口中说着众人听不明白的话:“你居然也有今天,被自己的亲儿子蒙骗,他日地下有之不知你会不会从坟地里爬出来。”一边哈哈大笑,乐明一边将信笺揉成了团扔进了火炉中,瞬间化作了一团烟灰。 既然你让我辅佐太子,那我自是要尽心辅佐。 上善乐明同武德陛下的关系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当初的帝位之争本有乐明一脚,只因武德的兄长老靖王舍弃了江山,主动承担了拦住乐明的责任,武德陛下这才在朝堂之上占了先机。 乐明对武德说不上什么心思,能看着武德憋屈受罪,他乐得看热闹,但大乘国是他同武德兄弟一同打下,他却不能看着大乘沦为他国之奴,太子殿下有治国之才更是胸中有丘壑,他比脑袋简单一根筋的靖王更适合帝位。 ※ “菊儿,可有消息了?” 赵安然瞪着匆匆掩门的菊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所想。 菊儿见姑娘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儿,也顾不得卖关子了,直接微笑道:“姑娘神算!” 赵安然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明媚的微笑,羞赧道:“瞎说什么,又不是算命先生,不过是料准了些小事儿而已,也值得你这样一惊一乍。” 安然低头,手心微托着下巴,看着菊儿的眼睛,道:“眼下表哥安心侍驾太子,一旦外公和舅舅失踪的消息传到表哥耳中,表哥怕也难以安心侍太子,我们必须要赶在表哥知晓前找到外公和舅舅,只是天下之大要找人何其艰难。” 低垂着眼眸,略带着淡淡的忧思。(未完待续 第142章 必杀 泰安县实属大乘边境,亦非肥沃富宝之地,靖王能追查到那里可见他已然不同于前世。 或者说他身边之人较之前世更加睿智了。 有太子之人护卫,赫连家一样都遭到了劫杀,若非有燕大哥和裴二哥以身为引,外公与舅舅不会这么轻易逃脱。 现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落入靖王之手,外公舅舅定无生还可能,靖王没有丝毫地杀伐动作,外公和舅舅就是安全的。 想明白其中关联,赵安然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悬在空中的心好歹降落到了地面上。 临州柯家家主柯峰的正厅里,柯家、赵家、姜家三家的男主子坐在一处,脸色极为沉重。在赫连家未曾消失之时,他们紧锣密鼓地派人盯着赫连家的动静,眼下靖王执意动手要将赫连家萌杀在摇篮中,试图断了赫连希的依仗。 这可倒好,赫连家的人未曾杀掉,倒是打草惊蛇了。 赫连家不同于赫连希,起码赫连希是明面上的太子党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越是掩藏于暗处的人行踪越是诡秘。经此一役,赫连家必定加强了戒心,再不会轻易地被靖王找到,要除之谈何容易。 “太爷可有什么好法子?” 赵庭轩眼色低沉晦暗,赫连家一而再地逃脱,这让他很是不爽,尤其是至今都没有赫连瑾嫁妆的下落,就连他的女儿赵安然也已经‘死了’,丝毫不见赫连家有动静,赫连家就连赵安然的丧礼都没有出现,他甚至怀疑,赫连家是不是知道赵安然死亡的真相。 人妇私自离家于理不合,柯大夫人同赵庭轩知会时,他便知道他的女儿是要暴病而亡了,他虽有不舍,但赵家女儿败坏家风之事,他如何都不能让柯家压下去,否则世家交往就有了隔阂。况且是赵家女儿失德在先,柯家没有闹开毁了赵家声誉,显然已经是大人大量了。 任是谁家遇见这种事都忍不住要讨个公道的。 柯家看在两家同为望族之家,又皆是为靖王效力,故而不予追究。但因此事,他赵庭轩也是连连地道歉,说自己没教好女儿。 此事已风平浪静,但在赵庭轩心中却是梗着一根刺。 柯峰掠看了一眼赵庭轩,见他神色冷凝乖张,连日来赵家暗地里查探的动静,他早就让人盯着了,哪里能瞒得住柯峰,他慧眼如炬,只看了赵庭轩一眼,便知他心中不忿难平。 半晌,柯峰俊逸轮廓可见的脸上扬起一抹似笑,声音沉稳如泰山“今日来柯家就是为赫连家一事,靖王殿下既有令半月内绞杀赫连全府,临州乃至桐州、京城各地都要开始紧密地搜查,各个关口都要严查,绝不可放过一个嫌疑之人。” “如今郓州凌国进犯,已然是人心惶惶,各地若再严查关口怕是会惊扰百姓,陛下眼下看重郓州战事,一切以郓州军事为先,各个关口正加紧运送军姿物体粮,这关节上严查严防,万一抵达圣听,陛下降罪事小,届时要如何同陛下说辞。” 姜家老祖姜玉庆未来柯家,只姜家二位爷姜鸿钧、姜鸿琛兄弟来柯家商议要事。 姜鸿钧以为这关键时刻还是要暗访为主,明察只会着了陛下的忌讳。 姜鸿琛听姜鸿钧之言觉得有理,他同样认为,边关战事重于一切,靖王殿下该把眼光放到郓州,而不是关心无关紧要小小的赫连家。 “我赞同大哥的意思,郓州军情紧急,陛下定不愿看到在全力以赴郓州战事之时,靖王殿下却在这时候打击太子殿下。”姜鸿琛看了一眼蹙眉的柯峰道“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大乘最要紧的是郓州战事,王大人已经是镇守边关将军,靖王殿下已经抓住了郓州的兵权,就该再接再厉,一举成功将凌国驱逐,在陛下面前得了军功才是最重要的,赫连家已然推出朝堂谪于商贾,就应该宽宏大量放过赫连家,以示靖王殿下胸襟。” 姜鸿琛见众人皆若有所思,似是得到了鼓励,继续道:“靖王殿下凶暴之名颇广,百姓朝臣闻靖王而恐瑟,要改变百姓朝臣态度非一日之功,陛下正直壮年,传位之争为时过早,靖王殿下如今要做的是抓住民心、抓住兵权,储君之争唯实力而已,即便太子...若靖王殿下有绝对权力,将来害怕没有机会?” 姜鸿琛之言毫不隐讳,可谓是直抒胸臆。 在座之人都很赞同姜鸿琛之意,但靖王殿下...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要说服靖王殿下怕是不容易,靖王殿下做出的决定从未更改过。 “靖王殿下太执拗了。”柯峰慨叹一声。 众人都是这般打算,奈何靖王殿下不配合,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哪里能做得了靖王的主,难道要避开靖王私自行事?依靖王的性子怕是有不少人要血溅当场了,他们这些谋划之人再难出头。 在座的每个人都能为靖王舍生取义,也甘愿为靖王赴汤蹈火,但他们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他们每个人头可断血可流,他们的亲人却不能因他们而死,他们都有着心中的一片温暖港湾,家...若毁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让爱妻和儿女葬身,他们做不到。 “靖王的做法也有可取之处,太子殿下如今势微,在太子未曾成长起来之时将他的臂膀斩去比将来太子得势再动手更稳妥,伤己五分伤敌七分的做法不可取。”柯承恩精如猫鹰闪亮的眼睛,精光乍现,铿锵有力道:“上善乐明有意向太子靠拢,靖王殿下一日更甚一日锋芒凶残,相比之下太子殿下就显得更宽和温厚。” “为君者,将良将,友苍黎,任忠贤,归兴国。上善乐明是上善家族唯一在朝堂之人,有他站在太子一方,上善家族就必然同太子殿下有好亲近,有上族上善家支持,大家以为太子殿下会如何?” 柯峰皱眉看着柯承恩,这事他不是没听说,只不过上善家族从来都不曾参与朝堂之争,突然向太子抛出橄榄枝,这其中又意味着什么?柯峰嗅出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味道,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靖王不肯听劝执意要绞杀赫连家,也是如此想法吗? 柯峰摇了摇头,那时上善家族并没有站出来,靖王不会想到这里。 柯峰从来不是被动的人,太子点下暗地里的小动作,他也知晓几分,太子殿下身边已经有了章怀卿、赫连争,上川楚家、孜林郑家也都是太子党羽,又有上善家族的攀附,可谓如虎添翼。 这样的势头感觉很不妙。 柯峰想着是不是再给太子加一把火,太子势力过大陛下必定难安,到时靖王不出手陛下也会打压太子。试问有哪个君主会允他人安睡枕边? 赵庭轩心里觉得柯家、姜家的人说的都有道理,但他心中已偏颇,赫连家...赵庭轩抬眸道:“赫连家看似薄弱商贾,然,大家可记得前些日子的‘抢茶’?” 众人不解,疑惑地看向赵庭轩。 他抿嘴一笑,眼中冷光一闪,再抬起头时已是一片平静,温而道:“赫连家并未遗失丝毫,不过是暗渡陈仓之计,这才瞒天过海令众人措施良机。当初茶最贵时一两千金,敢问如此之巨资一旦落入太子之手...” 他没有说的很细致,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处:如此巨资落入太子之手,银子...在储位之争中是起了重大作用的,没有银子什么都干不成,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没有好处他岂会拜在靖王府上?太子殿下如今已有崛起之势,百万金银再落入太子手中,靖王殿下再谋大业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庭轩见众人色变,抿嘴平淡道:“人皆知我赵家同赫连家乃是姻亲之好,当年瑾儿厚资入府门,然则无人知晓所谓厚资不过是浮云片片,自成亲后我赵家并未见到丝毫的银钱,如今瑾儿去世,那些本该是我儿女之物,竟是遍寻不可得。” “赫连家...其心可谓险。” 赫连家...其心可谓险。 一句话就将所有推到了赫连家的身上。 赵庭轩想当然地认为,出自赫连家的嫁妆又回到了赫连家,否则以赵安然小小年纪哪里有本事保得住几十万银钱。 一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赫连家竟然怀有如此巨额银钱,光是茶银、嫁妆怕就有至少一百五十万银子,加之赫连家人丁单薄,家族军功赫赫赏赐颇丰,累世积攒的底蕴,少说也是两个数,甚至三个数! 那... 对靖王而言,不能为靖王所用的劲敌,杀之。 无人吭声,却生成了统一的默契:赫连家必杀。 ※ “乐明,上善家族从来不参加朝堂之争,这次你冲动了。” 此人身高八尺,面若冠玉,眉如剑锋,目若朗月,薄唇如雕刻般似笑非笑地翘起,煞是英气逼人,脸上挂着淡淡地微笑,不细看绝对看不清楚,他温声道:“乐明高尚的心也坠入了这缭乱尘世了,你终究也逃不过的。” “乐凡!” 乐凡见他沉脸生气也不怕,耸耸肩嬉笑道:“我不说就是了,你只管辅佐你的太子,我自逍遥我的。” 听他之言,乐明的脸色更臭更黑了。(未完待续。 第143章 偶遇 上善家唯乐凡是另类。 除乐凡外皆为世人称道赞赏,独乐凡不拘一格偏偏喜好同男子相耍完,虽并未有任何出格之举,但生在赫赫有名的上善家族,他在世人眼里就是上善家族的人渣败类。 乐明听他口中“逍遥”二字,顿时沉下脸色,冷若冰寒道:“乐凡,你要玩也够了,上善家族纵然不会将你如何,难道你就如此自甘堕落,与那些纨绔子弟整日游欢街市,与那肮脏龌龊不求进取之人为伍,你也不怕玷污了你?” 乐凡丝毫不在意乐明口中呛白之言,随心所欲地把玩着手转葫芦,他平淡道:“大哥也真是的,我自甘堕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况且大哥自己已经被尘世所染,奉皇命参与储位之争,做太子的臂膀肱骨臣。上善家族自从崛起以来可入仕,但绝不掺杂帝位之争,不成文的组训大哥都能破了,我不过是玩玩罢了,坏也只坏我自己的名声,可从未牵连上上善家的名声。” “大哥一人之举便将整个上善家族压上了,如今已是忙不可揭,大哥又何必来管弟弟?” 不管你难道任由你堕落?上善乐明真的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了,他一片心是为了哪个!居然不领情,还来揭他的短。 上善家族的内幕岂是他知道的。 明面之上,上善家族是同任何一方都没有牵连的白净,暗箱中却并非如此。上善家族的族长可视长远而定立场,这是族规的第一条,但只有族长知晓这第一条,这也是为什么族规是从第二条开始的。 只不过这一代里,这一件事只有乐明自己知晓罢了,也不怪乐凡拿着他参与储位之争来说事。 他心中有理由来说服乐凡相信他不曾违背族规,但那确是不能说的秘密。 此刻他唯有缄口不言,不再提及此事。 可,他怎么能眼看着乐凡误入歧途?沉思了半晌,乐明抬眼看着乐凡,眼中闪着乐凡看不懂但又不舒服的光芒。 乐凡不禁蹙了眉头。 “乐凡,你一身武功不错,若要我不再管你也可,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只要这件事成你今后要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杀人放火,我也不会拦着你。” 乐明突然地开口,而且一开口竟然是如此**的条件,乐凡几不可见地翘起嘴角“大哥觉的事要多久,有多难,我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强迫,哪怕你是上善家族的族长。” 乐凡从没怕过任何人,就算是面对大哥这个族长,他向来也是恭敬不足,轻佻有余。 乐明无喜色无失色,只淡淡地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这件事你应该很乐意去办。”乐明没给乐凡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赵家二姑娘是赫连侍读的表妹,他们兄妹二人关系匪浅,太子此番故纵将靖王手下推到了两军阵营,其中有一份不小的功劳就是这位二姑娘的,她横空出世对太子殿下影响又很大,我很不放心,想让你去到她身边接近她,打探她的底细。” 乐明作为族长,身担家族大任,他不允许有任何的不可预知发生,他喜欢未雨绸缪,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 他身边不是没有人可以重用,但能借此机会将乐凡支开,远离那群狐朋狗友之辈,兴许能转好也不一定。乐凡是他的亲弟弟,他是再信任不过了。 乐凡翘起了二郎腿,手里摩挲着绛色葫芦,不悦道:“不去!” 心里嘀咕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叫他了,看看这才开口就是监视打探,真是一开口准没好事。 乐明似是早就想到他会这样,也不恼,只是深深地看了乐凡一眼,颇有些幸乐地说道:“那可好,娘亲她在信上唠叨了许久,总惦记着你,这两日就到京城了,正好娘亲也舍不得你受苦,许久不曾见你了,你不去正好能陪陪娘亲。” 娘亲要来! 乐凡腾地一下站起身子,眼睛瞪着乐明,见他眼里认真甚至带着调笑,那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娘亲来了那他还有〖自〗由吗?一想起娘亲那张嘴,总在你身边叨叨个不停,一个不如意眼圈一红,你就得去哄她,还得天天守在家里哪儿都去不了。 这...他看着乐明咬牙切齿道:“是你让娘亲来的?!” 乐明脸色一沉,冷声道:“乐凡!娘亲想来便来,咱们家谁会拦着娘亲,你别忘了娘亲在家族中的地位,何况娘亲来不来是我拦就能拦住的吗?!” 乐凡知道乐明所说不假,在上善家族娘亲被族中人爱戴,甚至比对大哥这个族长都要尊敬。 他眼睛悄悄地打量生气了的乐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他宁可出去替大哥办事,也不想留在家里听娘亲唠叨个没完。 乐明看也不看乐凡一眼,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哥,我去。” ※※※※※ 两日后,孟囤东来客栈的客房里,一袭白衣的乐凡坐在床榻边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身体微微地倾斜着“查清楚了?” “少爷,那位主子很少出门,尤其是近几日似乎被什么事情缠上了,总也没有出来过,在城里‘偶遇’怕是不成。” 蔡俊是乐明身边的得力人,乐明不放心乐凡故而派他亲自跟着乐凡。 既然偶遇不成,那他就只能‘送上门’去了,只是这‘送上门’也是要有技巧的,贸贸然地闯入只会适得其反,不被轰出来就怪了。 此时他还不想暴露武功,再说强行留在那儿只会让她提高戒心。 “紧挨着她家可有地方能买下的?越近越好。” 蔡俊依旧是一副面瘫的神色,躬身道:“两边都已经被买下了,一边是临州柯家二少爷,是哪位姑娘的夫君,另一边是那姑娘的好友,看样子也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来历。这几日那姑娘的好友受了重伤,正在那姑娘院子里养伤。” 短短两日功夫蔡俊就能查的这么细致,可见其得心用心。 乐凡很满意地点头“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看着能买哪里就买哪里,自然是越近越好方便行事。” ※ “燕大哥感觉怎么样?” 燕三狼的脸色依旧是很苍白,但精神气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好在重刀的位置偏了些,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就不了他。 这些日子燕三狼从未听赵安然开口询问具体的事,他看了一眼稳坐在桌边的裴二,想来是问过了裴二。可看她脸上并无悲戚担忧之色,他犹豫地开口道:“然妹妹不担心他们?” 赵安然嫣然一笑,却并未笑达眼底,只微微摇头动作中掩去了眼中的一丝感伤“燕大哥,暂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相信外公不会有事。” 嘴上如此说,她心中却是很担心的。赫连家的命运如今是不同了,可暗地里算计赫连家的人还在逍遥行事,亡命天涯的日子,年迈的外公、受过伤的舅舅、娇生惯养的表姐、年岁幼小的表弟,他们能受得了那样的日子吗? “你想没想过,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赫连老太爷没准人还在泰安。” 泰安吗? 赵安然摇摇头,靖王殿下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王大人的手下也不是草包之辈,焉能查不到外公和舅舅的容身处?哪怕是把泰安翻个底朝天,靖王也不是不敢,可见外公和舅舅已经离开了泰安。 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上川楚家的灭门惨案,明显是太子殿下的人身份暴露了,或者是...她不想怀疑柯云嵇,可她实在没办法不怀疑他,上一世楚家可一直都好好的,这一世她偏偏就只同柯云嵇、燕大哥和裴二哥说过此事,燕大哥、裴二哥同靖王没有丝毫的交集,柯云嵇却是靖王的人... 是不是说接下来就是孜林郑家、暨合康家、梁州冯家? 靖王迟迟不见动作,柯云嵇也许并没有说出去,否则以靖王的凶狠这三家岂能落下好?拉拢不成就是死亡。 帝王之位自来都是鲜血铺路。 死在太子殿下手里的人也并不少,只是有靖王在,他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至此,赵安然眼睛一亮,外公当然比她要想得明白,危险之处才能绝地逢生,楚家...灭门后,靖王的人定不会再留在上川,那外公安身上川就再是安全不过的了。 只是眼下她却只能静等音讯,她相信外公在安妥后会同她传信。 可是楚家的人真的都死了吗? 前世声名鹊起的楚家大少,一代经商奇才他也陨落了吗?赵安然总觉得楚家的血案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 “夫人,大人让您下车。” 赵安静只轻“嗯”了一声便伸手撩开帘子扶着冬岚的手下了马车,上川的风有些冷,冻得她不禁将手缩进了袖筒。 站在上川的城里,城中人脚步匆匆,甚至脸色都带着些紧张不安,似是在惧怕什么。 人在上川,赵安静的心里也存着事,她只略微睥了一眼匆忙而行的人便不再关心了,她站在上川的街道上,抬头看着前方人来人往,有些期待、心砰砰地跳着。 眼睛突然一亮,一袭白衣的他站在她的对面,她微微红了眼圈,低声喃喃着“楚郎”。 第144 章 深夜造访 楚朴没看到深情的赵安静。 他眼睛直盯着客栈门口的一行人,形色并不匆忙,但这几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注意到了,尤其是那两个较小年岁的女娃男娃,眼神中明显得惊慌。 楚家出事楚朴并没多少复仇之意,那些死去的人也不过是仆人扮的,但这份屈辱他牢牢地记在心里,楚家的人如今都已经安置妥当,外面只留他一人行事,反而便宜不引人注目。 上川楚家是旁支,但直系一脉人丁凋落并无继承楚家之人,楚朴是楚家后辈中少有的郎才,在楚家备受推崇。此番遭劫难,楚家必须要隐退,明面上也不能没有人,这时候唯有楚朴能担当此任,他一肩挑起了重担,孤身在尘世游走。 楚家虽‘亡’,楚家的产业却并没有落到靖王手中,而是被楚朴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几人神色异样,看面像不是上川之人,他顿时冷凝双眸,“跟去客栈问问。” 一个闪神楚朴消失在街道中,赵安静再抬头时他已经不在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双足就像是定在了地上一样,挪不动。 “怎么哭了?”李云正久等不到人便走了上来,见她红着眼圈,掏出锦帕替她抹去眼角的湿润。 赵安然眼睛惊慌一闪,吞吞吐吐道:“没,没事,就是风迷了眼睛。” 李云正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前面就到了,我们先到府衙歇歇脚。” 顺从地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肩膀,相携而如府衙门第。 ※ 楚朴在客栈一层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店小二就笑着迎了上来。 “客官要点些什么?” 店小二将菜单递向楚朴,楚朴挥手拒绝了,掏出一贯钱交给小二,问道:“我向你打听一下,在我之前进店的几人可是在这儿住下了?” “住下了,就在二楼最里面的两间。”店小二将赏钱揣好道。 “三样招牌菜各来一份,在二楼安排两间房,今儿我们住下了。” 小二一笑,吆喝道:“好嘞,客官稍等。”才刚转身就听他吆喝着“招牌菜一份。” 四人的样子楚朴只略略地想了一下便抛之脑后了。他在上川生活多年,对上川了若指掌,看他们的行头打扮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他有的是时间查探仔细。 “少爷,人已经都撤走了,咱们是不是先和老爷汇合?” 楚朴自然明白孟良修口中的人指的是谁,他当然也知道那些人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撤走了,上川楚家之事后看似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可靖王的走狗究竟有没有留下尾巴,他并不清楚,此事事关楚家一族性命安危,他不能不谨慎。 “暂时先不要了。” 此时小二正好上了卤兔丝,楚朴只说了句不要就不再吭声了。 孟良修待小二走远了才道:“如今靖王得势,行事愈发乖张了,赫连家前两日在泰安发现了踪迹,竟然也遭到了劫杀。” 楚朴手中的杯子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可是得手了?” 孟良修摇摇头,“赫连家好像是早有了防备,竟然都逃走了,如今仍是毫无音讯,靖王殿下正派兵四处搜罗,阵仗可是大的很。” 楚朴抿了一口茶,深深地为赫连希叹息了一声。 赫连希是太子臂膀红人,他的家人却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他若知道他的仕途要用他家族亲人的鲜血来铺就,不知他会不会坚持仕途? 赫连家... 楚朴一手撑着桌面,思忖良久,双眼攸地一亮。 不见踪迹,这根本就是躲到上川来了,楚家刚刚遭了劫难,上川必定松懈,赫连家这是钻了靖王的空子。楚朴微笑了起来,靖王千百算计不也是白费心机了,楚家他没有彻底清除,赫连家一样逃脱了追捕,最后却还是要落得个凶残暴虐血腥的印象,百姓闻之而胆寒。 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楚朴心情很好地悠哉悠哉地吃起了饭菜,平时是吃惯了的也没觉得怎样,可今日吃着这味道就是很美。 一轮明月高悬,辉泻如波光潋滟。 叩叩... 这么晚了居然有人敲门,赫连争立刻提高了警惕,手里握着宝剑站在门板后面,身子抵在门上,问道:“谁?” “店小二来给客官送洗漱热水的。” 赫连争松了口气伸手拉门,刚一拉开门闩未来得及扯开门,门就被推开了,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逝入了屋内,站在赫连争的身后双臂环着笑看着赫连争。 人既已入内,赫连争心中不由一紧,又见他有些能耐,当下就握紧了剑柄,匆匆一回身站在了屋子的内侧,挡住了那人入内室的路,眼睛直直地盯着来人,只要他一有动作,他马上就大声呼喊,让屋内的孙子先逃走。 “赫连老太爷不必惊慌,我若想对你不利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深夜来访冒昧了。”一身黑衣的楚朴随意地找了个地儿坐下。 赫连争见他并无丝毫地杀气,在他的近旁落座,又等了半晌未见他开口,这才沉声问道:“阁下深夜登堂入室,不是就为了在此坐坐吧?” 楚朴自己斟了一碗茶,灌了一杯茶水,迎上赫连争的双眸道:“上川楚家之事赫连老太爷想必听说了。” 他说此话就如同渴了喝水一样地自然,丝毫没有为之而震颤,楚家的事就是赫连争提起心底也不免嘀咕发怵,满门血腥惨案,闻之而色变。 而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可是上百条人命。 这时楚朴的冷淡令赫连争一阵地胆寒。 楚家之事同赫连家有着相似之处,他们皆是为靖王所害,赫连争念及此对楚家的遭遇多少也有些遗憾,只是他知道,不是谁都能如他这般幸运,有那么聪颖的外孙女出谋划策,若不是她先见之明,怕赫连家也就如同楚家一样,在这尘世之上销声匿迹了。 他沉重地道:“这般轰动大乘国的大事,如何不知。” 楚朴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赫连争,他眼见着赫连争为这逝去的生命惋惜,又有对当下情况的无奈,他这样逃避地过日子想必也很不好过,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有乡不得归,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在外游荡,这家...还是家吗? 赫连家同楚家一样是为太子效力,既然遇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眼下城中靖王的眼线未必全然撤退,赫连争一家骤然出现在此处,若被城中靖王之人发现,他们的命怕就要留在上川了。 楚朴没有犹豫直接道:“楚家人并未死去,靖王烧毁的楚家人尸首不过是我从他处移来的死尸,如今我楚家人正在暗处生存,此番前来楚某就是想同赫连太爷联手,希望太爷能和楚家一道对抗靖王。” 赫连争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家的惨案...竟然是眼前人手笔,如此瞒天过海地蒙骗了所有人,他的心计...赫连争自愧不如。 “楚家的人都好好的?!” 赫连争不大相信,却也不得不信。 他没有必要骗他,不是吗?若是太子的人,他不会这样信口雌黄,因为没必要;但若是靖王的人,他也不会这么好端端地同他说话,否则刚开门时趁着他防备松懈之事,就该是他亡命之时。 ...... 赫连家同楚朴连夜搬出了客栈。 夜色中,上川官道上一行马蹄哒哒地穿彻在黑夜里。 ※※※※※※※※※※※※※※※※ “咳咳!肃静!肃静!” “今天京城贵客临门,带着靖王殿下的使命而来,泰安有朝廷重犯逃入咱们上川境内,奉靖王殿下之命,十日内追捕此一党羽,这位是京城的李大人,大家一切都要听李大人的安排调遣。” 上川黎水县令站在高阶上,神情严肃地说:“这里有逃犯画像,要在黎水县内各处各巷张贴,切不可遗漏一处。黎水县内客栈、酒楼、茶肆、餐馆一律逐家逐户地严格盘查,张贴告示,有举报嫌犯有功者,靖王殿下重重有赏。” 京城来了大官,大家一时兴起开始交头接耳,大家平日里都各自忙碌各自的事,哪里有时间聚首,现在一听又是靖王殿下的吩咐,顿时就像炸开了锅地嗡嗡一片。 李云正本想待黎水县令交待完了再开口,哪见过这般没纪律的阵仗,立下就攒了火气,绷紧了脸皮道:“举报有功者靖王殿下保他为官,若十日内查不到线索,靖王殿下的手段各位也是知道的。” 登时高阶下的兵士都闭了嘴,瑟瑟地看向了李云正,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 可他面若冷霜、眼如刀炬,分明是攒了怒气,微微翘起的嘴角丝毫感觉不到温和,反倒觉得寒意更重了些。 他很可怕,立时都噤了声。 翌日,百姓们看着士兵挨家挨户地搜人,却懵懂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都看出来是了不得的大事,很默契地没有四处打探,只是敞开了门让人进屋里搜。 “回禀大人,东街没有。” “西街没有。” “南巷、北巷没有。” 李云正听着搜查归来的兵士回报,立刻抿了嘴唇。 第145章 侥幸 难道不在上川? 刚浮上的念头瞬间就被李云正否决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大乘国没有比上川更适合藏匿身形了。 楚家的事刚刚落幕,此时是靖王殿下最松懈的时候,赫连家能不趁着机会脱身? 反正李云正是不会相信的。 正常一点的就算是再脑袋不转弯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上川境内靖王的眼线仍在,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活动不是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他能想到,以赫连老太爷的精明难道想不到? 不,正因如此,他才更会潜伏于此。 越是容易想到的地方,越是容易被人忽视,他不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定了心神,李云正更坚定了赫连一家就在上川的想法,他命人传令下去,有举报嫌犯踪迹者悬赏千金。 当然,他也不能只局限在上川黎水一带,没准现下已经打草惊蛇了,赫连一家说不定正往城外潜逃,或者在此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派人严守城门禁止一切人出城,凡进城者一律严查。”李云正让人叫来了县令,吩咐道,“县令大人,你且安排十支队伍严格排查城外五十里,不可遗漏任何嫌疑之人。” 十个分队,这县衙的人怕是尽数而出了。 县令只得领命去安排,凑不齐的人数也只能从民众里挑些壮丁来充数了。 好容易凑齐了人派了出去,县令这才缓了口气,他可是很怕这位李大人的,别看他年纪尚轻,却是靖王殿下手下的一员能臣,他实在是得罪不起,只要是他安排下来的事宜,他须得第一时间做好。 这不,李大人驾临府衙,他就将府衙后殿的正堂让了出来,他自己和夫人去住到了偏殿。 “吱吱呀呀...” 黎水南城门高悬的护城桥放了下来,黎明时分月悬明空,一排排整齐地队伍一大清早地就出了城,直向着郊外寻摸去了。 趁着黎明太阳还没有升起,队伍中明显刚从**爬起的兵士一个个地松散了紧绷的膀子,熙熙攘攘地开始边走边交头接耳。 “靖王又要杀人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盯上了。” ...... 紧挨着的一个年若不惑的男子蹙眉道:“总归是着了靖王的眼,只希望他们能逃开了吧,这黎水的血腥味实在是太浓烈了,再经不起这般的熏了。” ...... 楚家的事未彻底淡下去,靖王就立马上演了这一场即将来临的血案,这些士兵们也都泄了气。 黎水县令人不错,可就是跟错了主子,县令要是追随太子殿下,也许他们这些人不会整日地提心吊胆了。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跟在靖王身边办事比伴着老虎也差不离了,稍有差池,只怕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就身首异处了。 在靖王眼里,他们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打杀了一批还有下一批人顶替上来。 逃犯,他们真的是担心,要是一直没有逃犯的消息,十日过后,靖王会不会放过他们? “大家也不必太灰心了,逃犯没准就能找到呢。” 一个长相清秀面带微笑的青年人站了出来,他指着前面一个庄子道,“看,那儿不是有人吗?咱们过去瞧瞧。” 十几人结伴悉悉索索地向着炊烟袅袅地庄子里走去,手里的刀剑不是地挥舞着,偶尔削去了旁边枯树的枝杈,砰然落地却不见人回头看上一眼。 一行人进了庄子,正赶上农户人家吃早饭的时候,厨房里冒着饭菜的香味,众人皆是饥肠辘辘,相互看一眼,几人四散开来分别叩门。 “开门,开门!” 吱呀声中,接邻街坊都打开了门,见门口站着官爷,忙不迭地低声询问道:“官爷驾临有何贵干?” “奉靖王之命搜查逃犯,藏匿逃犯者同逃犯一并论处。” 官兵抬脚就进了门,见桌上摆好了饭菜,眼睛瞄了一眼餐桌,又看了一眼地上站着的两个小娃娃,问道:“你家只有三人,为何摆四双碗筷?” 妇人忙不迭战战兢兢地解释,“夫君一早上山了,眼下还没有回来。”她见官兵吧嗒着嘴巴,忙开口请道,“官爷一早就来了乡下,怕也没吃早饭吧,正好这是刚蒸出锅热腾腾的白面馒头,您且将就着填填肚子。” 叨着话妇人将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伸手拿了一个热腾腾地白面馍递了上去。 官兵无奈地叹息一声,抱怨道:“这当兵的也难,一大早不让吃饭就出来搜查逃犯,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抗不住,我瞧你这家里虽简朴些,日子倒过得舒服。” 妇人盛了一碗稠乎乎的粥,奉上,“乡下人吃饱喝足了就行,比不得城里头富贵人的日子,也就图个和乐。” 一边上站着的小子见白面馍少了一个,生怕一会儿没得吃了似的,上前就抓了一个白馍捏在了手里,小女孩儿也想来着,可看着官兵坐在那儿,她怕怕地没有上前。 “没见官爷在呢,快把馍放下!” 妇人严厉地呵斥着小男孩,正欲上前将他手中的馒头拿回来,官兵开口道:“这里有好些呢,叫他吃吧。” 那官兵正是那个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他看着眼前小男孩的举动,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尝尝吃不饱,白面馍馍那可是只有年下里才能吃到一口,平常就是奢望。现下日子宽裕了,白面馍馍也不稀罕了,乍看到小男孩只为了个白面膜就壮起胆子伸手来拿,他瞬时感到鼻子酸溜溜的。 妇人见官兵开了口也就没再动作,拉着孩子转身出去忙活去了。 官兵也就再只吃了个白面馍便没在吃了,临走时他掏出几串钱放在了桌上。 他看的出来,妇人家里的日子虽吃得饱穿的暖,但过得并不殷实厚成,白面馍馍看样子也不常吃,否则那小男孩儿也不至于上前抓馒头了。 “看样子这些官兵是要无功而返了。” 官兵刚走就从屋里走出一男子,看面相可不正是赫连城,他如今居然是一副乡下耕农的打扮,衣服看着半旧不新,但洗得很干净穿着倒也并没什么不舒服。 “爹人呢?”一大早起来赫连城就没见到老爷子,他拿了个白面馍馍,就着刚端出来的油酥酥的脆鸡丁吃了起来。 妇人正是赫连城的妻子柴凤柯,她担忧道:“爹一早就出去了,应是去了楚少爷那儿,这时候官兵搜查过去,真怕...” 赫连城倒并不担心这些,他和妻子这么简单地就过了关,想来楚朴那边应该更容易才是。 他眼下担心的是赵安然,这么久没个消息,她应该是担心坏了。 至于燕三狼和裴二...赫连城眼中凶光乍现,他现在并不清楚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但一定是其中一人或者两人都出卖了他们。 如今不传消息是最好的办法,他不能再泄漏了行踪,究竟是燕三狼还是裴二,他人不在跟前是查不出来了。 燕三狼为人豪爽心机不足,裴二足智多谋胸有锦囊。 可面似憨厚的人就一定不是泄密者?他想不出其中弯弯绕绕,很明确的一点是这里面有人是靖王的眼线。 填饱了肚子,官兵们挺提着剑柄站在街上,如同扫荡般地徐徐前进,挨家挨户地叩门搜查,后院茅厕柴房皆不曾落下,生怕漏掉了犄角旮旯办事不力李大人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的脑袋也就离着搬家不远了。 靖王是何许人也?他们焉能不知。 虽然很同情被靖王追查之人,但同情心能当饭吃、能比保住自个儿的命要紧?官兵们不愿靖王得逞,却也不得不尽心尽力。 眼见日头西斜,忙忙碌碌了一日腿酸脚涨,也没找出半个人影来,城外搜寻五十里,这第一日就差不多走了二十多里。 十日可是能反复搜查个五六遍的。 这般扰民的行径,当今陛下竟容得靖王如此胡闹,官兵们真的为这大乘国运担忧。 大乘国内有什么大事小事是能瞒住的?何况宫里就没有诏令不得宣扬,靖王如明德宫见驾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而喻。 明德,乃光明厚德之意。 这分明是武德陛下有意将皇位传于靖王了。 古有云:明德慎罚,国家既治四海平。 靖王少而豪放,生性洒脱不羁,步眄高上,目中无人,无所顾忌,行事乖张而无有可取之处。武德陛下欲立其为帝君,可见大乘来时之弊政,民怨载道。 德不善则弊显,行不俭则祸生,久而久之民怨积累必是覆水难收之势,大乘国之危矣。 “站住,官兵盘查逃犯,汝乃何人?” 官兵正恹恹无功而返,还没出村子就遇见了回转的赫连争。 赫连争生得脸庞棱角分明,与画像之人确有九分相似,眼见着问话的官兵摊开画像,眼睛不时地打量着赫连争,眼眸微微一眨,正欲开口,只听旁边门板吱呀开了,满满一盆子的水冲着官兵就浇了下来,画像也湿了个透彻。 妇人见好巧不巧地泼到了官爷的身上,忙上前连连道歉求饶,“官爷饶命,小妇人全是无心之举,实是不知官爷在此,求官爷饶恕。” 第146章 虎狼之地 好在方才在这妇人家中用餐的官兵说了句好话,那被淋了一盆水的官兵这才放过了这妇人。 官兵气急败坏地离开村子,拖沓着疲惫的双腿踽踽而行。 柴凤柯见官兵走远,这才上前道:“爹,快进屋吧。” 赫连城站在门后没有出来,手里握着剑柄打算伺机而动,见赫连争有惊无险,他才松懈了紧绷的神经,跨步走出门,迎上来:“爹不是去了楚家,怎么从村子外面回来的?” “进屋再说吧。”赫连争叹口气,率先进了屋子,见两个孩子都没在,忙问,“欣欣和弋儿呢?” “叫他们在屋里看书呢,总不能到了乡下就不学无术,跟那些野孩子似的整天玩泥巴。”柴凤柯虽然不是出自簪缨之家,倒也有几分兵家女子的豪气,再苦再累地奔波逃命,她愣是没抱怨一声,甚至还将这一家老小照顾地妥妥当当。 “官兵刚搜查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爹吃了饭先进屋歇会儿。”柴凤柯眉眼一挑,继续道,“希儿在京城我们无须担心,但外甥女一人在外却是叫人担心,再有这马上就是入春了,外甥女交代的事儿还没办好,如今咱们是手里有银子也没办法拿出来,不如请来楚少爷帮忙,爹以为如何?” 柴凤柯想事周全,她比赫连城更细心,眼看着战事将近,这丝绸绵帛若不加紧些买来。 赫连争听言,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半晌才道:“然儿那边暂时不要传信,我怀疑她身边有靖王的眼线,否则咱们的踪迹不会暴露,泰安有太子的人撑着如何都不会将赫连家置于险地。至于棉帛之事,楚家是大乘数一数二的药材商,楚家少爷必是经商的好料,请他出面也许可行,这样吧,今晚上我同城儿去楚家一躺。” 庄子里不比城里热闹,这人来人往地也不少,尤其是村子里来了什么陌生人很快就能传遍,赫连争选择晚上出门,也是为了少与人碰面,免得再引来是非。 ※※※※※ 马车剧烈的颠簸,赵安然手握紧了车驾,身子还是忍不住摇摇晃晃,陈嬷嬷坐到她旁边,伸出磨出老茧的手握着她微凉的手腕,“姑娘既然猜到老太爷在上川,这样队伍大行地过去不会打草惊蛇?” “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若楚家之事真是靖王所为,我也不会这么担心,我怕的是万一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安排,那上川就是真的险境,外公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子殿下会如此狠辣,宁可自断一臂令靖王声名扫地。”赵安然手心里全是冷汗,她虽不清楚这其中弯弯绕绕究竟结合了多少人的算计,可她从没想过筹划这一切的会是最没有可能的太子。 “太子殿下掩藏的很深,我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太子所为,总之,外公和舅舅仍处在危险之中,我不能坐视不理。” “姑娘为何不麻烦裴二爷走一遭,他骑马比姑娘这般驾着马车更快,而且这大晚上的姑娘瞧瞧地离开,明日若燕爷与裴二爷瞧见了,怕是要担心。”菊儿想起柯云嵇看向姑娘是深情的双眸,叹息道,“柯二少爷怕也会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柯云嵇、燕三狼、裴二,她还能相信谁? 赵安然没有说出心中的疑虑,她虽没查到究竟是谁泄漏了消息,但无外乎也就这几人而已。既然他们已经不可信了,那她只能一切靠自己,车马颠簸舟车劳顿,她都不怕,她只是希望,在她赶到上川找到亲人的时候,他们依旧好好的。 “奴婢觉得二少爷不会说。” 赵安然抬头看着出声的竹儿,显然她未料到竹儿会替柯云嵇说话,但她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既然悄声地离开了,那究竟是谁都不重要了,“多则二十天少则半月咱们就能到上川,这副打扮既不方便,我记得行装里有几套男装,下一站歇脚的时候都换了装上路,免得招惹了是非。” 陈嬷嬷赞同地点头,女子抛头露面本就少,又是长途跋涉,若真遇见了非良善之人,她们这几人外加几个仆从怕是难对付,有道是,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何况她们几个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 楚家的事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其中细节说得活灵活现,沸沸扬扬地,自然赵安然几人也极为清楚,对楚家的劫难,赵安然表示很不理解,她总觉得楚家不会这么轻易地败掉。 楚家大少,那可是前世的风云人物,盛极一时、声名显赫之人。 他既是商业奇才,就不会轻易地落入圈套,无奸不商之言并非空穴来风,楚家大少又岂是轻易被人抹杀的? “嬷嬷,您经过事儿,帮我顺顺思路,我总觉得楚家不会这么轻易垮掉,你觉得这是不是又是太子殿下的计策?” 陈嬷嬷沉思了片刻,再抬眸已是郑重之色,“姑娘本不该掺和这事,既然姑娘问老奴,老奴也就直言不讳了。”陈嬷嬷叹了口气,暗含着对姑娘的怜惜,说道,“姑娘是心思繁重反而当局者迷了,太子殿下即便算计了楚家、算计了赫连家,可楚家少爷又岂是平庸之辈?这当中之事,唯有在上川才能理清,老奴听说楚家一夜灭门,但尸首却被大火焚烧殆尽,个个面目全非,楚家的人是真的死了吗?谁又能指认那些尸体真是楚家人?” 一语道破,赵安然全身紧绷了起来,楚家没准只是蛰伏了。 外公和舅舅在上川不正落入太子的算计,若楚家是奉太子之命,那赫连家还能有生存的希望吗?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靖王潜伏在上川。 前有狼后有虎,赫连家一刻都不敢也不能放松。 赵安然清楚,可赫连家的人又哪里知道。 赵安然叹道:“靖王殿下行事肆意,全然无所顾忌,明道明抢反而容易躲避,若此事果然同太子牵扯上,太子的心计远超靖王,外公和舅舅想脱身怕不容易。若没碰上楚家之人还好,要真撞上了楚家人,消息传入太子府中,外公和舅舅的性命就真的危险了。” 借刀杀人,从来是智者的选择。 太子殿下除掉毫无实力的赫连家,换取靖王殿下的声名狼藉,此举甚妙。 先有楚家灭门,再有赫连家横尸上川,靖王殿下百口莫辩。 太子殿下正可谓是一箭双雕,端端的好计谋。 枉费她一番心机辅佐太子,这样看来,她不过是为虎狼涨势而已,有朝一日没准反咬一口,她真的是无处明理。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赵安然再不淡定了,她顾不得车马颠簸身体的酸痛,催促着沈青立刻在客栈换了马匹连夜赶路。 日夜兼程,赵安然顶着一脸的倦怠到了上川,刚一进城就将她的心惊地险些落地。 李云正居然早已经在上川追查多日,他的手段赵安然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当初若不是他步步紧逼,赫连家何至于出落朝堂转而从事贱商之业,在大乘商人的地位虽不是最末,但也是底层为人所鄙视的。 赵安然先找了家客栈住下,安顿好了这才叫沈青同几个奴仆到外面打探消息。 约莫晚膳的时候,沈青抹着汗水进了屋,回话说道:“姑娘,李大人到上川已经有二十多日了,官兵到处在搜查,城里城外挨家挨户地搜查,听说大姑娘也到了上川。” 大姐居然也来了。 这真的是巧合呢。 上一世大姐嫁到了上川,朴家人待她很好,上无公婆下无叔侄幼弟,她同朴相公倒过得甚为和美,只是再踏入这片土地,她却是李大人的夫人了。 那她会不会遇见朴家郎君呢? 朴家郎君应该就是大姐痴痴恋着的人吧,只是她如今已为人妇,他再无可能罢了。 赵安然只知道那家人姓朴,全家就只有一个大少爷,家中再无其他人,那时候赵安静原本不必下嫁朴家这等商贾之家,无奈,赵安静与朴家郎君竟然偶遇彼此喜欢,二婶娘又见朴家无甚他人,进门就能当家做主,倒也觉得不错,便同老太太痴缠了些日子,老太太也就同意了。 楚家大少爷声明赫赫,楚朴之名名扬大乘,若赵安然晓得上一世赵安静所嫁之人姓朴名楚,必定能想出这其中的道道。 赵安静得到了朴少爷的疼爱,但却始终被蒙在鼓里,相比之下,这一世她应该算是更幸福的吧,李云正对她真心实意,从无欺瞒之举,她至少知道自己嫁的人究竟是谁。 上一世的赵安静是可悲的,可叹的。 但却并不值得人同情,不过一面之缘的倾心,她就能舍弃一切与之相合,实在草率。 赵安然转动着玉扳指,“可有外公和舅舅行迹?” ※ 关关的小编贝贝和小葱努力帮关关弄了系统,现在运转正常了呢,可以继续更新了,如此二更奉上,纸妹们可不许抛弃关关呀,关关如今小肚子瘪瘪的,饿哦~ 求打赏,求订阅,求推荐了呢! 第147章 尾随 沈青面色沉重,黎水县里满城搜索,官兵盘问来往人员十分细致,他即便是想开口打探人想避开这些走卒耳目却是不易。 可见李云正是下足了本。 “城里城外追查得紧,实在没办法打探消息,路上不准没事瞎溜达,百姓都闭门不出,想打探消息难上加难。”沈青理了理思路,说道“老太爷与老爷出门在外,就是租赁院子也要费些功夫,眼下官兵紧锣密鼓地搜罗,客栈、酒楼藏身更加不可能。” ...... 思虑良久,沈青吞吐道:“姑娘,老太爷未必身在城中,要躲避官兵追查最容易藏身之处莫过于乡野之间。” 赵安然凝着脸色道:“莫大的黎水县,想要找人谈何容易!” 沈青所言不假,有李云正在这黎水县内,外公和舅舅想藏身城中着实不易。李云正几乎集结了黎水所有的兵士全城搜索,臣民怨声载道,却也不敢反抗,只得日日苦等着兵将散去,复还清明。 黎水乃药材产地,富庶已极,那些城池守卫的将士们也颇有家资,在搜查之时并没有顺手鱼肉百姓,幸得兵将通情,百姓的日子才没有被这连日来的阴郁压得喘不过气来。 官兵还在搜查,那就是外公和舅舅并未露了行迹,赵安然心里这才踏实了许多。 “如此说来,外公眼下倒也安全,只是长此以往却也不是办法。”赵安然心中极为担忧亲人的安危,此生关心她真心待她好的只剩下寥寥几人,那是她最亲的人,她如何都不能看着他们落入危险之中。 可要避开全城兵将的耳目寻人也并非易事,此事仍要从长计议。 ※ 油然记起沈青从鄞州回来已经有些日子,这些日子的忙乱也没顾得上问一问安笙的情况。 “沈青,尤先生让你回来可有带话?安笙他...如今可好?” 从沈青回来,赵安然一直不曾问过安笙在鄞州之事,她一直认为尤先生会对他好,安笙比在她身边要安全许多,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沈青突然的成长,言谈之间的不可同日,令赵安然感到匪夷所思,一趟南下之行,何至于沈青成长如此迅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沈青攸然变色,从未有过的煞白。 赵安然心中咯噔一下,幸而坐着否则真要站不稳摔个踉跄,难不成.... “姑娘稍安,少爷他无事,只是尤先生为历练少爷,带着他去了郓州。” 郓州... 她难以想象,那么危险的地方,安笙居然去了那里! 她宁可安笙如上一世一样荒诞一生,也不愿他身涉险地,郓州内细作里应外合,年后便会沦陷,安笙却深陷其中不自知。 沈青见姑娘脸色难看至极,也不知该说什么。 郓州已是兵临城下,凌国天衣卫队远比想的更加棘手,若非范凌将军相助,沈青也未必能顺利脱离郓州,他一直未曾提及少爷就是怕姑娘担心,但姑娘既问起,他也只能如实相告,否则他日少爷...他那才是万死难辞。 “那你呢?为什么没有去?” 赵安然一直相信沈青的忠心,前世安笙那样不堪他都能谨守着他,这一世他断不可能背主。 可他偏偏扔下了安笙,独自回到了孟囤。 “尤先生同少爷住在军营中,有范凌将军关照倒还好,沈青在赵家多年,如今大爷是鄞州知州,同兵马司王大人相交甚笃,范凌将军恐有人认出奴才身份,到时连累了少爷反而不好,这才相助将沈青送出郓州。” 军营中相对来说还算安全,有范凌将军相护,安笙性命可保。 赵安然让沈青起身,她愧疚说道:“我不该疑你之心。” 沈青并未纠结于此,转而道:“黎水县寻人不易,藏人亦不能,姑娘可曾考虑过到乡下庄子里碰碰运气?” 山野之间,便于藏匿身形,躲避其中倒是上上之选,只是,东西南北四门,她却不得方向。 赵安然忽然想起这日子外公还在大肆购买棉帛丝绸,战事一触即发,今冬看似一年之期漫长,亦不过转瞬之间罢了,外公必定想办法继续买来,何况安笙身处郓州,若果然今秋冰雹肆虐,秋蚕丝线不得,他在郓州岂不更危险? 要紧之事是外公他躲藏之身如何买卖? 不管怎样,先注意着再说吧。 “沈青这些日子先不必急着打探外公和舅舅的下落,你让人经常在黎水县多多走动,注意看有没有大量购买棉帛丝绸之人。”赵安然想了想,也许外公小宗买进也不一定“也要看着有没有少买,但经常买棉帛之人,若果然有要盯紧了。” 沈青不明白怎么突然寻人就说到了棉帛丝绸上,不过姑娘既然吩咐了他听着就是了,躬身行礼转身出去安排事宜。 说也奇怪,这几日黎水县的丝绸铺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光是陆家丝绸铺子这几天就到外地进了好几趟货了。这不隔壁王家杂货铺子的王婆子手里打着丝巾,眼睛不住地瞄着陆家丝绸铺,眼红之心可见。 “陆老头,你这两天可是小赚了不少吧?” 王婆子的孑问语气中带着丝丝的妒忌,她一个人带着孙子孙女过活很不容易,难免斤斤计较了些,街坊邻里也都知道她的情况平日有个缺少也来她铺子里拿,权当照顾她生意了,就是陆老头有个布头什么的也都与了她。 可这王婆子心眼子不大,又有个要强的心思,眼看着隔壁陆家绸缎生意红火,她心里的小火苗也是蠢蠢欲动。 陆老头知道王婆子嘴上功夫,不想同她多说,可要堵住她的嘴那也得有料,想了想,说道:“王婆子你也别光看着我生意不错,这黎水县呀最近丝绸铺子都红火着呢,咱们东街最大的‘朴家绸缎’可是日进斗金。” 日进斗金! 王婆子不禁倒吸一口气,眼睛扑闪扑闪地不知在算计什么。 陆老头见王婆子眼睛咕噜噜地转悠,生怕她起了心思,这绸缎生意哪有那么简单,他也不过是挣个小钱,那大生意他都是不敢搀和的。 念及王婆子带着孙子孙女不易,他好心叮嘱道:“王婆子你也别打这注意,杂货铺子虽利小但挡不住细水长流,这丝绸生意你千万别掺和,我瞧着这风头不对,摸不准哪天......” “行了,陆老头你也别叨叨个没完了,我这也就那么一问。” 王婆子扭着腰身回转,进了杂货铺子心不在焉地沉思着。 可巧,沈青正没个头绪地在丝绸铺子这边转悠,冷不丁地听到陆老头同王婆子说话,他假装着站在路边的小摊上看物什,将二人的话听了个全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愁着怎么上前打探呢,陆老头这边就自己说了,沈青放下手中的物什,让人在这儿盯着,他则急慌忙地往客栈里走。 大晌午的沈青回了客栈,正赶上赵安然正在屋里用膳,他思索了一下,觉得姑娘可能更想听消息,便央了菊儿进去报一声。 菊儿怕他有急事也不敢耽搁,沈青站在屋外刚好能听见姑娘说话的声音“快让沈青进来。” 急不可耐地声音传入耳中,沈青待菊儿开了房门才进屋,他先是给姑娘见礼,再站直了身子娓娓道来,将王婆子与陆老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说与了赵安然听。 赵安然低头不语。 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外公和舅舅人就在黎水县,只是藏匿之处她不得而知罢了。 又听话中之意,在黎水买进丝绸的几乎是每家同时进行,外公和舅舅断没有这样的实力,那究竟是谁呢?会不会也有一个同她一样的人知晓未来,这才打上了同她差不多的心思? 赵安然心思一紧,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她从未想过外公会同人提起这事,阴私鬼魅之事自来难以让人接受,若被人知晓她就是烈火焚身之果,她相信外公和舅舅,正因此,她才更加地害怕,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会是谁?会不会对外公和舅舅不利? 她想阻止外公和舅舅却寻不得人,只能任之。 “陆家绸缎这几日没准还会有人来买丝绸,沈青你细心些盯紧了,若有人上门务必查探到他的落脚之处。”赵安然并不知道楚家少爷参与其中,她误以为这事另有其人,而且可能会对赫连家不利,这才慌乱了手脚,顾不得什么危险了。 “你多找几人分别在其他铺子里看着,别只盯着一处,‘朴家绸缎’......就不要盯着了。” 朴家是大姐前世的夫家,这家人的底细赵安然不甚清楚,但朴家的实力她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能在商场同楚家少爷并肩而立的人并不多,朴家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楚家没了。 ※※ 孟良修贴近了楚朴悄声道:“少爷,有尾巴。” 楚朴轻轻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意。 他早就察觉到了,不过是看这些人没动什么心思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眼见他们一直尾随而至,不曾离开半步,却也没有要动手打劫的心思,楚朴心中萌生疑团。 第148章 姐妹相遇 沈青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运送丝绸的队伍越走越慢,很明显地是发现了端倪,沈青伸手拦住潜行的步子,轻声窝藏在灌木林中查看动静。 直到车轱辘噜噜地转起来,他才放下紧绷的心思,驻足在丛林中再不敢向前。 “不追了吗?” 藏身草丛的一个仆从看着车马队伍渐渐消失在沙尘中,他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不跟了。 沈青眼睛看向远方,心里想着有了方向总比没头苍蝇乱碰要强许多。 “回去。” 前方隐匿在树后的孟良修探出身子,直到沈青几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身追了回去。 固然沈青的追查并没有给赵安然带来多少惊喜,至少明白了方向不是?赵安然丝毫没有怀疑地就跟了上去,她叮嘱沈青先行探路。 是夜,沈青带回了消息,南城门外三十多里有一个庄子,很值得怀疑。 原本赵安然打算直接住进庄子里了事,可又一想,万一不是外公和舅舅那她岂不是与那可能知晓未来之人撞上? 谨慎起见,她还是决定住在黎水县的客栈里。 赵安然微抬手臂,菊儿连忙将茶碗递了过去,轻抿了一口热茶,滚滚烫热辣辣地汤水热了嗓子,脸上有了些许的红晕,她才娓娓说道:“沈青还没回来?” 菊儿已经让竹儿在门口看了不下四五回了,总也不见沈青的影子。 “姑娘且等等,城外三十多里就是快马加鞭不也得半日,沈青这又是肩负使命,哪儿能那么快回来,奴婢估摸着最早也得明儿一早了。”陈嬷嬷跨门进来,笑着将话茬接了过去。赵安然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出事了就好。 只要能找到外公和舅舅,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要,钱财外物不及亲人性命可贵,想到明日可能有外公的消息,赵安然嘴角才稍稍露出了一点的微笑,道:“菊儿将行囊都收拾妥当了,没准哪日咱们说走就走。” “姑娘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咱们的东西就没解开,全都打着结呢。”菊儿笑道。 赵安然叹气:“也不知道外公和舅舅过得怎么样?可好不好?” 菊儿脸上微露出一丝赧然之色,她亦不知赫连家境况,也只能沉默以对。 赵安然挥了挥手,菊儿端着空茶碗退了出去。 陈嬷嬷见人都下去了这才近身到她跟前,紧挨着她坐下,小声问道:“姑娘?” 赵安然握着陈嬷嬷的手,担忧道:“嬷嬷,您说外公和舅舅他们会很好的是不是?” 陈嬷嬷轻叹口气,说道:“姑娘放心吧,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等和老太爷见了面,您再不和老太爷分开就是了,这样也互相有个照应,您以后就和老太爷在一处。” 赵安然有些头疼,道:“希望一切都顺畅吧。” “放心吧,老太爷吉人天相定能安然无恙。”陈嬷嬷转口道,“眼下黎水县官兵搜查的紧,姑娘即便找到老太爷也不方便在城中汇合,不如等些日子有了消息,姑娘在城外租间屋子?” 嬷嬷的建议很好,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城中藏匿身形难上加难,若能在城外有间落脚处更加方便行事,也避免了客栈里进进出出人员冗杂,稍不留意倒叫官府得了消息。 悬赏千金,只为踪迹。 为了银子老百姓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哪里管得那些无关紧要之人,能得了千金便是一生无忧,这黎水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瞪着瞧呢。 ※ 赵安静连日来总在府衙里,实在是闷得发慌。 原本李云正承诺她要陪着她四处转转,哪里料到,这寻人踪迹竟然是如此棘手,半月多了竟然也没半点消息,他整天忙忙碌碌地没个人影,只留下赵安静在这陌生之地独自凭栏。 那日匆匆一瞥,楚郎的面容如同影画一样反复地在脑子里闪,尤其是子夜更深人静时...他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脑子里,搅得她睡不着心不静。 握在裙子上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裙都要绞烂了,转头问道:“冬卉,大人回来了吗?” 冬卉回道:“大人刚回来又匆匆地走了。” 赵安静幽幽地叹息一声,再没了声响。 冬岚略略走近了,说道:“夫人且安安心,大人这两日正忙得焦头烂额,等过些日子闲暇了腾出时间来,大人定会好好陪夫人逛逛的。” 冬岚知道夫人整天闷在屋里闲得无聊了,城中又是官兵搜罗,大人不放心夫人出门,怕万一有个磕磕碰碰地,夫人这才在府衙一待就是半月多将近二十天。 别说是夫人,就是冬岚、冬卉两个也觉得闷得慌,府衙里不比京城府邸,大人是京中高官,在这小小的黎水县衙,县官还不是捧着供着,可也正因此,总有人巴结着却也没个说知心话的人在身边,夫人渐渐地也就懒得同那些个夫人们见面了。 再等!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本来心情就烦躁,赵安静能耐着性子这么多天已经很难得了,再等下去,她真怕自己憋疯了。 “算了,我们自己去吧。”赵安静站起身不去看冬岚、冬卉明显变色的脸,“你们要么就跟上,要么就留在府衙里,我今儿是一定要出去的。” 赵安静从没觉得自己任性过,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可她真得是待不下去了。 冬岚、冬卉见阻止不了,索性就让人通知了县令,有县令府衙官兵守卫打马,想来这黎水县里还没有人这么没眼色偏偏要往枪口上撞。 繁华街市上接连地传来叫卖之声,生生不断不绝于耳。 冬岚冬卉左右而立将赵安静夹在中间,府衙的官兵应赵安静的要求便装混在民众里,免得实在打眼,扰了她的兴致。 别看黎水县在上川这等寒凉之地,此处的商业却较之临州也不承多让。富商巨贾频频在此贸易交换,尤其是每年的秋末冬初,各地的药材商几乎都会云集于此,东西南北四条街几乎是连个落脚处都没了。 冬岚冬卉二人久不出门,也同撒了欢的兔子没什么两样,在街市摊铺之间穿梭流离,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又拿起那个,总是爱不释手,见了什么都新鲜都想要,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抱了个满怀,手里拎着满满的东西。 幸而府衙的马车就跟在后头,将东西装上了马车,她二人这才解脱了。 “到前面看看。” 赵安静远远地瞧见前面促堆地围着许多人,想着自己有府衙的人跟着应是无碍,便决定凑上去瞧一眼探个究竟。 人如潮涌,赵安静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开了,孤身一人站在了人群的外沿。 府衙的人见人流涌动,没来得及上前制止就丢了官爷夫人,眼见人在潮流中不见身形,这才一个个急得直冒冷汗,一个劲儿地往人群里冲,可愣是挤不进去。 本不打算凑事的赵安然此刻很无奈地正紧紧地拉着菊儿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地晃荡,好在菊儿机灵时刻护着她,她倒也没有被拥挤的人群挤着,好容易挤出来,赵安然深深地舒了口气。 “二妹妹!你怎么会......”她听见一声熟悉而惊讶的呼声。 第149章 无根 今儿晚上单位有事,更新会晚点,纸妹们困了就早点睡觉哟。 ----- “大姐!”赵安然略微诧异了一下,瞬间脸色白了又白。 站在她面前的可不正是大姐赵安静,蹙眉冷凝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翘着嘴唇,眼睛如火如炬地盯着她。 见她如此,赵安然反倒直立起了身子,心里的一点后怕与怯懦也随之荡然无存了。 饶是赵安静沉淀了片刻,乍一看见赵安然她还是吃了一惊。 暴病而亡... 她这个二妹妹果然出乎意料。 她虽然惊讶于赵安然的出现,面上并没有多少震惊之色,只稍一缓的功夫她就恢复了冷清,这种暴病而亡在世家大族里并不稀奇,她虽好奇二妹妹为何如此,不过见她这身行头抛头露面,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菊儿见大姑娘并没有要声张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上前见礼。 