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剑雨录》 第2章 武林大会 太平二十三年,武林大会于北疆龙虎盟举行。这次的大会,将通过比武决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先前的战乱,江湖武林四分五裂,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一直空缺。 新王朝建立后,由于武林人士也有功劳,所以朝廷对江湖武林十分重视,民间更是习武成风,江湖武林也形成了南部以九玄道派、空净佛寺、雷震门三教为首,北部龙虎盟一家独大的鼎立局面。 二十三年来,江湖武林在安居乐业的环境中不断恢复发展,如今已是人才济济,比之原先的盛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林大会如期举行,比武场前各路英雄豪杰已经跃跃欲试。作为龙虎盟的盟主,龙应天坐在主台正中间,左手边靠下依次是龙虎盟离愁殿殿主殷离愁、修罗殿殿主铁面阎罗张三儿、以及赤炼堂堂主叶千红,右手边靠下坐着的则是九玄道派玄清真人关门大弟子,人称小剑圣的慕容起、空净佛寺新任掌门住持普化以及龙应天的掌上明珠龙小缘。 其余各大门派均列坐于比武台四周,随行人员皆站于身后,这场面不下千人,也就龙虎盟的龙啸练武场能装下。 龙应天作为本次武林大会的东道主率先举起了酒杯:“感谢各路英雄好汉能来捧场,我龙某人先饮一杯。”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前朝劫难,在座的不乏经历着,汪老盟主当年孤身入朝,龙某人至今历历在目。他原本只是想为我们这些武林人士谋得一丝生存空间,谁知会落得暴尸城头的下场!壮哉,悲哉!” 众人共饮一杯酒后,龙应天接着道:“本次武林大会,比武论英雄,大家记得切莫伤了和气。武林盟主这个位置,谁当都一样,但一定要是能为我们这些人谋生存的英雄!没有武林盟主,江湖就没有团结可言,如同一盘散沙,也对不起当年汪老盟主的大义凛然,大家同意吗?” “同意,同意!”众人慷慨激昂。 “龙盟主,您资历高,武功又好,当年若不是您和任老盟主二人力挽狂澜,我们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我认为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也不用选了,您老最合适了,大家同意吗?”台下不知谁在发声,引来了一片应和。 “那可不行。”有人提出了异议:“龙盟主是有这个资格,但是武林盟主向来是打出来的,这个规矩不能破!再说了,台上还有小剑圣慕容起和空净佛寺的人在,这两个宗派,哪个不是武林盟主的有力争夺者?” “是啊,也对。”台下一阵小声的讨论,龙应天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听我说,龙某人如果能做武林盟主定然不会推脱,毕竟龙某人一直心系武林同道。然而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台下高手众多,指不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这样今日既然在龙虎盟设台,就由我龙虎盟做擂,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 “那就开始吧。” 只见铁面阎罗身后,一个八尺壮汉大步走到比武台正中,大喊道:“我大个为龙虎盟打第一场,有谁不服就上来!” 许多人见这大个裸露上身,满身横练,都失去了先前自信满满的神情,一时之间竟无人挑战。 大个来回走了两圈笑道:“俺在江湖上也没有多大名气,就没人敢上来。今日武林盟主之位怕是不用争了,我龙虎盟够资格了!” “年纪不大,出言倒狂。”龙应天余光扫下,却是状元山神剑门掌门安通平。 大个向着声音出处看去,只见一个花甲老者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轻身一跃,便到了自己跟前。 安通平转过身去背对着大个向众人道:“江湖门派众多儿郎,可今日来的大都多是年轻晚辈,不知当年武林大会如何比法。安某深知各大掌门都碍于面子不敢出手,若是龙盟主亲自出马,想必大家也就不拘谨了。”、 大个争道:“安老头,今日若是我龙虎盟笑到最后,武林盟主自然是我们盟主的。只是今日各大宗师都没到场,盟主也不好意思出手,故而安排我打第一场,你这话,是不是瞧不起我大个?” 安通平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安某言下之意是各大掌门不必拘泥小节,不然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成了笑话。” 龙应天道:“大个,不得无礼,按辈分,安掌门可长你两辈。” “龙盟主客气了,这辈分在门内还行得通,要是放到江湖上,那可不能服众。”安通平捋了捋黑白相间的胡须,伸出右手,对着大个道:“请吧。” 大个也不客气,伸手一把抓住了安通平的右手。安通平气定神闲,大个却是眉头一紧,心想:“掌门毕竟是掌门,这么老了内劲还是如此地足。” 台下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啧啧叫好,要知道这位安通平老前辈的身形可是比大个差了整整一半,若不是内功深厚,只怕经不起大个这一握。 大个四下环顾,耳内听到的全是众人对安通平的夸赞,顿觉颜面扫地。这边多加一层力,安通平也多用一份功,如此下去,非但奈何不了这个老头,还要成为武林大会的笑柄。 这可不行!大个大喝一声,猛地收回劲气,偌大的身躯硬是朝后跌了七八大步才站稳了脚跟。 安通平心道:“好小子,想了这么一个损招。”果不其然,大个主动放弃和安通平比内功被安通平手中的劲力所伤后也不停留,站稳脚跟后下一秒便又扑了过来。 大个平时练的功法不是寻常武功,招式花巧,乃是霸道的横练武学,比武全凭一身蛮力硬来。 安通平接着挥掌接了大个一拳,往后退了两步后又迅速扎起马步左手背腰将右手受到的拳力卸下。 刚想借着间隙调整一下内息,不料这大个出手极快,又是一拳朝着眉心揍来。安通平赶忙一下腰躲避,借势用右手肘顶了下大个的手肘,绕到其身后双掌并施在其后背。 这一掌下去,安通平只用了八层力,大个一个踉跄,朝前跌了三步。安通平施展脚法,借势上去又是两掌。 此时大个已经转过身来,两掌的力道正中其腹部。武林大会,高手过招向来是点到为止,只需十余招便能摸清对方实力,从而下杀招时用对手估摸能承受的力道去击败对手,一来不得罪人,二来能证明自己。 但是眼下的情况并不是安通平想的一击必杀。同样的力道,这次大个站住了,一动不动,静若泰山。 安通平心惊:怎么可能。 只见大个大喝一声,浑身肌肉暴起,安通平受劲离开其跟前,向后撤了数步。大个一招泰山压顶,整个人在半空半俯朝安通平袭来。 安通平施展步法,向前奔了十来步,想着拉点距离,调息一下。谁知这大个比想象的灵活,竟双手抓地一个后空翻将身体调正,一蹬挥拳又要扑他。 安通平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对于自己习武多年,练就的一身功力还是十分自信的,于是他准备出手接大个这一拳。 这一拳是胜败的关键,因为大个已经下了杀招,横练功夫虽然蛮横,缺点还是有的,那就是招式单一,一旦下了杀招不中,内劲跟不上,很容易被对手反制。 众人一阵惊呼,安通平心中一颤。瞬息的距离,大个突然调转身躯,将后背对向安通平的双掌,随后一个转身转到了安通平的身后。他并没像安通平一样靠着优势先给他两掌,而是直接将安通平举起,朝前面狠狠地摔了出去。 普化身后,师弟普智纵身一跃,于空中托住安通平。但听其周身劲力涌动发出佛钟般的声音,安通平已平稳落地。 “感谢。”安通平觉得这下败了丢不起这个人,只是抱拳简单地一表谢意便匆忙下台。 神剑门自从剑圣萧浪失踪后便辉煌不再,安通平闭关多年潜心修炼门内武学精要,为的就是能在武林大会上一展雄风重振山门。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败在这么一个蛮子手中。可恨自己碍于面子只用拳脚,却疏忽了自己步入花甲的事实。越想越羞愧,安通平一摆手示意上前搀扶的诸多弟子让开道路。就这样,神剑门离开了武林大会。 众人也不阻拦。其实武林大会上门派早退也是常事,毕竟习武之人大都血气方刚,有人输了心中不甘很正常。 普智方才所用,乃是青竹武学榜上护体神功排名第一的佛门绝学小浮屠功,人尽皆知。据闻寺内弟子无一不学,虽然此功了得,却分上中下三等。下等小浮屠能刀枪不入,却难挡高手杀招;中等小浮屠功能挡高手杀招,却不能硬抗;青竹榜上指的武学排名,大多都是其有过的最大威力。 空净佛寺堪称武林第一门派,因其历史最久,且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始终代表着武林正道,从未衰落过。小浮屠功惊现于世人眼前,还得追溯到三百年前,白眉鬼道入魔出世,佛寺第十八代住持慧贤祖师用金刚之身接其夺命三掌后将其擒住,广为人颂。 龙应天早就听闻空净佛寺的小浮屠功之精妙,今日一见,纵使他已是武林宗师,也难掩称赞之色,只因普智作为一个普通弟子,能在半空稳稳地接住被大个全力扔出的安通平而后又稳稳落地,竟连退步卸力的举动都没有,想必大个的横练劲力,早已被其小浮屠功所吸收,荡然无存。 “佩服,佩服。空净佛寺小浮屠功,果然名不虚传。”龙应天毫不掩饰,台下众人也都啧啧称道。 “哼!”大个却是一个蛮横的主:“小和尚,你上台可是要和我一较高下?那就接招吧!”大个说完又捏紧了拳头,作势就要扑上来。 “阿弥陀佛。”普智双手合十道:“普智无意相争,只是做本分事罢了。” 大个倒也讲理,且应刚才运力太多,加之周身肌肉酸胀,倒也没有扑上去。普智身后,龙应天说道:“贤侄,佛门若是能够出一位武林盟主,那是再好不过了。世人皆知空净佛寺高手如云,似你这等关门弟子更是了得。不妨露上一手,如何?” “阿弥陀佛。”席上的普化也站了起来:“还请龙盟主勿怪,武林盟主这个位置空净佛寺并无意愿。” 普化虽是住持,却是上位没多久的,按辈分的确少了龙应天一辈,但是现在是门派对着门派,况且其身后又是空净佛寺这一大宗,在天下英雄面前,龙应天也不敢怠慢,站了起来:“既然贵派无意,也不再勉强。” 大个听到这话,便又转过身朝着四周的武林人士大喊:“还有谁敢上来和我打一打?” “我!”台下已有些许高手想上去,却被一个年轻人抢了先。围观的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这个年轻人如闲庭信步,在众人的目光与大个的注视下走到了比武场中央。 “龙盟主,在下有礼了。”年轻人双手抱拳作礼。 龙应天皱起了眉头:“年轻人,先报自家门派。” “鄙人杨风,无门无派。” “年轻人,比武场可不是玩笑之地,武林大会也不是谁都能参加的,你若是无门无派,敢问是何方大侠?”叶千红虽是一介女流,却是江湖武林响当当的人物,说起话来不急不躁,倒也强压住了龙应天心中的不快。 “回叶堂主的话。”杨风一开口,叶千红便眯起了眼睛,这小子竟认识自己。 “在下不是何方大侠,乃是大将军肖天途麾下金甲护卫,在职朝堂。”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便聒噪了起来。 太平三年,千纣帝的经命十章现世,江湖各大门派得其九,唯独那最后一章百岁文不见踪迹。彼时江湖武林已经一片欣欣向荣,经命十章的突然出现,在民间翻了天。 太平五年,苦苦寻找第十章无果的各大门派终于等来了青竹生的一纸青竹书。 这青竹生何许人也?乃是江湖武林的史官,已经存在了一千多年,至今无人知其住处,见其长相,唯独其每隔三十年散落民间的江湖故事、每隔二十年排出的青竹英雄榜一直被武林人士认作不可更改的权威,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太平五年,经命十章的藏经之处便是随着这青竹英雄榜一齐出现的。 当时江湖武林群龙无首,各大门派聚集一起商量一同前往锁龙谷夺回那百岁文。于是,堪称江湖武林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出征阵容出现了,这个阵容,聚集了各派掌门长老,或是顶尖高手,江湖武林,无一宗门缺席。 可是,人们没有等来百岁文,等来的,是一个个丧命锁龙谷的恶耗。 于是各大门派都不约而同地派出一众子弟前往锁龙谷一探究竟,但都被朝廷官兵挡了回去。 一时间,锁龙谷毒气弥漫,前朝余孽复国的留言四起,江湖武林重振旗鼓,却始终没能等来朝廷的消息。 近年来龙虎盟几次索要前盟主任虎的尸体,均被朝廷拒绝。之后当年处理此事的朝廷命官相继被杀,朝廷派人来过几次,均无功而返。龙虎盟与朝廷的渐渐敌对关系,只不过是江湖武林与朝廷关系的一个缩影。 今日武林大会,朝廷的人不请自来,自然不会有好事。 杨风只感觉身后一阵拳风袭来,一转身,身体微微下斜,便接住了大个这一拳。 大个一愣:“好小子,年纪轻轻,力气不小。”说罢左手又是一拳。 杨风自知这大个蛮力过剩,赶忙松手往地上一躺,躲过了这次的硬碰硬。躺下之后只感觉前期遮天蔽日,大个整个人的双拳已经对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风一溜烟从大个双脚开处钻了出去,绕到了其背后。台下顿时一片笑声,哪有人自己钻裤裆的。 大个转过身来,杨风已经站起,比他还高一个头,一拳打到脸上,虽有力道,但是怎奈大个皮厚,怒吼一声又投入了战斗。 两人交拳处,杨风是节节败退。眼看快要出比武台,杨风顺势又是一个踉跄,整个人又倒了下去。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杨风再次绕到大个背后:“等一下!” 大个只感觉胸前有点异物,再被杨风这一喊,浑身不自在。原来是杨风的猿臂早已抱在了大个胸前。 大个诡异一笑,笑的是这招与刚才安通平所用招式异曲同工,但是这小子比安通平修为还差,不可能打败他。 杨风也诡异一笑,笑的是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下一秒,大个浑身颤抖了一下,满脸吃惊。杨风这小子竟然用力掐了他的…… “去你的!”杨风这一招,令大个的注意力不集中了,接着他反手就是一脚,这一脚使出了全力,自己弹到了地板上,而大个,向前踉跄了几步,居然出界了! 台上众人都一脸严肃,或皱眉或吃惊,唯独九玄道派一行人面露喜色。 原来刚才杨风最后一脚使的是九玄道派的拔山腿,虽然力劲不足,却也接近四两拨千斤的一半。都说当今大将军肖天途算得上玄清真人的半个入室弟子,想必其手下会两招九玄道派的绝活也无可厚非。 龙应天冷哼了一下,九玄道派前来参加的几个年轻人赶忙收住喜色,但是明眼人一看,这龙应天的不悦完全是冲着坐着拍手叫好的爱女龙小缘的。 只见杨风撑地站起,下意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很是得意,转过身去正要朝龙应天喊话,不料叶千红的一席话却令他失去了笑意。 叶千红言道:“江湖上人人都称赞大将军肖天途手下的八百金甲护卫个个训练有方,身手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敢问杨兄弟,方才这招出其不意的……手法,可是师承大将军?” 叶千红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一下子明白她说的是哪一招,纷纷借题发挥。 台下其中一人道:“这位杨兄弟,想必你们金甲护卫练功较杂,融汇百家,这招掐人的功夫一定是跟哪一位女英雄学的吧?” “就是就是,这招明明是女性招式。” “我猜这招才是真正的拈花指法。” “不对不对,拈花指俺早年见过,不像如此厉害。应该是拈花阳刚指法才是,少了这阳刚二字,怎么配的了这杨兄弟?” 这些武林人士本来对朝廷的人就怀有敌意,叶千红这么一挑,众人便聒噪了起来。 杨风脸一红,左看右看自己反而没了胜利者的光彩,反而像极了使阴招的小人。年轻气盛的他把来时的要紧事都忘了,为了找回面子,指着这群人道:“你们也别光会说,有种上来打一场,我这招怎么了,我不是赢了吗?” “杨兄弟,你能打败我七弟看来武功确实不错,就让我蝠公来会会你吧。”这声音不知从空中何处传来,竟带着一丝杀气。 杨风知趣地后退了几步,心头一紧,迎面寒气扑人,却看不见身影。杨风猛地一转身,但见一道黑影移位,背后猛地一凉,胸前却多了一道热气。 台下众人都惊呼天人,眼前这个蒙面的男子不知何时也上了台,一把把杨风拽过去护在其身后。 杨风喘着气看到了方才在其身后的那个黑衣男子往后退了几步,右手仿佛抽筋了一般在极力缓和。 龙应天暗自思衬:“这人轻功足以与蝠公媲美,断无可能是肖天途本人。即使真是肖天途,也不可能有如此内力,能够隔着一个人将蝠公击退,并且使这个人毫发无伤。这等功力,怕是青竹英雄榜上的江湖人物。” 此时蝠公喉咙一阵血腥味道,暗自叫道不好,莫非刚才这一交手,自己已经身受内伤?还好身后铁面阎罗及时拍住他的肩膀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才强压住胸前的血流。 铁面阎罗望前道:“阁下好俊的功夫,三儿领教。” 正要出手,龙应天一句且慢变止住了这一场打斗。 只见龙应天不急不躁地走到了三儿和蝠公的身前道:“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就算你们兄弟七人一起上,恐怕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盟主……“三儿刚要开口,见龙应天纹丝不动,便知趣地扶着蝠公下去了。 龙应天行礼道:”不知阁下何方神圣,还望赐教。“ ”赐教倒不敢当。“蒙面男子也异常冷静,语气中带着责问:“龙虎盟不过一些江湖散客聚集之地,此次武林大会,号召诸多豪杰至此,只为参选武林盟主。既非名门,也非正派,不觉得可笑吗?” “英雄此话怕是有失风度。”叶千红道:”你说我龙虎盟不是名门正派,自己却掩面逞口舌之快,怕是在自欺欺人。“ 蒙面男子笑道:”此次前来,乃是受大将军肖天途所托,一来归正武林敌对朝廷立武林盟主一事,二来为捉拿残害朝廷大臣的凶手,别无其他。你说我掩面逞口舌之快,自欺欺人,我又是何必?相比于龙虎盟的所作所为,我这两件事光明正大多了。“ ”既然如此,还请英雄摘下面罩一见。“ 但见龙应天微微抬手,袖风涌动,掌心向处不远,一把长枪兀自折断,枪尖朝着比武台飞来。众人未及反应,龙应天已将枪尖对着蒙面人射了过去。 龙应天也算当今武林的一大宗师,武林前辈的顶尖高手中就只有他还算活跃,这一击不说在场众人都能感觉到杀气,就是单凭其名气,临场的人心中也难免有些波澜。 然而,这个蒙面人却以硬碰硬,丝毫没有后撤之意,枪尖到时,蒙面人的右手已经将其抓了个粉碎,隐有雷声。 龙应天眯起了眼睛:“霹雳掌。” 蒙面人缓缓摘下面罩:“雷震门贺震南,幸会各路英雄好汉。” 第3章 雷震天威 这贺震南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除了现在公认的江湖武林泰山北斗外,还是江湖武林五十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他虽与龙应天年纪相仿,却比龙应天更早成名。早在前朝,贺震南十四岁时,便自创天罡剑法,当时的青竹生评价这套剑法为一人布一阵,百鬼不得安。 鸿元三年,贺震南师父平山真人传剑于他,云游四方而去。时,贺震南十八岁,这一新老交接,不仅没有使雷震门在江湖武林的地位受到不利影响,反而一下子使雷震门提高了一个层次。 世人皆知:雷震门新掌门少年英才,是剑圣萧浪钦点的接班人。 尔后,雷震门加入反暴政的阵营中,领导了南部武林的反贡斗争。 因此,无论是武林名声还是威望,贺震南都是算得上名列前茅的。若不是近几年龙虎盟日益壮大,恐怕连龙应天此时也要恭敬地请贺震南上座。 然而,两大武林泰斗相聚,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原本台下众人都向着龙虎盟,可这一下子来了个贺震南,要说资历威望,龙应天还得低半个头。 不由分说,龙虎盟倒先紧张了起来,只见殷离愁一拍手,台下四周瞬间聚拢来了数百喽罗,就连修罗殿的杀手,也都现身在了高墙之上。 台下众人开始聒噪起来,有的甚至破口大骂这是哪门子的武林大会,居然还被主家包围。龙应天心里这下清楚了,贺震南自己请不动,却被朝廷请了来做台面,想必台下的众多好汉也有贺震南的亲信在造势,今天这武林大会算是开不成了。 “放肆!”龙应天以退为进:“谁叫你们进来了?全部给我滚出去!” 龙应天虬目圆睁,这些小喽啰立马又悄然散去。 这时,慕容起和普化也起身了,连同各位师弟一起走到了贺震南面前,作揖行礼道:“小侄拜会贺掌门。” 贺震南见是九玄道派的慕容起一行人,心里瞬间有了十足的底气,于是捋了捋胡子道:“贺某此次前来,并不是要参加武林大会,江湖礼节就不用讲究了。” “是。”慕容起等人作完礼,又回到了座上。 龙应天心道:九玄道门与空净佛寺立场虽不明,但此次武林大会派这几个年轻人前来,断然也不是中立这么简单。南部武林同气连枝,有些事,老前辈不便出手的,年轻人见机行事,倒也不至于失了大宗门的颜面。 想到这里,龙应天已然全无抵触之意:“贺掌门既然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敢问来此何事?” 只见杨风往前踏了一步道:“既然龙盟主问了,那我就说与你听!” “这位小兄弟。”叶千红坐不住了,起身走了过来道:“武林大会都是江湖人士说话,你一个朝廷金甲护卫,只怕身份不符。况且两大掌门之间说话,你又插什么嘴?” 叶千红说话不急不躁,弄得杨风支支吾吾半天蹦出了个我字。 贺震南道:“既然如此,那便由贺某来讲了。” “洗耳恭听。”龙应天还做了一个请得手势。 “太平二十年六月,虎都将军廖进暴毙府中;太平二十一年元月,廖进之子廖添福惨死于百花河画船上;太平二十二年三月,南山令郭愈身上多处被利器所伤,血尽离世;同年五月,钦差陈江河前往查案,坠崖而亡;今年元月,太子于上元街遇袭,险些丧命。”贺震南一字一句,龙应天眉头紧皱,贺震南观察了一会儿继而又道:“凭这些,够抓人吗?” 龙应天道:“杀害朝廷命官、劫太子,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死罪!” 杨风道:“既然知道,还不把人交出来?” “交人?”龙应天临危不乱:“交什么人?龙虎盟行得端坐得正,哪有此等忤逆之徒?若是贺掌门与你们金甲护卫要抓的是上面所讲的朝廷钦犯,还请往别处去!” 龙应天看样子有些恼怒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 “是吗?”贺震南微微一抬头,似乎胸有成竹。龙应天正待送客,贺震南早已施展轻功,飞向比武台后的一片树林。 但见林间群鸟骤起,有一白衣男子腾空出世,手上一把落月名剑,寒气逼人。 此人便是龙虎盟修罗殿第一杀手莫明。 众人未及看清,莫明便又入了树林。紧接着,龙虎盟其余两大杀手老瞎及断魂刀陈匡一并跃出,似受到某种力量撞击,于空中退了几步方才停在树顶之上。 电光火石间,贺震南已经杀出,右手还抓着一个铁爪子的人飞向比武台。贺震南身后,莫明紧随,跟至比武台上方,见到龙应天,一阵犹豫,并未下来。 龙应天看着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分明是自己手下修罗殿的杀手猎鹰。 贺震南已经将他点了穴道,一把扔给了杨风。 贺震南气也不喘:“龙盟主若是要证据,从廖进将军开始,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放在肖大将军府邸,需不需要贺某亲自去请肖大将军开棺验尸,确认伤口?” 龙应天脸色一阵铁青:“这倒不必,只是不知我这手下的动机,却是为何?” 贺震南并未封住猎鹰的说话的穴道,只听猎鹰愤愤不平道:“廖进、郭愈、陈江河都该死!所有阻止寻找任虎盟主死因的人都该死!” “混账!”龙应天一个巴掌下去:“陈年旧事,朝廷说得很清楚了,是前朝余孽所为!你枉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这一喝,猎鹰不再说话,也震住了蠢蠢欲动的龙虎盟众人。 贺震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人我带走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杨风也跟在其身后。 “慢着!”席上,龙小缘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少女的声音听起来玲珑雅致却苍劲有力,真是虎父无犬子。 杨风转过头,见龙小缘正指着自己:“你,留下!” “我?”杨风感到诧异,回头看了看同样转过身来的贺震南,底气顿时十足:“你要我留下?这不是开玩笑吗?” “那你当我们龙虎盟是开玩笑的地方吗?”龙小缘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今日武林大会,你们朝廷的人居然过来抓人。现在人也抓了,那么不请自来的账得算算了!你当我龙虎盟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话语间,龙小缘已经走到了杨风的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大小姐气派。话音刚落,台下众人马上附和:“不能走,不能走!” 贺震南皱着眉头看向了龙应天,龙应天心道:好女儿,来了这么一出。今日武林大会断然不可能继续进行了,猎鹰也被朝廷抓走,龙虎盟虽然不至于颜面扫地,却也难免受到江湖议论。若是不留下这些朝廷的人,只怕会被驳了颜面。 想到这里,叶千红早已看透了龙应天的心思,也上前一步道:“大小姐说得有理,我龙虎盟向来讲道理。今日武林大会戒备森严,你们这些所谓的金甲护卫却不打招呼破门而入。贺掌门也就罢了,请柬他是有的,只是迟了些,至于你们,怕是要留下给个交代了!” 贺震南解围道:“龙盟主,当着这天下英雄的面,你要公然与朝廷为敌?” 龙应天听了听台下众人的议论,大都在说龙小缘的话有理,加上其心知江湖和朝廷,自锁龙谷那件事后心就不齐,于是便默认了爱女的意见,于是道:“贺掌门此话一说,反倒是龙某人的不对了。但是我龙虎盟是有原则的,若是连自己的地盘都看不住,以后岂不是让天下英雄笑话?你朝廷再大,也得尊重民意!今日金甲护卫来此抓人,亦是公事,我也不便追究,然而杨风枉称大将军肖天途义子,公然上台比武滋事,已经违背了规矩,触犯了江湖武林的底线。还望贺掌门回去帮龙某人向肖大将军讨个说法,如他要人,还请上门一叙!” 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杨风扣下。贺震南没想到今天的事情如此顺利,但是临走又出了这么一出戏。思衬再三,还是慕容起解了围:“贺掌门,龙盟主义薄云天,也只是想讨个说法,断然不会与小辈为难。您不妨先回去,让肖大将军前来交涉给龙盟主一个说法便可。” 慕容起这是顺着龙应天的意思给了贺震南一个台阶下,贺震南也自知势单力薄,这里毕竟是龙虎盟的地盘,且不说台下众好汉或多或少与朝廷有过节,但只说这龙虎盟作为北部武林第一大帮,若真的不肯放人,他也要不走。眼下,龙应天当着江湖众好汉的面成全贺震南的名声威望,若其再硬碰硬,怕也不明智。 想到这里,贺震南抓着猎鹰,头也不回地招呼台下的金甲护卫离去。 一旁的杨风在失措之余,刚想转身,便被龙应天一声喝住:“小兄弟,还是留下来等你义父来接吧。” 太平城北门。 门前石砖道上,只有两个老兵在清扫着粉尘。 头发黑白相杂的肖天途站立在城头,看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他的沉思中,有年少时的金戈铁马,气势如虹;有新朝初期会见江湖豪杰的快意人生,肝胆相照;也有岁月催人老,伤感的别离。 年近知天命年纪的肖天图,此时内心是复杂的。身居高位的他虽然还不及花甲,却已看尽了繁华,能道尽沧桑。 回忆定格在了他一个好兄弟的笑脸上。那是一张朴实无华的黑脸,脸上全是汗,可是,就是这张无害的脸上,瞬间怒目圆睁,眼珠爆裂。 远处,马蹄声碎,踏破了肖天途的沉思,肖天途惊醒般地出了一身冷汗。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八匹老马驼着八个死人立于城下。肖天途眉头紧皱,城门口的士兵上前一个个检查了尸体,给他的回复是人没了。 仿佛如释重负般,肖天途反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告诉身旁的士官,将这八人好好安葬,又传令取府中银钱千两分与这几个人的家中妻儿。 正要下城,城楼拐角处,一个士官急冲冲地跑了过来:“报,陛下已于近日启程,前往太清山。” 肖天途忙问:“陛下带了多少人?” “三十六黑甲全部出动,贴身四个便装,暗随三十二人。” “不够!”肖天途道:“立刻传令,加派七十二天龙卫,昼夜不停赶在陛下前面,沿途两两交互,务必确保境内安全,陛下无忧!” “是。”士官令行而动,肖天途这才放心。 第4章 比剑 转过山,便有一处茶馆。 肖石峰一行五人马不停蹄地南下,刚出了京,便有手下建议在前面的茶馆处歇会。 时值七月,肖石峰仰头看了看太阳,正是午时三刻,十分毒辣。他们午前出发,到现在离京,也该歇歇了。 于是,肖石峰命令手下人停马进店喝上一壶,另外顺便给马儿喂点草料水分。 迎接他们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热情好客。 肖石峰问道:“店家,这京外方圆十里,是否就你一户?” 只听那丈夫答道:“就俺一户,这方圆十里,烟尘滚滚的,可没多少店家愿意开到这里。” “这是为何?”肖石峰接道:“按常理这条路直通京都,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生意铁定好做。” “话是这么说。”那丈夫擦了擦汗道:“主子有所不知,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稳定已久,山南山北生计无异,可没啥人会为了谋生往京都跑了。再者,城里做生意干净利索,不像我们做道上生意的,还要讨价还价的。” 肖石峰放下佩剑坐了下去,笑道:“也是,难为你们了。店家,上两壶上等黄菊来,我们还要赶路。” “好咧您等着。”店家利索地转过身去,与媳妇忙活去了。 肖石峰示意其他四人坐下,问道:“你们平时训练,可有与天龙卫一起?” 四个手下面面相觑:“没有。” “为何?” “回主子的话。”领头的那人道:“天罡保护主子,地煞守卫皇宫。我们天罡平时专练单打独斗,地煞则学排兵布阵,故而未能一起训练。” 肖石峰笑道:“也是,还是天途想得周到。” “大将军平日里事无巨细,临行前一晚还在叮嘱我等不能让主子随便食陌生人饭菜。” “哈哈哈。好一个事无巨细。”肖石峰猛地抓住来送茶水的男子手臂对这四人道:“你们不是说没有见过地煞吗?” 肖石峰撇头看向了这名男子,男子脸色一变,赶忙放下茶水单膝跪地:“地煞十八,拜见主子。” 其余四人也惊讶地跟着站起,只见肖石峰背手走向那老板娘,老板娘也跪了下来:“地煞十七,拜见主子。” 肖石峰问道:“是天途派你们来的?” “是。”这两个地煞都不敢抬头,眼见被肖石峰识破,都有点难看的脸色。 肖石峰转过身来对着四个手下说道:“你们看到了吗?只怕沿途所有客栈茶馆都是地煞的人,还怕什么陌生人的饭菜!” 四人从话语中听得出肖石峰的生气,都低下了头。 肖石峰怒气未消道:“地煞来了几人?” “禀主子,七十二地煞都动身了。” “动身?”肖天途更加生气了:“动什么身!前阵子太子刚被江湖剑客袭击,你们保卫皇宫,怎能擅离职守!” “禀主子,肖大将军已令金甲护卫镇守皇宫,并加派禁军把手。我等出京,是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全。” “即便如此,那也不可!殊不知有人多眼杂,自曝于前的道理吗?”肖石峰脸色有所回收,却依然在气头上。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飞马来报,送上肖天途亲笔书信。 肖石峰亲自拆开来看,信上大意写着七十二地煞与三十六天罡一样,都身兼多技,藏于暗处,如影随行。现如今虽然天下太平,然而前朝余孽及江湖武林的隐患仍未根除。肖石峰虽然秘密南下,却难保有宫中耳目通风报信,致使敌人有可趁之机。自己思虑再三,这才决定让七十二地煞同行保护肖石峰的安全。毕竟天下能人众多,难保有对肖石峰不利的杀手出现。 看到这里,肖石峰也深知此事离京之事不可大意,若他身死,年轻的太子必然控制不了如今看似安稳实则内忧外患的朝局,这样新朝将会付之一炬,悔之晚矣。 想到这里,肖石峰便收起了愠色,只是叮嘱道:“也罢。但是你们记住三条,第一勿扰百姓,第二勿扰朕的饮食起居,第三勿扰江湖门派。” “属下遵命。”这两个地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太平城北落鹰坡。 贺震南一回来便向肖天途说了今日武林大会的情况,虽然杨风是个意外,但是似乎一切又在肖天途的掌握之中。 肖天途道:“这小子性格倔强且粗心大意,这么大的事情,我若是直接交给他,只怕会搞砸了。好在提前跟老刘打了声招呼,这才让他自作聪明地以为老刘被他骗了。也亏他脑筋灵光,想出了这么一个招式,虽然可笑了些,倒也得到了效果。否则若是要从这八百金甲护卫中挑出一个比他能打的,倒也容易,只是比之龙虎盟的高手还是差了些火候。” “大将军这招欲擒故纵倒也高明,只是那龙应天也不是善人,令郎在他那里,时间久了怕会多生事端,还是早些去接为好。” “龙应天既然会给贺掌门面子,我就不信他现在就敢跟朝廷对着干。”肖天途似乎胸有成竹:“那小子平日嚣张跋扈惯了,让他多留龙虎盟几日吃吃苦头,倒也不是坏事。” 贺震南一听这话,面露不悦,但是又不好说出来。肖天途历来有贬低江湖抬高朝廷的心思,这一点贺震南比谁都清楚。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多管闲事了。”贺震南话锋一转:“青竹兵器谱上,老夫的万钧剑排第三,大将军的神龙斩排第十,都是重剑成锋,不知今日可否领教。” 肖天途撇头看了贺震南一眼,知其不悦,遂顺其心:“早听闻贺掌门习武成痴,果然如此。既然贺掌门已经开口,那肖某就班门弄斧了。” “不吝赐教。”贺震南做了个请的手势,各自的两个手下分别送上了佩剑。 万钧剑,为历代雷震门掌门之剑,已传七代。相传其锻铸之法,与寻常的剑器不同。寻常剑器多为火铸,唯独这万钧剑为雷劈而成,剑身光滑明亮,出鞘常有雷鸣。 而神龙斩,乃是昔日九玄道派玄清真人所赠利器,肖天途使用前已多年不现江湖。 传闻神龙斩威力惊人,能斩杀恶龙,故以此得名。肖天途当年便是靠着这把佩剑,于万军中取贡将首级,一战成名。 两把名器,当世第一次交锋,剑身相触,似惺惺相惜,又似暗自较劲,竟鸣声不断,伴有颤动。 随着两人分开,地面已经开始飞沙走石。这是当世两大高手内力上的较量。 肖天途比较是朝廷的将军,虽身经百战,却不如贺震南的江湖霸气。相持之下,贺震南选择了主动进攻。 一声大喝,万均剑如天雷滚滚,地面沙石竟聚集起来,飞向肖天途。肖天途少与人单打独斗,但同样醉心武学,见此场面,大呼痛快,神龙斩猛地一挥,剑气横生,击破了贺震南的乱石阵,直逼其身前。 此等内力,贺震南都为之慨叹,难怪肖天途作为一个朝廷的将军,也能在青竹英雄榜上占有位置。 可惜,肖天途眼前的对手,是那个五十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贺震南。 万钧剑随风扬起,挡住了肖天途的剑气。 贺震南脚如踏风,持剑直逼肖天途。 一剑下去,肖天途本能格挡,双脚却将土地上撞出两个坑来。 贺震南这一剑的力道,虽然只用了八成,却已是千钧之力。寻常习武之人若是硬接,定会五脏六腑俱碎。当今武林,能硬接下来的恐怕也不会超过二十人。 贺震南早就心中有数,青竹生的英雄榜可不是儿戏。肖天途敢接,就证明他对自身武艺比较自信。 果然,肖天途及时运气,神龙斩顺势向前滑动,逼得贺震南得在半空翻身,肖天途一个翻滚,反客为主,倒腾入空中,右手持剑重重劈下。 贺震南也横剑格挡,早已站稳脚跟。 这一攻一防,二人有来有回,常人看不出门道,高手却看得出来。 方才肖天途接贺震南的那一击,明显有些乏力;而肖天途这全力的一攻,贺震南却能轻描淡写地挡下。若说两人都是当世绝顶高手,百招之内,肖天途还能勉强对上贺震南,百招之后,这肖天途是必败无疑。 贺震南破解的方式与肖天途大有不同。他竟换成了单手持剑格挡,右手掌风来劲,攻向肖天途。肖天途心中一惊,早已翻身飞离贺震南身旁。 “得罪。”肖天途刚落地,便拱手作揖。 “贺某平生最爱与高手切磋,肖大将军果然好武艺。”贺震南男子汉大丈夫,这话可谓发自肺腑。 “贺掌门见笑了。”肖天途谦虚道:“贺掌门真乃武林泰山北斗,比之二十年前的剑圣,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贺震南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青年时有幸目睹剑圣演剑,其中刚柔并济,夹杂诸般变化,老夫当真自叹不如。纵使是今日,年已半百,也不敢与剑圣相提并论。” 肖天途道:“天色已晚,不如贺掌门到府上住上一宿,明日再赶行程,可否。” “再好不过。” 第5章 年轻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杨风等人这么一闹,龙应天也只能让众多武林同道先行休息,武林盟主一事暂且搁下。因为龙应天发现,龙虎盟虽然能独步北部武林,但是南部武林的三大宗门依然是江湖人士心中的圣地。且不说贺震南反对,就连当日台下的众多好汉,也有贺震南的亲信。 想到这里,龙应天便决定以退为进,先安顿好这些人,送他们安全回到各自的门派,留个人情再做打算。 杨风已经被困在院子里一天一夜了,虽然饭菜还行,却像被囚在笼中的小鸟,失去了自由。 正无聊地练着剑术的他,突然听到了门外的开门声。 杨风定睛一看,龙小缘已经露出大半个身子。 杨风也不假思索,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昨晚刚做好的木剑,就奔上去要袭击龙小缘。龙小缘惊叫一声,身后早伸出了一双大手握住了杨风的木剑。 杨风愣了一愣,这人好大的力气,任凭自己如何抽动,硬是拔不出来。 龙小缘反客为主,一脚踩在了杨风的脚上:“哼,叫你袭击我。” 杨风吃痛弃剑后退了几步,刚想伸拳头,龙小缘身后的大个也出现了。 龙小缘依然双手插腰,一副大小姐模样:“怎么?不服?” 杨风假装饶头:“服了。”随后兀自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背朝着龙小缘。 龙小缘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有客人来了也不知道端茶送水。” “我端茶送水?”杨风反问:“把我囚禁起来我还得感激你不成?” “那可不。”龙小缘走到了杨风跟前,也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要不是我向爹爹求情,只怕你现在早被关在赤炼堂的地牢里了。” “那又怎样?跟这里有啥区别?” “哎,你这人真不识好歹。”龙小缘道:“给你这一屋一院还不好?” “我以前住在将军府,比你这草莽屋子好多了。” “行吧,既然你不领情。”龙小缘站了起来喊道:“来人,给咱们杨风杨大侠安排到赤炼堂享享福。” 说罢看向杨风:“不过我可警告你,进了赤炼堂,就不要想着越狱了。” “那是我的事。”杨风满不在乎。 “我可告诉你。”龙小缘道:“赤炼堂连通外面的道路上,满是毒蛇。自龙虎盟建立以来,就没有哪一个犯人能活着走出赤炼堂的。里面的犯人,要么被叶千红那个老妖精折磨致死,要么有点骨气出逃被毒蛇咬死。”龙小缘说完观擦了下杨风,继续道:“可怜啊可怜,还没下地狱,倒在人间先见识了地狱。” 杨风赶忙打住:“行了行了,我不走了。” “这就对了。”龙小缘很是满意:“那还不跟我说声谢谢。” “你也甭跟我套近乎。”杨风再次语气强硬了起来:“我是肖天途的义子,算半个朝廷将军,你父亲武功再高,也不敢和朝廷对着干!把我请到这里,也是我应该享受的待遇。” “嘿,看来你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让你相信,龙虎盟有多厉害。来人,把这个杨大侠关到……” “打住打住。”杨风赶忙上前捂住龙小缘的嘴道:“我开玩笑的。” 他这一举动,身后的大个早早发觉,下一秒,杨风就被提了起来。只听见大个在其身后缓缓说道:“不能碰大小姐。” 龙小缘打小深居龙虎盟内,从没有哪个异性碰过她,杨风这一举动,她居然有点脸红,于是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刚才那把木剑身上:“咦,你手还怪巧,那把木剑做得倒挺别致,拿来给我看看。” 大个将杨风放下,杨风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捡回那把木剑。 龙小缘拿到手里,仔细翻看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有一套,几块木头几把钉子就把这木剑做得如此好看。” “那是。”杨风也是爱听好话:“昨晚我就地取材,将房间内的木头椅子卸了,才有的这把木剑。” 龙小缘道:“只可惜美中不足,椅子的木质过于粗糙,这种剑用起来并不顺手。” 说完将剑扔到了一边。 杨风刚想阻止,见剑已经被扔了,顿时心都碎了。龙小缘继续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小气干嘛?不就是一把木剑吗?大个,给他!” 杨风一愣,身后的大个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背后取下一把精致的木剑来。杨风拿到手中左右比划了一下,确实顺手了很多。 紧接着,大个又取下一把木剑扔给了龙小缘。 龙小缘见杨风比较满意,也十分得意:“这两把剑,可是采用上等南山红木做的,已经陪伴了我五年了。每次与人练剑,我都是拿这两把剑对弈的。今日来找你,也是为了和你练剑。” “我?”杨风吃惊地指了指自己道:“你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龙小缘一脸认真。 “你找我练剑?我可是研究剑圣武功多年的……”话还没说完,龙小缘的剑已经刺了过来。杨风一惊,赶忙躲闪到了其身后。 龙小缘转过身来,一脸得意地看着杨风:“现在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了吧。” 话刚说完,又举剑刺了过去。 杨风也来了兴致,心想既然如此,我让你尝尝手下败将的滋味。 两人一阵格挡,渐渐地杨风已经占了上风。 “走你。”杨风抓到龙小缘的破绽,一脚踢中了其腹部,龙小缘整个人往后撤了几步,大个见势赶忙转过身去,龙小缘重重地撞在了大个背上,才停了下来。 “喂,说好的比剑,你怎么出脚。”龙小缘气得木剑都扔了。 杨风不服道:“原来比剑跟比武还有差别啊。” 这时只见大个也转过了身来,怒目圆睁,杨风赶忙做出自卫动作:“喂,你别过来啊。” 龙小缘抬头看了看大个,又看下有点狼狈的杨风,顿时笑了:“也罢,以前总有人觉得我是大小姐不敢动我,今日和你比试,我才知道我不是天下第一。改天再来看你,大个我们走。” 龙小缘走到门口,大喊了一声痛快,留下杨风一个人在院子里凌乱,这个大小姐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太平城内醉梦楼。 楼顶。 一个红衣女子宛若天仙,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她便是这醉梦楼的第一招牌,只卖琴艺不卖身。靠着这一手足以醉人的琴艺,近到朝廷达官贵人,远到江湖英雄豪杰,都知晓其玉蝶儿的存在。 然而,今晚的玉蝶儿只接待一人,这人便是一个青衣公子。 青衣公子缓步走了过来,年纪二十有余,手拿一柄山水画扇,十分斯文。 “好琴,好声,好人。”青衣公子一上来便夸赞道:“今夜皎月如杯酒,不醉人心醉人眼。姑娘这面容,纵使没有抚琴悦耳,亦能天仙动人。” 玉蝶儿起身施礼道:“公子见笑了。”说罢吩咐左右:“你们先下去,今晚我要陪公子喝几杯。” 人走了后,楼顶就只剩下青衣公子与玉蝶儿两个人了。青衣公子一反刚才的红尘之色,转眼面庞严肃,背手而立。而玉蝶儿则是恭敬地站在其身后施礼:“玉蝶儿见过公子。” 青衣公子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喝几杯。” “公子,爷爷交代不能让你喝酒。” “也罢。”青衣男子苦笑,双眉紧皱,额头处竟出现了几行皱纹,这与其年轻英俊的脸庞,显得那么地不对称:“消息可靠吗?” “可靠。”玉蝶儿道:“听内廷的尚书公子讲的,吴尚书这几日都没回家,住宫里处理政务了。” “那你可知他要去哪里?” “往南走了,具体不清楚。” “嗯,好。”青衣公子也不说话,转身便要下楼去。 待到青衣公子走到楼梯处,玉蝶儿这才喊道:“公子,注意安全。” 第三日清晨,太平城南。 贺震南一行三人跃马扬鞭,手持将军府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转眼便出了城。 一弟子见贺震南注视着太平城门许久,忍不住问道:“师父,留恋的话为何不多住几日。” 贺震南摇头道:“不是留恋,只是这几日来还是看不清这里面究竟有多深。” “师父,依我看再深也不过是人多而已。”另一个弟子自作聪明道:“都说皇宫高手多,只怕其中武功最高的也就肖天途了,不足为虑。” “你懂什么?”另一个弟子道:“人多可以布阵,一个大阵足以困住一个武林高手,朝廷的实力一向不可忽视。” 两个弟子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非要争个明白。 贺震南看着这两个最小的徒弟,笑道:“你们知道为何这次为师选你们两个同行吗?” 两个弟子都愣住了,摇了摇头。 “那为师就告诉你们。”贺震南道:“在为师的有生之年,雷震门在江湖武林的地位必然始终如一。江湖武林也罢,朝廷也罢,为师都没必要讨好任何一个。这次助朝廷抓凶手,不过是为师卖给朝廷的一个人情,日后江湖武林有什么大的变故,我雷震门也能求一生存。龙虎盟再大,也大不过空净九玄,你们还年轻,未来的雷震门将在你们身上发扬光大。” 两弟子面面相觑,眼睛一亮:“谢师父指点。” 贺震南道:“不过是为师在为了雷震门的未来抉择罢了。将来等为师百年之后,你们也就要焦头烂额地为下一辈做抉择了。” 第6章 暗流 时值深夜,城中微凉。 然而,太平城西的虎狼山上,却阴风阵阵,冷得很。只因其地势过高,且常伴风口,山顶四周狼嚎不断,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使人感到阴寒。 山顶的一处石头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拄着把木头盘龙拐杖呆坐在那,眼睛注视着前方,略显空洞。 此人便是前朝皇室,大名鼎鼎的刀棍双绝真人弟子千袦。 千袦老人身后,恭敬地站着一个青衣公子,此人也是前朝皇室,大名鼎鼎的平寇将军千重志的子裔千少游。 老人虽已步入耄耋,感觉却还灵敏。不用眼睛,单凭耳朵听风,就知道孙儿已经来到了身后。 爷孙两代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待了有一会儿,老人便先开口了:“你有多大把握。” “五成。”少游答。 “五成?”老人咳嗽了几声道:“世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你知道吗?如果牛犊去惹老虎,最终只有被咬死的份。” “您不是常说任何事情没做之前,成功与失败都各自占有五成吗?”千少游反问。 老人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又反问道:“你可知朝廷有多少高手?” 千少游皱了下眉头,良久才道:“就一人。” 老人又是连续咳嗽了几声:“就一人?你是指肖天途吗?” 少游默认,老人又道:“你怎知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且不说肖天途师出九玄,是个排兵布阵的天才。这次肖石峰南下,肖天途岂会不知?若是宫中没有高手,为何肖天途不亲自保护肖石峰?” “孩儿只知道这次肖石峰南下,身旁并无顶尖高手。” “何为顶尖?”老人咳嗽越来越厉害了,使劲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才停了下来:“皇宫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布下死阵。当年盗圣易文通入宫中盗宝,此后便没了消息。传闻三十六天罡专在皇帝身侧,七十二地煞则负责内院安稳,试想易文通轻功何等了得,亦是有去无回,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你就想让千家全军覆没吗?” “爷爷,这是您顾虑太多了。”千少游辩道:“那易文通不过只身一人,怎能与我们一众好手相比?肖石峰此次南下,人数不多,任凭其身旁护卫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孩儿的天罗地网。” “也罢也罢。”老人闭起了眼睛:“爷爷老了,不中用了。你要去就去吧,千万记住,见机行事,想好退路。” 龙虎盟离愁殿。 离愁殿在龙虎盟地位比较特殊,因其主人殷离愁原先乃是歃血门掌门,太平二年举门拜入龙虎盟,这才使得龙虎盟成了北部武林第一大帮派。 龙虎盟内,自任虎死后,一直是龙应天一人说了算,而离愁殿虽说地位特殊,却也一直规规矩矩,拥戴龙应天的统治。 可是,人心叵测,殷离愁表面规矩,实际上却在龙虎盟内作威作福。除了龙应天及其直属的修罗殿,其他部堂大都惧怕于他,每月必定上缴足量的金银财宝。 离愁殿内,殷离愁嗜酒成瘾,放浪形骸,独自一人载歌载舞,对于站在阶下多时的叶千红,也不理会。 四下无人,叶千红冷眼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耍酒疯。殷离愁颠着颠着,转眼便走到了叶千红身旁。他眯起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伸手撩拨了一下叶千红的下巴,叶千红不为所动,闭起眼睛并不说话。 殷离愁见自讨没趣,便回到了座上,扔掉了酒壶道:“真没意思。” “知道没意思还喝。”叶千红冷冷道:“你的计划都出现了偏差,下一步,你想怎么走。” “还能怎样。”殷离愁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策反,逼宫。” 叶千红冷哼了一声道:“如何策反如何逼宫?” “这你就别管了。”殷离愁借着酒气道:“我有我的计划。” “他你可对付不了。”叶千红提醒道:“以你的武功,没有胜算。” “那又如何。”殷离愁起身捡回了酒壶,一饮而尽,指着叶千红道:“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你,就是我的王牌。” 空净佛寺,菩提殿。 普智和普化自武林大会结束后,便一路兼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两天两夜,这才赶回了寺内。 此刻,普化召集各殿主持,询问浮屠塔被入侵的事。 从师弟普善的口中,普化便清楚了来龙去脉。就在他们起身前往龙虎盟的第一天夜晚,数十个蒙面高手潜入寺中,企图闯入浮屠塔,还好寺内弟子及时发现,这才没造成寺内的损失。据悉,这数十人盗窃失败,见寺内高僧云集,自知逃脱不掉,竟都咬牙自杀了。 普化心生悲悯:“善哉善哉,何苦。” “掌门师兄。”师弟普德道:“这数十人是谁派来的,因何要盗取大浮屠经,还未查证。” 普善道:“大浮屠经乃是入魔禁书,盗取的人,定是习武成痴大奸大恶之人。放眼当今江湖武林,似乎并无人选。” “这数十人武功不弱,想必其身后主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明殿住持普仁补充到。 普化听了众师弟的话,倒也没有立即对答,而是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沉默不语。 “掌门师兄可有为难之处?”普善见普化沉默不答,不免担忧。 普化道:“并不是,只是有所担忧。我派建寺数百年,也不曾遇到有人闯寺。此次这些人直奔大浮屠经而来,敌暗我明,其心险恶,不得不妨。如今师父师叔三人闭关悟禅,单靠我等一脉,不知能否守得了这院内清净。” 普善道:“掌门师兄勿忧,我等皆同心协力,贼人再多,也是有来无回。” 第7章 无奈 杨风院内的门再次被打开了。正在惬意喝茶的杨风一见到龙小缘,立马,立马放下茶杯,没好意地撇头不看她。 龙小缘也不计较,张口就问:“你猜今天谁来看你来了?” 杨风欣喜若狂,因为从龙小缘的举动来看,这人定对自己大有帮助:“是我义父?” “不是。”龙小缘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杨风继续猜。 唉,义父啊义父,您老人家是不是遇到了啥难事?想到这里,杨风突然指着龙小缘道:“是不是我义父来救我,你们也把他关起来了?” “哎呀呀,还想咬人不成。”龙小缘问道:“你义父怕早把你忘了。不过,倒是我父亲良心未泯,来看你来了。” “你父亲?”杨风一愣:“龙应天?” “对。” 只见一个黑衣中年男子踏门而入,浑身充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此人正是龙虎盟盟主龙应天。 杨风这下头都大了:“龙……龙盟主,您老怎么来了?” 龙应天笑道:“怎么?前天在比武台上那个春风得意的小伙子呢?” “龙盟主,杨风知道错了。”杨风风格一变,立马变成了一个谦逊的小伙子:“只是不抓那猎鹰的话,只怕您到现在都还会蒙在鼓里呢。” “杨兄弟,龙某并不是要计较武林大会一事。”龙应天这么一说,这才让杨风提到嗓子眼的心掉了下去:“那您是想?” “没错。”龙应天这句话更是让杨风一头雾水,他到底想干嘛? 眼前突然飞过来一把木剑,杨风赶忙接住。定睛一看,龙小缘手上也拿着把木剑,直勾勾地看着他。 “今天你们比剑,三局两胜。”龙应天短短的十个字,让杨风一阵发愣,心想:妈的,这龙小缘是啥意思?天天找我比剑,又带着个保镖,要是她孤身一人,我现在就能把她打趴下。但是现在是龙应天看场子,他是不是想随便找个伤害大小姐的理由除掉自己? 越想越无助,只听龙小缘大喝一声,又奔了过来。杨风不敢轻举妄动,以守代攻,眼见龙小缘有个大破绽,刚想出手,转念一想不能伤害大小姐,顿时自乱阵脚,被龙小缘一剑挑倒在地。 龙应天背着手纹丝不动,龙小缘对着倒在地上的杨风说道:“还有两局。” “得得,再和你比一局。”杨风无奈地站了起来,龙小缘一听这话不对:“不行,两局!这局你若不胜我,我就让爹爹把你关进赤炼堂。” “啥?” 杨风未来得及反应,龙小缘又进攻了。防守中,杨风这才明白龙小缘的话,她的意思是自己这把必须打败她。想到这里,杨风也没了之前的顾虑,突然转守为攻令龙小缘猝不及防,仅用刚猛的十招剑术,就将龙小缘手中的木剑挑飞。 “再来!”龙小缘捡起木剑,又作势要进攻。 “等……等一下。”杨风惊出一身冷汗:“大小姐,这次要小的如何?” 杨风这一软,直接把龙小缘逗笑了:“小的?哈哈哈。那就吃我一剑。” 龙小缘似乎心情大好,进攻也没先前那么凶了。两人一阵格挡,杨风只守不攻,龙小缘竟占不到半点便宜。 “小缘,攻他下盘。”龙应天声若洪钟,杨风一愣,龙小缘的木剑早已顺势而下,哐哐打在了他两腿内侧,杨风吃力乱了步伐,赶忙后退两三步进行调整。 龙应天继续指导龙小缘:“继续攻他下盘。” 杨风心想,这回不可能再让你得逞了,木剑往下一挡,却被龙小缘蒙头一剑指向喉咙。 杨风懊恼不已,心想原来这父女二人联合起来坑自己。 好在龙小缘也没有得寸进尺,马上收剑站到了一边。 龙应天走了上来,对杨风道:“你的剑法可是肖天途教你的?” “是又怎样?”杨风显然有点受气。 龙应天道:“肖天途的剑法霸道刚猛,可是此刻你手中是把木剑,这霸道刚猛的剑法用在普通剑器上是行不通的。” “有种你去和我义父的神龙斩比一比。”杨风有点不服气。 龙应天也不生气:“我现在教你一套剑法,你可愿学?” 杨风一下子不知所措,原以为龙应天会被他的回话激怒,没想到龙应天不但不为所动,反而要教他剑法,莫非这里面有诈? “不学。” “杨风你这人别不识好歹。”龙小缘一听也急了:“我爹爹可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多少人想拜他为师学武功还不收呢。” “你们父女是不是又想谋害我?” “你这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龙小缘对着杨风做了一个鬼脸。 “是这样的。”龙应天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这套剑法名为降龙伏虎,需两人合练,方能发挥其最大威力。此剑法在于速成,速成之日,两人为阵,可御大敌。”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小缘一直想练这套剑法,奈何帮她找来的人都过于怕她,练剑时又处处退让,导致这套剑法一直练不成。如果你能和小缘练成这套剑法,那么练成之日,我即放你回去。”龙应天这一番话虽然令人费解,但也还算详细。 杨风只听最后这一句话,心想又能学到剑法,且不管其好心歹心,反正在人屋檐任人鱼肉,不如听话一点,便答应了下来。 慕容起师兄弟三人在龙虎盟也有三天了,昨天便想辞行,却被龙虎盟的人告知龙应天有事不便,请他们多住几日,有要事要交代。 今日得知龙应天到了别院,于是前来与之告辞。正值龙应天带着龙小缘从杨风院落出来,龙应天远远便见到他们三人,于是便先问道:“贤侄何事?” 龙小缘早就听闻慕容起小剑圣的名号,武林大会上见其气宇轩扬,泰然自若,早就芳心暗许,却又不敢接近。今日再见慕容起,脸上一红,心想自己刚与杨风比完剑,脸色无妆容定不好看,于是拔腿就跑,兀自回屋去了。 慕容起三人作揖行礼道:“近几日有劳龙盟主费心了,小侄三人特来向龙盟主辞行。” “不多住几晚?”龙应天问到。 “不了。”慕容起明确表示,自己兄弟三人出来已有七天了,再不回去,只怕师父会训斥。 龙应天反问道:“不知玄清真人可有来信催你们?” 慕容起一愣:“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并未来信。” “这不就完了嘛。”龙应天笑道:“贤侄啊,自武林大会后,各路英雄陆续辞行,你们若是再走了,这龙虎盟可就又没客人了。” 龙应天似乎要留人,但是慕容起三人态度却很坚决:“来时家师告诫不能劳烦龙盟主,还望体谅。” “这什么话,我留你们,也是有点想法的,咱们这是有来有回,各取所需。” “龙盟主,这……。” “实不相瞒,这几日一直有事,所以忘了和贤侄你们讲了。”龙应天道:“你们也知道,我爱好习武,与人讨教。早就听说九玄道派剑术武林之最,可恨一直抽不开身南下见识。如今贤侄你来了,不如多留三日,待我抽空,与你讨教一番如何?” “这……”慕容起有些犹豫,龙应天却早早开口:“贤侄不必顾虑太多,剑术切磋,点到为止,不伤和气。三日后,给你们三匹快马,昼行夜伏,最多再过两日,你等三人便可见到真人了。” 慕容起三人犹豫,又见龙应天私意已决。临行前,玄清再三嘱咐莫与人起冲突,若有异动,静观其变。想到这里,也就应承了下来。 第8章 高手 行至南北分界的象牙山山脚,肖石峰一行人暂且就地歇下。连日的行程,肖石峰不住客栈,也不入主城,均赶路于荒郊偏僻之地。 按肖石峰的话讲,一不扰民,而不作势,可保民安,亦可保己安。至于途中食物水源,皆是天罡地煞从主城取来,倒也方便。 肖石峰也不讲究,下马就寻得一处石地坐了下去,四个随行手下则都警惕地看着四周。 “都坐下吧,他们也都来了。”肖石峰抬头看向了山顶处,早已站了几个天罡,要不是肖石峰下令不得打扰自己,只怕此时这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会把他围得看不见太阳。 其余人马,均尽量藏身于肖石峰肉眼看不到的隐蔽之地,在此不提。 手下四人面面相觑,依然不敢坐下。 肖石峰见状又道:“坐下吧,让朕给你们讲讲武林的故事。” 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都是建国以来的孤儿收养训练而成,对肖家是绝对的忠诚。对于他们这些从小生活在深宫内院的二十来岁的青年来讲,对外面的世界满是好奇也不奇怪。无奈成日的舞枪弄棍,空闲时间的娱乐不是很多,今天难得忙里偷闲,又有皇帝的两次邀请,四人犹豫了一下,就各自循着肖石峰的四周做了下来。 肖石峰似乎很有兴致,边喝酒边问道:“你们可知当今武林谁为尊?” 四下安静,肖石峰环视了下四人,都不知道。 于是肖石峰便从四大门派开始讲起: 江湖武林就像朝廷一样,一个人的地位实力决定一部分,资历又决定一部分。而有实力又有资历的人,才能真正做到众人信服,武林共尊。 放眼当今武林,已经形成了以四大门派为首的鼎立格局。这其中,北部武林只有一个大门派,那就是龙虎盟。龙虎盟依凭战功及声望,在新朝初期广纳天下英豪,不断壮大,虽然像乌合之众,门内却揽尽天下无主高手,自成一派。 而这四大门派,南部武林独占其三。 其中雷震门原先也是一个小门派,崛起于贺震南的师父平山真人。当年,贡朝官兵麻木不仁,残害百姓,滥杀无辜。平山真人知山下百姓疾苦,便领门内弟子下山行侠仗义,不知救了多少刀下平民。自此,雷震门声名鹊起,许多百姓都送孩子上山习武,门内人数才得以壮大。 而贺震南,便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个。谁能想到,一个平民的孩子竟然是江湖武林五十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此后,江湖便有少年贺震南自创天罡剑法,年纪轻轻便当上掌门的谈资,雷震门两代掌门,一代大侠,一代宗师,自此发迹。 四大门派中,公认的江湖第一大派还应属空净佛寺。空净佛寺自前朝立派,已有八百余年。门内藏经无数,典籍繁杂;寺内神僧大佛,不可言尽,最是藏龙卧虎之地。江湖武林历代兴衰各半,唯独这空净佛寺长盛不衰,而且多次挽救武林于危难之中。以往历代的武林盟主,都会在上任的前一天拜会空净佛寺,以示尊敬。 至于我们此次前去的九玄道派,虽不及空净佛寺历史悠久,却也是唯一接近与其平起平坐的存在。 九玄道派形成于三百年前,同时也大兴三百年。其开山祖师无相道人自创七大绝学,后世掌门不断演化,最终使得九玄道派成了另一座武学宝库。 我年轻时,正值气盛,见过玄清真人几次,其时年过花甲,却精神抖擞面色如火,不显老态。 反观自身,年已半百,却不及其花甲之年,自愧不如。 讲到这里,肖石峰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感慨时光易逝,人不胜天。 肖石峰看着身旁这四人,虽是贴身护卫,却都稚气未脱,依旧有孩童影子,不仅感叹:“年轻真好。” 继而道:“当年天途受玄清真人点拨三月,方悟武学妙理、列阵精华。算起来,九玄道派于我肖家最有恩德,你等明日定不能喧哗造次,有失礼节,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噌地一下,这四人弹地而起,以表敬意。 历来空净佛寺和九玄道派的高手都在青竹英雄榜上赫赫有名,江湖名望之高,其他门派都难以望其项背。 然而近几年来,活跃于江湖武林的还应属雷震门、龙虎盟这两大宗门。贺震南威名已久,龙应天制约下的龙虎盟也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一股新势力。 青竹英雄榜上的前十高手中,空净佛寺占其三,九玄道派占其二,雷震门与龙虎盟均只占其一。 自剑圣萧浪失踪以来,佛门三老闭关不出,玄清也不问俗世,江湖武林的现实第一,多半还在贺震南与龙应天这两大顶级高手之间。 虽然青竹英雄榜的排名中,贺震南第四,龙应天第五比他还差一位,但是事实是二者不相上下,百余招间绝看不出任何破绽。这也是武林大会上龙应天忌讳贺震南的原因,虽然明知青竹生的英雄榜只是一个参考,但是排名的顺次还是让他不得不小心。 武林大会前,龙应天就得知了贺震南不来的消息,当时他以为贺震南是心高气傲,不服武林大会在龙虎盟举行,不服他龙应天。 现在龙应天算是想通了,贺震南已经偏向了朝廷,而龙虎盟向来是反朝廷的,这一转化,无疑雷震门和龙虎盟成了死对头。 朝廷四大门派已争其一,剩下的空净佛寺暂且不提,九玄道派与朝廷关系密切,如此算来,龙虎盟倒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少数派。 这便是当今天下江湖的局势,龙虎盟表面强大,实际孤掌难鸣,不知会做何改变。 当然,江湖高手,不仅仅局限于男性,青竹生的青竹女杰榜中,虽无一掌门,却个个都有掌门的实力。此是后话。 夜已深。 皇宫大院内,两只黑影相互追赶,守卫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静无声息的脚法,轻功绝对是上乘中的上乘。 行至正和殿楼顶,最前面的黑衣人停了下来,紧跟着的黑衣人也停了下来。 “什么人竟敢私闯皇宫!” “你轻功不错,姓甚名谁?” “我叫易文通。” “易文通?原来当年的意气风发盗圣易文通,竟沦为了朝廷的走狗?” 易文通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差事不错,有吃有喝,我倒也喜欢。”说完追问:“你又是何人,轻功如此了得。我自认轻功独步天下,独赶千步却始终追你不得。” “千步就想追上我,你也真够自信的。如今吃得肚圆皮厚的,你这轻功怕是要荒废了。”那黑衣人竟揶揄起易文通来。 “这倒不会,我这轻功,举国无一。”易文通依然十分自信:“要不是今日七十二地煞不在,似你这等高手,也是有来无回。” 黑衣人笑道:“你既知我是高手,又怎知我会有来无回?”说吧看了看易文通又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被谁打败了就加入谁吗?” 易文通也不生气:“你知道在这深宫大院,我一呼,会喊来多少侍卫吗?” “我只知道,你有所顾及,所以不敢惊动守卫。” “还望告知姓名。” “残锋之剑,埋名隐姓。风云变色,漫天剑雨。” “你……你是萧浪?”易文通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用萧浪的名号,刚想再问,那人却在他注意力分散时消失了。 第9章 学剑 龙应天和龙小缘早早地便来到了杨风的院子里,杨风被这对父女弄得也是一头雾水。能想到的原因大概就是龙小缘喜欢练剑,但是龙应天给她找的练剑的伙伴都顾及到了她大小姐的身份,这直接导致龙小缘练剑不能尽兴。 至于杨风,龙小缘大概是看上了他有时候不会让自己的举动,一想到那天龙小缘被自己踢了后留下的痛快二字,杨风就感觉不寒而栗。可现如今,龙小缘的保镖可是龙应天,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龙虎盟盟主,那天大个在时,杨风已经不敢怎样了,碰上龙应天更别说了。 说来也怪,难道龙应天这么疼自己的女儿,连自己这个朝廷中人,只要女儿喜欢,他都可以放下身段和颜悦色地教自己剑法。 今天这套剑法叫降龙伏虎,龙应天正在演示每一招的动作,杨风却早已心思不在。龙应天一掌过来,杨风这才回过神来,掌风掠过,直接将他束起来的头发吹散了。 杨风赶忙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毫发无伤,只听见龙应天雄浑的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杨风面对龙应天,一直有所抵触,又很害怕,龙小缘接话道:“爹爹,他想和你比试。” “既然你看不上我这套降龙伏虎剑法,那跟你比试一下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又有何妨。”龙应天收起两把木剑,扔了一把给杨风。杨风赶忙接住,头摇得像铃铛:“不不不,龙……龙盟主,使……使不得。” “你放心,我不会以大欺小,只比剑法,不比其他。”龙应天说完,竟摆起了开剑的姿势:“来吧。” 杨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江湖上人人敬畏的龙虎盟盟主龙应天,此刻竟然如同孩童一般,与自己比剑还要提前做好架势,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个门派的痴武子弟。 尽管龙应天此刻的表现已经不像是一个只用内力杀敌的绝顶高手,但是在杨风的心中,此人依然与自己天差地别,出于本能,杨风竖剑护在了自己的胸前。 “看来,你是想防守。”杨风听到这句话时,已经来不及了,龙应天木剑刺过来时,杨风本能地提剑前挡,哪知龙应天手腕翻转,木剑剑柄早已离开右手,绕着杨风横起的木剑下翻,又借着龙应天的气力在木剑和杨风的胸前竖起。此刻龙应天的木剑近在咫尺,龙应天的右手已经重掌了木剑剑柄,而剑柄以下的剑身,正贴着杨风的鼻子,顺到正胸前,此刻若是对敌,只怕会被劈成两半。 杨风和龙应天此刻离得很近,对上眼睛时,杨风的下意识举动就是转移注意力,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龙应天一打起来,眼神中满是杀气。 只听见龙小缘兴奋地鼓掌道:“爹爹,这招不错。” 可龙应天丝毫没有撤剑的意思。杨风心生恐惧,赶忙套近乎:“龙……龙盟主,这招叫……什么,好……,好厉害。” 龙应天这才收起木剑,背过身去道:“这招只是降龙伏虎剑的其中一招,流云赶月。” 杨风一下子像变了个人,鼓掌道:“不得了不得了,只一招就让我杨风心服口服。龙盟主不愧是龙虎盟老大,武功真乃天下第一。”杨风刚伸出大拇指,龙应天又转过身来,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杨风一时尴尬,不敢动弹,伸出的手也未收回。 龙应天严肃地说道:“今日我教你这套剑法,也算是你半个师父。小缘平日无趣,难得认准你这么一个玩伴,你该陪她练剑就陪她练剑,不要有异心。等过些时日,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好说,好说。”杨风见龙应天这么客气,自己再不识时务,怕是要吃苦头。 龙应天接着道:“刚才我演示的是全套剑法,这套剑法原本需要两人合练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我左右手的演示,无非只是招式罢了。这套剑法既然名为降龙伏虎,就有他的出彩之处。你们练剑时,小缘轻巧在上,你孔武有力在下。小缘练降龙剑法,在天降龙,你练伏虎剑法,在地伏虎。然练降龙剑法者,亦要会伏虎剑法,练伏虎剑法者,也要会降龙剑法。与人对敌时,降龙者出伏虎剑法,往往能居高临下,一击必杀;而伏虎者出降龙剑法,往往能以地为基,攻人不备。此套剑法两人为阵,进则招式缭乱,能取敌首级;退则上下齐心,能御敌于前,伺机而动。” 杨风听完,又是一阵猛夸:“不得了不得了,此套剑法两人为阵,龙盟主真乃武学奇才。” 龙应天淡淡道:“你可听懂了?” “听懂了。”杨风正了正身子以示尊敬。 “小缘对这套剑法已经相当熟悉,今后我也不再过来了。小缘找你练剑时,你一定要认真对待,不得再用其他剑法,七日之后,我定要看到你的成效。否则,你陪大小姐无功,我也不好放你。” “是!”杨风像在报告情况一样,表情十分严肃。 大将军府邸,肖天途与易文通登高望远。从大将军府邸的最高屋檐上,便可看到皇城全貌。 “你听声音,不像男声?” “不像。”易文通回忆起了昨晚的场景:“此人体态轻盈且声音柔细,属下猜是女儿家。” “既然不是萧浪,为何冒充萧浪。”肖天途也百思不解:“萧浪已消失多年,江湖上了无音讯,只怕早已埋骨他乡。” “这倒不见得。”易文通道:“依属下愚见,青竹生新发的英雄榜中萧浪依然是榜首,如果他死了,那么榜首就该换人了。” “既然没死,那他又为何不肯露面。”肖天途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世事多变,剑圣若在,想必也已白头。此人目的在何处,尚未有定论,绝非盗取宫中珍宝这么简单。还望大将军加派人手,严加防范才是。” “知道了,我尽快安排。”肖天途应承了下来。 第10章 试探 肖石峰一行人南下多时,行至一密林,突觉漫布杀气。 四个天罡护卫早已警觉地分散开来,护在其四周。前方薄雾处,走出一个青衣男子,正是千少游。 “肖石峰,你进退无路了,还是束手就擒吧。”千少游说完,四周密林深处,涌出许多黑衣持刀的杀手。 肖石峰却显得十分冷静,将挡在他前面的天罡卫推开,向前踏了两步道:“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千少游冷哼了一声:“你说的可是天威将军千重行?” “正是。” “我便是他儿子。”千少游短短一句话,让肖石峰感慨万千:“都这么大了。” “狗皇帝,少废话。”千少游拔出的利剑寒光熠熠,指着肖石峰道:“你害死我父亲,又夺我千家天下,今日定让你魂归地下,去拜见我的列祖列宗!” 肖石峰道:“年轻人,不要被仇恨遮蔽了双眼。千礽昏庸无道,你父亲便是因为他的满腹猜忌自刎而死。至于你说的夺你家天下,这天下原本就是黎民百姓的,千家让百姓生于水火,就配不上这一国之君的位置!” “要不是你的恶毒设计,我父亲又怎会自刎而死!” 天上突降一大网,肖石峰无人均未反抗,早已被罩于其中。 千少游鼓舞士气:“众兄弟听令,取肖石峰首级者,定为复国第一大将!” 顿时一众杀手士气高涨,林间刀光闪烁,不下百人。人流涌动,个个提刀奔出,朝肖石峰杀将而来。 可惜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先有上头撒网的黑衣人翻落下地,林间乱叶飘飞,杀气腾腾,早有数个杀个被这些树叶击倒在地,流血而亡。 紧接着,天罡卫从天而降,护在了肖石峰四周,地煞卫则从外包围,砍翻一干杀手直入密林。 四大天罡卫顶着罗网跃到半空,四刀齐斩,罗网应声而破。 乱战中,肖石峰和千少游四目对视,竟然有久违的惜别。千少游早就料到了肖石峰暗设埋伏,毕竟他一个皇帝,出行不可能只带四人,而且传闻天罡卫个个身手了得,如此密林禁地,如果没有准备,断然不可能走入。 尽管知道这些,千少游依然有自己的算盘。临行前,千袦老人还以为他是冲动,怎知自己的孙子其实目光长远,比自己都小心谨慎。此次袭击,千少游并不报胜算。一来练兵,看看自己的精兵与肖石峰手下的精兵相比如何,二来探底,试试肖石峰周围除了肖天途及这天罡地煞外可还有别的高手。 待到来年十二月,定让他皇城沦陷,妻离子散! 千少游紧了紧手中的利剑,便朝着肖石峰的方向冲了过去。中途两个天罡卫拦住去路,千少游大开大合,稍作格挡便借机越过。 肖天途身旁的四个天罡卫想去抵住千少游,却被肖石峰拉开了:“此人轻功不错,剑法凌厉,满身江湖习性,倒不像他爹。”肖石峰说完,也拔出佩剑,大喝一声,便迎了上去。 两人持剑相抗,咫尺之距。 肖石峰道:“你这把剑我认得,是你父的佩剑杀神。” “可惜我父亲专于行军打仗,否则当初这把杀神,便可用你的头颅来祭。”千少游怒目圆睁,突然发力,肖石峰年老力衰,竟抵之不住,节节败退,卯足劲,才站住脚跟。 两人分开三剑的距离,肖石峰道:“当年要取我首级,谈何容易。若你父亲只是江湖一介高手,那倒不足为虑。” “狗贼,今日你的血,也许能喂饱这把杀神剑!”千少游一心报仇,已经是杀红了眼。眼下肖石峰与之实力差距很大,面对其看似凌乱实则步步杀招的剑法,肖石峰虽小心翼翼处处提防,最终还是漏出了破绽。 千少游一剑劈下,肖石峰侧身避开,杀神陷入土中,千少游拔起利剑,扬起一层沙土。剑锋急转,肖天途更加被动,不断格挡,终究不敌。头发被其剑锋削掉几根,脚步踉跄,眼看下一招,千少游便要直捣黄龙,结果了肖石峰的性命。四大天罡卫紧急出手,两人扶住了肖石峰,两人合刀杀出,将千少游逼退。 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两个地煞,千少游向后翻腾,这才躲过了暗袭。转眼间,自己培养的杀手越来越少,大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天罡地煞虽也有伤亡,但是此刻肉眼所见,劣势明显,且目的已然达到,不如先撤。 想到这里,千少游大喊:“撒!” 活下来的数十人都统一取出一小袋子朝着肖石峰扔了过去,袋子在空中爆炸,红色粉末布染空气。 天罡地煞见此场景,配合默契,火速向肖石峰聚拢,搭成了一座人塔,将肖石峰护在了里面。 过了一会儿,千少游等人早已消失不见,留下了一地尸体。 “外面的人,可有中毒。”肖石峰被围在了最里面,实在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主子,并未有中毒迹象。”一人报告。 肖石峰喊道:“那还不放朕出去,朕快憋死了。 哗地一下,众人四散,只留下了原先跟着肖石峰的四个天罡。烟气已散大半,但依然有些许颜色,发着异香。 “你们可知,这千少游撒的是什么?”肖石峰的提问,左右都不知道。 “是胭脂。”肖石峰不紧不慢地答到。 “属下冒犯,还请主子勿怪!”肖石峰转过身去,见天罡地煞已插刀半跪于地,身旁四人见状,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肖石峰叹道:“起来吧,都怪朕,让你们少了一些兄弟。” “主子但有吩咐,义不容辞!” 听到这句话,肖石峰眼眶湿润:“天途教得好啊,你们也懂得感恩。都起来吧,轮班休息去,这里离太清山还有一段距离。” 肖天途接到天罡卫的消息时,袭击已经开始了。索性天罡地煞反应及时,没有让这些杀手得逞。 肖天途站在太平城南门处,静静地看着南方。他相信自己亲手训练的天罡地煞能保得主子平安。 南门外,是一条大道,大道两旁,都是卖东西的小贩,军民融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是何等的繁荣景象,虽然天下还未有真正的太平。 不过,也许这真正的太平,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了。 第11章 杀神 千袦老人白发苍苍,衣着单薄。 此时山上已是结霜景象,他却不以为然,不惧寒冷。 夏日的夜,繁星很多,可惜夏日的凉风吹到这虎狼山上就变成了略微刺骨的冷风,让人无心欣赏这美好的夜景。 千少游带着众弟兄一路奔返,独自一人精疲力尽地上了山。手下刚想去扶,他便一把推开,自己走到了老人身后。 “爷爷,我失败了。”千少游插剑跪地,十分疲惫。 “剩下的弟兄,你可安排妥当了?” “都安排好了,带回来的,都是跟孩儿马不停蹄折返的精兵。” 老人叹了口气道:“看来老夫还是小瞧你了。只是你这么做,是否极端了些。” “山上粮食不多,庸人无用。” 老人闭上了眼睛:“你可知你这把杀神的来历。” 千少游并未回答,老人也从未讲过这把杀神的来历。他问过几次,老人就只是说是他父亲交给他的,每次都是搪塞。 老人眼神放光,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当年我也是一个王爷,年纪轻轻便享尽了荣华富贵。我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玩乐,遇到的人,都对我点头哈腰,从未听过一句忤逆的话。” 就这样,我的一生在人人羡慕的眼神下过了三十年。人一旦应有尽有,反而会愈来愈消极,因为他会找不到将来,他一眼就能看透自己的将来,还能富贵,还是王爷,锦衣玉食,那又怎样? 直到一天,我独自一人来到虎狼山狩猎,于山腰处遇到了一只垂耳的老虎。当时世人都称这虎狼山上虎狼遍地,夜晚更是虎啸狼嚎。山中凡人尸骨堆积成山,无一生机。可是在我眼前的这只老虎,却只是有一只老虎的躯壳,完全没有野兽的凶猛劲。它直勾勾地盯着我,耳朵却不自觉地下垂,可以看出来,他有点怕我。 我整日醉生梦死,今日喝了点酒才耍起酒劲想着上虎狼山玩玩,没想到碰到的第一只老虎,竟然是如此不堪。 于是我借着酒劲,张弓便向它射去,奈何酒劲上头,一箭刺入了旁边的石头上,惊扰了那只老虎。 老虎撒腿就跑,我也追了上去。从山腰直到山顶,我每每看到它的身影,却又威胁不到它的性命。 追至山上,我才发现,这一路上除了这只老虎外根本没其他猛兽,也不像民间传说的这是一座吃人的山那么恶毒。 那只老虎早已失踪,在我眼前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他正在一个石桌上自己下着棋。 我奇道:“老人家,你住这里?” 老人家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老夫闲云野鹤,游到此处便住在此处罢了。”说我依然紧盯棋盘,兀自研究布局。 我一下子也来了兴致:“老人家,我们下一盘如何。” 老人家不假思索地道:“可以。” 于是我们下了三局,每一局我都在焦灼中落败,他总能出其不意地将我的退路切断,让我收盘时无处落子。 见夜已深,老人家又道:“公子家中可有急事?” 我笑道:“我与您一样,都是闲云野鹤之人,并无俗事。” “如此便好,与我小酌一杯如何。”老人家说完,我见其身后有一双发光的眼睛,竟然是一只狼王,嘴里叼着一个酒壶,靠了过来。 老人家似乎早已习惯,从石桌里取出两个石杯,自己倒了一杯,又让我拿去一杯。 我原以为是酒,喝下去,却无味,这才得知,这些不过是山中的泉水。 一切都那么奇怪。从老人家口中,我才得知他在这山上已经有两年了,为的只是图一个清净。那只老虎,包括山上的猛兽,他现在全都降伏了,靠的并不是武功勇力,而是手中的杀神剑。 说罢,他把身旁的佩剑扔给了我,一打开,顿觉阴寒起来,这把剑,一出鞘便露凶光,似要饮血,山中顿时虎啸狼嚎,似乎这剑的杀气能传遍整座大山。 我拿剑端详了半天,问道:“这把剑剑气又如此地足,为何兵器谱上没有排名?” 老人道:“只因剑气太足,出剑之日便被一高僧封入剑鞘携至深山,数十年也未曾见世。直至两年前,我偶然访道高僧,高僧行将就木,故而将此宝剑赠与我,算是缘分。” 我叹道:“如此来历,让人唏嘘。宝剑不开锋,岂不负了它的匠人。” 老人笑道:“公子所言甚是。奈何老夫亦是耄耋之年,无法携他入世,此剑若出,定引痴人无数。我逍遥半生,实在不想晚年风雨飘渺。” 我肃然起敬,将剑送入鞘中道:“此剑难得,主人更难得。先生之忧,确实无奈。在下于俗世中颇有人脉,武林豪杰也认知一二,待我下山寻得正直义气之人来与先生取剑,可否?” 老人笑道:“你也觉得此剑可惜?”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当朝皇室,浑噩三十年,一事无成。虽享尽人世繁华,却未尽一事,将来百年之后,魂归尘土,无人记得,于这世间,仿佛一匆匆过客,从未降生。此剑与我同病相怜,怎会不可惜。” “是了。”老人笑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我一惊,一时犹豫。 老人家看出了我的犹豫,说道:“你既上得此山,又与我下棋良久,足见有勇有谋。你虽是皇亲国戚,阅尽红尘,却也绝非骄奢淫逸之徒。此剑的难,你看得清,若是它在你手里,你定能善待它。此剑与你有缘,不可再多心眼。我让你拜我为师,是为护这剑周全。你可愿意。” 当时我只犹豫片刻,便应承了下来。因为我脑海里闪过的,是回山下后百无聊赖的日子。我自幼习武,却不曾拜师高人,又有如此名剑伴身,我的人生,一下子有了乐趣。 我天资不高,两年才习得全部招数,其中精华,并未通晓。师父逝世后,我才得知他便是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刀棍双绝李一同。当时一度有下山的想法,但是转念一想,我无故失踪,山下的府邸大概也散了吧,因为没人会去在意一个不干系的老王爷。 于是我暗下决心,等参悟完师父所授绝学再下山。五年后,我才算精通,却没了下山的想法。因为这山上成了我的乐趣,虎狼走兽都听我使唤,山间果实泉水取之不尽,如神仙一般逍遥自在。我的人生开始有了意义,我要守护这把剑,直到将来有一个人带他下山。 直到我花甲之年,重行来到了山上。当时我看他一身将军打扮,一问才知山下早已四处硝烟,旌旗漫天。他苦于无力报国,想于虎狼山寻死,却不料一路上虎狼躲避,直到上了山。 我轻叹世事无常,将杀神剑取出,告诉他我的身世。我让他惜命一搏,为了千家,也为了这把剑。重行下山后,重振旗鼓,带着这把剑在满是冤魂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并不时给我来信汇报战况,称这把剑是战神之剑,无人可挡。 奈何之后重行被猜忌,三日内兵权连削三级。他又回到了最初上虎狼山时的那个样子,眼神无光,空有杀气。他把剑送回了我这里,连带着襁褓中的你。 重行慨叹时运不济,无力回天,辜负了此剑。此剑虽在战场名声大噪,却是跟错了主人。我问他还要回去吗?重行坚持要回去,他要用自己的热血,唤醒千家的骨气。 可惜,未能如愿。 千少游看了看手中的这把杀神,寒光熠熠,至到他手中,已经很少入鞘,磨练许久,剑气比之原先,有过之而无不及。 千袦老人道:“我不知道这把剑会如何去完成它的使命。高僧说它是地狱之剑,开鞘必饮血;师父说它是藏锋之剑,立世必开鞘;你父亲说它是战神之剑,所向披靡。我耽误了它三十年,用二十年呕心沥血给它培养了一个主人。将来它可能成为复国的王霸之剑,但这过程并不容易。因此,剑在人在,人亡剑亡,你切莫大意辜负了此剑,遗憾终生。” 第12章 试剑 肖石峰一行人行至太清山上九玄门前,现任掌门玄明早已率一干晚辈弟子立于山门迎接。 肖石峰与其寒暄两句,便直入后山去寻玄清真人。山路道上,早有玄清安排一小道童静候引领,领至其座前,方才退下。 肖石峰见玄清静坐于高崖之上,对着前方的万丈深渊闭关悟道,便也盘坐下去,不敢惊扰。 慕容起三人又待了三天,见龙应天未曾邀约,出行又有人影随,虽非软禁,却也不得自由,难免心生猜忌。 这日三人坐于院内商论此事,七师弟王德平日性子最耿直,言道:“师兄,这龙应天如此待客,怕是要将咱们软禁起来为难师父。” 五师弟张良友笑道:“七师弟可不要乱说。我们九玄与他龙虎盟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次武林大会也没有让他们难堪,何来软禁为难一说。若是真要软禁,这几天我们还能天天到城内闲逛吗?” 王德言道:“可是师兄,既然没有软禁,咱们也够意思了,为何不走?” 慕容起给这两师弟各自斟了一杯茶,言道:“七师弟不要着急,我们礼尽于此,答应龙盟主的三日期限将至,明天再走,他定不能再有挽留。” “师兄你这一套一套的,咱们跟他客气啥。”王德有点不服。 慕容起倒很冷静:“我们是九玄门的代表,也算是南部武林的表率。贺掌门武林大会这么一闹,南北武林已现不和。此番他龙应天要尽地主之谊,我们若是当天便走,只怕消息传到武林同道耳朵,会有误解。龙应天无非是想显现和睦,让南部武林不会听风起浪,我们陪他几日,又有何妨。” 一番话下来王德已听懂一二,张良友也道:“话说回来,我们师父和空净佛寺都与世无争,以这龙虎盟现在的规模,还真担得起维护武林安宁的重任。之所以一些同仁对龙虎盟有偏见,多半是因为这里面有些怪人,从而带来一些不好的传闻。”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了敲门声,得到慕容起等人的允许后,龙应天方才打开虚掩的门踏入院内。 只见龙应天满脸堆笑,双手抱拳道:“不知几位贤侄对近几日的吃食住行还算满意?” “龙盟主客气了。”慕容起回礼道:“这几日的款待,我们不胜感激。” “龙盟主,我们明天就要走了。”王德快人快语,龙应天倒也不再强留:“好好,等明天我再摆一桌宴席送别几位贤侄可好。” “这个,就不必麻烦了。”慕容起原本想明早便走,龙应天却道:“那可不行,几位是稀客,也许这一去,便再也无法相见。待明日午后再走不迟。而且前些日子在下说要比剑,还得劳烦贤侄指点一二。” “指点可不敢当。”慕容起谦虚道:“龙盟主你……” 话未说完,龙应天当即打断:“不是我要与你比剑,我向来不喜用剑,是他们二人要与你比剑。”龙应天说完,回身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龙小缘和杨风,两人手中的剑已经换成了两柄利剑。只是龙小缘爱慕慕容起,不敢靠得太近,心内激动,竟也未踏入院内一步。连带杨风,也被叫停。 慕容起三人此刻那是一头雾水。龙应天继而道:“小女平日好剑,刚与杨风贤侄练成一套剑法,苦于无人指点一二。贤侄素来有小剑圣的名号,小女也倾慕已久,但有一试,了其心愿,何妨?” 慕容起明白了:“不妨,龙盟主客气了。” “那,这就开始吧。”龙应天及张良友三人均自觉站到了一侧。 龙小缘紧张地往前踏了两步,弯腰道:“请……请赐教。” 慕容起举起佩剑,作出了请的手势。 杨风自觉无趣,见龙小缘这副德性,摇了摇头,暗自道:不可救药。突然与龙应天四目对视,龙应天一脸严厉,暗示杨风要进攻了。 “得罪了。”杨风潇洒地举起利剑,近几日与龙小缘练这剑法确实如同打开了另一扇门,颠覆了他以前对于剑术的认知。 降龙伏虎剑法可不必义父教给自己的神龙斩法来得霸道,但是招式却更加灵活多变。杨风剑拖于地,到位便金步直击慕容起正胸前。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人是个高手,不可能受伤。 果不其然,慕容起脚步都不动,只是将持剑的右手往杨风剑身一靠,杨风便感到一阵劲力锁住全身,不得再近一步。慕容起一发力,杨风整个人举着利剑后退数步。 退至龙小缘身旁,杨风道:“我说大小姐,你还打不打了。” 龙小缘这才回过神来,痴痴地看向慕容起,慕容起依旧一个请的手势。 “那就得罪了。”龙小缘异常温柔,话刚说完,杨风又冲了上去,再被击退时,龙小缘拖住了他:“看你毛躁的,你是伏狗吧。”杨风刚想反驳,龙小缘便刺了过去,慕容起依旧不动地站在那里,左右格挡,任凭龙小缘招式花俏,他自不乱。 让慕容起往后撤一步的,是接下来杨风从龙小缘腰间刺出的那一剑,这一剑让慕容起不得不撤步躲避。 “上!”杨风一把拉起了龙小缘,龙小缘于半空翻腾了个身子,杨风从正面攻击,慕容起提剑格挡,龙小缘早已空降而下,却刺了个空。 只见那慕容起轻身一避,便躲过了他两的这一配合。 杨风暗自叫好,心想:他未曾把剑,只是施展脚步便能轻松躲过两人的合击,这等风度,超然脱俗。 耳旁突听一阵风声,慕容起手中的剑筒竟抡了起来。龙小缘挡在杨风身前接了一剑,此剑慕容起并未用力道,趁其下腹空虚,杨风急剑出手,攻其不备。 哪知修为太浅,慕容起果断放弃了定住龙小缘的那一招,取剑鞘挡住了杨风的剑尖,龙小缘得脱一剑要砍在慕容起肩膀,慕容起施展步法,竟绕到了杨风身后,一把提起杨风的后背衣领将其送到离门近处,自己隔在了龙小缘与杨风中间。 两人都往中间刺时,慕容起只是微微向前一步,便走出了范围,转过身去左手压在了龙小缘刺过来的剑身上,利剑受力下行,又贴在了杨风刺过来的剑身上,两人此刻竟又进不得半步,只能干干看着。 “果然英雄出少年,好功夫。”龙应天称赞,慕容起这才收力。 龙小缘脸上早已一阵红晕:“慕容师兄真厉害。” 杨风暗自骂道:这个痴女子。 龙应天上前问道:“此剑法如何。” 慕容起答:“此剑法巧妙,在于两人为阵,攻一人于两难以制胜。只是缘师妹和这杨风兄对此剑法不熟,进攻有进无退,无防后背是大忌。” 龙应天:“贤侄所言不假。他们缺乏实战,尤其是面对内力远胜于他们的高手时,单靠剑法招式无疑以卵击石。此剑法当退大于进,以退为进,固守阵地,方是其道。” “龙盟主所言甚是。”慕容起道:“不过此剑法也算是奇特,加以修炼,能堪大用。” 龙应天却不赞同:“行走武林靠的还应是高深武学,此剑法修炼简单,非大材。慕容贤侄也是用剑高手,不如现在指点他们几招。待到日落,我等再一行进餐,可好。”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慕容起答应了下来。 第13章 前夜 龙虎盟修罗殿。 修罗殿专养杀手,殿内也是阴森非常。 大殿正中墙壁上,一只青铜狮头尤其醒目。三儿坐在大殿正中的红木椅上,静静地等着殷离愁的到来。 大殿正门一下子被阵风吹开了,殷离愁进了大殿后才摘下面罩,身旁还有另一个戴着面罩的人。 三儿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右手食指及中指不停地敲打着扶手,显然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三儿,别来无恙。”殷离愁看向三儿,满脸精神。 “殷殿主说笑了。”三儿不以为然,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殷离愁身旁的面具男子身上。 殷离愁也算明白人,伸手便将蒙面男子的面具摘下,此人便是武林大会时被贺震南抓走的修罗殿老六猎鹰。 修罗殿七人自幼相识,感情深厚,亲如兄弟。他们虽然只是杀手,却也有感情,自猎鹰被抓走以来,铁面阎罗三儿更是寝食难安,因为他知道,猎鹰被加上的那些谋杀朝廷命官的罪都是死罪。 可偏偏有人高诉他六弟没事,而且还能保他出来。 今天都成真了。 “三哥。”猎鹰从鬼门关上刚走出来,脸上有些憔悴。 三儿强忍喜悦,目光早已对上了殷离愁,因为殷离愁的条件很大,而他已被说服。 “那么,张殿主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殷离愁再次确定双方的关系。 正在这话刚说完时,殷离愁就感到了背后发凉。殿外无尽的漆黑中,老四断魂刀陈匡倒提着他的牛头大砍刀杀气满脸杀气的向殿内走来。 殷离愁倒也不惧,看向了三儿道:“怎么,修罗殿想翻脸不认人?” 陈匡冷冷道:“背信弃义的事,你还说另请高明吧。” 这陈匡面庞宽大,一头弯曲长发,性格极其豪爽,平日也最为忠义。如今六弟已被安然救出,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与其背主,不如失信于人,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殷离愁掉转过头,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怎么,你们还当龙应天是你们主子?如果他把你们当人,那日在武林大会上,就不会见死不救,老六所做的事,可都是他指使的,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这样的主子,你们还愿意给他当狗?” “如此说来,你也不过一小人。”陈匡不再忍让,砍刀划在地面,火星四溅,他早已对殷离愁起了杀意。 不料身后出现了两把飞镖,陈匡提刀挡下,却是修罗殿老二瞎子。 “二哥。”陈匡眯起眼缝,杀意更甚。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老五蝠公也来了:“老四,你可别乱来。” 陈匡不以为意,又奔向了殷离愁。他这次可没做身后的防范,他料想老五和老二不敢偷袭他,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的决定,这个人就是修罗殿老大莫明。就连三儿,此刻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陈匡的刀最终还是撞在了莫明的落月剑上,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挡在身前的大哥莫明,心中早已绝望,他知道今天自己孤身一人,根本没了扭转局面的胜算。 两人兵器贴着兵器,在大殿上打了起来。五十余招后,莫明渐渐占了上风,一剑突入陈匡脖子左侧,他刚要提到横劈,还是败在了速度上。陈匡早已泣不成声:“大哥。” 莫明冷冷道:“你和七弟一块待一阵吧。” 原来殷离愁在任虎死后,一直有取龙应天而代之的想法。武林大会前,他找到了肖天途,因为他很清楚,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肖天途早就想除掉龙应天这一只盘踞在王朝北方的猛虎,于是就给殷离愁指了条明路。这条明路与之前殷离愁计划的鼓动龙应天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招来杀身之祸的初衷相悖,肖天途鼓动了殷离愁造反。 殷离愁也很清楚,龙虎盟毕竟是一众乌合,只要有能力,谁做盟主都一样,前提是龙应天必须消失。但是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单单龙应天的嫡系亲信修罗殿,就高手云集,自己若是造反龙应天,必然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能还会赔上性命。 为此,肖天途给了他一个承诺,那就是在武林大会上抓走修罗殿老六,并且干扰龙应天的武林盟主之位。这样一来,让殷离愁有了和修罗殿谈判的筹码,二来也让龙应天在龙虎盟内部人士的心中不再有绝对的威严。 果然如他们所料,武林大会当天龙应天顾及到了朝廷的势力,这才弃车保帅,忍辱负重。 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修罗殿的这些人,也为殷离愁与他们的联合提供了帮助。殷离愁承诺以后修罗殿地位不变,且独立于龙虎盟其他分殿。杀手原本就冷血无情,仅有的感情也是十分脆弱的,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因此,殷离愁成功了。 莫明的表态,最终让修罗殿走上了龙应天的对立面。 龙虎盟面临着一场异变,除了这几个人,其他人都是墙头草,不足为虑。 慕容起三人下午刚离开龙虎盟进入太平城,就遇到了热心的店家邀他们留宿一晚。 原来龙应天早已命人付过钱,只让小二在店外等候三个提剑的年轻道人,让他们于夜晚留宿于此。 盛情不好相推,原本也想找家客栈住下的三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都躺下后,门外突然有人射入一支飞镖,陷在了慕容起的床沿处。三人本是武林中人,稍有风吹草动,便都清醒了起来,王德和张良友提剑想去追这个擅闯者,却被慕容起叫回了。 “你们看。”慕容起表情凝重地将飞镖上地书信拿给了两个师弟。 王德大眼圆睁,信上只写着短短十个字:明日大难,务必解救小女。 “大师兄,这……”王德一头雾水。 “五师弟你怎么看。” “小女……此人是……龙应天?”张良友素来机警过人,这个猜测和慕容起地猜测一样,他微微点头道:“龙虎盟有大事了。” “龙应天在龙虎盟说一不二,怎么可能。” 慕容起这才想起了龙应天撇下一代宗师的威严强留他们三人的所作所为,但是既然有难,仿佛这一切又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强调救龙小缘,难道是他遇到了强大地对手,极不可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是没有。 “大师兄,恐怕有诈。”张良友一句话把慕容起从思索中拉了出来。 慕容起也算是个极其聪明地人,但是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龙应天是碰到了什么事。但是信中字句,字字真切,又让他不得不遵守。 想到这里,慕容起也顾不了太多,对着两个师弟道:“今晚我潜入龙虎盟,你们在外面接应,明日若无动静,我们再一同回去。” 第14章 干戈起塞北 第二日,天未亮,龙虎盟内,一个个臂缠红巾的黑衣人正从地上及屋檐处相互汇集,一把把明亮的尖刀成了龙虎盟的夜景。 龙小缘正在梦乡,房门便被一把推开了,屋内侍女怒喊道:“大胆,居然敢擅闯大小姐闺房!” 当看到蒙面人是龙应天后,屋内的人都惊呆了。 龙小缘也被惊醒,从龙应天虚弱的表情上看,她知道出事了,小声地喊着爹爹。 龙应天二话不说,让龙小缘换上了黑衣:“缘儿,殷离愁反了,所有人都反了,爹爹独木难支,现在先救你出去。” 屋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接着七八个龙虎盟的小喽啰倒在了门口处。一个黑衣人提着沾着鲜血的刀走了进来道:“盟主快走,人已经追上来了。”这些黑衣人,便是龙应天眷养的死士,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龙应天中毒后,便是在这些黑衣人的保护下杀出来的。 龙应天拉着龙小缘的手便往屋外走,屋外已经灯火通明,到处是喊杀声,两方人马正在交战。 “盟主别跑了,你的人顶不了多久。”肃乱中,张三儿已经杀到,背后跟着几十个手下,堵住了龙应天的去路。 龙应天一见这个叛徒,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运力上前,张三儿知道龙应天中了剧毒,也不躲避,上前硬是接了一掌。这一掌下去,张三儿暗叫不好,龙应天果然内力深厚,劲力十足,他顿感右手发麻,早已跌倒在地,再起来时,已然运不了气,腹血涌上了喉咙,直接吐了出来。 周围人素知龙应天武功高强,想不到中了毒还是如此,又看到张三儿这般下场,竟都不敢靠前,龙应天等人趁势杀了出去。 另一边,杨风听见院外吵闹,刚打开门,便看到了叶千红。一想到赤炼堂,他就心慌,眼前这个女人,恶毒无疑。叶千红声音倒是极其温柔:“杨兄弟,这是要上哪儿去?” 杨风见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又睡意朦胧,也不假思索地道:“外面这么吵,我出去看看。” “别,杨风兄弟。”叶千红玉手拦在了杨风的胸前:“门外可不太平,你身份特殊,可不要参与进来,伤了自己。” “不太平?”杨风笑道:“姐姐你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叶千红道:“不太平的意思,就是你出去,八成是个死。”四眼对视,杨风竟冷得发慌,这女人的眼神真的能够杀人,故而也清醒了大半。但是转身一想,这叶千红大半夜的,平白无故出现在自己院外干嘛?一阵倦意袭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杨风踏入院内,关上了门,想再去睡个回笼觉。 突然,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口鼻,杨风一惊,一听声音却是慕容起:“杨风兄弟,我在给你趋药,你耐心等待片刻。” 见慕容起说话小声,杨风也小声了起来:“趋什么药?还有,你不是走了吗?” “你刚才被叶千红下了瞌睡药,我已经用内力帮你溶解了。”慕容起道:“你听我说,现在龙虎盟大乱,龙应天正在被追杀。我两都是局外人,身份特殊,我们出去的话很容易,但是我们不能硬碰硬,过了叶千红这关,就没人敢阻挡我们,你明白吗?” 杨风愣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慕容起这才放开了他,扭头指了指院门。 叶千红正偷偷地松口气,又听见了院门开的声音,心想:难道是药不灵了? 只见杨风嬉皮笑脸地走了出来道:“叶姐姐,有点吵我实在睡不着。” “你……”叶千红举起右手便要抽杨风,杨风嬉笑道:“叶姐姐有话好好说,别动粗啊。” 叶千红道:“要不是看在肖天途的面子上,你早被我千刀万剐了。” “瞧你说的。”杨风耍起了嘴皮子,就要走向前,叶千红又伸手将他拦下:“干嘛,还想出去?” “出去不出去,真不是我说了算。”杨风诡异地一笑,叶千红一不留神,只看见一个白影从院内杀出,两三下就将叶千红顶住了穴道。 叶千红动弹不得,杨风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慕容起道:“你不用费力气了,九玄门的混元指功可不是寻常点穴手法。” 四周喽罗刚想围上来,杨风就叉腰上前道:“怎么着,我乃肖天途肖大将军义子,他是九玄门玄清真人关门大弟子慕容起,你们都得罪得起吗?”一众小喽罗你看我,我看你,叶千红也动弹不得,一下子群龙无首,又想到龙应天都不敢动杨风,何况是他们?于是都知趣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慕容起上前就牵起杨风的手:“走!” 龙应天携龙小缘及一众死士一路拼杀,待要杀出龙虎盟正大门,却被殷离愁带着人马拦住了去路。殷离愁两边站在其他殿主,莫明及蝠公等四大杀手则立于墙沿之上,挡住了龙应天的退路。 龙应天审视四周,已被围得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殷离愁小人得志,满脸自负:“龙应天,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有今天!” “可惜我算错一步,没想到他们都投靠了你。”龙应天抬头环视了修罗殿众杀手:“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殷离愁笑得放荡了起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要造反了,还想将计就计引我上钩。可惜啊可惜,你的不仁不义终究害了你自己。” 龙小缘喊道:“殷老怪,以前我就看你不顺眼,奈何爹爹没有杀你,如今你这样,跟畜生有何区别?” “畜生?”殷离愁调笑道:“大小姐,你也不看看你爹爹背地里是如何披着人皮做事的,他畜生的事情做得可真不少。” “殷离愁,少废话,今天我龙应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拼死拉你垫背。” “你方才运功,毒气已入心脏,等下再运功,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殷离愁自信地说道:“等下你恐怕连接我十招的机会都没有。我这些手下,车轮战都能困死你们。” “让开,让开,我是肖天途义子,谁敢拦我!”身后围攻的殷离愁手下的后面一阵骚动,杨风敲打着拦路的小喽啰的脑袋一路拨开人群往龙应天的那里靠去。 说时迟那时快,墙沿上的莫明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他不知道杨风是敌是友,但现在他的出现就是一个变数。杨风眼前一阵剑光掠过,慕容起挡在了前面将方才冲下来的莫明格档开去。 杨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慕容起的保护下才走到了龙应天身旁。他朝龙小缘白了一下眼睛,上前对殷离愁说道:“我要是猜得没错,这次的事情,我义父对你的帮助功不可没。” 殷离愁没好色地道:“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你义父可没说要见你的活人。” 杨风听了摇了摇头,苦笑:“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义父。”他突然发难,剑未脱鞘便朝殷离愁赐去。 殷离愁知道他几斤几两,一出手便用掌心抵住了杨风的剑柄。 “龙小缘,还不动手!” 杨风这一喊,殷离愁这才注意到了龙小缘,龙小缘速度虽快,无奈反应过慢,劈下时,已经被殷离愁另一只手接住了。 殷离愁轻蔑地一笑,心想雕虫小技。 这时杨风也像疯子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疑惑,殷离愁也疑惑:“你笑什么?” “我笑你,见识少。”只见杨风左袖一阵抽动,露出了半把剑身。原来剑鞘里的剑只是平日练剑时的木剑罢了,真正的利剑已被杨风藏在了袖中。剑尖扫过,直逼殷离愁的喉咙,殷离愁赶忙放掉两人的剑向后躲掉杨风的剑芒。 “五师弟,动手!”慕容起大喊,龙虎盟的大门竟被早早埋伏在侧张良友和王德二人炸开了,现场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杨风一把将龙小缘拉到了自己的肩上,龙应天的死士也都回过身去奋力阻挡那些要冲上来的小喽啰。 莫明这边,慕容起一剑拦路,他也过不来。杨风和龙小缘使用降龙伏虎剑法缠住了殷离愁,张良友和王德二人则一人拦住老瞎,一人拦住蝠公。 杀手中,仅剩猎鹰有了空当。此时龙应天已没了还手的力气,四目相对,他看到的只有仇恨。 “去死吧!”猎鹰此人自幼孤僻,一次在龙虎盟后山擒虎断手后,龙应天便给他的右手安上了一副铁钩,教给了他铁钩杀人的招数,这才有了猎鹰这个名号。 龙应天刚想运力,却发现真的心力憔悴了,任凭如何行运,都感到力气不济,心脉受阻。 “休伤盟主!”大个从天而降,猎鹰一爪子刺入了他厚实的腹部。两人毕竟兄弟情深,猎鹰见状赶忙抽出,大个吃痛道:“六哥,对不住了。” 猎鹰硬接了大个一招开山拳,连退了数步。他还在惊讶,不知为何大个会挣脱牢笼被放出来。 大个转身就背起龙应天,声音憨厚,却满是力量:“盟主,俺大个在一日,你便好一日!”确定龙应天抱紧自己后,大个一阵嘶吼,朝大门口冲了过去。 第15章 一剑开生路 落月剑,冷血无情,剑光寒,月落时。 贤才剑,含蓄内敛,才极者,踏武道。 落月剑,剑身修长,是杀手第一名剑,但凡沾血,必见其骨。贤才剑,剑身精干,剑身短于普通利剑,剑柄又长于普通利剑,浑身铸炼,无一废铁。 两大当世名剑交手,但凡近者,难免被剑气所伤。莫明醉心于研究落月剑法,对于当今武林的事情并不了解。眼前这人的剑也非常剑,剑身虽短,却是锋芒毕露,招式相生,剑法上毫无破绽。 慕容起使的乃是九玄门绝学轮回无极剑法,其精妙处步踏八卦辅剑无极,剑招虽重复,步履却灵活多变,擅找人破绽,一击必杀。 两人都是当世年轻一辈的用剑高手,但是从两人过了五十余招后的表现来看,慕容起剑法更有回路,且其内力修为远比莫明高,莫明渐渐从刚开始的犀利进攻沦为了被动防守,最终被慕容起一个破剑后的拔山腿踢开了。 那边人群汹涌,大个连扔了好几个人依然冲不出去,杨风和龙小缘的降龙伏虎剑法面对一众小喽啰的围攻竟也不落下风,早将几十人刺倒在地,若不是龙小缘顾及虚弱的龙应天,他们两个想突出重围倒也容易。 殷离愁已经摆脱了杨风和龙小缘的纠缠,上前拦住了大个。身后更有猎鹰虎视眈眈,随时送上致命的一击。殷离愁武功虽高,但也不非优势明显,大个与之斗上三十余招,倒也不落下风。身后的猎鹰在击杀了几个死士后,终于瞧出了大个有点筋疲力尽的状态,此时虚弱的龙应天完全暴露在了大个的后背上,他若是上前给上致命的一击,龙应天不死也得身残。 然而,在他还未动手时,慕容起早已高高跃起,如天神下凡一般,分出八个幻影,又合到一处,一剑挥下,剑气滚滚,杀得在场的高手只能暂时自保,其他小喽啰不幸的则当场被剑气震得五脏六腑俱碎。 趁此机会,大个卯足了一口气,一下子冲了出去,身后杨风和龙小缘也且战且退,退出龙虎盟大门。 众人刚想追上去,慕容起早已到了大门口拦住众人去路,一剑当先,万夫难过。 张良友和王德也聚到了慕容起身边,三人同进退。 原来,当晚慕容起到龙虎盟后就发现了龙虎盟内人员大量调动的情况,当即回去找到张良友二人,让他们连夜下山去寻火药至大门口接应,这才有了这两个年轻道士炸药炸门的壮举。 尽管慕容起方才大显神通,龙虎盟众人却已经是杀红了眼,不买他的账,猎鹰第一个想冲上去,却被殷离愁拦下了:“贤侄好功夫,在下佩服。可是今天,这件事当朝大将军肖天途也有份,九玄门不是与朝廷同气连枝吗?” “出门在外,江湖中人自当行侠仗义,帮扶弱小。你们用下毒这种手段,还要伤害别人女儿,这样的事,不管不行。”慕容起没有放下剑的意思。 殷离愁道:“也罢,我就在这跟你耗着。”身后,莫明连同老瞎、追上来的铁门阎罗张三儿一起,跃过高墙,前去追杀龙应天等人。 慕容起见状,对两师弟道:“后方就交给你们了。” 两师弟明白,也跟了上去。 殷离愁碍于慕容起是九玄门大弟子又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不敢与之为敌。因此与其说是慕容起拖住了殷离愁的千军万马,不如说是殷离愁审时度势,让龙虎盟的三个顶级杀手去追杀龙应天,自己拖住慕容起,两全其美。 当然,慕容起号称小剑圣,是江湖武林年轻一辈的领头翘楚,剑法之强,怕是当今龙虎盟也无敌手。此时的双方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博弈,就看杨风他们能否摆脱这三个顶级杀手的追杀了。 杨风四人刚要下山,却发现山下杀气腾腾,已有一大队人马在此恭候多时。 大个对龙虎盟比较熟悉,大喊:“走后山!” “后山是悬崖。”龙小缘知道后山便无路了。 杨风情急之下也同意了走后山的路径:“无路总比死路好,路是人走出来的!” 这一耽搁,莫明三人早已追到身后。老瞎警惕地一转身,射出一排飞刀,拦住了张良友二人。 四人一路逃至后山悬崖上,果然无路可退。殷离愁没在这条路上设防,大概也清楚走上这条路就有来无回了。大个放下龙应天,上前道:“大哥,怎么你也这么糊涂!” 莫明冷冷道:“事已至此,当永除后患。” “七弟你让开,我们不想与你为敌。”铁面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底气仍然很足。 “你们若真想做这件大逆不道的事,那就先过了大个这一关!” “就为了这个女人?”莫明的眼神都能杀人,大个与龙小缘四目相对,龙小缘再清楚不过,而大个,则眼泛泪花。他是个粗人,配不上大小姐,但是也有喜欢大小姐的权利。龙应天一家都待他很好,他不想做一个叛徒,他要保护盟主,保护大小姐。 大个没有回应,而是等着接招。莫明和铁面也不说话了,两个杀手身上散发的杀意足以震慑人心。 杨风自幼聪慧,此情此景,也算看得透彻,他走到大个身边翻了个白眼道:“没想到你还有柔情的一面。” 大个却凶道:“臭小子,什么时候了还在耍嘴皮子。” “放心。”杨风上前踏了一步道:“我是肖天途义子,他们不敢拿我怎样。“杨风试探性地再向前踏了一步:”你们要想过去,先过了我这一关!”杨风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像极了大义凛然。 但是莫明接下来的一句话,足以让他绝望。 “不介意多一个死人。” 第16章 忠义两难全 杨风终是不敌,大个也独木难支,两人均被莫明打趴在地。 莫明提剑缓步上前,跨过杨风就朝着龙应天和龙小缘二人走去。龙小缘提起身旁佩剑,只一下,便被其挑落在地。 “盟主。”莫明冷冷道:“你可是从小教的我们,斩草要除根。” 龙小缘静静闭上眼睛,等待着莫明的杀戮。然而,龙应天突然睁开了眼睛,捡起地上的剑就将莫明的剑挡在了龙小缘的头上。 莫明一向冷峻,此时满脸不可思议。龙应天仿佛没病一般,一剑便将其隔开。 怒发冲冠,龙应天回光返照,将莫明打得节节败退。就在利剑即将刺入莫明额头时,身后张三儿一把抓住了龙应天的利剑,徒手如此,鲜血难免。莫明也回过神来,一剑刺入龙应天左胸。龙应天吃痛一直后退,莫明一直前逼,已经起了杀心。 龙应天弃剑双手抓住了落月剑,怒吼一声,将莫明连剑一把提起,用蛮力将剑拔了出来。莫明在半空翻了一个跟头,才回到地面。 龙应天捂着受伤的胸口道:“老七,带小姐走!” “是。”大个挣扎地爬了起来,龙小缘并不想走,直接被杨风点了穴道。龙小缘怒目对向杨风,杨风苦笑:“你就别添乱了。” 大个示意杨风将龙小缘抱起,背在了自己的后背。 “你也上来。”大个看向杨风。 “我?”杨风指了指自己,心存疑虑:“等……等下咱们怎么杀出去。” “上来后抓住我的脖子,要牢牢抓住,你负责保护大小姐的后背。” “什么?”杨风一头雾水。 铁面刚想上去阻止,便被莫明拦住了。龙应天怒道:“小子,你要是还这么拖沓,我先一掌毙了你!” 杨风顿时哑口无言,明明自己救了他们,关键时刻还这么无情。 龙应天虬目圆张,杨风没办法只得照做。一爬上去,这才发现不对,整个人压在了龙小缘的身后。龙小缘此刻不能动弹,眼神却是十分生气。杨风方才搂住了大个的脖子,方才要放手,大个骂道:“娘的一个年轻人这么磨叽。你不抓稳的,等下跳下去先死的也是你!” “跳……跳什么?” “啊……”大个一纵跳了下去,留下了杨风的一声惊叫。 龙应天眼前的实现早已模糊,踉跄了两下始终没站稳脚跟。莫明两人都知道龙应天的无量神功有何等威力,眼下他虽然中毒,但是情况究竟如何,无人知晓。此时若冒昧上前,说不定他会回光返照,找到破绽给自己致命一击。 “大哥。”张三儿正在等待莫明的答话。 莫明道:“龙应天已是穷途末路,等下你我二人合力,他定然招架不住。” 两人一剑一拳,左右行步,瞬间就冲到了龙应天两侧。此时的龙应天却早已没了还手之力,左手接住了莫明刺来的剑,右手却提不起来,被铁面一拳打在了右侧腹部,一下子退到了悬崖边。 龙应天只感觉喉咙一阵血腥,吐出了一口黑血。山下一些小喽啰也围了上来,龙应天冷笑道:“想不到老夫会有今日,你们记住,老夫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莫明和铁面缓过神来时,龙应天已经跳下了悬崖。 山崖下,大个将大地砸出了一个大坑。龙小缘安静地趴在大个身上,杨风则被冲击到了大个右侧。 原来方才跳下时,大个使用蛮力将利剑狠狠地刺入了悬崖壁,竟也将悬崖壁划了一道口子。彼时剑断,恰好有棵挂在崖上的小树,大个一脚踩断了这棵树,跳跃般直冲崖下。杨风在半空就已生无可恋,心里想的都是这人是个疯子。摔倒地面时,杨风被一阵冲击给撞倒了一侧,迷迷糊糊中,他才看清了眼前这一幕。 龙小缘瞪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杨风突然发现这个姑娘很美,迷迷糊糊中他微笑地招了招手,便又昏睡了过去。 铁面和莫明二人站到了悬崖边,向下望去,深不见底,静如死水。 山下,老瞎凭借暗器成功拖住了张良友和王德二人,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老瞎年轻时双眼被人用暗器所伤,忍痛才练出了一身听耳风的本领,其眼虽瞎,心如明镜。一手暗器绝活更是江湖少有,早年便是江湖第一杀手,收钱买命。直到太平十年,老瞎收人金银要刺杀叶千红,这才被龙应天降服,收入修罗殿。他也是修罗殿这七大杀手头头中唯二不是龙应天养大的,还有一个是蝠公。虽然其资历最老,却也只能屈居第二,因为第一的莫明才是杀手中的王者,传闻其落月剑是沾满八十一人鲜血才开的锋,冷血无情才是杀手的本质。 修罗殿实际老大是莫明,但是殿主却是铁面阎罗张三儿,这也是龙应天当年成立修罗殿做的决定。因为莫明平日少言寡语,除了接任务杀人再无别的生活。铁面也是龙应天看着长大的,虽然脸部畸形,却自幼聪慧,能堪大任。可惜的是,这些人,最终成了别人的屠刀,而这刀下亡魂却成了龙应天自己。可叹世事无常,养虎为患。 太清山后山,肖石峰起身行礼道:“听真人一席话,受益匪浅。” 玄清依旧独自盘坐面对悬崖:“陛下客气了,老朽有生之年幸得陛下看望,也算常人之洪福了。” 肖石峰欲言又止,玄清道:“时候不早了,陛下早点下山休息,门内弟子已经安排妥当。” 肖石峰轻声答了句是,便转过了身。缓慢地走了几步后,肖石峰又转了过身来:“真人……,你会帮我吗?” “江湖之事,老朽已不再过问。陛下若能爱民如子,勤政惜才,自有贵人相助,成万世太平。此即陛下所应遵循之事。” “真人不下山?”肖石峰再次问到。 “老朽年迈,行将就木,似水流年,再好不过。此去山高路远,还望陛下静心珍重。” 第17章 束发以明志 龙小缘因为有大个和杨风的保护,身体并无大碍,仅仅受到轻微震荡,待到穴道解开之后,也就能起身了。她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推大个,一个堂堂龙虎盟大小姐,自小不曾受过如此大难,大个也算是龙小缘在龙虎盟内为数不多的好哥们,自幼陪着自己长大。大个对龙小缘的感情很复杂,但他自认是一个粗鲁的人,只能深深地将感情埋在心底。而龙小缘对大个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兄长一样,虽然他算是手下,却有着特殊的亲情。 小姑娘那是泪如雨下,搞出的大动静也惊醒了昏睡过去的杨风。一泼水下去,杨风彻底惊醒了,挣扎地坐起身来,喃喃道:“怎么了,大小姐。” “我就知道你没事。”龙小缘带着哭腔骂道:“可你这个没良心的,不救救大个,自己倒先睡起觉来……” “……”杨风一时语塞,如此震荡,常人怎么可能守受得了,要不是习武之人多数身体比常人硬朗,早就五脏六腑具碎了。本来身体就虚弱,被龙小缘这么狠很地浇了一脸,难免有点生气。但是一看到眼前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此时雨打梨花,脑海里又回忆起了昨日的经历,不由得心疼起来。 杨风望了望大个,一整个人偌大的身躯静静地趴在地上,地上已被砸出一个人形大洞来。他又望了望龙小缘,显然她做了很多措施了,但都没有成效,此时瘫坐在地,想必也已筋疲力尽了:“不如埋了吧。”杨风这一句轻微的试探,龙小缘一下子抽出袖中的短剑:“如果他要埋了,你也得陪葬。” “哎呀大小姐。”杨风无奈地摇头,指了指上方道:“你也不看看那里多高,人冲下来,就算是轻功盖世,恐怕也成残疾人了,何况他是凭一股蛮近冲下来的,怕是早没了。” 男人总是理性的,龙小缘却不管这么多:“我再命令你一次,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龙小缘眼露凶光,竟把杨风吓了一跳,心里暗自揣摩起利弊来:“眼下就龙小缘还生龙活虎的,这个大小姐平日也被宠坏了,还真的没有啥事是干不出来的,如果不救活大个,自己心地善良只能是陪葬的份。 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发毛,心想世间怎会有这等疯子。 杨风勉强站了起来,缓步围着大个转了两圈,不断摇头,最后停在了大个的头上:“只能这样了。” 龙小缘眼前一亮:“怎样?” “我以真气灌入其脑髓,刺激他的血脉,活不活,就靠造化了。” “你……你是想补刀吗?”龙小缘听完脸色又变了:“你这样会震碎他的脑子的!” “那你说怎样?”杨风无奈地看了看龙小缘。 “我……”龙小缘该试的都试过了,什么拳打脚踢,泼冷水,大个都宛若一座大山,岿然不动。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杨风这时倒十分冷静。 龙小缘放下了手中的短剑,直勾勾地看着杨风。见她没有答话,杨风知道龙小缘是默认了。待要发力,却突觉胸部一阵疼痛,杨风大叫一声,又倒下了,不停地呻吟,原来这一次,是真的伤到内脏了,连运功也使不上力气来。龙小缘见此情景关系地站了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没有动一步。杨风吃力地又坐了起来道:“我也无能为力了,还是就地埋了吧。” “你……”龙小缘正要拔剑,突然听见脸朝下的大个用虚弱的声音道:“水,水。” “大个你醒了!”龙小缘顿时来了精神,跑过去使劲摇起了大个。 杨风赶忙道:“得得,你赶紧去弄点水回来。” 龙小缘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舀水去了。 水一拿来,两人才发现了问题,大个脸朝下,根本没办法喝水。 杨风道:“老兄,水来了,起来喝两口?” “好。”大个虚弱的声音传出,令杨风目瞪口呆,原来还是清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围大地一阵颤动,大个整个人爬了起来,龙小缘尖叫一声把水打翻了。大个的脸已经变形,脸上全是红土。 大个似笑非笑地叫道:“大小姐,”说完又倒了下去。 杨风兀自摸了摸额头道:“你这个大小姐,哎。还是我去吧。”说罢艰难起身,去打水去了。 水拿回来了,龙小缘一股脑全给大个灌了下去。眼瞅着天黑了,龙小缘特地去打了两只兔子回来烤,大个休息了半天,一下子被这香味弄醒了,突然坐起道:“好……好香。” “大个!”龙小缘欣喜若狂,放下手中正在烧的兔子,一下子扑到了大个怀里。大个傻愣愣地道:“大小姐,我饿了。” 龙小缘手忙脚乱,看见杨风手中还在烤的兔子,便一把夺了过去,拿给大个囫囵起来。 杨风脸色一阵黑青:“还没熟呢。” 大个却大口地吃着,边吃边道:“香。” 龙小缘赶忙拿起另一只道:“这只也给你,我们都吃了。” 杨风轻声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没熟,大个依然吃得很开心。 龙小缘这才坐回原地,满意地看着大个吃着兔肉,但是由于大个的脸已经变形了,给人一种吓人的感觉。 杨风刚躺下休息,身上突然被一个东西砸中,起身后才发现是龙小缘的短刀:“把你的衣服剪一段给他蒙面用。” 杨风看了看龙小缘,又看了看天真无邪的大个,只好照做了。 虽然都筋疲力尽,可这一晚却睡得格外香甜。三人都没事,也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天刚亮,杨风就被龙小缘捡回来的果子砸醒了。眼前已经没了大小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的龙小缘,杨风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又少了一块,已经被龙小缘割去束头发了。由于龙小缘穿的是白寝衣,不仔细看,倒也像个公子哥。 见龙小缘这身打扮,杨风不禁失笑:“你这打扮不错。” 龙小缘却没了平日的神气,静静看着杨风道:“早上我在不远处的河边碰到了这两个前来捕鱼的农民。这里离村庄不远,让他带你先回太平城。”杨风顺着龙小缘的眼神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坐着两个老农民聊得正欢。 杨风一下子坐了起来道:“那你呢?你可别做傻事还回龙虎盟。” “我没那么傻。”龙小缘倔强地说道:“我要南下学武,到时候再回来报仇。” “也是,北方都是龙虎盟的人。”杨风吃完了果子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道:“那我们走吧。” “你跟那人走吧,我们跟另一个走郊区。” “这……那我们在哪里会合?” “最好不见。”龙小缘说完转身便走,大个也跟了上去。 杨风后脚跟着走了几步,龙小缘猛地转过身来,短剑已经出鞘:“这次恐怕你义父也有份,账以后一块算!你再近一步,我就先杀了你!” 第18章 女贼盗玉 太平城内,德胜街。 德胜街是太平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道路两边各种店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这里活动的,一大半是市井百姓,一部分是官员子弟,还有一小部分江湖人士。 一个头戴斗笠的剑客缓步行走在德胜街街道上,此人面色白净,身材苗条,竟有些许女儿模样。这个剑客边走边四处观望,似乎在寻找一个人。待要走出太平城南门时,一行镖客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逢人便推,十分霸道。 剑客紧皱眉头,待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后,也悄悄跟了上去。 这些镖客共六人,个个凶神恶煞,不仔细看,那就是一群地痞流氓。领头的外号独眼龙,腰缠两把小斧头,他们押的镖,就在他肩上挂着。 其他五人,两人带刀,一人使流星锤,另外两个分别使鞭和使匕首。 一番查看,剑客确定了这六人就是天下第一镖局泰安镖局的泰山六煞。 虽然在江湖武林中,镖局不比寻常门派入得了众人的法眼,但是唯独这第一镖局泰安镖局还有点东西。其头头独眼龙刘大发在太平六年便斧劈泰山一十八户镖局,大肆聚拢江湖草莽,整合十八户镖局各户资源,自立这泰安镖局,一夜成名。 镖局向来只为财,不像江湖门派有师承师兄弟之分,镖局中人也不似武林人士毕生追求极致武学,他们更多是为了生活。 天下四大镖局皆在南部,除了泰安镖局,还有三河镖局、铁牛镖局及青石镖局,虽然还有许多小镖局,但是大生意基本都被这几个镖局垄断,至于泰安镖局,更是因为没有失过镖而备受主顾青睐。 这次泰安镖局押的镖,乃是一块天然的白霜玉,主顾便是塞北总督齐威远。据闻齐威远的长子在一次和北蛮交战中不幸中了毒箭,毒气攻心,唯有这天然的白霜玉能护住心脉,保全性命。然而就在此前,塞北总督府接到密报,说江湖第一女贼唐小小有意盗取白霜玉。齐威远这才派了这个剑客前来暗中保护,要人赃并获。 行至醉梦楼,刘大发道:“哥几个,这可是天下第一酒楼。咱们第一镖局今天就在这醉梦楼先吃一顿,吃饱喝足了再去见齐总督,你们意下如何?” “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刘大发爽朗一笑,众人便一头钻了进去。 一进去,刘大发便嚷嚷道:“小二,把你们这店的特色都给爷上齐喽,等下重重有赏。” “好咧,您先请坐。”刚好有一桌客人吃完离桌,店小二麻利地收拾了下桌子,便招呼刘大发六人坐下了。 剑客也走了进去,假装也要吃饭。店小二便让他去了楼上包间,因为店内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已经座无虚席。 刘大发六人对上来的美食佳肴是赞不绝口,吃得正欢时,突然进来一年轻女子闹事。原来这年轻女子也是来吃饭的,不满已经没有了位置,跟小二大声辩论道:“让我一个人去坐包间,你们敲诈吗?” 店小二陪笑道:“这位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您明天再来?” “明天我就要走了,哪有时间来!”这个女子的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到了。剑客正坐在楼上包间喝酒,听见这声音,立马放下了酒杯,静静地等着。 店小二这时已经是左右为难了:“要不,我们送您一只烧鸡,您带走吃?” “吃什么吃,我要的是氛围!”这年轻女子好像就是来闹事的,一甩手便径直走向了刘大发这一桌,顺手拿起他们点的酒就喝了起来,一股脑,一壶酒全下肚了。 “哎呀呀,我说这位小姐,您这是干嘛?”店小二赶忙过来陪礼道:“几位爷,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叫后厨再给您备几壶酒。”说完要硬拉着年轻女子离开。 拿锤的王霸图道:“别,好爽快的女子!小二你再去叫后厨多烧几道菜,多备几壶酒来。” 使鞭的吴顶道:“二哥,来者不明,还是……” 刘大发笑道:“六弟,你二哥喜欢,就让他开心下好了。”说完看向了这名年轻女子道:“小姐,不如坐我们这里吃喝,我们付钱就是了。” “也好。”这女子倒也爽快,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王霸图一向好色,见这女子长得俊俏,马上给她倒上了一杯问道:“小娘子哪里人?” 这年轻女子道:“我是金陵人氏,来太平城玩的,明天就要走了。” “可惜可惜。”王霸图道:“这太平城不过繁华一景,哪有塞北的大漠孤烟好看。我等一行人正要去塞北,姑娘若不嫌弃,可一同随行,也有个照应。” 年轻女子点头道:“嗯,我其实本来也打算去塞北看看那里的风光的,无奈孤身一人,又听人说那里经常在打仗,所以就没有去了。” “那正好。”王霸图已经眉飞色舞了:“我们吃完一同前去,我泰安镖局王霸图就给姑娘当牛当马伺候左右,可否?”王霸图说着说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已经摸到了年轻女子放在桌上的左手上。 “泰安镖局?你们说的是那天下第一镖局?”年轻女子问到。 “如假包换。”刘大发一脸自豪。 “那你就是独眼龙刘大发咯。”年轻女子站了起来,王霸图有点舍不得:“姑娘你别走啊。” 年轻女子拿着酒杯走到了刘大发身后道:“久闻刘大老板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先饮为尽。”说完便一口喝下。 刘大发也赶忙倒了一杯:“原来姑娘也是江湖中人,我刘某人陪一杯就是了。” “姑娘,我可是泰安镖局二当家王霸图啊。”王霸图着急了。 那年轻姑娘却不作理会,突然往前靠住了刘大发道:“小女子仰慕英雄已久,不知能否再喝一杯。” 王霸图更着急了:“姑娘,姑娘,你这是干嘛,我们大哥有主了。” 这一举动早让刘大发也起了色心,连打哈哈:“好好,我再喝一杯。” 刘大发喝完后,还不忘扭头倒下酒杯让这年轻女子看出一滴不剩。 此时那年轻女子早已后退了一步,双手背腰,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妩媚:“天下第一镖局不够如此,我走了,再见。” 年轻女子跑了出去,刘大发站起来摸了摸放置白霜玉的包袱,上面居然破了一个洞。 吴顶一拍桌子道:“坏事了!”六人才全部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追了出去。刚出门口,楼上便跳下了那个剑客。 六人一惊,纷纷紧了紧武器,那剑客轻蔑道:“一群饭桶!” 第19章 漫天剑雨 年轻女子跑至城外河边,见没人追来,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她是盗圣的女儿唐小小,自幼练习轻功,盗圣死后,唐小小子承父业,江湖上除了贼王易文通外,就属她唐小小的轻功独步天下。当然这些都只是在以往盗圣的水平上推测的,但是从唐小小盗出的名号“神女夜行,魅影销魂”来看,轻功绝不是泛泛之辈所能企及的。 河边,一个木筏,一个披着素衣的老者正躬着身子撑着船,唐小小一见立马兴奋了起来:“船家,可有渡河?” 敢说万却发现不对劲,旁边不远处一棵树前,一个老头被人点了穴道呆坐在那里。 只见那个船家褪去素衣,着一袭白衣,杆子也扔上了岸,转过身来笑道:“渡什么河,你还得跟我去塞北一趟。” “你……”唐小小知道来者不善,刚要往回跑,对方的斗笠已经飞了过来,唐小小向上一个翻腾,斗笠又回到了那人手中。这人,便是方才醉梦楼里的那个剑客。 那剑客也上了岸,轻描淡写道:“你来太平城偷这白霜玉,也不先打听一下路况,有近路你不走,偏偏要走大路。” 唐小小往后悄悄退了几步道:“以前一直在江南混,哪里来过北方。不过你也聪明,想必等我多时了。” “也就一会儿。”这剑客倒是成竹在胸,朝唐小小伸出了手:“拿出来吧。” “拿什么?”唐小小紧了紧腰部:“要不是本姑娘刚才偷懒了一下,怎么可能会让你遇到。有本事,你过来抢。”唐小小说完,立马施展轻功,朝附近竹林飞去。 这剑客也不示弱,追了上去。 追至密林深处,突然前方射出几支飞镖,这剑客轻轻抬剑一挥,这几支飞镖便四下散开了。 “你再追我,我就不客气了。”竹林中传来了唐小小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就只会使暗器吗?”剑客停下了脚步,他知道唐小小想摆脱他。 “轻功独步武林,不使暗器难道跟你比剑?” 剑客冷笑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剑,这是一把做工十分精巧的剑,剑鞘倒与寻常名剑剑鞘无异,但是剑上刻着百花纹路,倒也奇特。 “你要知道,剑用好了,可比你那逃命的功夫强多了。”剑客道。 唐小小不服道:“得了吧,你又不是剑圣。现在连我在哪颗竹子上你都找不到。” “你看我这招比剑圣如何?”剑客腾空跃起,一剑劈下,竹叶纷飞,这一剑下去竟化成无数剑气,灌满四周。不远处唐小小下意识想逃掉,却被一道锋利的剑气刮到,整个人从半空跌落下来,捂着脚在那边叫唤。 剑客满脸得意地朝唐小小走了过去道:“怎么,服气吗?” 唐小小一脸傲慢:“有啥可服气的,你就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 剑客看了看唐小小的脚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方才只是刮到你的皮上,震到你的脚骨而已,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又不杀你。” 唐小小依旧一脸哀怨,剑客从腰中拿出一个小酒壶,扔给了唐小小:“先拿去喝吧。” 唐小小拿着酒壶,起身踉跄地走到一根未断的竹子那里靠着坐了起来,尝了一口酒道:“酒是好酒,但是你这人不是好人。” “我怎么不是好人。” “你这是助纣为虐。”唐小小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偷这白霜玉吗?” “说来听听。” “几年前我在闽州妓院救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当时齐威远还是闽州的大都督,他们家正好要招佣人。我当时寻思齐家是大家,在地口碑也不错,我还特地溜进他们府中询问下人在他们家的情况。都说待他们就像待家人一样。于是我便让那个小女孩进去坐了丫环。可谁知,人心叵测,千算万算,没算到齐威远的有这么一个畜生儿子,把这个小女孩的肚子搞大了,还不想给她名分,天下哪有这等不要脸的事。” “所以你就放出话来要抢白霜玉?” 唐小小点了点头道:“还好上天给了他儿子报应,在塞北关隘居然被北蛮的毒箭射中了。老子原本就是文官,儿子偏偏要习武,这简直就是上天安排好的报应。” “你放出话来,只能证明你并不想让他儿子中毒身亡,你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唐小小又猛地喝了一口酒道:“何尝不是呢,这丫头孩子都生出来了,总不能没了父亲。” “这丫头现在在哪?” “在城内。” 剑客顿时笑了:“原来你料到我会来。” “不是料到,我也料不到会派你这个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来。”唐小小不以为意:“我想着他堂堂一个塞北总督,怎么也得找一个有名气的高手来抓我,但是刚才看你这身打扮,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有哪个高手似你这般。” 剑客爽朗笑道:“也是,我已许久不入江湖。” “你到底是谁?”唐小小也有很强的好奇心:“刚才那招,不是剑术大家,根本使不出来。” “漫天剑雨听过吗?” “你是剑圣?” 剑客点了点头,唐小小却一摆手道:“得了吧,剑圣萧浪老早就消失了。而且现在算起来也应该有四五十了吧。他的剑,他的肤色,可都不似你这般精致。” 剑客打哈哈道:“那你觉得刚才那招不像漫天剑雨?” “漫天剑雨都只是江湖传说,我那时才几岁,又没见过。”唐小小喝完最后一口酒,突然酒壶一扔,借着剑客躲闪之际,一手将其斗笠摘了下来。 剑客摸了摸头,居然有点不自然起来。唐小小见他这副模样也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你是女的呢。”说完又把斗笠扔给了这剑客。 剑客苦笑地重新戴起了斗笠:“女的怎会像我一样头发花白。” “也是。”唐小小不以为意:“不过你的肤色和声音,倒有点女孩模样。” “也因此,我行走江湖,才不愿多露面。” “你如果再在斗笠上蒙个黑纱,那就真的神秘了。” 剑客道:“行了,我们走吧。” “去哪?” “去总督府。” “不行。”唐小小道:“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放心,我说话还算有点份量。” “还有那个女孩,我要齐家给个交代。” “没问题,这事我也看不惯。” 第20章 醉酒交心 话说这泰安六煞前脚刚走,醉酒的杨风便入了醉梦楼,跌跌撞撞地直奔后院的六艺厅。 眼见六艺厅大门紧闭,杨风笑道:“怎么还关门了呢,哪有人不做生意的。”说完居然拔出背上的宝剑,要去砍那大门。宝剑在门上砍了三下,终于有了回应。杨风身后,一个四十左右的老妈子带着两个强壮的力士走了过来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杨风杨大公子,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少废话。”杨风迷迷糊糊中倒也认得这人:“我说刘妈,这关门不接客是啥意思?” “哎呦,您忘了吗?我们醉梦楼六艺厅每七日便关门整业一天。”刘妈倒也和气。 杨风却不领情,一甩手道:“这是什么破规矩,你把这,这拦路的门给大爷凿开,我要去听玉蝶儿的琴。” “杨兄弟,你这是迷上了喝酒啊。来啊,去扶下杨兄弟,给他来点好酒好菜让他喝得尽兴。”这刘妈认真杨风,知道他是金甲护卫,也是金甲护卫中唯一会出来闲逛的人物,可真得罪不起。 杨风警觉了起来,马上提剑道:“你们可别过来,我这剑……这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两个大汉转头看了看刘妈,可这刘妈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只是眨了眨眼睛,两个大汉会意,冲上去便要去抓杨风的两条胳膊。 “去你的。”杨风宝剑一挥,这两个大汉一个脸上被划了一道,一个中腹被划了一剑,都是鲜血直流,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看现在杨风这架势,已经是半个疯子了,因此也不敢再靠上去。 刘妈脸色顿变:“杨兄弟这是怎么了,今天是想借酒闹事吗?” 杨风靡醉中傻笑道:“闹事不敢当,我就要见到玉蝶儿。”说完又转过身去,提剑劈门。 刘妈赶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可是人来时,杨风已经劈开了门锁,兀自闯了进去。刘妈叫来的人哪里会啥轻功,这杨风上楼都是借着酒劲飞上去的,可没人跟得上。一会儿工夫,便到了顶楼。 顶楼又是一道门,杨风使劲敲了敲道:“玉蝶儿,你在这上面看风景呢?这风景可好?” 此时顶楼的千少游正在听玉蝶儿弹琴,虽然离阁门也远,但是无奈杨风嗓门大,已经惊扰到了他们两个。 千少游警觉地提剑想要去看看是谁,只听杨风又大声道:“玉蝶儿,你再不来,我可要破了这道门了。” 玉蝶儿站起身来示意千少游坐下,马上朝那扇门走了过去:“来了来了,杨兄弟。” 门一开,杨风嘿嘿直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玉蝶儿陪笑道:“这气场,不是你还能是谁。” 