她瘦了。 赵安静见赵安然不似先前时的莹润,一身男装打扮略微盘了一个长长的发坠,随意用一根木钗插着,看上去人也黑了些,气色倒还好。 此时再见她颠沛,赵安静心里对赵安然的那些莫名的妒忌也没有了,仅存着一点的怜惜。 她突然觉得她比这个二妹妹要幸福许多,相比之下,二妹妹比她更可怜。 “二妹妹怎么会来这里?”赵安静动了动眼睛,略微地靠近了赵安然,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站在大街上寒暄,尤其赵安然是一副男装打扮,赵安静想想就觉得脸红。 赵安然不明白她怎地如此友好,她倒也乐得如此,大街上人声喧闹,她也不想在这儿和重逢的大姐‘对峙’。 她微笑道:“我如今住在这儿不远的客栈,大姐不如略坐一下。” 赵安静抬眼看着二妹,抿了一下唇,颔首道:“也好。” ...... 赵安静盈盈地踏入客栈房间,正在屋里收拾的陈嬷嬷同竹儿差点没吓得心肝儿都跳出来了,直到赵安然的身影从后面探出,她们惊诧的心才稍稍安宁了些。 待人都退下去,姐妹二人才面对面地坐下。 “二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赵安静始终没办法不去想,暴病而亡的妹妹竟然好好地,居然孤身出现在偏远的上川。 ‘二妹’的丧礼大伯父是亲自去了的,大伯母即便是继母也不该如此糊涂,二妹妹明明活得好好的,柯家传出这般的消息也就罢了,大伯父大伯母竟然恍若未闻。 暴病而亡自来都是有隐情的,她实在看不出这个二妹能做出不闺之事。 赵安然闭口不言,她不想再提及当初,更不想再去柯家之事,那些过往她真的只当过去了。何况,她又能怎么开口,难道要告诉大姐她是偷跑出来的? 柯二少夫人已经死了,她如今只是赵安然。 “大姐怎么会上川?” 赵安静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强求,至于她来上川... “大人来此替靖王办事,我不过是跟来散散心。”赵安静亦没有往深处说,她的心思也只有她知道罢了。 她的这个大姐的心思如何能瞒得住她?上川...有他在,所以她才来了吧。只不过,郎有情妾有意,却终究是有缘无份。 李云正此人赵安然并不喜,但他对大姐是真的好,她也真心希望大姐能幸福。 靖王...李云正的选择终究会是一条不归路,她又该怎样去挽回呢? 赵安然眉头紧锁,心里烦躁愈盛。 “二妹妹身边只跟了这几人?”赵安静想起来客栈后见到的人,赵安然身边也只跟了没几人,如今乱世如何能自保“二妹妹不若同我一道住到县衙吧,起码能保你周全。” “多谢大姐了。”赵安然看得出她是出自真心地邀请,她却只能拂了她的好意“只是,不必了。” 赵安静有些急了,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如何能平安?柯家你是回不去了,那里不去也罢,赵家...大伯父若知你还在,他...” 赵安然苦笑,道:“大姐又何必自欺欺人,父亲若真的疼我便不会允许柯家传出那样的消息,赵家二姑娘,柯家的二少夫人已然暴病而亡,此生此世再没有赵安然此人,大姐难道不明白吗?” 她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觉得大姐真的是太简单了“大姐,即便我回了赵家,我的日子会好过吗?” 有那样不疼不爱的父亲,有虎视眈眈的继母,又是已然暴病而亡之人,怕她回去了只会是羊入虎口,不日便真的暴毙了。 她的私自逃离柯家给了赵家足够的面子,没有传出丝毫的秽言秽语,可赵家柯家却是心知肚明,此事是赵家的耻辱,更是柯家的笑话,他们缄默不言默契地将此事遮掩过去,不就是不想人知晓? 赵安然成功地离开了,却是真的没有家了。 如同落叶,再无根。 ※ “姑娘,大姑娘!城门封锁李大人正带兵寻人呢!” 竹儿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一声惊呼赵安静唰地站起身,脸上略有惊慌,他在找她...转头看向赵安然道:“二妹妹,我要走了,你若有事只让人到府衙送信,我自会帮你。” 赵安然见她脚步匆匆,忙上前扯住她的衣衫“大姐不必惊慌,李大人对大姐一向疼宠,此时怕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并无疑心其他,只是,大姐,有些事已经不能挽回,有些人已经成为过去,我希望你能看看眼前人,他...也许才是你的良人。” 赵安静震惊地回身,呆愣愣地看着她。 客栈的门口,赵安静痴呆地站在那儿,脑子里轰炸成了一团乱糟糟。 她以为她掩藏的很好,她以为再没有人知晓她的心思,却原来,她的心事早就摊开在人前。在一刹那,她甚至有些害怕,怕李云正也同样知晓她的心思,她不敢去想那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他会休了她吧? 想至此,脊背上出了不少的冷汗,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油然而生。 “怎么在这儿傻站着?”李云正见她愣怔着,眼中还带着惊疑,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细语道“以后闷了就同我说,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来陪你的。” 脊背的冷汗未落,她只觉得他的温柔相待,更加地令她惶恐不安,嘴唇干涩道:“你来了。” 第150章 姐妹相护 ps :暑假招生进行中,关关忙死了,天天累的蔫儿蔫儿的,唉......码字木有精神呢,纸妹们,要支持关关哟,关关这就归来了。 -----☆----- 李云正搀扶着赵安静离去,看都没看一眼这间客栈。 他同样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紧绷着脸只字不言。 府衙内堂里,赵安静有些心虚地抬眸瞧瞧地看他,他却始终没有抬起眼睛瞄他一眼,这令本就心中发毛的赵安静更是慌张了。 “其实,我...我只是...” “你不喜欢在府衙里待着同我说就是了,以后切不可私自出门,上川不比京城,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若出事我待如何?” 李云正放下手中的信折,正色地看着赵安静。 她的慌张一览无余。 默默地唉叹一声,拿起信折继续写。 她眼中略有水雾,强忍着没有抬头,她真的想解释,想告诉他,她没有乱跑,也没有私自如何,她只是觉得很闷而已,而且她并没有见不该见的人,她也只是遇见了自己的妹妹。 可她看着他冰凝的眸色,再也张不开口了。 他对她很好,好到连着衣食住行都替她考虑的很周全,可她不是他的女儿,她要的从来不是这样的呵护,他似乎将总将她当作亲闺女一样地疼爱,那种宠溺近乎溺爱。 赵安静心情烦躁,脑子里乱哄哄的。 赵安静心中所思所想,李云正不是不清楚。 在临州相遇,他既然上了心,就一定是全都查明白了的。当然他也清楚一时半刻她的心里不可能会忘记那个人,他既然娶了她,这辈子他同她才是一对。 至于那个人,李云正冷冷一笑,一个连死都蒙在鼓里的人,配做他的对手吗? 往日的种种欺骗,李云正并不打算告诉赵安静,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今后的生命里她的眼睛里只会有他一人,若将一切揭穿,赵安静没准会以为他是妒忌而污蔑。 楚朴... 李云正冷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不会放在眼里。 ※ 将夜,明月高悬,空茗对酌。 黑衣的男子列坐在李云正的对面,面无表情道:“夫人见了一个姑娘,此人与夫人颇为熟悉。” 那就是他也不知道是谁了。 李云正敛色郑重道,“可有听到谈话?” 他并没不放心赵安静,从未出过远门的赵安静在上川遇见熟人,这本就很不寻常。 “客栈门外有人守着,我并不敢太靠近,不过,隐隐约约听夫人同她姐妹相称。”黑衣人很识趣地没有提及二人之间那段模棱两可的话,尤其是那人似乎相当了解夫人,甚至夫人心中所想也略有所知。 有些事是没必要说出来的,以李云正的精明,黑衣人相信,他应该是了若指掌的,只不过夫人如今已经是夫人,那些事权当没发生过,李大人的手段何等的精明,他相信李大人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况这事并不光彩,以李大人的心性,他装作不知反而能保全自己,否则哪天他的性命没准就因此咔嚓了。 想起夫人的惊讶诧异,黑衣人眼睛闪了闪。 “你有隐瞒?!” 觉察到大人的怒气,黑衣人连忙解释道:“并不是隐瞒了什么,只是觉得那人很是不同寻常,夫人似乎颇为惊讶见到她。” 有什么会比死而复生更令人惊讶。 当然,李云正再是聪明算计,他也不可能知晓柯家千方百计隐瞒下来的阴私之事,关乎家族声名,柯家是断不会留下丝毫的破绽。 自己人防备自己人从来都是意想不到且最不容易发生的。 都是靖王的手下,他们是同党,但在利益面前同样是对手。 姐妹相称,又颇为熟识的人会是谁? 安静要好的世家姐妹如今都在临州,就是她的亲妹妹如今也在柯家,熟悉她又同她是姐妹的人....李云正蹙起了眉头。 这个是会是赵安然。 这是李云正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对柯家的事他并没有怀疑,柯家二少夫人的死他虽觉仓促蹊跷,倒也没有深思,何况安静同赵家二姑娘的关系并不睦,他是一清二楚的。 ※※※※※※※※※※ “大姑娘认出了姑娘会不会...” 菊儿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大姑娘同姑娘之间在赵家就已经不睦了,此时遇见姑娘,她能守口如瓶? 赵安然并不担心此事,她反倒觉得大姐并不会说出来,她看的出来,大姐对她没有了当初的敌意,甚至对她有着几分的同情。 她的异乡漂泊,她的暴病而亡,甚至她如今的无家可归......看着确实教人同情怜悯。 不管大姐出于怎样的心思,她不说出口对她就是最大的好处,只是朴家公子......大姐她始终是最可怜之人,赵安然虽然猜到了几分真相,可她是不会告诉大姐的,她承认李云正此人狡猾奸诈,精于阴谋算计,但她同样也相信,李云正对大姐是真心的喜欢。 有他在,他是不会允许大姐心里有人的。 他会一点点地占据大姐的心,让所谓的‘朴楚’从她心底彻底地消失。 他也不忍心大姐伤心吧?朴楚的欺骗,大姐心中的思念眷恋,岂会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不知反而活得更好。 “大姐不会说。”赵安然笃定地道。 菊儿自来是信自家姑娘的,既然姑娘都说了大姑娘不会说,那大姑娘就一定不会说。 她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若在赵家,她是断然不会相信大姐的,一番波折反倒令姐妹二人消融了心中的隔阂,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收获。 大姐是李大人的夫人,住在府衙内廷,或许,大姐能帮上忙,只是......她相信大姐,但经此一番,李云正难道不会疑心? 她紧蹙眉头,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找大姐帮忙? 虎口之侧......一个不小心皆是食肉。 她不敢冒险行事。 攸然,赵安然抬眸亮晶晶地眼睛看着菊儿,喜上眉梢。 李云正大张旗鼓地打着靖王捉拿逃犯的旗号行事,究竟是不是逃犯也只有李云正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打着逃犯的幌子暗自寻人罢了。 若是有人将此事公诸于众呢? 市井之人无力抗兵官之势,然,百姓的口舌相传京城里的人岂会坐看?陛下.....看似宠溺靖王,他焉能看着太子殿下少了左臂再被斩去右膀? “菊儿,去把沈青找来。” 第151章 入府衙 感谢小刀郡主、断根牧草、纵天下的打赏。 -----☆----- 府衙后宅,李云正阴沉着脸,冷凝地看着跪在面前的黑衣人。 “靖王殿下怎么打算?” 黑衣人头也不敢抬,只是静跪在地上很是端正,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市井流言传入陛下耳目,靖王殿下被重重地一击,还没等缓过神来陛下的旨意就已经到了,李云正铁黑着脸眯眼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趁此机会你同那几人就潜伏在黎水,暗中查探赫连家的消息。” 事已至此,李云正心知靖王殿下此时不宜忤逆陛下,陛下正是龙当虎壮之年,靖王殿下此时同陛下对着来,势必会影响将来储君册立之位。太子殿下虽然是太子,但没有正式册封的文函,靖王殿下就一日有机会取而代之。 “流言既是从黎水传出,那就仔细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 李云正身在黎水都能有人这般不顾靖王殿下,大着胆子行事坏了靖王殿下的好事,他岂能轻易饶过此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将这人挖出来。 不愧是为官多年驰骋官场的李云正,短短的几日就有了踪迹可循。 黑衣人站在李云正的面前,将黎水境内查到的线索细细道来。 他惊讶地看着黑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居然是一个女人。 他心中有过不下十种揣测,从未想过会是女流之辈,不是他看不起女子,实在是这事、这风险,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胆魄,他着实地佩服。 然,黑衣人闭口看着李云正,道:“这人同夫人相识,是上次客栈里那女子。” 李云正更是心中一凌,暗叹此人不简单。 “马上去客栈,将人带到府衙。” 官兵突然在销迹沉静之后,骤然出动,以汹汹之势将客栈团团围住。黑衣人领兵上楼,在客房门前驻足,抬手敲门“姑娘开门,我家大人有请。” 菊儿等人急得满头大汗,在屋子里来回撺掇,可就是无处藏身。 客栈前后已经被官兵包围,她们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想逃出去难于登天。 陈嬷嬷欲言又止,赵安然唤了竹儿将包袱收拾拿上,又对陈嬷嬷说道:“此番祸福难料,嬷嬷与菊儿竹儿就在客栈住下,就不必跟着了。” “姑娘。” 几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声。 “我不想你们同我冒险,我为了外公可以不顾生命,可你们没必要跟着我冒险......”赵安然语气里带着几分的担忧与无奈“你们在外面,我即便独身一人身陷囹圄也还有希望,若咱们都入了狱,那才是真的没了希望。” 陈嬷嬷老练阅历,菊儿心细如尘,有她们二人相携相依,她的外公和舅舅就依旧有希望找到。 陈嬷嬷见安然神色坚定,眸中带着不舍地湿润,心里不由得发酸,摇头道:“姑娘心中所忧嬷嬷晓得,如果是在临州或者孟囤,有二少爷保护姑娘,我也就放心了,可如今在上川,我怎能舍姑娘一人去......外面有菊儿在,定然无事,我还是陪着姑娘。” 官兵并没有闯入,反而对她客气有加,赵安然心有疑惑。 既然官兵到了,那么李云正一定也在等着她了。 她想过可能暴露形迹,但并没深思其中利害,眼下问题就摆在她的面前,她不得不去面对。 逃不掉,只能硬抗。 她能想到李云正的惊讶,她一个已死之人突然在上川出现,他怎能不惊不诧。 官兵不会给她们时间在那里思量,赵安然知道陈嬷嬷的性子,不让她去反而提心吊胆,整日不能好好休息,府衙若在以往她或许会有些惧怕,今日她却并不害怕。大姐对她不似以往临州之时的针锋,反倒有几分的同情怜悯,她原本又是心软心慈的性子,断然不会让李云正对她下手。 “嬷嬷到了府衙不可自作主张,万事没我的开口不可擅自决断,我知道嬷嬷为了我甚至能舍弃自己的性命,但我不想嬷嬷受伤。”赵安然见陈嬷嬷并未开口,出言反驳道“嬷嬷若不答应,今日便同菊儿留下。” 陈嬷嬷终是应下了。 赵安然这才舒了口气,只要陈嬷嬷应下,那她就一定不会擅自做主。 她心里对此事其实也只有五分的把握,李云正此人前世今生她都未曾了解过,事关人命她不敢冒险。李云正她不可能撼动他的想法,可是大姐可以。大姐也许不能完全令李云正放弃对她的疑心,起码在明面上李云正不会太为难她这个妹妹。 本来心里很没底气的安然想到了大姐那日的怜惜,默默地翘起了嘴角。 安然同大姐的不期而遇竟然成了临阵的一棵救命稻草,何其有幸,但赵安然也知道这也只能是一时之解,入了府衙的门第,她再出来就难了。 在府衙内弯弯曲曲地走着,安然想着如何同李云正说辞。安然抬头望了望略显昏暗的天色,四周高立的围墙似牢笼一样。安然勾起嘴角微笑,拖着步子跟着引路的官兵站在了内廷。 “是你!” 赵安然抬眸而对,黑亮的眼眸丝毫不见怯意。 不可否认同为女子,眼前的赵二姑娘有种骨子里的明艳,她的傲然以对,令他有一瞬间的折服。 她巧笑着看着李云正“李大人同家父是多年之交自然不会认错人。”她没有让李云正开口,直接问道“我大姐呢?” “在内堂休息。”李云正看到安然径自坐下,陈嬷嬷亲自为她斟茶,仿佛真的是来做客的。他念着她是安静的姐妹才没有越礼动刑,她却完全把这当做了真“没想到竟然在上川遇见你。” “李大人话中有话,不妨直说。”安然眯起眼眸“李大人大张旗鼓地在街巷搜查我外公和舅舅的下落,见我在此怕是怀疑了吧!” 李云正迎上了她的目光,却并未开口说话,眨眨眼睛看着她。 “我若知晓舅舅的下落定然不会告知大人”赵安然见李云正脸色不佳,接着说道“我确实不知舅舅下落。” “二姑娘以为我会信?” 安然冷笑:“信与不信在李大人。” 李云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最终长叹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坐在赵安然的近旁。 相信?李云正多疑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更何况她哪里不去偏偏在黎水,天下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大人,大人,夫人来了。” 李云正听了禀告一下子站起身,眼底不自觉地划过阴狠,拢了拢袖口理了理衣衫,笑着看向赵安然“你大姐来了,你们姐妹也许久没聚一聚了,她一个人在京城没个熟人,正好在这儿碰上了,二妹妹就在府衙里住下,多陪你姐姐几日。” 知道推辞不了,也不可能轻易离开府衙,她也不推辞“那就叨扰姐夫了。” 二人正笑着寒暄,赵安静就迈着步子进了门,听到李云正留安然住下,不禁喜上眉梢,感激道“我替二妹谢谢大人了,她一个人住在客栈,我也不放心,这几日正想着接她来住几日呢。” 大人.... 大姐居然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夫君。 赵安然看了一眼李云正,见他正笑眯眯含情脉脉地看着大姐,心里也是复杂的很。 她也想帮李云正和大姐,但李云正的将来...一旦太子继位,李云正多番刁难,屡屡与太子做对,将来的处境可想而知,到时候大姐该如何? 李云正会听她的劝告离开靖王吗? 赵安然没有一点信心。(未完待续 第152章 果然! 以后更新会放在晚上,纸妹们要支持关关哟。 ----☆---- 看着尚不自知的安静,安然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重了。 “大姐,姐夫他对你真好,看的出来他是真得喜欢大姐。” 安静低垂着脸颊,不去看安然的目光,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语继续为她斟茶“你最爱喝第三蛊茶,我亲自给你冲的,你尝尝合不合味口。” “大姐......” “二妹妹不必多说,他.....我心里清楚,只是我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 赵安然瞪着眼睛看着沉静的大姐,她居然都明白。 她轻叹口气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大姐的手背,道:“大姐又何必执念,他若真的喜欢你当初就不会放手,如今他已是杳无音信,姐夫对你又是真心诚意,你何苦辜负他的一片心,又折磨自己。” 手指搭在杯沿上,炽热的气韵蒸腾着指尖火辣辣地疼痛,大姐惊叫一声,红着眼圈低泣,究竟是烫疼了手还是心中苦闷,只有大姐知道。良久,平复了心情,歉意地看着安然,道:“让妹妹看笑话了。” 安然笑笑没有答话。 看着温而笑颜的安然,安静若有所思。上川荒凉之地,她这初春时节孤身来此,是为何? 想到这些日子李云正没日没夜地搜查,她惊骇地望着淡笑的安然,她真的知道赫连家的下落? 安静此时并不知道楚朴的死,楚家的血案在她而言,除了心底的惊惧与感叹,并无多少的伤感。李云正和赵安然也并没有告诉他,朴楚与楚朴实际上是同一人。赵安然看着未闻的大姐,说不出的辛酸,她如今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不过是欺骗了她而已,不管他是否真心,他都欺骗了大姐,真不知道大姐若知晓此事,该是多么的难过。 “大姐到上川可曾见到他?” 虽然没有言明,赵安静也知道她口中所说之人。 一想起他,赵安静立刻低落了,口中略有哀怨道“刚进城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他在人群中,只是没有机会同他说话,他就不见了。” 果然! 他没有死。 赵安然以自己对楚家未来的了解,她清楚楚家不会那么轻易地完蛋,但真的亲耳听到楚家人未亡,甚至仍旧躲在黎水的某个地方,正眼看着李云正调兵遣将地搜罗。 一明一暗,可见楚大少爷的心机。 突然崛起的朴家绸缎庄....赵安然眼睛一眯。 朴家少爷,怕就是那位楚家大少了。 此刻,她完全可以肯定,朴家就是楚家,而且外公很可能已经遇上了楚家少爷,甚至现在就和楚家少爷在一处。 她突地脸色一白。 百万白银,楚家有这个能力,但是谁会嫌银子少,楚家少爷化名朴少在黎水游走,赫连家的人却必须要躲躲藏藏,那么外公要行事只能依靠着楚家少爷。 同为太子效力,赫连家也许会是名利和钱财两空。 楚家少爷好打算! 白送的前程楚家少爷岂会错过? 赵安然明白其中道理,她也明白她就算是担忧也无济于事,好在此时赫连家并没生命危险,楚少爷既然知道赫连家是太子一党,此刻在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下,他是不会轻易下杀手的,何况他也要顾忌京城太子身边的赫连希。 他虽远在京城,但楚朴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知晓赫连家的处境踪迹。 安然没想过往京城送信,这种时候赫连希只有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安心地辅佐太子,赫连家的安危她来保。 赵安静见安然脸色变了又变,有些担忧道“二妹?” 她扭头正对上一脸担忧的大姐。 “大姐到上川许久还没有出门逛逛吧?” 赵安静一脸落寞眼中闪过一抹暗淡“大人不让我出门,他怕我出事。” 他是真的对大姐好。 “明日我同大姐一起去逛逛如何?”赵安然一脸期待地看着大姐“我来这儿整日住在客栈也没有逛逛呢,大姐咱们姐们好不容易遇见了,一起去散散心好不好?整天闷在府衙好没趣。” 赵安静有些犹豫,大人上次将她带回时很生气,她此时想出门,却又有些胆怯。 见她迟迟没有应声,赵安然也不急,她根本也就没有指望大姐会答应,毕竟上次从客栈出来,李云正生气的模样,大姐也不会想再惹他。 抬眼看向了门外,微微眯起眼睛,抿茶的嘴唇上翘。 ※※※※※※※※※※ “大姐。” 赵安然笑着挽上赵安静的胳膊,亲昵地换着大姐。 安静笑眯眯地看着腻在她身边的二妹,不禁感叹,多久不曾这样亲密了。 无论如何,姐妹两个终是又好了。 “妹妹想去哪儿?” 赵安静眼睛滴溜一转,道“听说最近有个朴家绸缎庄很火,咱们去那瞧瞧,好不好?” 李云正派来的人跟在二人身后,完全不知道所谓朴家绸缎庄正是楚家大少的杰作,李云正再是精明算计,此刻也不会知晓他的女人正要去他情敌的铺子。 他不怕赵安静见到楚朴,但是他不想她知晓真相后伤心。 因为爱,所以包容;因为爱,所以隐瞒。 只是,隐瞒之后真相就会真的掩藏吗? 李云正以为楚家已然死去,他从未顾虑过赵安静会在上川遇见楚朴。 赵安然心里也有些打鼓,她其实很犹豫,她怕在朴家绸缎庄遇见楚朴,但为了赫连家她又不得不到朴家的铺子走一趟。 正犹豫着马车已经停下了,小厮在马车外请她们下车。 清早的红日倾洒在朴家绸缎的牌匾上,金黄的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朴家铺子这才早饭过后就已经进进出出地来了许多客人,大宗的货物一车接着一车地运走。 见此情景,赵安然微微蹙眉,几个来买货的人正在一边上有说有笑,端端地像是熟识了许多日子的模样,就连他们同掌柜交谈也不见丝毫的讨价还价,半点不像是商客。 眼见着又是满满地一车绸缎锦帛,掌柜地看一眼正坐在一处的几人“可以走了。” 虽然掌柜并未指名道姓,但声音中的意气指使丝毫不似在同客人说话,竟像是同奴仆说话似的,用起来很是顺手。 赵安然脑袋不自觉地颔了颔,更是确认了心中所想,再一次抬头看去眼中的厉色已然不见,纠缠上大姐的胳膊腻在大姐的身上,纤纤玉指指着前方一匹huā色锦缎,道“这绿萝锦缎不错,姐姐穿着一定好看!” 掌柜的扭头一看,敛色一僵笑着迎上去,道“这位姑娘我们这儿如今歇业并不做生意。” 言下之意便是这绿萝锦缎是不能卖。 赵安然眼睛一瞪,怒道“掌柜的是瞧不起我们?”伸手指着远处正滚着轱辘行进的马车“不做生意掌柜的怎地卖与了他?”(未完待续 第153章 幌子 安静不想惹事,何况在黎水大人忙于正事,她也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劳烦他出手。 伸手扯扯安然的衣袖,小声道“妹妹,人家既然不卖就算了。” 她倒也并不稀罕这一匹锦缎,大人给她准备的绸缎丝帛足够她几年都不用再买布匹,不过被掌柜的这么一弄,她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大乐意。 安然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哪里是说停下就停下的,她可是要试探虚实的。 “大姐,他这么欺负人你怎么忍得下!”安然不服气地拍拍手,指着那一匹锦缎道“今儿我就要这匹锦缎,你若卖倒罢了,若不肯.....可别怪我让你这生意做不安稳。” 掌柜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赵安然却是半点不退缩。 半晌,掌柜的上前躬身赔礼道“姑娘大人大量,不是我不卖与姑娘,实在是这些布匹已经叫人订下了。” 方才还一副阴沉的恐怖模样,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变,居然上前赔礼道歉了。 赵安然不知道他打什么心思,她是打定主意要搅一搅这朴家绸缎。 “方才你还说不卖,现在又说被人订下了,你当我是三岁稚儿任你糊弄的?”安然不依不饶地瞪着眼睛“掌柜的这样说话也不怕打嘴,我们进门前可是见你家铺子里好些人都买了布匹走了的,怎么就我们买不得!” “别是掌柜的瞧不起人吧?”说着话赵安然将随身带的一包银子砸到桌面上“这些足够了吧。” 掌柜的睨了赵安然一眼,仅仅这一眼看得赵安然浑身一震,甚而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像是被盯上的猎物一般,随后,掌柜的冷静淡淡地道“这位姑娘不像是来买东西,倒像是存心来找茬的。我朴家虽非名门,但也不是可欺的。” 如今的楚家能如何?楚家大少就算是想解决也不会轻易地惊动官府,他那张脸现在可是怕见人的,何况李云正人就在上川,只要有蛛丝马迹就不会逃出他的眼睛。 看掌柜的态度,明显这些布匹是不卖的,那些运送的马车也不过是幌子而已。 这让赵安然更加确定了外公和舅舅正是和楚家大少在一处。 楚家的算计财利双收......那么她不介意用楚家的性命来换赫连家的安然,相信......李云正对楚家更感兴趣,尤其是楚家大少。赵安然一直都是心软懦弱之人,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一个恶魔,只不过没有被发现而已。 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掌柜的正要松口,赵安然却道“不卖就不卖吧,我还不稀罕了呢。” “大姐,我们去别处逛逛。” 掌柜的看着远去的人影,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是有事要发生。他向来谨慎小心,断不会有人发现其中异样,只是这姑娘走前的那一抹笑,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 后堂里闪出一个人影,掌柜的见他来,忙上前行礼“大少爷。” 他并未开口,而是目光紧紧地盯着方才走远的人影。 从未想过此生此世还能再见到她。 “大少爷?” 掌柜的叫了好几声不见大少爷应声,眼睛直直地盯着**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直打鼓,面上却是丝毫未露疑惑。楚少爷惊醒,紧攥着的衣袂俨然褶皱了,当初...他本来可以拥有她,为了大业他放弃了,如今才明白他放弃的还有自己的心。 只是这份心事,他不愿任何人知晓,哪怕是同他最近的管家。 “运送多少了?” 掌柜的略一估算“月余时日已经运送了不下价值五十万两的锦缎丝绸。” 楚少爷一想,差不多了,再多动作就叫人起疑了。“现在开始停止一切行动。” 掌柜的不明所以,但少爷既然说了停,那他就一定要收手。 ※※※※※※ 街道上,赵安然遇见了乔装的沈青,她小声地交代他跟紧运送绸缎的马车队伍,这才回了府衙。 郎朗夜空,月色撩人。 府衙内廷后院的屋舍内亮着淡淡的烛光,透过窗格映射出人影来来回回地徘徊,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偶尔穿越而来。 陈嬷嬷的房间在侧面的厢房,借着昏暗的烛光她音隐约可见姑娘夜里无法坐定的身影。 砰砰。 突然心中一紧“......谁?” 简服着身虽可这风却并不御寒,陈嬷嬷站在门外嘴唇微微发颤,眼睑一撩,小声回道“姑娘,是我。” 安然松气起身开门,冷风呼啸着寒意顺着门缝而入“嬷嬷喝杯热茶暖暖。” 陈嬷嬷没有推辞,手捧着热乎乎的茶盏“姑娘既然无法下定决心,何不让二少爷帮忙?” 柯云嵇......她匆匆离开孟囤,他并不知她的踪迹,如何能寻得他人,即便是知晓他身在何处,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打量着了略有落寞的姑娘,陈嬷嬷思索了片刻道“二少爷人就在上川。” “......怎么会......”安然呆滞地愣住了,手臂紧紧地缠住了陈嬷嬷“嬷嬷,他......真的......来了?” 心里的紧张同面上极力掩饰的神色,暴露了她此刻激荡的心情,长翘的睫羽蒲扇着“什么时候的事?” 她居然不知道。 “半月前。” “你见过他了?他一直跟着我们?” “姑娘......” “他可知道我的处境?” 陈嬷嬷垂首眼光黯淡,二少爷痴心一片也是枉然,姑娘最不喜人跟踪查探于她,二少爷偏偏就派人紧跟着,甩都甩不掉。 你当柯云嵇如何得知赵安然的下落?可不是那几个人盯着她,柯云嵇才准确地知晓她的动作。 赵安然愤怒的起身,脚踝被脚边的石头绊了一跤,险些摔个狗啃你。良久,平息了满腔的怒气,回头看向陈嬷嬷“他人呢?” “客栈下榻。” 陈嬷嬷起身走到赵安然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坐下,轻轻地道“有些话我不该说的,只是我实不想看着姑娘错拿了主意,二少爷固然曾经犯过错,可他对姑娘是真心一片,如今二少爷也是有家不回,就跟着姑娘东奔西跑,若不是把姑娘放在心里,是如何都做不到如此的。” “二少爷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偏跟着姑娘过这浪荡无依的生活,二少爷其实不欠姑娘的,他甚至不需要有意思的愧疚。”陈嬷嬷见姑娘凝眉,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恰恰相反,若不是二少爷姑娘如今就是别人家的妾侍,若不是二少爷姑娘也不会这般放心地游走,二少爷没有对不起姑娘,姑娘又何必死死揪着过往不放?” 安然蹙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嬷嬷谆谆劝解道“二少爷是让姑娘受过委屈,可他也后悔了,知错了。” 改..... 有些错误不是改了就不存在,他给她的伤害岂止是一点点。(未完待续。 第154章 发配 赵安然坐在窗台前,神色迷茫眼光黯淡,几缕散着的秀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了眼眉,满耳中嗡鸣之声全是陈嬷嬷说柯云嵇的好话,她抿嘴不语,暗自诽腹,他凭什么!凭什么要她原谅他! 当初是他将她逼入了绝境,又是他令她生不如死,他是她一生悲惨的罪孽,...... 可悲可笑,她居然仍然无法忘记他,恨...并义无反顾地爱着他,心底的呼唤如同深邃的呐喊,抵挡不住声波的远流。 她不会原谅他! 即便他一无所知,即便他今生不同以往,有了那样的前生,她如何相信今生的他? ※ “大人,飞鸽传书边关告急!” 李云正噌地站起身子,目光如烛火般看着传话的黑衣人,一字一句吐字道“消息确实?” “靖王殿下正上书陛下领兵出征,凌国天衣卫队势如骇浪,郓州有破城之兆。” 郓州南侧有腾山为屏,又有常胜将军王兴文驻守,多年稳固,怎会突然告急? “快!火速前往京城,务必拦住靖王殿下!”李云正匆匆执笔写下书信,将信交与黑衣人,嘱咐道“你要亲自交到靖王殿下手里,不可转与他人之手。” 黑衣人应声而退出。 刚出了府衙,黑衣人闪身入了小巷中,身影淹没在黑夜中消失不见了,空中飘着碎如沙粒的纸屑,随风而散。 月朗星稀,辰星闪烁。 皇宫里灯火通明,陛下寝宫正殿里,太子与靖王并肩而跪。华服拖地衣袂染尘,二人皆视若无物地跪请出战。 大殿中弥漫着极淡的熏香味道,滴答滴答的更漏声音频频地响起。 武德陛下微垂着眼眸,脸色僵硬地斜睨着跪地的二人,淡淡地道“太子,你乃是大乘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岂能轻易征战沙场?” 跪在太子一侧的靖王猛地抬头看着武德陛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太子仍旧无惊无喜地跪着,面露羞愧之色,弯身跪拜“儿臣有愧父皇教导。” 伍德沉默了一会儿,道:“轩儿,当初你父亲死于战事,朕......实不忍心你挣扎杀戮,你父亲只有你一个根苗,朕怎能......” “叔叔...”靖王挪了挪跪拜的地方,靠近了些武德陛下“是您亲自教导我武艺,也是您亲自教会我兵法,我不想被您养在深宫保护着,侄儿......侄儿想做天上飞的雄鹰。” 武德陛下凝眸,眼角略有湿润,强撑着道:“轩儿...雄鹰不是好当的,离开叔叔便没人再能护你,你一人...叔叔实在不放心。” 靖王岂是轻易言弃的人,他昂首坚决道:“叔叔,侄儿没有求过什么,这一次侄儿求叔叔成全。” 武德彻底地投降了,颔首道:“好....朕封你镇抚大将军,你....就镇守郓州吧。” 靖王心中欢悦,眼睛得意地冲着低眉跪在一侧的太子眨啊眨,却丝毫没有发觉武德陛下眼中的痛舍之意。 太子愣了。 跪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 镇抚将军......这有多久没有再出现了,只怕靖王早已经忘记了王兴文的封号了。 他这辈子怕是再难如京畿了。 武德陛下的话,让太子觉得激动澎湃难忍,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抬眸看了武德陛下一眼,他凝眉而坐,眼睛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子的眉眼与武德陛下有七分相像。他望着陛下,见他双手微颤,双目红润,嘴唇紧紧地抿了又抿,头上的偶然可见的银丝,更衬着他苍老而可怜。 “父皇?” “昭儿。”陛下睥睨地看着太子,强压下心里的压抑不快,动了动唇“你摆宴送送靖王,朕...朕政务繁忙就不参加了。” 傻蛋靖王!竟然还一个人傻乐,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此番出京靖王无召不得进京,这个时候还不知其中深意。 太子看了一眼尤不自知的靖王,见他面带喜色,恭敬地跪拜,道:“儿臣一定会好好招待靖王。” 靖王这时一听到自己的称号,猛然惊醒,仔细回想方才的话,恭谨地拜了拜起身,几步走到陛下身边,双手抓住了陛下的肩膀,不轻不重地开始捏“天下事多,叔叔如何都是忙不完的,今日之事没了,明日的事又接踵而来,您整日地为国操劳,也是该好好歇歇的。” 靖王是孝顺的,无论他有多大的野心,他对武德陛下是真心的尊敬与爱戴,不管他的父亲是为了什么死的,武德陛下对他胜过亲子的教养,他一直铭记于心,感恩于心。 武德舒服地闭上眼睛,身子向后仰了仰,眼角的泪顺着两侧滑落。 靖王看到武德陛下的泪水,身子顿了顿,什么都没有说,继续按摩了起来。 太子起身后站在一侧,看着二人如父子般的相处,他妒忌地撇撇嘴,阴狠地想道,这辈子你休想再如此。良久,殿内无声,太子实在是待不下去便退了出去。 “轩儿,以后你要对太子尊敬些,他毕竟是大乘的太子,将来朕不在了......” “叔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何况......”何况进入明德殿的是他靖王,这意味着什么他岂会不明白?靖王自然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但尊敬太子....怕他太子的位子也坐不了多久了,不过哄叔叔开心他还是会的,眨着眼睛道“何况,太子是我的堂弟。” 武德陛下几不可见地摇摇头,靖王的心思还是没有动摇,江山......江山真的比骨肉亲情更重要? 暮色隆重,浓云遮蔽。 大殿中武德陛下独坐首位,痴痴呆呆地不言不语。 祝云非见陛下若有所思,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他虽是陛下身边得力之人,毕竟只是宫中内侍,陛下同太子靖王之事,他一个下臣之人于理于情都不该插手,只是....他看陛下这般犹豫不定,舍不得靖王,心里也很是着急。 他不是陛下,想得自然不是骨肉血脉之事,他只知道太子比靖王更适合朝政,大乘国若靖王为尊,前路堪忧。 “陛下。” 第155章 异心 《顾盼今生》重新构思,要支持关关哟。 ps- :关关求收藏,求推荐票,恳请大家继续支持关关! ----☆---- 靖王兴冲冲地回到府邸,樊为将军与邓贤司政早已等候多时。 “殿下。” 未待二人起身,靖王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靖王则是坐在了首位,侃侃道:“本王已经禀明叔叔,亲自督战郓州,叔叔已经准许,特任命本王为镇抚大将军镇守郓州。” 说罢双臂一挥衣袂,哈哈大笑。 樊为、邓贤二人皆是色变。 靖王蹙眉,冷道:“两位大人?” 樊为看一眼邓贤,见他摇头,想了想道:“殿下打算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靖王生怕事情有变,忙吩咐府里的人收拾东西,看了一眼樊为说道,“樊将军多年领兵,此番对抗凌国天衣卫队,本王希望樊将军同本王一同出战。” 樊为心想留京,可靖王开了口,他也不能拒绝,“王大人在郓州、李大人在上川,若臣也出京,万一京中有动...只留邓大人一文官是否不妥当?” 靖王只顾高兴,一时竟忘记了京中也要有人盯着,万一太子趁他出京而谋动,他岂不是远水不解近火? “你留下盯着太子的动静,郓州有王大人就够了。”靖王必须在京城留手,否则一朝失策,所有的谋算皆化为尘埃。 邓贤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脑中却是千思百转。 左右摇摆不定,邓贤此时确有进退两难之感,他是生于贫苦长于贫苦之人,靠着心计手段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他不想为了靖王倾尽所有,当初选择靖王是因他最得陛下的心,储位之争还不是陛下决定,但是今日之事显然陛下的心已经在太子那儿了。 “樊将军。”邓贤在街角处驻足,转身目光闪烁地看着樊为,“你以为陛下是何心思?” 樊为皱眉不悦,“朝令夕改......靖王殿下怕是仍未察觉。” 看样子樊为也明白了陛下此举之意,这样他说话就不必太绕弯子,“人往高处走,樊将军有何打算?” 谈及将来,樊为也是有苦难言,靖王的性子...背叛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即便太子继位,靖王一样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狠辣如斯的靖王,他真的是有心却无力。 “唉~ ~” 长长的叹息,樊为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笑眯的邓贤,“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樊将军想多了,靖王殿下不知其中深意,一旦离京再不可踏足京城,此时你我皆未言明,靖王殿下一出京不论是同李大人、还是王大人,靖王殿下早晚会知晓此事,到时候你我又该如何自处?”邓贤本无措的心此时镇定了,“换句话说,你我除了另谋靠山别无选择。” 樊为怒了,他这才明白,竟是被邓贤坑了。 一挥拳头就要打,邓贤忙道:“樊将军何必急着动手,等我说完你再生气也不晚。” “樊将军难道没想过,若你同靖王殿下说开了,靖王殿下的怒火岂是我等能劝解的?怒闯皇宫...逼宫造反的罪名....我们就是有几颗脑袋也不够陛下砍。” 樊为收手。 他知道邓贤说的是真的,以靖王冲动的性子,怒闯皇宫...也只是隐晦的说法,靖王完全有可能杀进皇宫。但皇宫戒备森严,靖王殿下同如日中天的陛下对抗.... 路侧松柏指天,凛冽的风打在脸上丝毫感觉不到冷痛,樊为苍白着脸色,额头上冷汗湿润了眼角,酸酸辣辣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轻微地颤抖,他摸了摸脖颈歉意地看着邓贤道:“邓大人,樊某得罪了!” 邓贤笑眯眯着眼睛,理了理领口,袖口,再看略显狼狈的樊为,他反倒是笑了出声,“樊将军不必焦虑,邓某已经有了抽身之法,只不过需要樊将军相助一二。” 樊为附耳听言,眼睛顿时一亮。 但他又有些犹豫,“靖王殿下若是知晓,你我还能活命?” 邓贤瞥了一眼樊为,“樊将军,如今是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绝境求生我们只能险中求富贵,天下没有白得的好事,太子殿下宽厚仁慈,你我早做决定尚有一线生机,若...大局已定,你我即便投诚又能改变什么?” ※ 清晨朝露沉重,春末微凉的润风吹拂着行军人脸庞,几只鸟儿盘旋在泥泞道路两侧的密林枝杈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微翠的柳叶悄悄地探出了脑袋,青黄翠绿的毛尖儿远远地看不清晰,隐约地清脆舒爽叫人忍不住深深吸气。 高头战马上靖王穿着铁盔甲,雄姿英发,锐利如鹰办深沉黝亮的眸子,冷冷地凝视着前方。 “殿下,前方就是郓州边界,入郓州境要过腾山深谷,将士们赶路半月多都很疲惫,不如先就在此歇息一日,明日再启程。” 天色阴暗,靖王看着有些阴沉的浓云,下起雨来山路泥泞难行,思索了一下才道,“原地扎营。” “殿下~” 身后马车中露出一张红润精巧的脸,双目含情脉脉而动唇,水润的眸子软成了一汪泉水,柔软的身子颤颤地缩在帘子的后面,红润的唇瓣微张,似饥似渴地舌尖微舔唇瓣,脸颊不满地蹭了蹭帘子,嘴巴嘟嘟地高高的,双眉凝在一起... “殿下骑马累了一天了,婧儿给殿下按摩解解乏?” 水眸流转,靖王哈哈大笑,他哪里不明白婧儿的心思,跨下大马靖王一跃落地,几步走到马车边上没等小兵弯腰弓背,已经先一步跃上了马车。 “婧儿日日看着本王,还没看够?”靖王调笑着覆上了她的**,白嫩柔软的身子,想到她紧致的幽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了反应,嘴上喃喃道,“小/妖/精!” 婧儿欢快地搂紧了靖王,额头抵在靖王的脖颈间,眼睛鄙夷地一眨,嘴角微扬起,“殿下~” “嗯。” 靖王闷哼一声,随手扯开了婧儿的衣襟,婧儿似拒似迎地推搡着靖王的胸口。 忽然,一根银针在婧儿指缝间一闪..... 第156章 发现 156章 发现一直以来关关写的好慢,关关决定加快速度,以后熬夜码字,嘻嘻。支持关关哟!! ---☆--- 夜浓星稀,黎水县府衙后宅里灯烛昏暗,两个人影透借着月色映射到窗纱之上。 赵安然含笑看着陈嬷嬷,双眸之间透漏出极其清凌冷俊的傲然之色,“嬷嬷觉得在府衙不妥?” 陈嬷嬷看安然一眼,点头,她真的是看不出在府衙还有什么机会,难道要长久软禁于此?赫连家能救则救,实救不了也是赫连家的命数,可姑娘...是她看着长大捧在手心里的人,虽然她不是姑娘的亲奶,毕竟有那么一份祖孙情意。 她已经老了,越发地想要看着姑娘安稳,她害怕死去的时候姑娘还是这样的飘零无依。 夫人当初将姑娘交给她,她就要保护姑娘,虽则不能护她一世,但至少要看着姑娘幸福,她才能安心闭眼。 陈嬷嬷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就算是姑娘恨她、怨她,她都必须要这么做,只有这样李大人才会放过姑娘,姑娘和柯二少爷才可能再结缘。 不过安然并不知晓此时陈嬷嬷心中所想,她亦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如此困顿于府衙内高强阻隔,外面的消息穿不进来,里面的人想联系外面的人也是不得法。 安然自觉得有大姐安静在,她就是绝对安全的,但整日地在此候着,她心里也不踏实。 “姑娘打算怎么办?” 抬眼看一眼陈嬷嬷,她也有些迷茫,李云正毫无疑问地派人盯着她,她虽然看不见人在何处,但她知道李云正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更有,因她在黎水出现,李云正更是确信赫连家的人就在黎水县。 “我希望嬷嬷记得进府衙前的承诺。”安然淡淡地说了句也不去看陈嬷嬷错愕的神情,洗了澡拥着锦被卧躺于床榻上。 她虽未明言,陈嬷嬷却已晓得姑娘是猜到她动了心思了。 知道瞒不住,陈嬷嬷索性就说开了,“姑娘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少爷想想?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少爷孤身一人该如何生活?” 赵安然愣住了,沉默无以面对。 安笙,她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他...同尤先生在辗转到了郓州,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他只有离开她保护的羽翼之下才能真正的翱翔,更有尤先生亲子一般的对待,他应是能过平安一生了。 可是离开...生离死别,她还是舍不得,但为了赫连家她只能闭口不言。 见她沉默,陈嬷嬷以为她心有触动,再接再厉道,“姑娘同李大人说清楚也不会害了赫连家,毕竟姑娘确实不知赫连家究竟在哪里,姑娘也只是猜测而已,更甚者黎上川如此之广又是地广人稀,寻人岂是简单的?姑娘此时离开府衙才是上策,赫连家...既然躲藏月余都没有被找到,足以证明赫连老爷的安全,姑娘要自己脱身才不会连累赫连家...若是李大人...” 赵安然从未想过李云正会拿她的性命来威胁赫连家现身,只是...逼不得已时李云正也未尝不会如此。 外公....难保外公不会像嬷嬷所言,真的因她而置身险地。 三月末的天已经不那么冷了,微风拂过偶有清香,想来这山上的野花也已经打了花苞。 躺在榻上的赵安然算着时间,京里应该有消息了,靖王殿下离京...她不信李云正还能安安稳稳地在上川继续搜查,大乘江山储君之位与赫连家相较,孰轻孰重....赵安然绝对相信李云正心中的掂量。 这几日她就安安心心地踏踏实实地在府衙里待着,李云正难道还能软禁她一生一世? “嬷嬷,再等几日,若几日后还是没有消息,我就想办法先脱身。” 陈嬷嬷本想再劝劝姑娘,见姑娘答应了,眉目间多了几分的笑意,替姑娘盖好了褥子才转身出去。 赵安然看着陈嬷嬷离开的背影,心中略有歉意。‘消息’,她说的消息,并不是赫连家的消息,而是京城的消息。 陈嬷嬷不知道就是了。 ※ 客栈里,逢高夜黑之时两道影子呼地从窗子里跳了进去。 二人脱下夜行衣,随后的那人先斟茶。 上善乐凡抿一口暖茶,眉眼一挑,眸中带笑,手中折扇呼啦一下打开,偶尔扇一扇往脸颊处送些凉风,似乎这天儿有多热似的。 小厮低头斟茶丝毫不敢抬眼去看乐凡,这个二少爷平时就不拘无束,如今二少爷竟然夜探府衙,为的只是一个有夫之妇,而且还这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实在搞不懂,二少爷千里迢迢地就为了个有夫之妇? 实在是...匪夷所思。 上善乐凡丹凤眼眸一眨,小厮的心思他不知道,但他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他,不过他也不计较就是了,何况他确实对这位柯二少夫人很感兴趣。他的感兴趣却不是对她有什么心思,而是....这位柯二少夫人身上的谜,很是**,他很想看看这个文弱的妇人究竟背后有什么秘密。 一个深闺女子,被软禁在府衙里丝毫不慌张,黑夜里明亮的晶眸一闪而逝的得意...他不会看错,这女人留了后手,或者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所以她早早地就准备了后招,只是...究竟是什么他猜不到。 原本打算援手相助,此刻他改变了主意,他要看看她究竟为这位李大人准备了什么‘料’。 “派人留意着府衙的动静,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报于我知道。” 小厮恭敬应是,铺好了床服侍着少爷躺下才熄了灯烛出门,紧闭房门时,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少爷,见他仍倚靠在床沿上双目发呆,摇摇头暗道,“老夫人这回怕是又有的糟心了。” 少爷对有夫之妇上了心,真不知老夫人和大少爷知道了会是什么样子。 眼下虽未动心,但挡不住朝夕关注,二少爷本就不羁,真的动了心思,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要不要通知大少爷?”小厮嘀嘀咕咕地嘟囔着。(未完待续 第157章 孤身 感谢曾韵、yhli1226、书友130531203200548、chenll12188、seike※luna、小刀郡主、书友130529005732924的支持!!! 有弟子等级的时候,关关会加更哟。 特别感谢:小刀郡主的打赏! ---☆--- 李云正身着暗褐色常服端坐于正堂之上眼底极快地闪过阴狠。黑衣人弯曲着脊背跪在地上,脸上肃穆之色了然,李云正眼眸看向黑衣人,唇边勾勒出一道几不可见地冷笑:“邓贤和樊为?” 黑衣人瞥见李云正嘴角地阴冷笑意,越发地低眉俯身,口中却是朗声道:“是!” 樊为肯定没那样的心思,他虽征战沙场善于用兵,但绝对没有这些阴暗的心思。婧侧妃...他怎么也没想到,靖王府最得宠的婧侧妃竟然会是太子安插在靖王身边的暗人,只是...这么好的暗棋却并不用在关键时刻,仅仅这时候刺杀靖王,确是有些不符常理。 李云正突然放声大笑,指着黑衣人道,“你同靖王殿下进言,只说将计就计,婧侧妃...不能那么轻易死。” 黑衣人想起暗室中那些吃人的刑具,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婧侧妃那样娇弱的人...暗自摇头,抬头对上李云正幽深的眼眸,“大人,殿下亲自去郓州实为不妥,京中无强将,若太子殿下此时伺机而动,靖王殿下岂不是...” “京中有我李云正,太子殿下岂能轻易成事?” 黑衣人闻言心中明白,李大人要亲自回京,靖王殿下有李大人在京中周旋,相信太子殿下未必能落下好来,没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未必。 “赵家二姑娘...怎么办?” 李云正蹙眉沉默。 黑衣人叩拜,嘴角微扬谏言道,“既然赫连家同赵二姑娘关系厚成,大人何不....赫连家是赵二姑娘外家,赫连家的人岂会看着二姑娘受苦赴死?到时候...” 李云正额头的纵深更是深了些,他不是没想过利用赵安然,但是安静明显对她这个二妹不同以往的亲近,若他将她略施苦肉计,怕是安静不会原谅自己。 剑眉一挑,李云正眼眸幽暗了许多,在安静面前他不能做什么,在背后他却是无所顾忌的,“你先起身。” “赵二姑娘是夫人的妹妹,我如今动不得她,夫人在上川也待了许多时日了,明日一早启程,送夫人先行回京。” 先将安静打发走,再动赵安然就容易多了。 “通知随行的人收拾行装,准备随时回京。” 黑衣人得到李云正的命令,转身出门下去吩咐了。 内院中,姐妹二人听小厮所说,赵安静眼圈红红地,拉着赵安然的手说道,“妹妹眼下无处容身,不如同我一道回京,姐姐照顾你。” 赵安然听小厮的话就知道,李云正是要将姐姐打发走,这样才好对她施策,她也知道想离开府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要扛过去这几日,相信李云正不会在上川多待,毕竟靖王已经出京,他...如何能放心京中无人留守? 摇摇头道,“我在京城住过,许多人见过我,如今赵家二姑娘已经‘死’了,我出现在京都岂不是落人话柄,也叫姐姐难做。”顿了顿道,“上川不错,虽偏僻些不如京城繁华,在这里倒也安乐,待姐姐同姐夫离开了,我在乡下庄子里买出宅子住下,好在有陈嬷嬷她们陪着,我也不算一个人。” 安静很伤心,她以前不喜欢这个妹妹,只因看不惯她好,可如今她有家不能回,又觉得格外心酸。 “夫人,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大人让奴婢来问一问,县令刚进献了些玉瓷珍品锦缎料子,叫夫人和二姑娘去挑一些喜欢的给二姑娘留下。” 安静一听专门要给安然挑东西,顿时喜上眉梢,心底的那些不快也消失了些许。 传话的奴婢低眉看着地面,眼睛却是偶尔抬起看看安然,赵安然见她这般瞧瞧打量,又说的那样的话,想想也就明白了,李云正是怕她答应同姐姐离开吧? 可是他想错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离开。 虽然外公和舅舅可能会上当,但有楚家少爷在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何况她岂是那么轻易让他摆布的? “我如今在外面拿什么也不方便,不如我同姐姐一起挑些,姐姐带回京城,权当妹妹借花献佛,姐姐可不许不要?!” 赵安静想起她身边就两个丫鬟一个嬷嬷伴着几个小厮,如今还住在客栈里,连个下榻的像样的家都没有,拿这些玉瓷绸缎也是累赘,也不勉强她带着。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姐妹相处的时候也不多了,她也想尽量顺着这个苦命的妹妹,笑着眨眨眼道,“只要是妹妹挑的,姐姐一定都好生留着!”安然知道安静在京中什么都不缺,也没有挑多少东西,只是挑了一些精致的首饰和衣料、两对很漂亮的花屏。 这一夜赵安然睡得极不安稳。 虽说她早有打算,对李云正她却并没有多大把握,重生一世他自认没有那份智慧,除了已经知晓未来,她没有丝毫的优势。 前世她是养尊处优的嫡女,更是郁郁寡欢的闺中怨妇,到死都没有挣扎一下。 这一世她有意拼搏一下,可除了前世的记忆,她根本没有一丝的优势和竞争经验,仅凭着预知来推断,在强势面前,她还是很弱小。 “妹妹真的不与我一起走吗?” 赵安然看向安静身后抿嘴警惕地盯着她的李云正,轻轻地摇摇头说道,“姐姐一路小心。” 安静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明白李云正的心思,但她没有勇气去同他说,她也明白李云正不会真的对安然下手,毕竟安然是她的妹妹,可他究竟会做什么,她心里没谱。 站在马车前,安静低声道:“她是我妹妹,我希望你不要太过。” 李云正讶异地看了一眼踏上马车只留下背影的安静,转而微笑了。 赵安然端坐在正厅下首,低头抿茶。 “你...” 李云正还没说出意思,门房的小厮就冲了进来,瞥了一眼一旁的赵安然,低头道:“大人,门外两位少爷求见。” 第158章 猎物 两位少爷? 李云正纳闷地看着禀报的小厮,没等细问出口就听到先是哈哈一笑的爽朗之声“李大人可好?” 李云正微一蹙眉,仅一瞬间便掩饰了过去,笑着迎了上去“柯二少爷怎么来了?” “李大人将我的妻子扣在府衙,我自然是要亲自来一趟的。” 柯云嵇直言不讳,李云正微赧,笑着说道:“柯二少爷的夫人不是已经仙故了?” “李大人何必明人说暗话,我的妻子究竟活没活着难不成李大人不清楚?”柯云嵇料定李云正不会轻易与他翻脸,靖王出京,李云正孤身返回京都也是孤立无援,他之所以这般笃定就是临州的世家支撑,柯家乃临州之首,李云正绝不会轻易得罪。 何况柯云嵇这个声名在外的浪荡人。 “安然。” 赵安然见到柯云嵇的那一刻松了口气,不管怎样他总是靖王的人,有他的李云正不会乱来,只是他身边这人怎么一直拿眼睛瞧她? 这人看着陌生... 柯云嵇顺着赵安然的眼睛看去,见她打量着上善乐凡,忙介绍道:“这位是上善家族的二少爷,乐凡少爷。” 李云正跻身向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少爷请坐。” 上善乐凡可不管那么多,能坐下自然是不会站着,他笑看了一眼呆愣中的赵安然,眼中滑过一丝的诧异“李大人将柯兄弟的妻子扣在府衙是要做什么?” 不给李云正开口的机会,乐凡继续道:“我听说李大人的夫人是柯夫人的姐姐,这自古姐夫同小姨子就说不清楚,李大人此时不避嫌也就罢了,怎地能...” 赵安然脸色通红,不知是薄怒所致还是羞涩。 “乐凡!”柯云嵇却是真的恼了,他不允许任何人辱她,女子名声何其重要。 乐凡闭了嘴,眨眨眼扑闪着折扇不再言语,赵安然正对上他眼中的戏谑。 柯云嵇双眸看向了李云正,并未注意到乐凡的神色“李大人还不回京?” 李云正鹰眸幽深处寒光一闪,冷笑道:“柯家也为靖王殿下效力,柯二少爷难道能撇开?” “李大人该是忘记了,我柯家向来不是我做主,〖自〗由家祖父同大哥谋划,我只逍遥我的日子就是。”柯云嵇扯过赵安然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李大人却是不同,京中樊为将军、邓贤大人皆已另谋,京中禁军靖王殿下无人,怕是朝夕有变。” 李云正知道这事瞒不住,也没想瞒着,但柯云嵇的话里有话,就算樊为叛变,禁军是陛下所掌,难道靖王殿下刚出京太子殿下就能动作? 他是不信的。 柯云嵇人虽不羁无状,然从不混说乱言,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京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柯二少爷知道了什么?” 柯云嵇眼眸含笑:“也没什么,不过是任命了太子的人做了禁军的副统领而已。” 不过是任命了太子的人做了禁军的副统领而已! 李云正要有那个能力,他真是想掐死柯云嵇,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愣是磨叽了半天才说,眼睛瞟了一眼站在柯云嵇身后的赵安然,了然于胸。 柯二少爷也是难过美人关。 “柯二少爷,有些事李某本不想说却不得不说,二少爷身后所站的女子并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赫连家的外孙女,是太子侍读的表妹,她...极有可能是太子的人,二少爷可不要因区区一女子误了柯家的前程。” “李大人多虑了,我的夫人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这个柯家的浪荡子,自然是同我共进退。” “好!很好!”李云正双手拍掌,他小看了柯云嵇。 他有些私心,但也是本着好意提醒,既然柯云嵇不领情,他也不会强求。 至于赵安然,此时放了也无所谓,在黎水县寻了将近两月仍旧毫无线索,他也不抱希望了,如今京中之事更是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快马加鞭回京。 李云正盯着赵安然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眼角微微勾起一抹深笑,再抬起眸子已是一片清明“柯二少爷既然如此笃定,那李某不便多说什么了,慢走,不送!” 连杯茶水都没有喝上,柯云嵇就拉着赵安然出了府衙的门。 “放手,你要带我去哪儿?” 赵安然挣开柯云嵇紧攥的手腕询问道“陈嬷嬷还在府衙,我不能放嬷嬷一人在那儿,我不放心,我必须要回去接嬷嬷一起离开。” 柯云嵇哂笑。 “李云正都将你放了,还会留着一个无用的老嬷嬷,且在这儿等等,不消片刻陈嬷嬷就会被送出来。” 上善乐凡慢慢悠悠地跟了出来,手里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赵安然,转头同柯云嵇道:“柯兄弟不介绍一下?” 柯云嵇看一眼赵安然,见她低头不语,脸色微囧道:“乐凡,今日...我有事处理,改日我请你。” 上善乐凡笑着应声,径直离开了。 赵安然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上善乐凡的背影,不料正对上上善乐凡回头看来,眼中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她浑身一震,仿佛她成了他的猎物一般,死死地被盯上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怎么了?” “没事。” 柯云嵇攸然叹息,她还是不同他亲近,与他这般生疏。 “姑娘,我以为你...”陈嬷嬷一出府衙大门看到赵安然的身影就奔了过来,正说话见柯云嵇站在一侧,心中有了几分释然庆幸“二少爷安。” 她嘴角微翘福身见礼,发自内心地喜悦。 “嬷嬷上马车吧。”柯云嵇感念陈嬷嬷的友好,诚心诚意地邀请她上马车。 “老奴走着就行。”也不等赵安然开口,陈嬷嬷已经走开了马车,同小厮丫鬟们一道走路。 陈嬷嬷的心思赵安然岂会不知,只是她若有心就不会躲着柯云嵇了,他...一个人的本性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改的? “姑娘!” 竹儿菊儿见到赵安然就扑了上来,红着眼圈站在她的身侧,沈青有些犹豫不定,赵安然看去,正好对上他犹疑的眸子,又见他微微颔首,赵安然心中一喜。 第159章 曾经? “你是说外公和楚家大少爷都在城南的乡下庄子里?” 赵安然打发了柯云嵇就迫不及待地将沈青唤了来,一听沈青之言,知晓外公现下安然无恙,沉沉地松了口气,待仔细想想反应过来,立刻凝重地道“楚家少爷这几日一直在运送布匹?” 沈青颔首,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急了脸。 “遭了!” 赵安然喊出了声,面色焦急。 “姑娘?” “这样一来楚家大少爷一定是掌握了外公的银子,他所立之功是外公提议,眼下楚家少爷有用得着外公的地方倒还好,若...若百万银子所剩无几,楚家岂能放过外公?”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唾手可得的功勋楚家岂会拱手相送? “然儿不用担心,外公那我已经安置好了,不会有事的。”