杨风一脚便踏了进去,玉蝶儿刚想阻拦,无奈杨风力气太大:“哇,还有好酒菜。”千少游紧皱眉头,已露杀意。 玉蝶儿赶忙上前扶住杨风道:“王公子,这人便是我一直和您说起的朝廷金甲护卫杨风杨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真可谓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千少游勉强一笑,抱拳道:“幸会幸会。” “不敢不敢。”杨风自来熟地坐到了千少游身旁,一出手就抓了一片牛肉塞到了嘴里道:“嗯,香!” 千少游取来酒杯给杨风道:“那就多喝几杯。”他示意玉蝶儿先下去,自己来对付这个不速之客。 杨风吃着喝着,竟也尽性,根本没注意到玉蝶儿不见了,他满脸好奇地对千少游问道:“这位兄台您是富甲一方的大户还是高官的子弟啊,以前可没见过你。今天一来,直接包场了吗?” 千少游被他满嘴的酒气熏得有点受不了,一把将他推开道:“在下江南盐商,路经此地,闻名而来罢了。” “原来你有钱。”杨风叹道:“也就你和我欣赏得了这玉蝶儿的琴音,要说外人,也只是喜欢她的人,哪有真正来听她的曲的。” 千少游打哈哈道:“杨兄弟真是见解独特。” “什么独特不独特的,你是没在开业的时候来过,那一个个听客,大都色眯眯的,比起我这个正人君子,那可是天壤之别。” 千少游脸色一变,杨风虽然醉酒,但也还算有点意识:“你,是不是也喜欢人家玉蝶儿啊?” 千少游继续打哈哈:“杨兄弟说笑了。” “兄弟我跟你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追。”杨风猛地又灌下一杯酒:“不要像我这样,人家都和咱们有仇了,可就没机会了。” “杨兄弟何出此言。” “说来话长。”杨风今天仿佛成了一个酒桶,也不用杯子了,酒壶张口就来:“还不是我义父肖天途……” “你义父是肖天途?”千少游顿时又起了杀心。 “其实也就只是个名号,我以前就靠这名号来骗吃骗喝。”杨风道:“表面是义父,其实就只是我父亲的好兄弟,我父亲死了,把我托付给他罢了。可他对我老是藏着掖着,高深的武功也不教我,只是通过他给了我一个金甲护卫的头衔,天天待在将军府里。虽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但是也未曾给我自由。” 千少游这才慢慢放下杀心:“那你方才所说有仇是指?” “还不是那龙虎盟。”杨风一说,千少游一愣:“龙虎盟?” “算了,你一个盐商,怎么知道江湖的事。怕是这件事,整个江湖还没整明白呢。”杨风说完又独自喝了起来。一会儿他才发现不对:“兄弟不好意思,这些是你的酒。那……咱们干杯?” “干杯。”千少游也来了兴致,拿起另一只酒壶也一饮而尽。 杨风夸道:“兄弟好酒量。”两人又拿着仅剩的三壶酒对饮数杯,杨风好奇道:“兄弟也有烦心事?” 千少游带着醉意,也敞开了心扉:“我的烦心事比你这还大。” “怎么可能。”杨风道:“你一个盐商,啥样的女孩没有,这玉蝶儿要是看上你,你也能一并娶了。” 千少游兀自叹了口气:“我的烦心事,是我的家族给我带来的重担,我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要有多少人为此流血牺牲。” 杨风一听,更乐了:“我说兄弟,你家财万贯,怕什么?商海再残酷,有那战场屠尸百万来得残酷?” 千少游听他这么一讲,也乐了:“是啊,哪有那么残酷。兄弟,我再叫几碟菜几壶酒来,我们今晚不醉不归可好。” “好说。” 塞北总督府。 剑客和唐小小带着那丫头来到了总督府,那齐威远倒也不生气,客客气气地出来道:“三位幸苦了。” 唐小小见这齐威远给了个台阶下,心里也舒服多了:“齐总督,你儿子的白霜玉在我手里,我可以给你。前提是这女子还有他的孩子,你们齐家必须给个说法!” 齐威远看了看那丫头,又朝后观望了下:“敢问那孩子呢。” “谁敢带过来。”唐小小翻了一个白眼:“暂时给客栈老板娘照顾了。” 齐威远忙问:“敢问是哪家客栈?” 唐小小道:“就是太平城安胜街的祥福客栈。” “来啊,速去把小公子接过来!”齐威远虽是一介书生,然而在塞北待了也有两三年,声音中,还是有些肃杀的气息。 第21章 跃马前行 剑客将白霜玉放至齐威远儿子齐镇国胸前,只见这白霜玉瞬间融化,化成的水竟慢慢流入其胸腔,唯独残留一些飘渺气体挥散开来。 齐威远叹道:“白霜玉果然是好东西。” “这白霜玉一年只有一颗,其形似玉却非玉,乃是西胡达善高山上玄冰炼化而成。其质深厚,非遇人胸腔心脏处体热不化。我方才只加些内力驱使,其化水便自然而然侵透入少将军体内,其水冰寒,天下至极,足以牵扯这体内毒气。”剑客说完,齐威远忙道:“还望先生救下犬子。” “少将军体魄雄壮,这倒无碍,待我等下将其体内蓄存毒物逼出即可。” “那就有劳先生。” “我说,那母子二人要如何安置?” “实不相瞒,先前在下并不知此事。犬子伤后才告知在下。” “呦,受伤了才良心发现。”唐小小依然说着自己的风凉话。 “犬子自幼好武,一心为国建功立业,否则也不会深入大漠去寻那北蛮。奈何兵部李大人已将其女许与犬子,若是被其知道房中有妻,只怕官位不提,难再镇守边关。” “原来是这等破事。”唐小小不以为然:“家都保不住,谈何报国?” “也罢也罢。”齐威远道:“此事经过,老夫也看开了。待犬子痊愈,当即让他们回乡下,安家置业,安稳一生。” “如此是下策。”剑客道:“难得令郎如此满腔热血,如若令其卸甲归田,并非长远之策。兵部李大人官职虽高,却也并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闻将军与文相苏勇进有师生之谊,何不请其帮忙?” “哎。”齐威远叹了口气道:“我为边关大吏,怎能寻私情?” 唐小小乐了:“我说你们父子,怎么都这么奇怪。老子既不寻私,又要攀高枝;儿子抛妻弃子,只为沙场打仗?” “惭愧惭愧。”齐威远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剑客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苏勇进妻子是武林大家金氏族长,若是走她这条路,便可保齐将军名声。” 唐小小一脸惊讶:“为这点小事去惊动岭南金氏?” 剑客道:“儿女情长,并非小事。为国守关,亦为大丈夫所担。岭南金氏武林中颇有口碑,如此仗义之事,定能相助。” “也罢,为了我唐小小的良心,也陪你去一次。” 第二天,天蒙亮,醉梦楼。 杨风伸了个懒腰,千少游也醒了。 杨风起身道:“我要走了。” “我送你。”千少游说完,和杨风一起下楼。 醉梦楼大门一开,早有两个小厮牵着两匹马在门口等候。杨风道:“这么客气,我离家近,就不骑马了。” 千少游道:“这种骏马名叫黑蹄,可踏刀山,日行千里。杨兄弟若不嫌弃,送你一匹。” “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杨风道:“以后咱们在商言商,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兄弟讲,到时候我一纸书文下去,没有哪个地方官敢为难你。” “那就在此别过。”千少游作完揖,便上马离开。 少倾,千少游刚出太平城南门,身后一阵马蹄声,倒是杨风骑着那匹黑蹄追了上来。 千少游问道:“杨兄弟你这是?” 杨风反问:“你去哪?” “我河西还有些事,得去那里一趟。” “哎呀,你一个盐商去河西可得小心,经过河西那一条路上有座虎狼山,可千万小心,那山上面,虎狼遍地啊。” 千少游笑道:“这你放心,我自幼习武,一般小事倒也对付得了。并且前方还有人同我随行,定然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杨风道:“兄弟我呢,久居太平城二十年,也虚度了二十年。你送我这黑蹄,总不能也让它跟着我每日踏街,因此刚才细想一下,还是跟我出去的好。” “这也是兄弟本意。”千少游笑道:“昨日杨兄弟心心念念的好姑娘,可别遗憾终身。” “放心好了,今后你我若都得闲,再聚太平城!” 千少游抱剑道:“如此甚好。”两人对视而笑,仿佛驱散了一切阴霾。 太平城将军府。 府中,肖天途坐于正堂,殷离愁和铁面阎罗张三儿分坐两边。 肖天途愠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你们办的好事!” 殷离愁道:“大将军息怒,令郎本来已令叶千红看管,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 肖天途似乎有些悔意,但又令人捉摸不透:“也罢,也是我的疏忽。不管怎样,现在龙虎盟也算是在你们手里掌控着,可别像龙应天以前那样和朝廷对着干!若是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只有死路一条!” “大将军放心好了。”殷离愁陪笑道:“我们能有今天,还多亏了大将军。” “去吧。”肖天途实际上很不想见到殷离愁这个两面人。 殷离愁刚起身,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敢问大将军,下一步如何走?” “斩草要除根。”肖天途闭起了眼睛,这几年的杀戮太多了,他每天都能看到死去的人在他屋外徘徊。 “那……如果遇到令郎?”殷离愁不排除这个可能。 “留命,带回来。”肖天途并没有给殷离愁选择。殷离愁和张三儿对视了一番,就先行退下了。 太平城近郊。 大个内伤未愈龙小缘寻思不如等大个痊愈后再走,便找了家农户住了下来。她没想到的是,龙虎盟找不到她们的尸体,已经下了追杀令。 第22章 剑客本色 第二天,天刚亮,农户已经出门买菜,龙小缘打扫完院子后把大个叫出来喝茶。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一双眼睛寒意十足地盯着这两人。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蝠公,从昨天殷离愁下令追杀,蝠公靠着其敏锐的嗅觉和卓世的轻功,已经找到了龙小缘她们的落脚点。随后蝠公继续盯着,只叫了一只蝙蝠去龙虎盟通风报信。 稍许,农户回来了,是一个花甲之年的和蔼老头,右手提了一条大鱼,老远处就乐呵呵地说道要给大个补身体吃。龙小缘和大个高兴坏了,正要出去接那农户,却发现农户突然停止了脚步。 紧接着,农户的表情开始狰狞起来,随后整个人倒在地上,胸口后背处一把飞刀已经没入了其身体,连鲜血都不曾漏一滴。大个怒目圆睁,双拳早已握紧,龙小缘看到这一幕,少女柔弱的心险些崩溃,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刘大伯……” 老瞎和猎鹰早已站在那里,只听老瞎不紧不慢地说道:“六弟手法有所长进。” 猎鹰轻蔑道:“这老人留着也没用,二哥教我的暗器手法倒挺管用。” “六哥。”其实修罗殿七杀手也只是表面的兄弟,真正一起长大的就老大、老三、老四、老六和老七,但是此时,大个心里已经对这个六哥有了全新的认识:“他是无辜的。” “老七,你怎么变得这么善良。”猎鹰嘲讽道:“你别忘了,盟主也是把你当作杀手培养的。” “杀手杀人都有分寸,你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算什么杀手!”龙小缘悲痛过后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拔剑就要打架。 老瞎道:“老七,你要是还想活命,就把龙应天的这遗子给我拿下!” “瞎子,你别欺人太甚!”大个手上青筋暴起:“有我在,你们伤不到大小姐一根毫毛!” 突然,大个眼前一黑,身旁的龙小缘也大吃一惊,只见一道黑影掠过,蝠公已至大个身前,一掌寒冰,大个顿感天悬地转,身处寒冬,没了知觉:“你……” “别怪五哥无情。”蝠公道:“你的大金刚功想必坠崖时已破,我这寒冰掌也不是什么君子武功,五哥会让你慢慢因寒冷而失去知觉,这样死之前就不会太痛苦了。” “老蝙蝠,我们兄弟虽是杀手,却一向光明磊落,忠肝义胆。若不是你和瞎子暗中挑拨,龙虎盟也不至于如此!”大个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蝠公下意识地回看猎鹰,见他并无异样,也就放心。哪曾想大个虽然破功,但其天赋仍在,大喝一声,蝠公只觉一阵手麻,忙抽手退了回去。 大个这是穷途末路,才逼尽自身全力,击退蝠公,然而这一下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三千,内力耗尽之时,异于常人的彪悍身体天赋再也支撑不住连日的透支,整个人眼前一片漆黑,轰然倒下。任凭龙小缘怎么摇动,大个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猎鹰看到这一幕,脸上竟有些许担心之色,老瞎抓住了他的右手道:“六弟,用二哥教你的飞刀杀了这龙大小姐,再把尸体抬回龙虎盟,你就功成名就了。”这老瞎向来阴险,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明白前任主子不可亵渎的道理,故而让猎鹰来背这一黑锅。但是猎鹰一向头脑简单,任人教唆,哪管这么多。一听能功成名就,仿佛要翻身了一般,过往的兄弟情早已抛之脑后,杀手本色已经觉醒。他上前一步道:“大小姐,得罪了!” 龙小缘此时已经不管不顾,哪里会去躲闪那飞来的一刀。正在这时,唐小小及时出现,接下了那一刀。唐小小将那一刀扔在了地上,方才的一幕她们在暗处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是三个怪人在欺负一个弱女子。 唐小小擦了擦手道:“这刀上没毒吧。” “好俊的身手,好俊的女子,江湖之中的除了贼王唐傲的千金唐小小,恐怕再无第二个。”蝠公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唐大小姐,意欲何为?” 唐小小想了想道:“我呢,恰巧路过此地,听见有动静就过来了。没想到这里的杀气还真大,只一会儿就死了两人,你们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据我所知,贼王已死,唐大小姐,你背后好像没有靠山了。”老瞎冷冷发声,却字字抓心。 “是又怎样!”唐小小指着这三人道:“你,你,还有你,本小姐都看不惯!要么你们走,要么留下三条命!” “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这样,你若能挡住我一招飞镖,我们便走,如何?”老瞎很有把握地提出条件。 “才一招啊。”唐小小不敢相信:“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飞镖我也经常用!” 老瞎冷冷道:“那老夫就献丑了。”此时唐小小早已摸出三支飞刀,哪里能想到这三支飞刀打到老瞎射出的那一支飞刀上竟纷纷断落下地,眼见面前没了阻拦,唐小小咬一咬牙刚准备伸手去接,眼前突然横出了一把满身花纹的宝剑,挡在了自己跟前。 唐小小偷偷松了口气,看着这剑客道:“我说林老大,不是说好先让我玩一下的吧。”两人一起从塞北起身时,唐小小总算从这剑客口中套出了他的姓,至于名字尚未可知。 林老大目视前方,淡淡道:“这一刀的力道,恐怕你接住了也就断手了。” “那可未必。”唐小小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背后,手上已经有了些许冷汗。 老瞎侧耳一听,刀未落地,刀尖已抵住剑身,悬在半空,此人通过内力作此行为,意在令他们知难而退。 “敢问是何方神圣,大驾光临?”老瞎问到。蝠公也算是武林好手,此人刚才的一招一式干净利落,绝对是个用剑高手,因此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鄙人姓林。”林老大淡淡地说到。 “林?”老瞎笑道:“老朽混迹江湖三十余年,除了以前有个姓林的女侠外,从未听过有此姓氏的用剑高手。敢问阁下师承是?” 刚问完,林老大手一抖,那飞刀嗖地一下又飞了出去。老瞎虽然是个瞎子,倒也灵敏,脚底生风,一踏高过那射来的飞刀,又往后飞了几步才在身后一颗树上站稳了脚跟。 猎鹰见状,狠劲就上头了:“听都没听过,什么狗屁人物!”作为一个杀手,他手上的鹰爪也曾伏尸上千,现在无非是多一条人命而已。正因为把人命看得很淡,他才会以性命相搏。 两人一交锋,却发现实力竟是天壤之别。林老大之前并未在唐小小面前用过这一招一剑封喉,今天这个场景唐小小算是见识到了,她已经由衷地钦佩这个林老大了。只见猎鹰头上鲜血直流,手上的鹰爪已经断成两半掉落在地,站了些许时间直到血流满面,终究还是倒下了。 早在老瞎退至树上时,蝠公也看清了形式,也退至到了另一颗树上。可惜来不及叫这猎鹰,毕竟是年轻人容易上头,这下倒好,直接送命。 令两人害怕的是,这人的剑上居然不染半点血色,这剑的速度江湖上都少有。如此神秘的用剑高手突然从天而降,看来这次是大意了。 老瞎和蝠公知难而退后,林老大便询问了龙小缘的前因后果。龙小缘见他如此侠义,也就如实说出,唐小小听了一直慨叹不断,倒是这个林老大十分淡然:“这人坠崖时的确破了大金刚功,五脏六腑也伤得极深,方才发力更是致命。我已封住他的穴道,你们若是要躲避龙虎盟的追杀谈何容易。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岭南金府,到时候不仅有活路,兴许金府还有救这大个子的良方。” “没……这都没死?”唐小小一向快人快语,与龙小缘四目对视,不禁尴尬起来:“林老大,你跟岭南金氏真有交情?”以前还不怎么信,今天看见这姓林的剑客大显神威,唐小小倒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心,也就相信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真的是剑圣萧浪,但是下一秒又被自己的理智否定了。 林老大没有回答唐小小的好奇,而是指挥道:“唐小小,你轻功好,去城里找辆大马车,让马车驼这人走。” 唐小小听了一撇嘴,一个白眼:“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御剑送我们去岭南。” 第23章 陈年往事 龙城皇宫御花园。 肖石峰给肖天途倒茶,肖天途刚要起身,肖石峰便道:“在这里不像在朝堂,不必拘束。”肖天途这才恭敬地接过那杯茶,关切地问道:“陛下昨日休息可好?” 肖石峰道:“天途啊,你看你这记性。说了很多次了,在这里叫我义父就行,你看你,每次来,每次都忘。” “是,陛下。” 肖石峰一个白眼,肖天途这才赶忙改口:“是,义父。” 肖石峰见肖天途已经喝完一杯,便又为他倒上了一杯,肖天途问道:“义父,玄清真人可好?” 肖石峰道:“真人已近百岁,仍然容光焕发,精神未减当年。” “义父,那此去真人如何表态?”肖天途深知玄清如何表态,将关系到整个南部武林的人心问题。当今江湖武林仍入俗世的,也就玄清真人最有威望。 肖石峰微微闭上眼睛养神,半带回忆道:“临别前,真人告诉我他要闭关悟道,并未表态。但是九玄门素来光明磊落,定然也不会像龙虎盟这样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只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走。” “义父放心,孩儿心里已经有底了。现在龙虎盟盟主换成了殷离愁,此人需要我们帮衬,暂时不会掀风作浪。南部武林三大门派,雷震门已经投靠我们,至于空净佛寺与九玄,孩儿和义父的看法一样,佛道都是慈悲为怀,武林之中要说还有令他们心心念念的,也就只能是武功秘籍罢了。” “锁龙谷一事后,洪悟大师便闭关问禅,洪心及洪明大师也相继退隐,现如今,空净佛寺由年轻一代关门弟子普化主持,这可是自空净佛寺立派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小辈当家的事情。”肖石峰顿了顿又道:“可想而知,这与垂帘听政是一个道理。” “佛门如今虽是小字辈,但三老仍在,武林之中仍是第一大派。”肖天途表示赞同。 肖石峰道:“现如今,知道锁龙谷一事的人,除了你我,便只有洪悟大师,他的心结,不知何时能解。” 肖天途道:“洪悟大师选择闭关,这正说明他对朝廷示好,十几年来,佛门也未曾有任何敌对举动。倒是前日有个自称剑圣的高手擅闯皇宫,恐怕当今在世的,可不止咱们三人。” 肖石峰奇道:“你是指剑圣萧浪吗?” “正是,但是可以肯定,当天那人并非萧浪,这点孩儿向易文通查证过。” “那此人冒名萧浪,是何居心?” “孩儿千丝万缕,实难猜测,此人目的,估摸不得。但是当年锁龙谷的那场大火,却未发现萧浪的风雨剑残存。江湖上传言萧浪的风雨剑乃是历经千年的风雨煅化而成,其形虽沧桑,却锋利无比,能斩尽天下一切顽物。风雨剑在萧浪手里后更是定了形,纵使雷劈火烧,也奈它不得。如此灵剑,只认天下剑圣这一主人,因此萧浪与此剑形影不离。即便江湖武林历来有夸大成分,但是当年的那场大火中,名剑利器残存并非没有,唯独这风雨剑没有一丝半点。孩儿斗胆猜测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萧浪没死!” 肖石峰道:“如此说来,确有其事,江湖上对于剑圣萧浪的传闻,历来都只是失踪,而非遇难。” 原来,新朝建立后,江湖武林门派于天下有功,因此威望也甚高,民间更是习武成风。当年百岁文在锁龙谷的消息便是朝廷算准了青竹生的放榜时间一起放出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消陨江湖武林的势力。 彼时,江湖武林正值鼎盛发展初期,高手如云,自然而然对于前朝的长生不死神功经命十章也都趋之若鹜。奈何经命十章其余九章都被不同门派持有,因此才有了共得的决议。当时无论是有的还是没有的门派,都派出了自己本门最厉害的高手前往参与,许多门派更是直接派出了掌门,当年的领袖便是剑圣萧浪。无奈锁龙谷亦是阎罗殿,朝廷早让杨风的父亲杨大能,这一精通机关术的大家在锁龙谷布满了杀身机关,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将锁龙谷中的高手一网打尽,随后一把大火烧毁尸体,不留下任何证据。而后便又嫁祸给前朝余孽的报复行为,实则是朝廷为了巩固自身统治上演的一出好戏。 此事之后,江湖上唯一知道的就是只有空净佛寺的洪悟大师逃出生天,剑圣萧浪下落不明,余者皆死。朝廷也出面清理锁龙谷残骸,运回各大门派安葬。这也是龙虎盟敌队朝廷的原因,因为前盟主任虎也在其中,他当年可是整个江湖武林起义的领导者,其威望可比拟肖天途在军中的威望。任虎和龙应天亲如兄弟,这也是龙虎盟名字的由来。当年龙虎盟想派人去锁龙谷寻找任虎残骸,遭到了朝廷的封锁,只有一壶辩不得身份的骨灰,如何让人信服?而那神秘的前朝势力,根本无人知其方位。 之后,肖天途为了事情不被泄露,赐了毒酒给自己的好兄弟杨大能让他自尽,念及兄弟情义,满门只为其留后。诸多往事,历历在目,再想到如今他唯一的后代杨风下落不明,不禁黯然神伤。 空净佛寺历来在武林之中威望极高,朝廷是断然不敢与之敌队,而洪悟也及时隐退,没有给那些前来询问的江湖子弟一个真相,这点来看,朝廷自然也就各退一步,再无后话。至于萧浪,多年不曾露面,反而有许多不可测的因素,因此,确认此事后,肖石缝也难免头疼起来,不住地揉着额头,他深知,此事一旦泄露,武林必反,天下人心更收不住。 正在这两个王朝的奠基人焦头烂额时,太子肖在民前来拜见,肖天途关切询问伤势,得知其调养三月,已无大碍,也就放心了。 第24章 狭路相逢 龙虎盟的杀手从未失手,上次林老大的出现算是修罗殿第一次栽了跟头。 林老大一行四人饱食正神后,便再次启程。穿过这片密林,前方便是一个小镇,再往前,便是岭南。 说起岭南,其实如果按照太平王朝以大罗江为分界线分南北的话,岭南位于大罗江北部,也属于北部地区。新朝建立后,太平王朝每个地区都有设置最高长官,即府将军。 前朝贡朝是一个好武的王朝,太平王朝以绝对的武力推翻了贡朝的统治,因此习武之风只能是更甚前朝。 岭南郡中,府将军却只是一个虚衔,岭南金家才是沟通南北,在岭南最有话语权的家族大氏。 早些年,文相苏勇进进京赶考,路过岭南时,苦于囊中羞涩,大雪天还吃着白馍馍在一家酒楼门口看书。当时已经名满天下,二十岁便继承岭南金家族长位置的八面玲珑金翎儿接济了他。后来,苏勇进功成名就,回来报答,却不知金翎儿家世地位如此显赫,并不需要其报答。就这样缘分让他们相遇相知,最终结为连理。因为苏勇进的努力以及金家的关系,苏勇进进了朝廷后一直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做到了文官之长的吏部令职位。 朝廷也深知金家在武林中的背景地位,故而让苏勇进做在都大员也是明智之举。 岭南金家祖上便是富豪,然而其发迹还得从千武帝年间说起。 贡武帝之前,千家皇族内部骨肉相残,贡武帝起兵勤王时,便是金家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帮其招兵买马。贡武帝即位后,大封百官,并赐金家黄金万两,永世为候。至此,岭南金家仁义、乐善好施的名声不断远扬,当时盛行游侠仗剑、替天行道,许多走南闯北的武林人士都会到金家落脚,一代又一代,金家便变得人脉极广。 为保家族产业,金家也顺势让自家家丁或者养童到不同门派去习武,久而久之,金家的武功开始融汇百家,自成一脉。 贡纣帝年间,肖石峰起义时,金家审时度势,坚决拥护肖石峰的起义军,这才有了后来千重行兵败岭南,肖石峰兵围京都的历史事件。 新朝建立后,金家居功至伟,不慕名利,因祖上拜过贡朝的侯爵,当时的族长推辞不受朝廷封赏。 金家自古女丁旺盛,男丁稀缺,太平年间的青竹女杰榜中,金家三位高手赫然在列,已成武林大氏族,虽不及四大宗门,却也无人敢犯。如今金家又有了朝廷一脉的关系,自然在岭南如鱼得水,重掌乾坤。 尽管今日的金家,已经重返了祖上的荣耀,但是依然会做着让江湖中人歇脚避事的行当,毕竟人脉才是立世之本,因此在天下的口碑依然不负当年。 因此,若是到了岭南金家,便可保龙小缘他们一时安全。 可惜的是,龙虎盟并未给这个机会。 林老大驾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唐小小刚在喝酒,一口酒便喷到了衣服上。林老大这停车的手法也太粗鲁了些,似乎是用的蛮力将马给逼停。 唐小小四下回顾,这密林中,突现杀气。龙小缘也探出头来,手上无时无刻不带着一把剑。 但听蝠公道:“老大,便是这个白衣剑客杀了六弟。” 众人下了马车,前方不远处一人持剑而立,正是修罗殿第一杀手莫明。身后,老瞎也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去路。密林深处,也多出数十个黑衣人来,龙小缘见状,双眉紧皱:“看来修罗殿算是倾巢出动了。” 唐小小瞪大眼睛:“姑奶奶的,这得有多少杀手。” 龙小缘道:“六十来个。” 听到这话,唐小小猛地将酒壶里的酒喝完,扔到一边道:“可惜一辈子逍遥自在,没想到这次为了救人要埋葬于此了。” 林老大却不着急,向前一步问道:“此剑可是落月?” “你认得此剑?”莫明向来没有任何感情。 “听说过。”林老大说话倒是显得很轻松:“世间的剑,都不如落月剑来得有杀气,因为落月剑是饮血的剑,每杀一人,剑气更强,此剑对于人血的渴望,无异于武痴对于绝世秘籍的追求。” 莫明冷冷道:“此番前来,只为六弟报仇。” “我说这个……这个拿落月剑的人。”唐小小听到莫明这话仿佛看到了生机一般:“这样好了,是他杀死你六弟的。你和他单挑,赢了我们任你处置,输了你得放我们走,可好?” “小姑娘,嘴巴倒挺伶俐。”蝠公真身已经倒挂在了不远处一棵树上:“今日我修罗殿前来,老大是想要这个剑客的命,而我们,是想要你们三人的命。” “如此说来,那便没得商量咯。”唐小小早已掏出了几把飞镖,虽然心里没有任何把握,但是气势上不能输是她一直秉承的行走江湖的真理。 身旁龙小缘也抽出了刚从镇上买回来的利剑,她对唐小小道:“小贼王,你轻功不错,还是先跑吧。这些杀手天罗地网,今日怕是走不掉了。” 第25章 黑蹄显威 “我这轻功可不是用来逃跑的!”唐小小话一说完,手上的飞镖早已射向前方的莫明,轻盈的身子腾空而去,手上突然又多出了数把飞刀。 魅影销魂,唐小小杀人倒是没杀过,但是绝顶的轻功千步之外取人首级还是比较容易的。 唐小小之所以选择莫明下手,是因为他知道相比于后方和四周,前方是最有可能没有多余埋伏的,也是此次被这些杀手包围的唯一生门。 可惜的是,终究是班门弄斧。唐小小看见那几把飞镖并未让莫明移动一步,反而被其剑气震落在地,而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却是那只在林中的老蝙蝠。 唐小小早就见他不痛快,尖嘴猴腮,简直就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子。二话不说,唐小小挥拳过去,那可不是普通的拳路,拳上可露着三个刀尖。蝠公来了兴致,一把闪过抓住唐小小伸出来的手腕,唐小小左手又迎了上来,蝠公顺势也一并抓住。却不料唐小小脚底也有刀片一脚起来,蝠公赶忙施展轻功后退数步。此时两人站在两颗不同树上,蝠公道:“难得啊难得,未曾有幸和贼王比划过,今日和他的千金能过上几招,也算是不枉此生。” 唐小小傲慢道:“江湖上谁不知道除了盗圣,就是我爹爹轻功最厉害。他若在世,你恐怕现在早就多一道疤了。” “小丫头,江湖名气我可不在乎。”蝠公阴声阴气气道:“轻功第一又如何,还不是食不果腹,靠偷盗度日。我杀一个人,可有百两筹金。” 这一句话,可真的惹怒了唐小小:“什么偷盗?我爹那是劫富济贫!” 另一边,众杀手已经冲向了龙小缘。林老大转身刚要去帮龙小缘,身后突然一道剑气袭来,逼得她不得不止步格挡。少倾,莫明整个人已经近在眼前,两人宝剑相持,各不让步。 老瞎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露出了狡猾的一笑。此时的形势,其他两人完全帮不到龙小缘,她纵有三头六臂,也是死路一条。 林老大喊道:“龙小缘,你先撑着,待我解决了这个,马上去帮你。”莫明一皱眉,心想这人能一剑封喉六弟,又能在自己的攻击面前仍有余力去传话,此人江湖上未曾有过名声,怎么如此厉害。 果不其然,林老大并未被莫明压制,只一招便反客为主,两人都精通剑术,但是十招下来,莫明便知自己杀不了她。 眼见龙小缘被围,林老大摆脱了莫明想上前帮忙,老瞎暗器又到,莫明也趁隙跟了上来,林老大不得不再做纠缠。 此时龙小缘孤立无援,一招一式已然没了章法,正要被擒住时,林中突然一阵马蹄声,只听杨风大喊:“黑霸,冲啊!”一阵马嘶,一匹白马如天神下凡,从林中一跃数丈,飞过来就将要一刀劈向龙小缘的一个杀手撞飞出去。 杨风一把拉起龙小缘,那匹白马往前冲了一丈远才算刹住了蹄子。马背上,龙小缘都惊呆了,两人一照面,那杨风又耍起嘴皮子来:“嘿嘿,大小姐,我杨风回来了。” 正在这时,那匹白马又是一声长嘶,整匹前脚抬了上来。杨风忙道:“龙小缘,抓稳了。”龙小缘下意识地一把搂住了杨风的腰。原来刚才又有杀手尝试攻击他们,白马只是顺势挪了一下位置,便又将蹄子放了下来。 杨风见这四面八方围来的杀手,拔剑怒喝道:“你们这些畜生给我听着,这是你杨风大爷和黑霸大爷,识相的赶紧溜吧,免得等下成了你杨风大爷的剑下亡魂和黑霸大爷的蹄下肉泥! 这黑霸倒也应景,知道杨风是在说自己,顿时精神抖擞,黑蹄不断踏着地面,弄得四周烟尘滚滚。 所谓入局者迷,旁观者清。唐小小向来自大,见这人神兵天降,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可转眼,形势上看,这人带马连同龙小缘,直接被这些杀手围了个三圈,竟然还说此大话,唐小小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哪来的傻小子。 果然,这些杀手毕竟受过严格的训练,只一会儿,便反应了过来,这人这马,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有一个人冲了过去,必然会有另一个,然后就是蜂拥而至。 杨风眼疾手快,见有一个杀手反应了过来,便一把抓住龙小缘搂着自己的玉手,龙小缘赶忙抽开,杨风转头道:“降龙伏虎。” 龙小缘这才会意。两人双双跃起,杨风单脚在马背上站稳了脚跟,龙小缘也落到了杨风肩上。 那些蠢蠢欲动的杀手面对此气势和举动,又停住了,这两人连同这马,可能都不一般。 但是实力面前,任何举动都是虚设。杨风本来见唬住了这些人,心里一阵放松,突然龙小缘那把从小镇上买的利剑剑身断了。掉落到地上时,虽然声响不大,却足以让杨风绝望。 那些杀手又杀了过来。龙小缘见这些以前唯唯诺诺的手下今日都是这副嘴脸,顿时怒火中烧,扔掉那柄长剑,掏出自己的短剑就冲了下去。 杨风心想:这大小姐,脾气还是那么冲。 龙小缘一下去,短剑在长刀面前劣势尽显,还好杨风反应及时,替她打退了几个人。 此时两人背靠背站着,那黑霸在此场面面前反而更加兴奋,仿佛知道那些是敌人一样,双目如炬地看着这些围上来的人,蹄子随时准备上去踹人。 黑蹄可是世间名马,连朝廷最精良的战马中都没有几只。其外形为白马,四脚却如黑铁。传闻黑蹄马脾气不好,极难驯服。其形是马,却暴如公牛,鼻孔会出气,也是其脾气暴躁的表现。黑蹄马只有纯种才能用作战马,若不是纯种,则有脾气无战力,外形柔顺,只能作观赏用。 杨风虽然不知这黑蹄纯不纯,但是细细想来,那盐商钱多得是,搞来两只不纯的黑蹄也算在能力范围之内。方才情急之下将这黑蹄当作战马来用,没想到会这么凶,莫非真是纯种? 想到这里,再看贴在自己背后的龙小缘,杨风提起了双倍的精神。面对这些杀手,他只能竭尽全力地更凶:“来啊!” 杀手的缝隙里,老瞎见莫明缠住了林老大,也就腾过手来了。他看见杨风突然出现,这些杀手犹犹豫豫,马上道:“都听好了,一个不留!” 莫明听到这话注意力一下子分了心,那殷离愁可是再三交代遇到杨风要留活口的。 第26章 转危为安 高手之间过招,一向容不得半点破绽,稍有差池,便在胜负之间。 莫明这一分心,使得林老大的左手得以腾出,一掌挥下,待莫明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躲闪,只能硬接。 这一接,莫明只感觉左半边身体一阵酥麻,竟只能靠真气缓解。自己虽然平日并无多练掌力,然而也算是内力充沛的武林高手,这个剑客应该与自己一样,对于剑术的造诣才是他们二人决定成败的关键。然而刚才这一掌下来,力道之强,如雷霆万钧,令自己措手不及。 没想到武林之中还有这等高手,虽然不知是谁,但其实力足以媲美甚至超过当今武林活跃的诸多翘楚。 杨风和龙小缘一下一上,双剑挥舞,算是勉强守住脚下地盘,但是也只差那致命一击,毕竟以二人现在的造诣,单挑任何一个杀手都只能勉强打个平手,降龙伏虎剑法虽然可以作为剑阵,但也敌不过如此杀戮。 那边黑霸也是自顾不暇,当然这与杀手都被杨风吸引住有关,那些越过黑八来围攻的杀手渐渐多了起来,黑霸空有气势,只能依靠强健的肌肉进行来回躲闪。 林老大不管不顾,老瞎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舍命阻止其救杨风二人,树上的唐小小却突然被蝠公掐住了脖子。 唐小小拼尽全力嘶哑地喊道:“林老大救我!” 林老大一转头,与蝠公四目相视,蝠公顿感心上发凉。林老大蹭地便窜了上来,一剑挥下,杀得蝠公后撤数步,运气不济。林老大搂着放空的唐小小落地时,唐小小投来了爱慕的眼神,却被林老大一把扔过去靠在了树上。 这一会儿工夫虽然不长,然而杨风二人已经陷入了险地。老瞎游走于杀手外围随时准备致命一击,林老大正要赶去,却发现老瞎早已出手。 两把飞刀精准地穿过杀手的人群,龙小缘不得不高高跃起来躲避这两把飞刀,失去了在上面掩护的龙小缘,杨风被其中一个杀手猛地一脚踢中腹部,踉跄了几步才插剑在地站稳了脚跟。 随后,老瞎第二批飞刀已经飞出,足足有七把,由上至下排列,直接封住了龙小缘上天入地的生路。杨风只感觉四周都死一般的寂静,已经放弃了抵抗。他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龙小缘面对那些飞刀,却无法施以援手。 是时候了,一切都要了结。龙小缘失落地闭起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不甘的眼泪。 然而唐小小却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又一个红衣男子从龙小缘身后的密林中突然出现,一把搂住了龙小缘,以自己的身体将其护住,密林中一阵马嘶,飞出几道飞箭,将老瞎的飞刀射落于地。 杀手们也未及反应,被射来的飞箭击倒了数个,都作蜂拥散去。 老瞎脸色一阵铁青,那人环抱龙小缘落地后举剑大喊:“神剑门安子玉在此,尔等匹夫,快快束手就擒。” 密林中奔出七八个手持弓箭、脚跨骏马的男儿围着安子玉边转边道:“大师兄威武!” 优势稍纵即逝,老瞎见大势已去,也不再纠缠。这些杀手,到底还不是听命于自己,对杨风都不敢下手。身后还有那个不明来历的高手,连莫明也阻拦不住,如此比较,己方虽然人多,反而成了劣势。 随着莫明一声令下,众人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唐小小赶忙冲上去扶起杨风,黑霸也踏蹄而来,亲昵地贴向杨风的脸蛋。 唐小小犯花痴道:“傻小子,你刚才真像天神下凡一般,太养眼了!” 杨风漠不关心,看向了还被那安子玉抱着的龙小缘,龙小缘这才察觉不妥,挣脱了安子玉的手。 安子玉一把抓住了要离去的龙小缘,那七八个人方才勒马停下。杨风见状,以为他要耍流氓,刚要挣开唐小小冲上去,却听安子玉问道:“姑娘你老实讲,我刚才这一下算不算得上江湖顶尖水平。” 在场众人除了安子玉那几个兄弟,其他人都惊呆了,这是哪来的二愣子。龙小缘一时不知所措,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大小姐脾气断然不可能朝他使,问题是这人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在如此场面之下,真令人无言。 关键时刻,还是林老大处变不惊:“英雄好身手,敢问可是神剑门少门主?” 安子玉一听,竟放掉了龙小缘,一脸欢欣:“你听说过我吗?我在江湖上有多大名气?” “有多大名气?”杨风一向不忌口:“我说兄弟,上个月龙虎盟举办武林大会,你们老门主可是被龙虎盟小小的一个只有蛮力的杀手打败的。你说你能有多大的名气?” 安子玉一听,十分生气,一下子便拔出了剑,马上那八个人也都挽起弓来,安子玉朝杨风走了过去道:“你是什么人,这么诋毁家父?” 唐小小赶忙陪笑地将安子玉扬起的剑按了下去:“安公子,别管他。小小混迹江湖数十年,未曾见过有安公子这等英俊潇洒且轻功卓绝的人物。” 安子玉年方十七,却仍有小孩脾气,顺势朝杨风吐了口唾沫,杨风刚要理论,却被龙小缘拦了下来。安子玉听了唐小小的恭维,这才心里舒服起来:“武林大会那是家父没有用剑,若是用剑,只怕已成武林盟主。” 杨风一阵沉默,随后扶着黑霸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说安通平那剑法能当武林盟主?” 安子玉一听杨风说话就来气,手指杨风道:“小子,我萧师公可是青竹英雄榜上排名第一的武林高手,你别出言不逊!” “好了。”林老大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赶到岭南,不知少门主要往何方?” “岭南?”安子玉问道:“你们去岭南做什么?” 林老大如实道:“去岭南金家有事相求。” “岭南金家?”安子玉眼前一亮:“你说的可是那武林大家岭南金氏?” “正是。” “巧了,我也是。”安子玉朝身后道:“师弟们,你们先回去,师兄要去岭南金家做客!” 第27章 彻夜未眠 时已傍晚,杨风一行六人路过小镇,一番商议后,决定歇息一天再走。 是夜,六人共定一间房间,将大个安置在床上,剩下的人坐着椅子休息,轮流守夜。 按照林老大的话来讲,此番修罗殿大伤元气,龙虎盟内部也重建,算是无暇顾及龙小缘了。此处毗邻岭南,岭南金家在江湖上名望甚高,断然无人敢冒犯。等到了岭南金家,他们养好伤后,再南下也不迟。 杨风和安子玉二人身上多有金银,于是便让小二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唐小小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只鸡腿就啃了起来,龙小缘的吃相也没了淑女风范。 唐小小边吃边道:“好久没有这么大吃一顿了,真香啊。” 杨风给林老大倒了一杯酒:“多谢大侠连日以来仗剑相助,我敬您一杯。” 唐小小忙放下手中的鸡腿,也端起酒来:“杨大侠,你今天的出场太养眼了,我也敬你一杯。” 龙小缘淡淡道:“武功平平,还杨大侠。” 安子玉也接话道:“就是,要不是我神兵天降,怕是现在也不能坐在这喝酒吃肉了。” 杨风怒回:“又不是敬你们,插什么话。” 杨风继续推给林老大,林老大却似乎有心事一般:“酒我就不喝了,一喝便停不下来。晚上我守夜,你们吃好喝好后,都去休息。”说完便独自出屋去了。 杨风尴尬地手持酒杯停在半空,唐小小就挪到了林老大的座位上和他碰了一杯:“杨大侠,我陪你喝。” “也好。”杨风虽然觉得林老大很奇怪,但是心也很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风喝完,又自己倒了一杯:“我说大小姐,你是不是得敬我一杯?” 龙小缘脾气倒是怪得很,她对杨风其时已经没有了怨恨,但是一想到龙虎盟里面发生的事情和他义父脱不了关系,顿时一阵敌意又涌上心头。此时友情、救命恩情以及灭门之仇可谓是百感焦急。 从来脾气大的人都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的,何况此时的情绪如此复杂,龙小缘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脸上依旧阴晴不定:“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龙小缘起身就拿了把椅子靠在大个的床边休息去了。 唐小小见此情形,一撇嘴,拿起酒杯晃了晃道:“可惜杯中酒,无人品甘甜。” 安子玉也被龙小缘这反应吓了一跳,连眨了几下眼睛,小声问道:“谁……谁惹她了吗?”问罢还偷偷转过头去偷看龙小缘,不看还好,四目相对,龙小缘正盯着自己,顿觉一股杀意,连忙又转过头来,猛地喝了一口酒。 “好辣。”安子玉伸出舌头夸张的表情惹得唐小小和杨风笑得差点抽风。 杨风边笑边道:“安老弟,你不是武林顶尖高手吗?怎么跟个小女人似的还怕酒?” “你懂什么?”安子玉对杨风有着莫明的敌意,大概是因为杨风看不起神剑门:“我是有家教的人,我父亲从小教导我喝酒误事,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练武,就是当那个天下第一。” 杨风又喝了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倒是唐小小不觉得好笑,她的好奇心更重:“喂,那你们神剑门不是耍剑的吗?今天你那几个师弟怎么都拿着弓箭骑着马?” 安子玉对杨风是彻底没有好感了,出于礼貌,他也不管杨风,安静地回答了唐小小的问题:“我父亲说习武之人分两种,一种是要为江湖做贡献的,一种是要为朝廷做贡献的。为江湖做贡献的人,就要四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朝廷做贡献,就要能弯弓骑马,驰聘沙场。” 唐小小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嗯,那你那几个师弟就是选的报国这条路喽。” “这点赞同。”杨风和安子玉难得有共同语言:“安通平虽然武功平平但是觉悟还是挺高的。我说安老弟,那你属于哪一种?” 杨风向来说话都是真情流露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安子玉的不悦,安子玉甚至不想搭理他。 但是安子玉家教真的是极好,只见他突然挺了挺胸膛道:“我当然是要为江湖做贡献,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咯。” 说完顿了顿又道:“但是我的第一理想还是成为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大侠,就好像我师公萧浪一样。我觉得,只有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才有更多的能力去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说得好!”唐小小像打了鸡血一样,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我唐小小虽为一介女流,但也知劫富济贫、除恶扬善。我父亲江湖人称贼王,贪官污吏向来都闻风丧胆,我继承父志,这几年虽然浪迹天涯,倒也留下了不少侠名。你年纪轻轻,有如此见识,当真与我有异曲同工之妙!干了!”唐小小说完,拿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 这安子玉平日最喜人承认、夸赞自己,见唐小小如此真诚,本想学她拿起酒壶,转念一想,便又默默地倒上了一杯酒,也敬了一下唐小小。 两杯酒下肚,安子玉热血沸腾,放言道:“跟你们,北部武林除了龙虎盟,就我神剑门还算大门派!这龙虎盟这么绝情,李代桃僵,已经违背了江湖道义!待我明日休书一封寄予家父,号召天下武林人士共讨殷离愁老贼,你们以为如何?” 安子玉这一番话虽然振奋人心,却没迎来杨风和唐小小二人的接应。杨风见他略有醉意,摇了摇头道:“要是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没有今天白天的事了。” 安子玉趴下后,杨风与唐小小酒逢知己千杯少,越喝越有,不知不觉间,竟已三更。杨风酒量虽大,却不及唐小小海量,也喝趴了下去。唐小小一生别无爱好,除了劫富济贫,唯有喝酒,她虽为女流,却未曾醉过。 见没人陪她喝了,唐小小笑着拿起酒壶,又拿了一个酒杯出门去找林老大去了。 林老大正在客栈屋檐上坐着,唐小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其身后,傻傻地笑着:“林老大,这酒不错,喝一杯吧。”唐小小拿着刚斟满的那杯酒给了林老大:“你一杯,我一壶,咱们干了,算是咱们见面这么久的见面礼了。” 林老大见唐小小满身酒气,以为她喝醉了,唐小小被逗乐了:“我五岁就跟着爹爹喝烈酒了,从未醉过,这种温酒又算什么。” 林老大很爽快地将唐小小那杯酒喝下,唐小小笑道:“谢谢林老大给我面子。” 两人自此已经很熟,唐小小看到了林老大放在身旁的那柄精致的宝剑,便拿了过来。剑身一出鞘,唐小小赶忙一闭眼睛,那剑光在月光下更亮了,唐小小慢慢睁开眼睛才适应了过来,拿起那把剑上下研究道:“林老大,这把剑叫什么?我怎么想不起世间有这等花纹的宝剑?” “这把剑啊。”林老大思索良久,道:“叫相思剑。” 第28章 群狼待食 龙虎盟聚英殿。 聚英殿内空荡荡,已经没了龙应天昔日在时各大堂主齐聚一堂共商大事的热闹。 殷离愁承位后,各大堂主都已经表态拥护殷离愁的盟主地位,但是就现在来讲,殷离愁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聚英殿内,张三儿、老瞎、蝠公、断魂、叶千红都在,殷离愁正来回踱步,忧心忡忡。终于,殷离愁还是爆发了,大声骂道:“我早说过要有备无患,你就是不听!”这个你指的便是铁面阎罗张三儿。 第一次追杀龙小缘时,修罗殿只是派出了老二、老五和老六,断魂是始终忠于龙应天的,自然不买殷离愁的账。龙应天死后,断魂也就被放了出来,毕竟三儿和莫明对断魂有着兄弟般的情谊,在修罗殿,断魂还是主要人物之一。 而张三儿和莫明都不想出面,理由是用不着。其实之前,三儿作为修罗殿老大,确实很少出面龙虎盟的刺杀任务,而莫明,则一直独来独往,除非他想接,否则任何人包括龙应天都不会逼他。莫明自幼秉性乖张,完全就是一个剑痴。当年龙应天得到落月剑,把他们五个小孩都叫过来。莫明见到落月剑后,徒手抓住落月剑剑身不放,任凭血液直流,也无动于衷,龙应天这才把落月剑给了他。 第二次,修罗殿派出了所有杀手,莫明也在得知老六被杀死后决定去报仇,这才有了昨天那一场恶斗。但是两次任务,最终的结局都是失败,这让殷离愁十分气愤。 铁面一向不露声色,人们无法从面具里看到他藏着的表情。但是眼睛能看见,可惜他此时正闭着眼睛。 他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现在修罗殿和殷离愁的关系,也知道修罗殿对龙虎盟意味着什么。殷离愁不能离开修罗殿,如果没了修罗殿的支持,龙应天已死,龙虎盟内部也再无威慑,以殷离愁的人望,怕是震不住那一众狠人。 殷离愁看了看修罗殿的这些人,越想越气:“三儿,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你……”断魂刚要发作,叶千红忙打哈哈道:“哎呦,多大点事,谁能想到冒出来那么多高人,连老二都对付不了,殷盟主你要是亲自去也未必拿得下。等他们过了岭南,再下手不迟。” “说得容易!”殷离愁心里很是不舒服:“等他们过了岭南,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修罗殿,我看没什么用!” 殷离愁眯起了眼睛,感觉身后一阵冷风吹过,一回头,大殿门已大开,白衣杀手莫明缓步踏入殿内。他没有带剑,脸上却依然写满了杀气。莫明缓步走了三下后便瞬移到了殷离愁跟前,殷离愁知道其冷血无情,一向敬他三分。 “老六是个英雄,龙虎盟应该为他举行最高规格的英雄葬礼。”莫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跌宕起伏,却字字铿锵有力,此时殷离愁还在发怒,脑边青筋已经暴起,和莫明一对视,顿感一股寒意。 叶千红见此场景,又是一阵陪笑:“呀,莫老大,啥时候进来的……” 莫明可不吃这一套,殷离愁也是心知肚明,连铁面他都还算能控制,唯独控制不了这个第一杀手。 殷离愁道:“我会叫人去弄。”短短几个字,算是给莫明的回复。身旁,张三儿也站了起来,睁开了眼睛。他走到殷离愁身旁:“斩草除根,这点我懂。修罗殿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也别忘了,现在龙虎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深夜,虎狼山上。 千少游面对眼前集结的一干死士,从小到大,他们都尊他为王,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世人都说虎狼山上虎狼遍地,危机四伏,孰不知那只是偏见而已,至从杀神上了山,虎狼山便成了静居之地。太平初年,许多冒险上山有来无回的,大多都是被人为杀害罢了。 “兄弟们,你们都是我千家的英雄!”千少游高举杀神剑,山上瞬间虎啸狼嚎,为其壮威。 那些死士则以高呼回应:“少主英雄!带我们复国!英雄!英雄!” 千少游道:“兄弟们,上次你们跟我去拦截肖天途,我们死伤近半,这就是差距!你们都看到了吗?” 众死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坚毅仿佛都写在了脸上。千少游继续道:“我们去了三百一十八人,回来一百六十二人,就是现在站着的各位!你们都是将来的先锋,都是我千家的精兵!”千少游这一说,这批死士也都士气昂扬地喊道:“威武!威武!” “各位,明日杀神将下山,虎狼山又将成为猛兽凶残之地!在此期间,不训练,不习武,没有食物,没有兵器,一切都要你们自己去给自己创造生路,能做到吗?” “能!能!”众人无所畏惧,反倒是兴奋了起来。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你们的血性!看到你们成为这一山的霸主!能做到吗?” “能!能!”喊声震天,太平城西门处的守卫仍然在来回巡夜,却不知远处的虎狼山上,早已地动山摇。 千家的死士,早就从太平一年就开始培养,那时候千少游还在襁褓中,他们大都比千少游大五六岁,把千少游当作弟弟看待。早年在虎狼山上,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众忠于前朝的侠客剑士和跟随千重行逃出生天的一些武官,他们作为初始中坚力量,培养了这一匹三百来人的死士。 五年前,死士大队已成,千袦老人便派这些培养的人下山秘密隐藏起来,不断扩大组织,随时准备接应虎狼山,完成复国大业。 千少游心里明白,这些死士将来也是第一批死的人,只有他们足够强大,才能有生的希望。当下这么做,也是对他们最负责任的一种选择。唯有地狱般的考验,才能有不死的战士! 他此番下山,一是连结各部势力,二是遴选最后的精兵死士,其深谋远虑,已经大大超出了千袦老人的猜想。 第29章 上官府邸 杨风一行人早早便又启程,昨夜,林老大和唐小小聊了整整一夜,杨风和安子玉则算宿醉一夜,大清早,正做着春梦的二人便被龙小缘两盆冷水给浇醒了。 杨风和安子玉无精打采地骑着马,龙小缘她们则坐在马车上,一行人风风火火,直下岭南。 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 一行人在上官府前停了马,就连龙小缘这个自小生活在北部武林第一大帮的龙虎盟的大小姐,都不由得惊叹起来。 都说岭南十分地,上官氏独占一分,此后真不假。 自古世家大族门口,都会有金边大石狮子镇守,唯独这岭南上官府别具一格。左边一只红石睚眦,犹如豺狼,头生龙角,匍匐盘踞,似要恶斗;右边一只青石负屃,其形似龙,双目明慧,竟有儒雅之态。 传闻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睚眦喜武好斗,负屃善文乐艺,恰恰象征着上官家在当今朝廷和江湖的身份地位,无比尊荣。 即使像杨风这等平日行为随意的顽固子弟,到了这岭南上官府门前,也不敢多走一步,虽对其门外建筑惊叹难耐,却也只能细细观赏,品味其中深意。 正当几人大开眼界时,上官府大门倏地大开,一个身着镶金半透红袍的曼妙女子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八个丫环,个个都是含苞欲放,仪态端庄。 杨风和安子玉都瞪大了眼睛,迎面走来的这人,人未道,体香已经扑鼻,足以醉人心魂。那一声‘林公子,别来无恙’更是清脆悦耳,萦绕不绝。 只见林老大爽朗一笑,也上前作揖道:“凤儿妹子,好久不见。” 唐小小听到林老大这话,倒吸一口凉气,这江湖武林,可没人会直呼这上官府族长上官金凤的名字,更别说如此亲昵小名出自一男子之口。眼前这人头戴金冠,林老大又称其为凤儿,十有八九必是那上官金凤无疑。 果不其然,此人举手投足,四下丫头都刻意注视,随时听从使唤。上官金凤停在林老大跟前,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杨风一行人,问道:“林公子,是他们吗?” 林老大也很自然地转过身去:“正是。” 上官金凤也不答话,挪步走了过去。杨风此时内心汹涌澎湃,站在马车前面的他早已忘了移位,上官金凤从杨风身旁走过时,杨风更是目不斜视,却又心里痒痒。 上官金凤刚想拉开马车帘子,却被龙小缘一把扯住了:“你干嘛?” 唐小小见龙小缘这样,连忙使劲地使眼色,想必这个大小姐未必认得此人便是上官金凤。 杨风只听见兵器响动,那跟随的几个丫环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移向了龙小缘,却未见任何一样,想必是衣内藏有短剑匕首一类的武器。 林老大道:“龙大小姐,没事,她是要查看伤势。” 龙小缘这才放下按住帘子的手。 唐小小看了看林老大那淡定的神情,不禁感叹:难怪上官府人缘这么好,有事都是族长亲体力行。 不一会儿,那上官金凤便又出来了:“仙儿,灵儿,你们把这人送到小姐那里去。” “是。”两个丫环走了过来,坐上马车便赶向了别处。龙小缘还是有些担心,刚要说些什么,只听那上官金凤道:“你们经受大难远道而来,跟林公子又是朋友,我已命人备下酒席,不如先到府中一叙,可妥?” 唐小小不禁由衷钦佩,如此待客之道,怕是只有岭南上官氏了,简直是细致甚微,周到礼节。 林老大道:“妥。” 众人上了席,上官金凤独坐大堂正中,林老大、唐小小、安子玉坐在左下方,龙小缘和杨风则坐在右下方。 上官金凤又仔细地看了看杨风一行人,道:“龙大小姐果然是目光如炬,形态娇柔,却又柔中带刚。” 说罢又移向了杨风位:“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却有痞性,想必定是杨风杨少侠无疑;这位公子眉清目秀,稚气未脱,想必是神剑门少门主安子玉安少侠。” 安子玉见上官金凤夸自己,顿觉心花怒放:“连上官族长都听过我?” 龙小缘冷咳一声,安子玉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了。 上官金凤又看向了唐小小,唐小小正襟危坐,等待她的评价。上官金凤道:“唐大小姐大方灵气,颇有贼王当年英姿。” 唐小小马上举杯道:“不敢不敢,我先敬您一杯。”杨风挖苦道:“还真是酒鬼,到哪都不忘喝酒。” 上官金凤爽朗一笑:“那我也敬你一杯。”两杯酒下肚,唐小小算是活跃了一下气氛。 上官金凤对林老大道:“林公子,怎么样,我这眼光可还算好?” 林老大笑道:“若不是你昨夜托信鸽来,只怕今日这些人你未必认得清。” 原来昨晚上官金凤信鸽至,林老大在屋檐上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随行人的身形体态都写在了纸上让信鸽带回,这才让上官金凤能不用林老大介绍就知道他们几人的身份。 酒至酣处,又一信鸽飞入,跳至上官金凤肩上,上官金凤取下那信鸽脚下的纸信问道:“你们那个伙伴,可是练的大金刚功?” “正是。”龙小缘见她问及大个情况,想必纸信中便是关于大个的事。 上官金凤唏嘘不已:“这大金刚功算是顶级横练武功,原本以为江湖上已无人练习,没想到你们龙虎盟还有这等高手。” 林老大道:“向来横练武功,非身体天赋超乎常人者不能练习。此人体壮如牛,也正因此,才得以保住一口气。” “是了。”上官金凤点头道:“当日若不是此人借力缓冲,想必你们二人也非死即残。”杨风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那日从悬崖坠下,确实惊险。 上官金凤又道:“此人仗着蛮力硬抗下坠之势,纵使是武林顶尖内力高手,也难免五脏六腑俱碎。他落地时散了大金刚功,想不到这大金刚功威力如此惊人,能保得他一条命。” 林老大接话道:“那日他又强行运气,致使五脏六腑大伤,病情已在生死之间,可有医法?” 上官金凤道:“医法是有,但非十足把握。小女已命人去取大罗金仙丹,需令其用龙凤草浸水七日,养其身,再以针灸其周身三十六处穴位,内力开其天门,随后激其任督二脉,或可铤而走险,捡回一条命。” “也就只能这样了。”林老大抱拳道:“有劳了。” 第30章 多年挚友 夜晚,上官府。 上官府很大,大到无论何时何地,有江湖侠客到此,都能有落脚之地。上官府府内从来都是彻夜灯火通明,下人之间也等级森严,分上中下三等。 下等下人为来往宾客及主子洗衣做饭,多半为民间良善妇女。 中等下人主要负责看家护院,是府内的中坚力量。这些人多为男性,自幼在府中长大,练阵习武,绝对忠诚,可保府中安全。 上等下人则是那些伺候主子日常起居,跟随主子贴身外出的丫环。上官府共有五房,上官金凤只是大房,虽为族长,却也得通融其他房首。上官氏一向多生女子,已历数代,现如今年轻一辈,唯有三房及五房有公子,其他也皆为女儿。府中历来后辈不多,却都得以延续,因女子过多,家族势大,一向以招婿为主。也因此,主子无论男女,随身一概为丫环。这些丫环与那些看家护院的下人一般,都是自幼在府中长大,唯独有区别的一点是会被送到江湖各门各派去学一二绝技,待其回来后再分配各房,各趋使唤。 至于上官府多年融汇百家自成一派的绝学秘籍,非族亲及族长贴身丫环不可接触。府中另设有藏剑阁,现为三房长子上官云飞所掌。藏剑阁内多有名师利器,各大门派收徒时便可用作人情。世间万物,非金银不可包揽,岭南上官氏以钱财为基,江湖为脉,自成一派,既令人尊敬,又令人敬畏。 酒席过后,杨风与安子玉一屋,龙小缘与唐小小一屋,各自休息去了。 上官金凤却一反刚才端容之姿,与林老大坐到自家屋檐上喝酒去了。两人多年未见,今日一见,多有唏嘘。 上官金凤心情很不错,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没想到你女扮男装,倒有几分模样。” “还好你反应快。”林老大看着满天繁星:“十年了,过得好快。” 原来二人已是多年老友,相识已久。 上官金凤问道:“雪仪,这十年你都去哪了?” “我啊。”听见上官金凤叫这个久违的名字,林老大瞬间眼泛泪花:“我去了很多地方,走南闯北,到处行侠仗义。” “怎么哭了呢?”上官金凤进林雪仪如此伤感,便开玩笑逗她开心:“我们雪仪如今成了一代女侠,想必江湖上的恶人已经绝迹了吧。” 林雪仪并不答话,而是猛喝了一口酒,问道:“你怎么样了?” 上官金凤顿了顿道:“我习惯了。谁让我生在上官家。” 林雪仪回忆道:“当年论自在还是我自在一点,你可比我惨多了。” “那可不。”上官金凤也是无奈:“一族之长,不是那么好当的。” 林雪仪安慰道:“不过好在你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不像我,注定孤独一生。” 上官金凤想到苏勇进,才有点暖心:“如意郎君又如何,一年回来不过一次,小铃都快不认得他了。” 在林雪仪的记忆中,小铃当年还是个刚会走路说话的孩童:“小铃估摸着也有十五六岁了吧。” “十五了,小时候还一直缠着你学剑法呢。” 林雪仪笑道:“那丫头打小机灵懂事,雷震门上下都疼得紧。今日怎么不见她人影?” 上官金凤道:“他爹思念得很,年前便让她随她爹去京都了。” 回忆不断涌现,林雪仪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好怀念那段时光,你我风华正茂,谈笑风生。” 上官金凤接道:“如今你我也未老去,却皆有白发,可叹人生苦味,非瓜果甘甜。” 林雪仪道:“我十年来游遍天下山川,见过生离死别,也算是看淡了人生,才换来这一头白发。” 上官金凤仔细端详了林雪仪一番道:“你怕是为情所困,这世间,唯有情这一字能让我们林大女侠如此困惑。” “不过单相思罢了。”林雪仪淡淡道:“若非说要有个结果,只怕得上天开恩了。” “也是,他失踪这么久,多半也九死一生。”上官金凤与林雪仪都是女中豪杰,又有多年姐妹情谊,因此说话都无半点虚假安慰之意。 林雪仪坚定地说道:“我倒是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件事有难言之瘾,他是天下无敌,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上官金凤爽朗一笑道:“也是,谁说不是呢。” 太平初年,平山真人云游四方归来雷震门,还带回了一个关门女弟子,她就是青年时期的林雪仪。 当时由于地理位置原因,雷震门在大罗江南,上官府在大罗江北,因此二者常有来往。当时还是上官府大小姐的上官金凤就经常去雷震门与林雪仪一起研学武艺,两人也产生了深厚的友谊。上官金凤与苏勇进得以喜结连理,还得多亏林雪仪鼓动师兄贺震南出面劝说当时上官氏族长承认这个女婿。 因此,雷震门与上官府至今仍有密切往来,而林雪仪虽与上官金凤多年未见,却也仍是金兰姐妹,感情纯厚。 “对了。”林雪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凤儿,见过我的事情千万别和我师兄讲。” “这是为何?”上官金凤很是不解:“你在信中再三强调,今日又提醒我一遍,难道你真不想见你师兄吗?” 林雪仪摇了摇头,上官金凤早已心知肚明:“贺震南待你不错,可惜他对你有超乎师兄妹的情愫,而你已经心有所属。你曾留书给他说你要学师父仗剑天涯,为的就是让他断了对你的念想。我说的对不对。” 林雪仪看了看上官金凤,笑道:“世人都说你是八面玲珑,我说你是自作聪明。世间哪有那么多儿女情长,江湖中人更不应该。我师兄有他要用毕生精力去追寻的江湖地位,我则心有执念,浪迹天涯。可以说我们雷震门的这一辈人,都已经辜负了师父对我们的期望。” 上官金凤若有所悟:“若是天下的人都能如同平山真人这样世事看淡,那该多好。” 第31章 不速之客 翌日大清早,有仆人前来敲门请去用餐,杨风等人一番洗漱,这才出来。 昨日两人一屋,中间有一荷花池,时已盛夏,荷花遍开,别有一番景意。 杨风和安子玉这对冤家,连要出门都要相互推搡一下。龙小缘和唐小小早早地便站在了自己房屋的门口等他两出来,这一等,等出了两个脸上有淤青的少年郎。 偌大的房门,却显得十分拥挤。两人一挤,身材较为魁梧的杨风占了优势,先跨出了房门,一阵骂骂咧咧:“武功平平,咋还动粗呢。” 安子玉紧随着跨出房门,也不示弱:“谁让你一直说家父武功平平的。” 杨风翻了个白眼道:“要真有本事,也不会老拿你已经出了师门的师公萧浪说事了。” 安子玉反击道:“家父的剑气八方可是练到了第六层的,不允许你这么诋毁家父!” “练到第六层。”杨风学着安子玉说话,故意把声音给拉长:“神剑门都快被龙虎盟兼并了,练到第六层怎么不敢去收拾龙虎盟。” “家父……”安子玉实力回击道:“家父说了,现在神剑门人少势微,要枕戈待旦,还要量力而行……” “那不完了。”杨风摊了一下手,安子玉见他这嚣张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挥拳就要上去,杨风忙后退一步道:“你再过来,我就真揍你了,我昨晚可是让着你的。” 对面的龙小缘看到这一切,都忍不住了:“不许你欺负安子玉。” “听见没,杨少侠。”唐小小看热闹不闲事大:“龙大小姐说了,不许你欺负安少侠。” 杨风倒吸一口凉气:“为何?” “因为他救过我的命。”龙小缘这一句话让安子玉的腰杆子瞬间挺直了起来:“怎么,不服?” 杨风咬牙切齿地看着龙小缘,明明是自己先出手救她的。刚想朝她发作,看到龙小缘脸上的杀气,一切的苦只能咽下肚里,杨风自言自语道:“忘恩负义。” 四人出了庭院,到了一处亭子用早餐。这是另一处山水别景,四周假山玉石环绕,湖上碧波清澈见底,亭子正在湖中央。 唐小小吃着这丰盛的早餐,看着那满湖碧水,砸砸称赞道:“要我说,皇宫也不过如此。” 龙小缘却毫无心思吃东西,左右观望问道:“林老大呢。” 唐小小这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差点没被这些精良的糕点噎着。 “在那。”安子玉耳聪目明,众人朝安子玉的手指看去没,林老大正在不远处正向这湖中亭子走来。 杨风一直想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江湖上似乎就没有这号人。按道理来讲,剑法如此高超,在江湖上不可能没有任何名气。 林老大脚步轻盈,接近时,唐小小便热情地招呼道:“林老大,来吃东西。” 林老大道:“先不吃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众人见林老大神情没有昨日那样春风得意,都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林老大道:“今天龙虎盟那四个杀手来了,上官金凤去接待他们了。” “我去,这等人渣也接待?”杨风惊叹。 林老大淡淡道:“是。” 众人一阵沉默,林老大继而道:“你们放心,在上官府他们不敢伤你们,但是一个月后你们出了上官府就要自己小心了,他们此次前来,无非是想盯住你们。” 龙小缘爆脾气又上头了,拿起剑就要出去:“我去杀了他们这几个畜生!” 唐小小忙拉住龙小缘道:“这里是上官府,不能打架的。” 龙小缘一把拽开唐小小的手:“如果你像我这样身负杀父之仇,你就不会这样了!” 唐小小委屈道:“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多亏林老大伸手将龙小缘拦住了:“凭你现在的本事,能杀得了他们?” 龙小缘深知以现在的武功,完全无济于事,这才停了下来。 林老大道:“有上官金凤保你们,没人敢伤害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在上官府惹事。上官府向来不留长客,最多留你们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们过了大罗江,尽量去雷震门避一避。” 唐小小问道:“林老大,那你呢。” 林老大道:“我就不去了,我的目的完成了,我要去塞北杀几个北蛮。” 唐小小顿了顿道:“林老大,我本来也想跟你一起闯荡江湖的。但是考虑到我唐小小的名号,还是跟他们南下。毕竟自己要保的人,还没有失过手。” “你呢?”林老大问向了安子玉。 安子玉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跟他们南下了,我父亲一直说我要出来见见世面,如今到了上官府,接下来再南下去看看那三大门派,也算是毕生无憾了。” 林老大道:“很好,这样你们几个人也有个照应。我们算是有缘,接下来的事情我会给你们安排好。这一个月,当作是为了大个子,你们可不要义气用事。” 夜晚,荷花池栏杆处。 龙小缘这几日不断做着坠崖那天的噩梦,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杨风默默地站在她对面,不断地比划着剑法,实则是为了照看她。 突然,杨风警觉地看向了房檐处,喊道:“谁?” 龙小缘这才回过神来,房檐上,蝠公目光如炬,正冷冷地盯着龙小缘:“大小姐,好久不见。” “老蝙蝠,你杨大爷等下抓你炖汤喝!”杨风骂道:“有种你下来。” “杨公子也在啊。”蝠公冷笑道:“你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家大小姐,非要陪死?” “你……”杨风愤怒地将剑射了上去,蝠公施展轻功便溜走了,走时留下了一句话:“大小姐,修罗殿斩草除根,这是规矩。” 龙小缘站在那里不断哆嗦,咬牙切齿,唐小小听到声响也出来了,她安慰着龙小缘扶她进屋,杨风一拍脑袋,真是糟心头疼。 第32章 杨风醉酒舞长枪 第二天,天刚亮,杨风和安少平一人拿着一罐酒,径直出了房门。两人走路都东倒西歪,显得醉醺醺的。一路高歌,打探昨天来客住处,二人相视一笑,直奔那里。 莫明一行四人被安排在了一处习武别院里,杨风和安少平纵墙跳入,早已惊动了莫明和张三儿。两人一开房门,只见安少平拿着他随身佩带的玄铁宝剑不断挥舞,口中念念有词道:“瞧我的剑气……八方。” 杨风则顺手拿了客院武器架上的一把花枪,准备去敲老瞎他们的屋门。 三儿客气道:“杨公子,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杨风醉醺醺道:“没……没你的事,我……,我来会会你们这些故友。” “杨公子,你醉了。”铁面刚想去阻止,安少平一剑直刺过来,横在其胸前道:“杨兄,这一招,叫长虹贯日,可还……还……还好?” 杨风走到老瞎二人房门处,回道:“你……你干嘛,在……在……在这上官府打架,那可是……会出……出人命的。” 