柯云嵇推门进来,赵安然立刻站起身子,紧绷着脸看着他。 “你偷听?!” 柯云嵇蹙眉“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要不要出去逛逛,赶巧。” 他靠近了赵安然,口中温热的气息送来,赵安然红着脸颊低头,稍稍后退了半步,错开柯云嵇,板着脸道:“你跟踪我们?” “若我说没有,你信吗?”柯云嵇不容她逃避,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额发,因为许久不见,她变装游走,不再涂脂抹粉,肤色比之前要稍微黑了些,却不减往日的风韵。 沈青低垂着脑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睛盯着脚尖,偶尔偷偷地抬起眼眸。 柯二少爷痴痴地看着姑娘...他应该是真心的喜欢姑娘的,只不过,心死的姑娘再想被打动岂是容易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姑娘到底是为什么,但只要是姑娘的决定他都支持,哪怕是柯二少爷,他也不惧。 柯云嵇见沈青呆愣地站在那儿,虽然是低着头,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心中暗自恼道,沈青没眼色。 眉梢微挑,敛色道:“你先下去!” 沈青抬眸看了一眼赵安然,见她正怒看着柯云嵇,站定了身子不曾动弹。柯云嵇见他不动作,又见赵安然脸色不好,有了恼意,怒斥道:“下去!” “你才要出去!这里是我的房间!” “安然...” 敛去眼中怒色,柯云嵇绷着脸说道:“你就为了他...撵我出去?” “他值得。” 柯云嵇沉着脸嘴角翘起嘲讽地一笑,笑容俊美却忧伤“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他上前一步逼近赵安然,她果断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绷直了身子,冷道:“起码我没有看到你哪里值得信任。” 明明知道〖答〗案,他不死心地问了,可...知道了结果却是这样的伤心,一时间屋内冷了下来,沈青端端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在这儿不合适,可他始终摸不准姑娘的心思,也不知道柯二少爷什么时候会发疯,他怕柯二少爷伤到姑娘,但真的在这儿站着又觉得脚无处安置,身子无处躲藏。 安然见沈青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她看得出他在挣扎,抿嘴一笑,他始终是忠心的。不想再考验他“沈青,你先下去吧,让陈嬷嬷和菊儿竹儿她们也都去歇着吧。” “是。” 沈青恭敬地福身退出房间,站在门外犹豫一下还是将房门合上了。 安然思索了片刻,低声问道:“你...确定我外公会没事?” 柯云嵇转身背对着安然,赌气道:“既然不信我又何必问,赫连一家的生死与我又何干?” “你...” 安然最后斜睨了柯云嵇一眼“我要休息了,不送!” 良久不语,柯云嵇也没有抬脚离开屋子,反倒是柱子一般定在了那儿。半晌,他见赵安然已经坐下闷头不语,腆着脸上前道:“然儿,是我错了。” 见她不搭理他,他站在赵安然的面前,单膝跪坐在她面前“就那么讨厌我?不信任我?然儿,我虽然以前风流了些,可自从遇见你,我便彻底收敛了,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那么排斥我?或者,难道我们曾经见过?” 赵安然明显身子一僵,紧绷的脸颊瞬间惨白。 “然儿?” 柯云嵇不解地看着攸然变色的赵安然,心中更加的疑困惑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说了曾经见过她就这么大的反应?或者说,他们真的见过?而且看样子不只是见过那么简单。 但是,当初他在遇见她后就让人查过了,他肯定、一定、确信,他们是不曾见过。 安然慌张地看了一眼柯云嵇,只瞬间便掩饰了过去,再抬眸时已是笃然之色,全不见方才的慌乱。她看着他道“我们不曾见过,你想多了。” 她单单地重复了一遍他们没有见过,这更让柯云嵇心中疑虑了。 他如今是确定了,她口中的“不曾见过”是反话,只是....究竟发生过什么?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印象。突然想起梦境中那个女子的背影,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伤心落泪...是她吗?只是为什么他想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 柯云嵇伸手拉住安然的手臂“然儿,告诉我。” 安然用力拽开自己的手,然儿却是徒劳,知道摆脱不了便不再挣扎,索性由着他,反正她已经不是纯净的身子,这样又能怎样... “我是赵家嫡女,如何得见外男,那次不过偶遇而已,你多想了。” 看着她极力装作冷淡的样子,柯云嵇心想,是他多想了才怪。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强求,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方法知道的。 初次见面不会有那样的恨意,初次见面不会有那样厌恶的眼神,她的眼睛骗不了他,当初的偶遇...一定不是初次相遇,只是他不曾想起而已。 想到这儿,柯云嵇心中一阵唏嘘,他怎么能忘记她呢? “我疼,松手!” 柯云嵇急忙松手,见她手腕上已经捏红了,歉意又心疼地说道:“我去拿药。” 看他如此紧张,安然又不由地嗤笑“行了,又没有破不用擦药,一会儿就好了。” 见她笑了,柯云嵇也笑了,呆呆地看着她。 见此,赵安然不由地斜睨了他一眼,脸颊绯红。(未完待续。 第160章 窥视 站在安然对面的柯云嵇见她脸色红晕,失口低喃道:“然儿...” 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双眸凝望着羞涩的安然,幽深的眸子似有万千言语,深情、怜惜,无奈地说道“信我一次,就一次!” 安然握紧了手中的丝帕,此时冷凝的脸再看不出方才的羞意,唇边勾勒出一缕嘲弄的笑意。信,她还能信谁?亲生父亲对她都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她不相信父亲没有察觉到柯家的异样,可他的默不作声如一道利刃插在了安然的心上。 若没有前世记忆,赵安然或许会相信柯云嵇,但是她拥有前世的记忆,如何都忘不掉柯云嵇的狠心与绝情,他的风流与红尘......因为他的红颜知己,她不知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泪,更不知道有多少个不眠的夜。 或许当初她是他的耻辱,可......洞房的落红已经证明了她的清白,他始终耿耿于怀她同大哥柯云展拜堂,可是那些是她的错吗?她一样是被害者,她蒙在鼓里同柯云展拜堂成亲,却在新婚之夜被冷落,有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冷遇? 她忍了,因为她感激柯家让她离开了赵家,可真相就是一道晴空霹雳,当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柯云展的时候,柯云嵇醒来了,他就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将她在床榻之上践踏。 她受得苦楚够多了,不想再重复。 看着她幽亮的眸子转而黯淡,柯云嵇轻叹口气。 “上善少爷!” “你家姑娘在吗?” “柯少爷正在姑娘屋里,上善少爷稍等。” 菊儿轻轻叩门,屋内传出安然略微沙哑的声音“菊儿让上善少爷进来吧,再端了茶水上来。” 柯云嵇站在一旁紧蹙着眉头,明显地不悦,眼睛紧紧地盯着赵安然,你怎么可以让他进来,他是陌生的男子,这里是你的卧房,怎么可以这样...? 安然见他眼中薄怒,不予理会转头道:“你若没事便可回去了。” 柯云嵇见上善乐明推门进来,他悠悠地坐在紧邻着安然的椅子上“正好口渴了,我喝杯茶再走。” 上善乐明调笑地看一眼倔强的柯云嵇,再微微福身摇着折扇,毫不避讳地说道:“二姑娘很笃定储君会是太子殿下,在下很是疑惑,不知二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 这话赵安然并不曾宣扬,也只有个别人知晓而已,她原本笃定不会有人声张,但...上善乐明是如何知晓的?莫非......她看向了一旁的柯云嵇,见他也正惊讶地抬头看着上善乐明,心知不是他,只是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的话? 她的身边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忍不住一个寒颤。 柯云嵇凛冽地眸子盯着上善乐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上善家族从不参与朝堂之争,亦不曾在官宦之家安插人手,只是这是真的吗? 百年不衰的上善家族为何会这般繁荣? 他不信上善家族置身事外仍可以这般逍遥,甚至历代帝王都不会去为难上善家族,是上善家族不足以威胁,是上善家族的置身事外让历代帝王不去追究? 可是又有几个家族能在朝代更迭中置身事外、长盛不衰? “上善少爷所说安然不明白?” 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会?她不会愚笨地去承认这诛杀之言,不管太子将来是不是储君,能不能登基,此时都不能从她口中传出这等言辞,不说靖王殿下不容她,就是太子殿下怕也不会容她,至于武德陛下......更不会容忍她这个小女子来说说穿他的计划。 此种言语若传入这三人得知,必然是一场硝烟之战,即便是胡乱之言,靖王殿下亦不会放过一丁点儿的可能,他必然要将一切遏止,一场厮杀便是免不了的了。 柯云嵇此时也异常紧张地看着上善乐明,手紧握着袖口中的短剑柄,只要上善乐明有一丝的威胁或者拿这话来说事,他一定不惜一切将他留下。 “二姑娘别紧张,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等谁也不是先知,我不过是听了传言才好奇地来求证而已,既然二姑娘不明白,那乐明自然是不会乱说这等诛杀性命之言。”上善乐明脸上依旧是不羁的笑容,仿佛刚才他是在话家常似的,丝毫不放在心上。 柯云嵇却不能就此罢了,上善乐明能说出这话,可见他也是下了功夫的。“上善少爷,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既然上善少爷这般说出口,就必定是有出处的,然儿....是我妻子,我如何不能将她置于险地,上善少爷若不说出个道儿来,今儿怕是不能善了了。” 说着话柯云嵇袖口中的剑柄已经露了出来,上善乐明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复又笑道:“柯少爷多虑了,在下不是那等长舌之妇,岂会乱说话?” 话虽如此,柯云嵇却是不放心的。 赵安然却是信了的。 上善乐明虽然有派人盯着她的嫌疑,但他若真有心要害她就不会在她面前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直接告诉陛下、靖王或者太子殿下就好,可是他没有那样做,足见他并无坏心。 安然明显松懈的样子,柯云嵇很不爽,她居然宁可信任一个一面之缘的上善乐明也不信任他,这让他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更甚者上善乐明称呼安然居然是二姑娘,明显地他也不承认安然是他柯云嵇的妻子。 柯云嵇怒色不掩,上前说道:“上善少爷还有事儿?” “我们夫妻要歇息了,上善少爷还不走?” 上善乐明无奈地看了一眼怒气的柯云嵇,站起身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赵安然没有明白地承认,但看柯云嵇同她紧张的样子,她确实说过这话,只是....究竟她哪里来的自信,太子殿下一定会继承大统。 “出去!” 柯云嵇收回得意的眼神,回身委屈地看向赵安然“然儿......” 见她僵着脸,柯云嵇也不好上前再痴缠,生怕她一生气以后不再见他,但是.....她羞涩薄怒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他好想好想上去咬一口。(未完待续 第161章 天亡? 夜风吹拂着披散地发丝,刘海扬起露出低沉迷茫的眼眸,嘴唇红润而微颤,轻轻地呢喃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亦没有人会知晓深夜对月,赵安然亦有如此茫然之态。 在柯云嵇面前她是羞涩且决绝的女子,在上善乐明面前她是极力隐忍的女子,在仆从丫鬟面前她从未露出茫然之态,她一直是这些人支撑下去的希望,虽然他们是跟着她,可她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只有在这样无人的夜里,她才会露出真正的心声。 她其实并不想要强大,也不想去承担责任,只不过一切都是逼不得已才挺身而出,若有她有一个慈爱的父亲,呵护她姐弟的母亲,有一个疼爱她一心一意的夫君,她又何至于此。 深夜里,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她救赫连家处于亲情,可对李云正又算是什么?即便是赵家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却要在深夜里担忧李云正的未来,或许她还是不够狠心。 她不想赫连家出事,却也不想李云正出事,李云正是大姐的夫君,他....虽然所仗非人,但他对大姐是真心的,这世上怕是除了李云正便没有更心疼大姐的人了,但李云正的心岂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至于柯家.....赵安然并不担心,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柯家在太子登基后没有被诛杀,但既然柯家能保存下来,就一定有后手。 楚家....暗处的楚家早晚会浮出,今冬进献丝帛的功勋楚家不会愿意分给赫连家,何况赫连家正被靖王追杀,躲藏于乡野,她又要如何去挽回? 金钱不算什么,能保住性命便是好事,只是外公性子耿直,若与楚家大少爷起了冲突,难保楚家不会生了灭口的心思,或许他不会亲自动手,但将靖王的爪牙引到外公面前还是可以的,那样的话....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将外公从楚家庄子接出来,只是要如何行动却是要斟酌。 ...... 仆从中,外公只认识沈青,这次仍旧需要沈青带人前去,她捋了捋鬓角,细声道:“沈青,你小心摸到庄子里,将计划告诉外公,深夜时分趁着楚家人休息连夜离开。” “要保证外公和舅舅他们....安全。” 沈青凝重地点头,他知晓此次任务的危险,若是被楚家发现....他哪怕是舍命也要保护赫连家人的安全。 她没什么人手,对沈青的要求却是强人所难,但她只能这样,畏首畏尾反而误事,而且她相信上天既然给了赫连家希望,就不会无故地再斩断希冀。 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份希望。 菊儿见姑娘紧紧盯着沈青离去的方向,安慰道:“老太爷会平安的。” “一定会的。”安然紧握拳头,手中的丝帕皱成了一团,“若外公有事,我不会放过他。” 他是谁?菊儿心中疑惑,或许是楚少爷,也或许是柯二少爷。 “姑娘,咱们要不要收拾行装?” 安然心中一紧,吩咐道:“不许收拾东西,要和平时一样,我们仍要在这儿住些日子。” 菊儿不懂姑娘为什么还要在这儿住着,但姑娘吩咐了她也只是听命行事,其中究竟姑娘想说便说,不说她也不去打探,该是她能知道的姑娘自然会说。 纵马疾驰,深夜的丛林小道上十几匹骏马飞奔,拥蹙着一辆马车趁月而行,马蹄地响声惊飞了林中回转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夜色低鸣。 马车中妇人搂着一双儿女,尽量不让颠簸的马车吵醒他们,见他们睡得酣甜,不由地勾起一抹笑。 “老太爷何必这么急着赶路,我家少爷自问对老太爷不薄,老太爷何至于连夜赶路,竟然也不打声招呼。” 前路被挡,拦路人正是朴家绸缎庄的管事,阴冷的眸子看得人很是心惊。 “保护好夫人和少爷姑娘。” 赫连城单手持刀挡在管事的面前,毫无惧意地对上他阴凉的眼眸,“大管事何必欺人,我赫连家数十万银钱已然打了水漂,难不成...楚少爷竟然还觉得不够?” 管事抬头看着横刀阻挡的赫连城,嘿嘿一笑说道:“赫连老爷,这天下间有哪个嫌银子多的?又有哪个放着白得的功勋不要?虽然不知道赫连老太爷为何那般笃定,但这到手的银钱岂有送还的道理?” 赫连争催马靠近赫连城,低声道:“一会儿我领人挡住他们,你带着儿媳和孙子孙女先走。” “爹,我怎么能...” “城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一把年纪也活够了,赫连家还需要你们延续,不得任性妄为,快走!” 赫连争低声在赫连城的耳边吼出声,赫连城看一眼赫连争,咬牙道:“爹,保重!” 管事既然能挡住赫连家的路,就必然有了充足的准备,岂会斩草不除根,只见他双手一拍,啪啪两声响,滋溜溜地从树上翻出了足有十七八个黑衣人,个个身姿矫健,怀有功夫。 赫连争一见,抬头望天,伤心道:“天要亡我赫连家!” 管事手指蹭过锃亮的剑刃,眸中冷光乍现,“少爷本心慈,要赫连老太爷能多活些时日,只是不想...您自个亲自断送了赫连家的血脉。” 赫连争此时才算是看清楚楚家人的阴冷嘴脸,果然是过些日子他们还是难逃一死,不过...即便是死他也不会轻易让楚家得逞,多少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管事借着月光看清了赫连老太爷眼中的坚决,轻笑道:“挣扎吗?” “杀!全都杀光,一个不留!” 阴冷如厉鬼索命,马车里赫连欣欣怕怕地缩在赫连夫人的怀里,颤抖着身子,赫连弋自从被教导支撑起赫连家就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此时听闻马车外刀剑相触的碰撞之声,脸色亦是煞白,全然没了那份小大人的气势,懦懦地缩在赫连夫人的身边。 闪出身的黑衣人中几人面面相觑,相互地眨眨眼,持着剑冲入了打斗的人群中。 第162章 相疑 ps 关关这两日会努力存稿的嘻嘻,虽然关关每天码字不多,但是关关会努力的哟! “这......” 赫连争看着眼前厮杀成一片的黑衣人,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赫连城亦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然逆转的一幕。 刚刚还是千钧一发的危险,骤然之间就脱险了,仿佛梦境一般。 然而,事实容不得他胡思乱想,沈青见两位老爷呆愣,忙催马上前催促道:“老太爷、老爷,趁乱赶紧走吧!” 赫连争反应过来,忙叫人赶路。管事见赫连家的人要走,大声吆喝着拦住,黑衣人却是一个个脱不开身,他亦是被人缠住不能追赶,只能干着急。 “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见赫连家的人走远不见了踪影才一个个调头就跑,全然没有理会身后之人的谩骂。 管事凝眉而视,忧忧叹息,赫连家已然知晓大少爷的计划,大少爷追杀赫连家又未成功,赫连家岂会轻易放过楚家?若是消息走漏,楚家.... 管事同黑衣人跪在楚家大少爷面前,楚朴冷着脸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都起来吧。” 管事同黑衣人相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应声起身。 “大少爷,是不是连夜通知老爷他们离开,若赫连家走漏风声,乡下庄子里会很危险,靖王殿下不会轻易放过楚家的。” “那倒不必。” “少爷?” “赫连家不会将消息透露给靖王,起码短时间不会。”楚朴翘起嘴角,轻轻地眨眨眼,“楚家在替太子殿下做事,即便有错也是太子殿下处置,赫连家若出卖楚家,太子殿下不会轻易放过赫连家,更何况太子殿下还要依靠我楚家,赫连老太爷是聪明人,不会碰太子殿下逆鳞。” 楚朴不担忧是假的,对赫连家的分析也很到位,但亡命之时赫连家究竟会鱼死网破还是沉默隐忍,他并不能百分的确定,可他也不得不如此,楚家暂时动不得,起码李云正离开上川之前,他不敢轻易动作,他只能赌...赌赫连家不会置赫连希于不顾。 赫连家若将消息透露出去,太子殿下或许找不到赫连家的藏身之所,但守在京城的赫连希便不会那么轻易的过关。 ※ “姑娘,不好了!” 安然刚刚靠着床边眯一会儿,竹儿就闯了进来,大声地吆喝着,吵醒了睡意惺忪的赵安然。 “竹儿,你也稳重些,别总这么慌慌张张大惊小怪。” “不,不是的,姑娘是...是老太爷有危险。” 安然骤然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刚刚跑回来一个小厮,说.....在城外林子遇上了朴家绸缎庄的管事,赫连老太爷......性命堪忧。” 安然苍白着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哆哆嗦嗦着嘴唇道:“传信的人呢?” “在门外等候着。” 明明已经让沈青悄悄地送外公和舅舅离开,怎么还是出事了?楚家....赵安然一脸的狰狞,她绝对不会放过楚家,哪怕是有太子殿下撑腰,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楚家! 靖王殿下...... 赵安然眼底划过一抹阴狠,李云正人在上川,她一定要让楚家血债血偿! “竹儿,替我更衣。” 竹儿不解姑娘这大晚上的要去干嘛,不过她见姑娘心情不好也不多问,直接拿了一套绛紫色的褥裙并着碎花的小衫替姑娘穿好。 “安然,稍安勿躁。” 竹儿见柯云嵇挡在了姑娘的面前,深深地舒了口气,她料不准姑娘要做什么,但看姑娘决绝的模样,她实在是提醒吊胆。 赵安然斜睨了柯云嵇一眼,眼中冰冷可见。 柯云嵇知道她将他想差了,可他还是敛了心绪,说道:“不用担心,你外公无事。” 猛地抬头看去,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心中有欢喜亦有愤怒。 “你派人跟踪了?!” 柯云嵇暗暗摇头,她还是...无奈地说道:“然儿,你一定要这样想吗?我就这么让你不信任?” 赵安然抿嘴不言。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自你嫁给我我便没有再想过放手,即便你讨厌我也罢,恨我也罢,我都不会舍弃你,虽然赫连家是太子党羽,但为了你我还是救了他们。” “然儿,靖王殿下远比太子殿下得圣宠,如今虽是远调边疆,但未尝不是陛下对靖王殿下的历练,终有一日靖王殿下会是顶尖的人物,太子殿下太过优柔仁慈,任君可为,然....过分的仁慈只会令江山为奸人祸乱,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掺杂朝政之事,你....只要依靠...” 他想说依靠于他就好,可...见她冷凝的眸子他说不下去了。 良久,赵安然抬眼看去,嘴唇动了动,说道:“你想要什么?” 猛不丁地说话,柯云嵇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茫然问道:“什么?” “你想要什么?” 他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体格好,他一定会被她气死! 他想要什么?她居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她难道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我是...” 支支吾吾了两个字,柯云嵇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转身背对着她道:“你外公没事,过几天沈青回来你就知道了,你安心等消息吧。” 见他落寞而去,赵安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不舒服,可她仍旧是什么也没说地回屋了。 她用力捏着袖口,紧紧地拽着衣衫,皓齿紧咬。难道她想误解吗?若不是他做过那些事,让她没办法再相信他,她又怎么会如此狼狈?都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她已经赔了一生,这一世她一定不再犯一样的错。 柯云嵇不是她的良人。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可他就像是飘浮在眼前,赶也赶不走。 柯云嵇忍着怒火,眼睫轻轻眨眨,修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口中喃喃地碎念道:“总有一天我会要你看清自己的心,总有一天......” 第163章 喜讯与噩耗 安然泪眼婆娑地望着天空,明明是她给了他气受,可她为什么还是觉得受尽委屈? 不自觉地苦笑,她是被他宠坏了,她任性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抛下她,她赌气毒舌是因为她知道即使伤了他他还是会追上来... 原来...她一直信任他。 用力地摇摇头,不许再想了不许再想了。 脑中不断闪着他醉酒怒气冲冲地冲向自己,那么暴虐、那么残忍,没有丝毫的温情,他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从前她从未细看过他,仔细回想起那时,他似乎也很是恼怒,甚至......甚至眼中带着狠毒的恨意,为什么? 她一直都活在讨好他、争取他的生活里,从没有去注意过他究竟为什么在醒来后就对她那般怒火,那时候的他应该是不认识她的,起码不会有误会,即便是心中不舒服柯云展的替婚,始终她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人,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那么疯狂地摧残她? 心里有了疑团,却无从下手,前世已经回不去,这一世她不会再踏入柯家。 但她不能掉以轻心,那个人究竟是谁?前世他能让柯云嵇发疯,今生难保他不会再一次令他失控。 柯大夫人不会,她是柯云嵇的母亲不会去破坏儿子的生活,即便她不喜赵安然也不会去触怒她的儿子,何况那时柯云嵇刚醒来,柯大夫人心疼还来不及如何会去挑唆这些? 难道是无双?安然摇头否决了,不会是无双,她不会在柯云嵇刚醒来就去刺激他。 那么会是谁呢? 李姨娘、焦姨娘的手断不会伸到柯家来,柯二夫人当时是有意拉拢于她,并不会去害她,三婶娘是小门户之女,同三叔在一起已然不易,更不会轻易惹事,至于四婶娘.....四婶娘是舅**妹妹,对她有帮扶援救之恩。 柯家的几房都没有动机,甚至就连动手的可能性都很小,毕竟柯家的家业是柯云展继承,柯云嵇人风流不上进,这般的人是不会挡路的,更不会是后宅争夺算计的对象,那么整个柯家还有谁?只有那几个小姑子...... 二姑娘云瑶同她关系最好,时常来屋里和她聊天解闷,大姑娘云倾年长,很有姐姐风范,她很少同她打交道,三姑娘云惜性子刁蛮些,但人很单纯,年纪最小的四姑娘云韵......倒是精灵剔透玲珑八面,倒完全不似八岁的孩童。 她似乎同那时的安雅不错.... 安雅!? 她怎么可以忘记了安雅! 是啦,一定是柯云韵同安雅串通好了,怪不得,怪不得柯云嵇那么轻易地就着了安雅的道儿,根源原来是在这里,柯云韵没少从中作祟。 赵安然恨得牙痒痒,她自问对柯云韵不错,为什么她要那样对她? “姑娘,沈青回来了!” 菊儿一脸喜色地进门,见自家姑娘一脸怒气,忙收敛了笑容,上前说道:“姑娘?” 安然松了口气,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笑容,“你是说沈青回来了?” “是的姑娘。” “快让他进来!” 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外公的消息,目光殷切地盯着门口,沈青一见安然先是福身行礼,起身马上说道:“...对亏了黑衣人搭救,否则真的是凶多吉少。” “外公他们可有受伤?”一听凶险安然脸色苍白着哆嗦着嘴唇问道。 “并没有受伤。” 安然知晓是柯云嵇出手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手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能人,他......他究竟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她突然发现重活一世,她一样地不了解柯云嵇。 ...... 手握着信件柯云嵇凝重地叹息,辗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是拿不定主意,去边关参与战事.....那他就要离开上川,再同安然一起便不知何年何月,到时候安然身在何处他也未必清楚。 “少爷您要早做决定,郓州情况危急,靖王殿下急令要您和大少爷连夜去边关。” “你去告诉大哥,让他先行,我......我随后。” 柯云嵇徘徊在安然的房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几次伸手意欲叩门,却是抬起手来又叹息着放下来手臂,几经犹豫却已是露重更深时刻,室内灯烛已灭,看不到窗棂上的俏影。 ※ 这几日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可哪里不对劲赵安然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想了想好几日不见柯云嵇来烦她,问道:“菊儿,柯云嵇呢?” 菊儿心中低笑,她就知道姑娘其实还是惦记着柯二少爷的,嘴上虽不说可心里是有他的。柯二少爷那日将她寻去,细细交待了他的去处,并要她将郓州之事瞒着姑娘,她知道二少爷这是为了姑娘好。 “姑......” “二姑娘不是挺讨厌柯二少爷的,怎地还问起?”上善乐凡也不让人说一声,径直就进了屋子,好在赵安然都已经收拾妥当。 赵安然不悦道:“上善少爷不知叩门的?” “见门开着想着你必然收拾妥当了才进来的,下回一定敲门。”上善乐凡眉尖微挑,意味深长地说道,“二姑娘果然不知柯二少爷为何离开?” 她该知道吗?赵安然心中气愤又纳闷,他走不走是他的事与她何干。 菊儿在一旁有些紧张,眼睛直直地盯着上善乐凡,心已经悬了起来。 乐凡见她未语,继续道:“郓州眼看要被凌军破城,柯二少爷自然是去支援靖王的。” 郓州破城,居然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听说! 抬眸看向菊儿,见她一脸愤恨地瞪着乐凡,脸色很是不好,顿时明白他说的是真的。若郓州破....那,那笙儿岂不是危险? “菊儿!” 菊儿忙愤愤地瞪了乐凡一眼,低头向姑娘赔罪,并如实将柯云嵇的交待同姑娘说了。 赵安然一听脸色煞白,怎么会提前了?不是明年初春吗? 屠城......士兵尽死...... 凌军的狠毒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她虽未曾目睹,耳闻便不敢去想,可见凶残。 不,她不能任由安笙在郓州。 第164章 窝里刀枪 这一世,赵安然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她凭着已知的危险已经改变了赫连家的命运,她将弟弟送走也是想让他有一个锦绣前程,而不是置身危险。 若她能预知未来,她宁可安笙庸庸碌碌一生,也不愿他身陷囹圄。 天色将晚,赵安然始终安定不下心思,也顾不得此时暮色沉重,连忙叫了陈嬷嬷、沈青一众人来,“沈青你去叫小厮们都别歇了,马上备了马车,咱们连夜赶往郓州。” 陈嬷嬷不赞同地道:“姑娘不可!” “嬷嬷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此去凶险,只是我不能不管安笙,没见到他人我不放心。”赵安然也不去看陈嬷嬷青凝的脸色,忙叫人去收拾行装。 任陈嬷嬷如何阻挠,都没有阻止住赵安然去郓州的脚步,马车因快速地赶路而摇摇晃晃,车内赵安然晃得头昏脑胀,却始终紧皱眉头强撑着身子,她一心想着边疆处的安笙,这点儿的苦根本不算什么。 原本就已然消瘦的安然,此刻脸色蜡黄又苍白,浑身脱力地躺在马车上,颠簸着前进,菊儿几次要停下休息都被她拦了下来。 一日不到郓州,一日见不到安笙,她一日不得安心。 “靖王殿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 好容易来到郓州边界,却被阻拦在了城墙之外,荒山野岭丛林茂木,一人高的草丛一簇一簇地将城池道路团团围住,月高风凉的夜里安然蜷缩在马车里,同陈嬷嬷、菊儿、竹儿挤在一处抱团取暖。 见陈嬷嬷几人已经睡实了,她爬起身做到马车外面,借着月色呆看着眼前的丛林。 想起安笙小时候的乖巧懂事,他总是听话地背书习字,从不惹她生气,自从将他送走跟随尤先生游学,她亦有许久不见他了,当年离开时天真可爱的安笙,这时候也不知是如何模样? 赵安然叹了口气,就今日所见,只怕郓州城远比她想的要危险许多,甚至凌国天衣卫队的人没准已经摸进了郓州城。 心中一紧,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 凭着赵安然一介女子同几个丫鬟小厮是进不了郓州城内的,除非她能联系上范凌,但是要从城外联系上范凌何其艰难,更何况如今兵临城下,范凌日夜守城哪里能脱身。 “沈青你仔细盯着些城门,要是有动静就叫我。” 沈青应声与另外的小厮轮着班盯着城门,直到天色蒙蒙亮仍不见一人出入,饶是沈青也不由地心中疑惑,即便郓州城危险也不至于无人通行,毕竟这头城门同鄞州、孟囤相邻,粮草皆是从此门而入,如今何故竟是不见人? 后方补给之重靖王难道不知?便是懵懂之人也知晓其中轻重,靖王岂会明知故犯。 犹疑片刻,沈青躬身在马车外恭谨道:“姑娘这城门似乎不对劲?” 赵安然探出头正瞧见城门之处,此时仍旧不见一人,蹙眉道:“昨夜也没有人出入?” 沈青凝重地点点头。 赵安然抬头望去,只见城楼上偶尔走过一两个巡逻的兵士,并不见大队人马在此守候,虽说此处紧邻孟囤、鄞州,但凡是都有万一,何故竟然连着守城之人都不在?难道都去了另外的城门? 眼下并没有听说郓州至危,怎地竟然调兵遣将了? 谨守城门不得入内,安然远远地看着城门口站着寥寥无几的人,心里乱作了一团。 “让开!让开!” 疾驰地马蹄踏着尘土飞扬奔走,身穿银灰色铠甲的戍边兵士大声地在城下喊话:“开城门!我等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相助靖王殿下!” 守城之人顿时眼中泛光,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欢喜过望而忘记了查看来人的身份函件,打开了城门就放行了。 赵安然被挤到了一边,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陛下派人相助靖王? 她虽然不明白朝堂之事,但靖王在郓州并无丝毫不妥,这般堂而皇之地派人相助是何道理?便是太子殿下怕也不会轻易许人来助靖王。 三四个颧骨微凸,目光冷凝寒霜的人跨马而坐,居高临下地看着牵马的士兵,低眼之际划过一丝阴毒之光。 “且...” “姑娘!” 沈青连忙喝住了赵安然,站在她的身侧,生怕她喊出声,若非她是主子,他没准立刻就捂住她的嘴了。名言人一看就知道这三人不好对付,姑娘出声岂不是惹祸上身? 赵安然知道自己性子急了,可她也是怕万一。万一这几人正是凌国天衣卫队之人,那安笙在军营里岂不是有危险? 没等她想清楚其中关键,只听“啊!”一声守城的小士兵瞬间倒在了血泊里,安然一阵心悸,暗自后怕地想道,幸好沈青拦下了她,这才躲过了这一关。 城门打开,三人换下了守城的衣衫,这才慢慢悠悠地晃进了城内。 赵安然几人见他们走远,这才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安然轻轻地拍一拍左胸,暗道好险。 站在城外看着敞开的城门,赵安然才觉得自己真的是软弱无力,就连呼吸也已经是紊乱不堪了,她不害怕是骗人的,内心里的惊惧如波澜一般一层推着一层前进。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记得天衣卫队是深夜入城,此时怎会凌晨一早夺门而入,甚至不惜暴露身份杀了守城的士兵!是凌国自信到可以明目张胆地对峙,还是其中另有阴谋? 无数个念头自赵安然心中一掠而过,抬眸望去,城门上两个兵士鬼鬼祟祟地一闪而逝,她忽然想起...... 杀了守城兵士的未必就是天衣卫队,从相反方向而来的人只会是大乘国人,如此短时间,即使天衣卫队的高手不日不夜地攀爬,要翻过腾山谈何容易,何况以丰如炼的性子,断不会让珍惜的天衣卫队冒险,那么,这三人的身份可以说是呼之欲出... 脑中正闪着太子殿下阴冷的目光,眼前忽然一黑,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人就不省人事地倒下了。 第165章 酒肆之遇 抬手屋里软软地臂膀硬撑着床榻,赵安然坐起身子看着眼前陌生的屋子,陈旧却干净整洁,用得很久看着就有些破旧不堪的桌椅,赵安然心中惴惴不安,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沈青同嬷嬷菊儿她们,怕是凶多吉少了,脸色煞白地睁着眼睛,呆愣愣地不知想些什么。 “醒了?”上善乐凡笑眯眯地进屋,见她坐在床榻上发呆,亲手接过身后小丫鬟的羹汤,“喝些粥吧,正好攒些力气。” 赵安然没有张嘴,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上善乐凡,“跟着我的人呢?” 上善乐凡见她严重带怒也不生气,端起粥碗放到赵安然面前,“你想见到他们就把这些吃了。” 他怎地突然这样好? 赵安然心不甘愿却也不得不按着他的意思来办,好容易一碗粥下肚,身上也有了力气,站起身子手腕轻轻地捏了捏,不错! “这是哪儿?” 上善乐凡调笑着道:“你不是想进郓州城的?如今进了城你是后悔了?” 赵安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将她带进了郓州城!她一直没有将上善乐凡放在眼里,毕竟上善家族虽然在太子登基之后也算是得力臂膀,但并没有柯家和楚家那么权高位重,却没想到上善家族竟然比她知道的更加厉害。 看上善乐凡嬉笑的脸庞,第一次郑重地审视了一番。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上善乐凡收起嬉笑的脸,凑到赵安然的脸庞跟前,道:“我若说是为了你......” 心猛然一颤,眼睛抬起看向了一脸认真的上善乐凡,见他双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双颊蹭地绯红,忙低头别过脸去。 “哈哈哈....” 突然的笑声赵安然猛地抬头,见他正嘲笑自己,忽然意识到方才自己的羞赧,他....他竟然作弄于她!胸中堵着一口气,忽然抬腿一脚踩到上善乐凡的脚趾上。 “嘶~” 上善乐凡龇牙咧嘴地抬起脚,恨恨地瞪了赵安然一眼,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好心没好报,好歹他还把她带进城了,她竟然以怨报德。 见他抬脚坐在那儿半天脸色没缓过来,安然心里一虚,忙坐正了身子,喃喃说道:“要紧吗?很疼吗?” 疼不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可见她双眸含羞带怯又愧疚心虚地模样,心里不知怎地便不想为难她了,虽然确实也不怎么疼,他缓缓地抬头看向她道:“没事,不疼。” 他越是这样说,安然的心里越是觉得不舒服,仿佛是她做错事却偏要他来宽恕于她一样。 倔脾气上来,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心里烦躁地很,尤其是见他坦然自若地放下,微笑地看着自己,安然俯身行礼道:“对不起,我方才并非是有意,只是....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乐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紧紧地握着拳头,仍旧嬉笑着。 “郓州城正全城戒备,入夜后街上是不允许走动的,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吧。” “啊!?” 赵安然双眸闪烁,左右手交叉紧握,眉头紧蹙不展,郓州有腾山为屏障,即便是天衣卫队亲临也不会月余就能侵入,城内怎会如此紧张?安然可以改变亲人的命运,凭借的就是她能够预知,但眼前的局势已经超过了已知,有些事再不是她能把握的了。 见安然魂不守舍,乐凡蹙紧了眉头,“怎么了?” “跟着我一起来的人呢?” “人多太显眼,安置在城外,我派人保护着,你放心。”乐凡凑近了安然,鼻息间的温热气息打在她的脸上,低眉的她脸上顿时红晕了,乐凡心中莫名地颤动了一根弦,“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去军营。” 安然惊诧抬眸,“你说真的?” “一早有人接应,快早些睡吧。” ......可见是真的。安然微微垂头,轻声道:“谢谢你。” 上善乐凡转头笑了笑便出了门。 乐凡站在不远处看着熄灭了灯烛的屋子,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的颤动,她那温温如烟地笑靥,恹恹蹙眉地哀伤.....什么时候起已经让他忘不掉了。 她不会同自己有交集,更不会为自己心动。乐凡闭了闭双眸,再睁开眼已是双目清明,不管他究竟对她有什么心思,他不能置上善家族不顾,接近她本就并非单纯,能得她的和颜之色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安然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看着月色辉映下炫白的轻纱,幽亮的眸子在夜幕中微微眨着如闪亮的星似的。深夜时分,疲惫的眸子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 “醒醒!” ※ 兵临城下,就连平日里爆满的酒肆里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在吃着小酒,街道上小摊贩也大多懒得摆摊,街上少见人走过,偶尔的一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两个贵公子打扮的人进了酒肆,两碟小菜一壶小酒。 “在等人?”娇俏的俊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赵安然,她用仅二人能听到的低声细语问乐凡,怎地不直接去军营。 酒肆是最鱼龙混杂之地,是探听消息最方便之处,乐凡没有同安然解释,将筷子递给她说道:“先吃些东西,他....一时半刻可能脱不开身,耐心等就是了。” 潦潦地吃了几口饭食,安然眼睛不经意地瞄着街上来来回回的行人,看向屋外的目光攸然凝滞了起来。“先生!” 可惜尤先生正脚步匆匆地走着,并没有看到她,当然即使是看到了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远远地见他神色慌张,又不见安笙跟在他的身边,安然心中一紧,难不成....安笙凶多吉少?但凌国军队并没有破城而入,怎会如此? 她站起身子人还未追出去,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站在了桌前,见乐凡正笑看着他,这才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坐在了安然的对面,同乐凡相邻而坐。 “乐凡,你要去军营?” 这人看着就给人一种冷剑的冰寒之意。 乐凡冲他一笑,向安然介绍道:“这是范凌将军。”乐凡看一眼呆愣地看着范凌的安然道,“这位是赵家二姑娘。” “范.....范凌!”安然颤抖着手臂,激动地说道,“你.....你可是见过.....” 第166章 混入军营 ----☆---- 腾山之隔,沦陷的南腾城一如往日的繁华安逸,全然没有沦为他国之奴的荒凉与卑贱,丰如炼正傲立山峰之侧眺望着腾山以北郓州局势。 赤黄锦衣少年行至丰如炼身侧,恭谨地躬身说道:“将军,郓州探子密信,靖王殿下招来了柯家兄弟,来相助靖王守卫郓州。” 丰如炼微微颔首笑道:“柯家兄弟?靖王倒是会找人!” “郓州城的情况怎么样?可都准备好了?” 丰如炼没有细问柯家兄弟的事情,眼中流波乍现,就算是柯家兄弟来了又能如何?有他丰如炼在,郓州城势必是凌国囊中之物,何况天衣卫队经过他这么些年的训练,又岂是吃素的! 锦衣少年回道:“天衣卫已于昨夜入城,不出七日便会传出消息。” 丰如炼抚摸着手上的扳指微笑道:“好!靖王就算是将柯家兄弟二人尽数叫来也无济于事,我凌国的铁骑必将踏上大乘的国土。” “柯家大少爷已经入城,二少爷却未见踪影,将军....属下是不是再令人查探?” 丰如炼闻言蹙眉抿嘴,柯家兄弟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眼下天衣卫已经进入郓州,再去查探若是打草惊蛇反而误事,况且柯二少爷未曾入郓州,便无需顾忌于他,要紧的是与郓州城内之人联络上,七日之后挥兵攻城。 “不必,你下去将七日后攻城事宜安排妥当,三路兵马合而为一,从腾山正面攻入郓州。” 锦衣少年抬头看去,见丰如炼眼光如炬地看着前方,眼底流露出得意之色,他眼中的流光泛着势而必得的光晕,知晓他不能左右丰将军的决定便闷声出门准备。 郓州城内靖王同柯云展同坐一屋,柯云展歉意地一笑说道:“二弟他中途有事改道而行,但必不会耽搁殿下的大事,还请殿下宽恕。” 靖王本不拘小节,柯云展又是他用得上的人,柯云嵇虽然也在召见之列,但他只是顺便而已,他要用的人只有柯云展而已,柯云嵇空有皮囊内里草莽,靖王请他来也是有备无患而已。当然,他也不否认柯云嵇之才,但柯云嵇是赵家二姑娘的夫君,二姑娘究竟死没死他不确信,但柯云嵇的心已不单纯他却是看得明白。 赵家二姑娘是谁!这是毋庸置疑的,同赫连家亲近的二姑娘,维护二姑娘的柯云嵇,如何都不可能为靖王重用。 “无妨。”靖王既不在意也就不去深思,他不入城,靖王也不打算追究“云展,天衣卫队就在城南扎营,腾山是大乘屏障,但本王素闻丰如炼善用奇兵,凌国已占领南腾多日,不见攻城,你看这其中可有诈?” 柯云展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兴文,他是两代朝臣驻守郓州的名将,这种兵家之事他应是了若指掌,现今靖王竟然直接问自己却不去问他,可见靖王对王兴文的排斥甚至是怀疑。 王兴文鞠躬尽瘁地守护大乘江山,得来的也不过是微末的信任,若非不得已怕是王家已然被灭,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靖王既然不信任王兴文,为何能对王耀文那般的重用,他们可是亲兄弟! 不去想那些事,仔细地将郓州的战事想了想。 郓州虽是兵家要地,亦是兵家险地,有腾山作为屏障看似牢固,但实际上腾山既是屏障也是阻碍,南腾落入凌国之手就是最好的证明。南腾失陷郓州却不能出兵夺回,只能在腾山之北驻守,以防凌国军队入侵,出兵...是一步险棋,有腾山之隔不论是凌国还是大乘,谁先动谁就失去了先机。 腾山是大乘的屏障,何尝又不是凌国的屏障? “殿下,以云展之见,此番不宜出兵,兵家有出奇制胜之略,不若派人秘密潜入南腾,里应外合将凌国驱赶出境。” 王兴文抬眸看了一眼柯云展,瞬间又合上了双眸,期间无人看到王兴文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柯云展之法可谓是同丰如炼如出一辙,只是天衣卫已经潜入郓州,柯云展的办法是好,不过已经失去了先机。 军营的西北角,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换上了大乘士兵的军服,较高的一人见另一人脸若葱脂,凝眉思索了片刻,蹲下身子在手上抹了些土渍,伸手在另一人的脸上蹭了蹭,她嫩白的小脸儿瞬间成了土猫模样。 “你干什么!” “你这模样若是在军营里被好色之徒看上,你以为会如何?” 小个子的兵士瞬间红了脸颊,她正是混入军营的赵安然,而另一人便是上善乐凡。乐凡之言她明白,在大乘男子之间也有那等事,她是晓得的,只不过在军营她没有想到罢了,被乐凡一提醒,瞬间脸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愤。 “快走!”乐凡见不远处正有几个兵士走来,忙拉了一把安然,将她拽离了这边。 安然被他猛地一拉差点儿踉跄到地上,好在有他扶着倒也没有摔到“你干什么?” 乐凡被她一问,见身上的打扮才想起,他们现在是士兵,大可大大方方地同其他人对上,偌大的军营能认识彼此的又有几人?不认识那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二人坦然自若地从帐篷前走过,安然正要开口问乐凡怎么能找到尤先生,帐篷里走出一人,见她正好就在帐篷外,随意地一嗓子吼道:“你是哪个人辖领的?” 安然身子一僵,胆怯地抬头对上这人凶煞的目光,勉强撑着身子,脱口而出道:“范将军。” 那人忽而一笑,说道:“原来是范凌,正好,靖王殿下要找范将军,你去叫范将军过来,就说靖王殿下急事相商。” “是。” 忙答应了一声,她站着身子等那人进了帐篷才深深地舒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的紧张,她...刚入军营,哪里知道范将军在哪个帐篷? 抬头求救地看向乐凡,委屈地说道:“怎么办?” 第167章 阻止 乐凡也是无语。 他同安然二人都是初来军营,就连营帐都没分清楚,又怎么去找范将军。 眼睛瞄见远处一人忽闪一下躲到帐篷后头,乐凡顿时嘴角微翘“有了!” “什么?” 安然苦闷加苦恼无奈地看向笑着的乐凡,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远处,她急忙地跟上,见她跟来,乐凡转身阻止让她等着,他则是绕过帐篷闪了身。 只一会儿功夫乐凡同一个一看就是老兵头子的人说着什么,这人还不住地点头,脸上笑眯眯地同乐凡不住地恭维“这位小哥你且去就行了,范将军那我一定将话传到。” 这老兵头见乐凡走远,默默地叹息一声转身去传话了。老兵头别看他人长得不怎么精神,脸上也有很多胡渣,他却是个极其有颜色的人,一眼见到乐凡便知他不是寻常人,甚至从他举止上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儒雅高傲,那种高高在上的傲然之态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虽然感觉其中意味非同一般,但他也并没深思,有些个天生贵胄就喜在军营里历练,没准他遇见了达官贵人也未必,心中隐隐地有些窃喜。 “范将军,靖王殿下有请。” 范凌正和尤先生、安笙在帐子里商议战事,外面冷不丁地话语传入帐篷,范凌眼中闪过凝重寒光“知道了。” 帐子外头老兵头浑身一哆嗦,忙轻吐口气离开了。 听帐外脚步声,范将军看向尤先生道:“先生,郓州危险,不若您带着小师弟连夜离开吧,靖王殿下不知您和小师弟身份,若是有一点儿风动,您和小师弟就走不了了。” 别的不清楚,小师弟的身份他是知道的,靖王对赫连家的忌惮与不容,他如何都不能让先生和师弟置身危险,再说凌国天衣卫亲临,郓州确实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殒命沙场,他不能看着先生和师弟明知此地凶险,还让先生在这儿。 “行,明天我们就走,晚上就不了,越是这样越引起人注意,大大方方地出去才不会让人多疑。” 尤先生想了想觉得范凌说的有道理,当初来郓州本就是冲着他在,有人顶着他和安笙会比较安全些,有实战的校场他能多教导安笙一些多看多实践,倒没料靖王殿下竟然亲临,原本的打算也只能取消了。 同靖王遇见......他不敢,也不想冒险,安笙是他老来弟子,亲儿子一样带在身边教养,他也不想看着他小小年纪的就.... “先生不可!” 突然闯入的人,闯入的声音,范凌手握重兵起身挡在尤先生面前,眼睛直盯着进了帐子的二人“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军营重地!” 范凌并没大声叫人,眼下尤先生同小师弟在,他不想惊动的军营里的士兵,动静一大靖王势必察觉,到时候.....小师弟虽然容貌易了,但毕竟年岁小,万一在靖王面前漏了嘴就不好了,何况他私自将人放入军营也是不该。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跟随着老兵头而来的赵安然,她见外面守卫远离,便让乐凡投掷了一颗石子,制造了小小的动静趁机溜进了帐篷,一听尤先生的话,她忍不住阻止了。 “先生,是我安然。” 范凌不认识他,但尤先生认识,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尤先生身后的小男孩儿,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一年多不见,笙儿他长高了,人也比以前精神了,身姿挺拔地站在尤先生的身侧,昂首挺胸,内里的一股子儒雅却不掩的傲然,她知道尤先生很尽心。 上前躬身行礼“辛苦尤先生对......的照顾,安然感激不尽。” 尤先生此时看清楚这‘小兵’的面容,见正是女扮男装的赵安然,心中唏嘘,口中道:“我同你外公相交,笙儿又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他陪伴在我身边,我很满足,他......我尽心地教导他,也是我的私心。” 私心?谁能没点儿私心。 尤先生意思赵安然多少能猜到些,她和安笙孤苦无依,有父却似无父,母亲早殇,若有尤先生对安笙贴心呵护,她亦是求之不得。 眼下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安然抬眸看向了范凌“范将军,此时不可让先生和...出军营,郓州城看似固若金汤,其实不然,天衣卫已经潜入郓州城内,只等时机成熟....”屠城...这样的字眼她不能说,太严重,也太震撼。她一个小女子如何得知这些,能知晓天衣卫潜入郓州城内已经教人疑心,她再多言只会更加令人防范。 果然,众人看向她的眼光已经不一样了。 她强撑着身体,绷得直直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范凌“范将军,当下最要紧的是加紧防范,天衣卫不比平常军人,个个实力非凡,若他们在城中祸乱,百姓之灾,亦是大乘之祸乱。” 几人皆是眉头紧锁,尤其是深知安然此人的尤先生,他对她所言并无半点的疑惑,虽然他也知道这般轻易相信一个女子不是他的一贯作为,但赵安然以往在赫连家的远见,他...深以为她是胸中有丘壑之人。 “丰如炼此人亦不可小瞧,凌国陛下既然能派多年前败于王大人之手的他再度而来,此番必定准备充分,郓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尤先生此时不可离开军营,万一....天衣卫潜伏在城中,我怕刀剑无眼,伤了...他。” 这里的人只有上善乐凡没明白赵安然口中的‘他’是谁,其他人皆是心中了然。尤先生身后的少年紧攥着拳头,嘴唇动了动终是在赵安然的逼视眼色下没有出声。 隔墙有耳,不是赵安然不信任上善乐凡,而是在营地里随处可能有靖王眼线,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范将军,靖王殿下有请。” 帐外士兵传信,赵安然浑身一紧,脸色忽变,上善乐凡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见她看过来才轻轻摇头,示意她安心。 范凌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眼色,自己则是撩开帐篷走了出去。 第168章 知晓 关关这章字数不够,先就这样了,上班来不及码字抱歉呢。 ----☆---- “丰如炼也不过如此,殿下何不趁他不备突袭,届时即便是天衣卫皆尽出动,也是于事无补。” 听了这话,范凌吓了一跳,丰如炼岂是一般的鼠辈,竟然如此的轻敌,换做没有同丰如炼对弈过的人也就罢了,偏偏竟出自王兴文王大人之口,这便教人匪夷所思了。 范凌不禁担忧地看了一眼帐篷,靖王说道:“王大人乃大乘名将,对付丰如炼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十年未见,王大人只怕也不晓得丰如炼的底细,他十年前能同王大人打个平手,焉知十年后不会进益?” 撩开帐子范凌走了进去,正好接住了话茬:“殿下所言甚是,丰如炼此人善用奇兵,又心狠手辣,此次又亲率凌国最精锐的天衣卫出征,万不可轻敌。” 王兴文心中憋闷,他几次撺掇靖王行兵之策,每次都被范凌拦下,这也就罢了,他是靖王的心腹,他是动不得,可郓州是他王兴文的一亩三分地,怎么竟然靖王来了,跟换了做主的人似的。 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抬头顺着帐帘看向外面,天色昏暗,已是日暮西斜之势。 王兴文心中着急面上却是恍若无事,他双目炯炯地看着刚进帐子的范凌,口气傲慢轻佻道:“范将军未免长他人志气了些,丰如炼虽说是足智多谋,但有殿下亲自镇守郓州,士气大增又有王某在此,任他丰如炼再是聪颖,难不成还能有三头六臂?” 轻蔑地一笑,继续道:“天衣卫固然身手不凡,郓州有腾山天然屏障,岂是凌国能轻易越界的?范将军多心了,再者有范将军镇守,天衣卫难道能在将军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想来,丰如炼不会那没脑子,更不会轻易令天衣卫犯险。” 天衣卫潜入郓州根本就不会有危险,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大乘军是被动的,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天衣卫的险境,甚至...军营中没准就有天衣卫的人。 他早就听说凌国的天衣卫并非是像军队一样的训练,而是细作一样安插在各地,大部分的天衣卫会在凌国接受训练,但也有一部分是潜伏在大乘的内部,只待关键一刻派上用场。 在范凌看来,此时正是时候,具体的日子他不清楚,但凌国来势汹汹,颇有志在必得之意。 范凌按下心中的怒气,跨身跪挡在靖王面前。 “殿下,臣有异议。” 靖王口中吃着侍婢剥好的果子,很享受地闭幕养身,丝毫不关心这二人的争端,悠然自得地品鉴着新鲜的蔬果。 沉默了半晌,靖王殿下才说道:“依范将军之见呢?” 不等范凌开口,靖王殿下眼光如鹰锐剧地看向范凌,抬眸见不经意地瞥视,眼底匆而一闪的狠辣。 范凌丝毫未察觉靖王的异样,侃侃而谈道:“天衣卫极有可能已经潜入郓州城,以臣之见,须得立刻调兵遣将严加防范。” “天衣卫潜入郓州?”王兴文冷笑出声,鄙夷道“郓州日夜守卫,又有上千士兵不停地巡逻,若有天衣卫潜入郓州,岂能没有丝毫的动静?” “范将军这般阻止殿下出兵,莫不是有什么...” 靖王听王兴文一言,深邃幽深的眸子如鹰般扫视了过来,只把范凌盯得不寒而栗。(未完待续 第169章 劝说 见靖王这样盯着自己看,范凌心里也是一阵唏嘘。他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感慨,鞠躬尽瘁换来的只是主子的怀疑,这叫他情何以堪。他忠君,但同样也真心地为大乘着想,靖王误会他一片赤诚,却要相信王兴文的撺掇之言... 范凌硬着头皮问道:“殿下怎么打算?” 靖王殿下不置可否地说道:“方才我就在想,郓州究竟怎么就陷入了危险,郓州的地势谁都知晓,就算是天衣卫也不可能轻易入郓州。范将军所说天衣卫入城潜伏,本王相信丰如炼即便不如王大人,也不会轻易地泄漏行踪,范将军,你又是如何得知天衣卫入城的?” 他被靖王怀疑了,甚至可能直接打上了私通外敌的标签。 他想做忠君良将,但绝不会轻易将生命抛洒,既然靖王不认同他,那他就不再同靖王多言,抬眼看向王兴文,他微翘地嘴角分明的得意。 原本压在心里的话范凌此时也不说了,郓州的安危他虽然担忧,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让先生陪他落入危险,这辈子除了妻子儿女之外,就属先生在他心目中最重要了,他能有今日全仗先生引导教诲,没有先生就没有他的今日。 尤先生也教导过他,可以忠君爱国,但绝不可以愚忠。 靖王并非良善之辈,婧儿的下场他亲眼目睹,残忍到那种惨无人道的程度,他真怕将来靖王登基,误信谗言,他....甚至百姓会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 先生也说过,靖王的惨绝人寰也是当今陛下宠溺所致,幼时靖王也是单纯天真的少年,养在深宫陛下的过分宠爱将纯良的靖王养坏了,陛下有意无意的纵容,更是助长了靖王狂妄的气焰。他甚至怀疑,陛下是否刻意将靖王养成如今的残暴样子。 范凌是忠君之人,但绝对没有为不值得的人牺牲的思想,尤其是靖王明显已经听信了王兴文的意思,出兵...宜静不宜静的形势下,靖王执意派兵,他只能暗中去信给陛下,能阻止靖王的只有当今。 大乘天下人没有一个比靖王更无所顾忌,他一旦有了决定必然会立即实施。 王兴文对靖王亦没有多少的好感,不过是他生在了帝王皇室,有了贵重的身份罢了,除了这身外的世俗名利,靖王丝毫比不上他....太子优柔寡断,大乘江山后继无人,他不会平白将未来押到毫无希望的人身上,良禽择木而栖,他自然不会挑选这两个朽木。 况且他始终明白他是前朝宠臣,若非不得已当今不会放任他镇守郓州,眼下大乘无能人领兵,他暂且相安无事,但五年后、十年后呢?谁又能保证他的安枕无忧?他的身份终究是武德陛下胸中的一根刺。 靖王同王兴文商议行兵之策,范凌越听越是心惊,奈何不能开口阻止,一旦他说了忤逆靖王的话,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到时候就更没人能阻止这次行动了。 “范将军觉得是否可行?” 范凌看一眼王兴文,知道他是故意要将自己拖下水,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只要参与了谋划,将来的下场必定是血溅。 “王大人镇守郓州多年,兵策纯熟,范某就不指手画脚了。”再带下去也不知王兴文肚子里还憋着什么坏水,忙向靖王请辞道“殿下,臣营帐还有些事。” “去吧。”靖王在范凌出言阻止之时就已经不耐烦了,他听了王兴文的打算,立功的**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甚至幻想着重返京城时,太子无奈低头的模样,可以想见的高傲。 范凌抚着额头恍惚地回了营帐,坐定后,有气无力道:“王兴文撺掇殿下三日后出战。” 安然瞪大了眼珠子挺直了身子,待见众人亦是一脸震惊的模样,沉重地吐了。浊气,长长地叹息道:“外公,收拾行装离开郓州吧。” 再不离开就要成为倒下魂魄了,她不是不想救郓州百姓,只是她人微言轻,又势单力薄,自顾不暇哪里能腾出手来济世救人。 但凡安然之言尤先生都不会多疑,只是仅仅的预备战事就匆匆离去,未免小题大做,未曾开战就退缩? 尤先生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虑,说道:“虽说先动手就失了屏障,但郓州地势险要未必就会输,便是输也至少能撑三四月,何必急着离开?” 赵安然能怎么说,难道告诉尤先生这一站必输无疑,而且是一日天衣卫就攻入了郓州城,当夜里更是百姓都遭了屠杀?这些话是断不能说的,但她也不能任由安笙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先生,我是防患于未然,何况刀剑无眼,天衣卫固然在城外,焉知道他们没有人潜入城中?” 尤先生蹙眉,了然地点头,他能理解安然的心情,只是永远将安笙拘在身边,不经历磨难如何能成长? “我懂先生的意思,他不离经历磨难不会成长,但我宁可他一辈子不知世事,也不愿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哪怕是微末之险。” 安然态度强硬,就连上善乐凡都看出了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急切,或者说此次战役凶险非凡,郓州失手也未必?只是她究竟如何知晓这些?乐凡看向安然的眼光已经有了许多深意与考量,若她的担忧是真,那么....三日后的战事,靖王殿下必是完败。 凌国与大乘隔腾山盘踞南北,自来是纷扰不断,却也并没有大动干戈,不是大乘与凌国不想吞并对方,而是腾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既是大乘防范凌国的屏障,又是凌国防范大乘的屏障,利弊相合,这才是大乘与凌国多年未曾大肆兵戎的原因。 为何突然凌兵压境?又是出动了最精锐的天衣卫?凌国来势凶猛,是什么给了凌国必胜的信心?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秘密。 乐凡瞧瞧地看了一眼安然,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尤先生身后的少年郎。(未完待续 第170章 慌乱 赵安然是女儿身,范凌既然知道了便不会让她同兵士们挤床榻,便收拾了自己的营帐让她住了进来,当然夜里他还是要留在营帐里,真半夜里谁闯进来传话,他也能挡一挡。 安笙也被安置在了范凌的营帐,同安然挤在一处。 很久不见亲弟,安然双手摩挲着安笙的小脸儿,想起他小小年纪就随先生游历,本该是无忧无虑地时候,却被迫远走他乡,眼圈微红哽咽道:“笙儿。” 安笙已经不是那个缠着自己的小孩儿了,他随着尤先生外出这一年,见了许多事也学了许多东西,年岁小但学识见识却并不少,他也是没有父母亲人疼爱,只有一个姐姐。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人儿,姐姐对他的疼爱之心,他心中暖暖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亲姐弟也是如此,姐姐为他操心,为他千里涉险,他已顾不得那些凡俗之礼,紧紧地抱住了姐姐的脖颈“姐姐,我们明天就走。” 他不是不知道先生的打算,但在成名学识与姐姐相比下,他更想让姐姐安心,虽然郓州战事机会难得,也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只要凌国不灭或者大乘不灭,总会有再战的时候,他的姐姐却只有一个。 “笙儿!”安然无奈地摇头,笙儿是为了让她安心,她又何尝不明白,张了张口动了动唇。 “姐姐睡吧,明日要赶路呢。”映着昏暗的烛光,安笙的眼睛眨啊眨的,犹如明星般晶亮。赵安然的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微翘着唇瓣合上了眼睛,竟是一夜无梦,安睡如沉。 ※ “城门紧闭严禁任何人出入!” 街里小巷在鸡鸣的那一刻,郓州城就纷纷扬扬地闹开了。凌国意图压境的消息不知怎地竟然一夜之间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老百姓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行囊在城门排队,等着逃窜出城。 守城的士兵一见这阵仗....黑压压地人头窜窜,郓州城不下四一的百姓都已经收拾了细软准备投奔他乡,赵安然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还没有清醒过来,就听帐子外头的讨论之声,一下子呆住了。 走不了! 来不及多想,穿好了衣衫便冲出了帐篷,正碰上铁青着脸的范凌走了进来,忙紧张地问道:“城门为什么关了?” 她知道这是内细的动作,接下来便是屠城了....数十万的人就要沦为倒下魂。 “靖王要出兵的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也就是说,百姓们也已经开始要奔走他乡了,但是有靖王在...王兴文在,这些人怕是不容易跑出去。 “能送我们出城吗?”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范凌也是想了一夜才决定先送先生离开,哪里知道他还没有丝毫的动作,王兴文就带着靖王的命令封了城门。 见他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赵安然灰心地说道:“走不了了,是吗?” 范凌无可奈何地点头,说不出一个字。(未完待续。 第171章 奉命叛国 “安心在军营也好,外面谁知道有没有天衣卫的人混入其中,在这里我起码能保你们安全。”范凌尽量地开导安然,也做着最好的打算。 事有蹊跷,范凌也怀疑其中有诈,但走不了已经是事实,他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军营难道就一定没有天衣卫的人混入?赵安然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上一世的屠杀她记忆犹新,当初传入京城的消息,郓州军队是遭了重创的。可她也只能安心地躲在军营里,在城里更不安全。 还有两夜,赵安然心里盘算着怎么躲过这一劫。 见她心不在焉,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范凌也不去打扰她,让心腹人守在帐子外,自己则是到军营里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姐姐别担心,我们会没事。” 安然微笑着捏捏安笙的下巴,眨巴两下眼睛说道:“姐姐不担心,笙儿怕不怕?” “不怕。” “姐姐会保护你的。”安然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地将安笙圈在自己的怀里,抬头看向站立不远处的尤先生说道,“先生没有功夫,趁着天衣卫没有动手还是先打算一下藏身之处吧,军营虽说是大乘的本营,若天衣卫分散动手更不好对付。” 本来赵安然说的是‘若’,可身边的几人听来总感觉是很笃定,尤其她的眼神那么坚定,若非知晓她不会是凌国细作,他们定要怀疑她的居心了。 “侄女知晓很多事。” 尤先生环视了一圈,见众人都是一脸的疑惑,知道这话即便不说出来,大家心里也都存了隔阂,此时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反而更好,安然再能说出一些比较有说服力的话就更好了。 想的很好,却是没套出话来。 赵安然根本就没打算多说,她的秘密这辈子是不会同任何人说的,即便是她被赶出去,一样地也不会多说半句,但也不会少说半句。 “并不是每次都那幸运的。”赵安然的低喃感慨众人是听不明白的。 她心里很害怕,怕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幸运,她从来没有认为因为她的预知而能改变多少,俗话说江山易改命难改,她真是怕安笙再出什么意外。 青天白日出军营,更不会惹人怀疑,百日里进进出出的士兵很多,这几个人不会成为焦点,范凌坐在营帐里,和平时一样无异色地安排下去,令人到城中巡查。安笙人小无法混迹其中,上善乐凡带着他从军营的东角一跃而出,安然则与尤先生混在士兵队伍里。 “站住,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军营一步!” 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赵安然面不改色地站立其中,为首的士兵拿出将军赐予的军令,“范将军派属下一众到城中替换巡街将士,此乃军令符。” 守营的士兵结果军令符瞄了一眼,递给为首的士兵,“不行,殿下有令凡出军营者必须有殿下的手谕。” 士兵无奈只得转身回来。 赵安然一听,知道出不去了,军营中有凌国的奸细,而此人竟能说动靖王按兵不动,放任城中百姓任人屠戮,这人不会是范凌,那么只能是....王兴文。 想想王兴文的处境,没有君宠又是前朝能臣,若非迫不得已只怕早已经身首异处,王耀文是王兴文亲弟,焉能不知其中细碎,只怕王耀文也是同凌国有了牵扯。 安然揉了揉额头,她不明白靖王怎会如此糊涂!安于军营,只会给凌国可趁之机,平时靖王虽然残忍,但绝不会没脑子,以他对太子的戒心,对皇位的执着,必然不会轻易出险兵。 安然自来是恐惧靖王、躲避靖王,但从没瞧不起靖王,没有交集是最好的。若有可能她是永远都不想同靖王有牵扯,她不想让太子觉得赫连家脚踏两条船,那样只会害了京里的赫连希,太子登基更是会将赫连家连根拔起。 靖王出人意料的兵行险策,必定有自己的打算,或者说王兴文并不是自己要叛国,而是受命于靖王。 奉命叛国.... 真的是她想的这样,那靖王就太....他残忍率直,直来直去也许并不是他的真性情,武德陛下养出腹黑的太子,靖王岂会是白痴小白?! 苦笑地摇头,现在她也搞不懂局势了,若靖王真的是隐忍如此,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太子登基并没有将靖王如何,只是将他圈禁荣养起来,靖王党羽虽被太子抹杀了不少,但武德陛下毕竟养了靖王,宠爱了那么多年,这些都不是虚的,怎会不给他一点儿保命的东西。 面前的范凌没有任何的举动,定睛看着时而蹙眉时而叹息的赵安然,他觉得眼前的这姑娘真的是教人猜不透,她明显知道许多事,不开口可以理解,但被靖王的人拦下她竟然也没有多少焦急之色,同之前她极力要将尤先生同小师弟送出军营正是判若两人。 “范将军可否信我一言。” 范凌见她脸色忽而凝重,也收敛了心思郑重地听她讲话。 “靖王此人或许并不死表面这般,兴许他真正的一面很睿智,凌国突然来犯,必然有必胜的信心或者足够的好处,眼下太子仁厚得圣心,面子上陛下对靖王一如既往的宠爱,但一举将靖王派出京城可见靖王并非储君人选。” 安然抬眸看一眼惊诧的范凌,继续说道:“以靖王的心性本应该挥兵直入京都才对,靖王却选择了最不符合靖王性格的一种,靖王殿下安心戍边....储君江山拱手太子,这断不是靖王为人,除非边境有更甚于京城的好处。” 远在边境荒凉之地能有什么好处? 对上范凌疑惑的眸子,安然深吸一口气道:“靖王....或许同凌国....” 没有名言但此中深意是人都明白,靖王同凌国有牵扯,拿大乘的城池同凌国交易,未来储君的位子太子明显比靖王更有优势,靖王铤而走险亦有可能。 范凌骤然色变,结巴道:“如此....郓州岂非是,危矣。” 既然要联合就不能漏半点风声,郓州百姓虽不知靖王行事,但城楼处忽于职守却是人人看在眼里,腾山虽是郓州天然屏障,但没有一兵一卒守卫,岂能阻挡得了凌国天衣卫精锐,这些细节若经百姓之口传入京中,太子同陛下稍作思考便知靖王所图。 如此明显的把柄,靖王不会让人知晓,唯一能让人不得开口的只能是死。 屠城...... 传言乃大乘兵士杀戮...... 是靖王中计?还是那些人根本就是靖王派出兵士? 有时眼睛看到的未必真实,屠城之兵全都身着大乘将士的军服,反倒让人更加不会想到是大乘的士兵,物极必反,做得过了还是会让人怀疑的。 还有两日..... 该怎么办? 数万百姓的生命,她真的能不闻不问不看不知吗?赵安然心中挣扎着,一面是良心的呼唤,一面是自身安危,若只她一人还好,可她不能不顾安笙同其他人。 范凌没有想那么多,他想到的只是郓州或许是靖王同凌国的交易,屠城这样残忍的事他从未想过,何况即便是当今夺权也只是杀一儆百,屠城这样血流成河惨无人道的事是从未发生过的。 有了这样的推测,许多事就说得通了。 王兴文同靖王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范凌....根本不算是心腹,顶多是能用得上的将士罢了。 想起在靖王帐子里遇见柯云嵇,范凌抬眼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说道:“二姑娘,柯家少爷在军营,你....” 赵安然知道他是好意,只是她此时并不想见他,而且她不清楚柯云嵇和柯云展二人的心思,尤其是他们的立场她不能确定,他怕泄漏了安笙的行踪,将来赵家得了风声又是一桩麻烦事。 “不相干的人何必提他。” 垂首低眉间,嘴唇微微地动了动,隐约可见红润娇滴,她显得有些清瘦,面色也不似闺阁女子那般白皙,眉宇间的一抹英气倒是让范凌很是欣赏。 不知怎地听她之言,范凌微微翘起了嘴角。甚少见她有如此窘迫的一面,有些羞涩地红晕漾在脸颊上,额腮红扑扑地。 “他方才看了我一眼,想是知道你在这儿,好歹是....不妨见一见。” 范凌因见她脸色忽然煞白便没有说出‘夫妻’二字,他同安然不一样的是,他考虑事情更远见些,尤其是柯家兄弟受靖王器重,没准知道下一步打算,若能挽回,他是不愿看着大乘疆土沦为他国的。 “不见。” 范凌停住了抬起的手,原本见她没有拒绝便是同意了,谁知半晌后她竟然坚决地说出了‘不见’二字。 不见就不见吧。 他看的出来柯家二少爷对二姑娘有心,不然也不会在靖王那儿一句不说,就只瞪着他看,似乎要将他吃吞入腹似的。 “然儿!”柯云嵇在靖王那儿忙完就大步朝着范凌的帐子来了,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冲了进来。 第172章 替罪 帐子里的人皆知柯云嵇同赵安然的关系,自然不会在此打搅,即便是上善乐凡也只是看了一眼赵安然便转身出了帐子。 范凌替各人重新安置了帐篷,又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帐子外,就算是靖王发现不妥他也有时间应对。 柯云嵇见她安静地坐在那儿,眼睛看向别处,心里就是一阵的难受,不过他眼下正担心她的安危,无暇多想,干咳了一声首先发言:“靖王就在营帐,你在军营里若被发现了必是死路一条,然儿今夜我护送你连夜离开。” “我不走。”安然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但一下子这么些人都离开是不可能的,那样只会打草惊蛇,可她自己逃生而不顾安笙,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出来,她宁可同安笙一起死在军营,也不想抛下安笙自己逃命。 把眼光移向柯云嵇,他比她先来郓州,又得靖王宠信,郓州行兵内里之事他应该清楚。 “两日后之事,你知道?”两天后什么事,赵安然没有明说,但若柯云嵇知晓其中隐秘,一定会惊讶。 果然不出所料,柯云嵇惊讶地瞪着眼睛,一语凝噎。 安然苦笑,他居然眼睁睁看着数万百姓血流成河而不搭救,何其狠心。 记忆里他也是来过郓州的,她从没想过这件血腥的事他是知道的,虽没听到他亲口承认,可他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他也是靖王的爪牙。 那么靖王的阴谋他是否也知道? 她恨过他,也埋怨过他,却从来不想他是叛国之人,即便是靖王的意思,这种踩着千万百姓生命得来的江山,靖王就算是坐拥天下,他安心吗?作为靖王的爪牙,柯云嵇不会做恶梦吗? 原本她感念他今生对他的照顾,想要对他稍加提点,眼见他残忍地行为,心里不免又有些矛盾。 他生,或许太子登基后,掌握权柄的他会再一次屠戮,可要他死.....似乎她也下不去手。上一世柯家不明白为何太子登基后很得重用,以太子的阴险小心不会轻易上当,柯家不是纯粹的太子党,终有一日会暴露,到时候便是整个柯家的灾难。 柯云嵇察觉到招安心情不好,又不想接她的话茬,转而说道:“我得知靖王将城楼的兵马都调走了,今夜子时城门处无人把守,我亲自送你离开。” 无人把守?凌国犯境之时竟要调走守城之兵,这不是给凌国可趁之机吗? 赵安然抬眸双眼看向柯云嵇,见他说得认真不似作假,心中更是一团乱糟糟。 无人守城明显就是要给凌国机会,那一场屠杀看来是要提前了,三日后....也不过是仗人耳目,真正的血杀之日是今夜子时。 她心情很复杂,感念柯云嵇这个时候还想着她,可听他之言,他竟然也不知道屠城的具体日子,那他在靖王跟前根本就是虚荣,真正得宠信的人是王大人兄弟,不是柯家兄弟,可既然柯家兄弟对郓州的战事没有丝毫的影响,靖王为何要将他们招来? 赵安然摇摇头道:“晚了,走不了了。” 柯云嵇不解其意,看向她道:“为什么走不了?” 赵安然眼珠子转了几圈,说道:“你对这场战事了解多少?你对靖王的计划又知道多少?凌兵危迫之际,靖王为什么要撤兵?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士兵守城,郓州危险。” 柯云嵇眼光闪了闪,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靖王,说道:“靖王殿下自然有他的打算,何况有王大人镇守,郓州岂是能轻易破的?” 赵安然淡淡地看了一眼柯云嵇。 他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靖王已经不信任他了,他却还要谨守着本分,他相信靖王,可靖王会相信他吗?真的太天真了! 只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相信靖王在京城是相信柯家兄弟的,甚至十分倚重,是什么原因让靖王不再信任柯家兄弟?柯家人除了同赵家姜家比较近,就是同李大人王大人有些交往,按说靖王不该怀疑柯家。 突然想起她出走后柯云嵇的举动,难不成靖王在介意这些? 可是柯云嵇也不过是跟了她一些日子,并没有做什么不利于靖王的事。 赫连家! 突地想起前些日子赫连家遇劫杀,一群黑衣人救外公同舅舅,说不定真的是他。 赵安然神色激动,眼圈微红,道:“你....是你救了我外公?” 他没想过告诉她,听她问及,他也不再隐瞒,点点头说道:“举手之劳,何况也是我的外公和舅舅。”很少听他说出这样的话,赵安然在这暧昧的注视下脸色红晕。 柯云嵇低笑两声,眨眨眼道:“今夜我送你离开。” 她已经绕开了话,甚至把话说的那么明显,他居然还没想到靖王的意图,或者他想到了却不肯承认。赵安然从他微闪烁的眼光中猜出了些许端倪,忍不住嗔怪道:“你怎么那么傻!”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嗔怪之语,口气中有着分明的关心之意,他何尝不明白靖王的打算,只是如今他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要能将她送走,他就安心了,至于他自己,他不能离开,离开了便是百口莫辩。他心里清楚,靖王是要让他兄弟二人做替罪羔羊,郓州失力,屠城之夜竟无人把守城门,显而易见的,城中必然有内应。 这内应是谁?远在京城的陛下不可能亲自调查,那么掌事之人靖王的话便有着八九分的力量,王兴文兄弟不会是靖王抛出来抵罪的人,毕竟王兴文是靖王用得上的人,而他这个柯家的少爷,虽说是为靖王效力,但并没有实质的功劳,甚至...他为了娇妻弃靖王命令于不顾,一意孤行将赫连家的人几次三番地救下。 他犯了靖王的忌讳,靖王如何能放心于他。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容易惹人怀疑,趁着今夜混乱,我将你送走。” 赵安然还是坚定地摇摇头,混乱的时候容易混出去,但她不想抛下所有的人独自逃命,而且她不想欠柯云嵇的人情,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但就是不想这个时候离开。(未完待续 第173章 屠城? 柯云嵇见她倔强知道软语相劝是行不通了,打定主意到时一定将她送出,至于怎么让她就犯,他心中已有对策。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柯云嵇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凌国天衣卫会提前行事。 一出营帐,柯云嵇见士兵慌慌张张地,抓住一人问后才知,凌国的人竟然已经潜入郓州,军营中甚至也有天衣卫。 望着兵营慌乱逃窜,刀剑乒乓的这一幕,柯云嵇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靖王联合丰如炼这般行事,武德陛下未必不知,这军营中岂会没有陛下的耳目,到头来,军营里的这位,未必就能笑到最后,他的所作所为只会令武德陛下厌弃。 兵营之内到处都是慌乱一片,赵安然被柯云嵇按在营帐里不许出来,他带着兵士守在营帐外,直挺挺着脊背,她的眼前一阵的恍惚,前世时他也这样保护过她,只是最后的刻薄冷语又将她燃起的心彻底浇凉了。 军营里的伤亡并不惨重,靖王虽放天衣卫入城,但也不会真的放任天衣卫随意在城中横行,他还是有分寸的,军营不是他可以冒险的地方。 想到这里,赵安然马上收起了惊疑的心,站到营帐口上,说道:“可不可以救救城中百姓,军营中不会有事的。” 柯云嵇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站直了身子守在营帐外,右手紧握着剑柄。 本以为他不会理会她,出人意料的是,他却背对着她说道:“伤亡在所难免,屠城....你多心了。” 难道没有屠城? 赵安然惊讶地瞪眼看去,他始终不曾回头。 回忆往日一幕幕,郓州城的消息她也只是在内院中听丫鬟们的道听途说,并不曾真正地了解这场战事,或许郓州并没有屠城,?但是,京城为什么又传出那样的谣言? 是太子殿下陷害靖王,还是靖王给太子泼脏水? 她记得人人都说靖王残暴,那场屠杀是靖王畏惧凌国,畏畏缩缩不肯出战才让凌国有了可趁之机。可靖王真的那么无用吗?他可是从小就跟着武德陛下学习兵法,又时常练兵,随军出征,那样两军阵前畏惧不前的行为显然不会是靖王。 但这么明显的泼脏水的手段,会是太子吗? 赵安然摇摇头,这世上任何人都会将太子看做软弱之人,但唯独她不会,她活过一世自然知道太子殿下登基后的很辣手段,太子的阴狠狡诈绝非一般人可比,他既然有谋略,又岂会轻易给人把柄? 虚则实,实则虚。 其中的弯弯绕绕是难以琢磨的,但有一点很明确,不论是太子还是靖王,即便是许了凌国好处,但绝对不会太慷慨,毕竟郓州地处险要,稍有不慎就会让凌国破城而入,直闯京城。太子与靖王就算是想要帝位,但都不会拿大乘的未来下注。 那么,屠城的谣言究竟是谁放出来的?城中的百姓又都去了哪里? 原本清明的安然,脑中顿时生出重重疑团,不得其中要领。 第174章 情之一字 赵安然坐在军营的帐子里,心里揪得难受。 她明明知道有这样一场厮杀,却害怕死亡而没有告诉大家小心戒备,更没有一点儿的勇气冲到营帐外去救人。 赵安然探头望去,柯云嵇已然守在帐子外,正要唤他。一个清郎的男子声音传入耳中“柯二少爷在范将军的营帐外守了一夜,不知柯二少爷同范将军何时那么熟了?” 营帐内,她攥紧了拳头,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那个声音很陌生,但能在军营里走动又无所顾忌的只有王兴文和靖王,靖王身份尊贵定不会屈尊,那就一定是王兴文了。 他来这里作什么?柯云嵇守了一夜,他疑心了! 柯云嵇抬眼回道:“王大人不在殿下身边效力,怎么有空过来同我这样的闲人说叨。” 听着柯云嵇回避他的问题,王兴文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此地。 见他走远,柯云嵇蹙眉转身进了帐子,凝眉说道:“这里待不得了,稍后我送你离开。” 王兴文既有了疑心,一定会派人对他进行了监视,此时走怕是来不及了,就算出了军营,外面城中人烟稀少....怕也难躲过王兴文的人。 不担心是假的,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想真的平安离开,只要她能亲眼看着安笙平平安安,她就心满意足了,动了动唇说道:“我怕是走不了了,只要一出营帐就会被人盯上,现在我只担心...尤先生和他的小徒弟,你将他们送出城吧。” 赵安然言语中带着渴求,柯云嵇不忍拒绝,但还是忍不住拧眉。 尤先生他可以理解,但他身边的小徒弟同安然有什么关系?她对他如此关心。 不过,他还是应了声,缓缓地抬头,坚定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几乎是这声音一出,安然就僵住了,心里不知何种滋味,百感交集,有喜有悲。 她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 在抬起头看向他时,清丽的小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抹疏离的微笑。望着他深情的眸子,微微低头道:“谢谢你,不过还是算了。” 柯云嵇目光灼灼地盯着安然,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转头笑着看向她。 “我不能走,我走了范将军和尤先生他们就会危险,既然王兴文亲自来试探,足见他和靖王已经起了疑心,现在离开只会让更多的人死去,我留下....靖王未必会对我下手。” 他其实也知道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是心里有一些侥幸罢了,既然她坚持不走,那他也不能看着她落入靖王之手,靖王此人好色,见到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总之,我会保你平安。” 日光下,安然似是被他坚定的誓言镇住了,璀璨如星光的双眸熠熠生辉,好一会儿,她双手交织紧握,从震撼中惊醒。 安然低头丝帕轻拭眼角,再抬起头已是一双干净纯洁的眼睛,丝毫不见情绪。 这时,柯云嵇双臂一伸,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忍不住一声惊呼,赵安然压低了嗓音道:“你做什么!”明知道他不会对她如何,但有前生的羞辱,她还是忍不住怀疑他的居心。 他抱着安然坐下,把她轻轻地放在腿上。 刚把安然放下,她便猛地推他,幸好他抱的紧,这才没让她逃脱。 这般强迫不是柯云嵇的作为,但是他怕今生再没有机会同她亲热了,再抱一抱她...这一生便无憾了。 “别挣扎。”他的声音很温柔,双眼灿若星辰含光浅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安然的脸颊。修长的手指顺滑而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引得她脸颊绯红,他微笑道:“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纠缠你,你要保重。” 安然沉下心来,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手慢慢地松开他的衣角。 他语气中怀着深深的怅然,只是为什么? 安然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时候眼中已是清明。不知不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直到今日才发现,这个男人不论变得怎样,他始终都在她心里,只不过她的逃避与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罢了。 他此番不同寻常的动作,赵安然思量着他许是要离开,或者....刺杀靖王?这种冒险之事她想都没想过,眼下的处境,只有解决了靖王和王兴文,他们才能安全。王兴文本身身怀绝技,靖王又从小习武,柯云嵇这样怕根本就杀不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送了性命。 送命! 安然小脸儿煞白,她恨他,但从不想他去死,一想到他会为了她去同靖王动手,他会被靖王的刀剑斩杀,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哆哆嗦嗦着手不由地抚上了他的脸庞。 “不要死,我不许你死。” 脱口而出,赵安然显然已经忘却了其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自己的眷恋与不舍。 柯云嵇却是惊喜而瞪大了眼睛,确认她说的话,更是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手摩挲着她的背,她是在意他的。 安然对上他的笑容,不由地展开了灿烂的笑颜,她羞怯地望了他一眼,瞬间便垂头看向他处。 柯云嵇却不容她逃避,惊喜地别过她的头,让她正对着自己,痴痴地道:“然儿,你,你不希望我出事!你心里是有我的!” 见他如此这般激动,安然懊悔不已,怎地就脱口而出了! 风雨飘摇之际,不是她谈情说爱的时候,更何况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柯云嵇的感情,说爱确也有爱,但心底的戒备仇恨也是有的。虽然她此刻不会绝情地推开他,但她却不能放任感情,至少她的亲人要安妥。 赵安然皱皱眉“松手!” 突然的转变令柯云嵇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安然跳下他的身子,他也没有察觉到,等醒悟过来时,抬眼对上的已是安然冷清的双眸。 暗自叹息一声,也不再纠缠强求。 明明是有情,却硬是要这般言不由衷,也罢也罢,既然她执拗,他若能活着,便等下去,若他死了....希望她一直都这般恨下去。(未完待续 第176章 车中囚 范将军进了营帐,守卫在帐前的侍卫走远了些。 赵安然自然是没发现侍卫的异动,见他离开以为范凌有话交待,想着是不是也出去避一避。尤先生见她不知情,心下重重地叹息,却也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尤其是不时地打量着她的神色,这让赵安然心中格外的紧张,生怕有什么事要发生。 半晌不见人开口解释,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范凌“范将军...” 范凌身子猛然坐正,就这么僵硬地挺直身子,回过神来笑道:“二姑娘打算何时离开?” 靖王没有派人来查探,就是来过的王兴文也不曾再出现,她早已经尘埃落定的心,被范凌突然问及的话惊了“范将军,是要我一个人...离开?” 赵安然眼圈一红,低头时瞧瞧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再抬头已恢复清明“这些日子劳烦将军照顾了。”语气温和,却伴着丝丝的哀怨,抬眸看向尤先生身后的小徒弟“先生也走吗?” 尤先生见她紧张地看着自己,小脸紧绷着,轻咳了咳,说道:“郓州内乱,靖王又要随军进京,范将军被派留守,我同....想留下帮些忙。凌国迅雷之势强兵压境,没人镇守怕是不妥,郓州地势险要,没了这块天然屏障,也只能看着凌国将大乘占位殳。” “好在郓州一切行事安好,潜入城中的天衣卫已然消灭殆尽,倒是二姑娘一路风尘,怕是要多注意些。” 赵安然万分舍不得也只能任他,她不能用自己的私心将安笙拴在身边。 晴天白日突然下起了大雨。 赵安然站在营帐外,想着即将离去,心里就是一阵的怅然,虽然在军营有诸多不便,但能每日看到安笙,她心里很踏实,这就要离开了,真不知道再见面是何年何月。 几个高大身着军服的士兵正淋着雨推着囚车冒雨前行,噼噼啪啪地闪电雷鸣,竟比平时要要吓人的多。 也不知是谁这般倒霉,竟是淋着雨被押送军营。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浓稠的黑云将白日压住,瞬间这个天地陷入了昏暗之中。借着闪电噼啪,赵安然睁眼看清楚了囚车中的男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 手脚微颤,就是紧紧绷直的双腿也有些发软。 郓州城的罪孽,难不成是要他来承担?他如何担负得起数千万百姓的生命,一国的尊严!靖王真是看得起他。 忽然想起他身边竟没有人跟着,赵安然心中一阵疑惑。世家大族即便是入狱,也是可以有人随身跟着照顾的,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的罪责竟然连仆从都用不得了吗? “......怎没有人来替他求情,甚至连个送被子雨伞的人都没有?”赵安然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背后的人就这样选择沉默吗? 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了脚步,转身进了帐子拿了雨具,缓缓走向马车。 见有人靠近,士兵停下车轱辘,手里拿着兵器指着赵安然道:“朝廷要犯,禁止靠近。”(未完待续。 第176章 毒誓 站在远离囚车的地方,赵安然停下脚步,身前明晃晃的锋利刀剑令人看着便不寒而栗。好在,她刚停下脚步,守在囚车边上的人就让出了一条道。 其中一人凶狠说道:“稍快些。” 赵安然此刻心情很复杂,她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只觉得有些难受,却也有丝丝的畅快。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撑着油纸伞站到囚车边上,眸中闪过心疼,嘴角刻意微微翘起,口中说着尖酸的话“你也有今天?!” 话说出口,心里却如同刀绞。 柯云嵇讶然失笑,道:“以后不要刻意掩饰情绪,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论年龄赵安然重生一世,比柯云嵇大了许多,对上柯云嵇她显然仍旧是单纯之人,即便是两世为人,她仍然学不会耍心机耍手段,所图所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当面被柯云嵇这样说,脸上有些挂不住,呛口说道:“你又比我强多少,此时此刻你我之境,足见高下。” 柯云嵇知道她此时心里一定很乱,口上占些机锋也不在意,双眼看看士兵远离此地,给他二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哪知,赵安然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我随你一道进京。” 刚刚还在同他打机枪闹口角,没等他回神她已经坐在了囚车的前面,一面撑着油纸伞坐下,一面开**待范凌派在身边保护她的士兵:“你告诉范将军,让他照顾好尤先生和...那位小弟子。” 说也奇怪,按说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兵是出不了军营的,可守卫军营的人却并没有拦下她,甚至盘问一句都不曾,这让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陷入了迷惑。不过,她也没有过于纠结于此,接下来的路会很艰苦,她必须撑下去。 柯云嵇没想到她会真的随他进京,他如今的模样怕是脏乱到了极点,他不想在她面前狼狈不堪,心底又时分欣喜在患难之下看明白了她的真心,只是要她走出自己心中的牢笼却并非那么简单。 他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然道:“你渴不渴?” 柯云嵇抬起头,眼中微带着不解之色,一路上她不顾荆棘为他取水,嫩白的素指已经被伤的斑驳淋漓,她却始终没有放弃过他。 “不渴。” “哦。” 安然跪坐在囚车侧面的车辙横板上,瞧瞧抬眼,面前面容苍白泛黄的囚犯是柯云嵇!他那么一个爱慕容貌的人,竟然为了她坐上了囚车。在同柯云嵇的目光相触后,安然连忙低下了头,胸口不知为何碰碰直跳,脸颊也泛着红晕。 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是谪仙一样,不染尘世浮尘,可他为了她终究是踏入了尘世的泥淖,回想上一世....柯云嵇始终是放浪形骸不拘不束肆意地活着。 而今的柯云嵇染上了尘世的庸扰,没了骨子里不羁的野/性。 前世的柯云嵇清冷高傲不染尘俗。 今生的柯云嵇一样的高傲,一样的清冷,却已经染上了人世的潇尘。 或许她应该冷静地同他说清楚,不管爱或不爱,她不能一直逃避,坚定了心,赵安然抬起头定睛看着柯云嵇,咬了一下嘴唇“我承认我心里有你。” 柯云嵇愣了一下,转而双眸璀璨如烛火透亮“真的?” 须臾又道:“我就知道!” “我是喜欢于你”赵安然双手揪在一起,似是非常紧张“但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 柯云嵇愣住了,良久才迟迟地道:“为什么?” 他真的不懂,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也喜欢她! 长长一声叹息,赵安然眸光黯淡,抬头看着乌云遮蔽了日头的天空,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了,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总感觉我们已经认识了一生,甚至我很了解你,知晓你的任性,知晓你的肆意,更知晓你心中不拘情/爱。” “你多情,但也薄情;你长情,但也寡情。你会记得多年前你的红fen知己,也会在转眼之间就忘记昨日伴你身侧的红颜...你容不得别人背叛,更不喜欢你的女/人不贞,哪怕不是那个女子的错,你都会将一切施加给她。” 柯云嵇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又有些明显的不服气。 这些根本就不是他,自从认识了她赵安然,他的心就从没有再看过别人。 看出了他的执拗与不服,赵安然也不想询问,更不想听她解释,沉在心底的话压得太久了,索性一次说出来,她便不会那累了。 “那不是我!” 他倔强的喊出声,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赵安然微笑着看着他因愤怒而略显狰狞的脸,他还是那样,只要不是他认同的他都会以这样的愤怒来回应。轻轻地摇摇头“这是你,是〖真〗实的你,也许你现在并没有这样,但你就是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你会变成这样。” 他不懂她怎么会如此看他,见她双目中透着认真,一时也没有反驳,但这真的是他吗?他以前或许有些放浪不羁,也有些不为人齿的风/流/韵/事,但他认识她以后,就连姬妾都没有再碰过。 沉默了一会儿,柯云嵇坚定地说道:“那不会是我!一定不会!” 见赵安然并没有搭腔,他接着又道:“我柯云嵇立誓,这辈子都不会是那样薄幸之人,若...若有一日我真如那般,便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她不相信誓言,但听他这般发誓,心里还是一阵的颤动,最后磕磕巴巴地道:“你,不必这样的。” 柯云嵇突然释然地淡淡一笑:“我自己觉得有必要就好。” 抬头望望天,柯云嵇黯然了一瞬,扬起明媚的笑脸道:“我究竟是怎样的,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但我希望在你认同或者不认同的之前,不要轻易否定我,我...并非那么,不堪。” 赵安然撇嘴。 不是她不给他机会,实在是她是真真正正地同他过了一生,虽然她那时候薄命早丧,可她确确实实看清楚他的为人。 想起相识时她眼中的恨意,柯云嵇抬眸问道:“你还恨我吗?” 第177章 爱恨 赵安然怎么会不恨柯云嵇? 如果她能放下心中的恨,就不会像现在那样说出那些名不副实的话。 安然身子一僵,只瞬间扬起明媚的笑“不恨了。” 柯云嵇握住安然的手腕,她猛地抽手避之不及如洪水猛兽,他苦笑:她之前恨过,现在...也恨吧。 他并不知道安然此时的心境,但多少能猜到几分。如今他身如牢狱,他日生死未知,若靖王一心要他抵罪,他如何都活不下去。 她是怕他死不瞑目吧。 这一次柯云嵇却是猜错了,安然并没有想着他会死,而是真的决定不恨了。她现在即便做不到视他若不见,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做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柯云嵇怎样脱险她不知道,但她相信柯家不会坐视不管,柯峰宠溺的嫡孙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而且以那样的罪名...柯家承担不起。 “那你喜欢我吧。”柯云嵇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伸手紧握住安然的手腕“安然。” 安然羞涩地垂头,用力抽手,却不得“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柯云嵇倒吸一口气,真想破口大喊,‘男女授受不亲’,他和她是夫妻!夫妻!可他不能,那样只会将她推得更远,明亮的眼眸闪过一抹黯淡,深吸一口气,嘻嘻哈哈地凑到安然近前“你是我妻子,我们亲热...岂不天经地义?!” 又羞又愤,安然曲起手指狠狠地拧了柯云嵇一把,犹不解愤,瞪着眼睛凶巴巴的,当然她再做状凶巴巴也不会真的有多凶,她愤然瞪大双眼更似是在撒娇抛媚。 柯云嵇靠近安然吸吸鼻子,女/子香蹿入鼻息“安然,我定不负你,不要再推开我。” 他的声音暗哑,沙哑的嗓音中略带着丝丝的乞求。 我从来没有要推开你,是你亲手将我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样想着,但安然绝对不会说与他,只会将这些话掩藏心底。 她脸上明明笑出了好看的酒窝,笑眯成缝的眼睛更是眨眨闪光,可她的眼底看不到一丝的温度,甚至连丝毫的波动都没有。 一直注视着安然表情变化的柯云嵇垂头丧气地叹息,自言自语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也不知我还有没有命等你回头。” “你说什么?” 柯云嵇声音低沉,嘴角微撇,赌气般地背靠在囚车上“没事!” 难得见他这副小孩儿脾性,一直高傲昂首的柯云嵇、柯家二少爷也会这般孩子气,若叫外人看见必定惊讶地合不上眼睛。 见他久久未曾转身,安然几乎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可手悬在空中未曾落下便又收了回来。黯然失色的眼眸微闭了一下,深舒口气平复了心情,端坐在囚车边缘,同他隔着囚车背靠背而坐。 ※ 夕阳的余晖如同一个残暮的老人,黯淡微弱的光晕照在囚车上,闭目养神的柯云嵇睁开眼睛看向远处,一轮弯月正挂在天空中,时而隐藏于云朵之后。 红漆的城门高耸而立,时辰还早却已是早早地闭了门,押送囚车的士兵上前叩门,大声喊道:“开门!开门!”(未完待续。 第178章 激将 关关昨天回家晚了,更新没赶上十二点的末班,抱歉呢。 ----☆---- 大内狱,柯云嵇被推进了黑漆漆的牢房里中,脚步踉跄,险些摔到地上。 他摊摊手心耸耸肩,很是无奈地找了块较为干燥的地儿坐下,看着牢房里泛着明光的湿润,鼻息间的酸涩烘臭,忍不住一阵的恶心反胃。 强忍着没有呕吐,才坐定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老头恭敬地巴结之语,料想是哪位大人来了。牢房里点起了烛火,牢房里亮堂了许多,接着烛光抬眼看清了来人,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我会劝服殿下放你出来的。” 李云正见柯云嵇住的这间牢房腥臭不已,忙转头呵斥道:“叫人收拾了牢房,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李云正突然怒火而对,吓得老头连忙地去找人来收拾。 对于李云正的举动,柯云嵇并没觉得意外,李云正心里的算盘他多少了解一些。同为靖王手下,柯家一直暗中隐藏实力,李云正虽不知全部也知晓八分,他绝对不会看着靖王将柯家推远。 若不是有李云正这个人,靖王又岂会是现在这般? 赵家、柯家、姜家都是靖王的人,但心却不如李云正这般坚定,也许靖王身边最忠心的人也莫过于李云正了。 从他被囚的那日起,柯家想必就已经有所行动了,大哥柯云展快马加鞭回临州,也不会坐以待毙,此时太子东宫....正等着靖王窝里反,等这边争斗起来,太子才好借机行事。 瞧见李云正脸色泛青,柯云嵇知他心中有火气,声音也不似先前那么疏离冷淡“......望李大人对内子多加看顾些,她一人在京无处安身。”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掩不住内里的火热。 赵家二姑娘竟然也来京了! 李大人颔首一挥手“好.....” ※ 却说柯家人听闻柯云嵇入狱一事,立马备车赶忙进了京,五百两银子疏通了老头,进去一看,个个恼怒地脸上青筋暴起,尤其是柯大夫人,更是抱紧了小儿子哭个不停。 柯云展自是随行而来,见此也无可奈何。 柯云展在柯大夫人哭了好一会儿后,才将柯云嵇拉到一侧,特地嘱咐道:“不是你做的千万别认。” “嗯。” 见他答应的爽快,柯云展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他怎么觉得这个弟弟在敷衍他“想想母亲,你....不能任性了。” 对上柯大夫人微红的双眼,柯云嵇心有愧疚,哽咽道:“儿子累娘担心了!” 哪有做娘的不了解儿子心思的,柯云嵇这句话明显的是隐含了推脱之意,看他的样子竟然是打定主意替罪了....再忍不住眼泪刷刷而落,柯大夫人捏着丝帕擦拭眼角,说道:“我就是说多少话你还是会一意孤行,是不是?” 靖王守城失利,明面上是丰如炼太过狡猾,实乃是刻意而为之,若没有城中人刻意放行,丰如炼就算是料事如神也不会这样精巧,偏换班的时候天衣卫就正好潜入了郓州。靖王自小习兵法,焉能不知其中道理?无兵守城这种蠢事,怎么还有人干的出来? 此事明显是有人故意放行,而他的用心显然险恶。 柯云展不怀疑范凌,此行他感受颇多,尤其是对靖王,他看得更明白了许多,靖王此人小心眼的很,将来即便登基大宝,他也会担心有朝一日若有人忤逆了他的话会不会血流成河。 也许不是靖王将人放进城的,也许恰恰的靖王所为,但只要他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能挺身而出指责靖王过错。王兴文......他看不透,这人云里雾里的,明明是守城的得力之人,偏偏近日的战事上无所作为,就连靖王的错误决定他也不曾指正,完全不该一个镇守边陲多年的将军所为。 柯云嵇并没有正面回答柯大夫人的话,他的缄口已经默认了他的选择。 良久,柯云嵇说道:“哥,将来....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是谁,不言而喻。 柯大夫人脸暴青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言说道:“有本事就自己看护,没本事她是死是活同柯家没关系。” “娘亲!” “你吼我也没用!” 柯大夫人已经怒了,她真是不明白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就是赵安娴也比她安静贤淑,一个女人,一个嫁作他人妇的女子,私自离家出走,几月不归....如此不守妇节,他的小儿子居然还拿她当宝贝! 柯云嵇耷拉着脑袋渴求道:“娘,我喜欢她,这个女人是我一生要保护的人,也许这就是我唯一的遗愿了....娘亲?” 听着他暗哑的沙嗓,柯大夫人滴落泪珠,哽咽道:“你何苦....你好好的活着照顾她不是更好,假手于人,你真的放心?真的甘心?” 不放心又如何?不甘心又能怎样? 郓州之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靖王不可能让王兴文来顶罪,他是大乘国的神话,将来守城必须要有他坐镇,而范凌是陛下的人,明里又是靖王的亲信,靖王不会愿意自断一臂。 整个军营也只有没什么干系的柯云嵇能拉出来顶罪。 柯云嵇抬起头,无奈地看着他们说道:“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傻子!” 就连柯云展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痴呆的傻子! 柯云嵇笑了,为了她傻一回也没什么,他精明了一世,隐藏了一世,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见到她的微笑,还能有她相伴,他很满足。 “嵇儿...” “娘,不用说了。”柯云嵇抢先接过柯大夫人的话茬“我心意已决。” 半晌牢房内压抑着无话,柯云嵇又继续说道“娘,大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郓州失陷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武德陛下绝不会看着靖王被烙上通敌的罪责,在战场能发动号令的只有我同靖王、王兴文,郓州离不开王兴文...我不抵罪谁抵罪?” 柯大夫人眸色黯淡,抿嘴吧砸了一下说道“将带来的被褥毯子拿来。” “是。” “将炭炉点燃放下。” “是。” 柯大夫人亲自看着丫鬟们将被褥炭炉收拾好,瞄了一眼神色坚定的柯云嵇,淡淡的说道:“活着才能同她一起,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身边....不只你一人。” 柯云嵇脸色攸然煞白。(未完待续。 第179章 色/诱 如果柯云嵇还是以往的那个柯云嵇,他此时一定会握紧拳头暴怒谩骂。 他已然不似当初。 许是赵安然的挣扎逃避磨了他的性子,也许是他真的有心抵罪来换她一世安稳....不管他心中作何感想,面对柯大夫人的激将,他的沉默令所有人震惊了。 柯大夫人背对着柯云嵇,挺直的脊背明显的僵硬,口中冷涩地说道:“我们....回府!” 柯云嵇红润着眼圈,强忍着没有上前,他知道他的情感只会让柯大夫人更加的难过,她能这般决绝的离开,也好,也好。 明明是觉得很好,可心里不知怎地,看着娘亲和大哥带着仆从绝尘而去,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在这样阴暗冰冷的牢狱中,炉火也无法令他温暖。 他的牺牲能换来赵安然一丝的目光吗? 他并不是想靠着生死来博取她的情感,但他还是希望她能看一看他,还是想她的眼里有他,而不是明明心中有,却总摆出一副冰冷拒人千里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柯云嵇同靖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柯云嵇的罪名却在他押解进京的那一日就在京城传开了,赫赫有名的风流之子柯家二少竟然叛国通敌,多少人心中疑惑,也有许多人并不相信这事。 确实,对比之前柯云嵇的胡闹,没有多少人相信他通敌也不奇怪。 幽暗的牢房昏黄的烛火映照的墙壁上,烛光的火焰泛着黄晕。幽暗的牢狱长廊中响着脚踏实地哒哒声,柯云嵇懒懒地抬眸看去,一道青葱长裙,白褥衫子配鹅黄丝巾的女子走了进来,待看清楚她的面容,柯云嵇一时欣喜吃惊地呆愣了。 安然竟来探他了! “暗室阴潮,你将就着垫垫吧。” 安然从身后菊儿的手中接过铺垫的厚褥,放到他的铺褥之上,锦缎的绣活很精致,一看便知在之前有人来探望过了,看看手中的褥子,脚踏着阴凉的地面,想想还是将厚褥叠加铺到了上面“你家人来过了?” 柯云嵇吃惊抬眸,点头“恩。” 既然来过了,应该是劝过了,看样子怕是不成功。 让菊儿到外面稍远一点的地方守着,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柯云嵇。” “恩?” “我心悦你,亦恨你。”不等柯云嵇开口,继续说道“你不用为了我来受这份罪。”赵安然并不清楚柯云嵇同靖王的事,但她能感觉到柯云嵇入狱同她有关。 不喜欢听她这样说,他有种感觉,她在拼命地撇清关系,可他分明感觉的到她的真心,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她似乎在害怕喜欢他,爱上他难道会万劫不复? 柯云嵇不知的是,爱上他真的会万劫不复。上一世的惨痛,是爱的教训。但今生是不是万劫不复没有人知道,可恐惧已经在赵安然心中扎根,柯云嵇想改变是难上加难。 他何其愿望,今生他什么也不知道,却无缘无故地受此冷待。 可他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牢狱之灾也许是灭顶之灾,他将来有没有机会也未可知,错过了这一次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想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看到她....柯云嵇突然凑到安然跟前,保住她“别恨,别拒绝。” 用力挣了挣无用,安然索性就靠着他,赌气般地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他声音暗哑似有哽咽,安然不忍伤他便没有开口,她的默不作声令柯云嵇更加的大胆了,薄唇吻了吻她的眼角,微闭着眼睛嘶哑地喃喃着“安然。” 声音沙哑颤抖,湿润的双唇似是要将她吸进口中。 见他得寸进尺,安然推了推他,无果,硬声道:“柯云嵇!” “安然,我...只是情难自禁。”柯云嵇又吧唧地亲了一口,下巴在她的脸颊处蹭了蹭,见她真的要恼了才意犹未尽地止住,眼睛偷偷地瞄见她脸颊上水滴,似猫儿偷腥了般低头不敢正对她的眼睛,很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赵安然闭了闭眼睛,努力地平复怒火,胸中憋闷着一口气,紧攥拳头恨不得敲他一顿。 不同他计较,不同他计较。安然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今日她来不只是为探他,还有事要问他,缓了缓心情,问道:“你和靖王之间有什么协议?” 她很确信柯云嵇同靖王之间达成了协议,否则他不会轻易替靖王或王兴文抵罪。 柯云嵇斜睨了她一眼,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随意道:“这不是你能管的事,你打听这些做什么?”赵安然见他同刚才判若两人,完全地吊儿当当的浑样子,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 安然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此时柯云嵇心中有她,再睁开眼睛已没有了丝毫的彷徨逃避,身子向他的跟前挪近了些,她尽量地让自己放轻松,微笑着贴着柯云嵇的胸口说道:“任何事都不要骗我,即便是善意的谎言也要让我知道,好吗?” 见他不说话亦没有半点的动作,手攀上他的脖颈“我希望你永远....别骗我。” 柯云嵇身子不由一僵,她的触碰让他的身体很〖兴〗奋,她的话却让他倍感压力。他能感觉到她说的话绝对是真话,她原来竟是这样想的! 这辈子他都不想欺骗她,这一次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明知道她是要套话才同他亲近,可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柯云嵇主动吻上了她的唇,低声道:“以前,我不曾欺骗你,以后......我亦不会欺骗你。” 正当他忘我地吻上她的唇,她却忽然逃避脱离了他的怀抱。 她郑重地看着柯云嵇,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他当然要瞒着她。 嘴上却道:“自然也是。”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替人顶罪?” “我没有。” “你撒谎!” “没有。” ...... 二人对峙良久,安然见他不屈服不动摇的坚定模样,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从他嘴里知道详情了,她不想欠他人情,他帮她几次,已经让她没办法面对他了,没好气地跺了跺脚“你不说,我一样能知道!” 没等柯云嵇解释,她已经一溜烟地跑了个没踪影。(未完待续。 第180章 御审 看着消失不见的踪影,柯云嵇紧蹙着眉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永远都不知道更好。”他口中嘟囔了一句,看了一眼铺陈的床褥,微微笑着躺下,闭上眼睛竟沉沉地睡去了。 赵安然信誓旦旦地出来,却在牢房外蹙紧了眉头。 她何尝不知没有柯云嵇的告知她是不可能知晓的,靖王不说远在郓州,即便是在她面前,她难道能上去问“你和柯云嵇之间到底有什么协议”?显然,这种同高层次的人之间的协议想要知道除非他本人告知。 靖王来告诉她这个卑微的妇人? 她摇了摇头,根本是白日做梦。 柯云嵇的入狱不用说也知道其中因由并不简单,而且自那日王兴文突然造访,她再没有见过柯云嵇,等再见时他已是囚犯一名,这其中的关联不用人说,她也猜得到一二。 赵安然心中翻腾着,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微笑,但眉宇间的一抹忧愁蹙紧却是难以掩饰。心中不断地思索着,柯云嵇突然低头替罪,是否与她在军营出现有关?是否她的存在让柯云嵇为难了,为了保住她他才会替靖王他们担下罪责? 心中忐忑不安。她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而令柯云嵇陷入牢狱,更不想因为她而让他因此丧命,之前的误会是她的误解了他,如今他不计前嫌帮助她,她欠他太多....心中难安,若一定要有一个死去,她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连累柯云嵇。 “姑娘?” 赵安然摇摇头扫去纷乱的思绪,冲菊儿笑笑,说道:“走吧。” 菊儿搀扶着安然上了马车,车轮碌碌,赵安然坐在马车上依旧心中难安。 “回去让沈青查查柯家人落脚何处。” 菊儿不解抬头,“姑娘要见柯家人?” 赵安然摇摇头。 她并不是要见柯家人,而是想看看柯家的人在京城里会同那些人来往,尤其是柯云展,他的亲弟弟入狱,他会去找谁来救人。 她想从柯云展的行动中寻找蛛丝马迹,也许她能知道柯云嵇为什么要顶罪。 若果真是因为她....她一定会挺身而出,不让柯云嵇代替她赴死。死并不可怕,但要真的离开,她舍不得外公和舅舅,舍不得安笙。 她以为柯云展至少会拜访京城官员,厚礼登门。与她想的截然不同,柯云展乃至柯家人根本就躲在飞仙楼里,每日虽不算安乐,但也算过得舒心,似乎从不把柯云嵇放在心上似的,尤其是柯大夫人,她那么疼宠柯云嵇的一个人,竟然也做起了闭门菩萨,对柯云嵇的牢狱之灾丝毫不担心。 柯家一反常态的安静,倒叫赵安然的心安定了许多。 疼爱柯云嵇入骨的柯大夫人都没有着急,就连柯云展也是一幅风清云淡的模样,她在一旁干着急做什么,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柯云嵇分明没有危险,或者柯家有底牌,柯云嵇不会成为替罪羔羊。 “姑娘外面疯传圣上要亲审柯二少爷!” 武德陛下御审柯云嵇!这在前世是没有发生的,当初郓州屠城之事是由郓州军营一个名不经传的副将替罪了,这一世换成柯云嵇却又要闹这一出,赵安然有些把握不准了,即便她直到未来的发展趋向,但多变的时势让她不得不摒弃脑中的过往,重新思考这一世的事态。 满朝文武站立于大殿两侧,柯云嵇脚上帮着铁镣铐跪在大殿正中,久不出门的柯家家主柯峰鬓发银白,挺直了身子站在柯云嵇的身侧,绷着嘴唇不言语,眼睛低垂着没有去看上面坐着的武德陛下。 武德陛下见久不上朝的柯峰居然为了这个不是嫡长子的柯云嵇破格上朝,不由地蹙了眉头,他不明白一向注重传承的柯峰怎么会明显偏爱昱嫡次子,这让身为嫡长子的柯云展怎么想? 柯云嵇的案子满朝文武皆有耳闻,此时不管是太子的人还是靖王的人出奇意外地居然有了一致的意见,似乎柯云嵇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卖国通敌之人,恨不得他早死。若在平时武德陛下为了宠爱的靖王也会顺了他的心意,何况这起子事明显有靖王参与的影子,为保全靖王,武德陛下也会将错就错。得罪了柯家没什么,失去了老靖王唯一的儿子才让他最揪心。 令人意外的是,武德陛下竟然公然袒护柯云嵇。 “众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柯云嵇?” 武德陛下有意无意地撩拨了几下龙袍袖口的衣摆,状似淡然地问道。 “臣以为,柯云嵇当诛!” “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 看着空前一致的朝臣要处死柯云嵇,武德陛下胸中憋闷着一口气,失望地暗暗叹息一声,看了一眼犹未动丝毫,不开口不抬头亦没有跪下的柯峰,动唇道:“郓州屠城一案,众卿没觉得有疑点?” 朝臣们互相看一眼,皆闭口不言。 见此情景,武德陛下铁青着脸突然呵斥道:“据朕所知,案发当日守城之兵突然调走,没有调兵令符柯云嵇如何能指挥得动守城兵马?朕还知道,那日柯云嵇一直都在范将军的营帐,他是如何分身屠城的?你们说屠城之人有不下十个高手,柯云嵇单枪匹马,难不成还能分身术?” 武德陛下一口气呵斥下来,朝臣们跪地请罪。 “荒唐!” “胡闹!” 他实在是对这样的朝臣失了心,一个个心思不纯,早早地站队抢拥立之功,怕是对他这个当今也没多少用心! 朝臣们没有人再说一句柯云嵇的不是,也没有人再站出来奏事。 武德陛下对柯峰实在是没办法说,他....他知道柯云嵇绝对不会做下这等事,若真的他做的,不用等他动手,柯峰首先就饶不了他。 如今他的儿子和侄子都要害他的孙子,这让他倍感愧疚。 “李云正,朕命你一月内查出真凶,不许冤枉了任何人。”武德陛下说话时看了一眼柯峰,见他仍旧如同木桩一样站立,幽幽叹息一声摆摆手让人退朝了。 说是御审,其实就是陛下一个人说了,根本就没有审就认定了柯云嵇无罪,虽然明话没有那么说,但是人都听出来了,陛下在袒护柯云嵇,甚至连靖王的面子也不卖了。 以往只要是靖王派人送来的囚犯,只要不是太胡闹,武德陛下都会顺着他。 今日武德陛下不同一般的表现,让朝臣们又开始揣测起来。 第181章 又一囚犯 武德陛下回宫后一直在等,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盼来要等的人。 心里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浓稠的失望。 柯峰对他的大恩,他一直都记在心里,当初的诺言...只要柯家的人不是谋逆篡国,他就免柯家之人死罪,这是他同柯峰私下里的约定,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但一旦他将柯云嵇手刃,柯峰立刻就会反击。 当初他给过柯峰信物,柯峰完全可以凭着信物说穿以往的事,到时候他就是千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就是百官同百姓碍于权势不会说些什么,但他们心里如何想他就不知道了。 “云非,你派人到牢里守着,保护好柯云嵇。” 祝云非也知道其中的凶险,丝毫不敢懈怠地下去安排暗卫。 武德陛下如此明显的袒护柯云嵇,太子和靖王捉摸不透其中厉害,必然会找上柯云嵇,甚至柯家也会被人盯上,众所周知柯家是靖王的人,靖王不顾柯家效力多年将柯云嵇抛出来抵罪,就算柯云嵇现在没事了,再回到靖王身边,靖王也不会放心。 太子......