安少平又把剑一挥,笑道:“我练剑,这里……这里宽敞。” “咚咚咚”,杨风大声地敲着老瞎那处的房门,此时蝠公正倒挂在床上练阴寒之气,还未收工,老瞎一开房门,侧耳一听,只闻一阵风,却是杨风一把长枪,直抡过来。老瞎向来敏锐,但是在上官府已然放下了以往的戒备,真没想到大清早的,会来这么一件事。杨风的枪尖还是划到了老瞎的脸上,老瞎虽然身手矫健已经后退数步,脸上依然留了一道伤疤,鲜血直流。 张三儿刚想冲开安子玉上前去拦杨风,却被莫明一把叫住:“三儿,不碍事。”大概是想到这里是上官府,三儿也停了下来,一合计,在此处主动闹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老瞎早已亮出了藏身飞刀,杨风拿着长枪摇摇晃晃,终于还是扶住枪身站稳了脚跟:“我说老头,你射吧,我绝不还手。到时候我死在上官府,你也得陪葬!” 老瞎冷冷道:“你没醉。” “没醉又怎样?”杨风咧嘴坏笑:“你……你看,我……我不是醉……醉了吗?”说完脚一抬,长枪一举,便又刺了过去,老瞎无奈,只能用飞刀作兵器进行格挡。杨风以前练过长枪,枪法还算熟练,一招一式,都是杀招。老瞎的衣服已经被划破几道,找到机会赶忙翻身出屋。 正待杨风回身要追出去,背后突然一阵阴寒之气。 三儿喝道:“掌下留人!”蝠公一掌劈下,杨风早已又回过身来,正中其胸。两人一照面,杨风又坏笑道:“老蝙蝠,杀了我,肖天途和上官府你们可都得好交代啊。” 还好蝠公及时收回掌力,否则这一掌下去,杨风毫无防备的血肉之躯早已成僵冻之身。蝠公收掌后退了几步,杨风冷眼道:“要是我有唐小小的轻功,现在肯定先杀了你。” 蝠公这下彻底明白杨风要干啥了,尖声怪气地道:“杨兄弟,上官府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风二话不说,转身便又出了屋,恰巧此时老瞎要走向莫明处,却被安子玉拦了下来,杨风大喝:“拿命来!” 老瞎双眼失明,唯独耳闻灵敏,早已转身躲闪到了一边。只可惜他作为一个杀手,飞刀暗器已经练到了极致,现在却不敢用,要说拳脚功夫倒也非三流之徒,奈何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只有平日杀人的短飞刀。 杨风长枪舞得虎虎生风,一直逼上去,老瞎则不住后退,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莫明和三儿二人,两人竟都束手不上前去帮忙。 待到退无可退,老瞎只能硬接杨风的长枪。这短刀哪里能克制长枪,一阵,二十招后,老瞎已然抵敌不住,杨风枪尖至,老瞎的残刀只能合力夹击,待杨风枪尖一挑,老瞎整个人手上的短刀已然挑飞,眼见枪尖就要奔着喉咙来,老瞎急忙一跪,杨风用力过猛,枪尖刺入了木头庭院中的木头撑柱上。 杨风此刻已经杀红了眼,用力一拔,那陷进去的枪尖便带着些许木屑重新出现在了老瞎头上。 接下来老瞎连滚带爬,愣是躲过了杨风的数次袭击。杨风枪尖点地无奈太过紧张,一时半会竟伤不到他的任何毛发。 老瞎滚到中央石凳出,待杨风又要上去,借着手抓石桌腿子的力气一翻便跳到了石桌上,此刻四下可就空旷了。 杨风长枪如龙,枪到人到,老瞎以石桌为基,耳伴风声,竟也对付有余,杨风站在地下不断戳打,老瞎只是微微抬脚侧身,便能轻松化解杨风的枪法。 一不小心,老瞎抓准时机,一脚踩住了杨风的长枪前半截。杨风坏笑一声,老瞎这才感到不好,原来杨风是故意露的破绽。 杨风借机也放下枪把一跃跃到了枪上,一抬脚便是使劲浑身力气,老瞎双手连忙护住身体,杨风这一脚下去,便是当日在武林大会上使用的九玄门绝技拔山脚,这一脚四两拨千斤,何况老瞎这一瘦骨老头。 老瞎重重地摔落在地,杨风双脚一踏,长枪飞起,本人也跃至半空抓住了长枪,此时居高临下,老瞎已在攻击范围。 杨风双手举枪,便要朝老瞎跳过去,此时老瞎年老力衰,方才这一番打斗算是耗尽了多余的体力,再也无处可逃。 张三儿和莫明冷冷地看着这一通闹剧,并未出手。蝠公刚想前去解救,奈何安子玉的剑已经舞到了面前。 老瞎眼前闪过一丝悔意,早知道使用暗器,管他什么上官府,横竖是个死,大不了杀人逃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老瞎闭上了眼睛,枪尖就挨着额头,浑身都能感到一阵凉意。 庭院大门轰地大开,是上官金凤带着林雪仪、龙小缘及唐小小和一干丫环走了进来。杨风此时身在半空,想再用力超前一点结果了那老瞎的性命,无奈身体早已被屋檐上赶来的四个丫环用红色长绫缠住,动弹不得。 唐小小见他和安子玉二人把事情闹得如此大场面,不由得双手捂住嘴巴表示吃惊。 龙小缘看见杨风斜横着在半空,右手持枪顶住倒在地上的老瞎,也是一阵吃惊。 上官金凤一脸严肃道:“怎么喝酒喝成这样子!来人,把这两个人带出去醒酒!” 安子玉偷看了杨风一眼,便毫不反抗地任由上来的丫环架了出去。在其他丫环要拿走杨风手中的长枪时,杨风还在企图更近一步爆了老瞎的狗头。奈何力量有限,还是很不情愿地让这柄长枪离了手。 杨风怒目瞪向上官金凤,本来要成的事都被她给搅和了,越挣扎,屋檐上那四个丫环力气就越紧,差点都喘不过气来。 上官金凤哪里会跟杨风一番见识,瞬间满脸堆笑地走向了铁面和莫明二人道:“不好意思,下属护院不利,让四位受惊了。” 铁面温和道:“无妨,醉酒闹事而已。”张三儿极其聪明,察言观色,他明知道上官金凤要给杨风二人一个台阶下,若是不依不饶,只怕会加剧上官金凤的反感。眼下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盯着他们出了上官府就完事了。 杨风被龙小缘和唐小小死命架着出去后,上官金凤方道:“是我上官府待客不周,若是几位有更好的去处,随时欢迎请辞。” “上官女侠说笑了。”铁面道:“我兄弟四人与七弟都有深厚的兄弟情谊,他既然在您府上医治,那我们就陪上几日,若是有需要帮助的,还望上官女侠告知。” “好说好说。”上官金凤装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若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待你们七弟醒来再作了断,可否。” 铁面拱手作揖道:“上官女侠放心,待七弟醒来,我兄弟四人自当离开。” 上官金凤也不作过多的客套:“如此甚好。” 第33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杨风一路骂骂咧咧,见到杨小缘阴沉的脸后才逐渐消停。原本还在挣扎的他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们住处分为两院,内院是荷花池和住所,外院一小亩地也有石桌石凳供人饮茶聊天。 住处门一打开,只见安少平淡定地坐在一个石凳上,背对着他们,右手和佩剑都放到石桌上,几个拇指来回敲打桌面,似乎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龙小缘一使劲,杨风啊地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地面上,唐小小拉都拉不住。 杨风没好去地站了起来,也和安子玉同一个方位坐了下面,真是眼不见为净。 林老大最后走了进来,大门轻轻一关,左右龙小缘和唐小小两大护法背墙而立。 林老大不紧不慢地审问道:“为何要惹事。” 一阵沉默,安子玉斜眼见始作俑者杨风不说话,便喃喃道:“喝……喝醉了嘛。” 话音刚落,突觉背后有暗器袭来,安子玉赶忙一低头,这才躲过唐小小的小石子。唐小小拍了拍手,悻悻地说道:“喝……喝醉了,不……不是喝醉了吗?怎么……怎么还能躲过我这百发百中的小石子。” 安子玉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无奈地摸了摸脖子,转头不断给杨风使眼色。杨风叹了口气,淡淡道:“想要杀人来着。” 龙小缘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抽动了一下,在场三个女流中还是林老大看得透:“所以你料定这四人中就那瞎子武功最弱,就追着人家不放?” “是。”杨风又轻叹了口气,这林老大到底是混迹江湖的老手,什么都看得透。 林老大倒也不为他的真诚所动:“你如此冲动,就不怕其他三人不管不顾为了救那瞎子突然出手?” 杨风顿了顿道:“出手的话就一命换四命好了。”言下之意,在自己要杀老瞎的那一刻,其他三个还会考虑是否要在上官府出手,出手的话杨风肯定是不加防备的,出手轻重便不好掌握,出手的时机也不好掌握,若是杨风自己身死,别说将军府那边交不了差,就算是上官府也要给个交代。龙虎盟杀手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掂量掂量同时得罪这两处的下场。如果其他三人不敢出手,自己杀了老瞎,大不了拿出金甲护卫的金牌,上官府纵然深不可测,起码会找个台阶下,罪不至死。何况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上官府显然偏向自己这一边。 这些就是杨风昨天打的如意算盘,趁老瞎不敢使用暗器,先杀一人,随后再作纠缠。到时候出了上官府,后头追杀的也便少了一人。 “鲁莽!”对于杨风的如意算盘,林老大做出了这两个字的评价。 “那又能怎样!”杨风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不知道昨天那只老蝙蝠都跑过来挑衅了,今天不让他们见见血,难道我们只是待宰的羊羔吗?”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身后却换来了龙小缘的一句此事与你无关,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这下杨风情绪波动更明显了,但还是自己强制压下,杨风回应道:“也与你无关,龙应天也算是我半个师父,他们是我的仇人。” 龙小缘将头转了过去,也不答话。 这时安子玉突然支支吾吾道:“我……我插句话。” 这一下把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安子玉这才缓缓地说道:“杨大嘴昨晚可不是这么讲的,你说的是为小缘姐报仇。” “哦……”唐小小一向好事,兴奋地道:“我懂了,杨风你很在意小缘姐对吗?” 杨风看了看安子玉这个白痴队友,刚才的刚硬一下子全都没有了,又软软地坐了下去,无所谓地说道:“不这么讲你会帮我演这出?” 安子玉瞪大眼睛,顿了顿道:“也……也对。” 林老大看到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年轻。” 唐小小见林老大也不板着脸了,忙问:“林老大,那这件事没闹大吧。” 林老大道:“可大可小,上官府可不是上官金凤一个人说了算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林老大原本是靠在门上面,还没来得及反身开门,那院门便被强推开了。 林老大心里一紧,坏事了。在上官府,他们除了那四个杀手,并未得罪任何人。如今这人如此蛮横,多半是上官府内的一个人物。 进来的,是一个额头宽阔,身形孔武,眉目清秀的二十来岁男子,身上还有异香。林老大刚想上前询问,那男子倒先不客气了起来,大喊道:“方才是哪两个人在我三房客院闹事?” 林老大越看此人越眼熟,原来是三房的少当家上官云飞。奈何现在不便透露身份,不然这人还得叫自己一声林姑姑。 林老大熟知这上官云飞的秉性,如果他是朝廷官员,那么必定是一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大清官。 小时候的上官云飞极其好强,有次三房一丫环被五房房长的相公欺负,上官云飞直接带人打到了其住处让其当面认错,当时的族长拉都拉不住,可谁叫他从小便是上官府的一个宝呢,毕竟是为数不多的男儿身。 长大后的上官云飞担当守卫府内藏剑阁阁主的重任,身份威望都到了顶峰,是上官府内青年一代最有话语权的人物之一。 之前上官金凤考虑到杨风一行人与那四个杀手不可调和的矛盾,才将他们安置在三房客院。上官府向来待客谨慎,如今杨风去闹了这么一出,这三房当家上官云飞自然面子上便挂不住了。 上官云飞的余光已经瞄向了坐着的杨风和安子玉二人,显然他已经从丫环口中得知了那两人的身形样貌。 林老大假装上前询问:“这位公子是……” “我你都不认识吗?”一别十余年,上官云飞早已长成一个堂堂男子汉,如此一照面,林雪仪又是女扮男装,上官云飞自然认不出来,恶狠狠地瞪向了林雪仪,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便道:“不关你的事,是他们两个到我三房闹事的,我要抓回去。” “这个……”林雪仪不卑不亢地笑道:“还真不认识。这位公子,上官府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我们还是金凤族长的贵客。” 上官云飞见林雪仪要挟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指着一个丫环道:“孔雀,你跟他说说我是谁。” 只见那丫环神气昂扬道:“你听好了,他叫上官云飞,三房当家,藏剑阁新阁主。”林老大见这丫环禀性,心道:以前府内丫环虽然好习武艺,却都如常人府上丫环一般恭敬温顺,想不到这上官云飞的丫环竟也和他一个模样,天不怕地不怕。 想到这里,林老大越想越有趣:这个臭小子有两下子,上官府以后可就热闹了。想到这里,再想到以前上官云飞的种种惹是生非,林老大不禁失笑,上官云飞奇道:“你笑什么?” “没事。”林老大负手转身,便不再阻拦。 上官云飞一摆手,身后的丫环便都走了进来,上官云飞严肃地说道:“把这两个人都抓回去!” 第34章 浓茶代酒三人饮 三房明德殿 安子玉不知其中利害,见没有人帮自己,便只能心惊胆战地跟着上官云飞走了。杨风则是心烦意乱,这下倒可以换个地方清静。 三房内院,明德殿大门关上,唯剩上官云飞、杨风及安子玉三人。上官云飞很自然地坐到大殿正中的主椅上,脸色还是像刚才一样严肃,唯独对杨风他们倒不像对待犯人,周围已经没了押解的丫环,两个人也没有被捆绑起来,都很自由。 安子玉一脸迷茫,唯独杨风虽然不解,却也不甘示弱:“呀,好气派。如果殿中央的是九龙金椅,你就是皇帝了。” 杨风一向受不得半点安静,何况是这种诡异的安静。他的这句话,一语双关,一是提醒上官云飞自己是朝廷的人,二是想看看上官云飞的反应,这句话可真有点大逆不道,他这个上官家的人物会怎样来圆? 哪知那上官云飞气定神闲,倒没有过多理会,反而很坦然地让二人坐下。安子玉令行禁止,知道自己在上官府惹事了哪敢不从。而那杨风此时也有点渗得慌,毕竟这里是上官府,要是方才进来几个丫环打上几板子倒也无可厚非,大不了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此时的上官云飞算得上是敌人,然而敌人占着这么大的优势还不动,着实让人费解。况且这大殿内静无声息,更令人背脊发凉。 “怎么?你不敢坐吗?”上官云飞气定神闲,颇有大家风范。在场的算安子玉年纪最小,杨风则与上官云飞年纪相仿,两人气场一比较,平日里嚣张惯了的杨风反而矮了一截。 杨风头朝天,想驳回一点面子:“有啥不敢的。” 待他坐下后,上官云飞一鼓掌,身后玉屏处竟走出两个小丫环,端上了茶果点心。 这下更让人费解了。安子玉朝杨风使劲使了使眼色,这哪里是犯人,简直像贵宾。杨风心道:这小子不简单,想先礼后兵,难办了。 两人正思量着,上官云飞见此情景倒也觉得好笑,但仍然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杨风还在等着林老大去找上官金凤求情前来解救,但是眼看这与世隔绝的大殿,内心又感到了深深地绝望。要说昨晚还真是一时冲动,非但那龙小缘不识好人心,若是正常人仔细想想,做今天这件事也划不来。越想越失落,杨风顿时懊悔不已,不住地摇头。 上官云飞奇道:“杨风兄,你摇头作甚?” 杨风见上官云飞终于开始问话,心下顿生一计,于是接了叹了几口气道:“无奈啊,无奈啊,我太难了。” “哦……”上官云飞接着问道:“杨风兄可知我上官府是何背景?” 杨风心下想此时不妨多说些好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便眉飞色舞起来:“上官府啊,那可不得了。且不说朝中有文官之首苏勇进苏相,便是在江湖中,也是声名赫赫,简直可以与那空净九玄平起平坐。” “打……打住打住。”上官云飞听到杨风这么夸上官府,自己都觉得有点托大,那空净九玄两派是何等大宗门,上官府虽然素有威望,却也还是依靠人脉的大家,武学造诣上比之那空净九玄,那可是差了上百年。 上官云飞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问道:“你既然知道上官府非常人住地,为何敢在府中闹事?” 杨风见那上官云飞直捣黄龙了,也就不隐瞒了,龙虎盟内乱的事情原本与他无关,只因为与龙小缘相处过几天,他便要插上一脚,也不知为何。于是杨风便不再唯唯诺诺,越讲精气神越足,甚至开始拍桌子瞪眼,只一会儿工夫,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所作所为的目的,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上官云飞听。 一阵说完杨风那是容光焕发,安子玉虽然听过了一遍,但是听完这第二遍,也热血沸腾了起来,竟然也开始放飞了自我,鼓掌叫好。 杨风受到鼓舞,男子汉的气概也就回来了,对着上官云飞便道:“上官兄,我这人没什么脾气,也知道上官府的规矩。今天这件事发生在你三房客院,我也认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这件事和这个小兄弟无关。”杨风指了指安子玉道:“他也是受我蛊惑的。” 安子玉难得动容,也是一阵说辞:“不,我不是被蛊惑的,我是自愿的。”安子玉站了起来道:“我堂堂神剑门少门主,有自己的判断力,他我虽然很反感,但是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这件事在我看来那是行侠仗义,除恶制暴,没什么不好的。你上官府接待这类奸徒,可不是助纣为虐吗?” 话音刚落,但闻大殿一声巨响,上官云飞整个人拍案而起,空荡的大殿响声回到,安子玉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动静吓得身体一哆嗦。 杨风心道:完了,这人算是怒了。 四下一阵沉默,那上官云飞的脸色如同将要打雷的天气一般阴沉。 “说得好!”上官云飞憋出的这四个字,仿佛是压抑了好久的样子。 安子玉听到这个认可,更加激动了,喘着气便拿起了桌上的一壶茶:“我以茶代酒,先干了!” 杨风一脸茫然,这小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装作一副熟练的江湖豪客,那些茶可是刚泡出来的,还有些烫,这人一下子就全喝进去了,而且还面无表情!这下人可丢大了! 哪知那上官云飞竟然也是和安子玉同一类人,见他如此豪爽,也是眼前一亮,连忙也拿起茶水,做了个敬的手势,说了句我也干了,便一饮而尽。 喝完后,上官云飞还将空茶具向杨风倒了倒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杨兄,你呢?” “这……”杨风心想这两人也太虎了,若是酒倒还无所谓,这热茶刚出炉,可真是难为。但是一想到与先前想到的种种酷刑相比,这个结果算是最好的了,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一口热茶润喉,简直是要内伤。 安子玉清了清嗓子道:“云飞兄,茶是好茶,就是有点烫。” 上官云飞道:“是吗?我平日喜欢喝凉茶,不知道你们的喜好,所以便让下人给你们准备热茶了。” 第三十四章 府中儿郎皆尚武 深夜,荷花池客院。 唐小小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林老大似乎把杨风二人被抓这件事看得很淡,漠不关心。唐小小原本以为既然上官金凤能特地给林老大安排一个住处,想必二人的私交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原本想让林老大去找上官金凤求求情,可谁知林老大让她们安静地在客院里待着便独自一人回去了。 越想越担心,客院里的夜晚静得出奇,也没有传来推门声,也不知道杨风二人在三房可好,这上官府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里,唐小小小声地问道:“小缘姐,你睡了吗?” 两人的卧床相隔不远,龙小缘也未睡着:“没呢,怎么了?” “小缘姐,你说杨风他们两个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出了事也是咎由自取。”龙小缘其实此刻内心也烦得慌,她也有点担心杨风二人的安危,但是又要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毕竟肖天途算自己的半个杀父仇人,明眼人都知道为何猎鹰会被朝廷放出来,肯定是肖天途与修罗殿做了筹码。 唐小小一听,也不带称呼了,为杨风打抱不平道:“我说龙小缘,他可是为了你才去闹事的,你这……咱不说别的,你这太无情了吧。” “管好你自己吧。”龙小缘不愿意再答话,翻了个身去便捂紧了被子。 唐小小狠命踢了一下被子怪道:“无情无义,早知道不救你也罢。” 龙小缘听了这句气话,仍然毫无反应,从坠崖那一日,她又何尝睡过一次安稳的觉。只不过唐小小性子耿直,听人讲话从不分析其性格,两人性格迥异,这才越来越不合情。 越想越憋得慌,自己行走江湖,虽是女流,却只认情义二字。他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在唐小小眼中,还算得上是侠义心肠,若是他们二人真有什么事,唐小小只怕会遗憾一辈子。想到这里,唐小小便决定去三房探探虚实。 上官府二房尚武殿 上官府五房各有自己的别院,虽然都是自家兄弟,对外也一律以一府自居,但是绵延数百年,大家族聚散离合,难免会产生些间隙。 现如今的上官府,二房当家上官君华,五房当家上官君卿,算起来都是上官金凤的姑姑,长其一辈,因此上官金凤虽为族长,却因辈分不够,权力不如前任几代。 尚武殿内,算是一场家宴,不过客人只有五房上官君卿及其子上官云雄。 那上官君华已步花甲,眉宇间皱纹显现,一副慈祥面容望着座下的上官云雄道:“雄儿近些年闭关修炼,武功可有精进?” 上官君卿笑着客套道:“姐姐就别取笑他了,这上官府一众公子小姐中,就属他从小身体赢弱,习武天分最低,哪里能有啥精进的。” “妹妹你这么说,可就谦虚了。”上官君华看着上官云雄道:“人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孩子也一样。五年前见到雄儿时,还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我见犹怜,今日出关一看,差点认不出了,体格整整比原来壮了两倍,妹妹你若说他没有任何精进,那姐姐可不信。” 这上官云雄如今虎背熊腰,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就连近几年未见过他地五房贴身丫环,也认不得他人来。 上官云雄也不谦虚:“妈,武功精进不是可以给你长脸吗?怎么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 上官君华一听就乐了:“雄儿,姨娘想试试你的拳脚功夫,可否。” 上官君卿刚想推脱,那上官云雄立马道:“有何不可,姨娘若是有什么想的,跟雄儿说一声就行了。” “好!”上官府地女儿家倒是个个豪气十足,那上官君华便道:“若是普通丫环跟你比较,怕她们顾及你是主子,姨娘也试不出你的功夫,不如就让你二姐和你一较高下,你看如何?” 这二房共有两位女儿,长女叫上官金淑,小女儿叫上官金燕,未及十五。 这上官金淑也是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年方二八至今未婚,沉迷于武学的世界,深得上官君华的真传。一手拈花指法已经在江湖上响有名气,不比其母逊色。每次有江湖中人来访,若是落脚二房,这上官金淑都会亲自讨教,名声也就这样流于江湖。 上官君卿刚说了句不可,那上官云雄倒是不介意和二姐对打,抱拳道:“那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上官金淑不愧是女中豪杰,也是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四弟,我上官家男丁稀缺,你可不要丢了脸。” 上官云雄乐呵呵地道:“二姐尽管放马过来。” 上官金淑也不客气,张手便来。这拈花指法出自佛门绝技摘叶手,到了上官家自成一派,在摘叶手的原来招式上大胆创新,才有了现如今上官家的这门绝学。 两人赤手空拳,来回过了十余招,这上官金淑玉手挑逗,难辨真伪,转眼间上官云雄破绽毕露,终究是有九牛二虎之力,也使不出来。上官金淑的两根指头已经横到了上官云雄的脖子上,按照规矩,上官云雄是败了。 上官云雄看着二姐道:“二姐,你这不是拈花指法,怕是摘叶手吧。” “也不全是,没有佛门内功,空有其形。”上官金淑放下了右手道:“怎么服了吗?” “淑儿好俊地功夫。”上官君卿夸道:“你四弟闭关这些年,都不知道你的名声。” 那上官金淑道:“姨妈,就四弟这般拳脚,倒真不像我们上官府的子弟。” 那上官君卿一听这话,脸色那是一阵铁青。说实话,自己的儿子实力如何,她并不知道,但是就以往练武场景来看,这上官云雄资质平庸,难堪大任。也因此,上官府内两个儿郎,反而那无父无母的上官云飞更得老族长的宠爱,临死前还让上官云飞成了藏剑阁的守阁人。 “二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上官云雄见自己母亲脸上无关,于是吩咐丫环道:“取我的金背大刀来。” 上官金淑这下才算满意:“好!就让二姐见见你的真功夫。” 第三十五章 剥龙刀法 在大殿动刀,上官云雄怕是第一个。因为上官府的各房主殿均为待客的场所,虽然场地宽阔可供人比武,却极少动用过任何利器。好在上官君华想瞧瞧这个好侄儿的真本事,便也应允了。 这上官金淑虽为女流,然而习武多年,内心十分强大,纵是现在手无寸铁,面对这人高马大,拿着大刀的二弟也全然不惧。 只听上官云雄一声得罪了二姐,便提刀砍了过去。那上官金淑见多识广,只一后遁,就离了刀锋。上官云雄赞道:“二姐好身手。”便又抡起大刀,呈一字追了上去,一个横劈,那上官金淑便跳到了刀背上。 此时上官金淑居高临下,好不得意,抬脚便要去踩上官云雄握着刀柄的右手。 上官云雄右手离刀,刀失了托力,全然下坠。那上官金淑一个翻腾,便跃到了其后上方,刚在半空一个扫腿,却意外落空。 上官云雄半身早已向后倾斜,只靠左脚支撑地面,右脚则衬着那柄落下的大刀。更令上官金淑意外的是,上官云雄的左手已经抓住了她扫下来的脚。 “二姐,小心了!”上官云雄右脚一抬,那柄大刀便朝上官金淑扔了过来。上官金淑暗叫不好,使尽全力才得以挣脱,于半空螺旋,那刀也紧追其后。 上官金淑披头散发,转了三圈后竟然听了下来,右手一伸,空旷的大殿上来回传荡着金属的响声,那柄大刀的中央刀身部位已然被上官金淑一把捏住,动弹不得。 落地后,上官金淑将那金背大刀扔给了上官云雄,问道:“就这点本事?” 上官云雄接到刀后来回抚摸了一遍刀身道:“二姐瞧好了,我自创的剥龙刀法!” 上官金淑一皱眉,那把大刀便被上官云雄仍了出来。上官金淑艺高人胆大,徒手接刀锋倒也不在话下,却不料上官云雄人也一下子窜了过来,握住留在自己面前的刀柄一阵发力,那上官金淑毕竟一个女流,抵不住这层蛮劲,竟让那刀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近了数寸,直到触到脖子才停了下来。 但是这上官金淑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阵铃铛声响过,空下的衣袖处便滑下了四窜金珠项链罩住手掌。上官云淑右手猛地一抬,便将那大刀格挡开来。 ‘铁拳’对刀锋,上官金淑凭一股狠劲竟然逐渐又占了上风,大殿内金属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最后定格在了上官金淑左手用拈花指法掐住刀身,右手金珠项链褪去,掐住上官云雄脖子的画面。 “够了!”上官君华愠怒道:“自古比武定输赢,应有分寸!你输了还要下毒手吗?” “娘!”上官金淑这才放下了手道:“我没输!输的是他!” 上官君华训道:“亏你从小习武,这都看不出来。方才你第一次接住刀锋那一刹那,若是有刀气,你必伤无疑。你四弟刀法娴熟,单凭招式便能架到你脖子上去,你还有何颜面说输的是他?” “娘,是我大意了,我没用全力。”上官金淑依然不服输。 上官君卿也道:“二姐,论实力,确实还是淑儿更胜一筹。” “不然。”上官君华问道:“雄儿,方才你说这刀法叫剥龙刀?” “是的,我自创的。” “你这刀法若是没被这大殿所限制,威力必然惊人。刀器不比剑器,刀法讲究霸道简练,你这刀法却是剑走偏锋,以多变的剑招用在刀法上,却又不失横劈竖砍的霸道,确有可为。” 上官云雄见姨妈看得如此透彻,不由得称赞起来:“还是姨妈看得真切,我这些小心思,唯独逃不过姨妈的眼睛。” 上官金淑虽然一向目中无人蛮横无理,但是始终对上官君华心存敬畏之心,毕竟上官金华是当今上官府武学造诣最高的一个。因此上官金淑见母亲真的动怒了,也就退到了一旁。 “你有出息,也才不枉你母亲遭人白眼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上官君华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上官君卿。可恨自己堂堂上官府的大小姐,找了一个好色好酒的夫君。老族长在世时便看不起五房,如今虽然老族长已死,五房也由上官君卿亲自接管,但是在府内人看来,五房相比于其他四房的地位可差上一截,基本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力,但凡有大事,都要与其他四房商议,听从最终的意见。 这些事情上官云雄也都知道,因此他才下定决心改变自己,至少自己强大了,五房才能在上官府中慢慢站起来。 上官君华察言观色,看出了上官君卿的不甘,也看出了上官云雄的矛盾,这才顺势带入了此次的宴会目的:“早上三房客院发生的事情,你们可有听说?” “听说了,好像是金凤族长的客人闹事了。”上官云雄虽然才闭关出来没几日,消息倒也灵通。 “上官府虽不是江湖大门派,却也是氏族大家。几百年来,老祖宗定下规矩,但凡在府中闹事者,一要追究闹事之人的责任,二要追究房主的责任,哪一房的客人,哪一房便自己约制。如今一房的客人在三房闹事,凤儿虽然是一房房主,却贵为族长,倒也不好追究。”上官君华说完,刻意看了看上官君卿的脸色,又继续道:“此事还得三房出面给一房一个台阶下才好。但是三房与一房交好,云飞又年轻,难免会处置不当。此事在府内看来是小事,但是万一传到江湖中人耳中,便会让咱们上官府的百年威望受损,没有规矩,何谈立足于天下。此事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三房出面将那闹事的一干人等赶出上官府,再去向凤儿请罪。如此既能给一房台阶下,不失了族长的颜面,又能小惩大戒,立了规矩,才能立足于天下,你们以为如何?” 上官君华明显是有备而来,一通道理,倒也贤达有据,上官君卿听了连连点头道:“姐姐深思熟虑,是这个理。” 上官君华又道:“只是论辈分,三房小我一辈,我这做为长辈的不好插手此事,虽然也是为了上官府,却难免会落人口实,说了闲话。原本想让淑儿代我去察看云飞的处理方式,给他提点一二,奈何淑儿生性顽劣,难以托付。恰好雄儿与云飞是兄弟,兄弟之间互相扶持、提醒,倒也在理上。若是雄儿明日能去云飞府上一探究竟,转达姨妈的意思,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上官君卿有点为难,因为自从那一年上官云飞去五房闹腾后,三房与五房的关系就显得有些诡异了,丫环之间早已不相来往,上官君卿天资也不高,也猜不出这上官君华是要唱的哪出戏,不免心生迟疑。 “你的意思呢?”上官君华倒是没有征求上官君卿的意见,而是直接问向了上官云雄。 上官云雄不假思索道:“据闻今日三哥已经带人到一房带走了那闹事的二人,如何处理,尚未可知。云雄愿意替姨妈走这一遭,一来兄弟多年未见,交流感情,二来提醒三哥妥善处理,不要坏了府上的规矩,如此行事,姨妈觉得可否?” “妥当。”上官君华满脸堆笑,这个侄子,倒是有能力和那个上官云飞扳一下手腕。 第三十六章 神女夜行 夜深人静,上官府内,唐小小一袭黑衣,在府中屋檐楼阁上不断地闪转腾挪。她不清楚上官府各房的布局,但是她有留意今早上官云飞抓走杨风二人时的走向。 唐小小对自己的轻功十分自信,以至于她并未留意在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看她上演这场闹剧的上官金凤和林老大。 上官金凤的身后,一只白鸽扑腾着飞到了她的左肩上,上官金凤取下鸽子脚下的纸条,笑着拿给了林老大看。 林老大见那纸条上画着在半空中一袭黑衣、长发盖住脸蛋的唐小小,也差点没笑出声来,若是常人望见,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上官金凤带着笑腔道:“想必这丫头太过心急,都未来得及整理头发。” 林老大道:“想不到你府上的丫环动作都如此之快,上官府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你以为啊。”上官金凤待林雪仪就像待亲姐妹一样,因此平常在众人面前说话刻板的她只要在林雪仪面前,就变得十分轻柔:“这就是上官府,处处都有人监视。” 林雪仪话锋一转,收住了笑容:“如果这件事不好收场,你会怪我吗?”林雪仪似乎很担心,难得有事情令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怎么会。”上官金凤付之一笑道:“我八面玲珑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这上官府,祖宗几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我手里。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妨顺水推舟,借这几日刮骨疗毒,未尝不可。” 上官金凤见林雪仪依然不放心,便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林雪仪的手上道:“雪仪,有你在我身边,我便天也不怕,地也不怕。” 三房明德殿。 上官云飞三人茶逢知己千杯少,竟也一聊聊到了深夜。杨风难得尽兴,便向上官云飞讨了酒喝,这才得知上官云飞也和安子玉一样滴酒不沾,用他的话讲,在上官府喝酒容易误事。 大殿内,那些原本以为只是护卫的丫环竟然也在上官云飞的要求下跳起了舞来,杨风也是在太平城待过二十年的人,什么天仙起舞没见过,但是这上官府的丫环跳的舞中却带有几分阳刚,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就连那伴舞的琴箫声,也宛若异域风情,足以摄人心魂。 美食、好饮,又有如此美妙的舞蹈相伴,三人的神态也都逐渐浪荡了起来,虽然都不是市井的酒色之徒,但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难免眼神迷离,跟着唱歌奏乐,起舞翩翩。 就在这时,明德殿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上官云飞马上变了一个神情:“是何人如此大胆,深更半夜在三房闹事?” 那些跳舞的丫环闻声也止住了舞蹈。 上官云飞风风火火地率先出了大殿,那些丫环也紧随其后,大有主子在哪,奴婢就在哪的感觉。 杨风和安子玉稍微愣了一下,也忙出殿一探究竟。 “是唐小小?”对那身影,杨风再熟悉不过了,虽然与唐小小相处没几天,但是此人女儿身形,轻功又如此卓越,虽然不敢十分肯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你们认识?”上官云飞及时叫住了要上屋顶去帮忙的几个丫环,问向了杨风。 杨风略带酒意道:“多半是随行我们的同伴唐小小了。” “是吗?”上官云飞笑了一下,注意力便又移到了房顶的那个黑衣人身上。 房顶上,四个丫环拿着六条长白绫,几经围猎,已经将唐小小困在了最中央。奈何每次想要缚住其手脚,都被唐小小几下花招又给挣脱了。 望着屋顶上来回翻腾的五个女流,上官云飞兀自摸了摸下巴道:“还是女人打架好看,男人打架都入不得眼。” 少倾,上官云飞又惊叹了一声:“哇。”原来是唐小小亮出了两把短刀,一下子割断了两条白绫,那四个丫环见此阵奈她不得,便也都露出了袖中的兵器,收起了白绫。 “慢着!”上官云飞及时叫住了这几个丫环。唐小小这才得空往下面看了下,一眼便望到了杨风二人。唐小小十分欣喜,刚要朝着他们奔去,那上官云飞却二话不说,跳上了屋顶,伸手就要去抓唐小小的肩膀。唐小小徒然一惊,后退数步,那上官云飞却仍然不依不饶,冲上去便使上拳脚。 上官云飞右腿一扫,唐小小便施展轻功腾空而起,上官云飞见唐小小披头散发,身手如此矫健,已是惊为天人,不料眼前突然一阵寒光,唐小小张开的左右手上竟然多了数柄飞刀,底下的杨风忙喊道:“小小,住手!” 唐小小一脸茫然,趁此间隙,上官云飞也拔地而起,一把抓住了唐小小的肩膀,唐小小受惊双手一挥,上官云飞躲过了那些刀芒,绕到了其身后,一把搂住了唐小小的细腰。唐小小使劲挣脱奈何力气不足,此时上官云飞带着她朝屋下飞去,头就靠在她脸颊旁。 唐小小感觉自己被冒犯了,遂要拿刀扎上官云飞露在其腹中央的左手掌,却被上官云飞先人一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 落地后,上官云飞还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唐小小狠命挣扎,却无可奈何。突然她看到了上官云飞的漏洞,一脚踩下,上官云飞便吃痛地放开了自己,唐小小一个转身,左手的短刀已经架在了上官云飞的脖子上,右手的短刀也举过了头顶,眼中怒火中烧,这架势,能在上官云飞的天灵盖上开一个大洞。 上官云飞吸着凉气,还好杨风及时一句且慢又叫住了唐小小。 上官云飞见唐小小有点冷静下来了,这才慢慢地伸起右手在唐小小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三下,这一拍又不得了了,唐小小一使劲,上官云飞脖子依然出了一道血痕,这些丫环见状,都要上前帮忙,上官云飞高举右手示意不必上前,这才缓解了危机。 唐小小未解其意,但是已然察觉这个上官云飞并无恶意,只是刚才的挑逗自己并不喜欢。 上官云飞的右手又放到了嘴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道:“动静不要太大,吵到别人就难办了。” 第三十七章 不安好心 三房明德殿。 唐小小的出现并不扫兴,相反在唐小小得知了前因后果后,豪兴焕发,自罚了三杯以示赔罪。上官云飞喜欢唐小小这豪爽的性格,心下更加痛快,竟也跟着喝起酒来。 不知不觉间,一夜至天明,安子玉酒量不济,已经沉睡多时,杨风也不堪唐小小的劝酒,鸡鸣之时头往桌案上一趴便也失去了知觉。 唯独这上官云飞,虽然久不饮酒,却也是海量,加上昨夜高兴,心下放纵,虽然已经是醉醺醺,却无瞌睡之意,傻傻地看着唐小小乐个不停。 而唐小小,好酒好菜,都难以令她满足,天明时分的鸡鸣她也抛之脑后,并无告辞之意。 “你们真没劲。”唐小小见杨风也叫不醒了,便无趣地放下了酒杯。 “别啊,唐小小。”上官云飞带着酒意道:“不还有我吗?我再……再陪你喝上几壶。”说罢便要去拿那酒,谁知手脚早已不听使唤,那酒壶摔倒地上,碎了一地。 唐小小忙上前扶道:“好了好了,你再喝,估计也烂醉如泥了。天亮了我们也该走了,改天再聚,改天再聚……” 上官云飞一把推开唐小小站了起来道,拿起空酒杯踉跄着走下了主座后又把酒杯高高举起摇摇晃晃地对着唐小小道:“都说……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人不年少难纵情。今夜……”上官云飞眼珠一转,又道:“不……是今日!今日杨风兄弟怒发冲冠为红颜,子玉兄……子玉兄弟舍命陪君重义气,你……”上官云飞虽然喝醉了,但是还算是有意识,他指了唐小小半天,唐小小也被逗乐了:“我什么?” 唐小小昂首挺胸,准备让他夸自己一番,上官云飞犹豫了半天道:“你也是好样的!” 唐小小心想这人真是有趣,知道他是彻底醉了,刚想去扶他,突然明德殿的大门被人强行推开了,三房的丫环围起了一堵墙连连后退,直到进来一米左右就被其她丫环冲散了。 上官云雄负手走了进来,怒喝道:“都不认识我吗!还敢拦我!” “谁啊!”上官云飞跌跌撞撞地转过身去,酒杯已经扔到了上官云雄的胸前。上官云雄也不生气,咧嘴一笑道:“三哥,四弟来看你,没想到这几个奴才却把我拦住。四弟一时冲动,就闯了进来。” “你……”上官云飞已经支撑不住,使劲揉了揉额头,这才缓解了一会儿:“你是不请自来……” “三哥说笑了。”上官云雄依然扮演着笑面虎的角色:“你我兄弟多年未见,如今四弟出关来看望你,思念心切,一时忘了提前告知,还望见谅。” “见……”上官云飞似乎有点情绪,大力地甩了一下手,竟然跌坐在地,此时醉意袭来,眼睛也睁不开了。 那上官云雄假意关心道:“哎呀,三哥这是怎么这是……”话锋一转,目光对向了站在主座旁的唐小小问道:“你又是何人,居然冒犯我三哥?” “我?”唐小小也不认识这人,就解释道:“拜托,他请的好不好。” 上官云雄上前一步又问道:“既然是我三哥请客,为何你在主座上?” 唐小小头脑还算清醒,见这人蛮不讲理,便仔细地再解释了一遍:“他刚才喝醉了,我要上来扶他,哪知他一把推开我,自己跑到中间去自言自语了,这样你听懂了吗?” “这样啊,你们住在三房何处,我这就派人送你们回去。”唐小小见这上官云雄只是误会,也不是不依不饶,语气便软了几分道:“我们是金凤族长的宾客,不住在三房,住在一房。” “一房?”这一说可坏了,上官云雄这才注意到了两旁案上趴着的两个少年,一指道:“这二人可是你的同伴?” “是。” “姓甚名谁?” “这个叫杨风,这个叫安子玉,他是朝廷金甲护卫,他是神剑门少门主,都是你们金凤族长请来的贵宾。”唐小小原以为没有什么大事便也顺便把他们两个的身份说了出来,末尾再冠以金凤族长请来的贵宾的名号,按常理来讲,这来人不论是何身份,起码会一下子客气起来。 哪曾想昨夜一晚尽兴,早已将昨天白天杨风二人闹事被上官云飞带到这里来的起因抛去了脑后。 那上官云雄一听这二人名字,心下一沉,又详细地端详了一下醉倒的上官云飞,心道:三哥啊三哥,原来在你府中闹事的的两人你是以酒相待啊。这事要是说出去,那可是上官府惧怕这两人的身份不予追究还以礼相待的流言蜚语啊。到时候,你的威望还能在上官府奏效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上官云雄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劝说逼迫上官云飞大胆地处置杨风二人,好让其与一房的关系发生隔阂。没想到这上官云飞非但没有任何惩罚,反倒与他们喝起了酒来,如今更好办了。只要把这两人抓到一房去,再让姨妈召集各房主子前去汇聚一堂,到时候不但大姐上官金凤要被逼处置这两人,就连上官云飞做的如此软弱的事也会被上官府内众人讨论。先不说三房的当家今后由谁来做,便是那藏剑阁只怕也得易主了。到时候姨妈推波助澜,助自己得到藏剑阁阁主的位置,那便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上官云雄不由分说,就下令让丫环去趴下的杨风二人。唐小小刚要阻止,却被上官云雄挡在了面前。上官云雄眯着眼睛提了一下唐小小的下巴,唐小小一把将其推开,上官云雄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倒有几分姿色,难怪我三哥会陪你喝酒。这样,我们也去一房,苏勇顺路送你回去,可好?”上官云雄说完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小小见大势不妙,虽然不知这人身份如何,目的如何,但是命丫环抓着杨风二人肯定与闹三房一事有关了。思量再三,还是先回去找林老大商议。唐小小再次推开上官云雄,箭步如飞,出了大殿,直奔一房而去。 第三十八章 争斗难止 唐小小一路狂奔至荷花池客院,还没至门口便大声叫唤着林老大,若不是龙小缘开门,唐小小还要一直叫唤下去。 龙小缘昨夜也是一晚没睡,唐小小没回来让她感到更加担忧。听见了唐小小的声音后,龙小缘都来不及洗漱就欣喜地跑去开门,可是开门却只见到了披头散发的唐小小本人,并未见到杨风二人,瞬间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忧郁。 唐小小喘着气看着龙小缘,这才意识到林老大没住在这里,她住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龙小缘倒是冷静,让唐小小先进屋喝了杯茶缓一下,再细细地听了昨晚至今晨的前因后果,总算明白了一些。 “也就是说,这上官云飞并不是要惩戒杨风他们,真正要惩戒杨风他们的是他四弟?” “对对对。”唐小小圆润的脸蛋不住地上下晃动,表示赞同。 “这就奇怪了。”上官云飞应该是三房的人,杨风他们在三房惹事,为何这般礼遇?” 唐小小不假思索道:“因为他重情重义,做事公道,他钦佩杨风和安子玉的有情有义。” 只一夜,唐小小便对上官云飞有了些许好感。 “那那个所谓的四弟,也是上官府的一个公子?” “应该是,三哥三哥的叫得可亲切了。” “那他们要把杨风和安子玉抓去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几房的。”唐小小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突然两眼放光:“我记起来了,他们要拉着杨风他们上一房来!” 龙小缘一听,马上去床头拿起了佩剑,跟唐小小说道:“我们去找上官金凤。” 三房练武场客院。 早早有丫环来报,说是一房大小姐请四位前往百草院帮忙。 铁面四人不解其意,那丫环方道:“我们小姐说了,那大个子昨夜身体出现了不良反应,面色发白,需要有至阳至阴的内力去维持他体内的真气流转。” 莫明望着铁面道:“至阳至阴,不就是你和老五吗?”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同你前去。”铁面二话不说,四人即刻便动身随着那丫环往一房百草院去了。 二房尚武殿。 昨夜的上官君华一夜未眠,并没有回屋。四下众人都散去后,唯独剩她一人留在尚武殿,若有所思。 上官府五房虽是堂亲,却都血浓于水,历代和睦相处,团结如一,才有了如今财大势大、大名鼎鼎的上官府。 府中历代族长,多为女流,族长之位,五房共同承继。上任族长便是上官君华的亲母上官白瑶。 作为族长的长女,上官君华也是相当争气,少年时期的上官君华行侠仗义,拥有了拈花女侠的名号,当时便是上官府内未来族长的最合适人选。而上官金凤的父母早亡,这些都使得上官金凤比其他房门公子小姐要更早独立。上官白瑶怜惜,就让上官金凤从小随在自己身边,饮食起居,堪比亲生孙女。 上官君华对自己这个侄女也是十分疼爱,因为上官金凤自幼聪慧,知礼成熟。就连上官白瑶有时候处理事情遇到两难的境地时,也会询问时年不过十一二岁的上官金凤的意见。用上官白瑶以前对上官金凤的评价来讲,便是此女有颗七窍玲珑心。 每每有江湖人士到访,若是有空,各房各院都会让上官金凤去做陪,一来童言无忌,二来上官金凤待人做事八面玲珑,从未有过任何差错,久而久之,江湖上便盛言上官府有一个八面玲珑的小丫头。 后来上官金凤长大后,上官白瑶也老了。很令人意外的是,临终之际,上官白瑶选出的族长继承人竟然是上官金凤而不是上官君华。 上官君华的嫉妒之心便是从这刻开始。她准备了几近三十年的雄才报负,却被自己亲母的一泼冷水浇灭了。 但是此刻的上官君华还不恨上官金凤,因为上官金凤承位后倒也厚道,不忘上官君华的恩情,处处尊她。 后来上官君华想让自己的女儿上官金淑担任藏剑阁阁主,却被上官金凤一把否决了。上官金凤力排众议,选了三房的上官云飞担任阁主。这上官云飞可是上官府内从小出了名的闯祸王,虽然长大后收敛了许多,却也不比自己的女儿教养来得好。 后来上官君华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上官金凤是有意要培植自己在府中的势力。 原本她想看上官金凤的好戏,让她每天殚精竭虑,自己处理诸多府中的繁杂事务,府中比她辈分大的大有人在,遇事难免受阻,需要亲自请自己出山。奈何上官金凤不愧八面玲珑,承位以来处事公道,各房各院悉为信服,而且其夫君苏勇进也在朝中平步青云,成了文官之首。有如此的背景支撑,上官金凤的族长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至此,诸多不如意的事情连接在一起,上官君华便对上官金凤有了些许怨恨,她怨恨上官金凤夺走她的族长之位,怨恨上官金凤的虚情假意,怨恨上官金凤的八面玲珑…… 最终,上官君华走到了上官金凤的对立面,经常与她为难。上官金凤早已知晓,却始终念及过往恩情,不予计较,诸多难事,也都是迎刃而解,不给人留一丝话柄。 上官云飞也争气,自从接了藏剑阁阁主之位后,便十分谨慎。上官金凤一再叮嘱其不要喝酒,喝酒误事,他也牢记于心。 就这样,在外人看来,一房和三房掌握了上官府真正的实权,二房地位虽然尊贵,却已然被架空。上官君华如此好强,怎会甘心? 思绪一夜,种种情绪汇集于心,难以平静。上官君华时年不惑,却比常人多了几根白发。 正在疲劳,睡意来袭之际,殿外一个丫环推门而入道:“禀主子,四公子已经抓住了那两个在三房闹事的人,正要前往一房,派人来知会您一声。” 上官君华一下子清醒了,她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四公子现在何处?” 丫环答:“估摸着也快到一房了。” 上官君华一阵头疼:“坏事了。”沉默了少倾,又道:“这样,你去通知各房君字辈长辈都到一房去,就说有要事商议。” 丫环欠身道:“是。” 第三十九章 无路可退 一房养正殿的大门敞开着,上官金凤和林老大正在品茶,那上官云雄风风火火地身后跟着一堆丫环,抓着杨风二人在不远处就大声叫唤着大姐的称呼。 虽然四五年未见,但是大体容貌还算认得出。上官金凤马上放下了茶杯,走下主座笑脸相迎道:“我当是谁这么大清早地过来,原来是四弟你啊。” 上官云雄一步踏入大殿中,欠身道:“大姐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上官金凤赶忙上前将其扶正,拍着他的肩膀欣慰地说道:“我们的四弟长大了。前几日听闻你闭关出来,原本想去讨扰,奈何府中事务繁杂,实在是走不开。” “大姐贵为一族之长,日理万机,只有四弟来讨扰的份,万万不可再有那般说词。” “四弟你这么说就生分了。来来来。”上官金凤一把拉起上官云雄的手就上了主座,将案上的茶倒了一杯给上官云雄道:“四弟你尝尝这南方上等的富贵茶,入口清香扑鼻,实乃佳品。” 上官云雄喝完,余光便扫向了还在殿内的林雪仪:“这位是?” “你瞧大姐这记性,忘了介绍了。”上官金凤笑道:“这人是大姐多年的一位挚友,一辈子行侠仗义,也没留下多大名气。姓林,单名一个易字。” 林老大也是抱拳回礼。 “林易?”上官云雄确实没听过这号人物,便单刀直入:“大姐,四弟有件事,不知……”上官云雄故作停顿,言下之意便是让林雪仪回避。 上官金凤会其意,便支会了林雪仪离殿。 上官云雄这才道:“大姐,听闻那日你们一房有宾客到三房闹事,此事你知道否?” “我知道啊,那几个人就是刚才那个林易的朋友。他们有个朋友受伤了,大姐就让他们在府中先住下了。前日到三房闹事,云飞也将他们抓去盘问了,估摸着……” 上官云雄立马打断了上官金凤的话:“大姐,四弟今早想着离三房近,就先去拜访三哥,哪曾想三哥碍于大姐的情面,不但对这二人没有任何惩罚,反而与其饮酒,结果三哥被灌得烂醉如泥……” “你胡说!”方才杨风和安子玉已被一把冷水浇醒,又擦干了头发这才来的一房,此时虽然仍有点上头,却也还算耳聪木明。听见那上官云雄诋毁自己,杨风狠命地拖着压着的两个丫环靠近大殿门口处,怒骂道:“明明是上官云飞自己请的,他不胜酒力,昨晚我们一直喝的茶!” “喝的茶我三哥怎么会醉成这样!”上官云飞反斥道:“既然喝了茶,为何我三哥今早会醉倒在大殿?” “这……”杨风一时头疼,缓缓道:“昨夜唐小小也来了,我们就多喝了几杯,想必那上官云飞一时兴起……” “住口!”上官云雄丝毫不客气,走下台阶大声说道:“我三哥何等人物,怎会与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浪荡之徒饮酒!即便是要饮酒,那也是逐客之酒,这便是我上官府的规矩!你们心怀不甘,故意将其灌醉,推迟责罚,想必与你们那受伤的朋友有关!你们拖一日,那朋友便能多住一日,是与否?” 杨风骂骂咧咧,没好脸色地挣开丫环的束缚当场坐了下来,兀自言道:“讲的什么屁话,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上官云雄转身对上官金凤道:“大姐,你看看,在我上官府犯事,就这态度!” 上官金凤笑道:“此事是三房的事。云飞要拿人,我不会阻拦,要如何处理,我也不加干涉。你说云飞醉了,那待他酒醒后再做定夺,可否?” “绝对不行!”殿外的丫环都恭敬地跪了下来,原来是二房上官君华带着一众君字辈的长辈来了。 主殿幕后,唐小小和龙小缘静静坐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出。原来上官云雄到来前,她们就先来了一步说了来龙去脉,因此上官金凤实际上早就知道了。为了避免她们出殿被撞见,这才让她们躲在主座大幕后边。 上官金凤见是一众长辈都过来了,忙走下台阶上前欠身道:“金凤拜见各位姨妈婶婶。” “凤儿啊。”早有一老者面容和蔼,上前道:“知你事务繁忙,姨妈也不敢打扰。多日未见,我家凤儿还是如此秀丽慧容。”这些长辈中,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上官君华一般不待见上官金凤。上官府每房除了当家外,还有各系延派子孙,血缘与当家血缘疏远者,多会多置金银让其出府自谋生路。 即便如此,几百年下来,府中亲属依然有些人数。 这人便是五房的一个偏房房主,早已不问府中事宜,对上官金凤依然十分疼爱。上官君华知道上官金凤近几年笼络人心,府中长辈不乏有其支持者,因此今日以议事为由,实乃明智之举。 上官君华毫不客气,在场的她的辈分最大。上官君华上了主座后,其他人都依次坐下,介于上官金凤族长的特殊身份,她便坐在客座的第一个。 “凤儿啊,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上官君华也不多做客套,直言道:“今天请诸位姐妹来,便是商量此事。路上我也与大家说过了,大家意下如何?” 四下一番讨论,上官金凤知道今日这上官君华是有备而来,姑且以不变应万变。 上官君华听完后,方道:“是这个理。上官府素来威严,规矩明确,别说这两个毛头小子,就算是他们老子来了,那也得守咱们府上的规矩。自古来着都是客,主人家都有必要保证客人住得安稳。我上官府虽然慷慨,但做事也要公私分明,不可盲目。” 上官君华说完刻意看向了上官金凤,上官金凤应和道:“姨妈教训得是,是这个理。 “上官君华又道:“台下那坐着的,可是那个闹事的人啊。” “是的,还有一个。”上官云雄示意把安子玉也带上来。 上官君华对他们两个说道:“我上官府一向好客,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你二人既然已经闹事,便不再适合留在府中。来人,将他们二人送出府去!” 杨风这下彻底清醒了,忙道:“等一下。” “你有什么话要讲?”上官君华一副公正的样子。 杨风站了起来道:“首先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是喝醉了。其次你们上官府再好客也不能这样,连江湖道义都不顾。你们可知那来的是什么人?龙虎盟啊!龙虎盟的杀手啊!”杨风故作夸张道:“龙虎盟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有听说吧。盟主都换了,那殷离愁李代桃僵,联合这些杀手迫害龙应天,追杀他的孤女,这四人便是!你们上官府好歹也是名门大家,如此背主之徒,为何要招待?” 上官君华辩道:“上官府向来尊重每个门派的抉择,从不多管闲事。龙虎盟已成定局,我上官也不论来客身份,都做接待,这是祖上的规矩。至于你说你喝醉了,我怎么听说你那天是装醉?” 上官金凤接话道:“姨妈,容我说两句。若是杨风二人确实是醉酒闹事,那倒也还可以原谅。因为他们与那四人有仇,谁家男儿有仇不报,那不成了乌龟了不是?况且他们对上官府没半点不敬,纯属是酒后起意,一时冲动,此事倒没那么严重,全然交给云飞处理就行了。” “处理?”上官君华愠怒道:“云飞拿什么处理?拿酒吗?他若是顾及你的面子不敢逐客,我来便是!比起你的颜面,咱们上官府的名声威严更重要!” 上官金凤不为所动,仍然一脸笑容:“姨妈,凤儿不是这个意思。即便要逐客,上官府也有让人服气不是?他说是醉酒,您又说他不是,关键您那天也没在场。不如请当天在场的人来作证,若真是假醉,再逐客不迟。若是真醉,此事应该还有缓冲的余地,毕竟上官府也不是自大自闭,不讲情分的地方。” “也好,我看那四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来人,到三房客院去,把龙虎盟那四人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还有何话讲!” 第四十章 强势驳回 百草院内,莫明一行四人见过了一房大小姐上官昭彩。 这上官照彩乃是一房最大的昭字辈小姐,虽非上官金凤亲生,却在整个上官府的小辈中最有份量。她凭的不是身手武功,而是一门高明的医术。上官昭彩自幼便随从南山千手神医徐文龙学习医术,是其关门弟子。江湖中但凡有门派中人习武内伤不能痊愈者,多半会送来上官府由她医治。 此时才是第四日,这大个在龙凤草泡的药水中浸了许久。上官昭彩告诉莫明他们,龙凤草是西域神师一脉才有的特殊草药,上官府每年都要耗费巨资买上数十株。这大个伤势较重,五脏六腑均已在破碎边缘。龙凤草泡出的水阴阳互济,可助人修炼体内真气,但数量有限,这大个每日需要六株龙凤草,奈何府中数量有限,实难维持。 铁面修炼的烈阳神功与蝠公修炼的寒冰掌均是世间至阴至阳的武功。现在每日放与四珠龙凤草,另让二者对其输入真气加以维持,或能有所奇效。 铁面当机立断答应了下来,老瞎却略有担心道:“真气输入,输真气的人必然要恢复一阵。如此连续输入三天,怕是老三与老五均会运力不济,坏了大事。” 铁面道:“不然,之后七弟还需待上二十来天,真气足够恢复,这点不用担心。” 蝠公道:“老七背叛龙虎盟,已成定局,若是这期间出了什么事,到时候龙虎盟可再没修罗殿的容身之处了。” 铁面笑道:“他殷离愁在龙虎盟虽然地位高,威望却不高,还得指望修罗殿帮他震慑那些堂口。这些都不是应该担心的事。” 老瞎刚想再开口,一边的莫明便道:“这几日我们就在这里住下,老二和老五若是撑不住,我再帮忙。” 老瞎见莫明表态了,也就不便多说,出门休息去了。 那一边,上官君华派人到三房客院请人,却扑了个空。 养正殿上,上官君华脸色一阵铁青,依然不依不饶道:“就算是道听途说,起码也是无风不起浪。即便是醉酒闹事,非有意为之,那也要守这上官府的规矩。” 哪知此刻上官金凤却与往日行事作风不同,声正严词道:“上官府历来规矩森严但也是赏罚分明,如此草草了事,怕会落个小气的名声。此番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的严重,传到江湖上,最多也只是龙虎盟在上官府内斗,只要保证双方都不出事,便是对上官府最大的褒奖。上官府历来惩强扶弱,眼下杨风一行人是被追杀的一方,自然是弱者。退一万步来讲,此事事关三房,也就不劳姨妈费心了。” “你……”上官君华没想到上官金凤今日会一反常态地反对自己,她做事向来八面玲珑,尽量双方都不得罪,此事最有可能的处理结果便是将杨风一行人赶出府中。若是之后修罗殿杀手得逞,上官金凤便会落下帮凶之嫌。 然而上官君华倒是也忽略了一点,她看得透的,上官金凤也看得透。上官君华想拿上官府在江湖上的威望来威胁上官金凤,上官金凤反其道而行之先礼后兵,明确表态自己的意思,便是要在诸位长辈都在场的情况下告知她们府中还是自己说了算。至于此事的后续影响,若是处理得好,上官君华在府中的话语权便会全然下降,到时自己在府中畅行无阻,才能真正做到运筹帷幄,辉煌这上官府的百年基业。 众长辈也都是一时哑口无言,任凭二人争辩。上官金凤见无人反对,又道:“这二人是我的贵客,他们犯事也与我相干。龙虎盟那四人一来便住在三房,也算是云飞的贵客。这二人在三房闹事,待明日云飞酒醒,我自会带他们去向云飞请罪。时候不早,今日不知姨妈婶婶们要来,也未曾吩咐下人略备薄酒,凤儿在此赔罪。”上官金凤一个欠身,丝毫不给上官君华一点说话的机会:“还请各位姨妈婶婶先行回去用膳,要是想来看凤儿,晚上凤儿自由酒席招待,到时候知会一声便是。” 上官金凤这是下了逐客令,仙儿灵儿两个贴身丫环会意前来将杨风二人带了回去,并不经过他人同意。这里毕竟是一房,一众长辈也还算看得清楚,这次分明是上官君华要来为难上官金凤,反而被倒打一耙。如今上官君华已无道理可讲,上官金凤倒是占据优势,于这无补,不如借此告辞。 待众人走后,上官君华自觉无趣,也出了殿门。 待到殿内空无一人,上官金凤这才恢复了方才饮茶的神情:“你们两个都出来吧。” 唐小小和龙小缘这才轻步走了出来。唐小小朝上官金凤比了一个大拇指道:“金凤姐姐真厉害。” 上官金凤乐了:“这帮人自持辈分高,向来爱管闲事。声音不大点,很难能压住他们。” 这时林雪仪也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唐小小一惊一乍道:“林老大,原来你刚才没走,一直在偷听。” 林雪仪笑着走了进来:“你们不也在偷听?” 唐小小辩道:“我们是明着听,你是暗着听。” “我也是明着听。”林雪仪一番话,上官金凤表示点头同意。 唐小小二人疑惑,上官金凤这才道:“你们林老大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了,你们二人也要做我的帮手。接下来,我们要敲山震虎,刮骨疗毒!” 第四十一章 锦囊妙言 上官君华回尚武殿后,气得直咬牙。 丫环早已为她们备好了午膳,上官君华直接将那几盘菜都扫到了地上去。 上官金淑忙上前劝道:“娘,怎么了这是?” 上官云雄淡淡道:“还不是大姐驳了姨妈的颜面,一个台阶都不给。” 上官金淑其实早已猜到了几分:“要我说,大姐是忘了以前咱们二房对她的恩情了。娘也是为了上官府好,她如此维护来的这帮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官云雄道:“据我所知,一个有朝廷背景,一个是神剑门的少门主。一个是龙虎盟前盟主龙应天的孤女,一个是贼王女儿唐小小,还有一个叫……叫什么林易的……” 上官君华注意到了这个名字:“林易?这些人中,是不是就是这个林易认识金凤,那四人也是林易带过来的?” “大姐亲口说的这个林易是她的一个故友,在江湖上做游侠多年。”上官云雄回忆道:“两人很熟,就像……就像是青梅竹马一般……” 上官君华道:“凤儿打小便跟在父亲左右,要说孩时玩伴,除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还真想不出有谁。” 上官云雄道:“小侄也只是推测罢了,兴许是大姐成年之后结交的朋友也未可知。” 上官君华沉默良久,方道:“凤儿性情大变,待我不似从前,会不会与这个人有关?” 上官云雄不解:“此话怎讲?” 上官君华道:“凤儿此次不管不顾,借族长之权行专断之事,放在以往,她断然不敢,如今那人进府,凤儿为了他的两个同伴如此偏袒,言语强势,即便众长辈在场,也没有让步的意思。此事如同人在悬崖边行走,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必有后福。这件事凤儿要是处理不好,那么上官府将会落得个今非昔比、惧怕权贵大家的名声,到时候众叛亲离,莫说族长地位,上官府也难容下她;倘若……倘若她处理得当,那么渐渐地,大权在握,我等长辈,都要屈于她之下。” 上官云雄道:“姨妈,这件事说大也不大,不至于……” 上官君华眯着眼睛道:“我看凤儿是想立规矩了,立她自己的规矩。” 入夜,上官金凤正在熟睡,闺房大门突然大开,一个青衣男子闯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把宝剑。 要是寻常人等,不论是否府中宾客,早已被丫环拦截,唯独此人方从府外纵入,不曾蒙面,却畅通无阻。 上官金凤警惕地起身,那男子早已来到其床前,一把撩开了帘子。上官金凤的余光扫向了这人手中的青铜龙纹剑鞘,便是那千家少主没错。 千少游目光如炬,冷冷道:“怎么,金凤族长也会如此娇羞?” 上官金凤这才放下了被子,起身去拿床头的衣服,若无其事道:“你要不是有我的金钗作为信物,怕是早死在门口了。” 千少游回身望了望,笑道:“你府中告诉多是丫环,怎么就这么自信?” 上官金凤道:“即便是丫环,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丫环。”她仔细观察了千少游挺立的后背,笑道:“想不到千重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千少游回道:“想不到三十有余的上官金凤,容颜还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般精致。” “公子真会说笑。”上官金凤起身叫唤道:“仙儿、灵儿,上茶。” “不必。”千少游道:“我来只是想提醒金凤族长,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上官金凤不露声色:“若是公子肯帮忙,日后的回报便能如公子所愿。” 千少游没有答话,径直走了出去。上官金凤看着千少游离去的背影,倒吸一口凉气。 林老大从屋后走了出来,淡淡道:“此人有杀气,很重。” 上官金凤道:“上官府卧虎藏龙,正需要这种杀气重的人帮忙。杀气重,证明武功不弱,这人和你一样,在江湖上没有名气,却都是顶尖的高手。” 上官云飞醒后,发现床头站着唐小小和龙小缘二人,瞬间被吓了一跳,问道:“唐小小,这位冰山美人是?” “他是龙应天的千金,龙小缘。” 上官云飞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站在床头的龙小缘,发现她手上还提着剑,便小心翼翼地又问道:“我……我醉酒后,可有对你……或她做过什么非份之事?” 唐小小缓缓地摇着头,否定了上官云飞的猜想。 上官云飞这才如释重负问道:“那……你们找我何事?” 龙小缘道:“找你帮杨风和安子玉。” “我?”上官云飞一头雾水,仔细回忆了一番,辩解道:“我当天抓了他们后挺佩服他们的,还请他们喝酒了,我没有追究他们啊。”说罢一指唐小小道:“她……她可以作证。” 也许是因为龙小缘与生俱来的冷艳神情让上官云飞不自在,上官云飞总有种错觉这个龙小缘是带着杀气来的。 唐小小表示认可:“是啊,你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 “这就对了。”上官云飞这才放下芥蒂,起身到桌上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我说唐小小,你的酒量也太好了。” 唐小小乐道:“我才和你喝了几杯,是你的酒量太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上官云飞又诗兴大发:“叫……巾帼不让须眉……”上官云飞看向了龙小缘,还是感觉不自在:“哎呀,龙大小姐,既然都是朋友,何必一直摆着一张脸呢?” 龙小缘没兴趣跟他耍嘴皮子,只负责传话:“这可是金凤族长说的,明天一早你要去一房找她,然后按照她说的话做。” 上官云飞一脸茫然:“怎么他们两个又被大姐关了起来?” 唐小小点了点头,上官云飞叹了口气道:“要是在四弟那里还好,能武力解决,这在大姐那里,可怎么办?” “给。”龙小缘拿出了上官金凤让她代为转交给上官云飞的信。 上官云飞看后大惊失色:“大姐这是玩的哪出戏,盘口开这么大!” 第四十二章 以退为进 第二天,一大早,一房养正殿内,坐满了各房长辈。 上官金凤主持一房早膳,笑盈盈地道:“各位姨妈婶婶,昨日实在不好意思。凤儿昨天准备了一日,昨晚才匆忙下帖将你们请来。今日也别无他事,想得族中长辈以往对凤儿颇有照顾,特地命人安排了这些。若是各位长辈今日无事,不妨在一房待上一天,咱们品着佳肴,赏着舞乐,谈天说地,纵论古今,等下午不热了,再去划船赏园,可否?” “亏得凤儿有心,那是再好不过。”这些长辈之中,多半还是对上官金凤印象不错的。 上官君华虽然面露不悦,但还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官金凤邀请了她,她若是不来,反倒会让人说了小气。 舞乐声响,倒也一派祥和。 这时,上官云飞急冲冲地闯了进来,舞乐声都止住了。 上官金凤道:“云飞啊,怎么了这是?今日大姐宴请姨妈婶婶们,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上官云飞拜过各位长辈,忙问道:“大姐,你是不是把我那两个朋友给关了起来?” “朋友?”上官金凤故作惊疑:“你的朋友按理来讲应该在你们三房,我又为何要关你的朋友?” “就是杨风和安子玉啊。” “他们两个是你朋友?”上官金凤揉了揉额头道:“他们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朋友了?对了,昨日你喝醉了,大姐还想着把他们先关起来等你处置呢。今日忙着宴请各位姨妈婶婶,忘了这茬了。” “哎呀,处置什么啊。”上官云飞一脸着急:“他们都是性情中人,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快把他们放了吧。” “这……这怕是不妥。”上官金凤竟有些犹豫起来,余光扫向了上官君华。 三房一长辈道:“云飞啊,你还年轻,是不是被他们蛊惑了?” “哎呀。”上官云飞自叹道:“可叹糊涂一时。错把那龙虎盟的杀手放进了府中,这种背主弃义之徒,怎么能做我上官府的宾客呢?这杨风和安子玉兄弟,那可都是大大的英雄豪杰!他们看不惯龙虎盟那群狼心狗肺的家伙,舍命救下了被他们追杀的龙虎盟的大小姐。前几天,这杨风兄更是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冒着诸多风险想要伸张正义,我那日以为他们是故意闹事的,细细一听,那就是英雄行为,是真汉子!