就更加不敢轻易相信柯家了。 柯家一直都是靖王的人,突然之间靖王抛出了柯家顶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阴谋,难保柯家不是靖王的烟雾弹。 若柯云嵇死了....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一听说御审柯云嵇,赵安然就乱了分寸,几番派人到皇城门外打探消息。 “怎么样?”安然直直地看着汗水淋淋的沈青,也顾不得让他喘口气就急急地问道。 沈青摇摇头“柯二少爷没有跟柯家家主一起出来。” 安然困惑地低头。 怎么会这样?柯峰不会看着柯云嵇不管的,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是怎么回事? 安然自然不会知道武德陛下对柯云嵇的公然袒护,若她知道一定会吓着。不管赵安然怎么告诉自己她没有义务去关心他,总也忍不住担心他。 夜凉风呼啸,赵安然披了衣衫坐了起来,幽幽地叹息。 ※ 事情总也有个结果,不论底下人有多少动作,武德陛下也必须早做决断,柯家有柯峰在,他就不想让他承受那些丧子折孙的痛苦,若不是柯峰,只怕也不会有他如今的帝王之势。 拖拖拉拉柯云嵇反而危险,时日之期定下,不管柯云嵇有没有犯错,到时候他都能有借口放了柯云嵇,也好还柯峰的人情。 他从不是个好人,但对当初拼命救下自己又帮着自己打江山的良将,他舍不得下手。 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武德陛下正秉烛伏案批阅奏章,祝云非挺直着身子站在一侧,目光直视前方,丝毫不去关心奏章之事。忽然,外面传来轻轻的嘘声,他抬头正对上派在牢里的暗卫,看一眼正全神贯注批奏章的武德陛下,抬脚走了出去。 “牢里出事了?” “牢里有刺客。” 瞥见他额角的汗水,祝云非问道:“可查到是谁?” “靖王殿下。” 正欲谴他继续守在牢里,余光瞥见背后而来修长的影子,扭头一看,陛下正铁青着脸站在那儿,他忙福身行礼:“陛下!” “是轩儿?” “陛下......”祝云非上前两步,欲言又止。 “是。” 武德陛下挥手让人下去,转身坐在了榻上,眼角湿润,他后悔,是他害了轩儿。宏轩本性纯良,是他的骄纵将他养成了如今的凶残模样,可他还是舍不得伤他。 他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将靖王绳之以法,这样将来太子的储君之位才更稳固,大乘江山才不会因内乱而让凌国有机可趁。 杀了他? 武德陛下摇头,他怎么舍得!亲自带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手把手教他认字,一步一步教他练剑,他与靖王比与太子更亲近,更像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一下子要他为太子扫清障碍,杀了疼爱的靖王......他实在下不去手。 “云非!” “陛下有何吩咐?” “你亲自去郓州调查屠城之事,回来时将靖王带回来。”武德陛下眼睛一刻不离祝云非,双眸闪烁着深黑幽暗的光芒。 祝云非见武德陛下眼色晦暗,板着的脸明明是薄怒的语气,眼里却有着些许的担忧焦急。 见武德陛下看着他的眼睛,叹息着。 祝云非猛然惊醒,他去郓州调查事件始末,自然要查得更仔细些,靖王殿下若被“冤枉”了,岂不是当朝皇亲替宵小之辈挡了罪责! 忽而想起朝堂上陛下已经派了李大人亲自调查,那他光明正大带着旨意去反而会让李大人多想,甚至靖王也会多想而乱分寸。 “陛下,李大人奉旨查此案,臣....” 武德陛下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你自己看着行事,朕只要结果。” 这一面祝云非暗中到了郓州,而那一面赵安然却在为柯云嵇的牢狱之灾辗转反侧。 距御审已经有七日了,朝廷竟不见任何诏令告示,柯云嵇的案子也没有丝毫的进展。这倒也罢了,柯家竟然也不急,每日里在京城遛遛街逛一逛,到这个大人那个大人府邸坐一坐。 看样子,他是不会有事的。 柯峰对柯云嵇的宠溺绝非现在柯家人看到的那样,前世他坠马柯峰可是足足在他床前守了两个月,更是懊悔不已,更是为了柯云嵇将当今陛下的义女朝月公主也得罪了。 柯家能这样镇定,绝对有完胜的底牌,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底牌,她没有半点头绪。 一晃又是一日。 却说赵安然正在休息,忽闻街上热闹了起来,吵吵闹闹喧嚣之声闹得人心烦意乱,起身走到窗棂前要将窗子放下,正瞧见打马而来的李云正,身后两排士兵围着一个囚车,车里的犯人无精打采地垂头坐在里面,蓬乱的头发挡住了脸颊看不清面貌如何。 赵安然正纳闷,怎地又囚了一人?下面的老百姓已经起了哄,有那胆子大一点的又有些消息来源的当下便喊出了声“那个就是出卖了咱们大乘的叛徒!” 一听此言,许多懵懂的人也明白了过来,这人竟是郓州屠城之事背后的主使?!愤怒地吵闹了起来,有那气愤难止的顺手抄起手里的物什就丢了过去,噼噼啪啪地打在囚犯的头上,紧箍着的脑袋无处躲藏已是满脸的脏渍。 “当权者的把戏也就能瞒过这些百姓罢了。”(未完待续。 第182章 结果 “当权者的把戏也就能瞒过这些百姓罢了。” 远远地站在屋檐下的一人,叹息着望着囚车,这人又何其无辜,怕就是上了大殿也喊不出声,无法鸣冤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赵安然一同到郓州的上善乐凡,他微眯着眼睛看着囚车上的人,眼中没有丝毫的同情,更多的是惋惜。 在赵安然回京的当日他就已经跟了来,只不过不喜欢看着她同柯云嵇亲近便躲了起来不曾出现罢了,他一路尾随着赵安然进京,沿途其实帮了安然不少忙,有几次她替柯云嵇摘野果子,高高悬挂的野果子她自然是够不着。 上善乐凡远远地用石子将果子打下来让她从地上捡。 他忽地想起赵安然同柯云嵇的婚事,二人...是夫妻。他心中揪得生疼,却也不能改变什么,不过,她既然能跑出来,而“柯家二少夫人”已经亡故,他应该是有机会,但是母亲那一关....他真的是没有一点的信心。 喜欢吗? 他确实有一点喜欢这个倔强的小女人,但要说感情还谈不上,他没有那么重的口味,对一个有夫之妇动心,但说没有丝毫的心动也是假的。就冲着她能在屠城的那时候没有丝毫的胆怯,也没有因为郓州的危险而放弃进城。 尤其她对亲人的执着,更是让他打心里钦佩。 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抬头看去,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只不过明显她眼色的交点并在他的身上,等他看明白这才知,囚车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路上,而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囚车中的人。 难道这人有问题? 上善乐凡同赵安然相处的日子很短,但也知道她不是胡乱猜测的人,更不是个随便拿主意的人,她既然地这个囚犯心有疑虑,那他就一定有问题。 不知为何,他对她如此的信任,几乎是无条件的相信。 “姑娘,皇城贴了告示,柯二少爷无罪释放,真正的通敌卖国之人是郓州军营的一名副将。” “可知道是谁?” “只知道是个曾经受过当今陛下处分的人,因心怀诡意才同凌国将军丰如炼联系上了。” 是他,真的是他。 就算现在变了许多,可大方向还是没有便,郓州屠城案的替罪之人还是哪个副将,一样的借口一样的结果,他...一定也做了什么,否则武德陛下不会轻易让他替罪。 能替罪的都是作恶之人,武德陛下此举也算的是一举双得了,既救下了靖王,也有了“真凶”为民除了害。 于是,他笑了。 该杀的人杀了,该杀的人却没有杀光,仍然有人仗着宠溺逍遥法外,靖王是其中一个,也是权势滔天的一个。 这一场屠戮人命案,预料之内的,那个囚犯依旧成了替罪羔羊,只不过他代替的不是靖王而是柯云嵇罢了。 ---- 赵安然本来在廊檐底下站着的,忽然一阵大风将木窗刮了一下,一下子合上了,她见窗子合上了,想想无事便也没有再打开。 这时候菊儿跑了进来。 “姑娘,柯家在飞仙楼请李大人用膳。” 闻听柯家在飞仙楼宴请李云正,赵安然猛地坐正了身子,李云正的什么心思她猜不透,但有一点很明确,他对靖王的忠心绝对是不容置疑的。 派人听墙角? 赵安然摇摇头,算了。 “姑娘,柯家家主派人来请,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未完待续 第183章 称呼 柯家家主请她? 为什么? 赵安然实在想不通,她自从嫁给柯云嵇并没有见过柯峰,就连敬茶柯峰也没有出现,他不是对自己很不满吗?现在这又是做什么? 她有意不去,但柯峰会放过她吗? 显然不会! “来人呢?” 沈青见姑娘几变脸色,暗中思量,姑娘的身份怕是要恢复了,柯家家主岂是一般人能见到的?有柯峰的邀请,他家姑娘就是在柯大夫人面前,大夫人也不能轻易重话,有柯峰在她可谓是靠山很硬。 但柯峰会是她的靠山吗?沈青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柯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世人却没有一人小看于他,甚至他的避世更增添了一抹神秘之感,赵安然坐在轿撵之上,心思沉重。 “姑娘,到了。” “恩。” 眼前的这座府邸门牌上没有一点标识,甚至就连两侧的雕栏柱子也是一副年代久远失修的破败痕迹,古朴的门廊透着一股悠远的罄竹味道,书香气息。 柯家真的是周知的那般商贾起家吗? 安然心中困惑,为什么她总觉得能有这样秘密府邸的柯家,绝不像传言那般不堪的过往,商贾在大乘算是最末了,虽然富商皇商都有一定的地位,但能有这份书香气息的却并不多见,柯家....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底蕴,只不过隐藏的比较好而已。 赵安然从没有怀疑过柯家的出身,这一刻她站在无字牌匾前,只觉得震撼了。 怪不得,怪不得上一世赵家连同姜家都衰落了,只有柯家一如既往的繁盛,柯家比赵家姜家打算的长远,应是有备的,只可惜,今世柯家的保命符没准就要浮出水面了。 “这位便是二少夫人了吧?少夫人请进,家主等候多时了。” 安然蹙眉,她已经“死”了,柯家家主的仆从却这般称呼,她心中有火却也不能发作,她心里搞不不懂柯家家主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仍旧活着他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没有死。 本以为掩藏的很好,沾沾自喜之时竟然留下了把柄。 柯家不是应该瞒着任何人的吗?柯大夫人更是希望自己真的死掉,她应该不会让柯峰知道她的存活,难不成家主从来没有真的不关注自己,而是在暗处观察自己? 这一想法一出,安然立刻震惊了,她暗自摇头自嘲,柯家家主怎么会关心她这么名不见经传之人。 或许是她想多了也未可知。 进了内厅,安然见到了柯家家主,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 前世她是没有见过柯峰的,作为冲喜的儿媳妇,又不得娘家的欢心,婆婆不喜,就连自己的夫君也避着自己,这样一个人人厌弃的人,柯峰就算是听说多少遍她的名字,他都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而今相见,他的样子同她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他会是那种严厉不怒而威的人,但她端坐在上座,鬓角发白,脸上有了纵深的皱纹,眉目间慈善可见,眼睛总笑眯眯地,偶尔眨一眨合上眼睛似是睡着了似的。 安然进屋来并没有称呼柯峰祖父,毕竟”她“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赵安然。 不是赵家二姑娘,也不是柯家二少夫人。 “柯家家主安。” 柔嫩的声音刚刚落下,柯峰瞬间睁开眼睛,如鹰般锐利的双眸幽暗地瞪着赵安然,目中的薄怒清晰可见。 是了,他怎么会不生气?门外小厮迎接她时既然称呼“二少夫人”,必定是柯峰授意,如今自己公然反抗,他能不生气才怪。 尽管很紧张,但她还是挺直了脊背,眼睛对上柯峰,表面不弱于他的气势。 她用行动证明了她不想做柯家二少夫人,更用她的倔强来面对柯峰。 柯峰对眼前的这个姑娘尤为欣赏,之前不觉得怎样,觉得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小姑娘,他的孙子那么优秀,她竟然不要,在愤怒的同时他也觉得她没有眼光。 但面对这个小姑娘,他发现他错了。 他的怒火就是云嵇这小子也会发怵,小姑娘明显是勉强撑着罢了,但能在他面前如此镇定,又拨了他的面子,勇气可嘉。 虽然欣赏,他也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露出一丝的笑意,相反脸上越发地冰冷黝黑了。 赵安然紧攥着手,手心里浸满了汗水,但她就是不肯低头,哪怕心都在打颤,就是不肯低头,低头就意味着她要继续做柯家的二少夫人,而她偷偷跑出来,柯家宣布了她的死亡,她再回去就算是明证严顺的身份,难不成没有人怀疑? 到时候流言蜚语也能将她推入万骨深渊,更何况,柯家有安娴在,她不想同自己的堂姐妹争夫君,不想同她在柯家里争斗让人看笑话。 若不是在上川遇见了大姐安静,她不会这样想,但安静的怜惜.....她也知道其实她同姐妹们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安娴的今生也算是她祸害的,若没有她在背后....安娴不至于嫁给柯云嵇,也就不会有现在这夫君明明活着,却日日不见,相思难盼的日子。 柯峰见她倔强成这样,心知他的孙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小女子的心岂是那般轻易能挽回的? 罢了罢了不管他们了。 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柯峰温和地笑着:“二孙媳妇坐吧。” 安然不明白,他这么坐有意思吗? “晚辈站着就好,不知家主请安然来有何事?”赵安然自己不能坐下,坐下了便是承认了他口中的“二孙媳”。 柯峰见她不坐,摇头道:“坐吧,你们的事我不掺和。” 听了他的保证,安然这才落座,丫鬟们上了茶水,她轻轻抚着茶口,静静地,等着柯峰开口,眼睛看着茶盏,似乎并不关心柯峰的动向。 柯峰这下明白了,这个小姑娘他是真的不能怎么样,她同别人不一样,若有人能得他亲自优待,不知怎么高兴地哈腰呢。 赵安然要是知道柯峰心里的想法一定想要大声的呐喊,“这是优待!?”有这样的优待估计心脏不好的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当初嵇儿因你卧病,我就亲自叫人查了。”柯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很不简单,救了赫连家...” 安然震惊地抬头。 第184章 谋士 柯峰见她震惊的模样,全然当做看不见,继续说着令赵安然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的话。 “救了赫连家,送走幼弟,揭露继夫人的险恶心思,更是为了不做小妾抢了堂妹的夫君…你真的令我不得不佩服。”柯峰话锋一转“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你没有人脉没有势力,如何得知这些,又是如何将一切都看穿的?” “我甚至怀疑过你有预知的能力,但若你真的能预知一切,赵大夫人就不会死了,李月蓉就不可能替代你母亲成了继夫人,你所经历的磨难就不会有了。” 赵安然脸色已经不自然了,但她始终抿嘴不言语,亦不曾插嘴。 不是她不想阻止,她也想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 “最让我震惊的是,你的经世之才”柯峰此时的目光已经变得不同寻常了,仿佛眼前的不是孙媳妇,而是自己的谋士“太子殿下真的会荣登大统?” 安然此时完全丧失了语言的能力,面对柯峰温和的言语,她却像是面对锋利的冰尖,扎到她心窝里,进退两难。 柯峰他从未小看过,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从没想过引起他的注意,却不想在她映入柯云嵇眼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人窥视。 哭笑不得。 柯峰明明是笃定了,却又来问自己。 “会。” “你怎知?” “…” “靖王呢?” “…” 柯峰笑了。 他本没指望着她承认,反正他已经认定了她是知道的,但究竟如何得知的他不在意,他要的是这个结果,而且他的二孙媳妇比他想的更加精明,她应该是看出他认定她知道了,索性说出来他就不会怀疑她的用心,拿住了她的把柄,也算是柯家有了保证。 其实,真的是柯峰想多了,赵安然想的很简单。 柯家是一定能走下去的,她不管和柯云嵇走到哪一步,卖好与柯家将来真的有求于柯家的时候,她也能同这位柯家说一不二的家主套上关系。 “家主若无事,晚辈就回去了。” 柯峰见她要走,微微颔首,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翘起的嘴唇很明显地他此时心情很好,安然不解不过也没有心思探听。 “等等!” 站起身安然并未转身柯峰就叫住了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沉吟片刻道:“云嵇他...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 安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出了门安然顿觉松了口气,不是她胆小,而是柯峰的气势她受不住,能在他面前撑这么久已经不易了。 “姑娘,可是要回去?” 赵安然出了此门,心思却更加沉重了,柯峰显然已经注意她了,甚至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那么,她接下来要行动根本就是束手束脚,好在他有心成全撮合她同柯云嵇,暂时并不会对她下手,若有朝一日她远离柯家,以柯峰的心性,这样的隐患或许他会除掉。 心事重重,赵安然低头走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柯云嵇闪出的身影,他意味深长的叹息。 令赵安然没有想到的是,柯峰居然接二连三地请她过府,而且都是说些无足轻重的家常话,似乎就是来同她唠嗑打牙祭似的,越是这样赵安然越觉得心惊。 实在是受不住柯峰的眼神,赵安然强撑着头皮道:“家主有话不妨直说。” 柯峰笑岑岑地看着她不语,低头品茶。 赵安然苦笑撇嘴,她得罪不起躲不起的人,也只能上杆子“家主有何吩咐就直说吧,但凡晚辈能做的的一定帮家主,只是有些事却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的是她的婚事吧。 柯峰其实并不在意她同柯云嵇之间的矛盾,换句话说,即便赵安然诈死遁走,她始终是柯家的二儿媳妇,就算名义上柯二少夫人已经死了,可她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一天就是柯家的人,赵安然逃不掉这个身份。 柯峰不再吊着她,开口道:“你很聪慧,亦知晓许多常人不得而知的事,我柯家正缺你这样的谋士,为我柯家出谋划策如何?” 赵安然震惊了。 柯峰平淡的面色可见他说的是实话,他居然要她当他的谋士。 后面掩藏的柯云嵇一样地震惊,他以为祖父只是将她牵绊在柯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身份。 那岂不是... 柯云嵇面露焦急,不是他不信任赵安然,而是他担心牵扯进来她,以后她便没了安生的日子。此时他躲在后面却不能开口阻止,只能听着祖父啪啦啪啦地说。 “你也不必担心,女子的闺誉我晓得,必不会为难你,也不会让你抛头露面,你只要即使地提醒一下我们的行动,帮着筹划一下就好,具体的执行还是由别人来。” 赵安然疑惑地对上了柯峰的眸子。 柯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良久才道:“嵇儿出来吧。” 柯云嵇! 他的身子从后面的屏风闪出,站在柯峰的下首,对着柯峰行礼,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赵安然,见她惊讶地瞪着眼睛,缓缓说道:“祖父之言,你只听过便罢,柯家....你不用掺和进来。” “他这是在为自己说话吗?”赵安然暗自想着,摇摇头,他虽然这一世对自己并不错,也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抛弃她,甚至追着她离开柯家,可他的身份....他是真的追赶于她,还是暗中谋事,赵安然并不确定,因此也并没有将柯云嵇的深情当回事。 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重新抬头对上了柯峰的眼睛,她即便是胆怯也不能退缩,有些事事关生死,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柯家。 柯家显然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她能躲开最好,若躲不开也不能参杂到那些争端里去,柯家究竟是谁的人,她此时有些怀疑,莫不是柯家脚踏三条船? 可这是最不明智的选择,那样只要有一丝的破绽,不管将来是谁登基柯家必满门抄斩。 柯峰、柯云展、柯云嵇明眼人看着就不是那种脑残之人,绝不会行此种事。 柯家有秘密! 赵安然心中笃定。(未完待续。 第185章 侍主二人 赵安然虽然乐得在一旁看他们祖孙二人较量,但二人对视的气场太强,屋子里气氛很压抑,尤其是柯峰冷凝的眸子、铁青绷着的脸,一看便知他气了,就差没吹胡子瞪眼了。 她看菊儿不停地跟她使眼色,也知道自己不能干看着,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家主和柯二少爷没问问我这个人就对上了,是不是早了点儿。” 对啊,这做主的人还没有吭声,他们局外人却开始起了争执。 见柯云嵇愤愤地收回了眸子,柯峰吐气道:“不孝!” 柯云嵇自小在柯峰跟前,自然晓得祖父是不是真的生气,他心里也领祖父的情,只是让她冒险,他舍不得,掺进这桩事便无法抽身,即便将来主子真的荣登大顶,她也不能轻易脱离。 主子那么精明算计,岂会让人不受掌控? “太子殿下既然一定登基,她进来便不会有危险。” “祖父怎知不会?!”柯云嵇板着脸回道,“她一介女流妇人,这等朝堂之上还是敬而远之的好,祖父不也说过,女子就应该固守闺门?” 柯峰调笑扬眉,眼睛瞥了一下赵安然,固守闺门...以她现在的境况怕是真要追究起来,一个不守妇道就是三尺白绫。他的孙子这么护着她,看来是真的动了心,在柯家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不能插手,也插不上手,未曾料及的是,赵安然的突然离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赵安然脸颊一红,低头不言语。 柯峰虽没有名言,但只一眼看去,赵安然便知晓他心中意思,她这样私自逃离....确实是不守妇道。但柯二少夫人已经死了,她即便逃了又能如何!想明白这个,她又挺起了腰杆。 “祖父!” 柯云嵇见不得赵安然受委屈,见她低头以为她是伤心难过了,忍不住说话大了声。 柯峰哭笑不得,他都没怎么样呢,这里就护上了,“行了,我也没别的意思。” “嵇儿也不能太任性,如今你虽然是潜伏在靖王身边,你丝毫没有破绽弱点,太子殿下如何信任你?”柯峰无奈地说道,“你为人潇洒不拘小节,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就是柯家你放在心里也没有与柯家共存亡共荣辱的心思,你一心向着你大哥,让云展继承家业。” “你越是这样越是得重用,将来就落的最快。”柯峰眼睛看一眼眉眼精致的赵安然,“世人皆知你为亡妻离家,她好好地活着,不止你知道,太子知晓,靖王没准也知道,难道你希望将来有一日那些个大人物将她抓了威胁你?她受伤,你不心疼?” 柯云嵇面色煞白,赵安然听了也是小脸白白的。 是啦,柯家既然能得宠,就不能是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完美的柯家如何能令人放心,那样的完美只会让人更加觉得柯家恐怖,而她,将来只会是那些大人物掌控柯家的筹码....他会为了她将柯家抛弃吗? 赵安然对此没有丝毫信心。 躲来躲去,她还是多不掉,也罢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能站在原地等死不是?! 咬了咬牙,坚定了决心道:“家主侍从于谁?” 她虽然听着说的是太子,可她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单单是太子的话这次柯云嵇的事太子不会袖手旁观,靖王和太子都极力地要杀柯云嵇,他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柯云嵇的释放有莫大的关系。 “自然是太子殿下。” 他没同她说实话,赵安然有些失望,她心中想着柯家没准脚踏两条船,最终倒向哪边未可知,却一定是要选择一方的,柯峰却是是太子,这不是欺瞒她吗? 心中愤怒,又觉得好笑。 柯峰明明就是有意将她拉入柯家阵营,却要对他隐瞒哪个人的身份。赵安然想着应该不是靖王,柯峰既然能说出太子就不怕再说靖王,那么只剩下一种选择,那就是...当今陛下。 确定了柯峰隐瞒的人,她心里仍想不通,柯家怎么会搭上陛下的?按说柯家原本商贾之人,如何能同陛下原本的将军身份扯上关系,除非....他们早就认识。 “家主同陛下....” 柯峰猛地握住了手中的鞘内的短剑,紧绷着神经道:“你想说什么?” 赵安然见他如此紧张,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朝堂传言,家主同陛下乃莫逆之交?” 柯峰知道她没说实话,不过没有多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莫逆之交…陛下岂是他这等下臣之人能高攀的? 既然她不说柯峰也乐得装糊涂,知道她是聪明人不会乱说话,柯峰也没将她划入监视的行列,何况有云嵇在,他也不会令柯家陷入不复之地。 柯峰笑了笑算是承认了赵安然的问话。 吃惊之余,赵安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这种危及生命的事,柯峰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是他认为她不会说,还是认为自己有足够自保的筹码? 微眯眼睛,安然轻轻抬眸看一眼柯峰,他霜白的鬓角已经有了老态,柯云嵇虽然仍旧是那副不端的样子,但眉目之间已经不似前世的冷清傲然,他完全没有了举世独浊唯我清的傲岸,双眸也没有了那份冷然,有了一丝的温度。 “坐了许久有些乏了,云嵇替我招待安然。” 云嵇明白这是祖父在替自己创造机会,他也不拒绝,笑眯眯地目送祖父离开,待屋里只剩下二人同菊儿,云嵇看一眼没颜色的菊儿,双目冷冷。 菊儿僵硬着脊背没有离开,即便她有心逃离,但姑娘还在这儿,她的主子是姑娘,只要姑娘一天没有接受姑爷,她都只能听姑娘的,准姑爷也不行。 安然见菊儿些许尴尬,轻咳一声吩咐道:“菊儿到外面稍等一会儿吧。” 云嵇见菊儿出去,屋里只剩下他同她,心下欢喜。 第186章 出大事~ 最近很抱歉,家里有人在住院,关关陪床呢,而且最近关关也高烧了,一直请假没更新抱歉呢。 明天晚上再陪床一晚估计就不用了~ 一直支持关关的亲,关关在这鞠躬感谢了哟~ ※ “然儿。” “柯二少爷自重。” 见他靠近自己,安然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虽然只是微微侧了侧,但足见她对云嵇的躲闪。 云嵇不解她怎么就这么倔,明明祖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是柯家的儿媳妇才允许她活着,才放心她知晓这许多的秘密,若她同柯家决裂…他不假思索也知结果。 祖父不会放任她,不能掌控在家族手中,她会是柯家永久的威胁。 以她的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她怕是明白了,但即便是死也不要同他一起吧。想到这,云嵇突然泄了气,软了的皮球似的没了半分的精神气儿。 柯云嵇见她躲闪,手讪讪地缩了回去,“然儿,不管…” “二少爷,外面二夫人家的小厮沈青慌慌张张地要见夫人。” 没来得及呵斥管家,赵安然蹭地起身,脸色不自然地看向管家,沈青不是轻易慌乱的人,既然他这么慌张一定是出事了。 能让她牵挂的人,除了太子跟前的表哥,就是赫连家。 “他人呢?” 管家眼睛看向了柯云嵇。 “快说呀!你看他做什么!” 见柯云嵇点头,管家连忙将门外的沈青请了进来。 沈青一脸颓丧慌张,额发上因奔跑汗水浸湿了发帘,衣襟褶皱也沾上了尘土,可见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安然见此心揪在一起,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回事?” “姑,姑娘,老太爷同舅老爷被靖王的人带走了。” 靖王....安然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没了神情,呆呆楞楞地木然空洞着双眼。 柯云嵇见她愣怔,知她心受打击,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赫连老太爷一家并不在京城,沈青得到消息也必然不是第一时间,想要救赫连家就必须弄清楚时辰,看看究竟还有没有救。 “前天就被带走了,今儿才得到泰安传来的消息。” 两天了~ 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时候找靖王怕是也不容易说通,而且靖王舍弃了他这颗棋子,他即便心中没有怨言,只怕靖王也不会相信他的投诚。 “我该怎么办?” 安然突然地起身拽住了柯云嵇的衣袖,她前所未有的恐惧脆弱,没有一时像现在一样无助,想来想去找不到可以救下外公和舅舅的人,眼下只能求他... 即使心中不愿意,可为了舅舅一家的安全,她只能同他展示她最脆弱的一面,真实的一面。 她自来就不是坚强的人,在亲人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除了眼泪,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柯云嵇岂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她主动靠近,他自然会呵护备至,哪怕心中没谱一样要给她吃下一颗定心丸。是非成败又岂是他能决定的,只要他尽力去挽救,她就不会再排斥他。 “没事,一切有我。” “你一定要救外公和舅舅。” “会的。” ...... 安置了心神恍惚的赵安然,柯云嵇才悄悄地踏出房门,同沈青一道去了书房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赫连家的藏身之处虽算不上隐秘,但绝对是小隐于世,按理说不该轻易被发现的,尤其是在他被顶替了靖王的罪过之时,赫连家更不应该出事才对。靖王无暇分心又如何能顾得上没有威胁的赫连家? 这背后怕是也有隐情吧? “你讲事情的前后细细说来。” 沈青从未见过二姑爷这样的冷凝严肃,眉宇间的英气更是非凡,他仰目看着柯云嵇,娓娓道来:“在您被押解进京的时候,有一伙黑衣人秘密潜入了泰安县,原本他们并没有靠近赫连家,哪知道在您被放出来的当日黑衣人就潜入了赫连家,将老太爷同舅老爷抓了。” 柯云嵇微眯着眼睛,嘴角扬起冷笑。 靖王这是在威胁他。 显然靖王已经知道了赵安然的存在,更是知晓赵安然心中的逆鳞,若他对赵安然上心,便要千方百计地令她回心转意,那么...赫连家之事他便不能推辞。 靖王所料不差,他确实不能推辞,也不想推辞,既然注定了今生她是他的妻子,那么她的家累就是他的负担。只是不知道靖王这次要他做什么? ☆ “嵇儿这么完了要去哪儿?” 黑夜里,柯峰挺立地站在门口,冷风撩起披风,彼此相对而视。 柯云嵇心中有愧,然他并不曾退缩,他...不会搭上柯家,亦不会连累了柯家,只是想要用他的一条命来换区赫连家的安全。 “祖父,我心意已决。” “我知。” “那......” 柯云嵇疑惑地看着祖父,祖父明知他去意坚定,为何要在此处阻拦他? 柯峰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块赤黄的玉佩,并没有很光泽,但柯云嵇见他如此郑重地握着玉佩,疑惑地抬眸,“祖父?” “这是祖父当年就下当今陛下之时,陛下赠与我的,我柯家子孙可凭借此玉佩,只要不是谋反之罪皆可免责。” 柯云嵇震惊地看着祖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玉佩你拿着,安然是个好姑娘,祖父也希望看着你幸福。你是祖父看着长大的,虽然表面上性子浪荡,但祖父知晓你骨子里的正义盎然,你委屈了这么些年,她...始终是误会了你,若靖王执意不放人,你便拿着这玉佩去见陛下,相信陛下会救下赫连家。” “你于她也算是有了交待。” 柯云嵇看着手中的玉佩,沉甸甸地。 良久,他还是将玉佩推回给了祖父,“祖父,这是你拼死为柯家挣来的富贵安然,我不能因我之事而断送柯家的前程。” “祖父放心,孙儿自由办法让靖王放了赫连一家。” 柯峰见柯云嵇眉目之间坚决之意,也不再强求,心中决定若柯云嵇有个万一,他拿着玉佩去找陛下就是了。 此夜,马蹄哒哒出城,柯云嵇披星戴月疾驰而去。 城门处,回望灯火昏黄的城府,挥别去,不知再能否回转。 第187章 棋子 不顾风尘,柯云嵇连夜入了靖王的营帐。 此时,靖王的营帐并不在郓州,而是在距离桐州泰安不远的同源县。 “你还是来了。” “殿下既然能抓了赫连一家就知道我不会不来,殿下逼我来...不知?” 靖王并没有说话而是手指摆弄着扳指,身侧的李云正站立在那儿,目光傲然地看着柯云嵇,有着居高临下势在必得之意。 “李大人?” “柯二少爷只身前来想必也有了打算,赫连一家的命就在柯二少爷一念之间,殿下所求不多,只要柯二少爷说服柯家家主力保殿下登基,殿下必保赫连一家无恙。” 李云正眼睛直视着柯云嵇,想从他的面目中看出一丝的破绽,可惜,柯云嵇冷凝的面目令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辄,他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将赫连一家的性命放在心上,或者...赵安然是他刻意暴露的弱点,根本就是幌子。 不是弱点的弱点...他自然有恃无恐。 然而此时赫连一家生死在他一念之间,他的选择不仅仅是赫连家同柯家的命运,更是他和赵安然感情的抉择,赫连家生,感情还可挽回,赫连家亡,他同她便是不共戴天.... 不管心里如何翻滚挣扎,面上却是丝毫不见色变。 李云正哪里知道柯云嵇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柯云嵇既然知道柯家的立场就不能再同靖王搅合,否则待他日太子登基便是他柯家亡族之时。 拖延? 柯云嵇看了一眼正立于靖王身侧的李云正,他可不是好糊弄的,随随便便的敷衍怕是不容易过关,他同样也知道祖父不会为了赫连一家而断送了柯家,更不会令儿女私情牵绊了他的仕途。 应与不应,他很是挣扎。 许是李云正看出了他的挣扎,缓缓道:“二少爷何必过于思虑,殿下并没有要二少爷立即做出决定,这三日二少爷可在此处歇息考虑,殿下等得,只是希望二少爷能让殿下满意,赫连一家人的性命可就看二少爷一念了....” 三天,柯云嵇松了口气。 让他立即做出决定他越是挣扎赫连家越是危险,若是三天他未必想不到办法,若是将赫连一家救走...抬眸望去,李云正正盯着他,柯云嵇心中暗自思量,救人许不现实,何况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成?他料想,赫连家的身边必定是层层把守,要破关谈何容易。 靖王对他还算是礼遇,客房布置的很精细,可见是下了功夫的,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靖王是胸有成竹了,有赫连一家他是不愁他不就犯,但他却高估了他在柯家的分量,即便祖父宠爱于他,也不会为了他而令柯家陷入不复之境。 躺在**云嵇的手紧紧地握住,不由冷哼:“一定有办法的。” 夜已浓重,月已昏黄。夜色光晕透过小楼窗格射入屋内,浅淡月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内只柯云嵇一人,宁静地就连窗外的风声都那么清晰可闻。 “云正觉得如何?” 正房内,靖王与李云正并坐,靖王轻抿着茶水,右腿搭在左膝上,面前跪坐着一小丫头替他捶着腿,安逸之色叫人羡慕,竟是没有一丝的担忧。 似乎陛下对他的失望,在他眼里并没多大的影响。 李云正对柯云嵇并没多少把握,他想的更多的是柯峰这个人,别看他平时不露风声,一旦同家族命运牵连,他的想法可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柯云嵇容易把握,柯峰却难。 “柯峰...” 李云正刚一开口靖王的注意力就移到了他身上。靖王并不吃惊他的话:“一个老顽固罢了,何况陛下是我皇叔,他待我比太子都好,皇叔不会看着我亡命,他定会保我性命与富贵,至于皇位...徐徐图之未必不可。” 李云正低头思量。 靖王能说出这番话也知他是深思熟虑了的,此时的靖王不见狂妄不羁,更没有一点的傲慢姿态,甚至于有着浓稠的隐忍之意。 靖王的变化令李云正心里一阵的欣喜,他最怕的就是靖王沉不住气,然,靖王能自己想开了,他的一颗心就放下了,徐徐图之未尝不可,太子殿下虽然此时风头正盛,但陛下的眼睛也会时时盯着太子,耳神心意都冲着太子,靖王才容易搞小动作。 “柯家我早知道不会站在我这边,以往也不过是为了拉拢,柯云嵇此人在柯峰眼里有些分量,但同家族相比便不可同日而语,我要的不是柯云嵇能真的说服柯家家主,而是他能在相应的时候告诉我们太子的动向,只要他肯做棋子,我便足以。” 李云正听后眼睛一亮。 柯云嵇此时正微闭着眼睛,丝毫不知靖王同李云正的打算,他正思量着如何救下赫连一家,仅凭他一人之力,他自知力不从心。 ...... 短短三日转眼即到,他完全没有一丝的头绪,靖王的人就已经来传唤于他了。 走近正房的厅里,柯云嵇抬眼看去,只见靖王同李云正皆是友好地微笑着。恍惚一瞬,他便明白了,此二人怕也是知道他别无选择。 同靖王见了礼,侧立于一旁未曾开口。 靖王看了一眼李云正。 李云正这才点点头开口说道:“二少爷考虑的如何?” 未曾犹豫,脱口道:“祖父他...不是我能劝动的,我可以一试,但未必能成。” 似是早已料到,李云正微微颔首,“二少爷的难处殿下知晓,让二少爷劝服柯家家主自是不易,这事殿下也愿意退一步,劝服家主一事二少爷尽力即可,成便成,不成也无妨。” 柯云嵇诧异地抬头,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但是,若不成的话,殿下便会将赫连一家绞杀...” 柯云嵇眼光凌厉了起来,这分明就是威胁! “二少爷别动怒,听我说完,绞杀也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是避人耳目,赫连一家自然会受到妥善照料,但二少爷也需要为此付出一些才行。” 柯云嵇这下明白了,靖王是打算退而求其次,不能得到柯家的支持,这是打算让他做内应了。 低眉思绪纷乱,但他亦觉得这样先保住赫连一家也算可以,只不过,赵安然那边... 幽幽叹息一声,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第188章 入住太子府 关关今天的第二更~ 趁着有空的时候关关会努力码字,嘻嘻,接近尾声了呢! 这一文总是各种各样的事情更新不稳定,下一本新文关关会提前存稿,不会再这样了,真的抱歉呢,记得不要抛弃关关呀~ -----☆---- 柯云嵇颓废地回到柯家,此一日并未立即去见赵安然。 有些事她不知反而好些,现在兴许悲伤一时,但总比露出破绽的好,靖王那边却是不好糊弄的。 赵安然在房内焦急地等待消息,等菊儿告知她柯云嵇回来后直接回房闭门不出,心中便惶惶不安了起来,难免多了一分的揣测... 隔日的天亮,沈青同菊儿慌慌张张地进了院子,脸色皆是煞白。 安然见此心中一凛。 “出...什么事了?” 心中稍有苗头,却是不敢亦不想承认。 沈青与菊儿对视一眼,眼神暗了暗,沈青上前一步,深呼吸说道:“赫连一家皆被绞杀,无一生还。” 安然只觉得天旋地转,猛然间跌倒不省人事。 “这下可怎么办,姑娘她...真苦。” 沈青与菊儿并肩而立,站在床榻前看着昏睡过去的姑娘,想到二少爷他心里也满是愤恨。 他虽不聪慧过人,对眼下的局势也知晓几分,靖王拿下赫连一家不过是为了二少爷,此时二少爷安然归来,伴随而来的是赫连一家不幸而亡的消息,他的抉择可以想见。 “好好照顾姑娘,叫了收拾了东西吧,姑娘不会愿意在这儿住了。” 菊儿看一眼紧闭双眸的姑娘,柯家的地盘姑娘怕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想也没想就让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傍晚时分,赵安然醒来了,躺在**却没有动一动,唯有眼角的两行清泪令身边的菊儿知道她已经醒来了。 菊儿没有劝说姑娘,此时陈嬷嬷与竹儿等人也都进来了,等着姑娘的吩咐。 良久,安然出声,声音暗哑道:“嬷嬷,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了。” 嬷嬷上前扶起安然坐起身子,拿了温毛巾替姑娘擦了擦脸“姑娘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赵安然此时也很凌乱,但她很坚定她不能留在这儿了,可是她能去哪里呢? 对上安然迷蒙的双眼,陈嬷嬷思量了一下说道:“表少爷乃太子侍读,姑娘何不去找表少爷?” 表哥! 赫连一家的事表哥不可能没有一丝的风动,可为什么她没有听到一丝的风吹草动,表哥不可能旁观不管的,出了这样的事只说明表哥也没有办法。 如今这世道沧桑只剩下她同表哥二人,她能依靠的也只是表哥了。 沉淀了一下思绪,赵安然抬眸坚定道:“我们去太子府!” ※ 太子府邸,太子殿下收到手下的人传信,赫连家竟然全部殒命,心下里震惊不小,有悲凉之感,亦有踏实之意。 没了赫连家作依靠,又同靖王不共戴天,他现在很安心,也很放心地任用赫连希。 不得不说,赫连一家的噩耗换来了赫连希的前程,但赫连希若能换,他一定是要全家人的安康,也不要这份无虑的信任。 “太子殿下,侍读大人求见!” 太子眼底亮光一闪“请进来。” 赫连希步履蹒跚地进了正殿,跪下略带颤抖的双腿,嘴唇打着哆嗦,颤颤地道:“臣叩见太子殿下。” “赫连爱卿快起身。” 赫连希直立起身体,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已没了刚进门时候的愤怒与悲凉,他既然被陛下安置到太子身边,眼下的情况对他有利,他为太子不救赫连一家心寒,同样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死了的他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更不能让死去的人白白牺牲。 “殿下,臣表妹如今无依来投奔臣下,臣想请太子殿下恩准表妹暂住太子府。” 赫连希口中的表妹太子略有耳闻,太子早想将她收入,奈何她早已是他人之妇,那份经商之才不能为他所用,令太子惋惜良久。眼下她来投奔赫连希,变相地是加入了太子阵营,就为了赫连希,为了替赫连一家报仇,她也不会吝啬计谋。 想明白其中要害,太子微笑道:“不如就将卿表妹安置在旁边的榕苑吧。” 赫连希惊地抬头,对上太子殿下认真的眸子。 榕苑,可是太子殿下对贵客的礼遇之地,一般之人是难以入住的,即便他赫连希是陛下钦赐也只是住在榕苑旁边的倚梅阁而已,由此可知太子对他或是对她的厚待了。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此时赫连希除了依靠太子别无选择,他能让太子放下心房,这一点子的恩惠换赫连希的掏心掏肺,太子不亏。 何况,别人不知,太子却是知道赵安然的经商之才的,楚家...从赫连家得来的甜头,太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此女子能为他所用,也算是一大收获。 侍从将赵安然请进了正殿。 赵安然脸上涂了脂粉,却仍旧难掩憔悴苍白之色,赫连一家之事对她打击甚大,尽管她极力地压抑情绪,却还是不免红了眼圈,尤其是见到表哥在面前,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一旁是随侍见赵安然并不曾向太子殿下行礼,而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侍读大人,正要大声喝,就被太子殿下一个手势阻止了。 “这位就是赫连卿的表妹了吧?” 听闻声音,赫连希忙请罪“太子殿下赎罪,表妹她...” “太子殿下安。” 不等赫连希说完,赵安然亭亭走上前行礼,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失礼而拘谨惶恐。 太子见她如此,更为欣赏,连连摆手并赐座。 “你既是赫连卿的表妹就在太子府里安心住下,若有怠慢只管禀明于孤,孤自是替你做主。”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 太子知道兄妹二人有诸多的话说,也没有多留二人,使了人收拾了榕苑便将二人打发了。 赫连希领着赵安然进了倚梅阁,安然一直强装镇定,在进入倚梅阁后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表哥,外公他们......” 赫连希亦红了眼圈,此事他却不知怎样开口劝慰,他心里也很是憋闷悲愤,对靖王的狠毒他恨极了,可对太子的袖手旁观,他亦然愤怒。 只是,这些背后的内幕他不能告诉她,怕她藏不住心事,再失了太子的宠,他和她那才是真的上天入地无门。(未完待续。 第189章 高调 京城柯家府邸。 柯云嵇的手中握着那方锦帕,是她落下的,眼神复杂。他明白此时再同她解释什么都无用,可是,他宁愿自己一生得不到她的谅解,也要保住赫连家的安危,她知不知道无所谓,只要他心中无愧便好。 更何况答应靖王做内应虽是权宜之计,但也未尝没有风险,他...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她离开他投奔赫连希也好,起码她安全了。 至于将来...赫连家重出的那一日,她会明白,他并没有负她。 同源县官道,一袭车马队伍滚滚而前行,狼烟四起,灰尘迷蒙一片,远处看不清一丝,只朦朦胧胧地瞧见这队伍极为的壮观,声势何等的浩大。 尤其中间明黄色的帷幔,两侧队伍紧紧地将车马包裹,这人...一看便知身份了得。 管道侧面的树林里疏影横斜间隐藏着无数的黑衣人,一个个手握短刃,月光下锃亮无比,幸而有树叶繁杈遮挡,这才免于暴露。 “大人,靖王的车驾!” 树杈上一男子声音沙哑,低声同身侧的魁梧男子嘀咕道,“动手?” 魁梧男子眼睛一眯,看了一眼空中月色,微微摇头,“再等等。” “大人,靖王眼看就过去了,现在不动手就晚了!” 不论那男子多么的焦急,魁梧男子就是不动声色,甚至有种岿然之意,那人很不解,明明是来阻拦刺杀靖王进京的,却为何迟迟不动手。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靖王的车马队伍远去,只能望其项背,那男子气道:“大人,为什么?!” 语气中略有薄怒嗔怪之意。 那魁梧男子却淡淡道:“靖王的队伍如此声势浩大,鼓乐不断,护送之兵士层层包裹,此时刺杀未免伤亡惨重,何况...靖王殿下如此高调,若再遇刺,陛下心中将对太子如何看法,若连靖王这般都容不下,将来陛下薨,他能放心百年后事交与太子?” 陛下的心思可见,他之所以选太子只是希望这堂兄弟二人皆可活命,靖王心狠手辣,若是他登基为王,太子必然尸骨无存,太子成于柔仁,却也输于柔仁。 靖王必须活着,而且太子登基后依然活着。 靖王的高调行走,恰恰救了自己一命,若非如此,太子的隐卫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得不说李云正有些头脑,他恐怕也是看清楚了武德陛下的心思,这才让靖王如此声威入京的吧,否则护送的士兵少了,假扮山贼便可轻易将其斩杀于道途之中。 长长的灰尘后回望,一簇簇地鸟儿惊起。 鸟鸣声声入耳,靖王睁开眼睛问道:“云正,外面出了什么事?” “禀殿下,不过一些毛贼夜闯了山林惊了山中鸟儿,无碍的。”李云正跨马之上微笑着,只是眼睛回望了一眼山林的方向,他绝口不提刺客之事。 “大人,再有半日就到南城门了。” 李云正打发了前来回话的士兵,转而骑马靠近靖王的车驾,低声在帷帘外道:“殿下,再有半日即可进京。” 车驾中传来一声慵懒的“恩”声便没了声响。 李云正微笑着望着前方,京城...靖王殿下就是无召一样进京,太子殿下想将靖王阻拦在偏远的郓州,根本就是做梦。靖王有陛下的护犊,就算些许的触怒又有何妨,靖王在陛下身边长大,这情分也不是朝夕就能磨没了的。 远远地看见南城门,李云正扶着靖王下马车,只见靖王不复往日的神韵,竟是微肿着眼眶,脸色也十分的憔悴,步履虽平却看似浑身无力,竟要李云正搀扶着才能行走。 李云正眼中闪过一丝的凌厉,扶着靖王的胳膊一步步靠近南城门,却见靖王竟然在距离南城门十多米的地方一把推开了搀扶于他的李云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一步一步挪动着向前,一步一叩首,三步一大礼,竟是任凭着谁都扶不起他,也劝说不起。 靖王每叩首一次皆大声吼道:“皇叔,侄儿错了!” 态度之诚恳围观的百姓皆赞叹不已,亦有不少人竟然也原谅了他的错,开始窃窃私语着靖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有甚者竟然也随着靖王跪下,替他求情。 血丝蔓延着,一步步拖沓着,一道长长的血痕留于地面,触目惊心。 内侍将南城之事回禀武德陛下,太子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但太子怎么也没想到,靖王竟然能做到如此,心中的震撼远胜他回京之措手不及。 已然入幕时分,武德陛下正襟危坐于大殿,身边只祝云非站立伺候。 半晌,沉寂的大殿上回荡起他沙哑的声音,“轩儿还在南城门跪着?” 祝云非暗自叹息,陛下到底还是心疼了,面上却无丝毫的变化,沉声回话道:“是。” “昭儿呢?” “太子殿下同大臣们商议了南方涝情赈灾之事便同侍读大人一同回府了。” 又是良久不语,祝云非看看天色,不出意外不超半个时辰陛下定然允靖王入城,太子殿下应是早已收到消息,却迟迟不见他来求情,只怕这储位之争,亦有悬念。 祝云非也很是同情武德陛下,他所求不过是二人的安康,可此番看来,靖王殿下的心够狠,太子也不成多让,为了储位皇位这二位真可谓是什么办法都用了,尤其是太子....一改往日的宽厚,全然当做看不见,靖王...毕竟同太子是堂兄弟,这般眼看着却不吭声,陛下心里多少有些寒心吧。 “祝云...” “启禀殿下,太子殿下求见!” 武德陛下正要谴祝云非前去传旨接靖王入宫,内侍就传话进来太子求见。 武德陛下嘴角微扬,也不急着传旨了,端坐于上方传太子晋见。 “昭儿这么晚了怎么入宫了?” 太子殿下正挺挺地跪下,“父皇,靖王已经知错了,不如您就放他进来吧,他...他已经跪了许久,而且受了伤,儿臣怕...怕...将来追悔莫及呀。”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武德也想知道太子究竟是仁厚的还是假装的,“昭儿来之前做什么去了?南方的灾情如何?” 太子殿下抬头对上武德陛下的眼睛,说道:“父皇,儿臣同赫连侍读从宫中出去便回府安排赈灾之事,南方良田被淹无数,好在并无太大伤亡,赈灾之事容易。”太子殿下低头抿嘴,片刻又道,“儿臣亲自到南城门劝说表哥,迎表哥入城,只是...表哥执意要求得父皇原谅才肯入京,父皇,您一直最疼表哥的,不如就放表哥回京吧。” 武德陛下并没有得到消息,太子殿下竟然去了南城门,他...实在是震惊于心,太子亲迎,如此厚待...是否太过宽厚了? 他虽不希望太子狠辣,但也不能太过仁厚,养虎为患...将来他的下场又将如何? 靖王...对自己如此狠辣,难保将来不对昭儿兵刃相见。 武德陛下低头沉思,眼中略带心疼晦暗。 第190章 贬谪 “昭儿起身。” 太子殿下见武德陛下脸色不好,也不再多说径直站起身子,驱步走到武德陛下的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头,竟做起了下人的活计,亲自替陛下按摩肩膀。 武德陛下正待要说他养尊处优的太子如何会这些,可偏偏他的手法竟是那么的舒服,不自觉地轻哼了一声,待舒适了许多才问道:“昭儿何时学的这些?” 太子殿下见武德陛下心情稍好了些,这才松懈了神经娓娓道来,“母后在时,儿臣总替母后捏肩膀,父皇也知道母后的身子不好,儿臣虽每日承欢膝下却不能替母后承担病痛,只能同太医学了这按摩的手法,替母后缓解疼痛。” 武德陛下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当时,皇后...总是对他不满,对他有着一丝的疏离,因他太过宠爱轩儿而疏忽了昭儿同他冷战,她那时候心里也不好受吧,毕竟昭儿是她的骨肉,她岂能看着轩儿比昭儿得宠。 回想当初,他确实忽略了昭儿,虽然有师傅教导他,但是却没有他这个父皇陪伴他身边,每每想起昭儿羡慕的眼神,他心里也不好过,但轩儿毕竟是因他才没了父亲疼爱,他只能这样补偿轩儿。 他...错了吗? 是他的宠爱给了靖王争的决心,也是他的疏忽昭儿才会如此的优柔寡断,若是当初...没有若是,有那么若是的话,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大哥替他挡箭。 武德陛下轻轻地摇头,否决了心中的念头,开口吩咐祝云非道:“你亲自去传旨,靖王...目无法纪,贬于鄞州为王,封号仍旧是靖王,终身不可入京。” “父皇!” 祝云非看一眼面色焦急的太子,暗自摇头,陛下恐怕还不曾真正了解他的这位太子,只怕这位心思也不简单,仁厚吗?只怕比那位更狠辣吧,骨子里的狠辣比之明面上的决断更教人防不胜防。 所谓无知是福,陛下也算是有福吧。 太子的亲情牌打的不错,尤其是陛下对皇后的愧疚利用的恰到好处,不仅靖王不能入京,太子本身也得到了陛下的怜爱。 不管太子究竟是怎样的人,祝云非都不打算开口,在他看来,太子的储君当的很好,懂得隐忍,心存狠辣却不失公允仁厚,做君...很合适,比靖王更适合那个位子。 祝云非到底看了一眼陛下,见他坚决果断,便脚下如风地出了大殿。 靖王拖着病身离开了京畿,武德陛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额发鬓角都有了银丝,太子虽看着武德陛下心有不忍,终究没有出声安慰,他知道,靖王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他日若靖王再得圣心,他...将万劫不复。 太子府邸。 赵安然同表哥赫连希对坐,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表哥,太子殿下登基是必然之事,然这场储位之争太子虽有绝对的优势,却未必能安顺度过,有些事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就当是神人托梦于我吧。” 顿了顿,安然呶呶嘴道:“上川皮毛交易甚广,丝帛已然被朴家收购,表哥就大量买进皮毛吧,此时天暖价格低廉,正是时候。” “表妹...”赫连希终是想一问究竟,但见她眼中坚决丝毫不肯透漏,便作罢了。 “好,只是这银两的筹集却是不易。” 没了赫连家的支持,赫连希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银两。 安然从袖口中拿出两沓银票,“表哥,这里有五十万两白银,相信以表哥的能力这些足够作为了。” 赫连希震惊于她竟如此厚资,却不想动用她的银子,推辞道:“你孤身一人立世,这些银子是你一生的花用,我不能收!” 安然执意给他,将银票放到他的手里,“这些是我娘留下的,若不够...表哥可找‘瑾’字号东家借,他会帮你的。” “‘瑾’字号!” 赫连希更是诧异地张大了嘴巴,足足能塞下一个鸭蛋。 安然想到了他的反应,点点头说道:“瑾字号由笙儿掌管,不日将同尤先生一道进京,他...会帮助表哥。” 赫连希想起那个五岁时来京的小不点儿,转眼几年不见,不知他怎样了?犹记得他是被山贼掳走的,难道...狐疑地看向了赵安然。 赵安然知道他的疑惑,不等他开口解释道:“当初是尤先生同外公定计将笙儿带走的,许是怕我瞒不住事这才没有说起,我也是后来尤先生到临州才知道。” “这样也好,笙儿跟着尤先生才能有所学成,才不会被困于赵家内院。” 诸多的事情赫连希即便是历练了这么许久,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真的是太震撼了。 不过他就算是有再多的惊讶,除了震惊也只剩下惊喜。原本这世上他以为只剩下他同安然相依,没想到他的小表弟还活着,这让他的心里尤为的安慰。 翌日,赫连希同太子殿下说了自己的打算,太子只抬眸看了他一眼便点头同意了,顺便竟也给了他五十万银两,赫连希不解却也没问,无间的时候辞别了赵安然坐上了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赵安然站在窗格下,没有去门口送行,只远远地看着北方,随即流下眼泪。 “怀卿,你觉得此番北上意义何在?” 章怀卿摇着折扇,轻轻地摇头,他实在看不出这将近酷夏的时日怎地预料今冬的寒霜,除非是天神降下,否则这相差半年之久,如何预测将来? “臣不知。” 太子说道:“孤也不知。” “但孤相信她。” 她...自然是赵安然。 不光是太子,就是章怀卿看不出丝毫的未来,却也是相信赵安然的。 赫连家的发家之迹犹在耳,楚家传来的消息,丝帛棉绸卖的并不好,存积许多如今已是无处安放,太子虽心急但未尝不能赌一把,靖王已经失势,赫连家的钱财即便分文无回,他也不会觉得心疼。 ...... 转眼三月已过,秋风飒飒吹面,赵安然算计着日子。 喃喃道:“不远了。” 第191章 天罚 “菊儿,今年的秋蚕似乎缠茧不错。 ” 菊儿不懂姑娘怎么突然说到了这个,养在闺中生于富贵的姑娘居然也关心起了农事。菊儿每日都在太子府邸自然也接触不到农事,好在今年的收成似乎很好,天天地听着传言她也知道一些。 欢快如莺般说道:“很不错呢姑娘,老百姓怕都合不拢嘴了。” 安然突然沉着脸,暗哑道:“焉知世事无常,这欢乐又能持续多久。” 菊儿不知怎么接话,以往她侍奉姑娘好在还算了解姑娘的心思,可自从来了太子府姑娘就变得深沉了,她越来越不懂了,索性便没有开口。 赵安然并没指望菊儿说什么,她看看天色,如今这天比酷暑也只好上几分罢了,这般异常的天色...谁会想着过后会是那样风暴,多少人的伤亡尚未可知,她能做的也只是提醒表哥提前做好准备,希望还来得及。 赫连希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只要是安然的主意都坚决地支持,但他有一天可以确定,太子对安然的信任超乎想像,这分信任对他亦是莫大的帮助。 十日后的清晨,微风徐徐地吹着,却在猛然之间呼啸了起来,就连窗格都被吹得碰撞之声乒乓直响。微亮的天空浓云遮蔽了初升的日头,厚厚的层云如同一池黑水粘稠地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清晨浓云蔽日,白昼如同黑夜般愁浓。 “啪!” 一声巨雷穿越苍穹入耳,惊醒了沉睡中的梦人。 “怎么回事?” 内侍急忙地进屋来报:“陛下,天...天突然黑了。” 不怪这内侍磕磕巴巴,这等白昼变黑夜的事在当时看来却是天怒的表现,何况靖王的事刚了,这边就有了天怒之事,他作为皇帝就算是要保靖王怕也难堵悠悠之口。 武德一瞬间便想到了诸多的事。“开窗!” 内侍见陛下铁青着脸,也顾不得劝说陛下身子要紧,急急忙忙地推开窗子,只见呼啸得风将刚刚打开的窗子砰地一下合上了,内侍赶忙再打开窗子,风太大,他只能手支撑着窗子。 “陛下,这天变乃常事,您...” 祝云非站在陛下的身侧,武德抬眼看他。“这次怕是有大灾难了,云非,朕如今谁都不信。你全权打理赈灾之事吧。” 祝云非没有推辞,他知道陛下对太子有隔阂,虽然陛下为太子肃清前路而将靖王发配,到底是心疼了那么多年的侄儿,陛下对靖王的情意岂是那么轻易放下的! 这样也好。此番赈灾太子不出面反而容易立足,朝堂之上尔虞我诈,靖王虽贬谪却并未削减实力,他不给太子下绊子是不可能的,但若主事的换成祝云非就不一样了,靖王对祝云非只有尊敬。何况就算是祝云非办的不好。也怪不到太子头上。 此时的太子只要保持低调,不冒险进取,他就会稳坐储君之位。将来的君主也只会是太子而不是残暴的靖王。 靖王不是没有机会,但他却把机会推给了太子,是他太过看重了陛下的宠爱,也有些过分的恃宠而骄,需知陛下的宠爱从来不是无休止的。他宠爱的基础是靖王本分。 这本分无关竞争储位,在武德看来。有志气的都会去争这天子的宝座,但竞争可以,却不能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靖王或许不知,他的动作从来就没有瞒得住武德的眼睛,赫连家...根本谈不上怀瑾握瑜,这般就着了靖王的忌讳而遭到屠戮,那太子多年来同他之间的暗斗,武德真的不能保证靖王上位太子的下场。 虽然他疼爱靖王多一些,但太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血丧命黄泉。 ※ 武德有意地将这场冰雹归于自然,却不知怎地民间竟然流传起“天罚”的说法,原本稳坐宫中的武德此时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从不怕灾害,因为只要人活着他就能重建家园,但这场灾难若是按着百姓的流传,“天罚”这样的罪名却不是他能承受的,更让人气愤的是,这罪孽的根源竟然是已经贬谪的靖王! 稳坐大殿的武德顿时眯紧了眼睛,只留出一条细缝微瞥了一眼太子,暗想道:希望不是太子。 这件事武德同样交给了祝云非,因为他实在是不相信别人,只有祝云非对他忠心。 结果却是教武德更加的震怒了,当他看到祝云非递上来的宣纸时脸色瞬间铁青,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作孽呀!” 祝云非此刻默不作声,他没办法安慰武德,更不知道说什么。 靖王...对自己如此的狠,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这一招若真的算在太子头上,只怕这储君异位也不是不可能,终究祝云非心细如尘,调查的结果也很是确凿。 武德苍白着脸色,一口鲜血吐出。 祝云非连忙上前,“陛下!” 武德摆摆手,“我没事。” 他良久不语,愣神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武德陛下动动嘴唇,说道:“是朕害了轩儿,他...他本是善良的孩子,是朕误了他。” 武德的话在祝云非看来有几分道理,若不是武德陛下的溺爱,靖王不会长成如今跋扈嚣张的样子,更不会是这般的凶残之人,可是他却不能说武德陛下的不是,只能安慰道:“陛下,这...只能怪世事无常,您对靖王殿下已经是厚爱了。” 武德心里清楚祝云非是在安慰他,也没多说什么。 不管他心里有多么的不舍,此间之事他必须给个说法,就算不是为了太子,只为这江山社稷他也不能任由着靖王胡作非为。 “云非,传令下去,靖王无道招致天罚,特撤去靖王封号,于鄞州王府圈禁荣养。”武德微微一闭眼睛,再睁开眼,眼中多了一分的坚定,“朕教导靖王无方,自觉有愧天下,于珏林禅寺吃斋一年,朕吃斋期间太子辅政。” 一石激起千层浪,武德的诏书一下顿时传开了。 不论是帝党还是太子党都是震惊的无与伦比,且不说武德陛下正当壮年,就是太子这般懦弱模样一旦上位,靖王的党羽岂会甘心? 不管大家怎么想,太子辅政却是事实。 第192章 刺杀 圣旨的传递也须得时日,等靖王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太子已经辅政七日了。 这中间自然也有祝云非的一点小意思,他要是快马加鞭马不停地的传旨,当然用不了七日,但祝云非明显的看好太子又如何能为靖王考虑? 至于京中靖王的党羽,想要传消息也并不容易,太子殿下不是吃素的,到手的政权岂能拱手?祝云非根本就没想过靖王的人能将消息传出京城。单靠人们口口相传,等消息到了鄞州,靖王得到消息也已经晚了。 祝云非亲传圣旨,就是靖王心中不忿也不敢拿祝云非撒气。 靖王听到圣旨的消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转而面对着祝云非,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努力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祝侍卫远道而来,在府里歇歇脚再动身回京复职吧。” 此时祝云非自然不会忤逆了靖王,他心中所想,祝云非也能猜想一二,看到他怨毒的眼神,祝云非暗自摇头,陛下为靖王费尽心思,只怕这位也不会领情,多年的叔侄情分怕是也耗尽了。 “云正,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李云正看着有些恍惚的靖王,他是真的伤心了。靖王虽然为人狠辣一些,对陛下却是真心的敬爱,毕竟是陛下养育了他,又那样呵护着长大,比之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宠溺。到最后,陛下竟然为了太子舍弃了靖王,这如何不教人伤心。 李云正也很想说这不是真的,可偏偏它就是真的。 “殿下,眼下不是悲伤难过的时候,陛下既然下旨,那殿下自此就不得出此门,王府虽奢华终究不是一生之地,殿下要早做打算才是。” “此时此刻我还能如何,皇叔已经下旨了,难不成要我抗旨?” 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殿下敬重陛下,但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后代计,陛下能容忍您于世,太子却未必有这份心胸,您...不能只安于眼下,将来百年千秋长远,不能不考虑。” 靖王湿润的眸子顿时冰冷一片,寒光乍现,教一旁伺候的侍女忍不住一个寒颤。 李云正看了一眼身侧的侍女,靖王摆手让她们下去,这才缓了缓心神,问道:“云正可有妙计?” “妙计谈不上,却是下下策。” 靖王不禁蹙眉,他能容忍李云正在身边如同兄弟般的待遇就是看好了他的心计,若是这事却首先想到了下下策,要他何用。 但靖王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有有些疑问道:“何策?” 李云正知道靖王不高兴了,但他不得不说,形势所逼,他不能不看得长远“殿下可曾想过,若是陛下不再了,这帝王之位...” 靖王不解其意。 李云正略微凑近了靖王,低声耳语道:“太子殿下假传圣旨,逼宫谋害陛下,殿下为救陛下挥师北上,正义之师讨伐不忠不孝之人,乃顺应天道。” 若靖王还不明白就真的白痴了,只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尤其是太子根本不可能谋害陛下,又哪里来的逼宫谋害之说,若要此事成立,只怕他也要有所动作才是。 可是要他动手去谋害皇叔,靖王到底有些不舍“皇叔待我恩重如山,本王...本王岂能忘恩负义。” “殿下,陛下已经年迈,再活也不过几年罢了,可您不一样,您有王妃和众位侧妃,更有世子殿下,您不能不为将来打算,难道您的子孙都要在这高墙之内一生一世?您忍心他们一生都如困兽一般在这里苟活?” 李云正的话说到了靖王的心坎上,尤其是世子... 他可以一生都圈进,但他的儿子呢?难道也要像他一样一生都出不得院门? 不,绝对不行! 靖王紧攥着拳头,口中呢喃道:“皇叔,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此时,靖王的眼中多了一抹坚毅。 ※ 京城太子府邸,黑衣人闪身进了院子,一晃神便入了太子的书房。 “靖王殿下派人要暗杀陛下。” “可知道时间?” “属下不清楚,不过靖王一定是调集京城的人马行动,属下让人盯着京里各位大人的动静呢。” “很好,你下去吧。” 黑衣人又是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里,太子一个转身看向了躲在屏风后的章士卿“靖王要动手了。” 章世卿略略叹了口气,这骨肉相残、残害长辈,靖王的心果然够狠。抬眼看向了太子,靖王动手他能理解,靖王不过是陛下养在膝下的侄儿,同亲生儿子却是不能比的。 他见太子的脸色并无丝毫的不妥当,抬眼问道“太子殿下可是要将这消息告诉陛下?” “不必了。” “......”章士卿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太子殿下的手段和心肠,怕是太庙里的那位如何都闭上的,靖王想要竞争王位,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靖王派人刺杀陛下他能理解,但太子既然清楚了整件事,为什么不去阻止,哪怕是先结果了靖王身边强大的几人也好,可太子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该喂鱼的喂鱼,丝毫不担心靖王的举动。。 章士卿此番前来怕根本就是来查探虚实的,不过靖王的决然表情倒教她不好多嘴多舌了。 “殿下打算何时进京?” 章士卿的底气和语气都很坚定,甚至有些笃定的意味。 靖王会进京吗?此时进京好吗? “过阵子吧,等...等皇叔的消息传来,我们再即刻进京也不算迟。” 章士卿看着面色煞白眼神痛苦的靖王,知晓靖王心里不好受也没再多嘴,既然靖王答应了进京,那么进京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一晃神,一连着三天过去了。 漆黑的夜晚,庙里依旧亮着灯光,两个下侍卫缓缓地靠近正坐在参禅的靖王,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停下,这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抬头看看天色,如今还早,两个杀手便一屁股做在地上,任由着风吹也无济于事。 “拿命来!” 一条长长地黑影俯冲而下,正专心参禅的陛下竟然是恍若未闻,依旧坚定地坐在远处不停地敲着木鱼诵经。(未完待续 第193章 拖延 武德陛下恍若未闻,稳坐如钟,脸色不见恐慌,眸中一瞬间的犀利闪过,只是冷冷地背对着黑衣人跪在软榻上敲着木鱼。 眼瞧着黑剑尖直指武德陛下的脖颈,千钧一发,仅仅一拳的距离就要刺入咽喉,只见身后猛地一人突然砰地一声将指着武德陛下的剑打落到地上,挥手之间剑尖指向了黑衣人的心口,“谁派你来的?” 见他不言语,猛地将剑刺了出去,嫣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流下,滴落到地上,“说!否则,死!” 此人一窒,一时间失措当场。 武德陛下此时幽幽叹息一声,温声开口说道:“放他走。” 武德陛下的声音很温和,仿佛此人不是来刺杀他的,倒像是儿子派来问候的传话人,温声细语地就这么放他离开。 保护武德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上善乐凡的家哥哥上善乐明,上善家族明面上是不搀和朝中势力,其实暗地里却是陛下的信任之人,他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就连上善乐凡也是不知道的,家族中知道这些秘密的只有家里的族长。 而且能位居族长之位的人都是从小培养的文武双全之人,一旦定下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的,哪怕上善乐明投靠了任何势力,家族之人也必须听从服从,在上善家族里,族长绝对是凌驾一切之上的。 也正因此,上善家族才能长胜,这样的团结的家族不论成败,都能一心。 上善乐明剑指黑衣人,有些不明白陛下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纵然陛下的声音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地清幽,上善乐明又岂是那么轻易地就放他离开的,眼睛轻轻一抬,微微冲着黑夜里点点头,只见这黑衣人刚刚出去,随后就一阵风地跟出去一个黑影儿。 ※ 清晨的风有些冷凉,吹在身上顿觉得凉意丝丝,小丫鬟服侍着靖王殿下起身,梳洗好了,这才端着铜盆出门,刚抬脚到侧边的院子里倒掉污水,却不想正看到一直血淋淋的脚,猛地尖叫了起来。 院内靖王及李云正连同着侍卫闻声而来,此时看到这黑衣人死去的惨样,就是靖王杀伐果断也有些微寒。 李云正连忙让人清理了,这才同靖王一道进了正厅。 “殿下,此时怕是陛下有所察觉了。”凝眉,凝重地说道。 “我说不要刺杀的,这下可怎么好?” 两人面对面彼此拧眉心中有些战战兢兢,此番露了心思,怕是陛下容不得靖王殿下了,即便容不得也不会打杀了,但在靖王身后的他们这些人怕是要被陛下推出去了。 …… 想了许久,李云正缓缓道:“殿下不必多虑,这事,臣一个人担下就是,定不会连累殿下。” 靖王听此言,心中到底松了口气。 轻声道:“云正,你…是我身边的得意人,纵然此事要有人出面承担,本王也不希望这人是你。” 万不得已,靖王是不会将靖王推出去的,但这事也不能就此不管不顾,心思一转就想到了一人。 李云正见靖王面色骤然好转,就知靖王心中有了谱。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靖王眼中的欣喜李云正看得明白,这才有此一问。 “柯云嵇……嗯,他不正是好人选?!” 李云正庆幸地明媚一笑,猛地记起这柯云嵇,可不正是好棋子。 柯家…… 靖王微微托着下巴,想起那柯峰坚决的样子,他心底就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柯家不选择他,那他何必在意那么多,至于柯云嵇会不会认罪,他根本不担心,有赫连家做筹码,不怕柯云嵇不答应。 一旦柯云嵇伏诛,赫连一家的性命,他是断不会放过的,若不是因为赫连家的插手,他又何至于此。 赫连家和柯家既然都向着太子,他就算是不能改变太子为储君的事实,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一朝太子身边之人葬身,太子为江山而不能保全忠臣,来日即便他登基也一样会落得朝臣心中一丝薄凉。 来日,自有他出头之时。 很快地柯云嵇就收到了靖王的来信,他看着手中的纸卷,心里沉甸甸的。 对靖王此人,他是不会完全相信的,若果真他死了赫连家的人得救,他自然不皱一下眉头,实际却是靖王心狠,他柯云嵇要是殒命了,更不会有人知晓赫连家尚在靖王手中,更不会有人愿意为赫连家舍弃性命。 …… 太子府的房檐上,柯云嵇一身夜行衣趴在房顶之上,轻轻地移动磁瓦屋顶,露出一块光明,俯身贴在房上。 屋中曼妙女子正着丫鬟梳妆,轻涂脂粉,略微梳了个简单的法式,铜镜中女子愁眉紧锁,凝皱着眉头眼圈微红,声音黯哑说道:“菊儿,表哥可回来了?” 菊儿轻轻地摇头,“表少爷去赈灾,听说灾情严重怕是没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 “听人说朴家的人无偿献上了不少绵帛丝绸,太子殿下对朴家很是厚待。” 听出姑娘口中略有的情绪,菊儿不明就里,却也懂得察言观色,略一沉思回话道,“朴家是上川新起的商家,丝绸铺子开了不知道多少间,献上来一些不过是拿着银钱买的管路,同表少爷自然是不能比的,姑娘又何必耿耿于怀。” 菊儿以为姑娘是因着朴家抢了表少爷的风头,这才有了这般的话语,殊不知,赵安然对朴家的成见不光是因着这些,更深层的是因赵安静同朴大少的事情,再者若不是朴家的人内里藏奸,她的外公和舅舅如何能… “我大姐如今还没回京?” 想到赵安静,赵安然有些茫然。 一直以来她根本没机会同李云正搭上话,更别提说服李云正脱离靖王一脉了,此时,寺庙里传来的消息,怕是假不了,靖王居然动手杀武德陛下,暴露之下怕是李云正难以保全。 “大姑娘同大姑爷一道随靖王去南,没个年月怕是不会回京。” 对眼下的形势菊儿倒也有几分的了解,靖王失势,李云正出京是必然,他能否在这场争端中活下来都是未知,谈回京…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这些话菊儿是不会同姑娘说的,免得姑娘忧心。 她不知的是,赵安然比她心里更有数。 第194 柯峰的犹豫 赵安然纵然心中牵挂,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柯云嵇正病恹恹地蹙着眉头躺在**,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谁没病喜欢煮着药喝,这几天偏偏二少爷就愣是要他去抓药,这抓药也就算了,偏偏要他将病情形容的那般的严重,娄海颇有几分愁云惨淡的模样,生怕被家主逮到了,到时候就算有小主子护着,他也免不了一番责罚。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正思索之间,就听门外小厮说道:“二少爷,家主来看您了。” 娄海捏着额头,抹去额上的冷汗,心中默念,真的是小祖宗害死他了。就算是千般不愿,他也只得去开门。 刺鼻浓重的药味冲出来,迎面的柯峰蹙眉冷哼说道:“怎么回事?二少爷病了,怎么不去报!” 柯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娄海只好看了看左右之人,柯峰见他眼神躲闪,知道其中有内情,将人谴下去,迈步了屋内,娄海随后将门一关,这才跟着进来。 “二少爷并无病痛,这药…是少爷命人抓来,煮…煮了熏屋子玩,玩的。” 娄海没办法解释,只能拿着少爷的原话来搪塞家主。 一番责罚是少不了的,但他是奴才只能听命主子,想来家主不会太惩罚于他。 果然,柯峰蹙眉冷声道:“二少爷人呢?” 娄海抬头迎上家主的眼睛,“奴才本想跟着二少爷的,但二少爷死活不许奴才跟着,二少爷他…离府已经两日了。”娄海见家主脸色不愉,忙接着说道,“虽奴才没跟着去,二少爷却是带了不少护院小厮。连着暗里的高手也带了些。” 柯峰抚了抚额头,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孙子,行事自来我行我素,他的话他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没放在心上。若他出门只带了小厮护院倒也不惧,可他竟然带了影子,这可就值得深思了… 怪罪娄海…柯峰就没想过去怪一个奴才,主子要做的事他一个奴才如何拦得住。 柯峰想寻人也不知从何处寻,便将此时搁置了下来。 ※ 却说这段时日祝云非极尽地调动人马赈灾,还是出现了大批的流民。有些甚至冻死饿死,他千方百计地作为在天灾面前显得很是不足为道。 太子辅政以来天下就没有平静过,南方刚刚发生冰雹灾害。又有不安分子蛊惑人心,竟然掀起了不小的一波反抗权势潮涌,南方诸多地方的县衙府衙都不同程度地收到了袭击,这让太子这几日格外地忧心,夜不能寐。 “士卿。赈灾迫在眉睫,但这起义军也不能任其发展,你看孤该派谁前往剿杀?” 太子初掌政权,朝廷中尽管有大多数的臣子对他恭敬有加,但也很有多在暗地里下绊子,甚至有些朝臣在大殿之上就对他的作为多有不满。指责之声频频。 若非太子不想引起武德陛下的不满,他早已经将刀子架在了这些个老顽固脖子上。 “太子何必忧心,柯家频频对太子示好。这不正是他们表现的机会?” 章士卿并不知道赫连家的人没死,若他知道就不会推荐柯家的人,纵然他有试探柯家之心,却不敢拿着江山社稷来冒险。 太子略有犹疑,“柯家可以信任吗?” 他记得柯家二少爷同靖王有来往。柯家家主柯峰更是对这个二少爷宠爱有加,柯家是太子暗党不错。但太子也并不完全信任柯家。 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是最教人不放心的,稍有不慎一个绊子,太子就是万劫不复。 “柯家此时定不会有暗手,他柯家既然向您投诚,这一场战役就是最好的证明,柯家不会傻傻将到手的机会错失,须知这机会来之不易,再有下次却是不容易的。” 太子想想也对,他既然开始辅政,这江山社稷早晚是他的,柯家此时不投诚,错失了雪中送炭的机会,将来锦上添花时他焉能将他柯家放在眼里? “柯家大少爷柯云展颇有城府,不若就他吧。” 章士卿对柯云展此人印象不错,感觉此子确是才能之人,他若真心投靠太子殿下,接受他也不是问题,何况柯家乃是临州第一大家族,有了这样的支撑,就算靖王殿下复出又能如何? 大势所趋,靖王还能妙手回春不成? “柯云展少年英才,却没有多少战斗的经验,此人可为副将,这主将帅仍需斟酌。” 太子低头沉思,半晌抬头说道:“卿以为祝云非怎样?” 章士卿眼睛一亮。 “祝云非乃陛下身边第一侍卫,其武功谋略自然不在柯云展之下,他是陛下身边第一得用人,身经百战更是多番随陛下征战,若祝侍卫能亲自领兵自然是上上之选。” 奈何,打算是很好,但祝云非此时正领命赈灾,围剿起义军...太子只得另做他选。 用人之际太子才知良才稀有,他同章士卿斟酌了几个时辰,最终只选出了柯家四爷柯承昭。 若说此人眼下并没有多少名声在外,却是实实在在的栋梁之才。武德陛下曾在太子跟前赞赏过几次,太子犹记得柯承昭不卑不亢地样子,挺直铿锵的脊背... “柯承昭是柯家人,靖王将柯云嵇拿来抵罪,柯家同靖王即便不是不死不休也不会没有丝毫的间隙,殿下此时起用柯家人,既是对柯家的看重也是给柯家机会,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柯家家主不会眼看着机会错失,何况,柯承昭确有才能。” 章士卿的几句话简直说到了太子的心坎里,拉拢临州第一家族柯家,对他来说是一大筹码,太子自然乐见。对章士卿的眼光见地,太子很是佩服,此事交与章士卿来办他很放心。 柯峰听章士卿一席话,不动心是假的,但此时的太子可谓如日中天,柯家此时投靠太子不过是锦上添花,虽说柯家并不在意这些,到底为长远计他也不能不同太子亲近。 太子登基已是必然,然而柯家此时立旗并非明智,须知太子能用柯家,将来也能将柯家拉下来。 但是,柯峰却也不能拒绝。 第195章 妙计 关关家里接连有事,真的抱歉,打今儿开始正常更新了,对不起呀~ ------ 太子既然派谋士章士卿亲自来见柯峰,柯峰他就不能拒绝。 拒绝,柯家将来面临的将是灭族之灾。 此时,并不是柯家风起的好时机,然柯家不得不浮出水面,打上太子党的标签。纵然武德陛下深知其中意,靖王未必能看透。 靖王的火势焉能不冲向柯家?! 柯峰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一如常时,微微笑道:“章大人乃太子身边第一得意人,柯家往后只仰仗章大人在太子面前多多美言了。” 章士卿自然听出了柯峰话中意思,这便是说他应了。 章士卿同柯峰又细说了太子的打算行兵之策,柯峰见章大人眉宇间并没半分对他乃至对柯家的看轻,心中的不悦郁闷稍稍减去了少许,但到底柯家不同章大人这般,他踌躇了些日子却将柯家放在了刀口上。 柯家四爷柯承昭领兵剿匪,柯家彻底打上了太子的标签,朝臣将官对柯家有几分的不忿,尤其是众人见柯家不曾为太子谋划却得太子重用,将来太子登基必定是炙手可热之忠臣。 妒忌之心不免口中不留德,民间朝堂越传越是混乱,甚至流言柯家早在武德陛下在位时就已经暗地里投靠了太子,柯家表面上忠于陛下,不过是一个面上的身份,如今太子立为储君,武德陛下避世入寺院,丝毫不理朝堂争端,摆明了态度禅位于太子,柯家完成了他的任务,自然要归于主子。 柯峰很是恼怒这些流言,但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地约束手下之人,柯家上下行事越发地稳妥。 京城里柯家仿佛是火上烤一般,出京剿匪的柯承昭一样是焦头烂额。 太子殿下派兵剿匪,却并不给足了兵马良将,柯承昭奉太子旨意务必要将匪徒悉数抓获,他本事是有,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虽不是单枪匹马,可千人之师如何能抵挡得千军万马? 柯承昭扶着额头蹙眉看着跪地三位副将,大侄儿云展亦跪地。 “我何尝不知此番之役必是一场鏖战,只是...我不得不硬撑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很明白,若此番不能获胜,我等皆是无命,不拼一下怎能有希望?!” 其中一位鬓发如霜的副将声音沙哑地说道:“话虽如此,兵将亦是人命,将军这般行事,可有将众多兵将弟兄放入心中,他们都是有妻儿父母之人!” 柯承昭没有言语,他心中也很不忍,但他不想死,他也有妻儿要照顾。 “你们认为呢?” 柯云展见身边二位都没有说话,心知他们都反对这样冒险出兵,但太子给的时日确实已经不多,想了想道:“将军,既然兵将深入敌营迎战是险棋,便不能明知有危险还要去送死”他见身侧的二位明显的得意,看向柯承昭的目光也有略微的讽刺,沉了沉心思继续说道“但也不能按兵不动任由着匪徒为非作歹,否则遭殃的一样是百姓,民声怨忿于江山社稷安慰有碍。” “柯副将说得轻松,不能犯险,又不能不出兵,这话等于...”这话是废话,等于没说。 另一位副将并没有说出此言,在营帐里的人都明白其中意思。 一时间,帐里寂静无声。 良久,柯云展见双方相互瞪着眼睛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暗自地叹息一声,缓缓地说道:“将军不妨将兵士分作几个分队,由副将们分别统领分开行事。” 其余人皆是皱眉不解。 “此为何意?” “兵分四路,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趁敌不备偷袭,发现有支援立刻撤退掩藏身形,待匪徒撤回后伺机偷袭,如此几番下来,即使是匪徒人数之众,也难防备幽灵之兵。” 身侧的副将大笑道:“倒没想,你小子竟如此阴,俗话说有千日做贼的没千日防贼的,匪徒哪怕是再多也受不得日夜紧绷之苦,此计甚妙!” 这人果真不会说话,柯云展一时语塞。 柯承昭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随即招呼着地上的三人开始商议剿匪之策。 月朗星稀,风黑月高。 窸窸窣窣地一阵阵细碎脚步声轻轻地唤醒了沉睡的月,皎洁的月光如牛乳般倾泻,透过层层参差的树叶落下斑驳的些许光亮。 不远处便是匪徒占据的村落,偶尔传来酒令之声,哄乱嘈杂之音响彻夜里,村巷里随处可见手持刀具的巡逻之人。 领兵之人扫了一眼远处匪徒,含着一分的狠辣“动手!” 守在最外侧之人见猛然窜出的黑影,张口就要喊,声音未出就被人一刀刺穿了心脉,顿时没了呼吸。 一行黑衣打扮在夜晚里行动方便很多,等匪徒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死去了不少人,领头的人带着一众匪徒前来支援,当站在村口之时却也只看得见黑衣人群模糊的项背。 “大哥,兄弟们…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 站在领头人身侧的棕色衣衫男子,阴狠地看着地上横竖的尸体,那些都是他的兄弟,他们虽都是匪徒,但原本也都是良民,若非天灾人祸,好好地百姓谁会上了山头称霸王。 “二弟不说大哥也不会放过这些贼兵!” 转身看着巷子里成堆的尸体,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多了一分坚定“叫所有的兄弟们这两日不许饮酒,时刻惊醒些。” 交待了一下,几人才转身进了屋子。 “大哥!” “兄弟不必说,大哥心里有数,兄弟们不会白死!”为首的人坐在首位上,想着今夜的事,心里也有些后怕,若是再晚发现一个时辰,他的这些兄弟怕是剩不了多少了。 “原本我只想为兄弟们争一些活命的资本,现在却是不能了,二弟”他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老2说道“你同这些将兵接触过,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被称作二弟之人,缓缓地抬头,精光的眸子看向了首座。(未完待续。 第196章 血债 “大哥,不妨以静制动。” 这些匪徒并非是无能之辈,相反,能令太子头疼武德头疼的匪徒皆是有谋之人,只不过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他们想罢手就能罢手的。 为首之人蹙眉,没赞同也没不赞同,看面容却并不大满意他的话。 众人散去,屋内只留下那为首的人和他身侧坐着的人。 “你看二弟他是不是有了心思?” 那人抬眼看去,静默一刻,开口道:“祸起萧墙,我觉得二哥没有旁的心思,他的话也不无道理,眼前的形势以静制动是最好的选择,如今敌暗我明,冒然出动反而被动。” 他没有多说,意思却很明确。 没有多做停留也离开了屋子,出门悠悠地叹气,二哥是纯粹之人,若早有外心岂会孤身涉险,又明知他归来只会令人疑心,没有逃离反而明知是险境偏偏要进来。 只是他不能提二哥说话,说多了只会让大哥更怀疑二哥。 既然大哥已经怀疑二哥,那他也不能看着二哥这般闷声,若大哥果真要对二哥下手,拼着兄弟情分不要他也不能让二哥出事。 想着便走到了二哥的房前。 见屋里亮着灯,低头沉吟了片刻,出声道:“二哥,歇了吗?” 屋里人听到外面的声音无奈地摇头,这时候过来并不好,大哥已经疑心了,兄弟们虽是好意,越是如此行事大哥越是不会放过他。 “门没锁,进来吧。” 男子进了门,见二哥正端坐在桌前看书,吸了口气道:“二哥,大哥他…你多留心。” 被称为二哥的人头抬也不抬,只闷声看书,若非晓得他的性子,定会以为他没听到。 男子见他这样,摇着头走到他的近前,将他手里的书拿掉,些微愠怒说:“裴二哥!” 书被拿去,他也不恼,索性转身看向了他:“兄弟既然知道大哥疑心,我便是将心掏出来呈给大哥,大哥也是不会信的。”抬眼看去,悠悠叹息道“原本我只要低调不出头大哥也没法子,如今…我知兄弟好意,却是无意中办了坏事。” 男子不解地瞪眼看着他。 “兄弟定是从大哥那儿来的,想必也同替我说了些好话,大哥必然不会消除疑心,若兄弟今夜不来还好,此时…纵是有口也难辩,大哥定认为我叫兄弟给透信的。” 男子蹙眉。 良久说道“二哥,你是靖王殿下信任之人,大哥不会冲动的,若他对二哥动手,靖王殿下不会允许,也不会让大哥胡来的。” 他并没有再为此辩解,兄弟们的好意他领了,但不能让兄弟作难。 大哥是不会忤逆靖王殿下,然而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这一条小命本就是在刀口上舔血且那么过着,一旦朝廷的军队再突袭,慌乱之中,他如何能防备得了腹背受敌… 黑夜中,被称为二哥的人披了外衣趁着黑夜浓稠,披星戴月地出了门。 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首领听下面的人来报,他心里突地一下,额头上青筋暴动“去跟着二爷!” 来报信的人见主子狰狞地脸色吓得腿脚忍不住哆嗦,强撑着身子匆匆地去跟着二爷。 屋内只剩下他一人怔怔地坐着,口中喃喃地说道:“如今看来,只能走那一步了,二弟,别怪大哥狠心,大哥也是不得已,今后每年这个时辰我都会给你烧纸钱!” 斟酌了片刻抄起墙壁上挂着的剑,紧攥着拳头,紧绷着脸色,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地下人见主子脸色不好都不敢上前搭话。 却不想主子站在院中并不再走,站住了脚同离他最近的守卫说道:“去召集几十个好身手的兄弟跟我去办事。” “可有找到?” 几个人互相看看摇头。 柯云嵇面目冷清,眼露寒光地看向了几人“靖王最近有什么动静?” “二少爷,靖王这几日同李大人整日在府里对弈,不曾出门一步,我等想跟踪也无法。” “那府里也没半点的踪影?” “没有。” 柯云嵇这才知道靖王并不好对付,想从他手上救走赫连一家…难上加难,想到赵安然冷冷地眸子,不禁心里一紧,也不言语,只盘算着如何将找出赫连一家的安置之处。 “少爷…” 柯云嵇见他吞吞吐吐,面露难色“有话直说,不必遮掩。” “我觉得赫连一家只要活着就一定不会没有丝毫的踪迹,除非…除非是…”他见柯云嵇的脸色铁青,不再说下去,可他话中之意柯云嵇却是明了了。 死了吗? 柯云嵇也有些怀疑,可不敢笃定。 靖王殿下既然让他认下刺杀的罪名,必定是掌握了他的弱点,赫连一家若是死了,靖王的心思谋算便将毁于一旦。 刺杀武德陛下,诛杀之罪,他靖王断不会认下,找个心甘情愿替他的人又何尝简单,让身边的李云正顶罪可以,那样却会令他失去最依仗的谋士。 已经耽误了许多日子,离靖王殿下所言之日之剩下两日,他不能再犹豫了。 “一定不会有事!”柯云嵇坚定地说道“明日我去见靖王,你们在暗处继续找寻赫连一家。” “二少爷不可!” 见众人跪地,柯云嵇无奈道:“那也是我的外公和舅舅,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何况安然…她若知我见死不救,定不会原谅我。” “二少爷不能冲动,您难道不为老太爷、老爷和夫人想,您若是有半点的差池,教老爷夫人怎么办,何况,那可是诛全族的罪过,您难道要连累整个柯家?” 柯云嵇跌坐在椅子上,面色灰白。 他终究要令她失望吗? 想到她的恨与眼泪,心不禁纠在了一起。可是,他不能陷整个柯家于危难,他不能…抛下一切去讨好她。 赫连家…是他放弃的,那么就由他来偿还这份血债。 想至此,柯云嵇眼中多了一分坚定“留意靖王的动静,若是发现赫连家的…尸首,禀告于我,我亲自安葬。”(未完待续 第197章 虎穴 柯云嵇遣散了影子呆坐在椅子上,思绪缥缈地回到了他们刚成亲的那段日子,虽说他并不曾与她圆房,也不曾得到她的心,可那时候他们和睦相处,回想起来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想起如今,心中很是酸涩。 若能…若能回头从新来过,该多好啊。 若可以他一定不会放她离开,若可以他一定会对她温柔呵护,绝对不会给她丝毫厌弃憎恨的机会,只是一切都晚了。 来不及悲叹那段不曾开始便已将埋没的感情,靖王殿下的小厮竟然上门来请他,这着实让柯云嵇吃惊了一把。 他隐藏身迹极为了得,等闲之人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发现他,靖王竟几日的功夫便寻得他,如此看来,靖王纵是失势亦不能小看。 ※ 靖王见柯云嵇含着笑容由着侍卫引着入内,心中冷嘲连连,面上笑着问:“柯二少爷看着心情仿佛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此等境遇下,柯云嵇依旧能笑着面对,靖王心里对他也有一丝的敬服,但他丝毫不觉得惋惜,能有此雄才之人替罪,他亦是倍感有荣。 柯云嵇眼底划过一丝狠厉,瞬间掩去,神色熠熠地说道:“许久不曾再见殿下,没想到竟在这偶遇殿下,自然是高兴。” 他眼睛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靖王,不由地赞道:“看殿下神清气爽,想来这等悠然闲适的日子必是赛过神仙逍遥了!” 靖王脸色骤然黑了,满脸的怒色,身侧的李云正见此反倒没什么变化,笑着说道:“二少爷果然豁达,以二少爷的聪慧必知今日所图,殿下有二少爷这样胆识过人之人的效忠,臣恭喜殿下了。” 李云正转身面向靖王,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靖王顿时有了微笑。 是了,他是即将死去之人,何必同他费口舌。 靖王想通了,也不计较柯云嵇的无礼,他既知道此行目的,必然也有了准备,不管他有什么手段,只要有那一家子在手,他是不愁柯云嵇不就范。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微微一笑。 柯云嵇见他二人眼中算计,眸色黯然了两分。此时,赫连家一丝线索都不曾查到,眼见靖王与李云正算计,明知是火坑,他依然是来了。 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希望,他都不想放弃。想到她含水如露的眸子,他不想她再难过,若他这次能活着,他一定将她视若珍宝,绝不负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虽以身犯险,以他的功夫和手段,只要赫连家出现,他就能顺利的救走赫连一家,至于他…倘若能出去,那便是他之幸。 靖王是暴躁性子,哪里能沉得住气,柯云嵇进门半晌,依然没有说到今日他请柯云嵇上门的目的,不免急躁了起来,不耐烦地挥手道:“二少爷坐。” “今天请你来想必二少爷知道本王的意思,我相信二少爷不会让本王失望的。”话语中透着十分的笃定。 柯云嵇自是明白靖王的意思,但他又岂是那无能之辈,若不能见到赫连家之人,他怎么会相信靖王“殿下的意思我明白,让我顶替也不是不行。”眼见靖王嘴角扬起微笑,眨了眨眼睛说道“不过,我要见到赫连一家,否则殿下休想强迫我半分。” 靖王蹙眉,刚要开口说话,李云正摇了摇头,上前说道:“二少爷的要求不过分,殿下何不成全二少爷,这样二少爷也好安心。” 靖王百般不乐意,见李云正摇头也只好罢了。,转而说道:“去把赫连家的人带来。” 柯云嵇微微闪了闪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只一刻的功夫,下面的人带着赫连老太爷同老爷夫人少爷姑娘一道进来了,眼见他们安好,柯云嵇心里重重地舒了口气,嘴角不自主地扬起一抹微笑,他终于没有令她伤心。 赫连老太爷一众人见到柯云嵇先是一愣,转而便是一脸的怒色。 柯云嵇见此忙上前说道:“孙女婿见过外公、舅舅。” 赫连城自是不领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会他,倒是赫连争伸手将他扶起,微笑着同他说话:“都是一家人很不必这样虚礼,何况你为我们做的不少,该我们谢你才对。” 赫连城听赫连争这样说很是不满“爹,他和靖王是一伙的,你怎么能…” 赫连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比赫连城看得明白,最近一段时间的传闻他也从府里看守他们的下人那听到了不少,赫连城也许想不到,但他却是心中有丘壑之人,如何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看了一眼身前恭敬有礼的柯云嵇,他怕也逃不出替罪的命。 赫连争虽不确定究竟是李云正还是柯云嵇,他能想到靖王既然派人刺杀陛下未果,那么就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担下责任,如若不然一旦有一天太子殿下登基为王,再翻旧账之时他就算是能保住性命也是一生圈禁的命。 说来,靖王也是被最宠爱他的陛下皇叔给误了,若他是良才必然能同太子争上一争,但他的才能并不如殿下,毕竟深宫中的倾轧,靖王一直被陛下保护的很好,他从来不需要担心后宫中的肮脏,然而他若是一个纨绔,也必然荣华富贵一生,金尊玉贵一世。但是,造化弄人,他没能争得过太子,亦不是纨绔庸才,只要他活着太子就不能安心。 如今武德陛下遇刺正是靖王留给太子最大的把柄,现今陛下在太子不会动靖王,一旦武德陛下薨逝,等待他的必然是殒命。 不,他岂会认命! 靖王并没有给他们交谈的机会,柯云嵇没来得及再说话,靖王就让人将赫连一家人带了下去。 如此,靖王也不急了,端起茶盏开始轻品清茗。 柯云嵇见到了赫连一家,见他们都活得好好的,看面色虽不见得神采奕奕,倒也都健朗。 微闭眼睛,心里组织语言,再睁开眼睛,鼓囔了两下腮帮子,缓缓吐字。(未完待续。 第198章 对弈 关关会在这个月完结文,这一段时间家里事情实在是接连不断,真的对不起大家啦~ ---- “我愿意替殿下担下弑君之罪,但我有个条件,殿下放了赫连一家。”柯云嵇不等靖王答应,立刻说道:“殿下不必说待我认罪后必然放了赫连一家,我从不相信以后,眼下我要看着赫连一家离开,我才能认罪,否则我是不会应允的,便是将赫连一家都杀了,我也不会答应。” 在靖王的眼里,柯云嵇不过是个低贱的臣子,他竟然要挟他,不禁怒从胸中烧。 “本王既然答应放了赫连一家必然会信守承诺。”靖王岂能相信柯云嵇,他不是个庸人,若放了赫连一家人,他手里没了依仗哪里还能掌控得住柯云嵇,他从没小看过柯云嵇,便是当初他是个风流浪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小看过他,他不相信柯峰亲自教养长大的嫡孙会是个不堪的。 靖王虽然有才,却并非大才,脾气还暴躁,但他唯一的优点是会看人,他甚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所以他在柯云嵇在众人眼中不堪的时候,他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是极为不错的棋子,风流的世家少爷更是令世人少了猜疑,就是太子那边也甚少有人怀疑柯云嵇,正因此,他暗地里为他做了不少事。 靖王心里对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相交之初也只是想让太子起疑心,只要柯家同他扯上关系,太子就一定不会再信任柯家,柯家才会彻底倒向他这边。 只不过人谋不若天意,柯家比他想像的更加谨慎,也更加难以控制。 李云正此时也出了门,片刻的功夫又回来了,同他一道出现的还有赫连家的几人。 一个不少地站在了柯云嵇面前。 柯云嵇见他们神色不错,知道靖王并没有亏待他们,悬着的心登时放心了不少,看向靖王的眼光也不复刚才的阴冷。 柯云嵇道:“殿下何时将他们送走?” 靖王笑着看了一眼柯云嵇,挥手让人将赫连一家带下去。说道:“本王既然答应送回就一定不会食言,只要二少爷能按着本王的意思办事,本王保证赫连一家这一世的安康。” 我答应他们不死,但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开,幽禁一辈子吃喝不愁,不杀他们算是他对他们最大的仁慈了。 柯云嵇怎么会相信靖王,他一向是阴冷狠辣,又怎么会将这些人命看在眼里,他相信只要他前脚刚认下罪名,他后脚就会将赫连一家残害,就是不杀这辈子也休想有〖自〗由了。 想到她红润的眼圈,他怎么能让她再伤心。 此刻,柯云嵇的沉默令靖王少有的不安。 “二少爷不满意?!” 靖王口中冷涩地回音,荡气搬涌入柯云嵇的耳中,他丝毫不被这残忍阴冷可怕的声音而撼动,眼中的坚定教靖王看着也很是无奈。 靖王知道想让柯云嵇地他放下心防相信他根本是痴人说梦,有原先的前车之鉴,又有他此时的要挟,怕他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但让他将赫连一家的人都放走,他也不安心,毕竟要拿捏柯云嵇他手里必须有筹码才行。 赫连争将二人的神色瞧在眼里,心下有几分幡然,动了动唇说道:“老夫留下做人质”赫连争似乎比以前苍老了不少,脸上的横纹更是明显了许多,潺潺巍峨地声音说道“老夫一人留下,放弃他人离开,这样殿下放心,柯二少爷也能安心。” 赫连争看得出柯云嵇和靖王有交易,而交易的一方正是赫连一家的性命。他已经是年过五旬的人了,什么都享受过了,便是死也没有遗憾。 对柯云嵇他有愧疚,却不后悔,柯云嵇只是为靖王办事,而他的子孙却是性命之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殒命。 “爹,还是我留下吧,您…” “城儿不必争了,就这样吧。”赫连争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柯云嵇“我从没求过人,就是赫连家遭此劫难也没有同人低头过,但今天我为了然儿要同二少爷说几句话。” 柯云嵇见他正色,也忙端正地看向了他,洗耳恭听。 “然儿她心中苦,受了不少委屈,二少爷若能给她幸福就好生待她,若是不能好生待她就放了她吧。” 从没有人去拆散一个家,赫连争说出这句话在这世道本就叛经离道,出嫁女就是回娘家也是要娘家人亲自派人接送,送回家便是休弃,今日赫连争的一席话分明就是不信任柯云嵇。 他不信任他,柯云纵有千言万语地解释,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唯有机械地点头应是。 同时,在他的心里也有一分的渴望,希望她能原谅他,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靖王连夜将赫连一家除老太爷外都送走了,当然柯云嵇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残阳如同一抹银色镰钩悬挂在黑夜长空中,一辆马车连夜从靖王府邸驶出,赶车的马夫**鞭子,良驹扬蹄哒哒远去。 柯云嵇坐在靖王的对面,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地微笑。 只要赫连一家出得靖王府邸的门,他就一定能将他们救下,只是…他抬头看着同样坐于一席的赫连争,靖王加派人手监管着,他该如何从府邸里将他救走。 认罪,他从没有想过去代替靖王,那样滔天祸事,他不会牵连柯家,就算是安然恨他不救赫连一家,他也不能领亲人陷入险境。 他宁愿用自己这一条命来换赫连一家的生。 ※ 接连几日,靖王催促了柯云嵇不下三次,可他总也没有动身回京城伏罪,这不禁领靖王有些怀疑。 靖王将柯云嵇叫到了上房厅里,正欲开口见一侍卫急急闯了进来,进屋见柯云嵇在,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眼睛在柯云嵇的身上瞟了好几眼,再回头看向靖王时,张口不语为难地看着靖王。 柯云嵇嘴角微微上翘,略有得色,冲着靖王殿下拱了拱手道:“既然殿下忙,不若改日再唤我来。” 说罢便起身出门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199章 舍弃 等到看着柯云嵇走远了,靖王才道:“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靖王心里有着一丝的不安。 侍卫低头伏在地上,回道:“殿下,赫连一家被…被人劫走了。” 听得侍卫这般回话,靖王顿时攥紧了手臂,冷冷地盯着地上伏趴着的侍卫。 侍卫身子略有颤抖,他能感觉到靖王殿下的愤怒,可此时他不敢出声,生怕一个恼怒,靖王将会迁怒于他。 良久,靖王似是平静地让他下去,再让他将此事隐瞒下来,又吩咐他查一查是谁动的手,这才呆愣地坐下。 其实不查靖王心里也是有数的,但他没有证据也不能去质问,即使他知道是他,他承认是他动手劫走了人,他也只能笑着承受。 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他劫走人只能说方式不对,却也不算错。 好在府里还有一个,只要有他在,他就不怕柯云嵇不就范,想至此处,靖王也安心了少。 突然他心中一紧,府里难道就是铜墙铁壁?不,不能掉以轻心。 靖王忙让人又增加了侍卫,一刻不停地监视着赫连争,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守卫,除非赫连争能长了翅膀飞出去,否则柯云嵇纵使进得来此处也休想将人救走。 靖王殿下急急地吩咐了人去盯着赫连争,一面却将李云正也叫了来:“李大人,赫连一家人不见了踪影,本王料定同柯云嵇脱不开干系,此时本王有求于他自不会与他硬着来,却也不会让他如此张狂。” 他的面色有些狰狞地吓人,李云正深知靖王的脾性,这样的事他如何能容忍,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一切须得柯云嵇认下罪责,他们才好动手,否则,柯云嵇反咬一口,靖王与他谁都逃不掉。 好在还有一个赫连争“殿下,有赫连争一个在手里足以拿捏柯云嵇,只是...” “什么?” “柯云嵇不会完全信任殿下,他一日没有认罪伏诛一日便不得安心,便是赫连争在手柯云嵇也不会就犯,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认罪后殿下不会再为难赫连一家。” 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李云正说的不错,柯云嵇不会做没把握的事,那么他如何保证他伏诛认罪后靖王真的会放了赫连争?他难道没有留后手? “若说柯云嵇没有一丝防备我是不信的,他既然能放任赫连争留下做人质,就一定有保全赫连争的方法!” 李云正见靖王说得如此肯定,心中亦是一阵唏嘘,他这么说固然是为了让靖王加强防备,更是要多手准备,可并没有一口咬定柯云嵇就一定是有了手段。 现在的情况是柯云嵇不得不听命,毕竟赫连争在靖王的手上,他要保全赫连争的性命就一定要按照靖王的要求来办事。 “殿下...” “云正,你马上带着人将赫连争围起来,日夜守卫,我就不信柯云嵇能插上翅膀来救人。” ... 李云正有心同靖王说其实不必这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靖王的心性他比任何人都深知,如今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靖王这样小心也无可厚非,何况,赫连争是他们手中唯一的筹码,若果然柯云嵇将其救走,靖王同他才真的是永无翻身之地。 李云正不知道的是,靖王已经没有了翻身的余地,从武德陛下认定那日刺是靖王所派时起,靖王在他心中的那点情分虽不曾如烟而散,却也是只剩下一点点而已。 太子殿下辅政,名义上是代武德陛下处理朝中事物,实则是武德陛下对儿孙的争位心思冷了心扉,他没有遁入空门的意思,却也不想再面对这样冷清的人事。 帝王从来都是孤寂的,若当初晓得今日的情景... ? 柯云嵇原本打算趁清晨防备松懈之时将赫连争救走的,哪里知道他才出了靖王的院子,一股士兵随后就将赫连争的住所围得水泄不通。 他心中焦急却丝毫无法。 这时,李云正踏步而来,柯云嵇蹙眉看着他的眉峰,眼睛微微一闭只片刻的功夫,再睁开眼睛正眼都不瞧他,微蹙着眉头看着夕阳黄昏。 “二...” “李大人贵人事忙,我就不打扰了。” 不等李云正开口说话,柯云嵇甩袖转身离开了,徒留下李云正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柯云嵇纵然在李云正面前走得潇洒,心里是毫无办法。靖王对他的防备不是一星半点,赫连老太爷虽暂时无忧,他却难保赫连老太爷以后的安危,为今想救人已然是不易。 他若伏诛,他的死亡必定换不回赫连老太爷的安然。 想通其中的厉害,柯云嵇又有了些许的犹豫。 赫连一家唯独老太爷不曾救出,其余者都已然安全,他已经尽力了,救赫连老太爷却是力不从心,除非他死...但他倘若真的死了,赫连家的其余人谁都逃不了一死。 靖王不会放任赫连家在外,更有赫连希是太子殿下侍读,靖王不会允许赫连家这样的臂膀来题太子涨势。 夜正浓,雾惺忪。 三更时分除却缺月高悬,时而地夜莺啼鸣,富人家的窗棂上零落地昏黄烛光照亮了夜幕,其余者一片茫茫黑浓。 关押老太爷的屋子已熄了烛火,门外亭廊内来来回回地守卫一丝不敢松懈地巡逻,柯云嵇一袭黑衣伏在屋顶之上,趁着守卫们转身背对之际一个闪身顺着开着的窗子进了屋子。 原以为赫连老太爷会惊喝,不曾料到他竟然端坐在床边眼睛看着刚进屋的他,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显然他已料到他会来。 “坐。” 柯云嵇坐在了床边的小椅上,侧目看着老太爷,张口欲说话却不知怎么称呼。 明明是外公,却在此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羞愧地低头不语。 赫连争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说道:“你不用感到惭愧,也无需自责,是你救了赫连一家,我感激你的援手。” “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然,她...”赫连争本想说出她的身世,犹豫着还是没有开口,他担心那样的灵异他会将她推开,想了想最终只说了一句“你要好好待她。”(未完待续 第200章 拒绝 不知何时,待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 柯云嵇站在窗口回头看一眼略显老态,眼神兀自精明的老太爷,眼昧轻轻一合飞身离了而去。 翌日清晨,小丫鬟给老太爷送饭,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思索着进了屋,撩开帷幔一看,惊呼一声,惊慌失措地去向靖王殿下报信。 靖王还未曾起身,小丫鬟在门外同守门的人嘀咕了两声,那人也顾不得失礼兀地闯进了内室,跪在地上先是请罪,随后紧接着将赫连争死于卧房之事告知。 雨水打着红柱雕梁,高墙隔开了内里与外面的世界,却阻隔不了靖王愤怒之音,屋内噼里啪啦地破碎声惊醒了正在酣眠的李云正。 他慌忙地披上了衣衫,见靖王殿下屋外零零散散地围着下人,不时地嘀嘀咕咕着,虽不闻其声却知他们心中所想,冷眸斜睨了一眼众人,这才叫他们慌忙散了去。 来时已了解了,赫连老太爷的死无疑是将靖王又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武德陛下遇刺,刺客身份未明,然武德陛下与太子殿下早已怀疑靖王,若不能摆脱嫌疑,他日太子登基,这份罪名早晚是靖王身首异处的祸根。 靖王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明知太子已然知晓凶手,他还是会将自己撤出来,眼下既没了拿捏柯云嵇的软肋,他李云正必然是靖王的替罪之人,想到死...李云正的身子不由地轻轻一颤,对眼前眼中布满血丝神色狰狞的靖王有了一丝的畏惧:“殿下?!” 李云正见靖王手里捏着一片茶杯碎片,他小心地伸手接过靖王手中的碎片,眼神微微地扫着靖王,待确定他并不曾恼怒后,他方才眯着眼睛立在靖王的身侧。鲜红的血丝犹如刺眼的光,突兀地染红了靖王的手指。 随侍在靖王身边李云正的日子并不好过,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心惊胆战,一言一行,他不敢有丝毫的忤逆,同时他也肩负着提点靖王的责任,他不能让靖王陷入泥泞。 那些日子就像是一片吹不散的乌云,浓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想过为靖王赴汤蹈火,为他甚至连生命都可以不顾。只是…世事难料,他的妻子还那么年轻,她才刚刚有了他的孩子,那个生命不曾来到这个世上,他不想他的死连累了她…亦连累了他们的骨血。 选择一条路,走到了末尾,眼看着尽头就在那儿,他想回头,却已经难了。 靖王不会允许他活着投诚太子,更不会舍弃他这样的棋子。柯云嵇能将赫连家的人救走,他是有心无力。在靖王身边他一直小心翼翼,并不曾有自己的势力隐卫,眼下,他想带着妻儿脱逃怕是难上加难。 心中不由地漆黑一片。 李云正把目光投向靖王,他孤零零地微微低着头,眼睛不复以往地精锐,眸中一丝氤氲湿气,暗含着丝丝的不舍与不甘。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一样也不好受,他怕也是难以抉择的吧? 装可怜吗?还是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义无反顾地舍弃妻儿,不管不顾地赴死?李云正冷冷一笑,紧紧攥着手,牙齿紧咬着,口中一丝血腥蔓延。 看来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此时李云正站在这里,靖王不说话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在想怎样开口,怎样让李云正能舍弃妻儿甘愿赴死。 不是没想过威胁他,可他同柯云嵇不一样,他是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他的,若非是他的妻子怀有身孕,他不会犹豫。靖王相信他的一片心,然而大丈夫有所舍得,他必须舍弃心腹之人才能令人信服。 可是,靖王不能威胁他。若果然靖王不顾一切地捉了他的妻儿,且不说李云正会不会出头,那些跟着他的人心里会如何想?他们会不会想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靖王的棋子? 时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雷声隆隆,乌云压境,乌压压地笼罩在府邸的上空,这日头竟是不同寻常地隐匿,黑云聚拢,各家各户星星点点地亮起了烛火。 李云正稍微挪动了一下手脚,耐心地等着靖王开口。 一阵冷风呼啸,支起的窗棂哐当一声合上了,门外的小厮吓得立刻缩缩着身子进来告罪,跪在地上求饶,良久不闻人语,缓缓地抬起头悄悄地打量,只见靖王同李大人皆如雕木般未有丝毫的动静,心下骇然,也不管大人们有没有允许他起身,一个跐溜跑了出去。边跑边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躲得远远地不敢再靠近。 “云正…” 李云正抬眸看向靖王,依旧规矩地行礼“殿下有事只管吩咐。” 语气淡淡地,靖王暗自叹气,他又何尝想舍弃他,只是情非得已。微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道:“云正可有法子脱身?” 李云正震惊地抬头,见靖王一脸的认真,心里很是嘀咕,面上并不显,只做沉思状,半晌才说:“替罪,或是…死。” 死,谁又能真的不怕死。 常人尚且怕死,何况养尊处优的靖王。听李云正简短的话,靖王面色骤然惨白,哆嗦着嘴唇,颤声道:“别无他法吗?” 李云正看着靖王,良久不语。 直到靖王以为他无法子,正欲开口时,他沉声低语道:“置之死地,或能而后生。” 靖王浑身一震。 他自是明白李云正口中之语,可荣华富贵又有多少人能看透,靖王心中难以抉择。 置之死地,他或许能活下来,但苟且偷生,甚至连姓名都换了,他不再是靖王,那这万里江山同他将再无瓜葛。 李云正毫不避讳地看着靖王,见他眼中挣扎之意,略略叹息“殿下还看不透吗?荣华富贵岂能比人命。” “本王是皇室贵胄,如何能…” 便是靖王不说,李云正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是舍不下荣华权力。 也不再等靖王吩咐,竟自踏步离开了,到门槛时驻足言道:“臣有娇妻幼儿,恕臣不能替殿下分忧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201章 温情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原本守着的门房见一众人气势汹汹地朝着靖王府邸而来,惊慌失措地闯进了内院。 “殿下,不好了,官兵,官兵朝着靖王府来了。” 这些日子靖王一直浑浑噩噩,他没有再去逼迫李云正,也没有再为着生命而奔波,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想了好些日子。 “慌什么!” 门房冷汗涔涔,他小人一个,人微言轻如何能不慌。见靖王不欲理事,忙又战战兢兢地跑向了李云正的屋子。 “李大人!” 敲了许久的门不见有人开门,也不闻人应答之声,心里犹疑,轻轻地推了推门,吱呀一声径自开了,探头望去,屋里哪还有半个人影?!登时呆住了,待反应过来,忙飞窜着回了屋子,拾急慌忙地收拾了贵重的物件,又将压在床底下的银票揣在怀里,只一会儿地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这门房本就是聪颖奸耍之人,他平时瞧着不做好,却难得的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他从正门进屋禀报,此时再从正门出去怕是来不及了,想了想,转身走向了后院,他记得角门那只一个婆子守着,他要出门自然容易。 早在十多天前,李云正就得知消息,太子殿下得到了武德陛下的旨意,要将靖王殿下圈禁京城,那些日常里同靖王狼狈为奸之人自然也在捉拿之列。 靖王知晓他的心思,也不为难他便让他远走。李云正感念靖王对他的好,想要靖王也一同离开,哪知道靖王根本就不想离开。劝解不下,李云正只好带着妻儿远走他乡。 却说这门房机灵着,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门外围堵院子,顾不得脏臭钻进了墙根处的狗洞子。狗洞的前面正好是一株常青树。遮住了躲在其中的门房。 未来得及缓口气,只听得哐哐地敲门声,守门的婆子忙开了门,竟是没看清楚来人就被撞了个踉跄,磕在地上没反应过来就被接着闯进门的官兵抓在了手里。 顷刻之间,雕梁玉栋的靖王府立刻凌乱萧索了。 院子里丫鬟小厮慌乱地逃命,终究是没能躲过这一劫。靖王即便是失势,也不敢有人到靖王的面前撒野,官兵领头的将军站在靖王的面前,依然恭恭敬敬地请靖王上移步马车。 押解靖王的马车并没不奢华。但还算得是舒服。没有丫鬟近身服侍,倒也瓜果俱全。 太子本打算只要靖王逃脱,他就令人误伤了靖王。哪怕是不要了他的性命至少也要靖王残废,那样他再不会是他的威胁。偏偏靖王竟然坐等着他派人是抓他。 早十天放出消息就是要靖王逃命,他竟然安之若素地在府邸等着他去拿人!太子得知消息恼怒地将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斩草除根,章士卿亦明白这个道理。可靖王既然没有逃,太子就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武德陛下活着一天,不,只要武德陛下没有禅位,太子就必须宽厚对待靖王,而且要保证靖王安全无虞。 武德陛下不是轻易糊弄之人。他心中有数,一旦太子失和,他就会亲手废了太子。哪怕将江山拱手于人,也不会让太子和靖王任何一人丧命。太子是陛下唯一骨血,靖王是陛下哥哥唯一骨血,他必须要保证这两个血脉。 太子纵然心中不喜,面上仍做哀状。 靖王比之以往更是不可一世的傲慢。哪怕是虎落平阳,一样地骄傲。面对太子他丝毫不肯落下风。纵然争夺不了江山,他有皇叔维护着,他就是胜利者。 他的野心,他的狠辣,最终仍是一世的富贵安然,他不满足,但也倍感欣慰。 他知道他伤了皇叔的心,可他不后悔。手握江山,是他的抱负,若是他连争取之心都没有,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圈禁在四方高墙之内,他不觉得委屈,衣食无忧,美人相伴,他很荣幸。 靖王缓步走进高墙门宅,面带微笑,略有苦涩。他终是失败了,怎能没有一丝的酸涩。 隐隐约约地耳边传来哽咽地哭泣声,靖王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地诧异,手微微地抬起来,想拭去她眼角的泪,却有些胆怯地缩了手,歉疚地说道:“重儿,你又何苦来这里,我没有让你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你有儿女傍身,何必来这里同我受苦。” 重儿…他多久不曾这样喊过自己了,于重乃是靖王的正妃,却因靖王偏爱姬妾而备受冷落,连累一双儿女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可她并不恨他,只要他能平安,她不在乎许多。 可他这一声亲昵的重儿,却叫她哭了起来,泣不成声。多年的委屈,多年的苦楚,多年的思念与牵挂,全都和着泪水淌着。 一个冷淡地玉瓷之声传入,冷着眸子不去看靖王,双眼只是怜惜地看着那叫重儿的妇人,“母妃眼睛不好,可不许再哭了。” 靖王一直不怎么关心儿女,此时见女儿竟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张口训斥,张了张嘴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幽幽叹息了一声闷闷地躺下不说一句话。 靖王不予理会女儿的无礼、无视,女儿却似乎并没有闭口的意思,“母妃便是不替我和哥哥想,也该为自己想一想,何必为了那不关心自己不在乎自己的人白白地流泪,哭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还叫我们为母妃担忧。” 靖王妃素知女儿伶牙俐齿,以前靖王总在外面或是在别的姬妾那里,她不忍苛责儿女,便由着她的性子,如今靖王就在眼前,她还是说话口没遮拦,靖王妃顿时收了泪冷着脸斥责道:“不可对你父王无礼!” 小女冷着脸不说话,靖王眼看着王妃为他苛责女儿,心里不知怎地竟觉得暖暖的,脸上不自觉地微笑道:“重儿,我没事。” 靖王说着话伸手将靖王妃的手攥在手心里,一脸地满足。小女儿冷唇边扬起一抹微笑,轻声离了屋。 第202章 殒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圣人的话在皇室贵胄的观念里从来是没有的,宽恕更是不错在心底里出现过。靖王落败,他终身不可能再同太子争端,但他的低姿态没能换得太子的同情,太子明理没为难过靖王,私底下那些人为讨太子欢心也没少埋汰靖王。 他性子暴躁,能容忍那些卑贱之人口中污秽已然不易,可那些人向来是捧高踩低,靖王妃与他的一双儿女哪里能安稳地过日子。 转眼就过了十多天,靖王府邸原本的一片宁静祥和,却在这一日崩塌了。 皇宫内侍领着一众婢子手里端着托盘,红锦缎盖着看不到内里的物件,虽未看在眼里也知贵重,宫里出来的东西随便个物件便也是金贵的很。 “出去!” 门外之人只不过才跨过了huā厅的门槛,就被靖王一个踉跄将为首的内侍推了出来。 那内侍不见生气,只安然地拿着浮尘扫了扫衣衫,口中吐道:“殿下如今要想清楚,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必定会荣登大宝,太子看在同您是堂兄弟的面上对您诚挚,郡主在殿下您身边哪有出头日,太子一片好意,也请殿下莫要令太子失望。” “滚!” 靖王咬牙切齿,伸手将悬挂在墙上的剑取了,一剑刺去,领头的内侍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在了血泊中。 看着随行的内侍婢子战战兢兢,靖王冷着脸道:“回去告诉太子,本王的女儿就是嫁给大乘的凡夫卒子也不去番外之国,他想要什么本王清楚,回去告诉太子,只要我儿女平安喜乐,他想的…本王会让他如意。” 靖王妃闻言赶来,只留地上一滩血渍,不见任何人。 抬眸看着靖王“王爷?” 她心有疑虑,却不知怎么开口,见靖王冷眼霜眸,她心里多少能猜到几分,多半同太子脱不了干系。 “重儿,我连累了你们。” 靖王妃笑着依偎在靖王的怀里,额头轻轻地抵在靖王的胸膛“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是我的地,你是儿女的父王,他们心里不觉委屈,也不会以为是你连累。” 抬头眨眨眼看着他“以往的都已经过去了,现今这般也不错,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没有外面那些刀剑争端,也好。” 靖王没有说话,眼睛里闪着果决。 ※ 风清的夜晚,靖王一人闷在书房里,灯烛透亮,心却是极度的黯淡。 他坐在书房的藤椅上,回想着这一世的争夺,他心有不甘,却是无能为力,如今就连妻儿都保不住,尤其是重儿,她在他落难的时候都不曾嫌弃他,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一双儿女虽面色冷淡,眼中的欣喜也是难掩的。 