于是我便与他们结拜了,既然是结拜兄弟,又是事出有因,怎么能处置他们呢!还请大姐放了他们,咱们也要讲人情不是?” 上官金凤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是应该放了。毕竟上官府也不是什么天牢重狱,可是……”上官金凤又故作为难:“以往宾客,都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这叫我如何是好。上官府的规矩里,可没有酌情这一条。” 上官君华也忍不住了,插话道:“我说飞儿,姨妈知道你生性爽直,好结交英豪。这杨风二人不论怎样,都是犯了府中的规矩,上官府向来不过问宾客处境,那四人虽是杀手,既然入了府,也应当与寻常宾客无异,切莫非常对待。” 上官云飞恭敬回道:“姨妈,关键这二人已经是我的结拜兄弟,如果真要处罚他们,那我也无脸在上官府待下去了。” 上官金凤道:“云飞啊,你现在身居要职,若是如此徇私,怕是会遭人非议。” “这有何难。”上官云飞从怀中掏出了藏剑阁的铁剑令道:“今日我便辞了藏剑阁阁主的位置,只求众位姨妈婶婶对杨风二人能不另眼相待,侄儿算是感激不尽了。” 上官金凤假意道:“云飞,切不可意气用事。” “大姐,我不是意气用事,这么多年来,我何曾像小时候一样鲁莽过。但只求问心无愧,不负兄弟罢了。”上官云飞把上官金凤教他的话倒是背得很熟。 “这……”上官金凤道:“姨妈,您看……” “看什么。”上官君华仍是坚持己见:“藏剑阁阁主说辞便辞,原因竟是为了两个刚结拜的兄弟,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想当这个藏剑阁阁主了。”上官云飞说完,直接把铁剑令扔给了上官金凤。 这铁剑令共有两把,一把在族长手中备用,一把则在历代藏剑阁阁主手中。藏剑阁大门非此铁剑令不可打开。 上官金凤一把接住,也犯难道:“这该如何是好,你不做,还有谁能做?” “反正我不管了。”上官云飞耍起了蛮横:“但求各长辈念在云飞过往几年对上官府所做贡献的份上通融一下。况且杨风他们二人是在我府上闹事的,我自有处置权。至于你们所担心的名声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让龙虎盟那四个杀手住进来,才是对上官府名声最大的破坏!要我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赶出去便是!” “这是什么话。”上官金凤反驳道:“上官府历来待客从不怠慢,人家既然进来了,就当礼遇。听你那番话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若是不追究他们的责任,你连三房当家的职权也要剥离,这算是你引咎自辞非他人之过。” “就听大姐的。”上官云飞道:“只要大姐及诸位长辈肯放了我那两个兄弟,云飞定当无话可说!” 上官君华刚想再说,上官金凤又抢了一句:“三房当家好找,只是这藏剑阁阁主,当由谁来承接……” “对了。”上官金凤突然看向上官君华:“就由二妹来接吧。人家都说二妹颇有姨妈当年风采,定能胜任!姨妈您看如何?” 上官君华万万没想到,今日一来,上官金凤来了个大转弯,竟然对待自己如此客气,还主动推介了上官金淑承接藏剑阁之位。 杨风二人大闹三房一事经过连日来的反复推演,如今已经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上官云飞又让了一步,毕竟他是当事之人,当事之人如此处理,还拿出了道义兄弟这一类用词,她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 在场的其他各房长辈其实早就在颐养天年了,见此事已无其他,也都没有异议,原本会影响到上官府名声的说法,也只是一种推测罢了,如今上官云飞亲自给了杨风二人一个台阶下,并且让出了藏剑阁阁主之位,也就再没人逼他与上官金凤对着干了。何况上官金淑也是年前一辈的翘楚,打下受得长辈疼爱,对于上官金凤的举荐,也无异议。 上官君华不便多说,就此作罢。只是上官金凤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上官君华倒是丝毫不敢松懈,自己的女儿被她推上了藏剑阁阁主之位,原本便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今日却似乎暗藏玄机。且不管怎样,上官金凤已经给足了台阶,自己下也不是,不下更不是,不如此事暂放一边,掌握了藏剑阁,加上自己资历最老,在上官府的地位并不比上官金凤低。 想到这里,上官君华倒也舒心,难不成,上官金凤不想与自己为敌,已经在讨好自己了? 第四十三章 闲暇的一天 翌日傍晚时分,一房荷花池客院内,又多了上官云飞这么一个客人。 今日上午,上官云飞已经和上官金淑交接了藏剑阁的有关事宜,上官金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藏剑阁的控制权,上官云飞也无关一身轻,赋闲了下来。 另一边,铁面四人照顾大个未曾离开,两队人马之间倒也不太可能继续发生冲突,彼此已相安无事。 上官云飞的到来,收到了院内四人难得的一致欢迎。 “怎么,喝茶也不请我。”上官云飞倒是毫不客气,一进来就自己找了茶杯喝了一大口。 唐小小乐道:“你是去干苦力一天没喝水了吗?” “啥也别说了。”上官云飞一脚踩到了没人坐的石凳上,仿佛是要讲书一般:“我跟你们说,咱们上官府二房,都是脾气暴躁的臭娘们。”上官云飞边说还边收拾着衣袖:“我今天想跟那个上官金淑说注意事项来着,按辈分她还得对我疼爱有加叫我一声弟弟呢。你们知道她怎么着吗?连听都不听,直接把我赶走了!气得我啊……”上官云飞举止夸张,杨风都忍不住要打住他:“得了得了,我说云飞兄,你自己不要的官职,遭人白眼也是应该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上官云飞指着杨风道:“我这都是为了你们。” 唐小小撇着嘴表示同意,龙小缘也道:“确实是他救了你们。” “你们听听。”上官云飞感到很欣慰:“连龙大小姐都知道了,你们还忘恩负义。” “这忘什么恩负什么义啊。”杨风道:“你也知道,我杨风向来最讲情义。今日之后,我又多了一件事做,那就是帮你恢复官职,能不烦吗?既然要和我做兄弟,就不要为难兄弟啊。”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一套一套的。”上官云飞自叹道:“我从小居住在上官府,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看得多了,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上官府都变成了没有主见的人。原本你们不一样,结果算是我瞎了眼了,你们不仅不一样,还不识好人心……” “上官大哥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安子玉倒是一心向着上官云飞:“这人就是这样,你对他再好,他依然不会领情。” “谁……谁说我不领情。”杨风急了:“上官云飞,你这好兄弟我是交定了,日后去太平城,报我的名字一声,不论是酒楼客栈,还是当铺商行,统统要给个面子。” “我才不需要。”上官云飞笑道:“我背着上官府的名字,到哪里都有人接待。” “云飞大哥,咱们不理他。”安子玉好奇问道:“早听家父说过上官府武功典籍藏书天下第一,不知能否给几本让我瞧瞧。” “原来啊原来。”唐小小马上数落道:“怪不得二话不说跟我们来上官府呢,什么行侠仗义都是鬼话,偷学武功菜才是目的。” 上官云飞为难道:“上官府典籍虽多,却也称不上天第一。先说好,不是大哥不给啊。大哥这里只剩一本翻浪拳法,早些年我还学过南山三英会的打虎棍法及无量门的劈山掌法,不过后来都觉得招式凌厉太过无趣。偶然在藏剑阁中翻到一本翻浪拳法,见其中招式巧妙,力量具备,这才拿回府中精研。老弟你若是想看看,大哥可以给你。” “拳法有啥好看的。”安子玉有些失落:“我想多学点剑法。” “剑法?”上官云飞疑道:“神剑门剑法那可是江湖闻名的,你堂堂一个少门主,难道不能在门内学吗?” 安子玉解释道:“我们门内至高剑法便是那剑气八方,自从当年师公萧浪练成之后,两代掌门均无人大成。我爹专研了一辈子,也只练到了第六层,我呢,天赋更差,从小开始学,怎么也突破不了第三层。我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他说我们神剑门但凡有一个能练全剑气八方的,那我们神剑门就能在江湖上称得上大门派了。” “剑气八方?”上官云飞仔细回忆道:“还真别说,小时候听老族长讲过。我记得当时他给我们讲了好多个江湖上高深精妙的武功,其中就有神剑门的剑气八方。老族长说……说什么要练成剑气八方,不仅要人,还要剑。人要是练武奇才,剑要是天下名剑,身形剑法,都要求极致,这个武功对于人的要求特别高。” 安子玉听了更绝望了:“我爹常说门内子弟大都资质平庸,我就知道也包括我在内。可惜了我这把玄铁利剑,跟着我永无出头之日啊。” 上官云飞问道:“那你不坚持练这个,找别的剑法作甚?” “我爹常说,天下剑术是一家。因此,我想广学天下剑术,说不定以此悟道,能臻破瓶颈呢。”安子玉一番话,让上官云飞后悔不已:“子玉兄不但重情义,还有上进心。可惜我如果还是藏剑阁阁主,定当带你进阁内搜寻剑术秘藉,奈何如今权力已失,帮不了你。” “帮了也没用。”杨风对神剑门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一直停留在武林大会:“凭一门武功能使门派振兴,倒是闻所未闻。” “那是你看得太少。”院内众人的注意力全被这声音吸引过去了,原来是林老大过来了:“当年神剑门中兴,便是因为剑圣萧浪练成了剑气八方!” “后来呢?”唐小小很是好奇。 “后来啊。”林雪仪在他们面前依然是男儿身打扮,只是早已被他们视作前辈了,她也乐此不疲:“后来剑圣萧浪不想做掌门,去闯荡江湖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剑圣自悟风雨剑法,创绝世杀招漫天剑雨,成为了江湖武林公认的第一。” “再后来呢?” 安子玉插话道:“再后来我师公就失踪了,了无音讯。” 林雪仪看着安子玉笑道:“也别这么悲观,你们神剑门上梁正下梁也歪不到哪去,复兴是迟早的事。” 第四十四章 无风不起浪 夜晚,龙虎盟离愁殿。 殷离愁慵懒地坐在虎皮椅上,满脸惬意地将叶千红搂在了怀中。帮中大小事务均已过度妥当,如今有了朝廷做靠山,只要再解决掉龙小缘这个心腹大患,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舞乐声被一只飞进来的信鸽给乱了节奏,叶千红从信鸽脚上拆下了信看了一下,就面露难色。殷离愁也猜到了几分,驱散了侍女。 殷离愁问道:“怎么,还没消息?” “这上官府不太平啊,他们被上官金凤拘禁了。” “拘禁?”殷离愁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叶千红挤了出去,叶千红一脸不高兴:“你干嘛?” 殷离愁倒是不在乎她的心情:“我没听错吧,这上官府还会拘禁宾客?” “他们现在已经住到一房去了,估计被监视了。” “如此说来,这上官金凤是要保龙小缘吗?” 叶千红摇了摇头道:“上官金凤女中豪杰,做事八面玲珑,不会为了事不关己的事情而得罪龙虎盟。唯一可能的,便是那个神秘剑客与上官金凤的关系,以及上官府的内斗,上官君华说上官金凤近几日相当反常,似乎要有大动作。” “上官府的权力斗争已经持续了几年,上官金凤忍让了十余年,恐怕是要秋后算账了。” “要是这样的话,按照目前的阵营来看,三儿他们已经站在了上官金凤的对立面上,以上官金凤的性格来猜测,她断然不会轻易冒险。此番上官府大洗底,恐怕上官金凤要大揽府中一切权力,到时上官君华被架空,上官金凤目的达到,不会不给那个剑客面子。等龙小缘他们过了大罗江,可就是南部武林地界,到时候非但追杀不易,就连我们做的事情,可能也会被声讨。” “若真有这事,到时候就说是被修罗殿逼的。龙应天已是地下亡魂,龙虎盟也就你我联手能压得住场面,若真有声讨,弃车保帅也可行。只是……”殷离愁早已想好了退路:“若是上官君华赌赢了,那么龙小缘他们就逃不掉了,不是吗?” “你就是一个赌徒,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家业都赔进去。” 殷离愁冷笑道:“我是一个赌徒,但我是个思绪缜密的赌徒。你明天也去上官府,暗中帮助上官君华,怎样?” “我若不去,恐怕将来你连我也会舍弃。” 岭南城外树林。 千少游背倚靠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自己从岭南城中买了一壶酒,静静地与天上的月亮对饮。 黑夜中,一个神秘的蒙面男子走到了树下,拿起千少游给他准备的好酒,也坐了下来静静赏月。 千少游先开了口:“你一路跟踪我,却是为何?” 那人淡淡道:“想了解你罢了。” “了解我?”千少游乐了:“我有什么好了解的,不过背负国仇家恨,满心杀戮罢了。” 那人又道:“你的身份这么敏感,怎么随便说与人听。” 千少游丝毫不隐晦:“那又怎样,你会跟踪我,定也知道不少。” 那人道:“我只知道,虎狼山上一群虎狼……” 倏地一把剑横劈过来,那人举起酒壶一挡,竟然如此轻松。除了酒壶表面有裂开的痕迹外,千少游再也不能进一寸。 那人缓缓移开杀神剑,从容笑道:“怎么,这么冲动。放心好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天下再无他人知晓。” 千少游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是你若破坏我的千秋大业,我会跟你拼命。” “拼命?”那人大笑起来,看起来已经略有醉意:“凭你那把杀神?” 刚才那一招,千少游已知自己绝非这人敌手,但是也毫无惧色,他冷冷道:“你不介意的话,还有一个疯子。” 那人两手一摊:“我介意,你和我都是藏在黑暗中的人,我们应该理性地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很好,你很强大。”千少游握紧了手中的杀神,转过身道:“既然是朋友,我很乐意。”他细细观察这人,仿佛就是一个老乞丐,但是看似随意的躺资,周身却都散发着雄霸之气。 “你……到底是谁?”千少游虽然自幼在虎狼山,但是天下事、江湖事他无一不知,眼前这人,既是绝顶高手,脑海中却无能与之相匹配的形象。 那人指了指千少游道:“现在是我知道你,你不知道我,你也没必要知道我。我在暗,你在明,我比较喜欢有优势。但是你需要我,我会给你指条明路。” “说来听听。” “雷震门,贺震南。” 太平城将军府。 肖天途来回跺步,许久才等来小兵的消息。 肖天途看完从龙虎盟寄回的信,愤怒地一把扔在了小兵身上。他对待手下就如同亲人,除非大错,从不会打骂责罚。 肖天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让小兵先行退下。 他一身戎马,为国尽忠,尚未娶妻。近日好不容易肖石峰给他钦点了一个公主,他却高兴不起来。 杨风对他来说,是义子,更亲如骨肉。当年自己赐死了杨风的父亲杨大能,那也是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 杨风两岁时,便会蹒跚走步,呀呀学语,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含糊不清的义父二字。随着他的长大,肖天途绝意对其苛刻,让其成才。不料这孩子虽然聪明,却天性顽劣,肖天途怕他误入歧途,便时常留在府中。父子二人无话,相敬如宾。 如今杨风离家出走,自己万万不曾料到。他跟龙小缘一起,仿佛就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杨风在上官府中的举动更让肖天途担忧起来,他会不会去拼命保护龙小缘,将来自己抉择时,又该如何?痛下杀手吗?当年为了天下安定,他处死杨大能,如若将他唯一的儿子也处死,自己将来百年之后,到黄泉路上,又将作何交代? 自杨风走后,肖天途显得更加疲惫苍老,他手中紧握的笔再次松开了。殷离愁在信中提到必要的时候不会留活口,肖天途并不反对。 第四十五章 剑圣的弟子 二房尚武殿 尚武殿内,上官君华、上官金淑及上官云雄齐聚一堂。 舞乐声中,上官云雄频频举杯祝贺上官金淑喜得藏剑阁阁主之位,上官金淑心情大好,对他也不像先前那般不待见。 上官君华欣慰地说道:“如今淑儿掌管了藏剑阁,我们二房又回到了昔日的荣耀,可喜可贺。” “娘。”上官金淑有气无力地说道:“这藏剑阁不就是一把钥匙的事吗,我怎么感觉成了看门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上官君华解释道:“藏剑阁内神兵利器、书籍典藏无数,你掌控了藏剑阁,就等于有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人脉资源。来年开春第一批丫环送去习武后,你就要负责与各门各派送礼,到时候再不济也能混个脸熟,方便日后成事。” 上官云雄道:“要我说,还是做族长权利大,藏剑阁虽然是个美差,但还不是要听命于族长。” 上官君华不悦道:“你也不是孩子了,以后说话注意些分寸。历代族长都是众望所归,尤其是你们这些平辈与晚辈,更加不得冒犯。上官府地大人也多,小心隔墙有耳。” 上官云雄一脸坏笑道:“姨妈我还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厉害吗,整个二房都一条心,谁会做那偷听贼。只是这次二姐当上了藏剑阁阁主,还请姨妈日后也多提携提携我。” 上官君华面色这才稍有缓和:“助你接你母亲的班成为五房当家姨妈倒还说得上话,但是五房要复兴,你还得多拿出点拼劲来。起码日后也找个同藏剑阁阁主类似的职位当当。” 上官云雄一阵为难道:“这……上官府可还有与藏剑阁相似的美差?” “笨。母上大人的意思是,将来要你接替我的位置,我还会往上爬。” 上官云雄惊道:“二姐你这是要当族长啊。” 上官君华默不作声,上官金淑若无其事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三房明德殿。 上官云飞礼尚往来,又请杨风一行人前去做客。 龙小缘原本想去看看大个状态如何,但是被上官金凤及时告知他还在调养,不能多做打扰,也就作罢。 这几人早已把林雪仪当作他们的老大,因为林雪仪武力压倒一切。因此,殿内客座上,林雪仪坐在排首,另一边唐小小是老熟客了坐在上位。左右两边男女分席而坐,杨风二人紧跟着林雪仪坐了下来。 上官云飞是说什么也不喝酒了,只好以茶代酒,任凭唐小小如何劝说,就是不喝。 酒至酣处,上官云飞也质疑起了林雪仪的身份:“林老大,我听大姐说你本名叫林易,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大侠的名字,敢问您师承何人?” 林雪仪早就编好了一堆身份,坦然道:“我说我是剑圣的徒弟,你们信吗?” 上官云飞一脸怀疑的表情,直摇头道:“我是不信,剑圣没有徒弟。” 安子玉也表示怀疑:“我们神剑门也没你这个师叔。” 林雪仪笑道:“我拜剑圣时,他已经在云游四方,你当然不认得我。不信你问问唐小小,那日在树林中我使的那一招可是漫天剑雨?” 杨风差点没被噎死:“就她?林老大,你抓她要用这天下第一杀招?” 唐小小‘气急败坏’,提起筷子就朝杨风扔了一大块肉过去,杨风脸稍微一侧,便稳稳地咬住了那块肉。唐小小筷子朝着杨风就一阵数落:“就你这样,还天天看不起人。怎么说家父唐傲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贼王,轻功天下第一。林老大若是不出绝招,当时根本抓不到我!” 上官云飞还是不信,仔细端详了林雪仪一番道:“这么说你还真是剑圣的徒弟,怪不得大姐对你这般客气。” 唐小小插话道:“不过林老大,你的剑法在我平生遇到的人中是第一,但是你那招是不是剑圣嫡传的漫天剑雨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听说过剑圣只要用漫天剑雨,必定会死人。”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安子玉言道:“家父曾跟我聊起师公萧浪。他一生嫉恶如仇,不管是江湖高手还是武林小辈,只要是穷凶极恶之人,都逃不过他的这一杀招。号称天罗地网,神鬼不留!” 林雪仪笑道:“你们不信也罢,我向来都是凭实力说话。” “林老大,这样说来,你为难真的太含蓄了。我杨风若是有你这般身份和如此了得的身手,我一定自己办个武林大会,搞个武林盟主来当当。”杨风向来心大,这不经意的肺腑之言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发笑,就连林雪仪也没忍住:“你可知武林中卧虎藏龙,似我这般高人,敌手多得是,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点同意。”上官云飞敬道:“林老大,我敬您一杯,敬您的剑法盖世,敬您的侠义心肠。” “好说。”林雪仪看着以前的小弟弟都长了这么大了,内心甚是欣慰。 在场的众人中,唯独龙小缘未曾发一言,杨风知道龙小缘心情不好,于是便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不断地对她眨着眼睛。龙小缘感觉杨风这人还不错,也就会心一笑。这下可不得了,这一笑让杨风春心荡漾,傻乎乎地笑出了声来,林雪仪见他两这般举动,忍不住调戏道:“年轻人啊,还不知心上人是什么感觉吧?” “我知道是什么感觉。”安子玉自告奋勇,却迎来了唐小小的鄙夷:“你才多大,知道什么。” 安子玉道:“我父亲高诉我的,初见我娘时,我父亲的心怦怦直跳,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了,就是这种感觉。” “那不对。”龙小缘也被带动起来了:“我父亲说,第一次见我娘时,浑身有劲,仿佛一拳能打通整座山一般。”龙小缘这突如其来的言语,令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了她,龙小缘想起龙应天,却又独自叹了口气:“他是一个好父亲。” “没人说不是。”杨风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目光又移向了他,杨风支吾道:“这……龙应天……也是一个好师父!” 第四十六章 说客自北来 翌日深夜,二房尚武殿。 尚武殿连日来的喧嚣,上官君华已经略显疲惫。今日尚武殿又来了一位新客人,便是那叶千红。 上官君华仔细端详了这个叶千红,体态婀娜,妩媚百态,倒是个勾引男人的好模子。若是她还年轻时,对于这种狐狸精,只有反感的份。但是如今岁月蹉跎,她倒变成了一个只在乎名利的女人,反感不反感一个人,只看这人是否对自己有利用价值。 叶千红虽然年纪仅二十五,却是深谙世道人情,见上官君华待她礼遇,却沉默不语,心中也猜测了几分。 只闻叶千红细语如丝道:“二当家,千红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为助二当家一臂之力。” 上官君华试探道:“我与你们新盟主最近是走得近了些,但是助我一臂之力从何说起?” “二当家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叶千红这一句毫不隐晦的话令上官君华内心为之一颤。 上官君华笑道:“不明白你的意思。” 叶千红开门见山道:“二当家论辈份论武功,都在上官金凤之上,上官府这个族长位置,还是您当着合适。” 上官君华下意识地朝大殿正门处望了望,见是关着的,神情才复自然起来:“我是有为上官府尽己所能的想法,但是凤儿做族长这么多年来,处事灵活多变,与人也规矩妥当,认识的人都夸她八面玲珑,可见她比我更适合当上官府的掌事人。” “话不能这么讲。”叶千红道:“上官府几百年声誉,何等威望。她上官金凤不过是沾了祖宗的光,这才使得江湖中人都给其面子罢了。上官府的族长不论谁做,处事只要合情合理,都能令人信服,若是二当家做了这个族长,那么想必结果也是一样的。” 上官君华见话都说开了,也不遮掩:“可惜我父亲临终前,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反倒相信一个黄毛丫头,我虽心有不甘,但是父命不可违,我并无多做纠缠。这十余年下来,我在上官府的地位倒也没有下降,还空得悠闲,你此番话,非要激起我的野心,是欲何为?” 叶千红道:“人贵有志,百年之后,一身抱负尽入尘埃,二当家又何尝想落得这般可怜下场。” 上官君华笑道:“这就不劳烦龙虎盟费心了。我若是要争这族长之位,十年前便可下手,为何要等到今天?别的不说,上官府内,人心向齐,族长之位,非轻易可变更……” 叶千红未等上官君华说完便插话道:“上官府其实与龙虎盟类似,有人的地方,就不存在心齐这一说。上官金凤的夫君苏勇进乃当朝文官之首,地位显赫,因此其心已在朝堂。难保多年之后,上官府变成朝廷府衙,也未可知。” “胡说!”上官君华愠怒,叶千红却不管这些:“朝廷已经开始笼络人心,铲除异己,以后的江湖武林,可能都由朝廷统一管辖,直接插手门派事务。若是朝廷急于求成,拿上官府开刀,既得便利,也未可知。” 上官君华知道叶千红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师出有名,但是上官君华仍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你龙虎盟新立盟主,不也是托朝廷的福?按道理来说,你们也算得上朝廷的人,怎么现在私下里,说自己主子的不是?” “主子?”叶千红倒没有因为受到上官君华的挑衅而乱了阵脚:“龙虎盟现在我们自己说了算,难道不好吗?至于朝廷,那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人活一世,不拘小节,才能一生无憾,不是吗?” “这点上老人家活了一辈子,还是小姑娘看得开。” “不知二当家可有难处。” “只怕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古往今来,篡权者,可都遗臭万年。” “事在人为,二当家大可武力逼宫,若是师出有名,胜者方为王!” 见上官君华有些心动了,叶千红也直截了当道:“龙虎盟愿听二当家差遣。” 一房养正殿。 林雪仪毕竟在他人眼中是男儿身份,因此上官金凤与她议事,总是在养正殿内。 她们二人正在讨论龙虎盟这几个杀手的特征,因为上官金凤已经预料到,上官君华会不遗余力地拉拢这四人做自己的帮手,而杨风一行人与这四人苦大仇深,万万没有联手的可能。 上官金凤最忌惮的,还是那江湖上令人闻风散胆的龙虎盟第一杀手莫明。对此,林雪仪给出的评价是空有名气和落月剑,武功还行,但不是其对手。 上官金凤反问道:“你就这么自信?” 林雪仪笑道:“那日树林中一战,他处处落得下风,此人只会杀人,,倒是名不副实。” 上官金凤又问道:“那那个铁面阎罗张三儿呢?” 林雪仪道:“这个人从龙小缘那里已经问过了,他是修罗殿殿主,却从未当过杀手,不仅武功高强,城府更是深不可测。” 上官金凤笑道:“你这一褒一贬,倒也实在。那烈阳神功江湖上倒是闻所未闻。这龙应天枭雄一世,将那搜寻到的落月剑及一众武功秘籍都传授给了这些杀手,他若不死,所练武功是何等厉害,也未可知。” 林雪仪道:“龙应天武功应该和我师兄不相上下,可惜空有神功护身,也保不了命。” 上官金凤叹道:“我身居上官府高位,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也见了不少。江湖中人求名者多于求利者,求武学者多于求財者。都说江湖中人活得更加逍遥自在,岂不知这虚名,远比金银难求得多。” 林雪仪笑道:“人活一世,但做一事,或许方能无憾。” 第四十七章 联合 两日后 二房尚武殿。 殿内共有九人,分别是上官君华、上官君卿、上官金淑、上官云雄、叶千红及铁面阎罗四人。 上官君华日日设宴,踌躇不前,一来是上官金凤已经给了自己台阶下,自己的女儿上官金淑如愿以偿当上了藏剑阁阁主,将来的人脉积累少不了。二来她忌惮上官金凤的八面玲珑,上官金凤一向处事谨慎,这么多年来她都尽量不得罪任何人,自己纵然是想师出,也无名。 这龙虎盟的几人如今已经站在了她这边,若是依靠外人发动的变乱,失败了也尚可保住名声,将罪魁祸首转嫁给这些人。况且这些人刚刚策划了龙虎盟的变乱,倒都有几分能力和底气。 叶千红见铁面四人都不饮酒,忙暖场道:“三儿兄弟,今日相聚,怎么说也得给姐姐几个面子不是?” 张三儿对于叶千红向来没有好感,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可怕。以往龙应天在时,龙虎盟内众人都知道她和龙应天的关系暧昧,哪知这女人说变就变,不知何时便于殷离愁勾搭上,而且外人无一点察觉。可见此人心计,非常人所能及。 张三儿回道:“这殷离愁是不放心我们几个才派叶堂主前来督促,是与否?” 张三儿问得干脆,叶千红陪笑道:“瞧你说的,这次老大和你一起出动,即便是阎罗王想放入,那人也得成孤魂野鬼不是。” 倒是这上官君华,悻悻道:“你们要杀人,我已经答应帮你们。但是你们作为杀手,还讲究兄弟情谊,这点君华实在是费解。且不说你们现在立场不同,这几日输送真气,想必元气大伤,若是一房趁人之危,你们自当若何?” 叶千红解释道:“二当家看不透彻,我倒看得透彻。他们从小长大,兄弟情深,相互扶持也是在所难免。这也是修罗殿在龙虎盟虽然只是杀手组织,却被高看一眼的原因。没有感情的杀人,如虎狼饮血,与畜生还有区别吗?” 上官君卿打哈哈道:“叶堂主高论,确实如此。” 上官君华一向性格乖张,见上官君卿如此赞同,便面露不悦。上官君卿刚想再说,见上官君华如此,也就止住了口。 蝠公继而道:“说真的,老二功力深厚,这几日倒也不在话下。可惜我年老体衰,连续三天输送真气,怕是要恢复个把月。” 蝠公这句话,旁人听着倒也正常,但是只有铁面阎罗和莫明二人听出来蝠公是在抱怨,他们此次的目的是杀人,而不是救人,如此自损实力的作为,若不是碍于情面,他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上官君华顺势道:“要我说,你们便是着了那上官金凤的道了。杀手最起码的警觉都没有,难不成都是徒有虚名?” 上官君华这一番话倒是毫不客气,叶千红知道这几人的脾气,唯恐生变,忙周旋道:“二当家这句话就严重了。若要对付他们,老大老二随便一人就够了。只是那突然冒出来的林易身手非凡,这才有些忌惮……” 张三儿脸色微变,却也强压住了怒火,轻蔑地看了上官君华一眼方道:“要不是看在上官府的份上,那林易怕早已成了我兄弟二人的手下亡魂了。” 上官君华察觉到了从张三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心中微微一颤,好在她见过大场面,倒也岿然不动,回道:“若真是这样,落月剑主为何敌不过那林易?” 此刻在场的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了莫明一边,唯独张三儿大笑了起来:“二当家怎么说也是习武多年,竟不知高手过招,心境占了胜负关键的八成。我大哥急于报仇,剑法自乱,只落得下风,并无不敌。那林易在江湖上没有名气,武功再高,难不成天下无敌?三儿不才,自认稍逊老大一筹,便是在座诸位,任何一人也不是三儿的对手。” 上官君华笑道:“好猖狂,不愧是修罗殿主,我上官府虽不算武林大家,门内武功倒也精髓。如若我有说错话的地方,自当当面道歉。只是空口无凭,你兄弟的实力,君华并未见过。” 张三儿起身道:“那就请二当家亲自与我比试,你虽为女流,却长三儿一辈,武功大成已近二十年,如此说来,三儿万万占不得一丝便宜。” “大胆!”上官金淑也起身道:“我妈身份尊贵,岂容你挑衅!我看你真是名不副实,连我这关都过不了。” 上官云雄道:“二姐,稍安勿躁。四弟倒想与铁面先生比上一比,不知可看得起。” 张三儿负手笑道:“这有何妨。” 上官云雄眯着眼睛抱拳道:“那就得罪了。”说完脸色一变,朝贴身丫环喊道:“取我的刀来!” 殿内众人移步到了殿外,只因二人想不遗余力地比上一比。上官云雄做好架势,问道:“铁面先生不用兵器?” 张三儿道:“从小不练兵器,再好的兵器也不顺手。” “那就开始吧!” 上官云雄原本就是急性子,闭关这些年对自己所创的剥龙刀法也是信心满满。小时候受尽人白眼的他更懂得如何抓住机会去提升自己的地位,此战若胜,那么上官君华自当对他刮目相看,真正会委以重任,此战若败,也能显示他的忠诚。 上官云雄刀法力道强劲,横批竖砍,张三儿因要观察他的刀势,徒手也无力抵御,被逼得连连躲闪后退。 退至边缘,连张三儿都不免赞叹道:“刀法倒是清奇精妙,可惜尚有不足。” 上官云雄跨刀而立问道:“有何不足?” “中气不足!” 张三儿发起烈阳神功,浑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似乎火烤一般红得通透。上官云雄一看也来了兴致,举刀相迎。张三儿避其锋芒,一个上翻便跃过了这上官云雄。上官云雄身法虽慢,却也反应及时,转身又是一刀劈下,张三儿,躲到一侧,通红的手掌打到刀背上,震力使得上官云雄不得不后撤调整刀的方向。 上官云雄紧握刀柄,却感到刀身炙热,稍微缓了一下才适应了刀柄的温度。想必那烈阳神功至阳至刚,气劲留在刀身还未消退。此掌若是打在体肤之上,外伤便是在所难免。 正在暗自惊奇这烈阳神功的威力如此惊人,那张三儿便又一掌挥了过来。上官云雄依循其掌向灵活躲避,每一招都只感到眼前热气弥漫,渐渐地竟有些发昏。待到挥刀自救,离其数步时,上官云雄周身已经烫得极不舒服,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低落了下来。 二人正要再比,上官君华便叫停道:“烈阳神功,倒也奇特。方才多有冒犯,只是想一观英姿,还望见谅。” 张三儿这才收了功。 其实张三儿聪明至极,何尝不知上官君华是使了激将法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顺势而为,让上官君华不敢怠慢自己罢了。 第四十八章 偷书 入夜,藏剑阁。 唐小小与安子玉一袭黑衣,从一房处潜入位于上官府中央位置的藏剑阁。 几日前安子玉曾提出要到藏剑阁借阅剑术书籍,但是却被上官金淑无理由地拒绝了。安子玉思考了几天,知道唐小小好奇心重,轻功也了得,于是便软磨硬泡拉上她结伙。 二人秘密地置办了两套黑衣,便选择了在今日前往藏剑阁一探究竟。藏剑阁的铁剑令上官金凤那里也有一把,他们此时手上的这把便是唐小小去偷过来的。 一路上静得出奇,二人原本准备了数套方案应对,到头来看倒不危险。唐小小十分谨慎地将铁剑令贴在了藏剑阁大门上,大门便悄无声息地开了。二人进去后就又把藏剑阁大门关了起来。 安子玉摘下口罩道:“简直是天助我也,果然像上官云飞说的那样,这大门还真没有声音。” 唐小小揶揄道:“要是有声音,我估计你想都不敢想。” 安子玉不服气了:“我不敢你敢吗?” 唐小小头往上一扬道:“有啥不敢的,我可是贼王的女儿,老早就惦记了。” “噢……。”安子玉仿佛知道了什么:“原来你跟林老大来上官府,是为了这个。” “才不是!”唐小小猛敲了安子玉一下,安子玉疼得向后退了几步,唐小小上下拍了拍手道:“我唐小小一辈子行侠仗义,所做的事但求无愧与心,这种行为,只是顺路罢了。” 安子玉一脸哀怨道:“得得得,我自己去找书了,你看看要啥自己去拿一下,咱们待会在这里会合。” “得咧。”唐小小一说完,身影一闪,便朝楼上飞去。安子玉周身一看,发现二楼最大,都是书籍典藏,便走了上去。 这一个不得了,安子玉激动得叫出了声来,要说这上官府不愧是天下大家,这里几乎笼络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秘籍,虽然大部分都很普通,很少涉及各大门派的武学精要,但是也算是学纳百家,有容乃大了。 这些秘籍都杂乱无章,没有任何分类次序。安子玉一排排看去,什么打虎棍法、三十六路幻影腿、劈山掌等,那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可惜自己一生追求至高剑术,否则若是平常一个江湖游客到此,随便拿上一两本便会满意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安子玉找了三排,总算看到了一本剑术书籍。 安子玉循着书名念道:“平常剑法,好熟悉的名字。”脑海里不断回忆,终于想起这是安通平的故友、紫峰派掌门刘破营曾经在神剑门演示的剑法,那最后一招投石问路倒也精妙。 “可惜一套剑法,就只有最后一招能上得了台面。”安子玉摇了摇头,想起自己那个老叔叔,也不知现在过得如何。 又转了几圈,什么星斗剑法、狂风剑法、九天神龙剑法,一个个名字看上去都很厉害,但是安子玉只是随便翻了几页,便知这几套剑法招数平平,给不了那剑气八方任何建议。 终于,安子玉的毒眼定格在了一本叫做天罡降魔剑法的书籍身上。安子玉有气无力地拿起这本书,悻悻道:“上官府也不过如此。”但是翻到第一页,安子玉就眼前一亮,顺势快速翻看了几页,安子玉便将书一合道:“好剑法!” 突然身后唐小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子玉心中一颤,差点那本书也掉到了地上:“你吓死我了!” 唐小小好奇道:“你找到了什么剑法这么激动,我在八楼都听到了。” 安子玉将书藏入袖子中,矫情道:“等我练完剑气八方再告诉你。” 唐小小冷哼了一声,一转身,安子玉以为她要走了,哪知唐小小却杀了个回马枪。安子玉只感觉面前一阵风,唐小小将他手一抬,那本书便掉了出来。再反应过来时,唐小小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右手颠着那本剑法自言自语道:“天罡降魔?这名字听起来倒是厉害。” “还我。”安子玉想要上前去抢,唐小小施展轻功,便飞上了楼,坐在栏杆处翻开了那本书,手还跟着书中的招式不停比划。 安子玉朝她喊道:“你就别瞎比划了,这本剑法精妙,常人不学剑法是看不懂的。” “谁说看不懂。”唐小小顺势上了七楼。安子玉只听见一阵兵器响动,唐小小拿着一把亮晃晃的长剑从七楼旋转飘下。 待到安子玉那楼层,唐小小突然一剑刺了过来。安子玉原先还在发愣,赶忙闪躲。那唐小小却不依不饶,站稳后挥剑便刺。 安子玉大喊:“你疯了。”跳到了一楼,唐小小紧随其后,飞到一楼。来回十余招,安子玉手上没带兵器,处处落得下风,最后唐小小背对安子玉一剑挥下,剑尖刚好抵在安子玉的腹前。 安子玉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停说道:“你疯了。” 唐小小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利剑,将其扔到一旁,又将那本秘籍扔给了安子玉,转身得意道:“你不是说我不懂剑法?方才这招上天入地如何?” 安子玉凛住心神,陪笑道:“敢问唐女侠,方才这招是第几式?” 唐小小习惯性地上下拍了拍手卸去尘埃道:“不告诉你。” 正在这时,藏剑阁大门突然大开,门外一群男仆手拿火把跑了进来,将唐小小二人围在了中间。 安子玉倒吸一口凉气,唐小小也被吓了一跳:“你……你们干嘛?” “不愧是贼王千金,贼心难改。”男仆一字排开,上官金淑缓步走了进来,将这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安子玉、唐小小,你们认识我吗?” 第四十九章 借刀 第二日,杨风一大早发现安子玉不见了,急忙出门去找,刚好碰上也在找唐小小的龙小缘。 龙小缘始终闷闷不乐,却也难掩关心之色。 二人夺门而出,老远便看到上官金淑押着安子玉和唐小小正朝养正殿走去。 “坏了!”杨风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人昨晚出去惹事了。通过这几天的遭遇,他算是看得很清楚了,上官府也不是上下一心,比如一房和二房就向来不和,眼下安子玉和唐小小作为一房的客人,出了事自然是找一房兴师问罪。 杨风下意识地拉上龙小缘的手便要往养正殿走,龙小缘不自然地停了一下,杨风倒是不以为意:“走啊,出事了。” 上官府路径虽然曲折迂回,但是杨风在上官府待了有一阵子了,倒也是轻车熟路。 二人先行到了养正殿,上官金凤和林雪仪早已经在吃早餐了。杨风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喃喃道:“好啊好啊,林老大你还真有一手。怪不得没和我们一屋,原来是金凤族长天天都有款待啊。” 林雪仪和上官金凤倒是很自然,相视一笑,那上官金凤道:“是什么风把杨兄弟和龙大小姐吹来了,仙儿,通知下面再加两副碗筷来。” 杨风赶忙做了一个停的手势道:“且慢且慢,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怎么了这是?”上官金凤问到。 林雪仪也注意到了异常:“唐小小和安子玉呢,怎么你们没一起?” 突然殿外上官金淑大声喊道:“他们两个昨晚去藏剑阁偷书呢,被我逮住了。” 上官金凤对着林雪仪道:“我说今天怎么感觉眼皮一直跳呢,原来是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上官金淑也不客套,一登门便挤开杨风和龙小缘二人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立定道:“大姐,好久不见。” 上官金凤刻意看了看殿外,唐小小和安子玉都十分沮丧地耷拉着头,双手早已被捆绑起来,身后几个丫环正严严实实地看着二人。 上官金凤道:“二妹,你说她们昨晚去藏剑阁偷书?” “是的,人赃并获。”上官金淑说完,便将那本天罡降魔剑法扔给了上官金凤。 上官金凤走了下去,径直走到唐小小和安子玉二人面前,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眼,又转过头来对上官金淑道:“二妹,藏剑阁一直以来都是开放的,他们……” 上官金淑道:“大姐,府上的规矩是要入藏剑阁,必须经过藏剑阁阁主的同意,他们可没经过我的同意。” 上官金凤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对着安子玉二人道:“你们这是为何?跟我二妹说一下不就行了吗?” 安子玉嘟囔道:“她……她才不让我们进去呢。” “所以你们就去偷?”上官金淑一副生气的模样:“大姐你看看,你的这些宾客,得寸进尺了。先前他在三房闹事,你们倒也能圆得过去,如今这两人明目张胆地在藏剑阁行窃,怕你是要给个说法了。不然到时候召集长辈议事,你可就不能像上次那样循人情了。” “这倒不会。”上官金府笑道:“二妹,你还不了解大姐吗?大姐做事一向秉公办理。这二人行如此偷盗之事,我身为一族之长怎能徇私。” “那好,这二人是大姐的宾客,我带过来告知大姐一声。若大姐没有异议,便将他们赶出府去。” 四目相对,双方倒也平静。上官金凤与上官金淑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可惜最后权力的斗争占了上风,上官金淑也被上官君华不停教导而远离了自己。想到这里,上官金凤虽然百感交集,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显得无一丝波澜:“二妹自行就是了。” 上官金淑眉头一挑,只道了句好,便又走了出去。杨风二人审时度势,也没有上前阻拦,安子玉被强行带走时,还不住地回望,却无人相助。 上官金凤高喊道:“二妹,要不要吃点。”却始终没等来回话。 杨风着急地看下了林老大,见林老大还在平静地吃饭,又看了看上官金凤,上官金凤只是看了他两一眼,也返身回到了自己座上。 杨风正在疑惑,上官金凤又喊道:“仙儿,碗筷呢?” 杨风小声道:“你们倒是救救他们啊,他们被赶出去,说不定那几个杀手会先去解决他们。” 林老大这时也停住了筷子,上官金凤坦然道:“先吃饭,没事的。” 杨风急道:“你不知道,那个安子玉,武功平平,根本接不了几招……” “没事,先吃饭。要不你出去保护他们咯。”上官金凤一句话令杨风一时语塞,他直摇头道:“我不行啊,打一个还凑合,打两个……” “这不就得了。”上官金凤知道林老大也不放心了,便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你们放心好了。” 二房尚武殿。 殿内依然是昨天的那批人。 上官君华稳坐在主座上,等上官金淑也入了座方问道:“淑儿,如何?” 上官金淑颇为得意道:“她也不敢徇私了,我已经吩咐下人把他们两个赶出去了。” 上官君华的余光扫到了铁面几人身上,见他们都没有反应,便看向了叶千红:“叶堂主,现在可是削弱他们实力的机会。” 叶千红咳嗽了两声,看向了莫明道:“莫老大,你看呢?” 莫明冷冷道:“他们两个可不在名单之内。” 叶千红又尴尬地看向了上官君华,上官君华方道:“何必聚于小节,他们自己送到嘴边的肉,为何要放弃?” 莫明道:“这是原则问题。” 上官君华道:“其他的我不懂,但是我也一直有个原则。我有求于人,一向会给对方更多。若是你们帮我这一回,你们老七我保,那个林老大我也帮你们除掉他,怎么样?” 叶千红陪笑道:“二当家就是不一样,出手这么大方。” 场面一阵安静,少倾,铁面才站了起来道:“二当家说话可要算数。” 第五十章 谈心 安子玉和唐小小徘徊在上官府门口,行李衣物都扛在了肩上。 安子玉指着上官府骂道:“杨风你这个没良心的,以前我这么帮你,你倒好,一句话都不帮我求情。” 唐小小哀怨道:“好了好了,你要是不拉上我,我就不会跟你受苦了。” 安子玉掂量了手中的钱道:“不过上官府倒是大方,给了这么多……”话未说完,便被唐小小抢了去。安子玉大叫一声:“还我。”唐小小叉着腰道:“什么还你,这是我们两个的,两人份!” 安子玉嘟囔道:“那你把我那一份分出来给我。” “那不行。”唐小小上下打量了安子玉一眼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算我看错你了。” “你打住啊,我的品行不容置疑!”安子玉一向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唐小**问道:“那你拿钱干嘛,想跑啊。” “不走干嘛,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我要南下学剑法。” 唐小小数落道:“好你个安子玉,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学不到上乘剑法!” “你这人怎么这样。”安子玉尝试抢夺,无奈唐小小轻功太好,只是稍微施展了几下步法,便将其晃开了。 唐小小举起那袋银子道:“我反正是下决心要保护他们南下了,你要不要随你。但是本小姐潇洒惯了,看到钱绝不会手软,所以你要么跟我就近住着等他们出来,要么自己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安子玉摸了摸脑袋一阵犹豫,唐小小又激道:“我忘了,你要回去找爹爹。”说完还不忘做个鬼脸。安子玉一听就急眼了:“谁说的,大丈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义气二字!我看你是一介女流,才不想和你动粗!” “哼。” 安子玉见唐小小朝前面繁华的大街走了过去,赶忙也撒开脚步跟了过去。他出来时带的盘缠本来就不多,南下也是临时起意的,也不好意思向安通平要,如今寄人篱下,只能稍作休息,再另行打算了。 杨风一整天闷闷不乐,连上官云飞都觉得他跟变了个人似的。唐小小走后,龙小缘也没兴趣来回走动,加上大个已经有意识了,龙小缘正在百草院看着大个。 上官云飞和杨风站在了三房的一处楼阁上,上官云飞指着楼外的风景,仿佛天下是自己的一般:“杨兄,你看看,这上官府五房中,就我三房景色最好。” 杨风却一反常态,兀自叹了口气,上官云飞更纳闷了:“怎么了杨兄,安老弟不在,怎么感觉你憋得慌。” 杨风低声道:“哎,我这人最重义气,如今那两小子被赶出去了,我却无能为力。也不知道那些修罗殿的杀手会不会因为我们而连累他们。” 上官云飞转了一个身,背靠在栏杆上拍了拍杨风的肩膀道:“杨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有我三房的密探保护着,不会有事。” 见杨风还是不放心,上官云飞又道:“我这些密探,虽然一个个倾国倾城,但是打起架来决不含糊,如若那几个瘪三真的动手,到时候就让他们尝尝石榴裙下死的滋味!”上官云飞说得满眼放光,又道:“还有啊,为兄可是派出了最喜欢的红儿,这心啊,都在滴血呢。” 杨风心情才稍有好转,露出了笑意道:“感谢云飞兄,云飞兄真乃天下英豪。” 上官云飞顺势道:“说实话,我还没去过皇宫,皇宫内到底啥感觉?” 上官云飞早就想问了,奈何自尊心作祟,一直怕人笑话。当下趁两人相处,他想赶紧过一下耳福。 “皇宫?”杨风其实也没去过几次,他从小便在将军府长大,别说神宫内院,就算是龙城,最近的一次也就两年前。 但是杨风还是表现得挺有感触:“皇宫其时就是大一点的上官府,里面的尔虞我诈,可比你们上官府复杂多了。单单深宫六院,就有上百条不一样的心。” “那你义父肖天途的府邸是不是很豪华,那可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上官云飞说这话时,还不忘竖起大拇指。杨风却没了以往的吹牛劲:“将军府其时和上官府倒还比不了,我义父权力虽大,却生活得很平常,甚至是太平城内的一些高官,府邸都比将军府漂亮多了。我可不想呆在将军府,一个字,烦。” “是吗?” 杨风道:“我和你一样,也从小失去双亲,虽然有这么一个做大将军的义父,但是从小我便在他的苛责下长大。毕竟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知道我父亲是他的好兄弟,临死前把我交付给了他。实际上金甲护卫也是我自己封的,因为我的特殊关系,我才能和金甲护卫一块训练。我曾想跟义父学习他的武功,但是每每都以我天资不够拒绝我,我有偷看他练过剑术,但是因为不是手把手的,也只是学了点皮毛罢了。” 上官云飞顿感同病相怜:“那你小时候肯定很孤单。” 这句话勾起了杨风的伤心事:“岂止是孤单,没有父母双亲,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刀枪棍棒的陪伴,还练不出一个好身手,我真的是浑浑噩噩了一辈子。” “看开点就好了。”上官云飞安慰道:“你看,像我这样,自立自强,以前就连三房长辈也看不起我,只因为我父母早亡。如今我通过自身努力当上了三房当家,在上官府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所以说人啊,说到底还是要开心一点,不能随便放弃自己,一放弃,那就彻底输了。” 杨风笑道:“真没想到你看似粗鲁,还能讲出这么一大堆道理。” 上官云飞道:“那当然了,上官府的儿女,个个能文能武。”说罢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阵回忆涌上心头,小时候的上官府是多么地和谐,各房相互团结,其乐融融,如今却支离破碎,暗自较劲,上官云飞不禁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人心易变。” 第五十一章 交手 入夜,唐小小与安子玉二人在附近街边的一家客栈包了两间房间就住了下来。 及至二更,唐小小突然从梦中惊醒,作为贼王的女儿,每当危险来临时,她都比常人更加敏锐。果不其然,客房的窗户已被打开,寒风呼呼地刮了进来,紧接着蝠公的上半身从窗顶倒立了下来,两只眼睛放光,正对着唐小小坏笑。 唐小小眼疾手快,率先抓起床头的衣服,一转身便退到了门边。此刻靠着窗户的地方才是危险的。 唐小小心想这只老蝙蝠轻功不弱,自己若贸然开门,就那么一个瞬间,他完全能够趁自己不备将自己制服。想到这里,唐小小唯有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虑,找话道:“老蝙蝠,我还真忘了你有找人的本领。” “那是自然。”蝠公色眯眯地道:“唐大小姐,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你陪我一晚上,我便不杀你,如何?” 唐小小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你太老,不是我的如意郎君。” “那么在下……只有辣手摧花了。” 蝠公话音刚落,唐小小早发出了四把小刀,蝠公于半空一个旋转,便将那四把小刀翻落在地,双腿一蹬,便冲了进来。 唐小小又掏出了四把小刀护在胸前,大声喊道:“安子玉,还睡什么,敌人都找上门来了。” 隔壁却传来安子玉几近绝望的喊叫:“这人……这人我打不过啊。” 唐小小一听就来气:“什么打不过,一只老蝙蝠而已。” 安子玉喊道:“你那里是……是蝙蝠,我……我这里是那个阎罗。” “阎罗?”唐小小望着蝠公,蝠公坏笑道:“小丫头,我们老三也来了,你那个同伴会死得很惨。” “你……”唐小小脸色一变,怒骂道:“你们龙虎盟的杀手怎么都这么无耻!” “杀手做的事本来就不干净。”蝠公也不多废话,又扑了上来。唐小小刚想弄个鱼死网破,突然窗外两条红绫突入,缠住了蝠公的腰腹。那蝠公身手倒也灵活,翻了几圈后单膝跪地,硬是挣脱了红绫的束缚。 唐小小惊喜道:“红儿姑娘。” 只见窗外上官云飞派来暗中保护的两个丫环缓缓飞入,站在了蝠公的后方。 唐小小数落道:“老蝙蝠,免礼啊,这是作甚。” 蝠公环顾四周,慢慢站了起来,又朝后方看了看,道:“正好,晚上三个仙女作陪,倒也逍遥。” “无耻!”红儿二人同时怒言,张手便上。蝠公使出寒冰神掌加以应对,却不料这二人武功不弱,一个使沧海派的点龙指,一个使神农帮的小周天掌,一来一回,倒也不落下风。 原本蝠公还是有些胜算,但是因为要时刻提防身后唐小小的暗器偷袭,便不敢大开大合。 唐小小知道这只老蝙蝠在忌惮什么,便特意吓他道:“老蝙蝠,你要注意点噢,别被我弄成筛子了。” 蝠公恼羞成怒,大使劲力,只一会功夫,红儿二人双双退到了唐小小两旁,蝠公已至窗前,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唐小小背后倚着的房门突然传进来了敲门声,安子玉带着颤抖的话音喊道:“唐小小,是我。” 唐小小知道有红儿二人在,那只老蝙蝠不敢怎样,便转身去开了门。 一开门,除了安子玉外,他的身后还站着铁面阎罗张三儿,唐小小歪着头没好气地道:“你连反抗都没有。” 张三儿负手在后,坦然道:“你们束手就擒,离开此地,我不杀无辜女流。” “老二,怎么也得给我玩玩吧。”蝠公知道张三儿的秉性,但是也不想白来一趟。正在这时,突觉背后一寒,自己刚移了一步,便有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了自己身后,手上一把长剑,剑的杀气堪比落月。 那黑衣男子淡淡道:“你再往前一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三儿推开安子玉,往前道:“敢问何方神圣大驾光临。” 黑衣男子回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便是我的工作。” “如此……可不妙。”张三儿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人,从身形上看,还真猜不出来是谁。 “怎么不妙?”黑衣男子倒挺配合。 张三儿道:“原本我还想放了这三个丫头,但是你如果不放了我们老五,我只有将他们全杀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你是在和我交易?” “不错。”张三儿道:“我是个杀手,来到此地只是为了杀人。原本心里还有点慈悲心肠,如今这情形,我可顾不了这么多了。” “那你可以试试。”黑衣男子道:“我先杀了他,到时候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剑快。” 张三儿犹豫了,这人浑身满是杀气,定是个狠人。此人言下之意便是他可以在自己出手杀这四人时解决掉蝠公,然后与剩下的人一起杀了自己。 蝠公见多识广,知道身后这人有两下子,任凭自己轻功再好,也不敢乱动,只能求道:“老三,救我。” 张三儿权衡之下,接着道:“这样,你放人,我放人,如何?” “再好不过。” 张三儿头也不回道:“你进来吧。” 安子玉便耷拉着脑袋自己走了进来,走到唐小小身旁时,唐小小不白了一眼道:“没出息。” 唐小小四人一字排开,蝠公也朝张三儿放向挪动。 突然,张三儿脸色一红,施展步法便绕到了四人跟前,朝蝠公身后一掌打了过去。那黑衣男子早有准备,也挥出左掌相迎,两人一照面,眼神相间,杀意凛然。 时下高下立判,那黑衣男子朝后退了数步直至窗前,张三儿则站立不动,右手手指不停地动弹。 蝠公察觉到了时机,待要出手,便被张三儿一把拦下。 张三儿心知此人擅长剑术不胜掌力,方才一招只是试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自己一掌的人也绝非平庸之辈。眼下阵营中,敌方五人,又有这个黑衣人作为强点,若要鱼死网破,实在是没必要。安子玉与唐小小二人虽然是在自己屠杀的名单上,但也不是非要屠杀的,只是拗不过那上官君华罢了。 当下情况复杂,上官府内两派实力尚未明朗,若是贸然出手,只怕会削减修罗殿的实力,权衡之下,还是全身而退更好。 “告辞。”张三儿做了个抱拳的手势,便转身回走。 蝠公知趣,也不作逗留。 唐小小来不及留人,那黑衣男子便跃窗而去。 第五十二章 猜疑 二房尚武殿内,一片安静。 上官君华生着闷气,叶千红两边周旋,均不得意。 上官君华无处表达不满,只能冷嘲热讽:“以前龙应天在时,倒是听说修罗殿将朝廷掀得人人心惊胆战,以至于大将军肖天途都整天想着要覆灭龙虎盟。现在看来,那只是江湖闻风罢了,修罗殿,也没见得那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台下修罗殿四人,尽皆面无表情。叶千红总怕这四人生起气来,不顾全大局,又无奈上官君华每每表达不满,均用不客气的言语宣泄,自己虽然善于周旋,却也怕一朝言错,误了大事。 叶千红知道此时修罗殿理亏于人,那上官君华已经占尽上风,于是回道:“这也不能全怪老三不是。你们三房从中作梗,又有神秘高手暗中保护,事先谁都没有预料,当务之急便是查出那个黑衣人的出处,看他是何身份。” 上官君华听了这话也不便再追责,只得暗自咽下这口气:“我上官府中可没有用长剑的高手,要说我,一些丫环奴仆倒是用剑,却上不了台面。” 上官云雄愤愤道:“姨母,既然是上官云飞搅局,干脆想办法先派人去三房探探底,看看他是否有勾结外人之嫌。” 上官君华淡淡道:“咱们的事本来就不光彩,又怎能查他的勾结外人之嫌?如今要做的便是防备,查清他们的路子。云飞向来与金凤交好,如今他们同气连枝,我倒是觉得这个神秘高手是金凤的人的情况大些。若是云飞,他可没有此等心机,否则也不会多此一举派两个丫环帮忙。” 张三儿也开口了:“昨晚那人剑意叵测,多半是个用剑高手。二当家可注意近几日上官府来往宾客中有无剑客,一一排查,或能找出此人。” 上官君华揉了揉额头道:“时候不早了,就都回去吧,此事我会留意,当下之急,还是养精蓄锐,切勿各自乱了分寸。” 三房明德殿 明德殿内,唯独上官云飞及杨风二人。 上官云飞来回跺步,咬牙切齿道:“这还是男人吗?两个杀手要联手欺负三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说罢还疾步走上主案,想要去砸案上的花瓶,幸好被杨风及时拦住:“云飞兄切勿生气,这不都好好的吗?” 上官云飞左右环顾,只得拿起热茶猛喝一口解气:“说真的,要不是有那个高手出现,今天我就叫上三房的人去找二房火拼了。” 杨风竖起大拇指夸道:“云飞兄真乃性情中人。” 上官云飞也爱听赞美,气顿时消了一半。 稍缓了一下又道:“不过此人倒也不像是路过。听红儿说此人一身黑衣,像是早有准备暗中保护,也不知是谁派过去的。” 杨风猜测道:“莫非……是神剑门的人?” 上官云飞表示赞同:“有这可能,毕竟子玉兄是神剑门的少门主,偌大一个门派,不可能让少门主一个人在外涉险。” 杨风继而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不不不,绝无可能。神剑门门内平庸之辈居多,就连那安通平,拳脚也一般。此人若说是神剑门派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年龄还摆在那呢。” 上官云飞问道:“杨兄的意思是……” 杨风道:“你确定不是你的朋友?” 上官云飞一摆手道:“别说是朋友,盟友都不太可能。我上官云飞平生最忌惮的就是欠人情,何况这人我都不认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朋友,那我也没找谁说过一次,不可能主动来帮我。” 杨风思虑道:“莫非……”他想起了上官金凤那天让他们放心的话:“莫非是你大姐的人?” 上官云飞也低头冥想,良久抬头笑道:“还真有这可能。” 时至三更,岭南城郊外,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背对站立。 稍矮的蒙面黑衣人道:“怎么,打不过吧?” 提剑的黑衣人缓缓摘下面罩,面无表情道:“我若用剑,尚未可知。” 这人便是千少游。 蒙面黑衣人笑道:“烈阳神功至刚至劲,你杀神剑虽然锋利,没点诀窍,恐怕也不是对手。” “他忌惮我。”千少游冷冷地回答。 蒙面黑衣人摇了摇头道:“此人贵为修罗殿殿主,除了武功高强外,还有缜密的思绪,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是你这把剑的杀气救了你一命。” 千少游冷笑道:“我若是拼命,他也走不掉。” “你为了结盟,为了复国,甘愿冒险。可你想过没有,一朝身死万古空,谈何大业。” 千少游道:“我命大死不了,从小如此。” “这上官府和雷震门相比,你还是更愿意相信上官府?” “不然?”千少游不以为意:“贺震南畏首畏尾,已成朝廷殷犬,我何苦贸然自报家门。” 蒙面黑衣人笑道:“你年纪尚轻,殊不知人性这东西向来才是左右大局的关键。以贺震南的野心,称霸武林才是他想做的事。至于朝廷,不可能让武林霸主出现,哪怕是九玄道派,也在监视之中。” 千少游对这人的身份早存疑惑:“你倒是很了解贺震南。” “我并不了解,只是我很清楚每一个掌门的心。不能一统江湖,再高的武功也是徒劳。” 千少游道:“说到底,你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你想利用我罢了。” “没错。”蒙面黑衣人道:“准确地说,我们是相互利用。否则你也不会见我两次,不是吗?” 千少游道:“也许今天是最后一次,你只会冷嘲热讽,纸上谈兵,毫无价值。” “价值?”蒙面黑衣人兀自笑道:“布局多年,在意什么价值?” 千少游只感觉身后一股热浪袭来,转身一剑,那人手掌通红,掌心抵住了杀神剑尖,眼神不改,一如往常。 千少游满脸不敢相信,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用血肉之躯对抗杀神之锋。 不服输的他用尽全力想反击,却被一股神力震开数步。 千少游大惊:“烈阳神功。” 蒙面黑衣人这才收手道:“不错,我精通天下武学,你看我可还有利用价值?” 第五十四章 大个子 杨风几日未见龙小缘,原来她搬到百草院去照顾已有知觉的大个了。大个目前已经能动弹也能说话了,尽管精神还不是很好,但是起码算有意识。 这日杨风兴起,决定去看望这个大个子。虽然他们之前有些小过节,但是总体来讲,大个的忠义还是令他十分钦佩。这次陪同的还有上官云飞,这可是杨风故意说给上官云飞听的,上官云飞平生最敬重汉子,自然不会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探望英雄的机会。 而杨风,只不过想找一个贴身护卫罢了。 走进百草院,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杨风这个外行自然不习惯,倒是上官云飞的适应力强,一进门便喊道:“彩儿侄女,你叔叔我来了。”其实这上官照彩与上官云飞相差只有两年,只不过因为辈分的关系,上官云飞老爱占她的便宜。好在这上官昭彩从小学医,天性善良,脾气也好得很,倒是也不生气,出来迎接道:“彩儿见过三叔……”说罢又看向杨风:“这位是?” 杨风见这上官照彩还算文静白皙,便潇洒地一甩头打算自夸一番。却只听见上官昭彩身后一个女声介绍道:“他叫杨风。” “噢……我认识你。”上官照彩脑袋倒是转得很快:“你是那个大个子的朋友吧。”杨风也不好意思再多介绍,只能尴尬地摸摸头乐呵道:“是我。” 说罢一移身子,那龙小缘果然站在上官昭彩的身后。 上官云飞倒是先关切起来:“好侄女,那位义士伤势如何了?” 上官照彩一阵犹豫,转头看向了眼圈有些发红的龙小缘。杨风见她这样,只能往坏了猜:“可怜的大个啊……你忠肝义胆,怎么……怎么就这么没了。” “臭小子……咳咳。”屋内的大个听见杨风在哭自己,暴脾气又涌上了心头,无奈身体虚弱,换来了咳嗽不断。 龙小缘白了杨风一眼,杨风自言自语道:“这不活着吗?你哭什么。” 上官云飞倒是着急,一把推开上官照彩便循着那声音进了大个的房屋。杨风三人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方才龙小缘刚从大个房里出来,门倒没关着。并且这间房离院门很近。 上官云飞一进去,便激动地走上前抱拳道:“大个兄,你是个忠勇的人,请受我上官云飞一拜!” 大个愣了一愣,倒也乐意,那上官云飞刚要跪下,却被杨风一把扶住:“我说云飞兄,男儿膝下有黄金。” 大个一见杨风,也不想多做理会,转身便背向了他。 上官云飞好不自在,杨风叹了口气道:“看吧,不识好人心。” 身后龙小缘便接了一句:“你才不识好人心。” 杨风深知大个对龙小缘意味着什么,他是龙小缘从小到大的贴身护卫,在那天龙虎盟的动乱中是他豁出性命救了自己。龙小缘对大个的感激之情,可以说是再造父母也不为过。 杨风知道龙小缘心情不好脾气就差,因此也不多作辩说,只是无辜道:“没事就行。” 上官云飞好奇心起,问道:“那日便是他背着你和小缘跳崖?” 杨风点头表示默认。 上官云飞啧啧称奇道:“不得了不得了,不知仁兄伤好后可否教一教我那大金刚功的绝学。”上官云飞早就听闻横练武学别树一帜,奈何多半已经失传,自己虽然觊觎已久,无奈搜罗到的都是些零碎小功,上不了台面。 这一个殷勤的拜师,却被上官照彩一席话泼了冷水:“他的大金刚功已废,现在就是个虚弱的普通人。” 杨风这才知道龙小缘在哭什么,不禁也有些失望。他知道失去武功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学武功时付出的时间和汗水都付诸一炬,要想从头练习,谈何容易。 大个心情很糟,要不是因为龙小缘这几天一直陪着自己,估计自己不可能度过这艰难的几天。他也想念大哥和三哥,然而事实是现在双方阵营不同,不如不见。 他想不通大哥三哥这么忠心的人为何会背叛龙应天,哪怕是因为猎鹰,也不应该这么做。是龙应天给了他们生命,龙应天有权力拿走,作为杀手本身就应当效忠主人,其他的事情,只能放在第二位。 如今龙虎盟已经易主,自己丧尽武功又不能保护大小姐,前路漫漫,阴霾笼罩,若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他该有多难受? 大个对这些人避而不见,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么虚弱的自己,这比落魄还可怕。 杨风似乎能看懂大个的心思,扯了扯上官云飞的衣襟便走了出去。与龙小缘擦肩时,杨风曾想安慰她,但是执念一想,又感觉没有必要。让她哭出来,比憋着更舒服。或许对大个的愧疚,能暂缓杀父之痛。 走到门口时,杨风还是停下了脚步:“那个……大个子,我们还有十五天就要走了,你好好调养,争取有个好身体,不然去太清山的路可还远着。” 上官云飞兀自摇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龙小缘,望着一步不停的杨风,又转头细细打量了这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不断摇头道:“怪人,怪人。” 第五十五章 木三娘 太平二十三年八月十六,叶千红二十六岁生辰。 上官君华特地为她举办了一次庆生,地点就在尚武殿。 殿内的一干人等,依旧是那几位。上官君华地位尊贵,仍然坐在中央大殿主座,其他人等依然坐在客座。 上官君华借此机会向龙虎盟这几个杀手示好,频频举杯邀约痛饮,对叶千红道:“略备薄酒,在异地他乡庆生,委屈叶堂主了。” “二当家客气了。”叶千红回敬道:“真没想到二当家如此细致入微,连千红的生辰都打听清楚了,如此礼仪,实在惊艳。” 两人对杯饮完,上官金淑、上官云雄受了上官君华的点拨,也起身敬起那四人。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连日来流往不利,不对心罢了。 这一来一回,两个回合,算是把双方又绑在了一起。 酒至酣处,一个丫环从侧门走进,伏在上官君华耳边说了几句,上官君华如释重负,切入正题道:“各位,今日还有一个故友,前来为叶堂主庆生。” 众人向门口望去,就在不远处一个黑色长袍,须发尽白的女人形如鬼魅,一步数丈,飘然而至。看其模样,凶狠异常,令人看了恐惧;觉其周身,虽无过重的杀气,却有许多难以掩盖的傲气,盛气凌人的感觉令人心生厌恶。 上官君华刚要开口,那人身形再次移动,转瞬间,便到了其身旁。上官君华一愣,便起身道:“木前辈,请坐。” 那人也不客气,便坐了下来。 “这位是……”上官君卿不敢相信天下还有人这么狂妄,居然敢在上官府喧宾夺主,况且这个主还是上官君华,那可是上官府最吃不了亏的角色。 “这位便是木三娘,木老前辈。”上官君华一介绍,大殿内突然一片安静。像叶千红这些晚辈,时还年幼,虽然有听过这人,但是这人已许久不在江湖。 唯独张三儿见多识广,处变不惊:“座上可是神剑门的木三娘?” 木三娘眼色转到了张三儿身上,仔细地打量这个后生。因为考虑到安子玉的存在,张三儿便直言问道:“二当家,此人是敌是友?” 木三娘听闻不悦,冷冷道:“敌又如何,友又如何?” 张三儿回道:“木老前辈,不知您可知……” 话未说完,上官君华便打断道:“木老前辈已离开神剑门数十年,这点大家不必猜疑。此番木老前辈能来相助,是君华的荣幸。” “木三娘十几年前已经隐退江湖,身份真伪,如何辩得?”老瞎与木三娘同辈,无心的一句话却惹怒了脾气本来就暴躁的木三娘。上官君华刚要阻止,木三娘手中的酒杯已经扔出,朝着老瞎掠去。 这酒杯劲力不小,且方位恰恰避开了老瞎前面三人力所能及阻挡的地方,若不是莫明始终带着落月剑,估计那酒杯便直直地打在了老瞎的脸上。 这一动静,老瞎也有所察觉,他知道莫明已经帮他挡住了那暗器,紧皱得眉头才逐渐放松下来。 落月剑没有剑鞘,放在地上时,常人都注意不到他,但如果被莫明拿起,剑身的杀气便会展露,越久越重。 那酒杯贴着落月剑锋仍在不停旋转,大殿之内空间不散,落月的杀气以及酒杯磨着剑身的凌厉之声令人难受。 少倾,那酒杯越转越慢,最终莫明提剑轻轻往下,那酒杯便安静地立在了剑身上。 莫明道:“木前辈,这杯酒我来喝。” “可这杯酒不是赏你的。”莫明心知肚明,眼下是非要接上几招不可。 果然那木三娘转眼间便贴了上来,右手一扬,原来方才下案时,已经藏了一根筷子。 眼看筷尖要抵住喉咙,莫明抬脚便后退了数步。 筷子在木三娘五根细长的手上来回翻转,木三娘紧跟上去。 莫明知道她的用意,遂也不再闪躲提剑相迎。两人在大殿有来有回,单纯剑招,木三娘拿着那把普通的筷子,竟能与落月剑相持。 又过十余招,木三娘招招攻其持剑的右手,目的便是抢夺落月剑。莫明毫不想让,以进为退。落月剑法步步杀招,却均让木三娘轻松化解。 最后木三娘自觉无趣,也不再争夺,收起剑招一个翻腾便到了大殿门口。 莫明回身落月剑一挥,只听见一阵如同铁石撞在金属上的清脆之声,那筷子直接没入了身旁的柱子中,大殿里那棵柱子瞬间有了裂痕。 木三娘摇了摇头道:“这剑下的亡魂不少,可惜了一把好剑。” 木三娘走后,留下了一屋子人。 上官君华脸色十分难看,她也知道自己请的这个人不好控制,但是没有办法,只有她敢来。早就听说木三娘性格乖张,今日来看,确有其事。 上官金淑和上官云雄久居上官府,以前遇到的宾客哪怕是掌门级别的人物也都客客气气的,就算是铁面四人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顶级杀手,最多也只是不毕恭毕敬,如此行为,倒是从未见过。 上官金淑问道:“娘,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上官君华望着门口处道:“当年青竹女杰榜榜首便是她,十三年前败给了雷震门的林雪仪,退隐江湖。” “所以后来林雪仪便成了青竹女杰榜的榜首?”上官金淑只知道林雪仪的名号,对于木三娘倒是从未听说。 “是。”上官君华点了点头。 叶千红道:“话说这林雪仪不也同年销迹?” 上官君华回忆道:“当年她们二人比剑,人尽皆知。连我也不敢相信,雪仪那黄毛丫头居然能斗过已经混迹江湖二十年的木三娘。” 叶千红对这件江湖上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颇有了解:“听闻雷震门与上官府交厚,二当家可知林雪仪当年使的什么剑法?” 上官君华摇头道:“没人看见过,只知道木三娘认败了。” 叶千红悻悻道:“武林大会上倒是见过其师兄贺震南的风采,看来这雷震门,高手很多。”叶千红是想提醒上官君华不要让雷震门参与此事,上官君华早已听出其中意思笑道:“叶堂主放心,雷震门与上官府已许久不曾来往,没有立场可言。” 第五十六章 入世 唐小小和安子玉这两日睡得倒是安稳,因为他们都知道身后有了靠山,也不怕张三儿几人前来找事。 今晨两人刚起,决定上街闲逛,便在客栈门口碰到了上官云飞和杨风二人。 唐小小由惊讶变成了惊喜,满脸堆笑:“好啊好啊,你们两个总算知道来看望我们了。” 杨风开玩笑道:“你们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呆了两天……” “叫你胡说。”安子玉刚想澄清,唐小小马上拍了一下杨风的脑袋:“一整天的,满脑子歪门邪道,能不能有点出息。” 上官云飞最喜唐小小这股劲,心情也瞬间大悦:“唐小小、安老弟,我要请你们出去吃饭。” 近两日安子玉和唐小小拿着上官府给的金银早已在胡吃海喝,对这些也没了兴趣。唐小小贼心不改,嘿嘿直笑道:“云飞兄客气了,你们上官府的藏剑阁,唐某更在意。” 上官云飞摇头叹道:“不怕贼知道,就怕贼惦记。我上官府什么金银财宝都能给你,唯独这藏剑阁,已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安子玉也厚着脸皮道:“云飞兄,前日我在藏剑阁找到了一本降魔剑法,深感其中奥妙,不知……” 上官云飞为难道:“你们两个……这可如何是好。”上官云飞好面子,杨风倒是清醒:“你们可别再激云飞兄,现在上官府内处处是监视,巴不得找到你的错。” 上官云飞来回踱步,思绪良久方道:“不!二位好歹是我上官府的宾客,既然二位有如此要求,云飞答应下来就是。你们把你们想要的说给我听,以我的身份,想进藏剑阁还没人敢拦。” 安子玉不知其中利害,忙道:“我要那本天罡降魔剑法。” 上官云飞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唐小小:“你呢。” “我……我嘛。”其实唐小小并没有什么感兴趣的,只不过是好奇罢了,这是她的天性:“你给我拿把称手的短兵器就行了,要厉害的那种。” “没问题。”上官云飞一挺胸膛,拍了两三下道:“包在我身上!” 太清山后山,玄清闭关多日,终于开了山门,山上四代弟子都来迎接。 九玄门玄清一辈仅剩五人,除了他自己,还有玄文、玄空、玄虚、玄益四人。玄清不在的这几日,均由此四人代为分管掌事。 玄清直到八十才收徒,因此一代弟子中,数慕容起师兄弟七人最为年轻,其余门系子弟,也就四代弟子与其一般大。 作为掌门的关门弟子,又是门下大师兄,慕容起的身份地位,基本仅次于这四位师叔,九玄门只论辈分,不论年纪,因此一代弟子的排位,多有在慕容起身后的老者。 慕容起江湖人称小剑圣,早年便有了大名气。五岁拜入师门,八岁便学会九玄门全部剑招,十岁开天灵,通无极心法,以此为基,至十五岁,学会轮回无极剑法,二十岁得玄清所赠贤才剑,望其将来成为一代宗师。 当时剑圣萧浪为天下第一,武林盛行练剑,九玄门堪称武林剑宗,故而得了小剑圣的名号。 玄清走在下山的中间台阶,胜似闲庭信步。四位师弟紧跟其后,之后便是慕容起及四代关门弟子,人数不下千余人。 直至九玄道观门前,方才停下。早有年轻子弟在此恭候,大开山门。玄清望着这正天门,感慨万千。这些子弟都是后来人,一双双稚嫩的面孔望着他,仿佛在看天人一般,满眼的敬畏与崇拜。 玄清问道:“如今门内有多少子众?” 玄益答道:“算是这些勤学子弟,足足三千余人。” “好好。”玄清红光满面,笑道:“人丁兴旺,传道解惑,方证大能。” 夜幕降临,太清山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一切归为宁静。 道德亭上,玄清只留了慕容起一人。 两人虽是师徒,却亲如父子。慕容起从小无父无母,是玄清下山时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他,将其带上太清山收为第一个关门弟子。对于这个拥有这么高学武天赋的弟子,玄清是爱不释手,就像常人老来得子,儿子还能高中状元一般心境。 道德亭位于整个九玄道派道观建筑的最中间,也是最高的地方。在亭上,太清山一览无余,包括山腰景色,也能模糊识得。 玄清随意地坐在一处座椅上,左手放在亭内栏杆处,目视前方,倒不像闭关时那般正襟危坐。 慕容起恭敬地站在其身后,准备听师父的谆谆教导。 玄清问道:“你可知为师闭关一年,却是为何?” 慕容起道:“徒弟不知。” 玄清语气不露声色,话中却多了几分无奈:“九玄门如今的处境,就像在悬崖边上,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也未必能求得安稳。” “师父……” “但说无妨。” “师父可知道龙虎盟的事?”慕容起回来时便将消息传给了带话童子,他也不知道玄清是否对此事有所了解。 玄清点了点头,慕容起又问道:“师父,徒弟做得对吗?” 玄清道:“只有身临其境,才知晓对与错。龙应天要做武林盟主,朝廷便要杀他,龙虎盟内乱,非一日之计。与我九玄结怨倒不至于,只是此番兴这不义之举,武林无人上前干涉,非日后之福。” 慕容起道:“师父,九玄门是入世还是出世,您可有决定?” 玄清道:“避也避不了,不如随波逐流看看沿路景色,知道险地,方有后路。” 慕容起绷紧的脸色终于松了下来,玄清虽然没有看他,却知晓他的一举一动:“为师知你懂你,今后你便下山,若遇大事,可报我门下,不必隐去名讳,受制于人。” 第五十七章 相抗 上官云飞向来一诺千金说一不二,杨风的再三劝说在他眼里都是胆小行为。 昨日唐小小和安子玉不懂事的一席话深深刺痛了上官云飞的心。原本自己便是藏剑阁阁主,一直恪尽职守,若不是大姐让自己交出来,现在也不至于让朋友如此为难。上官云飞绝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好人,为了朋友,他可以两肋插刀。 说来也怪,藏剑阁的铁剑令上官金凤一直都不藏起来,只是挂在床头。上官云飞清楚上官金凤的作息,知道她每次日落时分便会去游湖,故而选择在那个时段潜入她的房间偷走铁剑令。 千辛万苦走到藏剑阁门口,便被二房两个丫环拦下了。 “大胆!”上官云飞原本就没打算偷偷摸摸,怒目圆睁道:“我是三房上官云飞,得到族长的指令进去拿两本书,我看谁敢拦我!” 两个丫环正在为难时,上官金淑从夜幕下走了出来:“我才是藏剑阁阁主,让谁进不让谁进,我说了算。” 姐弟俩感情一向淡泊,如今见到这上官金淑趾高气扬,上官云飞也有些反感,直呼其名讳道:“我说上官金淑,以前我掌管藏剑阁时这阁可是开放的,怎么到你这里变成了禁地,连自家人也不能出入了呢?” 上官金淑不慌不忙道:“你以前管得宽松,阁内典藏书籍都被人翻烂了也不追究,规矩点不好吗?” 上官云飞道:“书籍不就是让人看的吗?怕翻烂找丫环抄写一本备用就行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先人建立藏剑阁的初衷便是以此来笼络人心,交好江湖。你这样一搞,反而成了自家的了不是?” 上官金淑冷笑道:“有需要我自然会开阁,三弟你就别操心了。” 上官云飞唏嘘道:“我一来你便跟在后面,这阁主做得也是够辛苦的,晚上了也不回家。” “这不夜夜提防,防贼吗?”上官金淑这一挑衅,上官云飞直接怒火中烧,踏上台阶便要开门,怒道:“我看你们谁敢拦我!”两下丫环知道主子来了,也不做阻拦,只能让两个主子自己解决。 上官金淑指着上官云飞的后背道:“你要是敢开,我就敢抓你,告你个亵渎之罪。” “你当我是吓大的啊。”上官云飞摇晃着脑袋,便要将铁剑令安上去,上官金淑施展轻功飞了过去,一把抓住他要放剑的手。两人相邻而视,上官金淑见他如此怠慢自己,也不是很开心,喃喃道:“你要是敢强开,真别怪二姐。” “去你的。”上官云飞暴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上官金淑使蛮力不如他,吃劲便松了手。 回过神来的上官金淑再次向前,右手一挥,将上官云飞推了下去,利于阁门道:“你搞清楚现在藏剑阁谁说了算!” “当然是大姐说了算。”上官云飞才不管上官金淑是女儿身,上前便用双手搭在其双肩,想要将其拽下。两个人脾气算是对上了,上官金淑使出拈花指,一下便掐住上官云飞的脖子。上官云飞顿感一阵窒息,没想到这堂姐姐下手这么重,幸好自己反应够快,一使劲,两人相拥飞到了二层处,又朝外踏上地面,上官云飞缓过气来,借势分开。 两人算是开场了。既然毫不相让,那就玩真的。 上官云飞双拳朝下交叉聚气,衣风股东。上官金淑手指处,飞沙走叶,掌下已汇集了数十枚枯叶。 上官云飞道:“二姐,今日算是小弟讨教了。” 一个拳风过去,上官金淑连同那些汇集的枯叶便移了一个位置。上官云飞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觉得今天状态还不错,满意地笑了。上官金淑脸色一沉,于掌下抓了一片枯叶,便朝上官云飞射了过去。上官云飞一拳击掉了那片枯叶,紧接着又是第二片、第三片…… 那些枯叶在拈花指的力道下,瞬间变成了锋利的暗器,若是射入常人之躯,枯叶直接没入身体,比被暗器刺到还惨,根本无根可拔。 摘叶手是佛门少有的杀招,拈花指由其演变而来,杀意更甚。上官云飞挥拳相迎,那些枯叶无一落网,均被其格挡开去散落一地。 两人倒也有分寸,上官金淑停手后,上官云飞也收了劲力。 上官金淑道:“若是我娘来,你恐怕就没这么走运。” 上官云飞道:“我这翻浪拳也是百里挑一的武学,识趣你就闪一边去,今日这藏剑阁我是必进的。” “请便!”上官金淑心意大转,做了个请的手势。上官云飞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进去。 刚开门一脚踏入,门外四周突然明亮起来。以上官云雄为首的一众丫环围了上来。上官金淑则在方才的树上静静旁观。 上官云飞,松筋动骨,满脸不屑地回头道:“不是吧四弟,这么大动静。” “三哥别来无恙。”上官云雄小时候被上官云飞欺负过,这个过节一直留到现在也未解开。 上官云飞道:“你二姐都让我进来了,你来又是作甚?” 上官云雄望向上官金淑问道:“二姐你说了吗?” 上官金淑改口道:“我可没说。” 上官云雄得理便上前一步,道:“三哥对不住了,我被二姐任命为藏剑阁的守卫,于私我不该拿你,可是于公,你是擅闯藏剑阁,已经是犯了规矩。” “放肆!”上官云飞暴如雷霆:“我堂堂上官子孙,怎么连藏剑阁也进不得了?”上官云雄道:“规矩是人定的,三哥你也得守规矩不是?” “老子偏要进去!”上官云飞犟脾气上来,谁也拉不住。上官云雄一个眼色,四下丫环便冲了上去,六个人六条长绫,将其捆住。 “我去你的!”上官云飞以挣脱,那六个丫环被其劲力所震,连连后退。 上官云雄抽出金背大刀,指着上官云飞道:“三哥,法不容情,得罪!” 上官云飞早已被激怒,哪里管什么兄弟血缘:“怎么?你也想和老子比划?” 第五十八章 拈花指蜻蜓点水 丫环四下散开,上官云雄和上官云飞对立站在藏剑阁外,这一片空地还算宽敞。 上官金淑居高临下,贴在树干上看这兄弟二人的决斗。 兄弟相见,却分外眼红。 作为上官府嫡系两个男丁,上官云雄和上官云飞的遭遇大相径庭。上官云雄从小体弱多病,而上官云飞则身材魁梧,最像一个男子汉,也因此最受老族长宠溺。上官云飞自幼丧双亲,由一个三房的掌事丫环抚养长大。 他十二岁那年,因这个丫环颇有姿色,当时上官君卿的相公孙毅路过三房时临时起意,调戏了几下这个丫环。这个丫环后来哭得不行,上官云飞知道此事后,带领三房众丫环前去五房,将上官君卿一家堵在了房门口。 两边四众对峙,上官云飞要孙毅出来挨两下子,孙毅是个文人不敢出来,这事捅到了老族长那里。老族长知道事情原委后,赶来劝架。上官云飞假意要与孙毅和好,趁两人握手之际,在孙毅的腹上下了三拳,打得其卧床一年,三年后郁郁而终。 后来上官云雄想为父报仇,一次偶然机会命人抓了上官云飞的乳娘,彼时上官金凤已是族长,上官云飞再次打上门,那一战上官云雄狼狈不堪,上官云飞事后怕多生事端也就将乳娘送走。 当时的上官金凤左右周旋,最后上官云雄也只能暗自吃瘪。虽然本来就是五房不是,但是上官云雄一直以来都在嫉妒上官云飞,因而决心闭关五年潜心修炼,目的就是强大自己,不被上官云飞压在脚下。 二人相见,种种往事浮现,上官云飞虽然早已看开,但是上官云雄却不这么看,包括其父的死,上官云雄都一并算在了上官云飞的头上。 上官云飞看着这个长大后变得像个模样的弟弟,倒是惊喜大过过节,来回走动着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拿着大刀的大个儿。 上官云雄始终重复着那句话:“三哥,别来无恙。” “不错,之前没细看,你有进步。”上官云飞并没有将以往的事掺杂在一起。 上官云雄道:“以前我打不过你,并不是我没有习武的天赋,而是我的身体不行。这四五年来,我过得如苦行僧一般,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上官云飞觉得很奇怪:“你可能是想找回失去的尊严,但是很明显你选错了阵营。” 上官云雄冷笑道:“你不觉得本来就有的东西比争取来的东西更无趣吗?”上官云雄言下之意便是上官云飞跟上官金凤关系好,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他选择了上官君华,如果将来能掌控上官府,那么更有地位。 上官云飞捏了捏手腕道:“三哥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既然今日你想跟三哥比划,那就来吧。” 上官云雄朝天大喊了一声,仿佛将过往的憋屈都释放了出来,披头散发再看向上官云飞时,他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上官云雄冲了上来,刀刀下毒手,上官云飞不停超右边撤去,几刀下来,这坚硬的铁石地板竟也被砸出了一条条细碎的痕迹。 上官云飞怎么也不会想到,上官云雄的刀法如此刚猛。上官金淑也是眼前一亮,那日在殿内比武,可没现在看着霸道。 上官云雄不再给上官云飞闪退的时间,腾空一刀劈下,上官云飞双手和十将那刀锋挡在头顶,下肢为了卸力不得不向下弯曲。 上官云雄狠命加劲力,把上官云飞弄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两人僵持了好一会,上官云飞大喝一声,抽出右手,下身支撑不住之际一拳朝上官云雄的腹部击了过去。 上官云雄抽刀躲开,上官云飞趁势起身,站稳后上官云雄又挥刀劈了过来,上官云飞侧身一躲,一拳打在其刀背上,那金背大刀瞬间颤动不断,劲力还传到了上官云雄身上,其后退三步后,刀身还在颤动,不断发出鸣响。 上官云飞见他如此凶狠,脾气也上头了,右拳握紧,脚步横开,蓄势便要一绝生死。上官云雄早有此意,双手卧刀,红着眼睛犹如狼顾。 两人均是奋力一击,刀气和拳气相交,周围大树都随之晃动,上官金淑差点没有站稳,在半空腾挪几下才用长袖缠住一颗较细的树干,靠了下来。 两人相撞的劲力由四周开散,那些丫环也都懂得武学,知道这阳刚之力不能硬抗,纷纷推至身后树上。 突然一个黄衣女子头朝着他们从天而降,正是上官君华。到底是比他们多练了二三十年的功力,上官君华食指放在两人刀气和拳风的交界处,犹如蜻蜓点水般,风力更甚,上官云飞和上官云雄却都感到吃力了些。 上官君华一声大喝:“着!”两人便被双双震开。上官君华落在两人之间,训斥道:“你们是想闹出人命吗!” 对于这个二姨母,上官云飞有时反感,有时又有些许尊敬。反感是因为她确实比较苛刻、古板;尊敬是因为她的武学造诣,位列青竹女杰榜第六,是上官府的第一高手。 上官云飞眼看如今一对三,怎么也由不得自己,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上官金淑上前道:“娘,他要擅闯藏剑阁!” 上官君华看向了上官云飞,对于这个曾经的子侄,他也是疼爱有加,但是长大后因为他做了三房当家,便未有过多来往,因此关系也逐渐疏远。 上官君华眼神复杂,半天竟无回应。上官金淑又道:“娘,你说句公道话吧,现在女儿掌管藏剑阁立下了规矩,三弟偏要来破坏这个规矩。” 上官君华这才回过神来,示意上官金淑不要着急,耐心对着上官云飞问道:“可有此事?” 上官云飞点头默认。上官君华又问道:“为何?” 上官云飞道:“心血来潮想看基本书,没想到被拦下了。” “明明是要为那两个小贼偷书,还要狡辩!”上官金淑说完,上官云飞一愣道:“好啊,你跟踪我。” “怎么,作为上官府子弟,任人驱使,惭愧吗?”上官金淑没好脸色。 “你……”上官云飞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这苦果自己咽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争人心 对权力的渴望使得上官君华再也没了仁慈之心。眼前的上官云飞已经不在是那个可爱的子侄,他只是与上官金凤一条船的排头兵,尽管上官云飞现在已不再有三房当家的头衔,然而三房内还是他说了算,可见其人心巩固到什么地步。 上官君华下令将上官云飞五花大绑,便让下属四下传播要审讯上官云飞的消息。上官君华给上官云飞安的罪名是不争气、坏了祖上的名声、轻信外人、朽木不可雕,需在本府除名,移出上官府,和其他分支一样自己出去安家落户。 上官云飞一走,上官金凤就没了这个好帮手,等于在上官府中两房对一房,剩下的四房没有突出的人才,根本不足为虑。 果然当天,各房年纪大点的,说得上话的都来求情,上官君华没有请帖,尚武殿上却也坐满了长辈。上官云飞不羁地坐在正中地板上,等着那些欲加之罪。 上官君华毕竟是正房里面辈分最高的长辈,在堂上正襟危坐,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讨论。 这些人中不乏有宽大处理的思想,但是也有哀其不争的人在,毕竟上官府是个大家族,上官云飞小事闹大,免不得伤及声誉颜面。 上官君华在知晓这些人的想法后,心里也有底了,至少不会自己一建议,台下无人赞成,于是便缓缓开口道:“各位亲堂,我虽然只是二房当家,理应不该擅管他房闲事。奈何昨日小女夜巡,发现上官云飞擅闯藏剑阁,因此便将其抓了起来。小女不敢私自处置,于是便报备于我。料想金凤得知此事会左右为难不好处理,故而我只好代为处理。 此后生一来不守府中规矩,二来与外人亲近疏远亲人,若是留在府中,怕给后辈留下不好的标榜。念及同门血缘,按分支待遇给予钱财,让其去另谋生路。大家以为可否?” “非此道理,我反对!”门外却是上官金凤孤身一人带着林雪仪走了进来。 上官君华早有预料上官金凤要来,面不改色问道:“你要保他?” 上官金凤道:“姨母所言,不守规矩一说,我是不知情。但是历代藏剑阁阁主可都没设这禁止本府中人进出的规矩。” 上官君华道:“按照身份,淑儿才是现在藏剑阁阁主。藏剑阁开放以来,损失颇多,祖辈建立此阁,也是为联络江湖用。淑儿此举,针对时效,闭门整治无可厚非。另外就算藏剑阁对府中人开放,云飞这个后生也是为了外人去取典藏,还是犯了事的外人,如此行事,影响不好。逐出本府,方能以儆效尤。” 上官君华也不再容上官金凤辩说:“现在我就下令,后生上官云飞品行不良,逐出上官府,以儆效尤!” “我看谁敢!”上官金凤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寂静。 上官君华早就想激她,便道:“怎么?你要徇私?” “徇私倒是不敢。只是我为族长,事关府内人员赏罚一切以我为准,他人不得私自下令!”上官金凤一席话倒也在理,上官君华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上官金凤正言道:“免除上官金淑藏剑阁阁主之位,重开藏剑阁,府内亲堂均可入阁。世家典籍没了可取丫环的备份,至于上官云飞。罚面壁思过一年,一年内不得踏出上官府半步。” 上官君华道:“你行族长之权,无凭无据……” 上官金凤道:“上官金淑立的规矩便是凭据,私自关闭藏剑阁,违背祖上初衷。云飞有过,过在不守正时规矩,现在规矩重立,有过也罪不至此。” “你……”上官君华原本想以此事让上官金凤进退两难,她若保上官云飞,长辈必然立场分明,自己便有足够的支持者与之相抗;若是不保上官云飞,她将自断臂膀,到时府中干戈,便会左支右绌。最终的结果都是刀戈相见,只为了那个虚名权力。 却没想到的是上官金凤一针见血,以开放藏剑阁为筹码,获得更多长辈的认可。 上官金淑原以为自己当上藏剑阁阁主便可行使自己的权力,却忽略了几百年来上官府先辈们恪守规矩的原因,那便是这些老规矩普惠众人,才能受到维护。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官君华也深知师出有名的道理。自古胜者为王,然而还需师出有名,只有这样,做了王后才能给下面的人一个虚伪的信服的理由去服从自己,从而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上官君华拍案为号,埋伏在门外的那伙人便围了上来,带头的便是须发尽白的木三娘,还有张三儿等人。府中的习武丫环不可能与这些人一起弑主,因为上官府的丫环是统一分配,虽然有亲有疏,但是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冒犯主子,是从小受到的教育。 “君华使不得。”长辈们见府中生变,纷纷劝告。上官君华淡淡道:“此事我二人恩怨,与诸位长辈无关,请各自回房休息。” 上官府历经百年,亲疏关系早已淡泊,正房能留在府中保住富贵才是明智之举。众人四下散去后,上官君华看着上官金凤有点幸灾乐祸:“怎么,没想到现在府中的人如此不堪一击,自私自利吧。” “应该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上官金凤淡然说到。林雪仪看着那带头的白发女子越来越眼熟,仔细想来,却是那木三娘。木三娘可没认出她来,毕竟女大十八变,自然也不可能想到此时站在上官金凤身旁的男子便是当年打败自己的林雪仪。 “大家都看到了吧。”上官君华取笑道:“你们的族长,除了没有任何凝聚力外,还养着一个小白脸。这人若是再做个二三十年,恐怕上官府迟早改姓!” “你住口!”上官云飞也站了起来。虽然在他眼里林雪仪只是林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大姐是清白的:“上官君华你屡次为难,不就是为了这族长之位吗?今日更是串通这些宵小之辈图谋不轨,你才是上官府的耻辱!” 上官君华道:“族长任用亲信,徇私枉法,既然不能引咎,我让上官府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只有我,才能让祖辈的辉煌延续!你夫君苏勇进名为文相,实则乃是被扣押在太平城的人质,上官府假以时日,怕是要被朝廷招安,分崩离析!” 第六十章 六神功有凤来仪 “怎么?这就是你打的旗号?”上官金凤轻蔑地看着大殿外的那一伙人:“你的帮手可都不怎么正派,你又有何颜面面对上官家的列祖列宗?” 上官君华狂笑道:“等我把上官府势力做到最大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自会视我为玉石,至于你,除了八面玲珑之外,有什么成就?” 上官金凤点头道:“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了。” 上官君华肆意道:“我知道你故意激我,但是自古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讲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脆弱得很,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底下的人只有服从的选择。” “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动静。”原来是杨风与龙小缘闻声赶了过来:“让让,让让。” 杨风带着龙小缘挤开了门外的人群,走进了大殿,蝠公在背后阴险地说道:“龙大小姐,好久不见。” 见龙小缘有异样,杨风赶忙拍了一下龙小缘的肩膀转身警告道:“老蝙蝠,等下先拿你炖汤。” “你们怎么来了。”林雪仪脸上很平静,就像平常一样。 杨风摇头晃脑道:“我呢,就喜欢看热闹。林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场面都不叫我。” 上官云飞笑着拍了拍杨风的肩膀道:“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等下我们到黄泉路上……” “什么黄泉路!”杨风一把推开上官云飞的手:“我说云飞兄,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自己出去,就不要让金凤族长难做人,这上官君华也就没有什么理由了。” “这可不行。”上官金凤道:“云飞是三房正统,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嘛。”杨风猛地一转身指着上官君华道:“听见没有,族长都说了没这个道理,你这个老妇人还想强词夺理。” “你这小子嘴够贱的。”上官君华脸色一沉,飞下主座就直奔杨风而来。身后上官金凤眼疾手快,只一搭手便把杨风抓开,两人掌对掌拼了一掌,双双后退,林雪仪及时扶住了上官金凤,低声问道:“有事没。” 在门外的上官云雄早就欺盼这个场面,只喊了声杀,便第一个冲入殿中,提刀而来。” 上官云飞暗自骂了声娘,便迎了上去。 林老大知道莫明必定要来找麻烦,拔出上官金凤刚给自己配的青云宝剑,自己朝殿外走去。 张三儿看了看莫明,莫明冷冷道:“此人便是杀害六弟的凶手。” 张三儿顿时愤怒难耐,施展烈阳神功便迎了上去。林雪仪二话不说横剑一挡,只觉一股热气涌上面前。张三儿身后,莫明如鹰顾,落月杀气弥漫剑神,一阵寒光斜里刺来,林雪仪极限地侧身躲避,又和张三儿对了一掌,后退数步。 场面登时大乱。 林雪仪叫唤上官金凤先走。上官君华前来追赶,被林雪仪一剑横江不得过。此时林雪仪极限对打三个高手,招招勉强。 木三娘完全被林雪仪高超的剑术所吸引,面对上官金凤及杨风三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四人擦肩而过,竟连拦都不拦一下。蝠公想解决掉龙小缘,上官金凤衣袖生风将其逼退,老瞎在屋顶突施暗器,龙小缘和杨风武功不济不能都拦下来,上官金凤转身一把抓住又朝老瞎掷了过去,老瞎忙闪到一边。 蝠公拦在他们跟前,却没有任何把握:“老大老三,还是龙大小姐要紧。” 上官金凤与上官金淑对打,两人招式不一却让人眼花缭乱。同为上官府金字女辈杰出的一代,已经位列江湖高手行列。上官金凤游刃有余,龙小缘和杨风也组成了降龙伏虎剑阵,护在其周围帮忙。 那边上官云飞和上官云雄实力相当也腾不出手来,上官金凤趁着上官金淑进攻的间隙,看到了殿内的情景。显然林雪仪已快招架不住,那个木三娘不断来回走动,似乎对林雪仪很感兴趣,眼神又如同一只恶狼一般,随时可能发生致命一击。 “不好。”上官金凤一时分心,被上官金淑一掌打到胸口,后退数步,强压住喉咙的鲜血,喊道:“杀神,出来帮忙!” 上官金淑下意识也后退了几步,虽然不知道上官金凤在喊谁,但准是个了不得的帮手。 木三娘终于抬起了手,外院紧闭的大门口突然一声巨响,杀神剑穿破大门,直直进入尚武殿内,木三娘凝神禀气,会心一笑道:“好剑。” 那杀神剑直直莫入主座后侧墙壁,只留下半把剑身。 千少游从另一侧的屋顶飞下,和上官金凤擦肩而过。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即便上官金凤已经受了内伤,他还是报以一笑,似乎很有把握地走入殿中。 木三娘知道来人定是这把剑的主人。 有了千少游的到来,林雪仪这才放心地把后背腾了出来。铁面一掌下去,却是千少游已至其身后,杀神剑将其阻断。 张三儿瞬间有点狼狈,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忽略了千少游的到来,头发直接被杀神剑的剑气削了几根。 “再好不过。”张三儿只看一眼便知是那天晚上的神秘人,对他倒是很好奇,今日正好送上了门来。 虽然林雪仪变成了一打二,但她却意识到了危险。旁边的木三娘,已经要动手了。 迅雷不及掩耳,只一招,撑开上官君华和莫明,周身剑气横生,林雪仪感到从未有过的压迫,脸上及衣服都被划了道口子,连退数步。 这就是木三娘的功力。上官君华知道木三娘厉害,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么厉害,因此即便她今天不动手,上官君华也不敢命令半句,毕竟此人深不可测,不可得罪。 上官君华目的明确,其实与莫明联手对敌林雪仪,若是三百招后,林雪仪便难以抵挡。只不过在上官君华眼中,林雪仪身份不明,同样深不可测,因此出招步步小心,这才让林雪仪拦了这么久。 安子玉和唐小小在千少游的带领下推门而入,杨风这才松了口气,起码他们四人也不用怕这只老蝙蝠和那个瞎子。 上官君华拈花指功已练至化境,凭空便可伤人性命。此时上官金凤与上官金淑纠缠不清,上官君华已至大殿外,母女二人前后夹击,上官金凤抵敌不住,终归力不从心,被上官君华一指击中腹部跌落在墙侧。 杨风几人刚想上去帮忙,前有蝠公挡路,后有老瞎气动暗器,实在难以抽身。 林雪仪知道上官金凤受伤了,一分心,便被莫明一剑刺中了右肩。木三娘紧接着追杀上来,眼看便要下杀手,千少游及时赶来为其挡了一掌。 木三娘老而弥坚,内功深厚,这一挡,千少游靠着杀神的剑气与之相抗,却也镇不住。林雪仪倒是没想到那个张三儿方才居然处处被千少游压制,张三儿被其击退又要上前,便被缓过来的林雪仪一剑隔开。 木三娘正要动手,突然门外的上官金淑一声尖叫,包括杨风等人,都看呆了。 上官金凤高站屋顶,紧握着断了的右臂,老瞎则被上官金凤一手封喉,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前一刻,上官金凤还受了重伤虚弱地倒在一边,下一刻便化身六个身形,鬼魅般地冲开上官君华母子二人的围攻,上了屋顶将这两个阴险的杀手弄了个一死一伤。 上官金凤如浴火重生一般,身穿红衣的她更像是来索命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决绝。 上官君华并不了解上官金凤,以为她最多只会请帮手,没想到自己偷偷练了神功。 木三娘望着殿外的上官金凤,连她这种老阅历的江湖人都不免心生胆寒,六神功三字一出口,虽然声音极小,但是上官君华却听得清清楚楚,便是林雪仪,也心中一惊。 第六十一章 破巅峰 六神功,起至前朝圣文帝年间六神门吴量,终至千武帝三年,因后代弟子谋反被满门斩杀,该秘籍也不易而飞。 当年的吴量算是圣文帝年间的第一高手,传闻六神功发挥到极致能同时现六个身影,以六敌一,是一种能障眼分身术,如同鬼魅,能取人性命于不经意间。方才老瞎便是死于六神功手上,蝠公轻功虽好,也逃不过断臂的命运。 上官金凤出奇制胜,在此二人都失去防备的情况下一招制敌,说来也不算无敌,极限的情况下,上官君华自己也能做到。只是方才那隐隐约约的六个身影,并不明朗,怕是上官金凤还没练到火候。 想到这里。上官君华也没了退路,六神功再强,也不过是失踪已久的传说。何况自己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也算排得上名号,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上官君华上施展轻功上了屋顶,一上去便是找上官金凤过招。两个绝顶女流高手的这场大战倒也精彩 木三娘是个武痴,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六神功。 屋顶上,上官君华一招一式尽显歹毒,拈花指功虽源自空净佛寺,但其与摘叶手不同。佛门摘叶手是远攻的武学,讲究聚气凝心,周围一花一草皆为暗器,可远距离抵挡敌人;而改良过来的拈花指功远可杀人于百步,近可指生锋芒,克遇强敌。 上官君华步步紧逼,上官金凤招招后退,终于找到机会,一步绕至上官君华身后。上官君华向后打去时,却依然不见了上官金凤的身影。 “娘,在上面。”上官金淑着急万分,那上官金凤腾空而降,一掌劈下,上官君华岂能不知? 屋顶瓦片瞬间飞起,如万剑升空。上官君华飞离原地,踩在殿外上官。 上官金凤扑了个空,几块瓦片向她袭来,逼得她不得不再翻身。 上官君华施展拈花指功,手一指,便有一片瓦块飞出,于空中冒出火星。上官金凤衣袖滚动,虎虎生风。 突然上官金凤眼神一凛,化作六个分身,一个分身在原地,一个分身在原地上方,其余四个分身分作两旁。 那个在原地上方的分身早被上官君华用瓦块击破,其它四个从思路包抄而去,却是以一敌四,上官君华周身内劲汹涌,一个螺旋上升,便将那些瓦片全部聚在周围,朝下便是几掌,那四个分身如烟般一轰而散。却不料上官金凤又是一阵分身,又分出了六个,将上官君华团团围住。 瓦片缝隙中,上官君华与上官金凤四目相对,上官君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的只有轻蔑。 底下上官金淑看出了二者的强弱,赶忙去拉扯木三娘,木三娘却将其一把推开,也飞上了屋顶,近距离观看者二者的较量。 林雪仪也是叹为观止,不说上官金凤这惊喜的六神功,便是上官君华一介女流,内功也如此了得。 一声巨响,上官君华周身瓦片化为尘埃,上官金凤六个分身齐下,上官君华打掉三个,又与其它两个接掌,第三个在中间一掌劈下时,上官君华大喝一声,转掌为指逼退这两个,硬接了上面的上官金凤一掌,身心不稳,极速下坠。 至地上时,烟尘滚滚,一声响,上官君华的左脚竟陷入地下。 上官金凤可不是仁慈的主,还在发力,上官金淑刚想上去帮忙,被林老大一剑拦下。 上官君华拼尽全力喊道:“木前辈救我!” 木三娘身形晃动。 上官君华临危之际,已无抵抗之力。上官金凤却及时抽身,踏离原地。木三娘已至上官君华身边,一把将其抓起,陷下去的脚这才抬了上来。上官金淑赶忙来扶上官君华,却是穷途末路,不敢使劲。原来方才其如千斤压顶,已受重伤。 木三娘为其封住穴道,上官君华才轻松了些。木三娘朝上望林雪仪道:“姑娘,功夫不错,这六神功是何人所传,何时所学?” 上官金凤笑道:“木前辈,此功是我家传,历代族长都有授受,以备不时之需。” 木三娘道:“原来如此,老夫领教。” 木三娘早年携白虹神剑到处找人比武,因其剑术高超又有沉鱼落雁之色,赢得江湖第一女剑客的称号。早年青竹女杰榜首第一便是其名。 如今的木三娘,折断白虹剑,十余年来闭关沉心悟道,终于聚气成刃,挣破上界,武功造诣更上一层楼。 上官金凤六神功今日大显神威,木三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较量的大好机会。两人内力相碰,上官金凤还是稍逊一筹,便再次施展了六神功。 六神功颇耗内力,练的人必先学六神心法,再学正篇。其任督二脉储存的如海量一般的内力唯有分身时才得以释放,之后若想恢复,还得经过调息。 每发一次功,便身如鬼魅,凭借强大的内力四下挪动,常人看去,就像有分身一般,其时都是同一人而已。 木三娘了解甚多,今日一见,更觉惊艳。 六个分身齐向木三娘,木三娘手刃滑动,护住自身,才能不腹背受敌。 过了几招,木三娘闭目养神,周身气劲滚动,护住周身。上官金凤身上的衣袖或多或少,被其锋芒所碎。 木三娘睁开双眼,似乎找到了上官金凤的真身,一声着,瞬间万芒斩下,上官金凤双手护前,靠内力硬接下一波,四周的分身也不攻自破。 木三娘毫不留情,若能击败上官金凤,平生将少一憾事。 眼前却有一剑袭来,木三娘不得不后退一步,却是林雪仪伺机而动,及时上了屋顶救下上官金凤。 上官金凤低声道:“她伤不了我。” 木三娘笑道:“入局者迷,旁观者清。油有枯时,我能要了你的命。” “那就试试。”林雪仪拿剑指着木三娘,心中多了几分自信。当年那一场对战,虽然只胜半招,却让自己一下子突破瓶颈,成了绝顶高手。若是没有那一战,自己恐怕只能一直背负那少年天才的名声,无法看到自己将来的成就会有多高。 第六十二章 立威 此刻木三娘在暗,林雪仪在明。林雪仪知道木三娘,木三娘却不知道这个高手便是当年的林雪仪,纵然林雪仪是女儿身,她又如何认得。她怎会想到这个曾经的少女仅仅十年便花了头发。 当年林雪仪先用贺震南的天罡剑法,最后出其不意使出漫天飞花才打败的木三娘。如今用飞花剑法,只要不出最后一招,她又如何认得?林雪仪自创的飞花剑法共八十二招,前八十一招为自己所创,最后一招漫天飞花也是参悟漫天剑雨而来,与飞花剑法前八十一招大相径庭,因此即便交手,木三娘也认不出来。 飞花剑法江湖上除了雷震门人识得,还真没其他人知道其中剑招。当年江湖上只知道雷震门又多了一个少年英才,自创了一套飞花剑法,至于威力如何,尚未露过手。 林雪仪面无表情,木三娘倒是尽兴,这一日见到的高手可都值得一战。林雪仪与木三娘两人均是剑术造诣极高,多年后再次相遇,林雪仪只感觉木三娘比十年前内劲更足,招式更少,但是狠辣。 而木三娘,心中暗自吃惊,如此清奇的剑招,平生未愈,如同万蝶采蜜,剑锋落处,不辨方向。 林雪仪一剑刺下,木三娘翻身回击,青云剑对气刃,瞬间断裂。林雪仪急忙换手,空出右手聚气于掌心,边退边挡,这才抵住了飞来的气刃。 木三娘道:“好俊的功夫,就是剑差了点。”好胜的性格让木三娘心情大好,也没了方才的杀气。林雪仪将断剑扔到一边道:“前辈聚气成刃如此了得,晚辈平生从未见过。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还上官府清静。” 林雪仪这话其实是在恭维木三娘,至少在好胜心、虚荣心极强的木三娘耳朵里是这样的。木三娘已经将这话理解为上官府的走向都凭她一人之力。 上官金凤也道:“不错,前辈,金凤从小听着前辈的故事长大,前辈堪称江湖上女中豪杰的标榜。可是今日贸然与前辈为敌,金凤也是无奈之举。不知金凤哪里冒犯了前辈,致使前辈要如此行事。” 木三娘今日已经过瘾,便道:“无他事,只是府中的藏剑阁需让我住上一年,可否。” “这有何难。”上官金凤以退为进:“莫说一年,便是十年,也让前辈住得。他日江湖中人来此,只需带去引见前辈,便能使上官府蓬荜生辉,显赫名声。” 木三娘乐了:“丫头真会说话,我原以为八面玲珑不通人情,现在看来倒是懂得形势。你要每日好酒好菜,供我舒心,我自当如宾客一般进出自如,不惹是非。” “请前辈先行一步,晚辈处理完家事,便过去款待前辈。”上官金凤一番话,令殿前的上官金淑等人脸色大变,木三娘淡淡说到很好,便出了院门。 此刻上官君华大伤,上官云雄仍不甘心,上官云飞也要打架,却被上官金凤一声喝止。 上官金凤走至上官君华跟前,上官金淑面露不悦,心情难以言表。上官君华也是仇恨地看着自己,不作言语。 上官金凤道:“姨母,你看我,可做得了这一族之长。” 沉默良久,上官君华缓缓道:“原来你武功也在我之上,是我低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上官金凤叹了口气道:“姨母心结,金凤知道。如同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人。当年族众之中,论辈分论威望,姨母都比金凤高出一截。然而阿婆说过,上官府现在处于悬崖边上,远江湖离朝廷才能兴族安祖。姨母性格太强势,上官府在你的手中只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如鲠在喉,恐有害处。” 听到这番话,上官君华自是沉默不语。 上官金凤又道:“我上官府虽然历经五百年,亲疏各异,然而血脉相承,理应互相扶持才是。藏剑阁原本便是族内兴旺根基,不可封闭自守,恢复如初才是。二妹、三弟,今后两把铁剑令你们分别掌管,每人轮流在藏剑阁当差一天,切记看好阁内物件,带出需经你二人同意。” 上官君华听到这句话,悔不当初。上官金淑也羞愧地低下了头,再无它言。 上官金凤又看向上官云雄道:“四弟你武功精进,四房香火年幼,你就暂且接了四房的当家,等彤儿长大再交予她。” 上官云雄惭愧道:“是。” “至于你们……”上官金凤看向了莫明三人,这时叶千红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怎么了这是……” 林雪仪悻悻问道:“昨晚便是你下的毒?” 叶千红顿了一下道:“我虽然是毒妇,但也不至于敢在上官府闹事不是。想必另有他人。” 叶千红说罢,上官金凤便道:“上官府先立族规,不迎欺师灭祖之客,还望列位见谅。” “出去啊,听见没有,畜生们。”唐小小这一顿痛骂,一扫先前的不快。 龙小缘路过老瞎尸体时,狠命踹了几脚,终于泣不成声,大仇还未得报,后路还很长。唐小小赶忙上前安慰。 杨风也长舒了一口气,突然看向千少游觉得眼熟,倒是千少游先认出他来:“杨兄,幸会。” “你……你不是富商,怎么会武功……”杨风满脸不信,这人明明就是绝顶高手。上官金凤静静地看着千少游怎么圆谎,千少游倒是冷静:“我家族与上官府有生意往来,自幼便依托上官府的关系游历江湖习武,颇得心法,近日前来帮忙,也是受了金凤族长的秘密邀请。” “原来如此。”杨风没有多想,大喜道:“真是天下有缘人齐聚一堂。说实话,你上次送我的黑蹄马,那可真是一个字,猛啊。” 第六十三章 离别 与君千日,终须一别。 在上官府的这一月,大个捡回了一条命,修罗殿几个杀手死一个伤一个,杨风和龙小缘的旅途不仅有了安子玉和唐小小的陪伴。 林老大不打算与他们同行,今日与上官金凤及上官云飞送他们最后一程。 杨风左顾右盼,怎么也不见千少游踪影。一问才得知他昨晚便连夜回去了。 黑霸在上官府的这一月与世无争,每天吃好了睡睡好了吃,临行还饱餐了一顿,被养得膘肥体壮,甚至不复先前的英姿,有些笨重。杨风看在眼里都略显无奈,一个月前如果是现在的黑霸在小树林里,那将是怎样一个丢人的画面。 黑霸这匹马颇有灵性,临别还一步三回头,最后竟然拼命挣开杨风,往回跑到上官金凤三人面前,前膝下弯做了下礼。 这一下子,在场众人强忍的心情终于不再压抑,唐小小登时大哭:“远远地朝着林雪仪喊道:“林老大,你要保重身体。” 林雪仪瞬间眼泛泪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遇事不要逞能。” 上官云飞一直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林老大是何等的用剑高手,一下子哭成这样,上官云飞面庞冒着热气,捂着额头忙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天啊。” 龙小缘和大个朝上官金凤等人弯腰致谢。 杨风煽情道:“云飞兄,山高路远,来日方长。” 安子玉也道:“云飞哥,谢谢你给我的这本剑谱,来日相见,与你切磋一番。” 上官云飞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不作言语。 黑霸走回杨风身边,还不忘回头看最后一眼。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上官金凤感慨道:“万物皆有灵,这一匹马,这一伙年轻人,将来若是闯出名声,将会是一段佳话。” 林雪仪捂着嘴巴道:“我们也算有缘,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 “好了好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官金凤习惯性地搂着林雪仪的肩膀安慰,上官云飞看在眼里,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怎么这个林易跟个娘们似的,还有大姐……莫非她们真的有一腿? “天啊。”上官云飞摇了摇头,回府布置家宴去了。 上官府经过这一闹,上官金凤确立了族长的绝对权威,上官君华也羞愧难当,不再出府。上官府二房当家的位置已由上官金淑接管,两姐妹化干戈为玉帛,一房二房至此重归旧好。至于上官云雄,虽然上官云飞仍然不怎么待见他,他也不怎么待见上官云飞,但是对于上官金凤,上官云雄还是服气的。 上官金凤多年来的心病终于治好了,接下来的上官府将会像以前一样团结,不论事情大小,一直对外。 各房的长辈虽然都隔岸观火,但是上官金凤也没有一点要追究的意思,只说尚武殿内发生了一点摩擦,无碍事。对于新的用人安排,族长说一不二,府内人众都要遵从。 上官金凤特意设下家宴,宴请府内众亲会聚一堂,也是为了再次凝聚族人的心,防止生变。 林雪仪明日也要走了,上官金凤自然也不是滋味。分别了十余年的少时玩伴,在这江湖中飘零,见一次面是多么不容易。 家宴完了之后,唯有一壶烈酒,几碟小菜,方能互相倾诉离别之情。 上官金凤和林雪仪爬上了以前的屋顶,屋顶上的星空依旧繁星点点,就像是一个月前、十余年前那样,微风抚面,变了的,是心境。 两人将酒菜放在中间,惬意地享受这里的一切。 林雪仪抓了一片牛肉便往嘴里送,回味道:“和以前一样,满嘴留香。” “你喜欢就好。”上官金凤乐呵道:“阿婆若还在,定然也会说我的手艺不比他差。” 两人天南地北,聊了很多。 林雪仪想到木三娘,还是让上官金凤留个心眼。 上官金凤道:“你放心好了,她就是个武痴,想看就让她看去吧。藏剑阁内的武学典藏就没一部能比得上她的修为的,看久了她自然会烦闷,不辞而别。” 林雪仪又叮嘱道:“你这六神功伤敌三千自损八百的弱点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放心好了。”上官金凤笑道:“六神功足以震住这些人,上官君华最好面子,又伤成这样,不可能再与我为难。” “要不我再待上个把月,等你内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走。” “别别别,我知道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上官金凤让林雪仪放心:“还有云飞帮我呢,而且现在府中上下都很团结,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待我去塞北杀几个蛮夷,有时间再回来找你。” 杨风一行人沿着上官金凤给的路线,往雷震门方向进发。杨风自认与贺震南关系不错,走雷震门这条路,他们才有安全感。 一路上,大个身体虚弱,他们只能走走停停,为了避免太过显眼,也不留宿客栈,大都选择山野小路,随处歇息。 没了离别时的阴霾,安子玉低头看着那本降魔剑谱,不断用手指比划着。杨风挖苦道:“你不是老说你们神剑门的剑法天下第一吗?” 安子玉道:“先易后难。等我悟了这本剑法,你以后都要求我保护。” “切。”杨风道:“我要你保护的时候,都已经八九十走不动路咯。你说是不是大个……”一路上杨风一直想和大个套近乎,话说完顺势搭在大个肩膀上,大个一抖肩,虽然没了先前的气力,但是威慑仍在,杨风便如触电了一般赶忙抽回手,呵呵直笑。 大个一直护在龙小缘周围,形影不离。晚上众人在围着火堆睡觉时,大个时不时便要睁眼看龙小缘是否安全。一般情况下都是大个摊开双手,龙小缘和唐小小一人一边当作枕头躺下,杨风和安子玉只能轮流守夜,疲劳观望。 就这样,一路和平打闹,约莫六天行程,五人便到了湘洲地界,湘洲城往东的天辰山,便是雷震门所在。上官金凤早有交代,贺震南会接待他们,一行人便决定在湘洲城先饱餐一顿,明日再前往雷震门拜会贺震南。 第六十四章 天辰山上 江湖大门派占山划地自立门户,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雷震门先祖为北斗派天道子。八十年前,北斗七子争师位反目成仇,天道子心灰意冷,带领座下弟子来到天辰山自成一派。尔后地龙子杀师兄弟五人成为掌门,天道子为师门除害,联合当时的大刀会灭北斗派,大刀会当家战死,天道子收其门徒及北斗余众回天辰山,自此雷震门初具规模。 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江湖中人对天道子的看法不一。一则说其为师报仇,二则说其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心计深重。 不管怎样,天道子成为了最后的胜者。 之后的五十年,雷震门虽然人数上称得上大门派,江湖地位却一直差强人意。即便平山真人当时大开山门,带领雷震门惩强扶弱,颇有上官府的风采,也难以令雷震门成为江湖上的大宗门。是贺震南的成长,让雷震门得到了江湖中人的重视。 这一少年武学天才,将雷震门的武功剑道发挥到了极致,让世人真正认识到了雷震门的厚积薄发以及作为江湖宗师大门派的潜能。 贺震南做掌门几近三十年,在他的努力下,门内弟子发奋图强,雷震门成了江湖上人人称道的南部武林三大宗门之一。 贺震南天性不拘礼法,放浪随意,早早便独自一人在山脚迎接杨风五人。 杨风抖擞精神,虚荣心大为满足,对随行同伴说道:“你们别看只有他一人,江湖上有几个能做到来做客掌门亲自迎接的?你们能见的,恐怕只有这一次了。” 接着杨风又清了清嗓子,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远远地便高喊道:“贺掌门,别来无恙!” 贺震南耳聪目明,听得清楚,也回道:“杨风小兄弟别来无恙!” 他早已知悉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原本不想接纳怕得罪朝廷,但是就在昨晚,千少游的到来打消了他的念头。难得糊涂,无论是朝廷还是上官府还是这些未经世的小毛孩,在他眼中不过是外人罢了。隔岸观火历来才是明哲保身的唯一办法。 杨风走上前,弯腰双掌前后叠起伸向前去作礼道:“贺掌门,这是我几个朋友,在您这里打扰几日,还望行个方便。” “客气啥,都是朋友。”贺震南早已打量好了这几人,随后疑惑地问道:“杨兄弟,怎么你们五个人却只有一匹马?” 杨风解释道:“这个大个子大病初愈,只能走路,不能骑马也不能坐车颠簸,因此我们实际是走来的。” 贺震南点头道:“怪不得好些天。这……这匹马可是名马黑蹄?” “贺掌门好眼力。”一说起黑蹄,杨风自己便得意起来:“这匹马可是真了不起,跑起来那就像飞一样,打起架来那更是毫不含糊,一匹能镇住几十来号人。” 龙小缘都觉得杨风丢人,把脸撇了过去。贺震南被他这么一说也是一阵为难,接话夸吧,有失自己掌门身份,接话说他的话有点夸张吧,又会闹得有点尴尬。自己精研武学多年,这话术还真没怎么精研过。好在看到龙小缘,贺震南一下子找到了话题:“龙大小姐,当日武林大会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龙小缘道:“贺掌门不必这么客气,各为其主罢了。”她并不反感贺震南,因为贺震南也是一代宗师,龙小缘骨子里就佩服这号人物。武林大会在她眼里原本就是小事,若不是龙虎盟生变,龙小缘身背杀父之仇,此时的她依然是那个大小姐,无忧无虑。 贺震南点头称是,随后又道:“这位便是当日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的仁兄。这位……想必是神剑门少门主安子玉贤侄,那么这位姑娘便是唐傲家的千金唐大姐了。” 贺震南一点无掌门威势,语气尽显平和。安子玉面色倒是平静,只是唐小小瞬间犯了花痴。原本只听闻雷震门掌门贺震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年少便声名大噪,位列江湖顶级高手。 想象中,贺震南就像是传说中的雷神那样威严无比,怒目金刚。今日乍一看,相貌倒没比想象的跌出几分,只是这几句温文尔雅的话,实在是温暖人心,匪夷所思。”唐小小微笑点头,脸早已红了半边天。 贺震南说完,又靠前去抚摸黑霸的头,黑霸除了杨风,就算是这几个人想摸它它也不怎么情愿。哪知一见贺震南,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十分温顺,还使劲往他怀里靠。 贺震南夸道:“好马,真是好马。” 黑霸更得意了,昂起头颅一阵长啸,高高抬起前蹄又放下去,抖擞了身子来回踏步兴奋异常。 贺震南转头对杨风道:“杨兄弟得此宝马,又能有一众年好汉巾帼相随,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杨风出尽了风头,在场的人碍于初次见面,也不好意思反驳戳穿。 及至山上,早有弟子恭候多时。贺震南乐呵呵地像这几人介绍雷震门周围景色,十分有成就感。天辰山不高,山脚至山顶再无第二个山腰。四周林木茂盛,郁郁葱葱,夏日繁华,到冬天些许白雪盖到枝干上,也颇有意境。 杨风几人男女有别,分别安排在乾院和坤院这两处上等客房。乾院住着的还有排位在前的一众弟子,坤院则住着仅有的几十名女弟子。 一切安排妥当,便是贺震南给他们安排的宴席。雷震门的待客颇为豪放,没有像上官府那样座位分次,精致摆盘。桌案放在山上后崖一空地上,贺震南背对悬崖而坐,其他几人则分布在大圆桌周围。 桌上除了杨风五人及贺震南,还有与贺震南同辈的师弟单化龙、贺震南大弟子徐萧肃、二弟子周空明。 唐小小感叹这山上景色如此之妙,桌上菜色又这么实诚,简直是一种享受。 贺震南解释道:“当年有幸拜会玄清真人于九玄门后山,见其山景岿巍秀丽,悬崖下雾气腾腾,悬崖上白云朦胧,恰似人间仙境。玄清真人说,人若是闹心时,唯有独处能静其心。佛也好道也好,终归还是人讲的。唯有这自然,才是真的。悟道悟禅,不如悟这自然。” 唐小小酒兴大发:“贺掌门,说得太好了,我要敬您一杯。” “客气。”贺震南举起酒杯道:“不如我们一起举杯,敬这自然!” 第六十五章 穿云剑法 慵懒的一夜,每个人都睡得十分舒服,至日上三竿方醒。昨夜同住在这里面的弟子早已出去练剑,唯独杨风和安子玉二人还在房中。杨风伸了伸懒腰,这一觉太舒服。对面独自一人占着三个大炕的大个早早便不见了,杨风猜测十有八九是去找龙小缘了。 杨风看安子玉睡得这么香,便想捉弄他一下,故意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安子玉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句话,一骨碌便爬了起来,却只见屋内太平,唯有杨风一直在旁乐呵呵地傻笑。 安子玉无力和杨风争执,扭头便又拉上被子要睡觉。 杨风推了推安子玉道:“醒醒,醒醒。” “怎么了。”安子玉不耐烦地将他一把推开,起床气倒是不小,恶狠狠地瞪着杨风。 杨风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雷震门的剑法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现在这个时段,这些年轻人可都在练武场练剑呢。” 安子玉一下子清醒了,才记起来自己不是来享受而是来见世面的。 循着一些散户子弟的指引,杨风与安子玉二人便早早地来到了练武场,却发现练武场旁,大个正静静地和龙小缘坐着,唐小小早已置身其中与几个女弟子一起练剑。练武场上男女有别,男左女右,倒也井然有序。 安子玉眼前一亮,正在带领师弟师妹们练剑的周空明也注意到了安子玉,便招呼道:“安师弟,来过两招如何?” “好啊好啊。”安子玉求之不得,却被杨风一把拉住:“得了吧,人家是关门弟子,你自己几斤几两没个数吗?” 周空明善识人唇语,马上道:“杨风兄多虑了,比武切磋,点到为止。” 安子玉技痒难耐,道了句我这就来。便挣脱杨风下了练武场。 众人让出了一条道来,唐小小也欢欣鼓舞道:“安子玉,你可不要丢人啊。”就连大个和龙小缘也是满脸期待,要知道这些人中,大个除了不喜欢杨风,和其他人关系都不错。 唯独杨风无奈地闪到一边,他总觉得这个周空明心地不好。 安子玉随身戴着自己的玄铁长剑,周空明则拿着师门的宝剑。两人相互致意,一场比试便拉开序幕。 现如今的雷震门最厉害的剑招乃是天罡剑法,这套剑法为贺震南自己所创,只会传给历代掌门,并且练此剑法的人也要天赋异禀,否则便像剑气八方那样难成气候。 雷震门原先总共有四套剑法,分别是天道剑法、穿云剑法、伏虎十八剑及四季如春剑法。 周空明主学穿云剑法,是门内此剑法的大家,贺震南评价其基本功扎实,穿云剑法古今弟子第一人。 穿云剑法共七式四十九招,剑招不多却诡异莫测。运剑时如龙入云,只见龙尾不见龙身,及见龙身,已至眼前,故而得名穿云剑法。此剑法也是当年天道子所创,天罡剑法未出世时,便是天道剑法和穿云剑法在撑着雷震门的门面。 安子玉的剑气八方只练到第三重。此剑法虽为剑圣成名剑招漫天剑雨根基,前七重却都平淡无奇,不能无敌。尤其是像安子玉这种资质平平的后世弟子,内劲修为不足,更难以发挥其原本威力。 两人剑来剑往,安子玉出招平平,唯有周空明惊艳众人。穿云剑法配合己身长袖,那长剑时隐时现,每每收招,必然是背在后背,再一出招,鬼神难测。 若是还较上内力修为,安子玉短短几招内必败,但是单比剑招,安子玉还算能撑得上一阵。 安子玉出剑明朗,与周空明的剑招相比更显弱势。每每两剑相碰,但闻剑鸣,不见剑身。安子玉正纳闷之际,周空明左手突然多了一把长剑,原来是方才收招后剑柄从后背处换到了左手的位置。 杨风暗自叫到不好,安子玉涉世未深,左手剑招向来都是教训新人用的。宝剑剑尖直抵安子玉腹部,安子玉高举着玄铁剑,却不料再进一步便是见红,瞬间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周空明道:“把剑放下。”安子玉下意识地放下了剑,周围雷震门的弟子却都在嘲笑安子玉。周空明得意地收起剑道:“真听话。” 安子玉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周空明有意贬低自己抬高自身。恼羞成怒,安子玉最喜别人夸赞,最受不得别人批评,如此嘲讽更是忍不了。 一剑刺去,那周空明早有准备,刷刷两剑凌厉异常,却是伏虎十八剑的第十五剑拔牙式,将安子玉逼得手上的玄铁剑都掉在了地上。 方才安子玉已失了分寸,才狼狈至此。 四周再次哄笑,杨风深深叹了口气捂起脸来不愿再看。 周空明摇了摇头道:“你作为神剑门少门主,怎么如此不堪?” “有本事跟老子比划一下。”大个为安子玉打抱不平,周空明原本不想再说其他,见大个站了起来,一下子来了兴趣:“你是想试试我能不能四两拨千斤吗?” 大个显然忘了自己功力尽失,只是为了义气出头罢了。刚要走进去,连龙小缘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唐小小先缓过了神来:“等一下。” 连周空明也被唐小小这一声给愣了一下,唐小小看向安子玉道:“安子玉你过来。” 安子玉垂头丧气地走了过去,唐小小便凑到他耳朵旁呢喃了几句。安子玉满脸不敢相信,唐小小却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又踹了安子玉一脚将他踹进了比武场。 周空明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你还比吗?” “比,为什么不比,你又没把我打趴下。”安子玉撞着胆子说完,杨风就绝望地自言自语道:“坏了坏了。这时贺震南也悄悄地走到了杨风边上,杨风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才镇定下来,低声让贺震南帮忙圆圆场。 哪知贺震南却故意装作没听到,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全神贯注。 神剑门,这个曾经在江湖上名声雀起的门派,因剑圣而兴也因剑圣而落。贺震南平生见的高手多了,所见招式,都没有年少时观剑圣演剑那样内心澎湃,这个年轻后生与剑圣师出同门,他倒想见识一下。 第六十六章 上天入地 周空明见师父来了,显得有些犹豫,又见师父没有任何指示,立刻就明白师父对自己和安子玉的这场比试没有意见。 安子玉显得比之前更笃定,举起玄铁剑,扎开马步早已做好准备。周空明毫不以为意,方才两人交手,安子玉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一点胜算也没有。这短短的时间,又是那个不懂剑术的唐小小的指点,能有什么气候。 想到这里,周空明也十分放松,毫不设防便迎了上去。 两人第二次交手,情况比第一次还糟糕。周空明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剑法上都占了上风,安子玉被逼得连连后退,甚至出不得半招杀招,全是被迫格挡,反击都没有空隙。 好在安子玉长了心眼,周空明两次左手剑均被安子玉挡了回去。可惜终归两人差距悬殊,周空明一招蛟龙游云,紧贴着手臂的剑锋随着手臂一起邪斩下去,这一剑的力道堪比重锤,安子玉横剑过头挡了一下,下盘一时不稳,连连后退三步。周空明收剑又刺,连贯一招蛟龙出海,却扑了个空。 众弟子高喊在上面,周空明看时,安子玉倒立着持剑朝着周空明头上本来,身体还在不断旋转。周空明赶忙运气举剑,两人剑尖对剑尖,一时之间便僵持住。 周空明左手翻转,已然聚气,待要将安子玉逼退时,贺震南喝止道:“点到为止,莫作他功。” 周空明这才收了手,安子玉一个翻腾也回到了地面。 虽然并不是被安子玉击败了,但刚才安子玉这一招显然出乎自己的意料,导致自己大意轻敌,在旁人看来,若不是师弟们的指引,自己恐怕就注意不到安子玉了。实际上周空明也只是大意罢了。 安子玉这边的人都松了口气,唯独唐小小觉得有点可惜。 周空明不甘地退了下去,贺震南乐呵呵地走向安子玉,夸赞道:“贤侄好剑法,只是方才这招飞天的剑招似乎不是出自剑气八方吧。” “那是自然。这招名叫上天入地,出自天罡降魔剑法的倒数第二式。”唐小小走了过来得意地说道:“还好你们的穿云剑法有这么一招不躲躲藏藏的剑招,要是都像刚才那样一直背着剑,恐怕方才就灾难临头了。” “天罡降魔剑法。”贺震南念了一遍,回忆道:“似乎见过。可是那重州名门李家的独门绝技?” 唐小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那大贪官李显然家的降魔剑谱,怪不得这么眼熟。” 贺震南疑惑道:“怎么,你们既然不知道出处,哪里得来的这本剑谱?” 唐小小道:“这当然是在上官府拿的咯。那李家都被满门抄斩了,原来剑谱放到上官府了。” 贺震南道:“李显然这人误入歧途,贪婪敛财、横霸乡里,罪有应得。早些年我有一个徒弟便是重州人,为人刻苦耐劳,刚正耿直。不料其母来信,说家中姐姐被那李显然的外甥欺负。我这徒弟不辞而别,愤然回乡。我于第二日得知此事,快马加鞭,方才救了他一命。李显然虽然名声在外,在我剑下却走不过十招,其外甥更是被我这徒弟手刃,他至始至终,不敢发一句怨恨。” 唐小小夸道:“贺掌门真是一代宗师!” 贺震南道:“后来这李显然便被朝廷盯上了,没过两年,就被满门抄斩。可惜我那徒弟,决议弃武从商,照顾老母亲和家姐,多好的一个苗子,终归与我无缘。”贺震南说到这里竟有些感伤,徐萧肃在旁安慰道:“师父,张师弟现在过得好着呢,你就不要再提这个伤心事了。” “好好。”贺震南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唐小小肃然起敬,心想:贺掌门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贺震南又看向安子玉道:“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是看重了这本剑谱的招式吧。这第一招仙人下凡和第二招铸剑成锋有点像剑气八方的第四重飞来神剑式。” 安子玉惊讶之情无以言表:“贺掌门真神人也。” 贺震南笑道:“我哪里是什么神人,不过是个武痴罢了。怎么,据我所知安老爷子已经破了六重,他没教你吗?” 安子玉悻悻道:“我老爹说每个人资质不一样,悟剑道德方法也不一样。他当年是在庭院里站了一宿才臻破的第四重,至于其中的门路,他早忘了。” “哈哈哈。”贺震南乐呵呵地道:“实话告诉你们,这江湖上就两大武痴,一个是贺某,另一个便是你父亲。神剑门兴旺,指日可待。” 安子玉却一点也没有信心:“我老爹常说,待他百年之后,没人能接他的位置,神剑门怕是要淹没在历史长河了。” “怎么会。”贺震南道:“这飞来神剑式不难。” “真的吗?”安子玉有点不信。 贺震南胸有成竹道:“天下剑法出一家,你可知千年前的剑祖是如何演剑的?那可是一招一式比划繁衍出来的,现在江湖武林的剑术,包括我自创的天罡剑法,都逃不出剑祖那些个一招一式。这样,这几日你便尽管来找我,我给你点开窍,怎么样?” “可以。”安子玉挺起胸膛,朝贺震南深深地鞠了一躬,贺震南更乐了:“都是江湖朋友,这样便生分了。” 杨风顿觉脸上生光,这样一来就好像是贺震南看着他的面子帮衬自己的朋友一样,但是其实除了他这么想以外,其他人都被贺震南的胸襟和气魄所折服,并没有想到杨风那一块去。 唐小小见安子玉这般兴奋,都忍不住打趣道:“我要是教你轻功,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安子玉翻了翻白眼道:“得了吧,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等我练成剑气八方,还需要你的轻功作甚?” 贺震南看着他们打闹,更加乐呵了:“时候不早了,已备下小酒,请几位小兄弟慢饮,如何?” “再好不过。”唐小小对着贺震南笑开了花。 第六十七章 飞来神剑 午后,众人酒足饭饱都去休息,唯独安子玉随贺震南到了练武场。 贺震南和蔼地问道:“贤侄饱餐之后不睡上一觉吗?” 安子玉道:“我听说贺掌门除了晚上,都不睡觉。我想这其中定有原因,我若是要成为像贺掌门一样的武林宗师,就必然要多向掌门学习好习惯。” 贺震南乐了:“贤侄啊,我这习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打小所练武功,都是至刚至阳,亏得身体好,受得了体内的燥热。我门内子弟大都只修两三门功夫,其他若要再学,需经得我同意才是。其实就算夜晚,我也只睡上那么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运功调气,使自身达到平常体魄。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雷震门内功的摧残的。但凡我雷震门人,体魄无一不精。我每次都在无人的时候才来练武场练功,一来自身所需,二来避开他人,以防有人偷学,学而不受,害了自己。” 安子玉点头道:“明白了。” 贺震南看着稚气未脱的安子玉,顿时心生感慨道:“我要是有小孩,起码也像你这般大了。” 安子玉安慰道:“贺掌门一代宗师,桃李满天下,那可都是您的孩子。人活一世,传香火不如传名望,这也是子玉一生的追求。” 贺震南乐呵道:“会说话。来,你把你们门内的剑气八方的前三招演示一遍,再把第四招的口诀跟我说一遍,我给你指点指点。” “好咧。” 安子玉照着贺震南的要求演示了一遍,又将第四招的口诀也说与贺震南听。贺震南接过安子玉手中的玄铁剑,便也照着刚才安子玉的演示又练了一遍。 安子玉叹服道:“贺掌门真是天才,这才短短一遍,就都记下了。” 贺震南捋了捋胡须道:“剑圣和家师曾是好友。当年剑圣在雷震门演剑,我都看在眼里,今日其实已是第二遍。” 安子玉迫不及待地问道:“贺掌门,可有第四重的诀窍?” 贺震南为难道:“这飞来神剑式其实不难,难得是你与这把剑的默契程度不够。” “默契程度?此话怎讲?”安子玉心里打鼓,这剑是死物,人是活物,怎么可能有默契。 贺震南两指并拢,顺着玄铁剑的剑身抚摸了一遍,笑着对安子玉道:“贤侄你可看好了。” 安子玉赶忙全神贯注,定眼一看,贺震南起剑的开头正是那飞来神剑式的第一句口诀朝天敬意。紧接着,贺震南十分连贯地将这句口诀的招式全部在安子玉眼前演示了一遍,安子玉虽然佩服,但也不是特别惊讶。因为这剑招自己也会,难的是书中的境界。 突然安子玉眼前一亮,那贺震南渐入佳境,将剑往天上一送,那剑直入九霄,瞬间没影。贺震南又喝道:“来!” 那剑又从其身后飞了过来,剑身不断颤动,随着贺震南的肢体不断围着其转动。些许时候,贺震南脸色一凛,翻身抓住剑柄朝后刺去,那比武场旁的一个大理石假山直接被隔空爆裂,粉尘弥漫。 贺震南聚气收起玄铁剑,忘我地叹道:“好剑,好剑法!” 安子玉瞪大眼睛,气都不喘一个,心想:没错,就是这个景象。 贺震南似乎这才想起还在旁观看的安子玉,转身便将那玄铁剑扔给了他,问道:“怎么,是这样吗?” “是。”安子玉激动地说道:“和我爹的一模一样。” 贺震南笑道:“那你就不应该离开神剑门四处游历,在门内让你爹教几年就成事了。” 安子玉道:“我爹常说剑道繁杂简单,因人而异。没有自己领悟的剑法,即便学会,也是照猫画虎,发挥不出其真正威力。” 贺震南表示赞同:“这点老夫同意。不过老夫更倾向于因材施教,对不同天赋的弟子施以不同的传道方式。对于极有天赋的弟子,做师父的都希望他能别开山门,做前人不能做之事。教学上只会循循善诱,不会急于拔苗助长。这也就是为何有些资质平平的弟子比那些有天赋的弟子名气更大的原因。天赋高的弟子往往被师父寄予厚望,望其厚积薄发,将来有朝一日登顶武林,若是让其少有成事,怕会事与愿违,不思进取,泯然众人。” 安子玉听了贺震南这番言论,那是由衷地钦佩,不禁道:“听贺掌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罢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道:“敢……敢问贺掌门,子玉的资质如何?