他们所求很简单,一个家,团圆、平安、喜乐。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势滔天,只想过平安安逸的生活。他如今想通了,想给他们这样的生活,却是有心无力。 太子不放心他,他又怎么不明白。 死,他不怕,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重儿,舍不得这个家。 他是幸福的,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过得很好;他也是遗憾的,在刚明白了一切的时候,他却不得不为着妻儿独付黄泉。 “你来了。” 昏黄的烛光照在来人的脸上,他眼神闪了闪,道:“殿下找我来是…” “云嵇,我素来欣赏你,也知你柯家选择,若非得已我不会那般对你,赫连争…我很抱歉,死者已死,我会为我所做付出一切,只求你给重儿和我的一双儿女一方乐土。” 柯云嵇没搭腔,静静地站立。 他对靖王也不全然的敌对,相比太子,他更喜欢更欣赏靖王,率性直爽之人比胸中腹黑更叫人放心。即便他威胁过他,他对靖王多少也有一分的同情。武德陛下,天下人都知武德陛下最宠爱之人是靖王,却无人知靖王根本是磨砺太子的磨刀石。太子自小是软弱之人,若不是靖王的强势勾起了太子的争强之心,只怕太子还是个懦弱地就连同武德陛下说句话都胆颤。 靖王的性格注定他不能为王,太子有暴躁的靖王垫脚,又有武德陛下的过分宠溺,他这一生想不毁都不行。 “殿下何不去求陛下,纵然你做错过,我相信只要殿下能放下对江山的执着,陛下还是希望您能好好的。” … “若太子殿下能有您为贤王…”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定,虽然我威胁过你,但我唯一相信的人也是你。” 柯云嵇疑惑“李大人他?” “他精明有余,是我身边得力之人,没有李大人的辅佐,我不可能有今日,太子容不下他,除掉他也不过早晚的事,我不能将妻儿托福于他。”靖王眸色黯淡“你…能答应我吗?” 柯云嵇有些犹豫,他对靖王没有恨也没有仇,可将靖王的妻子儿女带离王府隐匿而居,他只要露出一丝的痕迹,太子就会将他视作眼中钉,甚至柯家也会被他连累。 … 靖王没有再说话,他亦明白这样的要求是强人所难。纵是心中悔恨不已,却也只能暗自叹息。 “好。” 柯云嵇突然应下倒令靖王吃了一惊,他抬眸看去,只见他闷声不再说话,也不勉强他,躬身福了一礼“大恩不言谢,来日…这一世恐怕是无以为报了。”柯云嵇蹙眉,靖王这话有深意,他难道要逃?还是…想不通他到底什么意思便不去多想。 ☆ 王府这一日晚饭开得极晚,就是如此,靖王妃同郡主小王爷已经入座许久,仍旧不见靖王来就餐。 “娇桃,你去看看王爷,请王爷来吃饭。” 娇桃得令去书房,远远地看见小厮守在书房外,上前去笑靥道:“王爷在里面?” “娇桃姐姐是来请王爷吃饭的?” “王妃和小王爷、郡主已经等候了许久,王爷在忙?”娇桃眼神探去,见书房门紧闭,她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按说王爷应该听到声音了,以王爷如今对王妃的宠爱不应该无动于衷,皱眉沉思。 小厮知是王妃请王爷,也不敢怠慢,忙叩门“王爷,王妃请您去用膳。” 良久,屋内没有一点的动静,娇桃同小厮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互相点点头,小厮推开书房门探头进去。 一脸的惨白,惊慌着倒退“王…王爷他…”(未完待续 第203章 撞柱 王府一片白茫茫,凄凉凉。 任谁都没想到,靖王居然会自杀。 靖王妃一身白衣红肿着眼睛,此时灵棚外并没有多少人来吊唁,自来是雪中送炭少,锦上添huā多,王府已然失势,那些人如何能看得上王府,何况靖王已死,只留的孤儿寡母相依,来人更是少的可怜。 靖王毕竟是皇家贵重之人,便是死也是体面。 武德陛下宠溺了将近二十年的人,岂能没有感情。 南方灾情已解,祝云非回宫复命后一直守在寺院庙堂里保护武德陛下,今日靖王入殓,武德陛下不会亲自到场,但也会派了得力之人前来吊唁。 “王妃、小王爷节哀。” 祝云非心中暗自赞叹,靖王能在最后的时候看清楚,用他的生命换取妻儿的安稳也算是死得其所。 靖王妃红着眼圈点点头,哽咽着无法回话。 小王爷伸手拉了一下祝云非“祝伯伯,皇爷爷呢?”小王爷伸头看祝云非的身后,许久不见武德陛下,这才有此一问。 也莫怪他这般,平日以武德陛下对靖王的宠溺,这吊唁之日武德陛下不来自是意料之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太子立为储君,靖王殒命,武德陛下再无法任由心情而为,他也要提太子考虑。 “太子殿下到!” 四排的侍婢侍卫簇拥着明黄之人浩浩而来,手持浮尘的太监点燃了三炷香递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灵前拜了三拜,嘴角急不可见地微微翘起,双眸一眯,垂首而立,看似悲伤。 在灵前站了一会儿,转身看向了小郡主。之间她穿着一身的白孝,系藕色长腰带,头上绾着莹润透亮的玉钗,装扮得甚是清雅纤弱,鹅蛋脸庞比之娇huā更细腻嫩洁,出落得越发地好了。心中略有不忍,却是暗自叹息一声,走向靖王妃的面前“王嫂节哀。” 靖王妃强忍着苦楚愤恨,面状凄哀。“太子殿下安。” 她强打着精神看向太子,见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小郡主,微蹙眉头。“太子殿下如今事忙,臣妇不敢久留。” 靖王妃直言赶人,太子仿若未闻,径自点评道:“没想到小郡主如今出落得更比huā娇了,这样的女儿就该是高高在上让人仰慕的。王妃养得好女儿,本太子万不会委屈了郡主。” 尽管靖王殇,王妃心痛难耐,此时却是心头上怒火冲冲,见太子眸中一闪而逝的算计,紧攥着拳头。“太子殿下谬赞了,她小人儿一个,太子这般过誉。她承受不起。” …不等太子开口,自说道“臣妇只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并不想她上青云,那样的好事还是让给别人吧。我女儿她人小福薄承受不起。” 太子微笑。 “王嫂太谦虚了,我看郡主她就很好。” 靖王妃见太子执意这样。加之靖王为此已经付出了生命,怒气更是上来了“太子殿下一定要逼迫我等孤儿寡母吗?” 声音低沉,唯二人听见而已。 “王嫂多虑,我一番好意,王嫂如何能这样曲解误会。” 靖王妃无法,王爷已然去了,没有了依仗她心中彷徨无助,可难道要看着女儿去番外之地孤苦伶仃吗? 眼睛滴溜溜一转,声音骤然增大“太子殿下如此逼迫,臣妇一介女流自然别无他法,臣妇愿以妾身贱命换小女平凡的生活。” 言罢不待太子反应过来突然转身直奔着柱子撞去,男女大防,太子殿下犹豫了一下,却是错过了时机,只顷刻间靖王妃额头冒血,奄奄一息强撑着身子道:“太子殿下,臣妇只求小女小儿平安喜乐,不求荣华富贵,若太子殿下不放心就贬我一双儿女为庶民。” 靖王妃不舍地看着哭泣的儿女,缓缓地闭上眼睛,再无了声息。 太子殿下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很是生气,胸中憋闷无处发泄,他原本打算将小郡主嫁给凌国君主,靖王妃一番作为教他不得不放弃,他如何能甘心! “回宫!” 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回宫,徒留下靖王府一片凄凉。 ※ 赵安然本是“已死之人”她的身份要出面吊唁靖王是不能的,偏她想到赫连一家被靖王所害,如今靖王命入黄泉她岂能不喜,装扮成了赫连希的侍婢,跟随着也来了靖王府。 见到靖王妃撞柱而亡,又见那一双儿女孤苦伶仃,自此再没了丝毫的依仗,伸手拉了拉赫连希的袖子,眨眨眼示意他该走了。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她不是个牵连无辜的人,但看着靖王家破人亡她有种打心底里的畅快。 “然儿!” 背对着,身后低沉黯哑的声音,是他,就算是恨他也好,此时她还是忍不住轻颤着肩膀。 不语。 赫连希比赵安然看得清楚,柯云嵇其实做的没错,赫连家的遭遇他不恨柯云嵇,也不怨柯云嵇,却也没办法同他觥筹相交。然,这些日子的相处,安然每日里唉声叹气,低沉的情绪偶尔望天凝视,他能感觉到他浓浓的思念,或许她自己不清楚,他知道她心里始终是放不下他。 她为赫连家计,他却不能叫她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 罢罢罢,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应该幸福。 “表妹,你们好好说话,我在外面等你。” 不等赵安然出声否决便转身离去了,柯云嵇见状忙上前挡在了赵安然的面前“然儿~” 见她不语,柯云嵇稍稍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一些。 她不急不忙地后退了半步,眸中毫不掩饰疏离“柯二少爷,你我早已缘尽,男女大防,你有话站在那里说就好。” 柯云嵇看着她冷冷的面庞,本想靠近她告诉她赫连家的人并没有死,只是赫连老太爷牺牲了,她的抗拒却教他进退两难。 左右看看无人近旁,压低了声音道:“赫连舅舅…” “赫连家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听到”抬眸对上他受伤的眼睛“我更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赫连二字。” 柯云嵇为难,苦涩“你听我说完,其实赫连家并没有…” 第204章 放过 “二少爷,家主请你回去。” 看着卫林沉稳眸中暗急的样子,祖父怕不是简单的叙话。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二少爷别为难奴才,家主请您马上过去,否则…奴才求二少爷怜惜!” 卫林不由分说地跪下,口中谦卑,意思极为明显,他此时这样作为定是祖父授意,只不过他想不通,祖父为何要这样? 赫连侍读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赵安然在赵家不受宠,单凭着赫连希对赵安然的照顾关心,祖父也不会阻止他同安然接触,突然之间横插一杠,这中间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故? 安然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唏嘘。面上毫无变化,淡淡地说道:“既然二少爷有事忙,我就不打扰了。” 明知他心意,她去意已决,徒留背影形单。 脚步细碎而轻缓,渐行渐远逐而听不见身后人的叹息声,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再见到他是意外,她内心里是有些欢悦的,然欢喜也只是一瞬,赫连家的仇恨萦绕心头,她迷蒙着双眼始终不曾回头。 “表哥,我们回去吧。” …… 柯云嵇看不到她双眼温润,眼看着决然离去的背影,徒增伤感。 “祖父究竟有何急事?” 心中有火气只能冲着打搅了他的卫林发泄。 卫林心里叫屈,主子的话他也只能恭听“家主捎话,太子殿下已然得知赫连一家并未殒命的消息,正派人暗中搜寻。” 柯云嵇一惊。 他做的很隐秘,这件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就是柯家也只有祖父一人知晓罢了,太子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压下心中的疑惑。“马上回去。” 驽马穿于街市,飞奔回鸾。 “祖父!” 柯峰稳坐高堂之上,见他面色微急,心知他心系赫连家安危,心中颇是不悦。他辛辛苦苦教养的宝贝孙子,在她眼中却是成了渣滓,如何能不教他气。虽说当初他有错,但为人妇者以夫为天,便是有气也该消了柯峰看得上赵安然,心里却没有多少势必。强求来的不是福气,他抬眼看着柯云嵇“嵇儿。卫林想必已经同你说了,太子对赫连家颇有微词,既然赵二姑娘不想回头,我看…你也不必坚持,世间好女子多不胜数。祖父自为你寻一门好亲。” “祖父,我同她的事您不用操心,我知道怎么做。” 柯云嵇一直知道祖父处事沉稳,从没见过他如此云淡风轻,甚至眸中略带了些许的讽刺。 “嵇儿,赫连家的人你马上送走。” 柯云嵇面露不愉。“祖父,我答应过她救赫连一家性命,老太爷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舅舅他们也出事,她…她不会原谅我的。” 柯峰冷笑:“你救下他们又待如何?她不知道你所作所为,对你没有半分的好脸色,这就是你要的?!” 柯云嵇全身一颤,祖父说的何尝不对! 今日情形犹在耳目。安然她始终对他心成见,就算他救下了赫连一家。她难道就会原谅他吗? 第一次在铺子里遇见,她眼中的恨意…真真切切历历在目。 正犹豫间,有侍婢匆忙地闯进来,对老太爷行礼道:“老太爷、二少爷,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前厅奉茶。” -- 庭院灌木郁郁葱葱,羊肠小道两侧野菊绽放。微风拂面轻轻吹动长衫,衣角随风而起,柯云嵇愈发显得飘逸,站立厅外遥望,明黄锦袍的男子正端雅地品茶,不时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时而赞叹地点头。 帐帘掀起,柯家祖孙匆匆而入“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见到云嵇,眉毛微蹙一闪“老太爷不必多礼,您是父皇身边的老臣了,又同父皇有相交之宜,我怎能受您大礼。”太子扬起唇角,泛出一丝冷笑,眼睛笑眯眯地打量起柯云嵇“这就是二少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说罢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柯云嵇。 柯峰心中一凛,太子怕是眼睛知道云嵇从靖王手中救走了赫连一家。 “太子殿下谬赞,本是草莽之人,难堪大任。” 太子有些玩味地看着谦卑的柯云嵇,含笑道:“能从堂哥手里救下人,可见不俗。” 场面一下子冷凝了。 “太子殿下何意?臣下却是不懂。” 柯云嵇心里打鼓,面上只能装糊涂,他若承认了不管是对是错,对靖王大不敬,他这个罪名却是要承担的,此时他装糊涂太子也没办法,空穴来风,没有证据他就安然无恙。 “听不懂没关系,听得到就行。”也不再同柯云嵇说,看向柯峰道“以往的事过去了本太子也就不追究了,不过之后的事情孤却是希望柯家能置身事外。” 柯峰张口就要答应,柯云嵇忙抢先道:“太子殿下所言何事?” 柯峰同柯云嵇打眼色,他却装作没看见。 太子端茶轻抿“凌国犯境,如今虽说守卫得当,但战争自来是劳民伤财,征战之处民不聊生,孤欲与凌国和谈。” 柯云嵇蹙眉不语。 “为表我大乘诚意,自是要将公主远嫁。” “大乘并无公主,孤膝下虽有三个女儿却并无适龄之人,故而欲封靖王膝下郡主为公主,远嫁凌国。” 本以为靖王灵堂之上靖王妃以命换取,太子应该要顾忌一些,哪知他竟然丝毫没有更改的意思。 “殿下,灵堂之上靖王妃撞柱而亡,朝臣嘴上不说心中也是有了想法的,此时让郡主和亲怕是不妥。” 柯云嵇答应了靖王给她一双儿女一方净土,不料太子竟这般急于行事。 “孤自有办法令朝臣赞成。” 太子殿下不曾久留,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 柯峰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心知他犹豫,也不去烦他,自回去了。 赫连家同靖王一双儿女…柯云嵇很是矛盾,一边是承诺,一边是她的嘱托,他难以取舍。 第205章 上门 雾浓星稀,弯月如镰悬挂。 安然着人炖了一蛊荷叶莲子羹,带着菊儿一道奔着赫连希的书房而去。 书房门紧闭,烛火正亮,见无人把守,正欲推门而入,忽闻:“殿下所言是真的?” 安然驻足,太子殿下在,她此时进去却是不妥,稍稍侧了身子站在窗格下等候。 “孤王难道还会撒谎不成?!” 赫连希见太子脸色沉重,知道自己失言,忙道:“是臣失言,只是事关家父家母,难免失了分寸,还请殿下恕罪。” 赵安然心中讶异,在门外听着屋内二人说辞,原来…原来舅舅竟然没死! 外公却… “菊儿,我们回去。” 顾不得给赫连希送上羹汤,她扶着菊儿的手颤抖着回房。呆呆地坐在窗前,思来想去,她始终不相信太子的话,哪怕他说的是真的,她也不能完全相信。 他…只有他清楚来龙去脉。 --- 站在柯家门前,她有些踌躇。 “菊儿,你去敲门。” 开门之人是从未见过的一个小厮,京城里柯家的府邸下人皆是在京城有了宅子就买下了的,这人并不认识赵安然。 菊儿掏出一些碎银子,“烦劳小哥通川二少爷一声,就说赵家二姑娘来见。” 那人见菊儿大方,笑眯眯着说了句“稍后”转身去通报了。 这边安然脑子里乱哄哄地,眉梢微皱,菊儿在旁望着柯家院子,片刻的功夫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人却已经是站在了面前,呆呆地望着姑娘。╮(╯▽╰)╭ 菊儿见自家姑娘神色慌张,脸带红晕,忙上前同门房小厮近旁说话,远远地站在了一边,给二人留了空间。 如今既然她主动上门,他自然要把握时机,也不管她的挣扎径自牵了她的手进门,穿廊过院,小厮侍婢们见此皆是一愣,随后窃窃私语了起来,无不在揣测着这位美人是何许人。 安然又羞又气,却又挣扎不过。 娄海见少爷同少夫人进了屋,自然将余人都挡了下来,就连着菊儿也拦在了门外。 “然儿…” 柯云嵇想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又怕惹恼了佳人,只得强忍着,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欢喜。 安然看着柯云嵇对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甜蜜,虽是稍纵即逝,可她明白那一丝的情愫从不曾间断过。 “你,听说你救了舅舅舅妈他们?!” 抬眼正对着他,她眼里满是希冀。 柯云嵇一听心中顿时凉了许多,微闭了闭眼睛,明知道她不会无故不会无故登门,他又抱这么多的希望做什么,但能见到她也很欢喜,强忍着心里一点的委屈,“恩,我已经将他们安置妥当了,你,放心就是了。” 顿了顿,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老太爷他…对不起,我没能…” 赵安然突然紧紧握住柯云嵇的手,是激动,是欢喜,也伴着丝丝的感伤。她知道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她不该再怨。 良久不语。 柯云嵇见她愣愣地不说话,以为她又生气了,暗自叹息,他这辈子怕是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了。 “谢谢。” 突如其来的温言,莫名地颤动了心弦,恍若时隔多年的老友,突然的相遇,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辞。 他想要什么?被过往种种的阴错阳差一次又一次地错失彼此,他曾经犯下的错,已经令他在多少个深夜里忏悔,终于在听到她的一句“谢谢”之时,才明白原来这些日子的隐忍,这些日子默默的付出并不是一无所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还是明白他所作所为。 也许真情并不是要说与人听,真正能呵护感情的维系感情的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与温暖的依靠。渴望对方动情地言语,自己便要付出同等的真心。 眼睛湿润润地,柯云嵇激动地不知说什么,这一刻他失措惊慌地像是个孩子,那么的慌张,那么的无措,腮边似乎还荡漾着些许的晕色。 赵安然没有柯云嵇那么激动,心里莫名的喜悦淡淡地萦绕心头,他始终没有负了她,纵然有所失,他已经尽力。 “外公的事,你已经尽力了,以往都是我的不对。”赵安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为什么要同他道歉,又为什么要宽他的心,“今后,我…不会再麻烦你,靖王已死,我舅舅他们可好?” “很好,我将他们安置在乡下庄子里。” 庄子里… “明日便将舅舅他们接到城里吧,今后不必再麻烦你了,表哥同我会照顾好舅舅舅妈。” 柯云嵇敛神,眼睛瞪大了,那样明显的失望,那么明显的遗憾,“然儿,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赵安然如何做想柯云嵇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的愤怒无与愈加,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令她不得不面对自己,手上的劲儿用过了,赵安然疼痛地氤氲了双眼,红着眼圈看着他。 只此一眼,柯云嵇顿时软了下来。 强行留下她?只怕赫连希不会轻易地允许,任由她离开?他又如何舍得!好容易她主动上门,他能感觉到她的情意,只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死死的抗拒。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似乎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他与她之间并不是有没有感情的问题,他们最大的问题便是他始终不懂她,她对这份感情明显的排斥与恐惧,让他愈加迷惑。 门外小厮匆匆而来,屋内凝重的气氛令他不得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跨进门,不敢发出一丝的响动。 “少爷,侍读大人派人来说他同太子外出巡视,将少夫…姑娘托付于你照顾些时日。” 赵安然与柯云嵇都震惊了。 安然手足不安地张口欲言,却不知如何开口。柯云嵇眼中满是惊喜,这等机会…赫连希,柯云嵇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起码在柯云嵇看来,赫连希能为妹妹幸福着想,放弃心中仇恨确实不易。 以侍读大人的能耐怎么会安置自家妹妹的地方都没有,显然赫连希在帮他。 第206章 朝夕 关关来了”o(n_n)o~ - 问清楚娄海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安然才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南方灾情严重,尽管有祝云非亲自赈灾,情况虽有好转民心也并不安稳,此时太子亲临,有很大的一面是为了安定民心。 表哥走了,偌大的京城她一个小女子能怎样?太子不在京都,表哥也不在,她住在太子府里固然稳妥,可身边没个可心的人表哥也不放心。 她同柯云嵇闹得不愉,他对她的心思想必表哥心中一清二楚,将她托付于他不若说是将她交还给他,毕竟他们是夫妻,这终究是改不了的事实。 一时之间无措起来,赵安然惊惶滴溜着眼睛不敢张望,就连呼吸都静谧无声,她的张皇,柯云嵇心中无奈。 京中之夜,昏昏如鸦。 香阁微风如絮,更漏惊晓,独倚栏窗。夜已深,移步回床,轻合双眼,自怜中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柯云嵇岂会不知她心中无奈,只这样的机会少之甚少,他不能错失。 远远地站在屋檐之上眺望那边倚楼娇格,见她叹息连连,亦颇不是滋味,愁绪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少顷,见她回屋,蹑手蹑脚地蹭到她是住处,细听屋内没有丝毫的动静,知她入睡这才翻身一跃进了屋子。 负手站在窗前,见她眉宇锁深,伸手轻轻为她抚平,只听佳人轻嗯一声,忙一个闪身躲到了一侧。 殊不知,此刻他腹背已是汗涔涔。 怕惊了她的梦,还是怕她醒来惊恐的双眼?或许两面都有。 明明并非天涯咫尺,人在眼前他竟没有一丝的勇气开口,这样的夜色浓稠,他多希望能抱着她的娇身相拥入眠,如此偏偏不敢动作,生怕惹恼了佳人。 大约站了一个时辰,柯云嵇才跃身离去。 放下的纱帐在他跃出窗子的那刻,素手撩开帘子,探出脑袋眼睛眨了又眨,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合上了纱帐,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无人知晓。 清早这天气竟然别样得好,红晕朝阳伸出脑袋,庭院里微风拂过翠竹沙沙,浅浅地小湖随之荡漾着,如阁楼闺蜜丝丝蜜语,清清浅浅似醉非醉地教人欢喜。 早膳原是在厅里一道吃的,只赵安然却不大乐意,遂叫人将饭菜送到屋里来吃,柯云嵇苦苦等着,待看见娄海吞吞吐吐磨磨蹭蹭地模样,才失望地闭了眼睛,缓缓心绪,自己吃了起来。 一连着两日二少夫人竟然都是在自个的屋子里用膳,哪怕是少爷着人去请了,她也是推脱着不肯来,娄海见自家少爷哀怨的样子,心里很是不服,当初少爷固然有错,可少夫人难不成能记一辈子的仇?少爷为少夫人做的也不少,娄海心里为少爷叫屈。 其实不光娄海,就是赵安然身边的菊儿竹儿也瞧着姑娘狠心,二少爷每日里细心地照料,就是看不见姑娘总也惦记着姑娘,不时地送些轻巧地小玩意儿都姑娘开心,偏姑娘铁石心肠就是不松口。 这日里,柯云嵇正愁眉苦脸地在书房里执笔默书,二神心意的娄海这几日眼见少爷吃不好睡不好,夜里总悄悄地去守着少夫人,想了想,上前道:“少爷,山不就人,人就山,少爷这样对少夫人,纵然千好万好少夫人也不知道,您本来就同少夫人是夫妻,难道吃饭就非得在厅里?” 柯云嵇笔尖一顿,嘴唇微翘。 娄海的话可谓的醍醐灌顶,这几年来,他对安然如何,她定然是知晓的,既然她始终不肯点头,那他就该使出痴缠的功夫,黏着她,难道在自己的府里她还能将自己赶出去。 何况,他也是瞧出来了,安然对他心意是有的,赫连希这外出不会轻易回京,他既然要成全他,他难道要蹉跎了这些日子不成? 想清楚这些,柯云嵇便放下了笔。 午膳时将近,赵安然正捧着本游记在看,忽地丫鬟婆子们竟一个个如鱼而来,一碟子一碟子的菜竟是超出了许多。 安然忙放下书,看去“怎地今日这么多菜?” 她一个人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微蹙着眉头,不解。 不等丫鬟婆子们开口,柯云嵇爽朗一笑,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然儿既身子不爽快,自然就不劳动你移步了,以后便就在然儿的房里用膳即可,我却是愿意来的。” 你愿意来我却是不愿意见你。 但寄人篱下,这样的话不能出口,勉强一笑“二少爷,男女大…” “然儿多虑了,你我既是夫妻,便无须在意那些个,男女大防我们二人一起用膳是不妨碍的。” 赵安然没想到柯云嵇居然这样无赖,微怒道:“想必二少爷忘记了,你的二少夫人早已作古,眼下我并非你妻,自然是要守礼。” “尽不去管那些,我饿了。” 也不理会赵安然究竟乐不乐意,竟坐在了赵安然身边。 赵安然无语又无奈,却又没法子将他撵出去,这毕竟是柯家。 原本想着他吃了饭也就走了,哪里知道他居然赖在这里不走了,凑着脑袋在赵安然跟前一道看书。 她只得将书丢下,由着他一人看。 柯云嵇也不客气,拿着书自己品读起来,津津有味地看着仿是忘记了屋内软玉温香之人。 赵安然见他专注,侧脸瞧着棱角分明,一如往日的俊逸,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坐在书房里看书,不同的是她并不陪伴在跟前,而且她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溜去书房里瞧。 那时她很爱他。 男女成亲前是不得见面的,她同他亦是父母之命,并不曾见过对方,只是她的洞房huā烛夜有些荒唐,可他俊逸的面庞,那样的锋芒,即便他那么坏,对她是坏到了骨子里,她还是死心塌地地爱了。╮(╯▽╰)╭ 她从不曾见过外男,新婚夜的柯云展也只是她心中的过客而已,并不曾留下痕迹,他…那般**于她,她却是真的喜欢了。 或许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吧。(未完待续。 第207章 残花 柯云嵇的倔强痴缠在赵安然的心底留了浓重的一笔。 她执拗地不去理会心中的真情,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即便是不再恨也不能爱上,可他的纠缠令她的心一点点地软了。 朝夕相处,他对她并非呵护有加,反倒有时会同她吵闹一番,可她觉得这样的他更有生机,更加鲜活,原先的他虽然风流,实是教人难以琢磨,这样表露无遗地他,她能感受到他的爱怜。 “瞧我这一副如何?” 落雨惊荷… 细雨微朦,浓雾似烟纱轻妙,帘纱濛濛致之中,粉嫩的荷huā随风而舞,倾斜着身子如曼妙地少女,只雨打荷huā时候,微微敲碎了片片地荷huā瓣,落于湖面上,飘零之意竟叫人倍加感伤。 残荷… 世人皆爱以huā喻女子,难道在他心中她便是这一朵残huā吗? 思至此,不知怎地竟落了泪,哽咽不止。 柯云嵇原本正自得着,哪里知她竟哭了起来,忙放下了荷huā图,挪步到她跟前“然儿这是怎么了?” 心中不禁疑虑,难不成是这几日他过分了些?同她拌嘴玩耍吵闹,她竟是今日才恼了的? 赵安然自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自己心里一味地想着残huā,再想到她如今的飘零无依,不觉眼泪更是不止。 其实最怕伤害的是心,最不怕伤害的也是心。 一个人或许背叛过别人,或许被别人背叛,或许不曾背叛也不错被背叛,背叛过的人连自己都不相信,如何去相信别人?被背叛的人受过伤再难相信,而那些不曾背叛亦不曾被背叛的人,难免心中惶惶不安。怕背叛,更怕被背叛。 人心最难懂。 安然纵然再世为人,她依旧对人生迷茫,她就是她,纵是精明过人却也是善良太多,终究是良善被人欺,亦有有情人偏爱于她,柯云嵇不论是前世亦或是这一世,他的心其实都在赵安然的身上。 不过造化弄人,那一世他爱的方式不对。想去探究她的内心,却弄得彼此遍体鳞伤,最终她死了。他也追随而去。 这一世,他依旧偏激,依旧误会了她,好在他就算偏激也还是相对平和,对她可谓是纵容。而她,也没有因为羞辱而心碎不堪,没有轻易放弃生命,她懂得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牵挂的人。 见到她的眼泪,柯云嵇心里揪痛。 “然儿。别哭了,我…我以后…” 不再纠缠的话就是说不出口,他不知道除了纠缠该如何接近她。不靠近她他便难以温暖她的心。 放弃容易,可他放不下。 良久,赵安然哽咽之声渐小。 “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朵残huā吗?” 她其实想说的是残huā败柳,可她如何能那般说自己,她更怕他点头。残huā,不过是摧残过后的凋零。她自认能够承受。 柯云嵇惊愕,这残huā之意又是如何说起? 眼睛看向雨中荷huā,这娇嫩的荷huā确实有些颓败,尤其边角上的huā瓣更是落入了水中,飘零着。 柯云嵇顿时眼睛一亮,而后又是一阵的黯然。 在她心里还是不信任他。 “然儿,你在我心里从不是那些huā。” 赵安然一阵心酸,残huā好在是huā,在他心里她竟是huā儿的陪衬,那么不显眼的荷叶吗? 柯云嵇见她感伤,不去理会,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你于我而言,早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的心,更是我的骨。” 这样露骨的表白,赵安然顿感羞涩,红着脸别过头不去看他。 “你或许不懂,在见你第一面时我就觉得我已经认识了一世,今生不过再续前缘,在没有遇见你的时候,每一个夜晚我都会梦见同一个梦,那个女子的背影恨模糊,可见到你我便知那是你。” “我没有见过梦里的那张脸,但我就是知道,是你。” 赵安然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他。 “你不信?” 赵安然没有说话,她实在是太震惊了,她是重生之人,难道他也是?可他为何没有一点记忆? 一个个疑团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柯云嵇见她沉默,脸色凝重而犹疑,心里倍感失望 。 是了,这样荒唐的说辞,她如何能信? 失望地低头“然儿你好生歇着,午膳时我再来陪你。” 赵安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他要走,骤然出声“你…” 柯云嵇惊喜地回头,对上她的眸子。 她不知如何开口,说重生回不回吓到他?她抬眼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没事。”说着吩咐菊儿送他。 柯云嵇说不出的失落,不过好在她第一次开口让菊儿送他,也算是有了丝毫的进展,她毕竟开始关心他了。 脸上的黯然之色不见减退,眼中却也有了一丝的喜色。 午膳时,赵安然以为他会板着脸,毕竟早上离开时他的黯然她看在眼里,可他满目笑意地进门,她看着他阳光的笑脸,眉目间也有了笑意。 不知为何,他这般的包容让她心里有种淡淡的喜意。 或许有那么一个人包容自己,真的很幸福,但她还是对这份幸福有着丝丝的恐惧,她怕这又是一场梦境,让人万劫不复的梦。 ╭╮(╯_╰)╭ --- 知否那人心? 她不敢再爱,心底的恐惧一点点蔓延。 漆黑的夜,浓浓的雾侵蚀着月色朦胧,残月悬挂空中,灯烛滴泪,青苔沾阶,睡意朦胧时一曲清平之调随风而来,丝丝入扣,声声入耳。 是他在吹箫。 他的才情一如那一世,令人羡令人爱。╮(╯▽╰) 起披薄衫倚栏窗,一片明月照水波光潋滟,娇嫩微寒轻抖罗衣,灯烛闪闪欲昏,烟笼薄纱,他影伫立教人心不安。 小楼一夜,**多短,彼此相望而不相知。红蜡滴泪,似哀似泣,青菱波巡巡而去,寂寥独对月光畅相思。 她以为他不曾看见,其实,他一直在看着她,眼光不曾离开片刻。 ?? 感情这东西最是磨人,关关自己也很迷茫,该不该给他机会? 这篇文写的有些乱,凌乱道关关都不知道该如何结尾… 第208章 醉后真言 薄妆女子清雅素淡,便是这素面朝天更觉不俗。 安然捧书自读,丫鬟一个个竟在这半晌的时辰上了小席面。 放下书,问:“不到用膳的时辰,怎么这个时候上菜,可是有谁要来?”心中不免嘀咕,便是要来客也不该在她的房里。 心里恼了,面上立时显了出来,紧绷着脸颊眼睛盯着那丫鬟。 小丫鬟被她瞧得头皮发麻,支支吾吾道:“并不是外人要来。” 说罢不等安然细问便慌忙夺门而去。 安然见此,暗叹一声也只得静待。 少顷,柯云嵇手里拎着一个小竹篮子进来了,见他面带笑容,不由地抿嘴,他自作主张令她心中微愠。 见她脸色不好,柯云嵇没多说,只凑到她跟前,拉着她坐到餐桌前“今儿我们小酌几杯,这是前几日我叫人快马加鞭到北方极寒之地买的梅子酒,据说女子喝了极养容颜。” 梅子酒其实并不是酸梅子酿制的酒,而是极北之地寒冷时节冻干了的梅huāhuā瓣,终年埋入地中,窖藏十年,而后在冬日极冷之时酿制而成,这梅子酒并非市面上的卖品,而是达官贵人雅兴之物,非在极北之处哪里能有这个?便是贡上的也不过几坛子而已。 可见柯云嵇是下了大工夫的。 柯家在极北处并没产业,他这样买来的梅子酒怕是huā费了不少银钱心思。 柯云嵇亲自斟酒,屋里没留下一个丫鬟伺候,赵安然有些不大自在“叫菊儿来倒酒吧。” 柯云嵇笑笑不答话,径自将酒杯推到她面前“多久了,我们没这样好好坐在一起这样喝酒了。” 赵安然不知怎么搭话,闭口不言。 柯云嵇也不介意,与她碰杯后满杯喝尽,见她未动“怎么不喝?这酒不辣,尝尝?!” 这酒是不辣,甚至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他明明不爱喝梅子酒,这是专门为她吗?暗自摇头,怎么会呢,他不会的。╮(╯_╰)╭闷头将酒喝了,一股酸甜之意划过嗓子,梅子酒毕竟也是酒,她本不善饮,瞬间脸颊两团红晕。 不知为何,柯云嵇竟连番地与她对饮,她不喝吧,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看,实在无奈,赵安然不觉间已喝了半壶酒。 梅子酒香甜,后劲却足,待安然站起身时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眼睛看着眼前的柯云嵇也有了好几重的重影。 “好几个云嵇。” 柯云嵇身子微怔。 她叫他云嵇。 他如何能不惊,她这是第一次这么叫他,那么亲昵。 柯云嵇看向赵安然,见她醉意朦胧,她这是酒后吐真言吧。不由地翘唇。 将她安置于床榻上,盖上锦被,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如娇羞地胭脂晕开了层层的粉。 “你心里有我,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违背自己的心,你心里也不好受吧。柯云嵇这么想着,突然觉得他错过了许多,既然知道她喜欢,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强迫她误会她。 柯云展是他的哥哥,安然是他的妻子,明知二人清白,却还是忍不住地愤怒,尤其是看到安然看他哥哥的眼神,丝丝地崇拜与感激,更是让他觉得不如人,一股自卑之感油然而生。 是了,是他自己的自卑让他觉得低人一头,即便那人是他的亲哥哥,他还是不喜欢她眼中有他。 妒忌果然是最害人的。 他的低喃,她听不真切,朦胧中感到身边有人,微眯着眼睛从眼缝中瞧见了他。 他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在那些小妾哪里吗? 她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看看这是不是真的。恍如隔世,那时他坐在她的床榻之前,照料病重的她。 只是手臂无力,瘫软在锦被上。 “他不会在这儿。” 良久,她不再言语,一脸的没落。 他以为她睡着了,不再言语,为她掖好被子,另取了一床被褥正欲躺在她身边,只听她哀声一叹,眼中淌泪“云嵇,我要死了你也不会来看看我吗?我就那么让你厌恶吗?” 柯云嵇疑惑,厌恶?死? 瞪着眼睛看着安然,想了想问道:“然儿,你是不是梦靥了?” 安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一世的愤恨,她如何能忘记“我没有做梦,你真的又去了那些妾侍的屋子,柯云嵇,我哪里不好,要这么对我!” 看她哭的伤心不似作假,可他确实在有了她之后不再踏足侍妾屋子,更不再到外面的青楼楚馆厮混,哪里又冷落了她? 她怎么会这么说?怎么会这样想? 她不是在说谎,醉酒的她如何都不会说谎,那么她所说的又是什么? “然儿,什么小妾?我怎么不懂你说的什么?” 耳边厮磨的话语热乎乎的吹得痒痒的,扭头伸手拍开“我的新婚之夜没有了,我的孩子也没有了,你为什么要还有那么侮辱我,我…我和大哥真的是清白的。” 孩子? 清白? 柯云嵇更是愣怔了,这都从何说起?他看向安然的眼睛里更多了一分的探究,或许她究竟瞒着他什么。 似乎是醉了,最终柯云嵇再怎么问,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可一连串的疑问已经令柯云嵇疑心了。 那些明明子虚乌有之事,她说的那么真切,哭得那么伤心,可见不似假,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何对他如何地成见? 柯云嵇躺在**再没有办法入睡,直到黎明时分,低声叫人伺候起身,早早地坐在床边五步开外的椅子上,等着她醒来给他一个解释。 他越来越不懂了,她究竟瞒了他什么,又为什么那么恨他。 第一次在铺子里遇见,明明是初次相见,她眼里的恨意,他犹记在心,那么清晰。 这是一个焦灼不安的夜,他知晓了她的心,同样心底的迷惑却是更多了。 一个个谜团聚在心里,如同小伙团在燃烧,令他坐立难安。 ※※※※ 呃… 头好疼。 床榻上传来一声哼哼声,赵安然捏着额头挣扎起身“菊儿?”(未完待续 第209章 逼迫 安然喝过了参汤,脸色仍旧苍白,额头还是冒着虚汗。 从她起身,柯云嵇就坐在那,似雕像一动不动眼睛却直看着安然,似是要将她看穿,让她很不自在。 兴许是心虚,她总觉得不踏实。 柯云嵇脑若充浆,孩子,妾侍,厌恶? 重病? 他如何都想不通,安然明明好好的,她并没有过孩子,可她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那时的她面色凄苦,悲从心中,绝不会信口雌黄。若是真的,那…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怎会丝毫不知? 清白? 他虽误会大哥同她,但绝对相信她的清白,也从未表露过不信任的心迹,她如何说得那些话? 她竟瞒了他多少事?! 疑团裹疑团,他忍不住凝视着赵安然。 被他看得不自在,安然侧过脸,看向一边“你怎么能那样盯着人看,你的教养哪里去了?” 语中略带嗔怪,若平日柯云嵇就住了,只此时他却没法子收目。 良久,赵安然见他不言不语,眼睛也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原本的羞涩此时也有了些许的恼色,不悦道:“柯云嵇!” 柯云嵇知她要恼,忙收了目光,眸光却是不时地看她一眼。 赵安然实在无奈,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瞧人,就是再好得脾气也被他瞧的恼了“再这样你就出去!” 他略收了犹疑的目光,抬头正色看她,郑重严肃地说道:“然儿…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或者很早就认识了?” 赵安然突地一愣,磕绊道:“怎,怎么会这样说?” “第一次见面我觉得你恨熟悉,像是相处了很久。我对你再了解不过,甚至心底里的那份欢喜竟是久别重逢之感,而你初见于我那样的愤恨,眼底的恨意那么明显,我想我们肯定在之前就认识,甚至熟识。” 安然低头不语。 认识,她怎么会不认识他,只不过这一世她对他有爱,也有恐惧,那一世的凄苦。她如何能忘! 死已不惧,可她怕失望,更怕失去。 受过伤的心未曾弥补过。再一次被划一个刀。?她怕她会伤上加伤。 安然敛了思绪,牵强一笑,看似明媚实乃舔泪“在赵家我虽不招待见,可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家闺秀。闺阁女子如何得见外男?便是见也是丫鬟陪同家人在场,我自来不曾参加过宴席,更不曾私自出门,我又怎会见过你,你多心了。” 虽然知晓她的秘密他不可能洞察,可心里还是很忐忑。眼睛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他。 噌地起身。 柯云嵇俯身靠近赵安然,眼睛一眨不眨。 赵安然原本看着他的眼睛不安地四处游离“你快坐下。这般模样叫人瞧见可怎么办?!” 她心虚时眼睛就会四处漂,她很不安。 她的慌张丝毫不落地看在眼里,心里对昨夜的醉话更是信了三分,只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她却香水经历过一般。那样发自内心的苦楚绝对学不来,她。实在令他不解。 “然儿,安笙跟着尤先生很有些日子了,你不担心他吗?” 安然猛地抬头,脸色煞白“你怎么…” 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叹息,她究竟还是不信任他。 “安然,我就那么让你不可信吗?” 安然不语。 信任,早在她死过一次再醒来时就再也不信了,心已空了。 拖拖拉拉地,见她始终不曾开口解释,柯云嵇眼睛微微一眯,伸手握住赵安然的手腕,紧紧地抓住,虽不疼却也不能挣脱。 “你…” “我要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侍妾又是怎么回事?重病又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他到底没有说出清白二字,坚定道“你别否认,昨夜里我亲耳听到你说了这些,我一定要知道!” 赵安然忍不住一阵慌乱,眼睛再不敢看他。 心里不断地自问,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不会的,若他果然同她一样便不会再问了,可他…莫不是昨夜…想到昨天喝多了酒,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骤然煞白,毫无血色。 他会不会将她当做怪物?一缕孤魂回归,他若知道肯定会嫌弃于她,既然他问,干脆说于他就是了。 张了张口,始终难以言辞。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话毕尤觉他多疑“什么妾侍孩子的,我不知道。” 赵安然眼睛一闪一闪地,愤怒地转身不再面对他,掩在胸前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手帕子,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如今看他的样子怕是不容易过,可说…她又怎样启齿。 她越是躲闪越是心虚,他越是肯定她隐瞒了许多事,也越发坚定了决心。 “昨夜你喝醉了,许多话兴许不记得,我却是记得清楚,你口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侍妾又是哪个?还有,你身体明明很好,又怎么会有重病一说?”柯云嵇见她张口要说,抢先道“你不必否认,便是否认了我不信。” 赵安然根本就没想到柯云嵇会这么坚定,她心中有秘密,可她不敢也不能同任何人说,更不想同他说,虽则嘴上她拒绝,可自己焉能不知自己的心,他怕看到他厌恶恐惧的眼神,他宁可一辈子不得到,也不想他将她看做怪物。 柯云嵇这一日一直守着赵安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并不踏实,他没有再多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菊儿?!” 一晌不见菊儿同竹儿她们,赵安然本想喊了人来收拾桌子,哪里知菊儿和竹儿连同赵安然随身而来的丫鬟嬷嬷皆已半日不见了,疑惑问道:“菊儿和竹儿她们呢?” 柯云嵇不答话,只是给她夹一筷子菜与她。 一日不见菊儿竹儿,娄海又似是幽灵似的时时地跟前晃悠,她顿觉不祥“你把菊儿竹儿怎么了?” 柯云嵇见她焦急,心知火候已到,放下手中豪笔“我只想知道真相。” 赵安然闭了闭眼,菊儿竹儿料想不会有事,只是她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身边有两个知心人陪着她的日子好过许多,没有了她们她的日子也不知怎么打发,既然他想知道,那么… 第210章 彻悟 说便说吧。 是人是鬼,她就是她,即便被他疏离又如何? 心不是没伤过,命也不过贫贱的很。 思及此,赵安然神色稍缓,微蠕嘴唇,娓娓道来。 却原来,真相竟是这般! 柯云嵇再没想到,他同她竟是两世的缘分,然则命运似乎在同他们作对,便是比别人知晓未来,比别人重得一世情感,他依然错失了,不,不是他错失了,而是他和她都不曾珍惜。 他本不知,奈何他的猜疑毁了他们的因缘,她明明知晓,却因惧怕受伤一再逃避,再相逢,对面不相识,明明有情不知惜。 可惜,可叹。 半晌未有回应,赵安然心中凄凉,眼泪忍不住打湿了睫羽,心里痛楚无处倾诉。她还在期待什么,这样的妖孽他如何能将她视若凡人,便是没有这样的离奇轶事,她已然在他心中无处容身,何况是这样? “我这样让你怕了?” 不等柯云嵇开口,赵安然已经白白着小脸,说:“以前我确实失望过,毕竟嫁给风流浪荡的你,我心中不甘,可纵然我们没有拜堂也没有洞房huā烛,大哥顶替你娶了我,我纵有委屈也只往心里咽…” 说起前世的辛酸,赵安然不自觉地流泪“我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份被欺骗的婚姻,我努力地让自己接受你,我一直都觉得总有一天你会睁眼瞧我,那些骄纵的小妾不过是你愤怒时的发泄,总也会有过去的一天,可谁知道竟然…你竟连我…我的孩子都容不下,那么狠心,我看着血沾满了床,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要为你付出一颗心,到最后却失去了唯一属于我的孩子。” …… 柯云嵇一直没有开口,他不是不想说,不是不想安慰,哪怕他相信是真的,可他一无所知,只能听她说。 虽没有那些经历,从她字里行间他能体会到她那时候的无助,她的心痛如刀绞,他此时恨自己。为什么得到了她却不曾珍惜她,他也有些疑惑,这样的她为什么他不去爱。却要去喜欢那些攀附权贵的侍妾?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是那个狠心的人,将她丢在一旁,病得奄奄一息都不曾看过一眼,甚至让她自生自灭?! 他和她都不知道。其实那一世他们是喜欢对方的,只不过爱的方式不对,她爱得太含蓄,而他则是期待太多,失望也太多,在有心人促成的误会下。只会让两个人越走越远。 越是纯美的爱,越是脆弱。 要求太多太完美,反而越是吹毛求疵。他们最终还是陷入了自己设置的陷阱里而无法自拔。 脑子里乱作一团,恍恍惚惚地出了门,柯云嵇再没转身。 她最后的那句“不再爱,不敢再爱”彻底令他乱了方寸。 爱燃烧尽了,只会是灰尘吗? - 又过几日。太子同赫连侍读回京,赫连希亲自来接安然回府。 只娄海亲自迎接侍读大人。送赵安然上了轿子,自始至终不见柯云嵇出面。 赫连希心中一凉,莫不是他竟负了安然? 心中做此想法,面上自是冷若冰霜,凌厉如刀的目光看向娄海,一眨不眨直盯得娄海汗水湿了里衣。 “告诉你家二少爷,我赫连希的表妹日后同他再无丝毫干系!” 娄海没来得及解释,赫连希身边的小厮便将他阻拦了下来,眼看着赫连希跨马远去,他也只得跺跺脚,待回想起赫连大人的话,又拾急慌忙地忘院子里书房跑去。 书房门外两个小厮守着“二少爷还在里头?” “在呢,这几日一直没出过书房一步,这可怎么好?!” 娄海蹙眉,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上前伸手就要推开,小厮连忙阻止:“这是要做什么,二少爷若是怪罪…” 娄海不耐“自是有我担着!” 二人听他如此说,自然不会阻拦,娄海推门而入,进门后反身将门又合上“少爷,侍读大人将少夫人接走了。” 呆愣的柯云嵇顿时身子一震,眼光黯淡“她走了?” 娄海自然知道“她”是谁“少夫人走了。” 柯云嵇身子只稍稍地动了动,听说她走了复又坐了回去,眼睛呆愣楞地看着前方,目光无焦。 娄海不知道少爷和夫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有一点他清楚,那就是少爷还是很喜欢少夫人,而且不是一点点。 娄海素来有些小聪明,是个主意多的,眼睛狡黠一笑道:“少爷在这儿苦苦地懊恼伤感又有何意,不论过往有些什么,总是要往后看的,少爷只管对少夫人好些,少夫人难不成还能不原谅您?” 娄海的心思是赵安然既然是少夫人,她任性地跑也跑了,诈死也过去了,不管以往究竟有哪些不快,便是有天大的隔阂,少爷毕竟是少夫人的夫君,她终究这辈子只能是他的人,此时的挣扎不过是为了些面子。 可柯云嵇不这么想,他听了娄海的话,突然间醒悟了。 前世对他和她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即便那些是真的,今生今世的他和前世不一样,这一世他是真的喜欢她,真心对她好,只要他能让她看到他的诚意与真心,不愁她不回头。 想清楚这些,柯云嵇突然心情好了许多,才娄海说表哥将安然接走了,那他岂能坐以待毙?! “娄海,快去准备礼物,少夫人的表哥回京,我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赫连希回京自然是少不了赏赐,陪同太子出京又平了叛乱,赈灾安抚百姓,加官进爵不一定,但赏赐自是少不了的,他自是要去贺喜。 听娄海的意思,赫连希走的时候很生气,想来他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好,这才说他是真心为安然好的。 这边柯云嵇喜滋滋地准备礼物要去拜访赫连希,那边赫连希却是手足无措地安慰表妹,见她泪水不止心里更是将柯云嵇骂了几百遍。 --- 关关在构思结尾,更新一直不怎么准时,真的抱歉,工作滴人实在是木办法,而且家里最近事多,抱歉~ 第211章 挨打 柯云嵇一身宝蓝锦缎长衫,腰系朝阳五凤碧玉,脚底如踏风而行,飒飒扬扬地领着一众人带着礼物直奔着太子府邸而去。 “柯家二少爷登门求见赫连侍读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的侍卫是个有眼色的,方才刚见了侍读大人黑着脸回了太子府,柯家二少爷随后就来拜访,可见是他惹了侍读大人不高兴了,想至此处,他自是收敛了往日的谦逊平和样子,昂首挺胸眼角斜看上方,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二少爷还是回去吧,这太子府可不是说进就进的,便是侍读大人要见谁那也得有侍读大人的邀请帖”眼睛微微一眯“二少爷可别为难我们这些小人物,今儿侍读大人不高兴,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门房之人虽不解其中意,好歹是有见识的,常在太子府便是守门的人也比寻常人见多识广,他既见着侍读大人火气冲冲地回来,自然不会轻易地替这惹事之人通报。 搁在以往没准他即使不愿也得去通报,如今不通了,太子摄政,不日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君,他就是一条狗,也是太子的狗,新君的狗,同那些凡夫卒子不同,他好歹是“御前”之人。 一盆冷水浇下来,柯云嵇喜笑的脸上顿时冷凝了,笑容僵持在脸上很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侍读大人很不高兴?” 门房见他还不走,也不欲多言,只侧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柯云嵇脸色灰暗,这事他不能同赫连希说,但要见安然又必须经过赫连希同意,否则他就是连这道门都进不去,太子府邸不是他能闯的。太子爷必是新君,身为太子侍读,说句炙手可热不为过,他巴结奉承都来不及怎能去触虎须?! 赵安然离开时脸色很不对,显然是钻个牛角尖,他不见她一面说清楚,她同他才是真的彻底生分了。 不论她是谁,也不管是前世今生,只要是她这个人,他都会全心全意地对待。 她显然不这样认为。她一定是把自己当做了妖孽,即便没这么想,也不绝不认为他不是这么想。 他其实真的不在意这些。 若果真要较真。他倒觉得很庆幸,她能活着他就觉得是幸福。 他不敢想,如果没有前世的安然魂归,这一世是不是他早就失去她了?! 想至此,不禁冷汗湿了衣襟。 虽是初秋。清晨朝露凝重,然并不清冷,微风拂过反多了几分清秋黄叶的香气,几只燕子衔泥盘旋落于屋檐下,伴着细小的枝杈搭建了一方温暖的巢。 这几只寻常燕子却有着别有的尊贵,便是这落脚处也是尊贵无比。正是太子府邸外正门之侧,虽在正门却并不在门房之上,反倒在不远处正离开了大门。倒不觉碍眼。 燕子叽叽喳喳个不停,似是为着这门庭的热闹而喝。 天刚刚大亮,朝阳红晕升起,太子府邸门外却早已有人等候了许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次登门未果的柯云嵇。 人素知柯云嵇风流,其名早已远扬。此时他一副深情款款地模样,每日到太子府邸外守着,只求能见赵安然一面。 赫连希不同赵安然,她无事可整日不出府门,赫连希却是要每日上朝,柯云嵇几次三番纠缠,他早已不耐。 或轰或撵,柯云嵇始终无动,仍旧每日里来府外堵人。 这一日,赫连希急着上朝,刚出了门便被柯云嵇堵了个正着,真是焦急不耐,柯云嵇又纠缠不休非要见安然,赫连希实在愤怒,便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小厮进门叫出了一伙人,虽不曾拎着家伙,却是气势汹汹地出来了。 也不管柯云嵇解释,披头上前就是轰撵,顽强不化的人更是教太子府里的人打了好几拳。 就是宰相的管家也是堪比七品官员,更何况是太子府里的人,那更是柯云嵇动不得的人,故而柯云嵇人手虽也不少,却是只能承受不能反击,只一会儿的功夫个个糟了打。 赫连希撂下了狠话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事自然瞒不住赵安然,她不想和柯云嵇再继续,可她到底心里惦记,听说他也糟了打,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也就算了,到底没伤着,可他一连这么多天风雨不间断,她真怕他明日里还来,到时候真的被打出个什么来…她,她实在… 心里有事夜里便失了睡眠,辗转了好几次竟都睡不着,凌晨时分好容易实在困得不行才眯了一会儿子就见菊儿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焦灼万分地说道:“姑娘快去拦着吧,表少爷要将柯二少爷打瘸了,直嚷着再不能教表少爷来烦。” 赵安然噌地坐起身子,菊儿连忙给她更衣,只简单洗漱了就匆匆地奔了出去。 “柯云嵇,你既想过风流日子便不许来招惹表妹,表妹不愿意见你,你一直纠缠不休是什么道理,今儿我把话撂下了,若再在这里见你,我定将你打瘸了。” 赵安然站在大门口,正赶上柯云嵇被赫连希一棒子打在背上,明明脸色已经很是苍白,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倔强地眸子迎上了赫连希。 见他要反驳,赵安然顾不得女子的矜持,几步冲到柯云嵇面前,面对着赫连希将柯云嵇护在身后“表哥,既然打也打了,他再不来就是了。” 赫连希眼睛横了一眼柯云嵇,狠狠地。 柯云嵇见此,明知他是威胁之意,他还是坚持道:“我,我是真心的,不管怎样,哪怕你将我打杀了,我也不会退缩!” “你少说两句吧!”赵安然听他还在坚持,又气又急“表哥,这一次就放过他吧,让他走吧。” 赵安然没有再多说,也没有再看一眼柯云嵇,径直进了府里。 赫连希看了一眼摊在地上正被人扶起的柯云嵇,又看一眼转身进府的赵安然,嘴角微微翘起,扬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 日头下,柯云嵇被人搀扶着离开,一瘸一拐。 第212章 入罪 “这几日听说这府里很热闹。” 不是疑问,一句简单的陈述,令赫连希额上冒出了冷汗,强自镇定道:“回殿下的话,这几日确实有些热闹,不过想来不会了,今儿一早已经教训过了。” 太子不置可否,不再提及此话,转而同赫连希说起了朝堂之事。 就连赫连希都以为太子不过白问一句而已,哪里知道,他的一些小心思却是将柯云嵇送入了牢房。 翌日一早,赫连希比之往日更早出门一些,果然柯云嵇已经在门外多时,他急忙上前,“你快回去,太子殿下昨日问及了此事,再如此下去定是要出事。” 赫连希一片好意,柯云嵇执意不领情,愣是要在这里等。 赫连希无奈正欲离开不再理会他,太子殿下正好此时出来,见柯云嵇仍旧在太子府外纠缠不休,冷了脸道:“来人!” “在。” “柯云嵇连日骚扰太子府邸,以下犯上,立刻送入京都大牢,吩咐下去就说是本太子的意思。” “是。” 一句“本太子”的意思,却是要将柯云嵇严办的意思,有太子的话在内,底下的人谁敢怠慢,谁又想怠慢!?太子即位是再不能变了,这时候邀宠于太子还来不及,哪里能不尽心! 赫连希心中直觉太子殿下是真心帮他,明知是越帮越乱,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殿下事忙,这些个杂事臣来料理就是了,哪里能让殿下费心。” 赫连希连忙同身边的小厮使眼色,太子面前小厮哪里敢放肆,愣是瞧见了也不由地低头再不去看赫连希一眼,手心里沁出了汗。心里忐忑也只能自己咽在肚子里。 “你是本宫的人,断没有被人欺上门的道理,便不是你为太子府的声誉,本太子也断不能不管,此事我既已着人料理,你就不必再管了,只好生替本太子办事吧。” 太子身边的大管事指挥着人将门外拥堵的人群轰开,引着太子往皇宫去了。 赫连希僵在了原地,显得格外无措,小厮踌躇着该不该上前。赫连希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顿了顿足急忙去上朝了。 京城虽大,流言却是最快的,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京城大街小巷都知道柯家二少爷被太子殿下捉了去。赵安然深居内宅。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是也不过一个小半个时辰就传入了她的耳中。 乍闻此事赵安然半晌才反应过来,心中担忧,紧紧地抓着桌上的茶盏微微颤抖着:“菊儿,你所言可是真的?” 菊儿见姑娘瑟瑟忙安慰道:“姑娘别担心。太子殿下不过是一时之气,有表少爷在殿下跟前说清,二少爷应无妲”见姑娘脸色发白,又道:“不如奴婢这就让沈青到府门守着,表少爷一回府就请过来?” 安然微微颔首,菊儿得令赶紧地下去吩咐。 未曾到门口。安然唤住她:“菊儿,不必去了。” 菊儿回身看着姑娘,眼中尽是疑惑。姑娘明明担心的很,为何又不许她去? 许是解释,安然道:“去了又如何,我同他又没什么干系。” 菊儿低头回转,温声应是。 菊儿墩身温驯地给安然捏腿。不知怎地安然心中更是烦躁,挥手让菊儿站到了一旁。“你歇着吧。” 菊儿知姑娘心里不好,静静地退到一旁,温声道:“姑娘别担心,二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安然瞪了她一眼:“谁担心他了!”觉察到自己失态,放缓了语气道:“我不过白操心一回罢了,最近他总不断来这里纠缠闹事,很是让表哥难做,这般他倒是不得来了,倒也落得清闲……” “姑娘明明是担心了,可就是嘴硬。”菊儿想着姑娘不肯承认不过是碍于面子,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能那般不知羞,她闪烁不安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不过这事也不能不管,瞧着姑娘的样子竟是对二少爷甚是好感,若果然二少爷有个好歹,姑娘怕是心里也不舒坦。 “姑娘,这日头瞧着不早了,奴婢去厨房瞧瞧,今儿表少爷要同您用午膳,奴婢去张罗几个表少爷爱吃的菜。” 虽说如今寄人篱下,好在菊儿事事打算的好,在这府里既没有过于奉承而失了身份脸面,也没有因表哥的缘故而傲慢,倒是长进了许多,颇有几分大家子的感觉,有菊儿料理她自然是放心的。 看着菊儿步履轻盈而去,安然这才放任了自己,彷徨顿时显露无虞,嘀咕道:“我该怎么办?” 菊儿将要交代厨房的事交给了竹儿,嘱咐竹儿千万仔细着些,方才转身去了陈嬷嬷的房里。 陈嬷嬷眉目间正焦灼不安:“菊儿,你可来了,二少爷的事姑娘怎么打算的?” 这几日陈嬷嬷病了便在屋里休息并没有去伺候,此时听闻这事自然是想到了姑娘,姑娘看着要强,其实内心里最是脆弱不过了,若二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姑娘怕是一辈子难安了。 菊儿勉强笑道:“嬷嬷病着便少担忧些,姑娘嘴上强硬,我瞧着倒很有几分不舍,原本表少爷为难二少爷是为着姑娘,只如今太子插手也不知是表少爷请了太子,还是太子有心为表少爷涨势?” 陈嬷嬷摇头道:“菊儿想的简单了,我只怕这事表少爷也不大清楚。” 菊儿心中一紧,忙做到榻前:“嬷嬷是说,这事是太子卖好于表少爷?” 陈嬷嬷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此事各占五分,太子心中作何想法无人得知,但表少爷极可能是不知的,听小厮的话,表少爷当时脸色也不好,怕是太子殿下好心办了坏事,表少爷又无法开口解释,这囫囵案子到头来遭殃的怕就是二少爷了。 这话陈嬷嬷并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想想罢了:“这事虽棘手却也不难办,表少爷正在朝上,待表少爷回来再商议就是了。” 菊儿好生安置了陈嬷嬷才退下,到门口时叹了口气心想:“若姑娘知这事单是为姑娘,怕她是再难安心了。” 第213章 痴呆 在院门正碰上从厨房过来的竹儿,菊儿迎了上去,心中千万心事,脸上却没显露半分:“可都准备好了?” 竹儿点头:“菊儿姐姐才从嬷嬷那过来?嬷嬷的病可好些了?” “嬷嬷年岁大了,身子难免有些个不大舒服,就算是这次好了,只怕下回就不这么容易了。” 竹儿拧眉:“果真这样严重?” 菊儿点头,愁绪涌上眉头:“虽瞧着好些了,我才出来时问了诊治的太医,今后嬷嬷便少操心些,好耗费心神,只好生将养着才好。” “已经这般严重了?!”竹儿如今已不是先时那没分寸的,这时候听了菊儿所言,再想到今儿一早二少爷的事,头疼道:“才二少爷出了事,若嬷嬷再…姑娘怕是不好受。” 菊儿摇摇头:“何止是不好受。” 竹儿笑了笑:“便是不好你也得收敛着些,姑娘已经很烦了,这事还是先瞒着姑娘吧。” 菊儿原本就比竹儿心细,只是陈嬷嬷同她们亲近,脸上忧色自是难以掩饰,竹儿的话却是不错,就为着姑娘也该掩饰着些,可她一想到嬷嬷就红了眼圈。 竹儿见她眼圈红润,怕姑娘瞧出点什么:“菊儿姐姐不如去陪陪嬷嬷,姑娘那边我去伺候着就行。” 菊儿收了收神色,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没事,还是我去伺候着吧,平时都是我在伺候,若是突然换了人倒叫姑娘起疑。” 竹儿见她容色稍好才放了心,上前挽着菊儿的胳膊二人相携着入看门。 安然见她二人一道来,诧异道:“竹儿不是出门了,怎么和菊儿一同来了?” 竹儿笑着上前布菜:“奴婢早回来了,不过一点小事费不了多少时候。”竹儿夹了新鲜的笋放到姑娘面前的碟子上:“这是厨房弄来的新笋。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安然没有动筷子,而是抬头看了看日头,眼见已经晌午了,表哥却还没回来。 “菊儿,打发人到门外瞧瞧,表哥怎么还没到。” 因才出了柯云嵇之事,安然见赫连希久不见归心里自是惦念。菊儿还没出门就见赫连希进了院子,正由丫鬟领着来花厅。 赫连希脸色发白,两眼略含歉意,始终低垂不肯看向安然。像是有愧不敢坦然面对。 赵安然双手紧握心中揪痛。 菊儿在旁布菜,竹儿亦敛了平日的活泼性子。 自赫连希进门之后除了同她打招呼,再没有说一句话。一时间气氛很是凝重。 如果他没有存了那份拐弯抹角的心思,直接堂堂正正地说明白,柯云嵇又怎么会出了今天这事?又怎么会落入牢狱?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偏偏太子殿下好意,他又不能说这只是他一时的玩弄。 不过是些小手段。结果反被自己的小手段误了。 思忖着,赫连希用膳完毕放下碗筷,沉声道:“事情有些棘手!” 安然看了赫连希一眼,用帕子擦手。 厅里,落针可闻,安然勉强一笑:“表哥是太子的人。这事既然太子插手,你还是不要多问。柯云嵇他…端看他的造化吧,总不能为了不相干的他断送了表哥的前程。”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刻意地不在意,甚至有几分轻快,微微僵硬的笑容却出卖了她。 “表妹若想去看看他,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安然感激地道:“表哥费心了,只是还是算了。见了又能如何。” 赫连希苦笑:“这事是我的不是,原本我是想让他受些苦。一来替你出口气,二来也是想看看他对你的心思,他的心我是看明白了,可也将他折了进去,不管表妹怨不怨我,这终究是我惹出的事端。” “这事还是要柯家出面的好。”安然沉吟道,“出了这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总归是触怒了太子,就算表哥出面也无济于事,可能还会连累了表哥,柯家再不济也是大家族,在京都也有些势力关系,他家老爷子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事表哥万不可出面,只稍在背后帮衬着些就是了。” 不是赵安然薄凉,实在是这局面不是他们能扭转的,与其将自己折损进去,不如暗地帮扶。 赫连希没想到安然竟有这番见地,想到京都势力他很无奈,孤身一人在朝堂已然不易,他一心依附太子殿下才换来今日的成就,若在这件事上和太子对立,今后怕是再难得到太子的信任。 柯云嵇身份特殊,他是柯家人,也是安然的夫君,不管安然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此事一出赫连希只能置身事外,只要他参与了救助柯云嵇,太子殿下对他的忠诚便少了信任。 在忠君与亲人之间选择,是最难的,况且柯云嵇同他并不算亲近,若这样还是选择站在柯云嵇一侧,太子心里说没有疙瘩是不可能的。 可是不救,他心中难安。 接下来的几天,安然有意无意地将心思放在了柯云嵇的事情上。 丫鬟小厮一个接一个地来报,打听的消息一时一个样子,安然若不是有了一世的经历,此时怕是早已经撑不出了。 原本赫连希让人瞒着她的,可她既要知道又岂是赫连希嘱咐了下人就能堵住悠悠之口的?! 有心人自是会让她知道。 一连几日得来的消息竟都不怎么好,就是柯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安然还是不大相信,毕竟上一世的柯云嵇可不会这么早就去了,他正该是风流快活的时候,想来他不会死。 不过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在京都各处打探消息的人送了信来,小厮磕磕巴巴地说不成句,安然夺了信件瞧,两色轰然苍白,身子微微踉跄险些摔倒。 信如落叶掉地。 安然痴痴呆呆地坐在窗前。 几次三番半夜三更地一个人就起身坐在那发呆,也不披件衣裳,她这个样子,不管是谁看了都心疼,尤其是自从知道那事,她就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 关关屋里有电脑用 了, 以后准时更新,要支持关关呀! 第213章 死罪 “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这里由我守着就好。” 竹儿迟疑道:“菊儿姐姐,这妥当吗?” 眼下姑娘的状态实在不好,便是伤心就该哭出来,可姑娘不哭不闹只呆愣愣地更叫人心里不放心。她们本就是姑娘身边服侍的人,惯是知道姑娘心事的,姑娘面上冷落了二少爷,可还是时常惦念,一下子姑爷入了大狱,又是因着姑娘的缘故,她心里断是不能好过了。 “从前就觉得姑娘对姑爷并非无情,此事一出,方见真情,姑娘…也忒苦了些。”菊儿怅然地说道“姑爷能好好的出来还好,若有一丝的不是姑娘怎能原谅自己,我真怕姑娘为了这个折磨自己。” 竹儿想想也是,姑娘怎么就这么苦。 柯云嵇的痴缠追求,她们这些一直陪着姑娘走过这么些日子的人很为姑娘欢心,心里赞同姑爷的做法,也希望姑爷和姑娘能和好如初,她们总盼着主子好,可天不遂人愿,偏偏出了这事。 顺着huā园里的青砖下路,郁郁葱葱的常青枝梢也点了几几缕苍黄,她找了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下,不自觉地幽幽叹息,心里琢磨着姑爷的事可怎么办?! 安然扶着菊儿的手出了小院到外头的huā园里走走,正好看见竹儿愁眉苦脸的坐在那,不问也知她的心事。 心里有些愧疚,她们这些人跟着她没一天的安稳日子,颠沛流离真是难为了她们。 “萍儿,你说的是真的?” 安然正欲开口,假山石后传来了声音“蔡姑姑的话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口中的蔡姑姑? 安然仔细一想,才记起太子的奶娘是蔡姑姑,这位姑姑仗着奶过太子。又有太子对她格外的尊重,她在府里可谓是横行霸道了,她为人尖酸些,不过也颇有可取之处,便是她总能得到最新的消息。 “可惜了柯家二少爷,听说风度翩翩,英姿俊逸,这样年纪就要送了性命,真是太可惜了。” 送命? 难道他要被杀了? 她便知道他在大牢里受了不少苦,从也没想过他会死。 死。就像是解不开的咒语盘旋在脑海里,心里亦是翻江倒海。 她恨过他,两世加起来他没有给过她一天的好日子。哪怕是温柔都那么吝啬,她以为她是恨极了他,再也不想见到他,时至今日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别离并没有消耗掉她一丝的爱,反而因为长久时日的不见而越发的想念了。 抬起头眼泪已如雨帘爬上了脸庞。就着菊儿的肩膀勉强站直了颤抖的双腿。 “姑娘!” 菊儿连忙在另一侧扶着安然,看着她微微摇晃的身子,摇摇欲坠心如刀绞。 假山后的二人听见声音忙战战兢兢地出来“给姑娘请安。” 安然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白白的小脸“起来吧。” 二人谢了站起身侧立于一旁。 明显她们不曾将她放在眼里。搁在别人家里这样被发现,定然是战战兢兢地赔罪,她们不过只是没看到她时战战兢兢了稍许。看清来人是她便松了口气。 转身扶着菊儿的手进了旁边的水榭。 二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安然问她们:“你们刚才说的是哪里听来的?” “太子身边的小厮说的”微微胖些的说道“应该不会错,那人亲耳听到太子殿下说要将柯…” 不等人说完,安然已是泪huā蔓延。木然地坐在水榭旁的美人靠上,呆呆地望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菊儿回身让这二人走了,看了一眼竹儿让她好好在这儿陪着姑娘,她转身去了前院,想看看表少爷在不在,不论消息如何,总能让表少爷劝劝姑娘,起码哭出来才不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菊儿姐姐怎么来了?” 岑放见是表姑娘身边的菊儿忙迎了上去。 菊儿点了点头,眼睛瞥向紧闭的书房“表少爷在忙?” “太子殿下在里面。” 菊儿默然。 片刻眼睛一红,哑声道:“柯二少爷是不是真的…” “这事少爷也没办法。”岑放哀叹一声“太子是少爷的主子,主子有命少爷也没办法,能说的情少爷已经说了,能请的人少爷也试图请了,就连柯家老太爷都不能挽回的事,少爷他…也是无能为力。” 尽管这事不怪表少爷,可菊儿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尤其是这两日姑娘的情绪让她恨担心,她真怕姑娘想不开。 可这事就算他有心求表少爷也办不了事,只会让表少爷为难,甚至会害了表少爷。 晚上,菊儿刚收拾妥当正要和门出去,安然突然出声道:“你去见过表哥了吧,他…会怎样?” 他,自然是柯云嵇。 菊儿微笑:“姑娘放心吧,表少爷是太子心腹,就冲着姑爷的同表少爷的关系也不会太为难他,何况也并没有什么过错。” 菊儿并没有明确回答柯云嵇会怎样,这样含糊其辞反而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夜风吹过,微风略带寒意。不知不觉已经是秋天了,炽热的夏天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安然不由地紧了紧被子。 菊儿却道:“姑娘,车道山前必有路,你如今耿耿于此事不如留着精力应付接下来的事。” “我知道。”安然低底地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恨的,恨不得杀了他,每每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心里就揪得特别特别的疼。可他今日面对如此困境,我…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希望他死。” 死是最好的解脱,也是最残忍的伤痛。 安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菊儿的“菊儿,我该怎么办?” 菊儿听着心里勃然,面上只作不懂。 菊儿不知说什么,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和姑娘脱不了干系,可姑爷当初的做法却是让姑娘伤心。 所以菊儿彷徨。 明明知道姑爷和姑娘感情仍旧在,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错失缘分。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不好意思,这两日家里临时有事,没结果又断更了… ~~~~(>_)~~~~ ps : 记得一定要原谅关关呀~ 第214章 活命的机会 坐在偏厅里的安然心里忐忑不安。 柯家在京都府第不如临州显赫,上门结交之人亦如过江之鲫,柯家自来与人为善,不曾高看于谁也不曾低看了谁,口碑却是很好,没想到患难才见真章,往日里巴结柯家之人如今却是避之如蛇蝎,好不教人心冷。 安然不过一弱质女子,尚有骨气在,柯云嵇之事由她而起,那么无论如何她也要尽一分力。 两盏茶的时间都过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安然问婢女:“太子殿下没回来吗?” 婢女看一眼安然,她对住在太子府邸的这位姑娘破有耳闻,太子殿下多有赞叹,一想至此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语气很是不好地道:“太子殿下贵人事忙,哪里有空天天理这些芝麻小事,姑娘要等便等,太子殿下回来了自然有人通报,姑娘若是不耐烦等,出了这道门回去就是了。” 菊儿见那婢女口气不佳,伸手悄悄地拉了一把安然的衣袖。 安然自知求人不由暗暗叹气。 正叹息着,就听门外小丫鬟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 那声音,一听便是太子。 见太子跨步进门,安然起身,对太子福礼:“太子殿下安。” 太子恩声坐在主位上。 不等安然开口说事,太子道:“孤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不是孤不行方便,须知百官朝臣看着孤不能谋私不公,更何况柯云嵇公然忤逆孤,孤自是不能轻易饶恕他,群臣百官天下百姓都看着孤,孤不能因你们的一己之利失信天下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此事孤断不能包庇。” 一听柯云嵇不能被宽恕,想到他身首异处鲜血淋漓地倒下,赵安然脸色骤然苍白,神情悲愤而伤懑。 太子见她这幅样子,心里略有不忍,转念一想眼神更坚毅了两分:“孤还有事。” 赵安然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的样子,往日和气的太子竟然不悦地下了逐客令。这般不容人辩驳,就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 安然目光回看却不畏惧:“太子殿下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此时就连菊儿都暗自为她捏把汗,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讨价还价岂是能同太子办的,即便是有求也要谦卑。姑娘这样…菊儿担心怕是要害了柯二少爷。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地想到了最不好的结果。 在这一刻,赵安然仿佛压在心里的千斤重担骤然没了,无所畏惧地站起身直面太子。 满屋子里,每个人都紧着一颗心。就连方才的女婢也紧着的不行,只有太子一个人面色毫不动容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屋里的人眼睛都一刻不动地瞧着安然,生怕她有一丝的冲动,只要她稍显差池,立刻会有人冲上来拦住她,不管祸是谁出的。这屋里的人都会连累到。 尽管太子面如无事,心里其实也有股说不出的压力。 不过在太子面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足以令他震惊慌乱。也不能让他失了太子的傲然。 安然面对太子站立,铮铮而立却并不失礼,更没有公然忤逆太子,众人倒缓了口气,只要她不是疯狂魔怔了。其他的都好说。 屋里人想得好事实会是那样吗?赵安然会安安静静地面对定要杀柯云嵇的太子?但是有赫连希在太子府,赵安然敢冲动吗? 前车之鉴。柯云嵇的事还没有落幕,她再牵连表哥? 想救想求情却不能开口,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去死? 赵安然紧绷绷地攥着手心,身子颤抖地站不直,菊儿不顾责罚上前,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安然。 一想到阴阳相隔,她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你难道真的想看着他身首异处?他可是因为你才被太子揪住不放的!你总觉得自己不爱他,他若死了你会怎样?你真的不会难过吗?” 太子殿下虽然没有正眼盯着赵安然瞧,但是她时而哀伤时而坚决时而犹疑的模样并没逃过他的眼睛。 尤其她眼里的情意,并非她拒绝柯云嵇时那般冷漠。 更加确定了心里所想,他微闭眼睛,再睁开眼口中吐字道:“二姑娘想说什么?” 屋内顿时皆屏息,心中祈祷她千万别冲动。 心中有真情的人,如何能真的抛却真爱? 赵安然的双手握得很紧很紧。 良久,赵安然警醒过来,松开手,掩饰着心中的不安,笑道:“太子殿下,若一定要有一人为此付出生命,我愿替他赴黄泉,只求太子殿下能饶恕他的罪行。” “姑娘!” 屋里的人无不瞪眼,就算是太子也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 “二姑娘觉得孤对赫连家如何?” 太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冷不丁的倒叫安然无措愣怔了。 是太子知道了赫连家的人并未去了,还是太子单单说的赫连表哥?她有些捉摸不定,尤其是若说表哥大可称呼其名,表哥乃太子侍读,直呼名讳并未有不妥。 可太子说了“赫连家”莫非… 太子说出赫连家绝非偶然,或者说太子一直都知道舅舅舅妈依然好好的,所以他说出赫连家,实则是在告诉她,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思,若她执意坚持求情,那么只会让赫连家也跟着陪葬。 在太子心里,他对赫连家足够好,没有必要因为赫连希一人而继续迁就谁容忍谁,何况他是嫡储,明日的君主,可以说他就是大乘国的至尊,也不需要忍让。 难道就看着他死吗? 别无他法,赵安然心如死灰眼睛里也没有神采,徒留下一抹坚毅。 太子岂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太子笑着走近赵安然,略靠近她说道:“孤不许你存了死志,若你死他必陪葬!” 猛然抬头看去,难掩震惊。 他…太子怎么会! 身子瘫软地靠在身后菊儿的身上,突如其来的话让她一时没了主意。 太子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安然回房,并交代了底下人好生招待,不许怠慢一分。 第215章 探视 几乎不用想也知道赵安然的选择。 她想要他活着,想让他活着,哪怕恨了一世,她依然爱。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原本守在大狱门外的官兵见太子府邸的车驾驾临,立刻禁声整齐地列队而立。 “奉太子殿下令探视柯家二少爷,开锁。” 这些日子太子代理国事,太子身边的长随自然是水涨船高,即便没有太子的命令,是这位随从一人来守卫也会让他进门,何况是奉命于太子。 “小人这就开锁。” 门房的官兵谄笑着,他小人一个,哪里敢得罪贵人。京畿之地不能小瞧了任何人,尤其是未来帝王身边的第一人,那可是太子近人,少许的言语就能致人死地。 “大人请!” 刚打开门走了没多远,里头乱糟糟一股子怪味充斥着,忍不住皱眉。安然带了围帽,丝巾轻掩口鼻,强忍着胸中的恶心之意,探头望去,狱中人哪里还有半分往时的潇洒。 不过,看到他平安心底松了口气,眼底满是心疼,他何时受过这般的苦。 见他看过来,原本想转身就走,可以想到太子的话,这辈子她恐怕在没机会同他相处,这一次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近地说话了,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不要在他面前再露出一丝的柔情,当断不断,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赵安然飞快地斜睨了一眼狼狈的柯云嵇,原本哀伤的面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心疼不忍,轻笑道:“……你,在这里还好吧?” 话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的样子狼狈至极,如何能好? “我挺好的。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然儿…”柯云嵇有些欣喜地激动,一点皮肉之苦能换来她的心意,他很开心。 她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你得罪太子殿下是不想活了吗?你不想活也别连累我们,幸好太子殿下大量不怪罪…” “然儿!” 他怒色之语换来的却是安然斜睨的一眼,他心如刀绞。 可惜他看不到她眼底的湿润,她极力地伪装只为了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哈哈……” 笑道流出了眼泪,柯云嵇一步步后退,直到贴紧了墙壁才驻足。抬起头红着眼睛,似自嘲似自怜地说道:“真的可笑。我就像一个戏子一样天天到太子府堵人,我以为就算你冷着脸面对心里还是有我的。不管怎样是我委屈了你,为了你回来我做什么都可以,没想到,你…也是,若不是你心里有了别人如何会那么坚决地离开。是我太傻太笨看不清你的心。” “够了!”赵安然厉声打断柯云嵇的话。 赵安然心里揪得难受,又不能实话实说,面上越发的凄楚可怜,对着柯云嵇细声安慰道:“天下好女儿多的是,你…找个可心意的吧,以你柯二少爷的身份。什么样子的大家闺秀是没有的,何必执着。” 柯云嵇看也不看赵安然,对着菊儿说道:“领你家姑娘走吧。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平时多照看着些,她…你多劝劝,别总在外面飘着,不安全。” “是,二少爷。” 赵安然紧抿唇。眼睛抬起看着上顶,挑了挑眉让险些流出的泪水回到眼眶。背过身子道:“从这里出去了别再到太子府了,你回临州吧。” 柯云嵇没有说话,菊儿见二人僵了,便说道:“姑娘回吧,不早了。” 赵安然扶着菊儿的胳膊离开,只留下渐渐远去的背影。 牢狱之中也响起柯云嵇怒不可揭亦或不甘的吼声。 从牢里出来,赵安然已经是泪如雨下,梨花落雨教人看得也伤心,菊儿在一旁看着,她是最懂安然心思的,便是为了二少爷好,却也该让他知道真相,这样隐瞒只会让二少爷误会,她…“姑娘怎么不告诉二少爷真相?” 赵安然浅声轻泣。良久道:“他若知道我为了他活命而妥协太子,只怕会闹得更厉害,届时就是太子有心饶恕他也是不可能的了,我更不能让他失去理智连累柯家,还有…赫连家。” 太子本就有意除去柯云嵇,何况他又是送上来的把柄,能就得了一次难得还能有第二次? 绝不可能。 赵安然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说不说又有何意,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从她逃出柯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再是柯家的媳妇,哪家会要她这样不安分的儿媳妇,谁又相信她是清白的? 住在太子府邸,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生活,她可能是清白的呢? 天下大概没有几人相信她和太子毫无瓜葛,何况还有赫连表哥。 赵安然攥紧了手,松了又攥紧,最终松开手沉了沉心思,上了马车回太子府。 刚院落的门就见竹儿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来到安然的身边,喘着气道:“姑娘,太子…太子叫人送了好些东西给姑娘!” 赵安然对太子的印象总停留在上一世,记忆里他面上憨直内里精明,此时她刚刚从牢狱回转,他必然是知道的,他特意遣人来送东西一面是告诉府里乃至外面的人,她是他的人,另一面也是告诉她,自此她再与牢中那人无甚瓜葛,应抛却一切心思,安安心心的在太子府邸住下。 赵安然深吸一口气,对菊儿说道:“多谢太子厚爱了,菊儿你到柜子里找出那对云瓷瓶送去给太子殿下,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知道太子殿下爱古玩,这对玉瓶是我孝敬太子的。” 菊儿应声去了,竹儿见姑娘不高兴,忙打住了要说的话,守在姑娘的身边。 这一日柯云嵇一身狼狈地出狱,柯家人早就收到消息,已经在大牢外等候多时,娄海见自家少爷出来了,忙迎了上去。 -- 一直关关没怎么更新,很对不起大家,实在是加班累,家里又一直有事情没顾得上,现在关关抓紧更新,希望没有让姐妹们失望。 关关在这儿求订阅求打赏了! (关关考虑近期完结,大概在五十万字左右,大家要支持关关哟~) 第216章 婚讯 赵安然扶着菊儿的手,来到嬷嬷的房间。 陈嬷嬷是安然的奶娘,对安然从来尽心,如今年岁大了本该是享福的时候,偏偏她从柯家出来再没让嬷嬷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嘴上不说,她心里必定是时常为她揪心的。 进门见嬷嬷**的纱帐并没有合上,瞧了瞧嬷嬷布满皱纹的脸,抿嘴哀伤,弯腰伸手替嬷嬷掖了掖被子。 嬷嬷上了年纪睡觉警醒,睁眼看见是姑娘,忙坐了起来“姑娘来了,瞧我一时睡迷了。” 正要起身行礼,安然握住嬷嬷的手“嬷嬷别起了,我就是来瞧瞧您,您为我忙碌了一辈子,这时候该是我孝敬您,您放下这些俗礼,横竖有菊儿就行,您就宽心好生养着吧。” ※ 回到屋里安然坐在**低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任由它蓬松地垂在两侧,低眉间遮住了脸上的哀愁。 太子对她的态度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至少面上过得去,然私底下众人议论纷纷。不论安然怎样都掩饰不了她的过往,她的长相、身世注定了她不能同太子有结果,太子一意孤行只会让她陷入尴尬境地。 照例说这种事情太上皇不可能不管,他不会任由太子这般胡闹,偏偏太上皇沉居寺庙就连派个人来都不曾。 安然自那日太子说出条件,她的心思就一直很恍惚。不是她攀龙附凤舍不得荣华富贵,只太子时而疏离时而关心让她摸不着头脑。太子很少来看她,就是平日也很少派人来送东西,嘘寒问暖更是没有。 那他那么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安然静静坐在柔软华美的**,鼻息间吮吸着馨香的香料味,低头安静地想着心事。 “姑娘。” 安然听到菊儿的声音,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向她,见她如往常一样穿着朴素端庄而温雅,面庞谈不上精致却说得上是清秀,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心知又有了事情,不在意道:“有为难的事?” 心里并不怎么在意,她毕竟是太子指明要的人,这府邸还有谁会在这时候来找她的麻烦。 不过话又说回来,菊儿既为难定是大事。 “太子妃刚才传话来了,让姑娘这两日且准备着,不出七日便是姑娘同...同太子殿下的好日子。” 安然苍白无措地揪着发丝,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竹儿拧了拧帕子,心疼地看了安然一眼“姑娘想开些吧,跟着太子殿下也不错,太子注定是高位上的人,将来姑娘亦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比这样无所依靠的好。” 安然眨眨眼,心里纵然不乐意,就为了不连累表哥和柯家,她也只能咬牙认了。 纵是心里不愿意,面上总算是过得去,太子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就连太上皇都能容忍太子这般无视礼教行事,其中必有不得说出口的缘由。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她本人也能忍受委屈,她就是担心柯云嵇,他的性子较之上一世改了不少,行事上也有了担当,那脾气秉性并无甚变化。 想着想着目光不由微凝,似在考虑如何让他歇了心思。 - 且先不说赵安然忧愁心思,太子府里进人本是平常之事,太子素来御下有道,这一回倒是不同以往,赵安然即将成为太子的侍妾一事竟然在京都之内传得有鼻子有眼,尤其连带着日子也都定下了。 太子府邸太子与太子妃并没有定下具体的日子,只不过事先告知了赵安然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岂料事情难以掌握,竟然她是柯家二少爷的夫人这事也传开了,甚至赵安然私自逃出柯家这等事也传得无知不知。 太子有心〖镇〗压,奈何口口相传最是要不得强行压制,俗话说疏不如导,因势利导比强行〖镇〗压要好许多,但这事出了,太子总是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 时隔一日,太子近人对外散布消息称,五日后太子府邸宴客。 这时节宴客,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究竟为何宴客无人知晓其中真相,有一点,赫连希这几日总在太子身边,他冷眼旁观总觉得太子对安然并没那份心思,只他不解为何太子非要入太子府,。 柯家上下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外面的消息传到了院子里头,好在柯云嵇刚出了大狱也没那份心思去太子府邸,当然就算他天天去太子府门外堵安然,也未必能等得到人。 全家上下无人不知,可有柯峰的话在里头,这事自然是瞒着柯云嵇的. 若要好生隐瞒,柯云嵇根本不可能知晓外面的事情,偏偏有人想让柯云嵇知道,自然也不会眼看着柯云嵇一直萎靡不振。也不晓得是谁竟然将这事同柯云嵇说了个九成九,虽然有个细节上不大一样,可太子同安然的婚期确实传得沸沸扬扬。 有千日做贼无千日防贼的,赵安然千算万算没想到柯家居然会和太子对着干,不,不是柯家,是柯云嵇居然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安然婚期这段日子,柯云嵇每日早出晚归,柯峰几次派人盯着他,又实在看不出柯云嵇有何不妥,便是张口教导也没个借口。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到了太子宴客的头一天。 太子同章士卿坐在书房里,太子笑眯眯着眼睛坐在章士卿的对面。 “殿下,明日就要宴客了,这......要是柯家二少爷没出现怎么办?” 章士卿是真的担心了。 赵安然此人他虽看着不错,却不能当太子府里的人,尤其她的身份特殊,再嫁......那样的身份如何能入得太子的府邸,皇宫的宅院?! 千方百计地隐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柯云嵇还是知晓了赵安然的婚讯,她的婚事犹如一道霹雳打在心上,疼痛难忍。 ---- 关关更新了~ 这本是会完结的! 关关一定不坑文,不过在此郑重道歉,本书写的实在凌乱。 o(n_n)o~,下一章他会出现在婚礼上吗? 不出意外再有两章就完结了!(未完待续 第217章 大结局(上) 安然三日后从客栈抬入太子府. 这消息不知怎么被柯云嵇知晓了,柯峰无奈,怕他再去闹事,下了狠心将他关进了屋子里,没有他的允许不许出门半步. ※ 檐下一团笑语凝音,大红的灯笼映在浅青色的纱帐上,随风摇摇曳曳,轻飘似雪。 安然坐在客栈的床榻上,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都屏息不出一丝的声音,衬着这喜庆的日子格外的压抑。 赵安然悄悄地瞧了眼这几个婆子丫鬟,板肃的脸色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喜她这个要进门的新人。 也怨不得她们不喜,如今谁不知道她是柯家二少爷的夫人,私自逃离了婆家在外颠沛流离,这身子在她们瞧来早不干净了。 这污浊之身,怎配得上天颜! 丫鬟婆子冷厉的目光一看,将她身边的人都撵了出去,就连平时大胆的竹儿也噤了声。 太子府邸的日子不会好过,她能想象今后的日子里太子那些姬妾的嘲讽,她的出身,她的一丝一毫,哪怕是头发丝在她们眼里都是不洁的,看在眼里都会是玷污了她们的眼睛。 太子妃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地来同她费口舌,可在太子妃的默许之下,这些人只会肆无忌惮。 任她们百思亦不得其中要领。 太子为何要娶她? 既然执意要娶,便是在意啦,可偏偏他就连一个名分都不曾说出口。若说是侍妾,可这婚礼齐全,场面虽不及太子妃,但各样的礼却是齐备了的,这般看来又不像是一般的侍妾,只不明白太子究竟在想什么。 赵安然坐在**低头拧着手中的锦帕,她亦不明白太子此举究竟何意。 “姑娘既然收拾妥当了这就走吧。” 这婆子竟连个小主的称谓都不喊,姑娘,她已经不是姑娘了,马上就是太子的人了,她这样的称呼很不妥当,可她毕竟还没有进了门,她也不能要求她改称谓,何况她觉得姑娘这样称呼也不错。 或者她这样称呼代表了太子的态度? 她心里苦笑,竟然连个侍妾都不是吗? 心中哀叹,也是,她这样的身份,又是不洁之人,在她们眼里做太子的通房丫头也是她高攀了吧? 安然垂眸应是,她根本不想进太子的府邸!若不是太子执意如此,她根本就不想进太子府,可这样的话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恐怕大家都会认为,若不是看着表哥赫连希的面子,太子根本连个通房的名都不会给她。 丫鬟婆子再瞧不上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管她,碍着太子的面子她们也得让她不出一丝的差错,否则就连带了太子没脸。 早间天刚亮就有太子府的婆子来请新娘子上轿,按说这礼俗上姑娘这一方是要闹上一闹的,图个喜庆,不过天家的婚事不比平常人家,安然只得随着那婆子上了轿子。 客栈离太子府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喜婆搀扶着安然仍旧去了她之前住的院子,只不过没有在正房,而是径直去了西次间,安然投过轻纱的红盖头打量西次间。背面靠墙处摆着一张黄花木雕落凤镂空格子拔步床,新换上的红色绸帐挂在床柱的铜钩上。 喜婆到安然的跟前俯身行礼,“姑娘稍做一会儿,这**有东西,不便坐下,姑娘先忍忍,等下太子爷还有吩咐。 新婚之日自然是该在**坐着的,既然喜婆都这样说了,她也没说这样不合礼,总之她嫁的就名不正,若她在意流言早就将她击垮了,她哪能像现在这样? “您去忙吧,我在这略坐一坐就行。” 那喜婆长了一张鹅蛋脸,头发漆黑浓密,面容清秀雅丽,脸色却是有些发黄,显然不衬她的样子,嘴唇微薄看着应该薄凉之人,不过看她待人的样子并不似薄唇那样伶俐尖刻,倒叫安然隐隐地对她有几分的赏识。 起码她不因为安然的过往而奚落嘲讽于她,她就高看她两分。 原本守在安然身边的人根本没进西次间,而是都守在门外,此时喜婆出去了,倒只剩下安然自己一人,这红彤喜庆的屋子顿时多了几分寂寥之感,反正太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来,索性她就将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赵安然轻轻地起身走到床边,看着那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的红晕,让她忽然想起了她同柯云嵇的婚礼,她算是同柯云嵇成过两次婚,两次她的洞房花烛都不怎么好,这一次她又嫁了,而且是整个大乘国最高地位的人,她应该高兴,应该庆幸! 可是眼睛却是极为的酸涩。 喜婆匆匆忙忙地再进来,见到安然站在床边,头上的喜帕也早已经摘了下来,微微一愣。 待回过神来,喜婆已经拿着喜帕到了安然的面前,她微笑着将喜帕替她重新盖上,强u掩着心里的怒火,笑道:“姑娘盖上吧,我扶姑娘出去。” 出去? 安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喜婆。 喜婆自然也知道这不合理,明明已经进了门的新人是不能出门的,不过好在太子并没有到这里来。 在屋檐下也只能将委屈放在心里,那些俗礼她本也不在意,任由喜婆盖上盖头搀扶着她出门。 正走着,竹儿顾不得礼,急忙跑到安然的跟前,将前院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一手扯下盖头扔给了喜婆,她和竹儿顾不得身后人的呼喊声,径直去了前院,一进门正看到太子铁青着脸,而面前梗着脖子不肯认。 看到他在,一声惊呼,撑着身子险些摔倒,好在他平日补养的比较好,这一时之间也没也没了主意。 “殿下。” 没有太子那些姬妾的娇媚可人,明艳动人,更没有平日的潇洒好不在你,此时的赵安然带带冷冷地,看着浑身脏兮兮在这里,泪水在眼泪打转。 喜婆见安然只盯着那闯入的人,忙瞧瞧地拉一拉她的袖子,小声在地在她的跟前低声提醒她,这般实在是不合时宜,若教人瞧见了,她更是说不清楚了。 第218章 大结局(下) 喜堂正殿柯云嵇就那样直直地站在太子面前,面对太子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想好你说的话,要知道”太子看看穿着红嫁衣的安然,她很明艳,却不属于他“你可能害了她。” 柯云嵇抬眼看了对面泛着眼泪的安然。 她很美,穿着嫁衣的她更美,只是这容颜即将成为别人的,她该是呵护在手心里的人,他让她陷入这样的局面,如若可以他想以这副身躯替代她一切的苦楚,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穿着嫁衣,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厅内的人都屏气看着柯云嵇。 只见他颓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然紧绷着一颗心,见他转身稍稍松了口气,可心里像是堵着什么,很难受。 太子脸上看不出喜怒,只让喜婆再扶了安然回房间收拾一下,也确实要拾掇拾掇,她脸上因几行泪妆容早已经huā了。 她其实还是希望他能闹一闹的,可又不想他这样任性。 就这么矛盾地想着,随着喜婆到房间重新上妆,看着打着温晕的腮红,发膏打理的发丝一丝不苟地在额上,一双似蹙非蹙的杏眼泛着温润的泪huā在眼睛里打转。 喜婆在一旁看着镜中的娇颜,心中不住地赞叹,一双已显沧桑的手摸索着她的发丝,感叹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太子殿下从未给过人这般的恩典,就是娶侧妃也没有这样红妆的,太子对姑娘的心姑娘看得出来,姑娘就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了.” 她知道不该再想,可...她又能怎么办?! 爱了两世的人,有过恨。有过爱,他的点点滴滴都已经刻在心里,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也不是她说不想就不会在想念的。 “喜婆....” 门外小丫头瞧瞧地叫了喜婆,喜婆见安然走神没注意轻声地走到门口,低声同小丫头说了两句话,只见她眉色飞扬,似是好事临门。 回身站到安然的身后笑道:“姑娘大喜,刚刚太子妃传话今晚太子殿下来您这儿歇着。” 喜婆喜上眉梢,对安然更是殷勤了两分。 本以为有了柯家少爷闹场太子对她会存了气。怎知太子居然还是要歇在这里,足见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越是想到她会是太子的宠爱。可能是将来一宫之主,心里止不住的笑意,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的讨好. 安然心里揪紧,不知怎地,想起了那日柯云嵇对她用强,虽然不喜可并无恶心,今突然太子要临幸,她想到那么亲密的接触,忍不住打个寒战,胃里翻腾着有些不舒服. ╭(╯^╰)╮ 存了心事,时间过得感觉更是快了,眼见日头落了下去,心不由地揪紧,手紧紧地抓着床帏的纱帐。手心里满是冷汗。 天色转暗,喜婆也收拾了床铺准备下去了,安然突地抓住了喜婆的衣襟,颤声道:“嬷嬷别走!” 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两分乞求。 喜婆笑眯眯地眨眨眼,一时觉得有些心疼。 喜婆回身握住安然的手,叹息道:“姑娘想开些吧。这世上有些是靠缘分,你同他有缘无分,同太子才是缘分匪浅。百年修得同船渡,既已如此,便认命吧,何况这又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福分。” 赵安然苦涩一笑,没有反驳。 赵安然松开喜婆。微闭眼睛“嬷嬷下去吧。” 喜婆见她眉宇间的紧张未曾退去。面色却不再似方才那般抗拒,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即便此时不能互动地迎合太子 也断然不会抗拒,她没想过能一下劝说好,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惹到太子爷。 喜婆是好意,不管她存的什么心思,她是为她好,她领这份情。 眼下她没时间想其他的,单太子今夜要在她这里留宿就让她有些慌乱。 还没等赵安然理清思路,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无声无息,这般静谧安然心中更是紧张万分,一时间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太子。 更深时分,直接推门进来的除了太子还能有谁,她心中明白却还是不愿相信,始终低头不语。 “怎么不抬头?” 声音略有颤抖,熟悉的音色传入耳中,安然一瞬间的诧异,待反应过来猛地抬头“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不震惊是骗人的,心里有一丝的窃喜,可更多的是担忧,他就这样进来若是被人看到肯定会没命的! “出去!” 他并不理会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说这些,安然恨不得此时将他臭骂一顿,可她不能,只要她大声喊出声音一定会有人冲进来,到时候他的命....她还是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眼睛不时地扫一眼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你快走啊!” 他调笑着看着赵安然,喜滋滋的说道“然儿,你真美!” 赵安然真是哭笑不得,她是并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这样得罪了太子对他对柯家都可能是灭顶之灾,她不怕她自己被连累,毕竟她此时的身份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太子是不会让这样的话传出去的,可他不一样,随便一个罪名他就会身首异处。 赵眼中噙着泪,怒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啦这里不合适。”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竟然还在她的面前不肯离开。 实在是气不过,安然没办法,只好站起身推推搡搡地将他推向了门外,才出了内套间,就见他开口阻止道:“我今晚不走。” 安然瞪大了眼睛,他真的疯了! 正预再推搡,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然儿,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 赵安然立时定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梳洗一新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心里不断地嘀咕着,这根本不可能! 出尔反尔是为君最不能做之事,这样有损英明。 赵安然愣了。 他趁着她走神之际,一把将她抱住,走向了床边。 <顾盼今生>更新开始! 话说李家兴到研究部已一年多了,定下的三件事情:讲座、读本、报纸,也实施得非常顺利。系列讲座办了一期又一期,场场爆满。《职工政治读本》供不应求,售出十万本、再印十万本。《政校交流报》每月一期,内容越来越丰富,深受读者欢迎,订量一增再增。 三个人决心已下,方向也有,目标明确,就等起步。 “讲课比赛,让我想一想------”老林沉思了片刻,拍了下脑门,说:“好主意!李局,怎么比法,如何组织进行?” “家兴哥哥,你放大胆子,放手干吧!我想过了,这千万资产既是我丽绢的,也是我们三个人的。没有两位哥哥,哪会有我丽绢的今天。再说我们是‘三结义’的一个整体。赚了钱是我们三个人的,亏了本也是我们三个人的。我们三个人当年是立下了誓言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丽绢眼看家兴真要动手干了,却顾虑不少,于是就转了说话的口气。 “当然要进一步发挥比赛的后续效应!李局,我听说你还在几个大厂的政校里亲自上政治课?” 整个市工业口子所属的局、公司,也都分别组织讲课比赛中的“优胜”者,在局和公司的范围内进行巡回示范讲课。 这个队伍基本上每月集中活动一次。有时是在市委宣传部,大部分是到一些大、中型企业里进行活动。一般是先组织参观,然后坐下来由东道主的领导介绍企业情况,改革开放中工作的经验和教训,接着是这些宣传员相互之间交流信息。 这次会议之后,政校老师的讲课比赛,就有组织、有领导地开展起来了,进行得十分热闹。 参加比赛的教师事前都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选好题目,翻阅资料,到职工中听取思想反映,然后撰写教案。教案写好后再到职工中去试讲,再作修改。 “丽绢说的是心里话,想想我是做学问的人,做生意更没有方向。看来我这个顾问,恐怕只能是聋子的耳朵——‘摆饰’,弄不好要误大事。现在只有看大哥家兴,你的法道了。”君兰也说出了心里话。 “什么活动?”不少人问。 “还有什么难处?”君兰问。 “爸爸,研究部的工作辞了算了。”建芳也说。 我们再从技术层面来看。一些以体力劳动为主的职工,特别是中年以上的人员文化水平较低,万一下岗,再找合适的岗位是难上加难;有些技术的人,认为下岗后还可能会有再上岗的机会;有些专业技术人员,有一定的学历,年龄又适中,三十左右正当年的职工,认为这还是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吵着要停薪留职,或者辞职到外单位、外地,甚至外国去谋出路。 这几千名政治教师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课堂上一争高低,把政治课讲活了,讲得干部、职工大家要听,想听。企业里不少人,从过去不想参加政治轮训,到主动要求去政治学校接受培训。 大年初一一大早,君兰、丽绢就来向家兴拜年,三个人又聚到了一起。拜完年、吃好汤团,三个人就开始研究投资的事情了。 “大哥的计划还真宏伟,我努力当好顾问,密切配合,共成大业!”君兰立起身,举起手,握起拳,自己表了决心。 通过培训,职工们提高了认识,认清了时局,解开了心结,能正确对待个人得失,积极投身企业的深入改革,发展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 你已经退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你有丰富的搞经济工作的经验。我呢不过是个教书匠,也退出了教育界。虽然不会做生意,但是我的外语水平还马马虎虎,给翻译个资料、文件,接待个外宾,没有问题;另外也可以帮你们看看门,扫扫办公室。”君兰也来了兴趣,催促起家兴了。 “是的,这是为了掌握第一手信息和资料。”家兴答道。 “我说也确实是时间了。现在我国第一个翻一番的经济目标已经实现,并且提出到本世纪末经济要实现翻两番的宏伟目标。这是大好时机,还等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想可以同评比合格政治学校结合进行,作为评比的一个条件和一项工作。比赛自下而上,层层选拔。” “家兴,亮亮你经营思考的底牌吧。”君兰又说。 “你爸爸这个人呀,为公家做事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干是三心二意。现在,丽绢等得着急,这回国搞投资确实要抓住时机,不能错过机会。再说我们两家的孩子大的都已结了婚,终身大事已经解决,有了家庭。但爱国的合资厂只有他一人在孤军奋战,我看经营得很吃力;燕子、思英两个女的,自己怎么也做不大;立业、庆生去美国留学也已经回来了,等着怎样发挥作用。可你李家兴呀还是一心为公,对自己的家事总是下不了决心,不够关心。”锦绣将面临的实际情况全部摆了出来。 “当然有,自己投资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中国有句古话:叫‘看人挑担不吃力’,这老板不是好做的。”家兴捧着茶杯,用嘴往杯子口轻轻吹着气,把漂在上面的茶叶片吹开,然后才喝了口茶。 “我说的这些是存在的不足方面,总的教育状况是有成效的,是不小的。我们的工作按原来的计划,一切都照常进行。但是存在的问题我们不能忽视,我建议采取一些措施,搞一次新的活动。” “好,有你这话就可以了,我们的月亮真正圆了,出去赏月!”丽绢听后非常高兴,像当年孩童时那样,几乎要蹦跳起来! 家兴想了想说:“我已经给领导上说过,要辞去研究部的差使。领导已经同意,但要我做到年底。因为现在经委系统的改革已进入攻坚战,企业正在进行重大调整,大批企业职工要转岗,甚至下岗,思想工作的任务非常繁重,我们政治教育要分担这个重任。但是我自己的事,怎样穿cha进行由我自己掌握。丽绢,我们的事情,从现在起立即行动。可以先开始研究、策划,拿出方案,付诸实施。” 这十二名参赛政治教师,可以说是一千多所政治学校中,四、五千名政治教师中的佼佼者。 “那献丑了,到时请多指教。”家兴谦虚地说道。 这比赛是层层选拔,从基层政校、公司、局、到工业口子,也就是从一千多所政校中,最后挑选出十二名政治教师,由研究部组织讲课比赛,真是百里挑一。听课者是研究部理事会全体三十几名常务理事,部分企业职工代表,一共五十多人。 “我们今年年底要评比合格政治学校,我看首要的一条是检查教育成果,这些思想反映,通过我们的政治轮训,解决得怎样,解决了多少,也就是说要检查教育结果。它的结果怎样,关键是我们政治老师的教学水平、教育质量。现在大家对政治不太感兴趣,政治老师在课堂上讲的课,如能以理论事,以事论理,实事求是,针对性强,讲到职工的心坎里,讲得大家想听、愿听,也就是人人要听,这是很不容易的事。”家兴说到这里停了一停, 家兴又参加了市委宣传部办公室组织的宣传员队伍,这个队伍有六十来人,是全市各区、县、局,一些大厂的宣传部长、处长,可以说是由上海宣传战线上的一些骨干、精英组成的。 “听说讲得很好,我也想听听。”老林说。 “不是这样,我正在筹划着呢,看来时机是到了,准备转换门庭。”家兴看着大家说。 “是的,我资金转移都已经办妥,现在是万事具备、就欠东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资金就立刻跟上。”丽绢马上也说。 第六十九回政治教师课堂比高低决心下海就此转门庭 比赛结束,研究部又组织他们到各局,分别对部分教师和政治学校进行巡回示范讲课。 家兴又继续说:“我建议比赛后,可组织几名优胜政治教师,开展巡回示范讲课活动。” “丽绢说得好,我们三人是个整体。只要团结一致,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多少困难都度过来了。我们三个人一条心,黄土也要叫它变成金!我还想到,我们这三个人,近五十年来,经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来来回回,现在我们自己既有经历、学历,生活不愁;丽绢又有了亿万资产。现在国家的政治气候,经济环境,改革开放的政策,给我们实现小时侯的抱负、理想、梦想,提供了有利的客观条件。再说我们的第二代也已经培养出来,既有高等学历,更有聪明、才智,更有闯劲,不怕我们的事业不会成功。”君兰看她转了口气,跟着也像个顾问的样子,数着有利条件,鼓舞起大家的信心。 1990年,家兴、君兰、丽绢“三结义”的三个人,正好都满了六十岁。家兴、君兰按时办了退休手续。中秋那个晚上,正好是星期天,原班人马又在家兴的家里聚会。晚饭后,大家在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桌子前,吃着月饼,喝着名茶、咖啡,看着电视,听着音乐,聊过去、谈现在,心情都十分舒畅。 要知接下去是如何进行,且听下回分解。 再来说说家兴的一些私人事情。 “我同丽绢初步商量了一下,准备经营的项目:首先是服装,现在已经起步,爱国和建芳开始做起来了,以后看情况逐步做大它。后面接下去可以经营玩具,以后有条件就做机械、家电,据说制药也不错。最大的投资是做房地产,长期投资还可以经营饭店、餐饮、宾馆。” 丽绢恳切地说:“家兴大哥,你决断吧,一切听你安排,给个时间表吧!” 我们从年龄段来看。将要退休的希望退休工资能多一些、能一直拿到手;一些中年人则顾虑重重,感到年龄上已无优势,万一下了岗,再上岗就很困难;一些年轻人相对来说顾虑要少些,反正这里做不成,能换个单位可能还是件好事。 “这叫优秀政治教员讲课比赛,拟一个比赛条件、方法、奖励。我们讨论一下,理事会常务委员会讨论通过,立即组织进行。”老林很果断地说后,又征求大家意见,出席会议的人一致同意。 第二天是星期一,上午,研究部召开常务理事会,全体常务理事三十多人全部到会,林处长也来参加会议。家兴在会上首先作了个长篇发言,讲了现在一千多个政治学校,职工政治轮训的大体情况,然后谈了目前干部职工的思想状况。 “家兴大哥,研究部的差使结束了,好一心一意搞我们自己的事业了。”君兰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呢!”爱国也说道。 参赛老师按选题每人讲一节课,讲完后参加听课,接着就对每人进行评比投票。评比投票分:“优胜”、“较好”、“一般”三种,然后按每个教师得“优胜”的票数排列名次。第一、二、三名发给奖状,研究部还给以奖金鼓励。 “我看是时间了,还等什么,这研究、研究是没有底的,好不要研究了。辞了吧,还是干自己的事业。爸爸,我们正等着你下海 “家兴大哥,我看你该定个时间表,要当机立断!”爱芬马上提出了建议。 我们最后来看看干部的思想状况。技术干部心情比较平坦,认为自己有一技之长,到东到西都会有个饭碗可捧,有不少人主动辞职,跳槽,不少跑到南方的广东、深圳去发展或创业;行政干部有些担忧,本企业不行了再换个单位就不这么吃香,就是有位置也不会理想;政治工作干部大部分比较悲观,政治工作的地位从第一退到了第二、第三,甚至是可有可无,感到无所作为。流行着一句话,‘思想工作三天三,不如人民币三块三。’过去是厂长听党委书记、支部书记的,现在是倒了过来,党的干部听行政、厂长的,政治干部只是陪衬,就是挂个行政的头衔,也只是个副的,是从属的角色而已,工作很不安心------” 这讲课比赛“优胜”的主要条件,首先是看教案准备,课堂授课能力,关键是学员要听,结合教员课堂上的板书、语言表达,学员提出问题的应对能力,以及老师在讲台上的教学风度等。 “政校政治老师讲课比赛。” 现在搞市场经济,情况大不一样了。企业的头头,虽然个人的收入增加了不少,也叫起了老板,老板长、老板短的。但这副担子都在你肩上,万一经营失利,饭碗没了是小事,坏了名声是大事,同样要下岗!现在我要给丽绢老板做高级打工,是只能做好,不能做砸,做砸了自己在妹妹面前不好交代,而且是只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我在研究部帮助多多少少的职工解开了心结,可现在我自己还未上马,心结已一层又又一层地缠了起来。”家兴喝了口茶,认真地说。 “我最近到一些政校听了些政治老师讲课,听完后归纳了一下,大体可分三种类型:有的人在讲课时理论不能联系实际,学员不要听、思想开小差、打瞌睡,有的干脆借故离开了课堂;当学员提出问题,教员原先没有思想准备,就解答不了,说服不了学员,最后争论了起来,老师输给了学生;有的教员讲课尽是老母鸡汤‘原汁’(原则),学员根本听不进去。个别教员听到下面在发牢骚,不是去解疑释难,而是随波逐流,一起说上几句,有讨好发牢骚学员的嫌疑;但也有不少教员能理论联系实际,不回避学员的思想实际,在改革里碰到的各种困难。教育学员在困难面前应有的态度,化解困难的办法。教育大家在遇到困难是要讲点精神,要有克服困难的勇气、信心,要为改革成功,个人做出一些暂时的牺牲,亦在所难免。并且给学员指出,我们国家前途是光明的,目前的改革虽然遇到了些困难、问题,但各方面的发展是前所未有的,非常明显的------” 一年多的时间里,家兴跟随这个队伍到过宝山钢铁钢厂、金山石化、高桥石化、江南造船厂、上钢三厂、国棉一厂,还有一些大的制药厂、商场、医院、大学、宾馆、建设工地,开展活动,组织参观,交流信息,真是大开眼界,思路更加宽阔,对做好研究部的工作,今后参与丽绢的事业,都非常有用。 家兴看看大家,然后离开了笔记本,比较随便地说道:“我按林处的指示,到基层跑了些单位,开了些座谈会,听了些反映,总起来说,目前工业口子一些经济效益上升的企业职工,比较拥护改革开放的政策;经济效益一般的企业职工,有些人对改革不改革抱无所谓的态度;一些要关、并、停、转的企业职工,思想比较混乱,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改革开放我拥护,但最后改到自己头上,思想缺乏准备,万一下岗回家,今后日子怎么过。有些职工夫妻俩都要面临下岗,上有老,下有小,更是忧心忡忡,满腹牢骚,不知如何应对。 “君兰有信心,我更放心了。”丽绢也喜上眉梢地说。 林处长又cha话说:“李局,讲得深刻,继续说下去。” “李局,我也去听过一些政校政治教员上课,听后也有同感,不过没有你归纳得这样好,到底生姜是老的辣!你说,接下去该怎么办?”林处长以既肯定但又求教的语气说道。 “大哥说的有道理。我刚到法国时,看妈妈和我继父做生意好像很容易。后来我接手开头非常吃劲,做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地有所把握。后来时间长了,才逐渐感到适应。在此期间,成功、失败;失败、成功,经过了不少回合。虽然我是中国出生,入了法国籍,但本质上还是中国人。可毕竟是长期生活在国外,国内情况,是既熟悉、又陌生。现在回国来做生意,心里真的没有个底。”丽绢也亮了亮思想。 “家兴,你那个研究部还打算做多久,可以不做了吧。我什么时候把资金弄回国?”丽绢是已经等着急了。 “我已经策划好了。”家兴说。 “君兰,叫你看门扫地,那是大材小用了。我们公司不论大、小,我当法人代表、董事长,家兴做总经理,你君兰当高级顾问或者别的什么职务,‘三结义’变成‘三驾马车’。我们是股份公司,资金当然是我的,我控股,你们两人都有股份,各占多少,到时再议。孩子们怎么办?一句话,叫量才录用。怎么样,可以吗?”丽绢说出她对创办公司在资金、人员方面总的盘算。 “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越发感到肩上的责任重大,不是千斤重,而是万斤重!我从1970年复员回上海,在经济战线上滚了二十个年头,看的、听的够多了。在计划经济条件下,企业的经营者也不是好干的,但还好弄一点,干好、干坏,自己没有多少责任。万一干砸了最多换个地方,可以继续干,只要不把票子装进自己的口袋里,问题都不大。 家兴说到这里,大家就议论开了。林处长就cha话说:“李局,你所收集的这些思想反映比较普遍,而且概括得比较准确,切中时弊,有一定的代表性。说得好,再说下去。”老林看着家兴,有些兴奋。 春节前,家兴圆满地完成了研究部的任务,交掉了工作。 更新开始! 邵华是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比李玲小两岁,但对她很好很体贴,完全没有一丝小孩子的任性。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说,我要给你好生活。 他独自一人北漂,在北漂泛滥的年代,他也成了潮流的一族。 却不想,三个月的突然失踪,换来的是他和另一个女人回了小县。 五年的感情、五年的依恋,莫名其妙的一个女人告诉她,他爱的如今是她。 委屈,不甘,心痛,揪心地哭都觉得心疼... ※ 全文重整修改,希望新文纸妹们会喜欢哦。 关关表示,肚子瘪瘪的,饿~,木有纸妹们的支持,码字无力呢~(未完待续 结局 柯云嵇牵着赵安然的手在郊外散步。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赵安然始终没从那日婚礼的影子中走出来,她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而他的出现就像做梦一样,让她一次又一次慌乱。 她再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为成全他和她,用这样的计策来让她松口。 仔细回想,确实柯云嵇不到生死境地,她不会轻易说出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不仅是因为他曾经负了她,她更怕的是再经历一次伤害,她真的已经是伤痕累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在柯云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总之,他走她为他能活着而庆幸,可他就这样放下了她,也让她心里很是揪心。 原本新婚夜她已经绝望了,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当她手握着见到抬眼看清楚新房里的人的时候,她真的震惊了。 怎么会是他?! 他的解释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