连这第四重都开不了窍,是否只能按部就班?” 贺震南看了安子玉一眼,笑道:“你是希望老夫现在当场便把方才的心得传授于你,还是希望老夫指点几句,你自己梧了去?” 安子玉道:“自然是希望贺掌门指点几句。我要学,便要成为那最精妙的,空有其形的武功,学了也没用。” 贺震南十分欣赏:“好,有志气。那我便说与你听,你可记住了。老夫方才演剑,只觉其中八字是关键:神剑有灵,百步穿杨。” 安子玉默念了两遍,依旧不解其意,只知道这便是那口诀的最后两句。贺震南捋了捋胡子笑道:“妙哉妙哉,如此寻常口决,人尽皆知,却不能皆会,此剑法尚待有缘人加以佐证。子玉贤侄,老夫再送你一句话:勤学苦练,方成大器。” 其实武功秘籍的关键心法,往往在内容末段,贺震南言下之意便是这关键的两句话倒没有出人意料在其他地方,只是这短短的两句话,便为难了一个能现场学会剑招的天赋少年。昨日在旁观望,贺震南便能看出安子玉那套上天入地的剑招是临场发挥,虽然并不出色,却也有模有样。这个少年只是还未开窍,一旦开窍突破这第四重,将来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成为江湖上顶尖的剑客。 安子玉心生敬意,又挺起了胸膛,像听命令一样大声道了声:是! 第六十八章 天生反骨 龙虎盟修罗殿。 如今的修罗殿今非昔比,七大首领便死了两个走了一个,还有一个断臂的。 大清早,修罗殿内空荡荡,除了铁面阎罗张三儿外,还坐着断了手臂的蝠公及心情好转的断魂刀陈匡。老瞎的死其实他们并不是很伤心,毕竟没有一起长大的感情。 张三儿正在让手下统报上修罗殿死亡的人员名单,殷离愁却不请自来,小厮们拦也拦不住。 张三儿远远地便看见了殷离愁,摆了摆手让手下先退到一边。待殷离愁走近,张三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殷盟主,怎么有空来我这修罗殿。” 殷离愁心情不好,性格又急躁,忍不住骂娘道:“张三儿,你是故意的吧?几个只会拳脚功夫的年轻人,你修罗殿四大杀手同去,不但没能解决掉,还折了一个……” 陈匡早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冷言冷语道:“殷盟主,这有什么办法,上官府要保他们,你行的话你自己领着手下去追杀,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殷离愁知道这陈匡不服自己,也不想多做言语,转而看向张三儿道:“三儿,无论如何,给我个说法。” 张三儿也坐不住了,但是语气还是尽量缓和:“叶千红没跟你讲吗?上官金凤要保他们,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殷离愁眯着眼睛道:“也是,我可还听说你日夜苦练的烈阳神功被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年轻剑客十招之内降服,不知张殿主作何解释。” 殷离愁完全不顾说出这句话的代价,料想自己现在是朝廷唯一认定的龙虎盟接掌人,修罗殿的这些人可不敢拿自己怎样。 这句话完全带着挑衅和羞辱,张三儿脸色一变,瞬间起了杀心,陈匡与张三儿同气连枝,也准备动手。 蝠公到底是修罗殿的人,现在虽然保持中立,但也断然不敢公开与这二人为敌,龙虎盟内除了殷离愁和叶千红,就这兄弟三人还算镇得住场面。 张三儿脸色一变,拍案而起。殷离愁早有准备,今天来借着不满,也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殷离愁使出劈山掌来回击张三儿。两人交手不过十招,张三儿便一手掐住殷离愁的喉咙。殷离愁的手也搭在了张三儿的脖子处,方才两人对打,殷离愁还有作防范,张三儿浑然不设防,只顾进攻。 殷离愁道:“怎么,我说的话有假?” “倒是不假。”张三儿收起烈阳神功道:“那人深知我烈阳神功的弱点,到底是谁的徒弟我还不知道。不过殷盟主,此事常挂嘴边,哪天我的心情不好,你可能就得掉脑袋。我修罗殿杀手算上下面的人,总共死了二十五个,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你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让我们兄弟几个在前面为你卖命,你不觉得缺德吗?” 这时,叶千红及时赶来,又在充当和事老:“哎呀,三儿兄弟消消气消消气,殷盟主也是性子急了些,说的都是气话。”叶千红小心翼翼地抓住张三儿和殷离愁的手,将他们二人分离,自己站在中间道:“非常时期,更要团结一致才对。这样,这些人的家属由龙虎盟出面养着,多置钱财,三儿兄弟认为可好?” 张三儿这才收手,殷离愁刚想再为难,叶千红忙贴上去小声道:“我也在场,确实出人意料。你再这样下去,小心命丧修罗殿。” 殷离愁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陈匡取笑叶千红道:“我说叶堂主,起先我还准备叫你一声师娘,可没想到你放着正统的师娘不当,反倒和这个殷离愁勾搭在一起,如此笑话传出去,你认为武林同道会如何看待此事?” 叶千红笑着回道:“我做事凭着良心,也是为了龙虎盟好。你效忠的龙盟主可不是一个吃素的人,若他还在,修罗殿是不是会成为他的替死鬼,你们谁能知道。” “好了。”张三儿见事情已经解决,也不想多作交流:“叶堂主,我们还有事要忙,请先出去。” 叶千红识相地走了出去,边走边道:“这眼看着到了南部武林的地盘,再想斩草除根,可就难咯。” 夜晚的雷震门后山,千少游得了贺震南的手令可随意出入。 夜深人静,二人相谈甚欢。 贺震南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千少游道:“准确地说,我们不是。我们的野心都很大,但是我身背国仇家恨,是不得不成事,而你进退有路,不是非走不可。” 贺震南笑道:“如你前日所说,当今武林,分崩离析,朝廷虎视眈眈,正在等待时机,收编江湖各门派。你既知我野心,便也应知道我一样不留退路。” 千少游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也像肖石峰那样,卸磨杀驴?” 贺震南道:“龙应天错就错在没有事先一统武林。到时候我不问朝政,你也莫要自讨没趣闲管江湖事,我们自然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千少游道:“贺掌门有如此魄力,不当武林盟主实属可惜。” 贺震南笑道:“论武功论阅历,你都不及我。然则胸襟坦荡,敢为人之不敢为,贺某所见青年中,你是第一人。贺某在意青竹生的笔,你却不在乎史册对你如何评价,这点贺某不及你。” 千少游起身望着崖下道:“人活一世,成王败寇,其他皆是虚名。倘若少游没此重担,甘愿寻一处桃源,与心上人了此余生。” 贺震南唏嘘道:“你小小年纪,内心竟如此复杂。似贺某像你这般年幼,一心醉剑,别无他趣。也曾恋过一人,奈何此人决绝。贺某闭关三年,终归还是将其忘却,如今愿尽毕生所学,换雷震门登顶武林。所谓红尘过客,大抵如此这般无情。你切莫被这胭脂牵绊,遗憾终生。” 千少游没想到贺震南只与自己见过一面,今日居然如此推心置腹,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言语间,无意让他想起了伤心事。 千少游摇头道:“她也曾告诉我,国不立,家不为。” 第六十九章 临时起意 太平城将军府。 龙虎盟的事情对于整个江湖武林来说都无关痛痒,因为龙虎盟一直都很闭塞。从贡纣帝年间至如今的新朝,龙虎盟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兼并北部武林大小门派五十余个,才发展成了这个当今最大规模的江湖帮派。 至少整个塞北来讲,没有其他门派,从塞北至太平城的这段距离,也荒无人烟,因此尽管肖天途与殷离愁做的这件事不地道,但是殷离愁来将军府也从不避讳。肖天途特赦他进出金牌,也意在告诉武林中人,顺服朝廷才是自己人。 将军府内,殷离愁跟肖天途汇报了连日来的状况,肖天途是一喜一忧。喜的是还没有走到杨风必死的那一步绝路,忧的是龙小缘已经到了南部武林,将来若是有异心人将此事做大,那么等同于师出有名,朝廷到时候即便弃车保帅,也会被人抓住把柄,何况这辆车还这么大,并不好弃。 肖天途道:“听你所说,江湖上藏龙卧虎,偏偏那些名字不在侧的高手都被你们遇到了?” “是。”尽管殷离愁自己也不太相信,但是连那叶千红也这么讲了。况且张三儿和莫明是何等级别的杀手,若无神人相助,那几个年轻人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两个剑客,一个满是花纹,一个浑身杀气。”肖天途也不发火,自言自语,像是在思考什么。突然间一个形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个浑身杀气、手拿长剑的人,不就是那天拦下肖石峰的乱臣贼子吗?原本肖天途想下令全天下通缉此人,无奈肖石峰以劳民伤财为由给撤了这道命令。 明的不行,便只能暗察! 肖天途立马坐了起来问道:“你确定这两人都是上官金凤的帮手?” 殷离愁道:“如假包换。” 尽管那人身份不明,但是肖天途行事一向小心,从来都是另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可没要求上官府要追杀龙小缘等人,因为此事毕竟不光彩,只能靠着龙虎盟自身。但是若是上官金凤勾结叛逆,那将是大忌。那人如果真是当日竹林中的杀手,那么他肯帮上官金凤,必然二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上官府虽然表面向着朝廷,但是人心叵测,上官府最擅长的莫过于审时度势,量力而为。若是上官府真有这么一丝可能,便不可不防。防微杜渐,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来人,备马!” 肖天途这么一喊,殷离愁也站了起来:“大将军这是要去哪?” “相府。” 肖天途短短一句话,殷离愁总算心安,可见肖天途的决心,自己也不会被其卸磨杀驴,毕竟事未成,龙虎盟这一大堆烂摊子,除了他,没人能收拾干净。 泸州城。 泸州城内一处茶馆,慕容起正坐在角落喝茶。与其对立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两个粗壮的大汉,像是两个地头蛇,不顾茶馆内的规矩,大声喧哗,却也没人敢上去打扰。 这两个大汉一个满脸胡子,像极了土匪,一个头发稀少,香肠大嘴,倒是长得喜感。 香肠嘴道:“二哥,下午这趟镖可得让大哥多给咱们派点人手,不然那郭素贞要是真来劫镖,咱们可敌不过。” 胡子大汉一阵嫌弃:“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小娘们?她郭素贞充其量就是个会下毒的小娘们,有种的,便让她门内的那些个女娃娃一起过来劫镖!老子倒要看看是她们的毒物厉害,还是咱们的镖局的天罗地网厉害。到时候将她们来个一网打尽,分给兄弟们做床头夫人!” 香肠嘴还是不放心,苦口婆心道:“二哥,前阵子泰安镖局出了事,那张百万才选的咱们铁牛镖局。这可是咱们千载难逢地超过泰安镖局成为天下第一镖局的机会,这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胡子大汉大力拍了一下香肠嘴的头道:“你放心,这次已经有让大哥加派人手了,镖局里的精壮都派上了。这里到金水镇也就两天路程,咱们自带干粮和水包,她郭素质再厉害,还能在空气里下毒不成?” 香肠嘴道:“大哥,我可听说有那种无色无味的气体……” “哎呀你就放心好了。”胡子大汉有些不耐烦了:“咱们严装紧裹,临行再每人吃上一粒空净佛寺的臭黑丸,屁事也没有!” 慕容起听出了大概。 这泸州城内,有两大门派。一个是万毒门,一个便是这铁牛镖局。万毒门在江湖上一直不受人待见,只因其不精研武学却热衷于制作毒药。相传万毒门内皆为女性,无一男儿,且都是处子身。门内一众终日与毒虫相伴,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领。 那龙虎盟的叶千红原本也是万毒门的弟子,后来便加入了龙虎盟。这二人口中的郭素贞,便是万毒门的新掌门、叶千红的师姐。 当年贡纣帝炼丹,除了宫廷之外,还在泸州也设立了一个点。这便是万毒门的前身。新朝建立后,万毒门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好在万毒门第一任掌门独眼神医焦通天及时悔改,独自一人到泸州城外下毒山匪,使得原本山匪环绕的泸州城匪患尽消,朝廷省了军费,这才不找万毒门的麻烦。 至于那铁牛镖局,也算一个老号镖局,世家传承已有百余年。铁牛镖局一直兢兢业业,不但是一个镖局,还是这泸州城的保护伞,泸州城内之所以夜不闭户,便是因为铁牛镖局每晚都会组织子弟自发巡游城中,有不法者,当场处置。这样的以暴制暴,成为了泸州城的特色,泸州城也因为这两大门派,从原本的匪盗猖獗的小城变成了现如今天下出名的茶城。 铁牛镖局现如今有三个当家。大当家便是那秦铁牛的的二世孙秦义海,江湖人称碧眼虎。二当家想必便是茶馆里的这个胡子大汉,名叫程叔同,江湖人称疯狮子。三当家据说是个书生,名叫林焕,外号环眼狼。这三人江湖口碑都不错,义薄云天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称呼。 眼下这个场景,想必是一山不容二虎,万毒门和这铁牛镖局闹了矛盾,不让他们好过。 想到这里,为了这泸州城的安稳,慕容起决定跟踪这趟镖,暗中进行保护,尽量不让事情扩大。反正自己也是要向北走的,这下正好顺路。 第七十章 劫镖 第二日,铁牛镖局一行六十人严装素裹,押着三箱金沙往那张百万所在的惠洲放下前进。 刚出了城,程叔同便再三对下属提醒一定要严加防范,晚上更要十人一岗,加强巡逻。为了尽快送达,以免夜长梦多,还需三更起来继续出发。 当然程叔同也鼓舞这些人,要是这趟镖顺利了,每人至少分得五两黄金。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爱上哪上哪去,能逍遥快活大半年。 顿时士气大振。程叔同笑着对身旁的香肠嘴道:“看到没,这就是镖局。要经营好一个镖局,可不是全靠武力,领头的你得靠谱,下属得有钱拿,不然每押一趟镖都有生命危险,谁敢给你送镖。咱们啊,也就只接大镖货,大镖货才能赚大钱,小货都托那些小镖局代送,咱们给他们撑腰就是。”原来这个香肠嘴是新进来的,但是他与程叔同关系较好,程叔同就把他当成亲信了。 这人也姓程,与程叔同是一个乡的,名叫程斗进,之前开了一个练武场,奈何长相难看无人问津,没了生路这才来投奔这个同乡大哥。 众人骑马走了一天,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日三更,再次启程,趁着月色,程叔同心情大好,自豪地跟程斗进说道:“你瞧瞧,屁事没有!咱们铁牛镖局的威名摆在那,她一个小小万毒门怎么敢来滋事?” 程斗进道:“走之前三当家曾交代我说服你走闹市,你偏偏要往荒郊赶,这太危险了二哥。” 程叔同一听,面露不悦道:“什么危险?难道要带着这三箱金沙子招摇过市不成?以往咱们有大镖货都是走的荒郊,三弟怎会不知道?怕是他知道万毒门要来闹事,一时走投无路才想的这么一招,免得他人说自己浪得虚名。” 程斗进反驳道:“我倒觉得三当家说的很有道理。她万毒门在闹事反而不好施展,一到荒郊,什么毒气放不出来。” 程叔同更不高兴了:“老子是练武的,他是拿笔杆子的,当然怕事。要我说,我倒想万毒门的真来劫一劫镖,到时候一网打尽,以后咱们铁牛镖局在泸洲城便能一家独大了。” 程斗进不再说话。他虽长得粗了些,但是思绪缜密,脑子绝对灵活。眼下自己刚来,倒也插不上话,只好作罢,不顾他言。 及至下午,离那惠洲城只有五十里地,程叔同也放松了戒备:“再过三十里地,那张百万还有五十家奴前来接应,到时候咱们打着铁牛镖局的旗号风风光光地进了惠洲城,既扬了名声,还拿了工钱,一本万利,多好!” 程斗进还是不忘提醒:“毕竟还有五十里地,二哥咱们还是得保持队形。” “这是自然。”好不容易这个老乡说了句中听的话,程叔同回头大声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咱们就有金子拿了!” “哈哈哈,什么金子,里面明明是金沙吧。金沙炼成金子,还得一段时间呢。”一阵嘲笑,众人环顾四周,却是一干女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周围树上。 程叔同处变不惊,反而有些欣喜:“我说郭素贞,你这万毒门是倾巢出动了吧,为了劫老子这趟镖,来了三十号人。” 铁牛镖局的这些押镖的也是一阵哄笑,眼下六十人对三十人,还都是女子,常人都知道这是占了上风。 郭素贞的那些女弟子面面相觑,面对下面的挑衅都有些生气。这些大汉好几个没成家的,看到了如此年轻貌美的少女,都忍不住出言调戏。 郭素贞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回道:“知道我人少,二当家还带了这么多人,还真是胆小怕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郭素质,老子敬你也算是条汉子,敢作敢当,放出的话也不是屁!但是你也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带着这些个含苞待放的女娃儿来送亲,你图个啥!”这程叔同说话有理有据,倒没被郭素质刚才那一番话呛到,反而又让己方占了上风。 郭素质二话不说,下令道:“姑娘们,亮剑!”只见那些女子都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把把明晃晃的短剑,这下底下的人更乐了,他们可都知道万毒门的人除了制毒制药,武功倒是平平。郭素质这阵仗,是要硬上吗? 这些女子倒是一个个暴脾气,拿出短剑后,只听郭素质一声命令,便纷纷朝下飞去。 底下众人也都亮出了武器,程叔同动员道:“兄弟们,抢娘子咯!” 这些人瞬间沸腾。 怎料这些女子来势汹汹,倒是不畏惧。原来短剑只是媒介,剑尖上隐隐发着的绿光才是真的骇人。 程叔同见多识广,及时发现,忙道:“兄弟们,用天罗地网,先把他们的短剑打掉!” “来了!”这天罗地网原本就是铁牛镖局的伏敌大阵,人越多,阵法越严实,每条铁链两人操作,首尾相应。 瞬间众人四下散开,掏出马腹下方的铁链。铁链来回飞梭,众人训练有素,只围这些女子。短短一阵功夫,这些女子便都被铁链围住了出路,进退无功。 “喔喔喔。”众人一齐喝彩,程叔同仰头看向郭素质道:“郭素质,你这下毒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郭素贞道:“有种你把她们的短剑都打掉。” 程叔同笑了:“这不简单!” 三下五除二,那些女弟子吃痛,纷纷扔了短剑,手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几条被铁链打红的疤。 程叔同正得意,突然有的铁链开始落地,原来是有人突然中了毒,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来回抽搐。 一传十十传多,这中毒就是一瞬间的事。程叔同也感觉到了异常,忙坐下运气,这才发现手上有一只毒虫,它的牙已经陷入了自己戴的草布手套里。这下可坏事了,程叔同一阵懊悔却又无可奈何,眼下若不运气镇毒,只怕会死人。想来方才那些短剑只是幌子,毒虫才是这次的主角。 第七十一章 解围 望着底下那打滚的一群人,郭素贞放性大笑道:“二当家,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小心谨慎,怕我这短剑上见血封喉的剧毒,可你却忘了我们下毒的人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我这毒虫乃是穿甲虫,取自高山密林,不会致人死地却会让人麻木不堪。你把我想得也太歹毒了些,怕是早忘了朝廷禁止制造毒物的严令。你要是听了三当家的话走闹事,我倒真不敢怎样,闹事人言可畏,这官府要抓,非把我万毒门翻个底朝天不成。可惜这荒郊野岭的,你上哪说理去?” 程叔同留着些许气力道:“郭素质,算老子高看了你,没想到万毒门早已名存实亡,尽靠这些小伎俩害人。” 郭素质飞了下去,走到程叔同面前,脸色突变,一脸冷艳:“我可没害人,这一切都是你们大当家自找的。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铁牛镖局用不了多久就会毁在我的手里!” 说罢郭素贞命令道:“孩儿们,把这三箱全拉到黑土河淹了!” “是!”众女弟子得令,刚要行动,慕容起一句且慢,让程叔同等人如释重负。 但是稍许片刻,程叔同便心生怜悯,对着不知是何人的好心人大声喊道:“少侠,你千万别出来,这几十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歹毒,她们会杀人灭口的。”郭素质的女弟子早已警惕地围了起来,纷纷将短剑对着外围。 郭素质听这言语,不见人影,想必是内力传输。声音如此洪亮,是个练家子无疑:“敢问何方神圣,要来搅这趟混水?” 慕容起传声道:“我游历四方,恰巧要去泸洲城。想必你们两方便是泸洲城内的两大门派万毒门和铁牛镖局了。泸洲城发展至今,离不开万毒门和铁牛镖局的共同努力,怎么现在在这小树林倒先打起来了?” 郭素质道:“这事你不知前因后果,还是绕道而行吧!” “这可不能。”慕容起道:“据我所知,这三箱金沙是张百万用来建造冶铁房用的。塞北前线吃紧,需要大铁箭抵御南蛮。国库中这种弓箭已经用完,天下也只有惠洲城内的张百万能在极短时间内保证铁箭制作,满足塞北的需求,你这一捣乱,那可是将张百万置于不义,将塞北置于危险之中。” 郭素质笑道:“那北蛮不足为虑,没这些铁箭,我太平朝自有好男儿上阵杀敌。那张百万富可敌国,没这三箱子金沙,就算卖掉他自己家的院子也要做朝廷的买卖。” 慕容起反驳道:“姑娘此言差矣。张百万是无利不起早,你这样一闹,非但张百万不愿意,就算是这铁牛镖局,也得找个人来担着。到时候万毒门还能不能开下去,尚未可知。” 郭素质乐了:“少侠只是见多识广,说得也在理。但是其他事情放一边,我敢来劫镖,就不怕铁牛镖局报复,大不了同归于尽!” 慕容起道:“姑娘此言又差矣。泸洲城内,你两个门派可比官府好使多了,倘若一乱,城中百姓必然没了依靠,到时候四面山上又聚满盗匪,将这泸洲城与世隔绝,前人所做善事,都会付之东流,岂不可惜。” 郭素质道:“少侠就不必牵挂了,他林焕负我在先,我若是为这泸洲城的百姓着想,谁来替我着想?” 慕容起猜出了大概:“原来姑娘是为情所困。在下不才,有一三寸不烂之舌,若是姑娘肯放了这趟镖,某愿陪姑娘到铁牛镖局走一遭,你看如何?” 郭素质犹豫了:“且不说你有多大的身份,便是本事也不未知,叫我如何信你?” “萍水相逢,你一见便知。” 慕容起现身,原来方才慕容起就在周围,只是在高处传音罢了。郭素质暗惊,慕容起落到一箱子上时,众女弟子便围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慕容起脚趾勾起箱子上的铁链,整个大箱子便随他一起升到半空随后稳稳地落在了最中间的一个箱子上。 似这等高手,四两拨千斤,内力得多雄厚。 众人来不及反应,慕容起又落到了另一个箱子上,以同样的方式将这个箱子跌到了那两个箱子的上方,不落一滴灰尘,稳稳地站在了上面。 江湖上只有小剑圣慕容起的传说,具体是何容貌,并无多少人知道。这些人自然也认不出来。郭素质只觉这人长得倒还斯文,却是个练家子。若说寻常练武的高手倒也能做到这些,只是这人面不改色,轻描淡写,绝不是普通高手那么简单。 惊讶归惊讶,那些女弟子叠起了罗汉,一个接一个冲了上前,却都被慕容起隔空点了穴道,落地时已经失了劲力。 郭素质不服,手生三枚银针便射了过去。程叔同赶忙喊道:“少侠危险,不可碰。” 慕容起心领神会,聚气于眉心处,那三枚银针靠近时,只差一毫,却不能再近一步,随后一声空灵的响动,那三枚银针被射进了对面一颗树干内,那棵树瞬间发黑。 程斗进这时也缓了过来,骂道:“真是蛇蝎妇人,还藏着如此剧毒。” 郭素质不悦,又生出三根银针,便要杀了那程斗进,慕容起急忙出手,一阵掌力便将那射出的银针击得粉碎,郭素贞知道已是不敌,便不再为难。 慕容起抱拳道:“郭掌门,得罪了。” 郭素质镇定地说道:“少侠仗义出手,何罪之有?” 慕容起道:“请郭掌门先回泸州。明日我在铁牛镖局门口恭候郭掌门。” 程叔同算是驱完了毒,但是仍然感觉乏力,起身道:“感谢少侠出手相助。既然少侠说话了,那我也回信一封,告知大哥明日少侠到镖局,定要设宴款待。” “这倒不必。只要大当家能见上一面,你们双方的恩怨自会化解。” 慕容起说完,程叔同赶忙取下腰间的玉佩道:“不如明日少侠拿我的信物前去,我大哥也好做个见证。” “也好。”慕容起道:“且待我替众好汉驱散这虫毒,你等再行镖不迟。” 郭素质原本非要鱼死网破,但见慕容起这么厉害,又不为难自己,索性也给了个面子,轻轻做了个抱拳回礼的姿势,便带着弟子们往回走了。 第七十二章 大破铁链阵 泸洲城铁牛镖局大门口。 慕容起早早便在铁牛镖局大门口等候,郭素贞也没有食言孤身一人前来赴约。 郭素贞身材高挑,额头宽广,五官也大,门前看门的小厮正好奇一直贴着门前墙壁的年轻公子是谁,突然一个异域风情的美人走了过来,顿时都目不转睛地朝她看了去,以至于慕容起上前拿着信物让他们只会大当家一声都没有听见。 郭素质见怪不怪,她不想动干戈时,倒是极为礼貌:“烦请两位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哦。”其中一个稍胖的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拿起那信物进门而去。 稍许,有人传话开门,慕容起这才和郭素质走了进去。 里面还有一道院门,郭素贞倒是熟悉,走在慕容起身前一把将那院门推开,里面宽阔无比。郭素贞推开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慕容起笑而不语,先踏了进去。郭素贞紧随其后,一进门,走到中间,突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十个手拿长刀的小厮从四侧小门蜂拥而入。随后屋顶又现出十六个力士,相互套着铁链落地,落地时,慕容起这才发现他们二人被那八条铁链困在了正中间。 这几条铁链上还都带着尖刺,原来这才是铁牛镖局独有的天罗地网铁链阵,昨日树林里的那个,是程叔同害怕万毒门的这伙人血液里有毒,才想出来的用光溜的铁链阵来对付他们。铁牛镖局威名赫赫,这些带刺的铁链阵下,不知绞死了多少山匪强盗。 郭素质背靠着慕容起,敌意大发,手上又多出了三枚毒针。郭素贞道:“少侠,你看,这伙人可是不讲道理。我原以为你有什么惊人的身份能见上秦义海一面,没想到也是个无头苍蝇。早知道,就带点人过来,也不至于和你葬送于此,做了对亡命鸳鸯。” 慕容起被调戏,倒也冷静:“姑娘先前见过此阵?” “何止见过。”郭素贞悻悻道:“那日秦义海带着他门内的弟子去我万毒门闹事,用的便是此阵。” 慕容起明觉道:“这么说,是铁牛镖局仗势欺人在先,姑娘你派人劫镖在后,他的不是。” 郭素贞没有说话,慕容起也就默认了:“姑娘,银针先收起来,还不到玉碎的时候。” 郭素贞笑道:“公子昨日也是说得如此轻巧,岂不知手无寸铁,只有白受欺负的份?” 慕容起道:“你听我的便是,既然是我叫你来的,一定会让你安全离府。”随后慕容起见这几人只是困住自己,也不攻击,便高声道:“大当家,你看那信物为真,为何如此待客?” 这一阵,那边果然有了回声:“老夫要看你能耐如何。你若是怕了,只走便是,老夫也不是记仇的人,不会与你们为难。” 慕容起这才明白:“要见您,非要破这铁链阵,是与不是?” 秦义海那边又道:“我行镖三十年,见的都是富贵人家。若要见你,需得让我服气。所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若是天天见你这等江湖人士,这么多兄弟拿何养家?” 慕容起道:“大当家所言极是,那就得罪了。” “请便。”秦义海说完,几声参差不齐的金属声响动,那十六个手持铁链的力士相互致意,便用力将铁链缩紧。原先留给两人的空间还有很大一部分,现在是越变越窄,若不反抗,圈内的人只有被那些铁尖刺得满身窟窿的份。 郭素贞正在犹豫,千钧一发之际,慕容起的贤才剑早已出鞘,剑光闪过,圈内铁链的铁尖全被削掉。慕容起环腰抱起郭素贞越出铁圈上方,那十六个人瞬间变阵,纷纷将铁链抛向空中,密密麻麻,慕容起二人再次被困在了中间,那些铁链的铁尖四面八方,朝他们靠了过来。若是寻常人,哪能躲过这等毒辣的招数? 只见围起的铁链内火星四起,贤才剑飞舞,二人肉身贴着铁链飞出,那些铁链落地时,地上还满是碎了的铁尖。 慕容起随后下行,将贤才剑刺入地面,自己单脚立于剑柄口,将郭素贞扔到了屋顶上。郭素贞收起了银针,惊叹之余,欣赏地看着慕容起的功夫。 那十六个力士原本便是这些人中的指挥,一声令下,那些持刀的小厮纷纷冲了上去,慕容起单靠拳脚,四面受敌,竟将那数十个上前的小厮一个个击飞回走廊处,地上有铁尖的地方不曾落下半个。慕容起下手恰到好处,那些小厮也只是受了小伤,暂时缓不过来。这一战,虽然激烈,却无人死亡。 那十六个力士碍于体重,轻功不好,看着满地的铁尖又不好下脚,为难之际,慕容起脚下生力传到地面,那些铁尖如遇疾风,纷纷转移到了走廊边。 十六个力士面面相觑,纷纷下了场地。 慕容起左右环顾,没想到铁牛镖局内还有这么几个横练的高手,便道:“大当家,这么打也不是办法。贵镖局好手这么多,若是等下三十招后,我的脚还不曾离开剑柄半步,便算我赢,大当家意下如何?”其实慕容起对这些人根本不在话下,只是考虑到今天来的目的,既不能过分伤人,又不能不赢,才出此言语。 那边秦义海犹豫了少顷,回道:“如此也好。” 那十六个力士得令,都扑了过来,两个人直接环腰抱住慕容起,还有两人抱住了他单立的腿。慕容起却稳如泰山,怎么也奈何不了他。这几个力士没了脸面,暗中吃惊之余,有个力士便要拳击慕容起腹部。慕容起一声大喝,衣物生风,将那四人一一弹开,左手只一伸,便将那力道上百斤的拳头拦在了腹前。那个力士凶神恶煞而来,却是一阵吃痛,慕容起放开时,其面目狰狞,朝后跌跌撞撞,直到扶住了回廊的栏杆。 其他在旁的几个力士都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却又不得不上。又有四人围了上来,慕容起左脚生风,只四招,招招中敌,一脚千斤,将那四个力士逼退。 这些力士互相知底,他们横行多年,撑起了铁牛镖局的门面,哪里打过这样的败仗。一时间脾气上头,鼻子如牛出气,重新布阵将慕容起围在了中间。 第七十三章 太玄转力士 郭素贞见这势头,一脸幸灾乐祸:“少侠,需不需要帮忙。” 慕容起汗都没留一点,自信地朝她笑了笑。这一笑,郭素贞倒是为之春心荡漾,要是没遇到林焕,恐怕自己便会喜欢上这个年轻有为的少侠了。 原来,之前万毒门和铁牛镖局两派虽无来往,倒也和气。郭素贞成为新掌门后,摒弃旧俗,鼓励门内女弟子结婚生子,前前后后打发了数十名女弟子,现在门内还剩下的三十名弟子都是思想顽固之辈,因此郭素贞才想到了将自己作为标榜的办法。 好不容易等了两年,有幸与铁牛镖局的三当家林焕有过几面之缘,郭素贞被这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书生迷到了,在得知其真实身份后郭素贞曾派女弟子上门提亲。可谁知被这铁牛镖局一口回绝了,按照秦义海的说法,一则林焕才十八,与郭素贞相差十年有二不适合,二来万毒门违背门规,铁牛镖局尊重新掌门的抉择,却不愿成为别人的谈资。说白了,就是婉言拒绝。 可这郭素贞性格刚烈,哪管这么多,找一个青天白日,趁这林焕出来逛街之际将其掳走。这才有了铁牛镖局大闹万毒门,救回三当家林焕的这一事件。 慕容起自信是有原因的,这十六个人在常人眼中是不可逾越的大山,但是在他们九玄门的高手眼中,是最好不过的敌手。九玄门源自道派,门内武功就擅长四两拨千斤,像江湖上远近闻名的拔山腿、无生手都出自九玄门。 这十六个力士一齐扑来,其实都有门路。下方两个抱住慕容起的腿,之后便是叠罗汉,一层层上去,分别抱住慕容起的身子,剩下的人,继续往上叠去,遮天蔽日,围成了一个塔状。最塔顶的那人凶狠地看着下方,慕容起此时已被裹得紧紧的,方才他所承诺的离开剑柄就算输,看来这些力士是想靠着蛮力将自己打下来。 那些能腾出手的力士欢欣鼓舞,不断锤着自己的胸膛,最顶端的那个力士动了动肩膀和脖子,大喝一声,便朝内跳下来,直勾勾地往慕容起的头部坠下。 慕容起先是一招天尊指将握住自己手掌的力士逼退,反手又将那抱着自己手臂的力士打下,左手同样操作,顷刻间两只手便腾了出来。此时四个力士被打掉,上面的力士平衡着落到下方的力士肩上,又想要重操旧业。 慕容起起伸出双掌要去接那落下来的力士一掌,却不料刚伸出的手臂被那落下的几个又抓住了。 顷刻间,那力士已到,胜券在握,不料慕容起突然发力,这堆人竟被慕容起带动转了起来,就连那力士,也被其隔在头顶一厘之地。那力士只感觉天旋地转,一阵阻力,自己未能再上前一步。 郭素质惊奇地站了起来,此等武功招数,倒是平生未见。 慕容起此时用的,是九玄门的第一内功太玄心经,周身气海成片,尽显威力。 只一会儿,便有百转,那些力士再强,也抵不住这强劲的内力,瞬间瓦解,各自趴到地上头昏眼花,有的人还吐了一堆。那在慕容起上头的力士倒是好过一点,慕容起折腾完这些人,还是照顾得到上面的人,一把手便将其拽下,只一甩,那人在半空连翻了六圈,回到走廊有刚才的小厮扶住,倒也没啥大碍。 慕容起大功告成,朝郭素贞飞了过去,贤才剑被他轻轻一指,拔地而起入了背后的剑鞘中。 郭素贞叹为观止,连连拍手较好,虽然其已年入三十,却似少女般泛起了花心。 只听秦义海雄浑的声音传来:“少侠,请进。”慕容起便带着郭素贞进了内院。 铁牛镖局内院大堂,堪比山寨。秦义海五十来岁,却是面庞干净,虽然长得粗了些,眼神却极其吻合。头发也是黑的居多,在这似土匪窝的大殿正中央坐着,倒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这奇怪的场景,就连慕容起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义海道:“怎么,少侠觉得我这布置可以否。” 慕容起恭敬地抱拳行礼,回道:“恕在下冒昧,这布置未免太冲了些。” “不然。”秦义海道:“我这大堂其实是参照被我剿灭的猛虎帮建的。他们虽是土匪,武功也不咋地,却个个讲义气,重情谊。太平初年,我曾去招降过他们,奈何他们久居深山,早已习惯了烧杀抢掠,对于管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这才下狠心灭其满门。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些人生前也都是可怜人,受前朝迫害太深,以至于误入歧途。我心生怜悯,便吩咐手下将那山上的一百八十七口尸体都烧了,留下一大缸子骨灰带回镖局,将这大堂改成他猛虎帮的聚义厅,将那一百来口恶鬼镇于我的座下。于理,我灭他满门替天行道,于情我让他们魂魄有所安,不至于做鬼也造孽,误了投胎。” 慕容起夸赞道:“久闻秦大当家豪气冲云霄,今日一见,豪气不假,又多了几分柔情,真是天下英豪的典范!” “过奖了过奖了。”秦义海笑道:“少侠武功惊人,这样夸老夫,老夫是愧不敢当。” 慕容起道:“秦大当家名声在外,人皆有所耳闻,不必过谦。” 秦义海向来最喜结交英雄豪杰,方才慕容起的功夫如何,他自有小厮禀报,听了也是为之惊叹。现在一见,如此年轻潇洒,心下更是好奇,与那郭素贞的恩怨早已放到了一边,一心只想一探究竟:“敢问少侠,家师是何人?” 慕容起下山时,玄清曾告诉他可以自报家门,这样能少许多阻碍。想到这里,慕容起便道:“家师玄清,九玄门弟子。” “什么?”九玄门在江湖上可是宗师级别的门派,受人景仰尊敬,就连郭素贞此刻也是心中一惊,原来心想的调戏也不复存在。 愣了一愣,秦义海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直摇头道:“怪不得年少有为,武功如此了得,你既不是僧人,又是如此宽衣打扮,我早该料到你是九玄子弟。秦义海待客不周,还请少侠见谅。” 慕容起忙回礼道:“大当家太客气了。在下不请自来,多管闲事,大当家但能听在下一言,便是对在下最好的礼遇。” 第七十四章 做媒 秦义海公道地讲起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恩怨由来,慕容起虽然没有明问过郭素贞,但是之前从一些市井百姓的口中也知道了大概。 秦义海讲到激动处,又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看了一眼郭素贞,没好脸色道:“这寻常妇人都要守个妇道,而且你还是万毒门掌门!虽然万毒门已经由邪转正,但是此做法就是异端!不是我这人古板,铁牛镖局说到底三个当家里只有我三弟是个读书人,平常算计运筹帷幄都是他,他可以说才是我们铁牛镖局的门面!你抓人在先,下春药在后,事情败露,又想劫我大镖坏我名声,这不是蛇蝎是什么!” 慕容起听到这,眼神复杂地看向了郭素贞,原来还有这层事情。郭素贞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完全没有理亏的意思,只听郭素贞正言道:“我掳人不假,下春药也不假。但是除了这些,我并没有做什么翻脸的事情。倒是你们铁牛镖局二话不说,进我门内伤我十余弟子,现在还有九个重伤卧病在床,此事又当如何清算?” 秦义海气愤地指了指郭素贞,强压怒火道:“我可是下令手下不得下死手,不然可不是伤了十来个这么简单。我若不下重手,怕是三弟现在还被软禁在你门内!” “你……”郭素贞气不过:“怎么说都是你的道理,但你可知,林焕是自愿的吗?” “自愿?”秦义海嘲笑道:“掳人下药,换做民间,这是逼良为娼!” 郭素贞道:“他在我万毒门过了一夜,我曾问他我好看否,他说好看。我问他能不能与我同床,他说没经验。我两聊了一宿,才决定偷下春药壮他的胆子,没想到那时你们就破门而入,羞于不羞,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丈夫自己觉得呢!” 秦义海大声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好意思理直气壮,我三弟都说你下药他并不知情,何来无辜之说!” 郭素贞来时想了一脑子的道理,现在这样来来回回对了几句,竟发现自己理亏,一时哑口无言。 慕容起心想万毒门现如今已是个制药的作坊,算是半个商人,郭素贞一向也是安分守己,若真无此事,恐怕也不会这样得理不饶人,非要把事情闹大。 于是慕容起提议:“秦大当家,郭掌门,你们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慕容起实在是难以调和。不妨请三当家现身一见,了却是非,您二位看怎么样。” 这下可打到郭素贞的心坎上了,她先前放话时便说如果能见上林焕一面就不打这趟大镖货的主意,后来铁牛镖局没有回应,才有了昨日树林中的事情。 郭素贞脱口而出:“再好不过。” 秦义海却有些抵触:“我三弟作息不固定,经常晚上算计百日休息,现在恐怕还未起床。” “这有何难。”郭素贞顺手往身旁的椅子一座道:“我们等着便是。” 若是换作往常,秦义海又要送客了,但是如今有慕容起在侧,说什么也不能再耍这个无赖,遂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也罢也罢。来人,去看看三当家醒了没有,让他过来大堂。” 郭素贞原本还算自然,眼下目的达成,却有些不安起来。堂上的秦义海也是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慕容起。 慕容起身为局外人,看着这两人的反应,心里暗衬:肯定有什么为难之事,并不是郭素贞与林焕这么简单。 大堂一阵安静,有好一会儿,郭素贞都打起瞌睡了,林焕前脚一进门,喊了句大哥,郭素贞便一下子清醒了。林焕循着动静处看去,与郭素贞四目相对,一下子也没了刚才的自然神情,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慕容起仔细地打量起了这个三当家,斯斯文文,却不像寻常书生那样弱不禁风,虽然不会武功,倒也壮实。若说其是美男子,绝无夸口之嫌,怪不得郭素贞这等女中豪杰能看上他。 慕容起未等秦义海开口,先行问道:“你喜欢她吗?” 这一问这么直接,在场的人包括郭素贞都愣了一愣。秦义海道:“三弟,他是九玄门贵客,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我不喜欢。”林焕脸一瞥,郭素贞却不服:“你胡说,那日在房中,你说我别有风韵,能比西娘。” “那……那是我瞎说的。”林焕刻意朝与郭素贞相反的方向动了一步:“那日你挟我入房,我怕你灭口才顺着你的意讲的。” “好你个林焕!”郭素贞逼上前去道:“果然男人都一样,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当时没有证人,不然我也空口无凭!既然你这么说,那好,这次算我不对,我告辞便是!从此你我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郭素贞孩子气尽显,数落了几句,便要离开。 “郭掌门且慢。”俗话说入局者迷,旁观者清,眼下唯独慕容起看得透彻,及时出手:“三当家,你可敢与郭掌门面对面一次?” “此话何意?”林焕不知所以,慕容起笑着拍着他的肩膀硬是把他拽向了郭素贞这边。郭素贞也不知慕容起要做什么,只见慕容起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郭素贞走进,慕容起将林焕的头一抬,两人彼此相近,四目相对,林焕顿时刹红了起来,又低下头去。 慕容起转身对秦义海道:“大当家,慕容起也没经历过红尘,不过常识还是有的。一般男儿见到貌美女子无不心动的,郭掌门长得还算俊俏,三当家正值年少,情窦初开,这心可是扑通扑通直跳,若说没有点动心爱慕之意,便是违心。” 秦义海叹了口气,慕容起接着问道:“难不成三当家已有心上人?” 林焕这时猛然抬起头道:“绝对没有。”脸上已经是热得发烫。 秦义海这才坦白:“都是我自私。那天救回三弟,我曾与他谈话,虽然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是我告诉他要以大局为重。泸洲城内之所以能这么太平,就是因为有铁牛镖局和万毒门两大门派相互牵制,若是喜结连理,那么府将军可就会想方设法为难我们。如今万毒门制药,我铁牛镖局又一定要走商路,我二者虽是江湖门派,实际却与商人无异。倘若联合做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也是我铁牛镖局一直不给万毒门押送药货的原因。总之一言难尽,但凡朝廷想打压,随便在城外城内设个关卡,我们铁牛镖局都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 慕容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倘若我能解决大当家这个顾虑,不知大当家与三当家是否还有后顾之忧?” 秦义海独自坐了下来,慕容起会意看向了林焕。林焕看了看秦义海,这才摇了摇头。 慕容起笑道:“那么不知林公子对郭掌门,可有动过心?” 郭素贞也逼上前来,弯腰戏弄起了低着头的林焕。良久,林焕才结结巴巴道,彷佛狠下心来,一咬牙道:“有。” 郭素贞瞬间乐开了花,慕容起也笑了:“那么大当家,今日慕容起就当作媒人了。让他们光明正大去相处一段时间,府将军那边,我自去拜访,倘若日后有何为难之处,书信至我九玄门便是。” 第七十五章 拜会 太平城相府。 肖天途三顾茅庐,总算是逼得苏勇进不得不见。 肖天途受天恩不上朝,进宫可披甲佩剑,唯独来这相府,肖天途只穿了件锦衣,腰缠玉佩,并无其他佩戴。 及至门前下马,苏勇进早已在路旁迎接。肖天途虽然位高一级,待人却极其谦卑。相比苏勇进这个文弱书生,他虽然大苏勇进一轮,然而论身强体壮,还是非他莫属。 如今的苏勇进,也算是年少得志,在京的文武百官,像他这样不过四十的人,最多也就是个三品大员,而这苏勇进是个例外,一路顺风顺水,短短十三年,便从府执笔做到了文官一把手的位置。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情,还有其背后的上官府。这个原因,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 肖天途与苏勇进来往并不多。这次一照面,肖天途一把握住了苏勇进的手道:“苏相辛苦了,这大病初愈,还累你出来迎接我这个粗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大将军能来这里,那是寒府蓬荜生辉。苏某在此先谢罪,这两日偶感风寒,身体不争气,怕病态见大将军使大将军招惹一身衰气,还请见谅。”苏勇进低着头说完,便作势要下跪,肖天途赶忙扶住他道:“苏相切不可这么说。当今太平城,就属苏相最辛苦。王朝新立不到三十年,各项制度需要完善,各洲用人也需要谨慎,苏相日理万机,比起我整日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可复杂多了。” 苏勇进笑道:“说来惭愧,勇进打小体弱多病,就脑子好使一点。近年来承蒙朝廷恩惠,当此大位,若不尽心,岂不于世无用,愧对陛下。” “说得好。”肖天途对于苏勇进还是很爱惜的:“不过苏相切记,身体第一,不可过度劳累,府中参事不够,尽管与朝廷请饷,陛下一定会准的。” 苏勇进客客气气地道:“够的,够的。府中一十八位参事,都是陛下从各学院派来的大才子,有时我脑子不够用,他们都能点醒我。假以时日,这些人必成大器,成为国之栋梁。” “这就好啊。”肖天途感慨:“年轻一辈有苗头,我们将来才能安心养老啊。” 谈话间,便到了内堂。一进门,苏勇进就喊道:“小铃,快给大将军上壶热茶。”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黄花大闺女,天真烂漫,凤眼卧蚕,这便是上官金凤与苏勇进为唯一的女儿。” 肖天途感慨:“太像她娘小时候了。”原来肖天途当年随肖石峰起义时,与上官府有过来往,当时的上官金凤才十岁左右,记忆里,这小女孩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同的是年龄更大,身子也更高。 苏勇进看过夫人小时候的画像,笑着称是。 之前上官金凤早已派人前来送信,交代苏勇进如何应对。只是前日来,苏勇进还未做好准备,故而称病未见。 眼下肖天途只喝茶,不顾它言,苏勇进是个聪明人,早已将堂内所有丫环奴仆都支走了。 肖天途这才放下茶杯问道:“夫人可好?” “好着呢。”苏勇进道:“我这夫人性格要强,也是如大将军这般的习武之人,她常说以后老了,还得背着我逛街呢。” 苏勇进故意说得这么轻松,肖天途也是付之一笑:“这就好,这就好,家中无恙,苏相也就能安心待在太平城替陛下分忧了。” 苏勇进点头称是。 肖天途话锋一转,直入正题道:“苏相这府中丫环奴仆,可都是上官府带过来的?” 苏勇进如实道:“实不相瞒,包括府中做菜的厨子,都是上官府派过来的。” 苏勇进下意识地看了看肖天途,见他脸上无异样,又接着说道:“我也嫌麻烦,只是拗不过夫人。夫人说我在京都做官,又是大官,难免会得罪一些有实权的阴险小人。为了避免万无一失,才想的这个下策。” 肖天途点头道:“确实如此,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苏相不是皇亲国戚又身居高位,不知多少人眼红。便是之前的龙虎盟,私自暗杀朝廷命官,何等凶险。有上官府的高手在府中,苏相当可无碍。” 肖天途也算半个江湖中人,上官府的丫环奴仆会武功他十分清楚。这一说,让苏勇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也是夫人多虑罢了。当今朝廷陛下圣明,大将军又有威信,苏某得大将军庇护,还真的是畅通无阻,政令上传下达,不曾有人反抗,更别说性命之忧,简直是无稽之谈。” 肖天途又道:“话说回来,苏相年前到现在,又有半年多没回家了吧?” 苏勇进道:“约莫七个月了。小铃也是今年才跟我来京都的,以往都待在岭南。” 肖天途又问:“不知府中现在是夫人一个人说了算,还是仍受制于其他长辈?” 苏勇进被问到这句,脑海里就清晰地闪过了上官金凤送来地书信,让他如实回答。苏勇进便道:“现在府中大小事务,均由夫人过问,大抵已不受制于其他长辈了。” 肖天途其实早已从殷离愁口中知道了大概,无疑是上官金凤利用龙虎盟追杀龙小缘一事在上官府的彻底洗牌。上官金凤放任那原本还德高望重的,想谋位却不一直踌躇不前的上官君华动手,自己将其狠狠地踩了下去,从此以上官君华为代表的长辈便无脸也无胆再明着或是暗中干预府中事务,上官金凤十几年来的忍辱负重,到今年才真正做到一族之长,大权在握。 肖天途只口不提龙小缘一事,是因为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原因也很简单,自己若是怪罪下去,那岂不是将朝廷暗中煽动龙虎盟内乱的勾当坐实了?上官金凤也是料到这点,才如此放心。 肖天途今天前来也就这几个问题,别的没有。他是想试探一下上官府是否做贼心虚,这个苏勇进又将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今看来,苏勇进还是那个苏勇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也还算忠心。 正思量者,苏勇进道:“大将军,时候不早了,我已命人备下午膳,不妨移步听潮亭边吃便聊,如何?” 肖天途这才回过神来:“也好。” 苏勇进起身道:“大将军,请。” 第七十六章 本卷(完) 杨风一行五人在雷震门已有时日,贺震南始终保持着一代宗师应有的样子,其徒弟也都大度和善,包括周空明从那次练武场比剑后也未曾找过麻烦。 贺震南心思细腻,趁着这几日派遣弟子南下于各路门派先行知会,确保杨风一行人畅行无阻。并且根据情报,路上并无龙虎盟的杀手埋伏,相对安全。 临别前,唐小小等人还依依不舍,尤其是安子玉,对贺震南佩服得是五体投地,除了他老爹,恐怕贺震南是第二个能让他令行禁止的人了。 贺震南嘱咐道:“孩子们,九玄门是江湖大派,你们此去千里迢迢,只需诚心即可,于情收你们为徒,是施以援手;于理将你们拒之门外,也是你们不够资格。切记,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学无所成,当另谋生路,不可贸然北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记,切记。” 杨风道:“贺掌门放心好了,我们理智者呢。” 安子玉也道:“贺掌门,待我学有所成,一定回来和您讨教一番。” 贺震南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好!老夫等你便是。” 这一别,又是江湖无期。一行人走出半里地,又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像前来送行的贺震南挥手致意,唐小小高喊道:“贺掌门,愿你实现毕生心愿,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一个月后,太清山下。 杨风五人慢赶紧走,一路上受到南部武林各大门派的照顾,倒也畅行无阻,一路南下,到了太清山。 五人寻了一小道士,将上官府、雷震门的书信以及林雪仪给唐小小的一把雕花短剑一并交给了小道士,让其代为上山传达。 五人就地安营,等待着太清山上的消息。 第二日一早,一声龙大小姐、杨风兄弟,原来是王德带着两个小师弟前来接他们五人。 一问才知,玄清让他们先上山门来,将会按照寻常子弟那般对待,根据能力大小分配师门,三年内不可擅自下山。 且说那慕容起一路北上,也是为了寻找掉下悬崖的龙小缘一伙人。他只得知龙虎盟派了杀手在追杀她们,并不知道她们已经拜入了九玄门下。 直到雷震门,与贺震南见面,才知晓此事。赶回时,龙小缘叩谢了这个救命恩人,仇恨的种子早已深深埋在了心底,过往的爱慕已经无处安放,只能留在记忆中。 因大个受过大伤,已不能练武,暂且安排在了菜园帮忙。 杨风、龙小缘、安子玉、唐小小,分别拜在了玄文、玄空、玄虚、玄益门下作为四代弟子。因他们都有武功基础,也算是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不知是因为私交还是怜悯,在慕容起的带动下,七个师兄弟有空便轮流给他们四人上课,四人各有原因,都很勤奋。 龙虎盟这边,内部出现不和。张三儿让修罗殿休养生息,不再听从殷离愁调遣,殷离愁苦于无人可用,因此也没有办法。叶千红一时尴尬,也是能不露脸就不露脸。 肖天途几次询问殷离愁,才得来了回复。殷离愁不知道龙小缘一行人到了哪里,总之是在南部洲省。肖天途痛吗殷离愁无能,眼下又只有他能让龙虎盟暂时凝结,所以也不深究。 这龙小缘身背父仇,将来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其实也是个未知数。 肖天途这个以江湖做棋盘的棋局里,每个门派都是棋子,都可以牺牲。他会利用各门派相互吞并,让局势日渐明朗,最后的胜利,只属于下棋的人。 千少游回了虎狼山。 虎狼山的一众死士忠心耿耿,尊他为王。 千袦老人病危,临走之际终于等来了千少游。爷孙俩未来得及说句话,便溘然长逝。 一众死士默哀,千少游坚毅的脸上未曾留下一滴泪水。他知道,光复祖上的基业,才是对爷爷最好的回报。 塞北总督齐威远的儿子齐镇国与唐小小保护的那个丫头喜结连理,给了她一个名分。 苏勇进与肖天途说了此事,兵部李大人只能暗中吃亏,找了个台阶下,并未把女儿许配给齐镇国。 太平王朝一片祥和,国泰民安,唯有塞北,北蛮不停骚扰,驻守的齐威远将来前途无量,是最有可能建功立业的武官。也因此,李大人才想着把女儿嫁给齐威远,而齐威远也怕失去这个官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林雪仪到了塞北,找齐威远拿了令牌,借了匹好马,便出了大漠。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北蛮倒是多了一个恐惧的对象: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嗜血杀手,专门杀精壮的、当兵的汉子。 上官府内,少了以往的勾心斗角,年轻人都上了位,注入了新的血液。无论在朝廷还是江湖,上官府始终如一,独善其身。 肖天途没有去拜会上官府,肖石峰也没有召见上官金凤。月前与苏勇进的交谈,让肖天途彻底地放下心来,苏勇进是忠心护国的,且不管上官府做何动作,有了苏勇进和其女儿在太平城,便是最好的威慑。 武林大会至今三个多月,江湖巨变。 谁能想到当日威风凛凛的北部武林第一大帮龙虎盟正举行着武林大会,尔后竟土崩瓦解,威势不再? 谁又能想到,虎狼山上,一股势力正蠢蠢欲动,要搅乱这太平的年代? 南部武林虽然相对平静,却也暗潮汹涌。九玄门的入世,雷震门的野心,还有空净佛寺浮屠塔被闯一案至今未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将来武林大洗底的一次试探。 没有人甘愿接受时局,能力越强,越想改变时局,这就是人定胜天! 本卷完。 第77章 序一 青竹生 朝廷有朝廷的史官,江湖也有江湖的史官。 朝廷的史官叫史鉴,江湖的史官叫青竹生。 这青竹生何许人也? 世人只知,青竹生自贡朝始,已历千年。青竹生无名无姓,无人知其住所,无人晓其出处。 仅仅其名,家喻户晓。 青竹生每隔三十年放榜一次,著成一部江湖故事。 青竹生放的榜,涵盖兵器谱、英雄榜、女杰榜,是武林人士的标榜,也是朝庭管理江湖的参照。 青竹生写的故事,娓娓道来,将过往三十年的江湖风云写于笔下,是民间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朝廷的江湖明镜。 世人皆知,青竹书武林,一笔天下知。 因此,太平二十年青竹三榜齐下,也算轰动天下。世人以为,新朝建立,青竹生不会再出现,没想到的是,青竹生如约而至。 过往朝代,不乏对青竹生踪迹的寻访者,可惜都石沉大海。 太平二十年,青竹生的江湖故事正好完本。 青竹书开篇写道:“吾观过去三十年之江湖,英才辈出,高手如云。然入吾眼者,唯剑雨飞花。剑雨者,百年一遇,当世无敌;飞花者,行云流水,漫步剑雨。” 其后,并未讲这三十年间发生的江湖故事,而是写了三次前朝高人寻访青竹生无果的往事。 第一次是在贡景宗时期。 当时青竹生已经名扬天下,放了两次榜。 当时有个刀客叫拓拔远,打遍天下无敌手,就在他打败二十年前青竹英雄榜上第一高手神火真人的当天,几乎同一时间,青竹生发榜,榜单散落民间,其名赫然在榜中,且毫无疑问地成了天下第一。 拓拔远心比天高,他完成了自己的天下第一,却不知发榜的人究竟是何神通,能预料江湖事。要知道二十年前,他还在山中苦练刀法,籍籍无名。 于是,拓拔远决意去找到这个名叫青竹生的高人,以解心中困惑。奈何时光匆匆,拓拔远从此不问江湖事,寻遍各路名山荒野、闹市洲府,均不见青竹生踪迹。 耄耋之年,拓拔远被一个苦行僧发现于北疆寒龙山脚,已是瘦骨嶙峋,不能言语。 后拓拔远将刀谱转交给苦行僧,苦行僧大惊,原来他便是霸占了青竹英雄榜五十年的那个天下第一! 再往后,拓拔远伤寒入骨,溘然长逝。苦行僧为其超度后将其葬于寒龙山脚,将刀谱带回中原。 这刀谱,便是日后搅动江湖风云的开天十八式,可惜贡神宗年间便已失传。 第二次,是在贡光宗年间。 当时空净佛寺已经是天下第一大派,青竹英雄榜内,头十名便有六人。 有一远道番僧,自称西南边陲印国弟子,一路赤脚东行来到空净佛寺,只为精研上乘武学,传回本教。 但此人来者不善,名为取经,实为打压中土武林。在佛门住了七日,便自行下山,脚踢各大门派,号称佛门金刚王。后消息传入空净佛寺,佛门大惊,派慧安下山,以大慈悲掌对阵金刚腿,交战百余招,昏天黑地,不分胜负。 时武林盟主斩龙剑汪藏锋为逞一时英雄,贸然闯入二人阵法之中,想以二敌一,诛杀这番僧。无奈此前与之交手受了重伤,大伤未愈便卷土重来,受那强大劲力冲撞,竟自断七经八脉,成了废人。 二人及时收手,才救回汪藏锋一命。 金刚王亦惜才又痛才,惜慧安三十年纪便已证大道,痛汪藏锋小人行径,不知深浅。 慧安请金刚王移步空净佛寺,有绝学相送。金刚王称其在佛寺讨教无果,故而下山搅动江湖浑水,欲逼佛门出手。 及至佛门,福相祖师以德报怨,赠其莲座禅心法,以期感化。金刚王但求一战,以证中土和印国绝学孰强弱,便扬言若不与战,七日后再下山去。 彼时青竹生放榜,有俗家子弟传榜入寺,榜上金刚王屈居佛门六高手之后,直言其阴阳不相济,阳盛阴虚,必受其乱。 恰逢月圆之夜,金刚王于寺内哀号。佛门五老将其制住,以佛门心法为其化解疼痛,疏通经脉,并教其物极必反,大禅至简的道理。 金刚王顿悟,尊佛门五老为师。 后来谈起那日为何佛门五老能及时赶到,才知是青竹英雄榜做了文章。金刚王感慨中土武林藏龙卧虎,自此打压变成了讨教,辞别五老,下山寻那青竹生。 之后二十年,金刚王花甲之年,寻青竹生不得,倒是走遍中土,看尽世态。二十年后金刚王慈眉善目,再次回到空净佛寺,五老已不在位。金刚王拜别慧安,回到印国,将中土的禅传遍南北。 第三次是在贡孝帝年间。 贡孝帝年间,民间瘟疫横行,又逢灾年,百姓大都艰难度日。 当时有一道门,叫天机道门。这个道门不学无术,专门装神弄鬼,以为民去病消灾为由,大肆敛财。百姓钱财无处买粮食,便只能依赖这些个神棍天师宣传的来生德运自我催眠。 当时的江湖武林门派也大都闭门深山,不敢轻易下山,恐遭瘟疫困扰。令人没想到的是,青竹英雄榜依然不受影响按时发榜,榜中并无这个天机道门天师的名字。 贡孝帝借势将这个天机道门连根铲除,百姓因为青竹英雄榜的发放也相信了这个天机道门装神弄鬼的事实,并未强加阻拦。 后来瘟疫得治,贡孝帝命天下画师画青竹生肖像,想为其建一座庙宇,却无人下笔。一问方知青竹生并非江湖中人,无从考证。时户部尚书也建言应节源开流,先与民调养生息,不必为了这子虚乌有的青竹生大费周章铺张浪费。 贡孝帝心生不满,于是派人寻找青竹生要为其正名。奈何直到贡孝帝驾崩,也没有消息。再后来贡武帝即位,宣布裁撤专门负责寻找青竹生的寻仙司,将一切国力用到实处,这才有了武帝中兴。 再后来,便再也没有人会为了寻找青竹生去大费周章。世人皆知,青竹生只是一个传承,他不愿露面,也不能强求,若是执意寻找他,只会换来满头白发,虚度年华。 第78章 序二 兵器谱 青竹生的兵器谱,每次发榜都有变动。一则是因为每三十年都有神兵利器销陨,二来神兵利器有因为主人的变动而增强或减弱的可能性,所以青竹生的兵器谱只能代表短期的兵器威力排名。并且青竹生曾言,兵器谱的排名,只设十把神兵利器,多余的,犹如废铁。 太平十年的兵器谱排名如下: 1、风雨剑:风雨剑为剑圣萧浪佩剑,先前只是一个传说,位列青竹兵器谱第二位,萧浪得到风雨剑后参悟风雨剑法,造出了神剑门绝学剑气八方的第九重漫天剑雨,从天下第一变成了天下无敌。青竹生说萧浪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绝无半点夸张之嫌,萧浪早在二十岁年纪便练成了剑气八方,纵横江湖,三十岁无敌于天下,如此成就,比刀祖拓拔远更甚。 2、鲲鹏扇:鲲鹏扇是原来青竹兵器谱的第一,其失踪于贡武帝年间,却一直霸占着兵器谱的榜首。鲲鹏扇的第一任主人是逍遥子,武林道派创始人。传闻其只手一摇,便能点动上千铁骑。也因此,当年贡武帝即位后,手下能人高手众多,贡武帝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一件神兵利器,便派手下去向当时的天下道统天尊教讨要。后天尊教以该宝器失踪为由不予理睬。贡武帝恼羞成怒,命铁骑踏破天尊教,天尊教众四散各地,隐性埋名,自此鲲鹏扇彻底失踪。但其每年都能出现在青竹兵器谱上,这证明鲲鹏扇已经被安稳地藏在某处数百年,并未在战火的荼靡下销殒。 3、万钧剑:万钧剑是雷震门祖传掌门神剑,在贺震南手中威力尽显,名列兵器谱前三甲。贺震南年少时拿着万钧剑于大雨中练习,恰逢雷声大作,电闪不断,万钧剑原本就是雷电锻造而成,得遇良主又感应雷电,遂引天雷奔袭贺震南体肤,贺震南昏阙,梦中却感悟天辰剑法,一剑化阵,突破武境,成为了真正的江湖顶尖高手。 4、道德剑:道德剑又称君子剑,外形与寻常宝剑无异,但其削铁如泥、能一剑穿山,是九玄门的掌门佩剑,虽不曾现于江湖,排名却始终居高不下。 5、杀神剑:杀神剑是战神之剑,青竹生对千重行的评价用了这么一句话来概括,千重行也是唯一让肖石峰惺惺相惜的敌军统帅。 6、落月剑:太平初年为龙虎盟所得,传闻其是一把饮血的剑,嗜血方能开锋,是属于来龙应天将其交给了修罗殿老大莫明,让其成为龙虎盟的第一杀手,就像落月剑一样嗜血。 7、贤才剑:贤才剑长相奇特,别的宝剑要么过长,要么偏重,唯独这贤才剑,剑身比普通的剑还要短一截。尽管如此,并不影响贤才剑的名声。相传贤才剑是贡武帝年间铸剑大师上庆所炼最后一把剑,整整练了十年。剑练好后还未收鞘,上庆大师便驾鹤西去,其弟子依照其生前所嘱,将其赠与贡武帝做一统天下的贺礼。奈何此剑怪异,未见其有过人之处。后来贡武帝年老时,想到以往灭门天尊教的往事,懊悔不已。得知江湖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道教门派九玄门后,贡武帝便派人将这把剑送往太清山赠与无相道人,以谢不尊道教之罪。九玄门开山收徒之日,也是贡武帝驾崩之时。 8、玲珑七子锁:玲珑七子锁的主人是太平初年闻名天下的第一美人孙玉霞。江湖传言她便是前朝余孽,有造反的心思,不过终其一生,风花雪月,规规矩矩,到死才让人闭了嘴。她生前,世家子弟大多对她神魂颠倒,为她争风吃醋,寝食难安;而江湖中人,知其身怀绝技,却故作娇柔,其恩师便是前朝助纣为虐的大魔头吕子凄,因而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每每有人布告朝廷,总有人会将其压下来,多半是因为其交好许多朝廷大官的原因。再者孙玉霞当真步入红尘,做了一个红尘女子,这件事也就慢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孙玉霞死于太平五年,是醉死的,有人出钱为她建造了一座坟墓。后来坟墓被江湖上的一些极端的人挖了去,只见其尸骨,未见这兵器谱上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玲珑七子锁,只好作罢。 玲珑七子锁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而且很多都是手无寸铁之人,这也是吕子凄武功高强,却不被江湖人看在眼里的原因。在江湖中人眼里,吕子凄只是个杀人的走狗,别无其他。玲珑七子锁全身五金锻造,金刚不坏,吕子凄当年十万军中救得贡纣帝一命,玲珑七子锁血染军队,数千将士人头落地。后来吕子凄死于肖天途剑下,被肖家军千刀万剐。 9、七甲飞刀:七甲飞刀,是贡纣帝年间起义军唯一的一位女领袖欧阳燕子所配利刃。欧阳燕子原本便是欧阳家的飞刀传人,其父因打抱不平被朝廷陷害至死,欧阳燕子奋起反抗,以门内子弟为主力,号召乡里团结起来,反抗暴政。欧阳燕子的飞刀军也是最早的一批起义军之一,当时起义军彻夜奔袭至岭南,被千重行识破其烧毁粮仓的计策,设下埋伏,全歼飞刀军。欧阳燕子杀出重围逃至上官府,将祖传七甲飞刀交藏上官府,便一去不回。 因七甲飞刀多变机关,无人会用,且当时上官府未反,上官府众人合议,将其收入藏剑阁,以避嫌疑。 后来再也无人提及此飞刀。天下人只知,七甲飞刀,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刀能破百甲,一刀能抵千军。 10、神龙斩:神龙斩是当年玄清真人送给肖天途的神兵利器,肖天途早期便是借着神龙斩的锋芒驰骋疆场,后期多于军帐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肖天途手刃吕子凄后,神龙斩藏锋,近二十三年来,除了与贺震南交手那次,神龙斩不曾开过一次锋。 第79章 序三 英雄榜 江湖中高手如云,在青竹生眼里,每三十年是一个循环。三十年的时间,新老交替,风云变幻,江湖因为这些英雄而璀璨夺目。 太平十年的英雄榜排名如下: 1、萧浪:萧浪人称剑圣,青竹生评价其百年难得一遇。一招漫天箭雨,可破千军,折煞江湖英雄豪杰。青竹生对萧浪的评价很高,整个江湖历史,共出现过两个剑神五个剑圣,萧浪是这五个剑圣的头名。 百年前也有一个剑圣,天赋异禀,可惜为情所困,终难突破自身极限,达到剑神功力。 历史上的两位剑神,一位辅佐贡太宗称帝后隐退江湖,一位参与了贡武帝时期的五子夺嫡,最后被贡武帝帐下四大高手联合斩杀。 这两位剑神,均能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命运却截然不同,为后人所津津乐道。 2、洪悟:佛门三老之一,空净佛寺真正掌门。锁龙谷一事后闭关悟禅,不问世事。佛门弟子都有精研,洪悟平生精研佛门梵音功,已入化境。 3、玄清:九玄门掌门,当年肖石峰兵败南下,是玄清领着门内弟子杀退追杀的敌军,救了肖石峰一鸣。新朝建立后,九玄门功高不封,一直闭门谢客,大有隐退之意。玄清终其一生,学尽门内绝学,武功修为深不可测。然其常常自嘲,自己一生毫无建树,未能演化新学,不堪宗师之名。 4、洪心:佛门三老之一,洪悟后接掌空净佛寺掌门主持,随后也闭关悟禅。洪心是现任掌门主持普化的师父,精研佛门绝学大慈悲掌,同样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武林高人。 5、贺震南:贺震南年少成名,带领雷震门立身于南部武林三大门派之中。手上更有神兵利器万钧剑,比起上面四人,他露面江湖更多,是江湖上人人知晓的武学宗师。贺震南所创天罡剑法,一人一阵,一剑生万剑归宗,门内至今无人能学。 6、龙应天:龙应天当年只是龙虎盟的副盟主,龙虎盟一切大小事务由任虎亲自管辖。龙应天是个武痴,在任虎背后一手组建了修罗殿,威慑龙虎盟各分堂,同时精研战乱后遗存的武学经典,终日苦练,岁先天天赋平常,然其后天发奋,也成了一代宗师。任虎死后,龙应天接掌龙虎盟后,无量神功初现天下,一人之力平定龙虎盟一十六堂的内乱,巩固了其龙虎盟盟主的霸主地位。也是这之后,人们才知道青竹生的英雄榜排名非虚。 7、洪明:佛门三老之一,一心精研佛法,战乱时,曾下山游走苦行,到处超度教化。新朝建立后,太平三年,洪明才回到空净佛寺。洪明在洪悟、洪心两位师兄闭关后也隐退江湖。洪明精研佛门罗汉金刚杵,此功法入门最低,却在其手中出神入化,堪称建寺以来第一人。 8、上官武:上官武祖上是上官府分支,江湖人称铁掌无情,曾帮助肖石峰北上。后上官武跟随江湖一众高手同去锁龙谷,一去不回,其府内老的老小的小,终于在太平二十年家丁四散,彻底没落。 9、吕子凄:吕子凄是前朝贡纣帝年间被千家归化的一个武林高手,后来成了杀人工具。吕子凄一生臭名照著,但不可否认其武功高强,是当时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10、周羽:周羽人称周大仙,是前朝内官黄侍郎的义子,便是他挑唆黄侍郎上达天听,想利用皇帝的名义强征童女,以合自己至阴至邪的寒魄神功。周羽后来死于寒气攻心,此功法也无人敢再练,武功秘籍目前保存在上官府藏剑阁内。 11、李兰意:李兰意,西北起义军李不闻之子,后李不闻兵败,李兰意杀千家军三百甲方跳崖身亡。李兰意的师父是大漠枪王胡广烈,一手天王破阵枪法,白马红袍,是当时战乱时有名的战神。至今肖石峰仍把他的牌位供奉在武神阁内。 12、赵六子:原神剑门掌门,是萧浪的师兄,可惜嫉妒心太强,在萧浪名声大过自己后将其逐出师门。后前往锁龙谷想要拿到百岁文,被困死于谷中。赵六子是当年唯一一具尚能分辨样貌的尸体,后被安通平接回神剑门安葬。据传赵六子当时刚突破剑气八方第八重,可惜练成后不久便命丧锁龙谷,令江湖中人唏嘘不已。 13、肖天途:肖天途以九玄门内功心法为基,得玄清所赠神龙斩,参悟神龙斩法,身兼百战,已是顶尖高手。 14、王震:江湖人称刀鬼,是当年贡纣帝的贴身护卫,京都破时自刎而死。 15、陈先图:王震师弟,弃暗投明,后归化于龙虎盟。龙应天即位后,陈先图发动了龙虎盟内乱,想借机上位,哪知当时的龙应天找来了万毒门的叶千红,先下手为强,将其毒死。陈先图的刀法凌厉,颇有其师兄王震的风采,因此龙应天虽然练成了无量神功,却也不敢大意。 16、李贤通:泰安镖局幕后大当家,刘大发只是其打手。李贤通虽然武功高强,然而一生逐利,这才让刘大发创建了泰安镖局,也因为泰安镖局有他这个大靠山,泰山一十八户镖局后人无人敢与之作对,在刘大发斧劈泰山一十八户镖局后,李贤通命人送去金银财宝,让这些人回家广置良田,保子孙后代富甲一方。李贤通还有个兄弟是肖天途手下金甲护卫的统帅。李家也是个武林世家,家传七十二路泰山拳,拳风霸道刚猛,在武林颇有名气。 17、王朴:沙海派掌门,当年的沙海派是北部武林少数几个游离于龙虎盟之外的武林门派。王朴天生神力,使一手玄铁大锤,江湖人称搬山鬼。可惜后来散尽金银只为寻找百岁文,最终与江湖众高手一起奔赴锁龙谷,灰飞烟灭。沙海派也自此销声匿迹。 18、易文通:盗圣易文通,年少时轻功贯绝江湖,曾放言要去龙城盗宝。消息一出,人人皆知,都在等着盗圣的消息。可惜最后没了消息,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盗圣易文通已被肖天途降服,做了肖家的斥候统领。 19、周信:贡纣帝年间第一任兵马大元帅,年近古稀依然披甲上阵,勇贯三军,前朝横练功法大家,后死于伤寒。 20、冯明山:南部武林点阳指传人,年老昏聩,遣散师门弟子,独自一人奔赴锁龙谷,有去无回。 当年这二十人,都是家喻户晓的高手。因为九玄门闭关不开山门,所以青竹生只选取了玄清作为代表。青竹生在青竹英雄榜末曾留下这么一段话: 江湖功名尘与土,不作血色染河山。 他日若要辩高低,二十年后道与佛。 第80章 序四 女杰榜 江湖上有一部分门派没有女弟子,加上女弟子气力大都不如男弟子,这也导致了武林中女高手偏少的现象。不过要想百里挑一,还是有的。 青竹女杰榜前二十名排名如下: 1、林雪仪:林雪仪在十年前打败了木三娘,发榜时,其名字便在榜首。林雪仪也是武学奇才,因此才会被云游的平山真人看中,为了她再回雷震门将其收为弟子。平山真人赠与其飞花剑,后来林雪仪十六岁便自创飞花剑法。对于这个小师妹,贺震南是虽然心生爱慕,终究还是无缘。 2、木三娘:木三娘是萧浪的师妹,也是当年神剑门被人津津乐道的三才剑中的一个。木三娘与林雪仪一样,都是武学奇才,三十年前,年仅二十,便凭一把白虹剑,一身精妙剑术游走江湖,挑战各路高手,胜多败少,堪称女中豪杰。萧浪是剑圣,木三娘是剑痴。后来木三娘不服林雪仪这个黄毛丫头,约其比剑,落败后羞愧难当,隐退江湖。其中缘由,只因一个情字。 3、上官白瑶:前任上官府族长,当时已有八十高龄,常年霸占青竹女杰榜前三甲。 4、欧阳燕子:贡纣帝年间起义军女战神,七甲飞刀传人。也是武神阁内唯一女将。 5、胡笑笑:胡广烈独女,李兰意妻子。丈夫死时,她在岭南生子,丈夫死后,毅然从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当今一品夫人之首便是她。其子早夭,留下一幼儿,取名李安然。 6、拓拔灵玉:千重行妻子,塞北拓拔氏传人。其能吹箫杀人于无形,内力深不可测。千重行被降职后,拓拔灵玉带兵平叛龙虎盟将功补过,被任虎和龙应天设计杀害。 7、上官君华:当年的上官君华以一手拈花指绝技成名江湖,江湖人称其为拈花女侠。 8、冯宝儿:冯明山老来得子,可惜不珍惜。冯明山老来昏聩,冯宝儿也销声匿迹。传闻其深得冯明山真传,可惜冯明山死后便不曾露面。 9、丁晓冉:善使双剑,贡纣帝年间游侠,传闻师承蝴蝶庵梦尘师太。当时皇帝昏庸残暴,民不聊生,丁晓冉专杀贪官污吏,是朝廷通缉的头号杀手。后来肖石峰起义,南部疆域大部分落于起义军之手,丁晓冉这才隐退江湖。 10、孙玉霞:吕子凄关门弟子,玲珑七子锁传人。一生谨慎卑微,青竹英雄榜下时,其已不在人世,这才证实了她的身份。 11、黄如依:贡纣帝年间镇北将军黄守仁长女。其母乃是暴风剑传人。黄守仁被贡纣帝刺死后,黄如依潜伏京都,于鸿元五年刺杀贡纣帝。可惜其不知刀鬼王震秘密做了贡纣帝的贴身护卫,贡纣帝被刺中左胸,进半寸便能致命,奈何王震眼疾手快,将其擒杀。 12、江上宫:慈云派掌门,精研**掌。太平十年随武林大军前往锁龙谷,也是有去无回。慈云派后继无人,已离散。当年江上官人称江菩萨,为人慈眉善目,每每有难客到慈云派,无不接纳让其避难,大有桂洲上官府之意。可惜其最终经受不住长生的诱惑,一生抱负,毁于一旦。 13、于翩翩:九玄门唯一一代女弟子,青竹生曾扬言其日后大有可为。 14、上官巧儿:上官府最能打的丫环,精研横练功法,现在在苏勇进身边。 15、范灵珊:李贤通之妻,绰号泰山女钟馗,为人相貌丑陋,力气极大,且脾气暴躁,在泰山方圆十里,无人不怕她。李贤通教她七十二路泰山拳,拳下已死过八十六人。 16、莫梅英:三河镖局当家莫四通之女,同样力大无穷,却生得俊俏。莫梅英深得莫四通反手刀真传,也是年少成名。 17、曹佳韵:朝廷地煞卫首领曹孟伯长女,深得曹孟伯归元掌真传,武功高强又聪明伶俐,被肖石峰封为再玉公主,可自由出入皇宫。如今曹佳韵已三十岁,肖石峰正着急为她选驸马。 18、郭素贞:万毒门掌门,郭素质也算是年少成名。江湖人传言其身百毒不侵,善使银针伤人,出手狠辣。 19、叶千红:郭素贞和叶千红都是善使毒物。青竹生评价二人蛇蝎妇人,不可不防。 20、安溶月:南山三英会三当家,善使双短刀。一手沉鱼落雁刀法名扬江湖武林,江湖人称红娘子。 青竹生在女杰榜末端写道:。 最是巾帼不让,莫说武林无女。 胭脂谈笑乾坤,朗朗可鉴日月。 第一章 一年后(一) 一年后。 太清山九玄门天元比武场。 场边,一众子弟分成两派,呐喊助威。唐小小和安子玉更是激动难耐,只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稍微少了些。 比武场中,两人持剑对立,互相靠近作礼,而后各自转身向后走到了比武场边缘,又再次转身面向彼此。杨风倒是面带微笑,只是这个对手有几分轻蔑。 对面的这人,算是杨风的亲师兄,也是玄文真人座下第四代弟子的大师兄李慕名。 杨风忍了一年,总算是熬出头了:“大师兄,待会还望多指教。” “别,指教不敢当。”李慕名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心里一肚子坏水:“今日若是你输了,得给我跪下来认错,并说大师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是一个字!” 杨风刚来那天,这个李慕名便让杨风给他端茶送水,就连晚上的洗脚水,也要让他伺候。杨风曾和他打过一架,可惜赤手空拳被其干趴在地。于是杨风便改变了策略,忍辱负重,玄文座下四代弟子中大都惧怕李慕名,唯独几个有点骨气和良心的都站在了杨风这一边。这一年里,若不是他们,杨风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于是杨风勤学苦练,加上有慕容起等人的暗中指导,现如今的他也算是学有所成,可以一战分强弱了。 这才有了杨风向李慕名下战书的事情。 见杨风在想事情没有回话,李慕名又取笑道:“怎么,害怕了?” 杨风自信地笑道:“你要是输了,就让出大师兄的位置。别没事占着茅坑不拉屎。” “可以。”李慕名倒是显得很轻松:“你既然没有自知之明,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强者!” 杨风也淡然地伸出了手,将长剑背在后背道:“大师兄,按规矩,你先出招!” 李慕名也不客气,尽管他是大师兄,但是他一向以为长者为尊。杨风刚说完,李慕名张手便来,长剑直奔杨风眉心。 因为李慕名人高马大,乍一看,便是杨风不知深浅敢与他叫板,毕竟李慕名还比他早来了三年。可是众人不知道的是,杨风早在将军府便有得到肖天途的九玄门心法授受,之前自己逍遥自在不学无术,也都只学了些表面功夫。一年前这个李慕名的欺负激起了自己学武的决心,再加上慕容起等人的暗中私相传授,总体来讲,杨风可以说是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眼下的功夫,已经不是众人眼里的一年。 杨风心眼一直很小,别人对他的好,他会记一辈子,别人对他的不好,他最多十年必报。这也是他心里信奉的真理。 杨风一剑便挑开了李慕名的攻击,唐小小兴奋喊道:“杨风必胜!”一下子挑出了场外看客的高潮,一片沸腾,支持李慕名的那些个四代弟子也都喊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剑招也大同小异,毕竟师出同门。 李慕名长剑直驱,杨风竖剑格挡,李慕名剑尖抵住杨风剑身,一下子占了优势,依凭劲力不断前进,将杨风逼得步步后退。 杨风心里暗叫不好,再不做变招往后几步,便是出界,比武中,出界者也算输的一方。若是自己这次输了,下次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就连唐小小这一方,也显露出了担忧之色。本来人就少,现在喊声渐渐也小了,士气完全被李慕名一方压制。 原本还以为凭借自己先前的积累可以将其打败,没想到李慕名毕竟比自己正常学了三年,对于扶风剑法的理解已经出神入化。自己并不擅长此类阴柔缓慢的剑招,这大概与从小便学神龙斩的原因有关。可惜杨风一直没有称手的兵器用,并不知神龙斩的真正威力。 想到这里,杨风一咬牙,一个转身,撤剑与李慕名擦肩而过,后背上的衣服划过李慕名剑锋,已被撕裂开来,连同里面的皮肉,都轻微地留下一道血色的长痕。 李慕名对他这招并不吃惊,一剑落空,却已知他受了点伤。这招翻身,无非是想躲开出界的可能,可惜没有伤敌倒是自损八百,不过平常反应罢了。李慕名冷哼了一声,一个利落的转身,一剑又刺了过去,却发现杨风不在身后,而在身侧。 不过李慕名虽然人高马大,身手倒也灵活,转个方向,便有刺去,却发现杨风的身形似乎快了许多。 李慕名不断转换方向来回挥剑,明面上是他招招主动,实际自己白耗体力,没讨到半点好处。过了十余招,李慕名这才发现杨风就在自己周围一剑的距离,只是为何每次,自己用的力气都要那么大,像是杨风能短时间瞬移一样。 其实此刻杨风所使的,依然不是扶风剑法,而是慕容起教的轮回无极剑法。虽然剑法精妙,杨风又资质平平,学了一年只学会了步法,但是眼下足以对付这个李慕名。 杨风入门一年,在慕容起的悉心调教下,早已将八卦无极了然于心。轮回无极剑法的基础,便是这八卦步法。 走到兑泽位时,杨风开始了反扑。神龙斩法刚猛霸道,虽然手中的剑无法发挥神龙斩法的威力,但是足够应付这个体力流失极大的李慕名。 杨风突然一剑劈下,让李慕然猝不及防,由攻势变成了守势,忙横剑格档。这一劈,两剑相撞,响声倒是不小。杨风见没有效果,收起长剑,跳起来又是一阵猛劈。在场外人眼中方才杨风步踏八卦时,就像是被李慕名打得四处躲避一样,其实只有李慕名心里暗暗叫苦。眼下这毫无花招的猛劈,倒像几分刀法,场外的人见了,都以为杨风已是穷途末路,失了分寸。 哪知,现在的李慕名,额头已经出了豆大的汗珠,只有被迫格挡的份。 突然人群一阵惊呼,李慕名的剑竟被杨风给劈断,李慕名体力不支,踉跄地后退,杨风趁势长剑逼袭,逼得李慕名不知所措,出了边界。 李慕名满脸狼狈,唐小小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乐得相互拥抱起来:“赢咯,赢咯。”而那些支持李慕名的,大多都是因惧怕李慕名而站在他的一边,李慕名输局,大家都只是一片沉默,轻声低估几句,并没有上前扶他。 唐小小和安子玉冲向杨风紧紧地围着他一顿狂跳,只有杨风和李慕名两个冤家一动不动,四眼相对,杨风满是扬眉吐气,李慕名眼中的不甘于怒火也是看得清楚。。 突然,杨风手中的长剑一声响动,断了一大截掉在了地上。 杨风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持剑的手还没有放下。李慕名心有不甘地指了指杨风,扭头便走。 第二章 一年后(二) 虎狼山上,死士再一次集结。 这次大都蒙面紧衣,明刀晃晃。 千少游心里颇为沉重,看着这些忠心耿耿的自家兄弟,倘若自己一朝称帝,不知几人能活下来享受他们应有的清福。 这些人都单手撑地,将刀插进了土壤中,等待着千少游的命令。 “八月初三,肖石峰将在仙鹿台祭拜谷神。仙鹿台的地形,你们可都记清楚了?”千少游一呼百应,得到了一群肯定的回答。 千少游欣慰地点头道:“很好!三更时,你们便下山化作仙鹿台附近的村民。记住,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遵命!” 仙鹿台位于太平城东面,毗邻海港,附近有两个村落,约莫百十来号人。肖石峰以仁政行天下,下令当日不得扰民。因此,仙鹿台附近的这两个村不必迁移。千少游为了能让这一百多个死士身份不必暴露,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杀人灭口的残忍手段。 是夜,仙鹿台附近两个村,一百五十三口人,被屠杀一空。第二日,当朝阳冉冉升起时,那些尸体早已被埋进地里。新村民,开始了秋收,过两天,肖石峰将来此地求雪,那时,便是下手的好时机。 空净佛寺,菩提殿。 佛门慈悲,并不擅长调查缉凶。浮屠塔被闯一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普化也没有过分追究,只是加强了寺内武僧的戒备,尤其是浮屠塔四周,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每隔一小段时间必然要巡逻一次。 空净佛寺可以说是武林第一大门派,寺内高手众多,深不可测,因此如此一来,虽然幕后凶手没有抓到,倒也无碍。没有人能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盗取塔内的大浮屠功秘籍,即便有,那也是有来无回。 普化此次再次召集众师兄弟,是为其师父洪悟大师的百岁诞辰。 江湖上,百岁为尊,不论武功高低,但凡有人能达百岁,便是德高望重之人,何况是空净佛寺的实际掌门洪悟大师。因此,百岁诞辰即便是佛门如此清心,也看得很重。 世人都说过百成仙,不惧鬼神。百岁的人,是天命之人,前世的神仙。 但是现在的难处是,洪悟闭关远在大成山山崖壁上,此处天险,山崖峭壁上只有六个洞穴,为八百年前佛门六老坐化之地,每个洞又相距甚远,不相连接。 若是洪悟自己不上来,以目前寺内众人的修为,实在无法下得那山崖壁去告知尊师。即便用内力传音,也送不到洪悟悉心悟禅的耳朵里。这便是为难之处。一边是百岁诞辰,一边是师父本人正在闭关。按江湖传统,这种大宗师级别的人物,更应喜庆。但是若那日洪悟不出关,百岁诞辰无人主位,岂不是失了礼节。 普善道:“师伯闭关,可这百岁诞辰天下皆知,若不邀请各路武林人士,且不失礼更甚?” 普德道:“我也赞成普善师兄的意见。咱们请是一码事,主位又是一码事。我空净佛寺武林为尊,没人会因为师父闭关不出而感到不悦。能受邀到寺内,便是尊重。何况万一师父也算着日子,那天出关,却无人前来拜贺,岂不失了徒弟之礼?” 普仁道:“师伯淡泊名利,一心悟禅,这百岁诞辰,怕已经忘了。但是如果那天天下英雄豪杰都来寺内,谁来主持,是个问题。” 普义道:“自然是大师兄主持。如今师父们都不在,长者为尊,何况大师兄是师父们点名的新住持。” 普化为难道:“不可不可。到时不说别的,便是九玄门那五个师叔、雷震门贺震南掌门,都比我辈分高。何况武林之中那些门派,也不乏老者,我资历尚浅,主持师父百岁诞辰,岂不冒犯?” 众师兄弟想想也是,一时都没了主意。普智闷声闷气道:“大师兄,既然这样,便请玄清师叔下山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当日百岁诞辰由玄清主持。 江湖上,也就这两大门派最能服众,九玄门建派三百余年,也未曾与空净佛寺结怨,相反武林有难,大多时候都是这两大门派联合起来力挽狂澜。可以说,私交非常不错。 普智和普化同为洪悟大师关门弟子,只是比起普化,他愚笨了些,在这些关门弟子中辈分也最低,师兄弟都十分照顾他。 他这一番话,点醒了众人,普善觉得可行。普德却仍有些担忧:“毕竟大师兄才是门派掌门,若让玄清师叔主持,会不会有些异样?而且,玄清师叔向来不轻易下山,是否能请得动还是问题。” 普化很赞同普智的意见:“这点师弟不必担心,只需一封书函,表明来意即可。眼下江湖武林,没有武林盟主,分崩离析,没有闭关的,也就玄清师叔震得住场面。你我后辈,他若因事不至,再当仁不让为好。师父百岁诞辰,不可大意。” “是。”众师弟团结一致,同意普化的安排。 上官府养正殿,今日木三娘出关,上官金凤特意备下酒宴招待。 木三娘看着台下坐着的上官金凤、上官金淑、上官云飞、上官云雄四个年轻人,问道:“府里的老人家,都去哪了?” 上官金凤道:“各自安好着,木前辈勿念。” 木三娘笑道:“八面玲珑上官金凤,果然心机颇深。”木三娘一向口无遮拦,上官金凤也知道这一点,陪笑道:“木前辈何出此言?” “你这丫头,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木三娘猛喝了一杯酒,眼眶一阵湿润。 “木前辈,凤儿敬您一杯。”上官金凤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上官云飞好奇问道:“木前辈,这一年在藏剑阁,可有看到什么前人留下的高强武功秘籍或者神兵利器?” 木三娘直言不讳道:“世人都说你上官府藏剑阁是天下的第三座武库,在我看来,不过一茅草屋。这一年若不是图里面清净,我早走了。” “木前辈武功盖世,天下无双。藏剑阁内那些寻常武学,自然入不得木前辈法眼。”上官金凤客客气气,一心只想早点将这木三娘送走。 木三娘道:“你这丫头嘴头倒是甜得紧。要说天下无双,江湖公认的是我师哥,我一个年轻人的手下败将,怕是这江湖早把我忘了。” “以木前辈现在的修为境界,说这话是谦虚了。”上官金凤依然在讨好木三娘,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木三娘心中倒也舒服。 木三娘站了起来道:“凤丫头,我也不留了。还有事要做,你们几个,若是有我师哥的消息,记得飞鸽告诉我一声。” “是。”。 在木三娘眼中,只有上官金凤一人。她很欣赏这个年纪轻轻却极有城府的丫头,也看不起像上官金淑自高自傲的人。 木三娘走了后,上官金凤四人这才放下了戒备。因这木三娘脾气古怪得很,近一年藏剑阁一直封锁着,从未开过。 第三章 身不由己 且说杨风赢了李慕名后,变成了玄文一系四代弟子中默认的老大。李慕名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些弟子知道了李慕名不是真无敌后,纷纷落井下石,以往的压抑全部释放了出来,拒不理睬李慕名。李慕名见自己名存实亡,心里十分悔恨,悔自己不应该跟杨风比武,恨自己学艺不精,竟不知九玄门内还有此等武功。也怪自己身为四代弟子,不争气,师父三年来只传授这些初级的武学。不过寻常弟子五年是道坎,自己也不算很愚笨。只是这杨风和自己一样是四代弟子,还刚来一年,凭什么会这些武功?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敞亮。这李慕名心眼小得很,终于明白了些:他定是违反门规,偷学武功了。想到这里,李慕名再也睡不着了,还有一个时辰鸡才打鸣,他便早早地起来前往玄文观中。 杨风昨日见龙小缘没来,心里难免有些遗憾。这一年来除了每周固定的夜晚四人一起私自学武外,和龙小缘几乎没有碰过面。他对龙小缘的感觉渐渐地清晰了,杨风心里很明白,他喜欢这个冰美人。 于是,杨风决定亲自登门去告诉龙小缘这个好消息。毕竟刚进来一年就要做大师兄了,这事也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 走到玄空一系院落,还有女儿声。玄空一系是整个九玄门女弟子最多的,另一个是玄虚一系,不过较少。整个九玄门,也就这两位手下有女弟子。 因此,其他年轻子弟,茶余饭后都喜欢往这两处别院靠。 杨风正鬼头鬼脑地站在院门不远处观察龙小缘什么时候出来,半天却不见一个人影。正奇怪时,后脑勺被弹了一个嘎嘣,疼得他直哆嗦。杨风转身一看,却是九玄门内女弟子的大师姐,青竹英雄榜上赫赫有名的于翩翩。 于翩翩像是刚练完剑,额头还有些许汗珠。她认识杨风慕容起师兄弟偷偷传授他们武学精妙时有一次就被她逮到了,不过于翩翩知道他们的来处后,也颇同情,于是并没有向师门追究。 于翩翩面无表情道:“一年了,胆子越来越大了。其他弟子都是午饭后借口来散散心,你倒好,一大早练武场也不去,跑来这里鬼鬼祟祟想做坏事吗?” “哎呀大师姐,你还不知道我吗?除了小师妹龙小缘,有谁能让我一大早前来探望?”杨风见是于翩翩,顿感亲切了许多。 于翩翩憋住不笑,转身道:“小缘师妹,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下练武场见。” 杨风心里一惊,于翩翩闪开后,其身后原来跟着龙小缘,这么说,刚才的话全被她听见了。自己平日里碍于面子,死鸭子嘴硬,倒也没表露过什么,如今都被她听见了,这也太臊得慌。杨风偷偷瞄了龙小缘一眼,她也是刚练完剑,满头大汗。不过好像对杨风刚才的一番话并不感冒,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来干嘛?有事吗?” “有。”杨风瞬间挺直了腰板,伸出大拇指朝自己胸膛指了指道:“我,杨风,今年二十二,入门一年,现已荣升为九玄门玄文掌教门下第四代弟子大师兄。” 龙小缘并不惊讶,昨日的情形唐小小有来告诉自己。龙小缘问道:“谁封的?你自己吗?”龙小缘心里很清楚,九玄门还是要论资排辈的,不可能只一场比武,就让杨风当这个大师兄,没这个道理。 “才不是。”杨风得意洋洋道:“我跟你说啊,我是民心所向。那李慕名昨天那个脸啊,臭得跟腐烂的长瓜似的。你是没看见,那酸味,我都能闻起来。”杨风这一顿比划,龙小缘再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一年来,过得很顺利,她的心情也不错。 “你笑了,你终于又笑了。”杨风嘿嘿道:“好久没看你笑了,你笑起来可比憋着脸好看多了。” 龙小缘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不然待会李慕名没点到你的名字,说不定又找你麻烦了。” “你放心好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了。” “回去吧,有什么话,晚上约上唐小小和安子玉咱们庆祝一下。” “好啊。”杨风一阵惊喜,难得龙小缘有这性质。龙小缘说完,便提剑朝练武场方向去了。 杨风痴痴地望着龙小缘的背影,心里感到十分欣慰:原来除了慕容起,我也能逗你一笑。 太平城醉梦楼。 玉蝶儿弹琴,引来无数贵人子弟拍手叫好。这京都内。红尘女子颇多,可像玉蝶儿这样只卖艺不卖身的绝世天仙却没有一个。 千少游一踏入门内,玉蝶儿便看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玉蝶儿眼带柔光,指尖划过琴弦,一曲过红尘,叫醒梦中人。 众人如痴如醉,千少游则无心欣赏。这一别,变数太大,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站在这里,听她弹一首曲子。 这醉梦楼,也是千袦老人留给他的一处势力,专门为千家收集朝廷江湖的情报。 千少游对玉蝶儿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可惜碍于身份和环境,一直未曾表露。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高冷的主子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不想让她察觉到异样罢了。如果可以,他会选择退隐江湖,然后找一亩良田,如花美眷,过上平民百姓的生活。 可叹自己一出生,便背负国仇家恨,身上流淌着的皇室血脉,终究将他困在了牢笼。权力的位置,他已经奋斗了二十余年,断然不能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玉蝶儿望着千少游离去的背影,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她能做的只有祈祷,这太平城内,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第四章 玄文掌教 杨风心情不错,闲逛在比武场中。这些四代弟子大部分都进来不超过三年,都还在学习阶段。九玄门选弟子也极为严苛,没有好的身体 素质的一律不要,从来都是实事求是的。 杨风负着手走来走去,俨然一副大师兄模样。但是他来回走了三遍,也未曾见到那李慕名的人影。原本自己打算见好就收,和李慕名讲和的,可谁知一大早这人便不见了。莫非是他自尊心受挫,一蹶不振,主动去向师门辞行,连夜回了老家? 越想越解气,回了老家也好,这种坏心眼的人,学再多武功也没用。 正想着,突然身后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杨风师弟,师父叫你有点事。”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相处了一整年,化成灰杨风都听得出来,转身一看,果然是李慕名:“哪个师父?是陈问师兄吗?” 九玄门四代弟子其实一直由二代弟子代教,这个陈问就是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杨风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但是他们平常都习惯称呼陈文师兄,可没有师父这一说法。 李慕名微笑着道:“不是陈问师兄,是玄文师父,玄文掌教,听懂了没有?” “掌教?”杨风一阵惊讶:“他找我干嘛?一年多了,都没见过他。” 李慕名不耐烦地走到杨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叫你去你就去呗,磨磨唧唧的有没有弟子的样子。” “你……”杨风一向不喜欢听李慕明说话,刚要发火,李慕名早已走进了练武场:“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现在就要见你。” 就这样,杨风带着一身疑问,走到了玄文的院中。询问道童才知道玄文正在院中等着他。 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杨风所料,这玄文长得跟玄清一个德行,都是满头白发,找不到一根黑的。不同的是玄清看起来比较仙风道骨,而这玄文,老态龙钟的气态十分明显。 见玄文正在品茶,杨风便恭敬地站到了一边。玄文早已察觉到杨风走了过来,放下茶杯就道:“你也来坐吧,不必拘束。” “是。”杨风倒也爽快,没像普通弟子那样还要再三推辞,一屁股便坐了下来。 玄文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笑而不语,只给他斟了一杯茶。杨风却不敢喝,眼下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于是他壮着胆子问道:“请问掌教让弟子来何事?” 玄文愣了一下,便开门见山问道:“听说昨日你与李慕名比试,你胜了他?” 原来是这事,杨风立马站起来主动请罪道:“是弟子不对,在门内挑起争端。只是那李慕名一直欺负弟子新来不久,让弟子端茶送水,欺负太甚。弟子不是那种能忍的人,故而……” “好了好了。”玄文笑道:“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杨风也愣住了:“这么说,掌教支持弟子这么做?” “不不不,不支持,不支持。”玄文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你们的事情,我本不必多加过问。只是那李慕名是徽洲府将军李武之子,仗着这个身份,他来找我评理,我也不好不管。”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嚣张。”杨风这才知道这个李慕名背后有府将军这么一座大靠山:“既然这样,弟子认栽,甘愿受罚。” “也不是要让你认错。”玄文笑道:“老夫不是世俗之人,惧怕权贵这点你不用担心。只是听说你胜他的武功,是本门更高深的武功,四代弟子中没人会,他告你偷师学艺,你承认否?” 杨风一听心下想坏事了,他们可是答应过慕容起一伙人绝不向外人透露的,眼下唯有打死也不承认:“不瞒师父,想必师父听说过我的来历。” 杨风这一反问,玄文只能回答:“听说过,你与龙虎盟盟主龙应天之女龙小缘逃难于此,你亦是当朝大将军肖天途的义子。你能放弃在京都享福,为江湖道义不顾生命危险一路护送龙小缘来我九玄门,也算是少年英才。” “嘿嘿。”杨风被夸得不好意思,连忙接着上题解释道:“我义父是肖天途,他自然会传授给我神龙斩剑法,我那日只不过偷偷用神龙斩剑法赢了他,没想到他却来告我的状。” 杨风说完小眼睛偷偷瞥了一下玄文,见他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又咽了下去。 “不对。”玄文好像对肖天途很熟悉:“天途那年来九玄门,是我大师兄教他武功的。当年只传授给了他九玄门无尘心法及一本神龙斩的剑谱外加七大绝技,其他武功精要可未传授。早上李慕名来讲的,可是你昨日的步法形如鬼魅。不知,又是从何处学来?” “步法?”杨风一身冷汗:“不瞒掌教,我那天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了,情急之下招式错乱,步法也跟着错乱起来。没想到适得其反,竟然成了出其不意,将那李慕名打得找不着北了。” “你莫要瞒我。”玄文一下子收起了笑容:“若是情急之下,以这李慕名三年的功力,怎会不敌于你?神龙斩剑法对于普通刀剑来讲,就是鸡肋,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你昨日并非胜在剑法,而是胜在步法,是何人教你,你可要如实招来!” “这……”杨风一时为难,一咬牙:“弟子不知。” 一阵沉默,四目对视,玄文突然笑了起来:“你不讲,以为我当真不知道?莫不是慕容起教你的?” “这……这干慕容起大师兄何事?”杨风做贼心虚,说话一时结巴。玄文捋了捋胡须道:“慕容起一年前下山,也是为了寻你们。你们来到九玄门,多半也是我师兄授意。你们在门内的关系,可是真通天啊。” 玄文这一番话,让杨风有点害怕。玄文见他不知所措了,又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瞒着我没有?” “没……绝对没有。”杨风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对面坐着的是一只老狐狸。 玄文继而问道:“慕容起教你们多久了?你可学得他两三层?” “这个……”杨风此刻已经默认了:“不瞒掌教,初步掌握了步法要领,剑法倒是有点难度。” 玄文又问道:“莫非是轮回无极剑法?”。 “掌教真神人,这都能猜得出来。”杨风见风使舵,立马改变战略,变成了甜言蜜语的拍马屁。 “我也不是神人,只是我比较了解我这个师兄。”谈话瞬间又不紧张了:“看来我师兄对你们这批人很重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慕容起教你们这剑法。” 第五章 惊变 迷迷糊糊间,杨风听到的是李慕名惊慌失措地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杨风感觉身体很麻木,动弹不得,但是似乎头脑又很清醒,外面的世界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和喧哗接踵而来,连着惊讶声及哽咽声、辱骂声,各种声音交杂,令人听了十分难受。 外界是黑暗的,声音却是清晰的。只听见众人喊到陈问师兄来了,便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杨风还听到了唐小小怎么会这样的惊叹声。 陈问好像就在跟前,他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快去请李念和马现师兄。 这二人,便是玄文掌教座下的两个关门弟子。又过了些时分,人群再一次吵嚷,原来是李念和马现两个师兄来了。杨风只感觉手臂一紧,接着便被抬了起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紧接着,是一阵阵哽咽的对玄文掌教的呼唤,杨风只感觉自己身体突然寒冷了起来,被连续浇了三桶水后,杨风才能勉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却是龙小缘站在自己跟前,但是只感觉浑身腰酸背痛,杨风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浑身发热却一无是处,脑子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渐渐地又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真武大殿上,杨风扭了三下脖子,每下都能听到骨骼响动。 “他醒了。他醒了。”身后十分嘈杂,杨风掉头一看,真武大殿的大门处,站满了师兄弟,而龙小缘、唐小小和安子玉他们都关切地挤到了第一排,面露不可思议之色。 杨风这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手都被铁链绑着。挣扎间,只听见玄益真人声若洪钟:“你且不要乱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真……真人。”杨风这才发现,堂上坐着除了玄文掌教外的九玄门四老,尤其是玄清真人,一年前见过一面,其样貌至今都记忆犹新。 杨风环顾堂下,四处还坐着以慕容起和于飘飘为首的关门弟子,共十六人。 玄益见他彻底清醒了,便问道:“你来说说,是如何杀害玄文掌教的,又为何,要杀害玄文掌教!”玄益声音由洪亮变成了夹带愤怒的语气,虬须竖立,活像钟馗审问厉鬼。 “什……什么。”杨风一听彻底懵了:“杀害……杀害玄文掌教?我?”别说他人不信,杨风自己都不信。玄文掌教可是一代宗师,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何况理由,自己能有什么理由杀害玄文掌教? “你说与不说?”玄益再次问起,杨风还是一头雾水:“众位掌教师父,弟子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玄益也失去了耐心,喊道:“李慕名,你来说。” “是。”杨风这才发现,李慕容刚才便站在大殿一侧,此刻他走到大殿正中,还不忘看杨风一眼,只是这一眼,杨风明显能看到他心里的恐惧。 李慕名站在大殿中浑身都在颤抖,一来因为自己也没见过这些掌教,还是如此大场面,二来他怕杨风在他身后,他不知道,杨风是这么一个恶魔。 玄益看出了他的紧张,遂道:“李慕名,你不必惊慌,只把你所见所想如实说出,他奈何不了你。” “是……是。”李慕名运了口真气到胸前,才镇定了许多:“前天我与杨风师弟比武,他用更高深的武功胜了我。我觉得纳闷,一个四代弟子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武功。于是我便去玄文掌教那里告了状,我觉得他有偷师学艺之嫌。后来玄文掌教让他去了院子里。但是当晚我并未见杨风师弟回来,我寻思定是他受到了处罚。直到第二天,我才察觉到异常,于是我上了掌教的院子里去,问了童子才知道掌教院子的门从昨天关到了现在。我一时惊觉,连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回应,我使劲推开院门,却看到掌教拼命抓着杨风师弟的手,掌教的头已经耷拉了下去,脑袋上的头发也掉落一地,形如枯柴,而杨风师弟却是面色红润,笔直挺坐,我心下大惊,四处奔告,才喊来了大师兄等人。” 玄益又问道:“那你说,他以什么方式杀害了掌教,又因何做此事?” 李慕名道:“弟子曾听爹爹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吸功大法,专门吸人内力,强者可致人内力耗尽而死。又加上杨风师弟不同常人的武功路数,因而……因而弟子推论,杨风师弟是以吸功大法杀害的玄文掌教,原因便是不满玄文掌教责怪,趁机报复。” “你胡说!”杨风见自己被说成了一个吸人功力、欺师灭祖的恶魔,一下子怒气横生,突然挣包爆铁链,要去杀了那李慕名。李慕名还未回过神来,殿外先有众弟子惊呼,杨风一掌劈下,却是玄空座下关门大弟子于飘飘接的掌,于飘飘与其一对掌,居然后退两步才站稳脚跟。 高堂上,四个掌教宗师瞬间都眉头紧皱,于飘飘稳下心神,马上冲了上去,先是一拳打在杨风腹部,打得他连连后退,而后,瞬移至其身后,将他两处胳膊都朝后翻去,手掌向处,铁链飞起,于飘飘接了过去,将杨风的双手牢牢捆了起来,又是两脚,打在杨风左右腿面,杨风惨叫了一声,便双膝跪地,动弹不得。 玄空彻底坐不住了,于飘飘可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便能跻身青竹女杰榜,十年来更是武功精髓,突飞猛进,功力已经达到了上乘。怎么可能方才与这个四代弟子一对掌,还要后退卸下掌力?这吸功大法已失踪江湖三百年,莫非这小子真会此邪功? 玄空走到杨风跟前,杨风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已说不出话来。玄空带着疑惑,左掌轻轻放在其脑门,闭眼去感受其体内游动的真气。。 玄空只感到杨风体内,真气如大海般汹涌,甚至比自己的更甚,九玄门内除了玄清,就只有玄文的真气能比自己更足。玄文的真气进入了他体内看来是假不了了。玄空看着杨风叹了口气,转身向高堂上坐着的三个师兄弟点了点头。 玄清、玄虚、玄益三人脸色更为沉重。玄益终究按耐不住,对玄清道:“师兄……清理门户吧。” 第六章 陷阱 玄清脸色颤动,场外唐小小率先冲了进来,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不行,这是个误会,这是个误会!” 玄清认得唐小小,知道他是与杨风四人一起上山的。唐小小已经语无伦次,甚至急眼了,说完这些话就不知所措了。 安子玉则是直接像慕容起这些老熟人求救,但是皆无人回应。 玄清闭起了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就要宣告杨风的死刑。龙小缘突然道:“各位掌教,四代弟子龙小缘有话要讲!” 于飘飘和龙小缘关系颇好,赶忙将她拉了进来。玄清道:“你有何话要讲,但说无妨。” “其一,吸功大法在江湖上消失了三百年,这杨风说破天也就是个将军府长大的毛孩子,名不见经传,也非武林世家子弟,怎么可能有此等高强的武功?即便有,我们一路南下,几次遇险,若不是高人相救,早就没命了。他若有这么高深的武功,我们也不必逃难至此。其二,杀人者最要紧的就是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否则就是要求死。很明显,他很怕死。所以也不会蠢到直接在现场杀人,并且等到师兄弟一起来围观。”龙小缘这番话,正说明杨风在她心中并不高大上,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碌碌无为之辈,杨风听到这里,不免心寒。 龙小缘说话有理有据,倒是十分冷静:“其三,当时我也在场,明明是玄文掌教的手在杨风手的上方,这说明是玄文掌教主动抓的杨风的手而不是杨风主动抓的玄文掌教的手。所以,弟子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 “对,另有隐情。”唐小小补充到。 “师父,师伯师叔。”于飘飘也请愿道:“弟子也认为,玄文师伯是何等高手,莫说这一小小四代弟子。便是他真会吸功大法,也断然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便吸干师伯的内力,还望明察!” 玄空微微点头,想来也是这么认为。玄清沉吟良久,方道:“九玄门建派三百余年,上贤下尊,从未有过欺师灭祖之事。你二人说的倒也在理,只是此事涉及掌教尊者,不可小觑。且将四代弟子杨风押入玄关,等待事情真相。各位师弟以为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 太平二十四年九月初六,仙鹿台。 圣鸾驾临,百官跪迎。 礼乐升天,武定邦国。 肖石峰佩剑登台,高台之上,俯视文武百官,王霸之气,不怒自威。 肖石峰朗朗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去年天不降大雪,今年秋收不尽人意。前朝皇帝信神,建这仙鹿台以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今朕亦登台,不求天,不怨天,但下令开国库,济黎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顿时山呼海啸,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民儿,上来!”肖石峰朝肖在民伸出了手,肖在民年轻气盛,直接翻上了高台。肖石峰甚感欣慰,抱着他的肩膀,指着台下的文武百官说道:“你看,这些人,都是国之栋梁。肖天途、李贤达、苏勇进、刘毅,甚至是远在徽州府的李武、闽洲府的纪世茂,还有前阵子为民请愿的清河令王普,西域边塞不畏权贵据理力争的千夫长刘熊,上到拜将封侯者下到洲府边疆小吏,每一个人,都是朝廷不可或缺的一笔财富。你要切记,只有君明,才能臣贤,为君者,不可一叶障目,不可赏罚不明,不可倦怠国政,不可心胸狭隘。为君者,当以历史为鉴,每日自省,爱民如子,民恒爱之。” “孩儿记住了。”肖在民一脸刚毅,出生那年,已是太平二年,他没经历过战乱,却自小在父辈的熏陶中长大。肖天途经常给他讲起以前打仗的事,那时候名将辈出,却民不聊生。一将功成万骨枯,史书原本就是悲惨的,只有太平的天下,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些道理,打小便深深地印刻在肖在民的心中。现在肖石峰也十分认可这个太子,肖在民协助处理政务已经有两年了。 随着肖石峰坐下,台下的司礼太监便高喊道:“舞乐,起!” 锣鼓喧天,侍女纷纷入场,一个个飒爽英姿,舞起剑来,风度翩翩,丝毫不输男儿。肖石峰一杯烈酒下肚,眼眶渐渐湿润。如今的这番景象盛况,自己梦里不知见了多少次,而今,都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眼前。 “陛下小心!”仙鹿台背靠鹤鸣山,高耸入云。不曾想,鹤鸣山上,一阵凉意袭来,一个个身穿素衣农服的千家死士,顺着长长地铁链一路奔下,转眼已在眼前。 身后,早已见血。 埋伏在周围地天罡卫一拥而上,突然平地一声暴雷,肖在民抱着肖石峰跳下高台。 硝烟散尽,无数喊杀声此起彼伏。 千少游一剑当先,刺入了挡在肖石峰跟前的苏勇进胸膛。千少游在上官府看过苏勇进地画像,认得此人,还好及时收手,不然以苏勇进的身躯体魄,怕是会裂成两半。 肖石峰拔剑奋起,宝剑竟瞬间被劈成两半。千少游一刀劈下,远在席上的肖天途及时赶来,一阵龙吟,神龙斩横在肖石峰跟前,卫队已经陆续进场,原来先前肖石峰放话的不扰民都是假的。自己命手下屠杀了两个村的村民,反而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逆贼。 这一切,都是肖石峰设下的陷阱,但凡有一丝冷静的人,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来冒险,唯独他千少游,急功近利,等不了了。 千少游早已杀红了眼,杀神剑与神龙斩剑锋相对,碰撞出了无数火花。 高山上,又下来一黑衣人,肖天途感到了一阵压迫。 那黑衣人直接绕过肖天途和千少游,直奔肖石峰而去。。 此人功力深厚,金甲护卫统领李贤达奋不顾身去接了一掌,连连数步后退,再想动,已是重伤,五脏六腑俱碎。 肖天途一边拦着千少游,一边大呼:“李贤通救驾!” 第七章 绝世高手 卫队之中,只听一个不起眼的士兵一声暴喝,黑衣人接连撕开几个地煞卫,眼看便要近前,那士兵大步踏前,一拳下去,声若山崩。黑衣人以掌对拳,虽然李家祖传的七十二路泰山拳拳风刚猛有劲,自己也跻身青竹英雄榜中,但是眼下二人都全身贯注,李贤通心底蓦然一惊,竟险些没站稳。好在这一缓,四周地煞卫及卫兵都围了上来,千少游带来的上百死士也被后续赶来的金甲护卫屠杀殆尽。 眼看敌众我寡,朝廷的卫兵越来越多,黑衣人审时度势,翻身便向肖天途冲去。肖天途眼看就要拿下千少游,慌忙之中回身相迎。那黑衣人右臂撞向神龙斩刀背,左掌立刻挥下,肖天途勉强接掌,只觉喉咙一阵血腥,不由得向后退去。 千少游刚想趁势上前,被那黑衣人一把抓住肩膀,朝山上飞去。肖天途暗施内力方才镇住体内的翻滚的气血,那一边,李贤达方才接了黑衣人一掌,黑衣人走后,终于再也没能站稳,轰地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染红一片。 “李统领!”太子肖在民扶都来不及,忙喊道:“来人,快来人!有御医吗?” 李贤通上前把脉,淡淡道:“死了。” 肖天途也走了上来,方才他们三人都与这黑衣人对过掌,其掌风雄劲无比,世间极少有这等高手,除了南部武林三大宗门掌门及长老外,丝毫没有其他人选。 肖天途叹了口气,对李贤通道:“李掌门节哀,令弟为国尽忠,圣上天恩会下达李家。” 李贤通默不作声,抱起李贤达的尸体,走出了人群。 另一边,苏勇进已被肖石峰稳住了穴道,虽然剑伤入体,好在其有软甲伴身,挡了那股最劲道的剑锋。之后便有卫兵上前将苏勇进抬下,各路官员也都在朝廷卫队的护送下离开。 肖天途望着鹤鸣山,山顶处白云环绕,高耸入云,方才那黑衣人,便是从这上去。短短的时间内,这黑衣人独战三大高手,又爬上爬下这鹤鸣山,虽说有铁链助力,但是此人内力已经恐怖如斯。想想就后怕,这次虽然皇上并无大碍,全歼了虎狼山那百十来号人,可惜让他们的首领跑了。若不是自己早有准备,叫来李贤通这一江湖高手暗中保护,恐怕方才自己也来不及脱身,肖石峰凶多吉少。 肖天途深知,江湖武林卧虎藏龙,也许天下真有隐藏起来的绝世高手。只是不应该,会逃过青竹生的笔。 肖天途喊道:“天罡卫、地煞卫、金甲卫报数!” “报大将军,天罡卫死十六人,重伤两人!” “报大将军,地煞卫死二十一人!” “报大将军,金甲护卫死七十三人,重伤一十八人!” 这些重伤的,即便以后痊愈,再也当不了肖天途麾下这些精兵强将,成为他们的一员。 肖天途喝道:“众将士听令!立刻上山搜捕逃犯,不留活口,一律格杀勿论!” “是!”肖天途在军中的威严,无人可替。 那黑衣人早已将千少游周身穴道封住,夺过他的剑,一直往山上飞去。杀神剑每每深陷山中,他都能轻易拔出,接着力道,很快便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后,黑衣人将千少游一把推开,推开时已经解了他的穴道,连同杀神剑一并也扔给了他。 千少游拿起杀神剑问道:“为什么救我?” 黑衣人露在黑布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因为你还有用。” 千少游问道:“刚才你明明就要得手了,为什么不趁机杀了肖石峰?” 黑衣人笑道:“杀肖石峰?谈何容易。怕是我还没打败那李贤通,你先被肖天途制服了。” “你要是杀了肖石峰,我才会感激你。”千少游冷冷到。 “感激?”黑衣人轻描淡写问道:“你拿什么感激我?杀了肖石峰,你复国的目的达不到,我想要的也没人给得了,岂不是两败俱伤?” 千少游道:“你杀了他,我是生是死,就不重要了。” 黑衣人道:“看来,复国只是你的口号,为父报仇才是你的目的。只是,你太仓促了些。” 千少游黯然道:“反正他们都死了,我一个人,复国也没有意思了。”想到自己让兄弟们跟着自己白白送死,千少游懊悔不已。 突然,黑衣人愤怒地走到千少游跟前,千少游只感到一阵窒息,黑衣人的手已经锁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抬了起来。千少游满脸通红,只说了杀了我,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肖石峰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方才他看得真真切切,这些反贼扔出来的是火药丸,只有火药丸,才能达到这种爆炸效果。 尽管肖天途一再阻拦,也不能拦住肖石峰。肖石峰固执地走回台上,蹲下身子用手抹了抹地上的灰烬,凑到鼻子处闻了闻,终于龙颜大怒:“是谁!是谁为这群反贼提供的火药!” 自新朝起,朝廷规定,除了各地府将军处可以有库存火药外,包括民间,任何一处地方都不能见到火药。但凡被查到一点火药的粉末,便会抄家。 起义军时期,肖石峰已经见过了火药的威力,因此,为了天下稳定,禁止火药也是无奈之举。可是,方才这些反贼手中的火药量还不小,除了出自各地府将军之手,没有第二个可能!二十多年来,这种火药丸基本没出现过! 肖石峰之所以会动怒,还因为各地府将军都由他最信任的武将担任,目前来看,极有可能是这些人背叛了自己,这一点,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在场的护卫,包括肖天途都干嘛跪了下来,二十多年来,肖石峰从未如此生气。 “大将军!限你三日内查出火药来源,三日期限一到,若无线索,你自己交出帅印!”肖石峰愠怒,肖天途也不好过,只答了声是,连头都不敢抬。 第八章 夜幕沉沉 这里是一处山洞,非常潮湿。千少游头疼欲裂,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小时候自己在虎狼山练剑的场景,有死去的爷爷,有那一批忠肝义胆,从小便尊称自己为少主的死士。 他记起了自己第一次拿到杀神剑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八岁,和这把剑一般高。千袦老人把他放在了一堆狼群里,杀神剑就插在他旁边。千少游从小便听着狼嚎声长大,对这些狼并不陌生,也不感到害怕。就这样,千少游倚着杀神剑睡了一晚上。 后来爷爷告诉他,今后这把剑便要跟着他一生,除非死去,否则绝不能丢掉这把剑。这把剑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有了这把剑,他才有能力去复国。 自此,千少游和杀神剑形影不离。那时候他几次拿起杀神剑,几次踉跄摔倒,在终于能拿起杀神剑举过头顶后,千少游对着老天爷,高兴地喊道:“父亲,你看见了吗?我接过了你的剑,我将来要上战场杀仇寇。我是皇室血脉,我要夺回千家的江山!” 老天爷以倾盆大雨回应,年幼的千少游沐浴着这场洗礼,高兴地舞动着这把世间神兵,剑锋落处,水珠四溅。 十六岁时,一个长者带着千少游来到了醉梦楼,他第一次见到了玉蝶儿,一个同样年纪的小女孩。她的面庞妩媚妖艳,看起来更像红尘女子。然而听到她的琴声后,千少游才发现这个少女的心思不在红尘,她与虎狼山上那些死士一样坚定,就像磐石一般。这个少女尊称他为少主,千少游每走到一处地方,听到的都是这个称呼,每个人都毕恭毕敬,从未有人轻视于他。 其实他们的信仰,并不是皇室血脉。他们完全可以做新王朝的顺民,以他们的能力,找个朝廷的小武职很轻松。但是他们依然坚定不移地在复国者一条不归路上走着,原因便是那个人,那个战乱之中临危受命的千家皇室、那个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千重行。 他们都相信,他原来可以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可惜最终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那个战神,自己的父亲。千少游魂牵梦绕,也想不起来他的长相,如果自己早生几年,说不定就有幸将父亲的长相了记于心。 千少游醒来时,黑衣人正在烤火。他恍然若失,四下搜寻,杀神剑并不在身旁。千少游惊觉而起,黑衣人淡淡道:“你醒了,旁边有卤牛肉还有烈酒,喝一点暖暖身子。” “你……”千少游记起那日在山上,黑衣人眼露凶光,似乎要杀了自己。 黑衣人又朝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火:“怎么?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不是遇到了很多人?” “我的剑呢?”千少游毫不客气,踉跄了几步才缓过劲来。 黑衣人道:“你的剑喜寒气,洞中寒气太重,我把它放外面了。” 千少游急忙走到洞口一看,杀神剑问问当当地插在洞口处的地上。千少游回身嘲讽道:“你怕冷?” “哼。”黑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年纪大了,怕冷很正常。” 千少游眯起眼睛,这人与自己见了数次面,依然看不出他的阵容。他的出现从来都是蒙着脸的,若他不愿意摘点黑布,谁也动不了。那日在仙鹿台,这人大显身手,比千少游想象的还要厉害。 千少游看着洞外的景象,说道:“这里不是虎狼山。” “当然不是。”黑衣人笑道:“虎狼山现在只怕被朝廷的军队夷为平地了。” “你说什么?”千少游不敢相信。 黑衣人淡淡道:“其时朝廷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藏在虎狼山,只是为了周全考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仙鹿台求雪,不过是朝廷为了将你们一网打尽设下的陷阱,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你早知道了?”千少游一脸敌意。 “知道了又怎样?”黑衣人顺势躺在了身后的墙上:“你和我非亲非故,我说的话你会信吗?你孤注一掷,让千袦老人二十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终究还是太年轻。” 千少游倒吸了一口寒气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我现在孤身一人,想必没了利用价值了。” “你当然有。”黑衣人道:“你有血脉就有追随者。千家死士可不只虎狼山上这百十来号人,剩下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 “你到底是谁?”千少游想不出来任何理由,这人既然不认识自己,为何屡次出手相助。一年前上官府那一战,他直接教给了千少游破烈阳神功的剑法,这才使张三儿吃了瘪。 黑衣人不再说话,扭头便睡。千少游望着这夜幕沉沉,心里一空,没了着落。 上官府养正殿。 上官金凤已经得到了消息,说苏勇进在仙鹿台受了重伤,虽然皇帝派了御医亲自上府中照顾,但是仍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上官金凤着急万分,连夜召见上官照彩。 “彩儿,你干爹受了剑伤,伤得很严重,这可如何是好?”上官金凤平日里最有主张,今日苏勇进的消息让她彻底成了无头苍蝇。 “族长,这宫里的御医,再重的剑伤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上官照彩行医多年,对于宫里的御医的能力还是比较了解的。 上官金凤叹了口气道:“怕就怕,这些御医没有医治权。” “医治权?”上官照彩不解:“此后从何说起?” “这都怪我。”上官金凤揉了揉额头,看着上官照彩道:“彩儿,今晚我命人送你去苏府,可以吗?” “太平城吗?”上官照彩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对。”上官金凤已经安排妥当:“你去了后只说是新来的丫鬟,照顾老爷的,我都吩咐下去了。你在老爷屋内行医时,记得支开所有人。” “是。”上官照彩忠心耿耿,一向不问缘由,上官金凤一吩咐,她立马照办。 第九章 仙鹤亮翅 太清山山顶有一处玄关,就位于九玄门东南方位。 这一处玄关,原本是三百年前为关押白眉鬼道所建。 三百年前,九玄门开山立派不久,有一少年武学奇才拜入当时的掌门无化真人门下。后该少年武功日益精进,九玄门却日渐凋零。无化真人过于心急,想拔苗助长,以此子为一代宗师,中兴九玄门。后此子走火入魔,无化真人没有防备,竟被打落悬崖。彼时空净佛寺仗义出手,慧贤祖师亲自上了太清山将其擒住,而后让九玄门子弟建了这处玄关关押此子,此子便是曾经在太清山上掀起江湖风浪的白眉鬼道。 青竹生评价白眉鬼道,如昙花一现,非大魔大恶之人,乃是道门当有此一劫而已。 这处玄关,便在一棵巨石内,这颗巨石里外浑厚,坚硬无比。门口处,则是玄铁锻造而成的铁栅栏,洞身虽小,一人足矣。白眉鬼道死后,此处玄关也成了九玄门后世关押处罚武功较高的不肖子弟的场所。 杨风得此待遇,足见其功力大增到了什么地步。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杨风无所事事,通过前天大殿上的那一番景象,他了解了事情大概。玄文掌教已经死了,自己却成了嫌疑人,还被关在这地方。自己的三个伙伴也都只是四代弟子,无能为力,至于慕容起这些老熟人,都是怕师父的家伙,怎么可能冒险来救自己? 越想越无趣,杨风随地捡起一根稻草放到手里拨弄着打发时间。 正在这时,有一看守年轻弟子前来开门,贴栅栏被推开后,杨风还不乐意出来:“怎么,知道老子是无辜的了?” 那年轻弟子不说话,扭头便走,杨风急道:“你别走啊,这里荒芜人烟,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见到人了,你这一走,我出去能干嘛?路都不认识。” “外面有人,出来吧。”这一个声音倒是熟悉。杨风自幼耳聪目明,认得这一声音是慕容起的。 杨风乐了:“慕容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杨风抖擞精神钻了出来,却发现慕容起跟前,还有一位老人,正是玄清真人,正用严肃的目光看着他。 杨风倒是有点怕这个老人,虽然很像神仙,但是板着脸时也很吓人。 杨风收住了笑容,玄清淡淡道:“你跟我来。” “去……去哪?”杨风听了一头雾水。 玄清不回答他,转身便走。杨风心想,这老头厉害是厉害,就是喜欢故弄玄虚。还好慕容起还在等他,他刚要问慕容起,慕容起便指了指前方。 太清山怪石林立,小山头众多,此刻的玄清,早已站在一座小山头上。这座小山头倒是离杨风他们所站的地方不远,只是中间隔了一处悬崖,一脚踏空,便是万丈深渊。 杨风惊讶地指了指玄清:“这……这也太快了吧。” “请吧。”慕容起的意思,杨风若没有理解错,是让他也飞过去。 “我?”杨风愣住了:“不是吧师兄,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这距离恐怕唐小小都飞不过去,而且,这……这也怪渗得慌。” 慕容起笑了笑,抓住杨风的肩膀,只一使力,便将他推到了悬崖边。杨风差点没站稳,惊出了一声冷汗。他们站的位置,已经是太清山的顶峰了。 慕容起喊道:“师父说了,你要想证明你的清白,就飞过去见他。” 杨风心中一颤,他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有点恐高。这要一不留神,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想留全尸都难。而且从小到大,自己平山从冒过这种风险,不是自己胆小,实在是没有这种能力。 杨风回过头无辜地看着慕容起,朝着他挤眼色想让他帮忙求情,慕容起却早也铁了心,师父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小山头上,玄清安然地站在那里看远处的风景,倒是有几分悠然自得。 杨风犹豫再三,来回试了下,还是不敢迈开那一步。 慕容起又问道:“杨兄弟,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 杨风心生无奈,刚想拒绝,突然慕容起身形晃动,已来至他身旁,一使劲,便把他朝悬崖扔了下去。杨风惨叫一声,幸好悬崖下方不远处有一颗大树,自己抓住了树干才没往下掉,可是也上不去。慕容起低头喊道:“杨兄弟,你往后面看,那座山头也有一棵树。我修为低救不了你,你过去抓住那棵树,让师父救你。” 杨风一下子软了:“慕容师兄,你这是要害我啊。” 慕容起镇定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过去便知。” 杨风喊道:“我过不去,我修为比你还差。” “你能过去,相信我。”慕容起这一番话,杨风彻底绝望了。这时,一块石头不偏不倚,从山上划落,在杨风身侧扬长落下。杨风这下彻底失去了强大的抗压能力:“慕容师兄,快想办法救我,这山崖石头。”话刚说完,慕容起就探出了头,手里还抱着颗大石头:“有这块大吗?” “你……”就在慕容起扔下石头的瞬间,杨风死马当活马医,一跺脚,感觉像飞了起来,拼尽全力抓住了玄清所在的小山头悬崖壁上的那一棵小树。 而那棵大石头,还没落到大树上,便被慕容起一掌击碎。 杨风苦笑道:“大师兄,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慕容起又道:“你看上面,有刚才远吗?”杨风往上一看,再对比方才所在位置,自己刚才一使劲就过来了,好像只是废了点力气,其他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杨风回道:“刚才远多了,这个近些。” “那你就上去。”慕容起又道:“师父就在上面。” 杨风疑惑间,慕容起又道:“都到这一步了,你不上去还是死路一条。” “你……你刚才不是说掌教会救我吗?” 慕容起道:“师父正悟禅,没时间。”。 没时间?杨风顿时感觉像被耍了一样。无奈之下,也生无可恋了,碰上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大师兄,加上自己被冤枉,活着也揪心。想到这里,杨风再一次死马当活马医,朝上窜去,竟一跃数丈,往下看时,那小山头就在脚下不远处。杨风本能地施展轻功,双腿一动,便安稳地落到了小山头上。 玄清脸色微动,依然不露身色。杨风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又回身看对面的慕容起,正诧异间,只见慕容起如仙鹤亮翅般在悬崖间不断踏空,从容不迫地也来到了眼前。 第十章 传功避魔 “你饿了吗?”玄清问到。 “不……不饿。”杨风还处在懵的状态。 “知道你为何不饿吗?” “不知道。” “你的体内注入了玄文掌教五十年的功力,现在恐怕还未彻底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你体内现在真气四处游走,所以你不冷也不饿,甚至还有饱和感。” 杨风仔细一感悟,又摸了摸肚子,还真是这么回事:“玄清师父,那怎么……玄文掌教会将他的功力传给我?” 玄清娓娓道来:“玄文年轻时,师尊说他天赋远胜于我。可惜有日下山,他遇到了一个在山下采草药的女子。玄文年轻气盛,对其一见钟情,只询问了女子姓名,这女子便匆匆回去了。于是玄文上山辞别师尊,下山寻那女子。彼时还是贡喜宗年间,玄文在山下待了三个月,明察暗访,终于查到那女子的住所。那女子是当时徽州督尉家的一个丫鬟,她在山下采药是为了给督尉夫人治病。后来药采回来了,可惜慢了半个时辰,督尉夫人去世了。督尉大怒,让这丫鬟与夫人陪葬。 玄文找到时,已是一具白骨。” 玄清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后来,玄文夜闯督尉府,将那督尉杀害。玄文逃到山上时,身有六处刀伤,最深的一处,几近贯穿腹部。之后,玄文在玄关面壁了十年,师尊怜其天赋,遂将他放了出来。彼时的玄文心静如水,一切从头开始,倒也成了武林的一大宗师。只是师尊临终前,我才知道一个秘密。师尊既怜他又怕他。怜他是因为他的天赋以及师徒情谊,怕他也是因为他的天赋,他杀人时,心里已经住了一个恶魔。师尊说,当一个人彻底绝情,魔道也就种下了。” 玄清说到这里,山头一阵寒风掠过,带着哀号,传遍山谷。玄清接着道:“师尊让他重头学起的同时,也在他的体内种下了法印。每当夜晚,他做噩梦时,法印便会发作,阻止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成魔。但是两股真气在体内对抗,那是生不如死的存在。后来玄文央求我给他解除这个痛苦,我才把真相告诉了他。玄文想一死了之,我劝他静心悟道,以乱心魔。后玄文多次与我交涉,想他受师尊恩惠,在九玄门几十年,也算德高望重。近几年常常深夜入魔,师尊留下的法印真气已被其体内真气彻底压制。好在其凭借惊人的毅力,每每月色将暗,总能回归常态。玄文说他怕有朝一日控制不住自己入了魔道,在师兄弟和众弟子前丑态百出,于是便产生了将毕生功力赠与有缘人的想法。我也支持他这个想法,体内没了真气,自然也就入不了魔。没想到,他选择的有缘人会是你。” “我?”杨风愣了一下,又问道:“那玄文掌教,是仙逝了吗?” 玄清点了点头道:“他毕竟年已八十,可能见你时已是行尸走肉,真气全给了你后,命数也就到头了。” “那……为什么会选择我,不选择李念、马现师兄,甚至是陈问师兄呢?” “因你体内没有纯厚的真气,若是给了他们,只怕体内真气虽不济,也会抗衡一时,白受痛苦。重则,会丢了性命。” “这么说……”杨风脑海中记起了一些:“我记得玄文掌教说过玄清师父很重视我们。” 玄清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师弟最信任的,还是我啊。” 玄清不再说话,杨风经慕容起示意,也静静站到一旁不予大扰。 良久,玄清方又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吗?” “嗯。” 杨风慌忙答道:“回师父的话,我今年二十有一。” “二十有一。”玄清重复了一遍:“太平十年时,你七岁。” 又是一阵沉默,玄清又问道:“你可还记得七岁以前的事?” “七岁以前?”杨风又是一头雾水:“想不起来了。我问过很多人,他们也想不起来了。” “你可知,你生父是谁?”玄清一番问话,又让杨风一时语塞。 “你生父叫杨大能,是个能工巧匠,当年肖石峰起义军挥师北上,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么说我生父还是开国功臣?”杨风一听便来劲,可转念一想,不对:“奇怪,怎么义父没跟我讲过?” “当年肖家军的地龙军和攻城巨弩便是你爹的杰作。”玄清讲到这里,脸上竟露出佩服之色。 “地龙军?”杨风奇道:“我在将军府,倒是知道我们金甲护卫上头还有天罡卫和地煞卫,这地龙军倒是没听过。” 玄清道:“地龙军是指当时从地底下行军突袭敌人后方的军队,你父亲发明的玄铁地龙,能夜凿五里地,若是寻常打仗安营扎寨十里外,只需一整天,便能直通敌军城内。当年的地龙军,都是肖家军的精兵强将,每每行地龙术,必由你父亲亲自指挥。” 杨风叹服:“原先我只知道我父亲是义父的结拜兄弟,没想到原来他有这么大的能耐,怪不得能跟我义父这个大将军结拜。” “怎么?天途没跟你说过这些?”玄清叫起肖天途的名字,倒是有几分亲切,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没有。小时候我经常问,但是他总是一笔盖过,长大后我知道他不愿意理我,也就不问了。”杨风回忆道:“不过因为我是他的义子,可在将军府和龙城随意出入,倒是也没受过什么欺负。” 玄清顿了顿又问道:“那你为何放弃将军府,护送龙小缘逃难自此?” “这个……”杨风也说不出来:“老实讲,龙小缘挺惨的。龙虎盟那群畜生都不是人,杀了人家父亲还要赶尽杀绝。我这个人平日仗义惯了,这事还发生在我眼皮底下,我当然看不惯!不过要不是那日慕容师兄出手相助,我怕是也孤掌难鸣,仅仅能全身而退罢了。”杨风一时兴起,秉性难改,又要夸大说辞,被玄清回头一阵冷眼,这才闭了嘴。。 杨风低声道:“多亏了慕容师兄,我们才逃了出去。” 玄清点了点头道:“看得出来,你本性不坏。今后你若是仗着此功力害人,就别怪师门无情。” 第十一章 大做文章 皇城金銮殿。 早朝时分,金銮殿内万籁俱寂。因为今天,龙颜大怒。 所有的文武百官,即便是武将,也怕这肖石峰。肖石峰虽是开国皇帝,但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很多时候不怒自威,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害怕。他的身上,依旧残留着死人的血腥味化成的杀气。 肖天途请示道:“陛下,李武如何处置?” 肖石峰一把扔下书信,震怒道:“如何处置?这是背叛!传我御旨,郭达仁监斩,接到圣旨后,马上处决!” “是。”肖天途接到指令,立马动身准备下去部署。这李武可是府将军,掌握地方兵权,虽然官位只是三品,然而实际上却是皇上的亲信,在太平朝,府将军除了肖石峰和肖天途二人,几乎没人敢动。名义三品官员,实际也相当于各地镇守的藩王,拥有绝对的实权。因此,即便是肖天途,为了徽州地界安宁,防止狗急跳墙,也要详细部署一番,安排亲信秘密行动,擒贼先擒王,向来是更古不变的真谛。 “等一下。”肖石峰思考了些时候,冷冷道:“诛连三族,府中奴仆家丁,发放边疆。”肖天途听到这个命令,也愣住了。 各地府将军既然是亲信,那便是皇上的老熟人。这个李武,年少英勇,曾于千家铁骑的包围中救过肖石峰,为此落下腿疾。肖石峰登基后,念及旧情,给了他徽州府将军的职位,对于这个昔日的部下,肖天途也很了解。此人勇猛过人,却也胆识过人。胆识过人,在乱世可建功立业,在太平年间,则可能惹是生非。 肖石峰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从未用过重刑。这次仙鹿台被袭击,肖石峰和太子肖在民差一点就要命丧于火药之下。没想到,这些火药丸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一点钱财卖出去的,这点肖石峰根本无法忍受,他平生最痛恨的,恰恰是背叛。 肖天途了解肖石峰,知道这李武必死无疑,但是累及三族是真的没想到。 肖石峰杀心再起,却也白了头。在内监的搀扶下,肖石峰退了朝,扶着内监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入寝宫,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徽州城将军府。 李武早早便接到密报,说肖石峰于仙鹿台被袭击,反贼用的正是火药丸。火药自新朝建立便一直严格禁止,只有各地府将军有些许火药丸留作库存以防不测。 二十多年来的权高位重,让李武彻底失去了初心。一个月前,有个神秘人来到自己经常垂钓的河边,开口便是黄金千两借府中火药丸一用。 李武问他是做什么的,这人说是在太平城做生意,发了点财。后来一个大师说他有血光之灾,需要重修院落冲喜。这人闲重修拆掉家里的恶建筑费时费力太麻烦,于是便想到了向将军府购买火药丸。 李武开始十分警惕,毕竟这火药丸真不少闹着玩的。可是此人有理有据,并邀请李武去他在徽州的家中一坐,李武这才相信此人真的富可敌国。 李武当时心里想的是,火药丸每年朝廷都会替换掉一些,如今太平盛世,哪有人会谋反。与其白白浪费,不如给有需要的人,自己也能捞点油水,给儿子留点富家底。 人都说欲望无限,其实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武忘了初心,变成了一个极其贪婪却又喜欢做表面文章的父母官。徽州府的军粮每每下发,李武总要撷取一点油水。 这便是李武贩卖火药丸的原因,因为他贪婪,抵御不了一千两黄金的诱惑。 “陛下,老臣糊涂,晚节不保。老臣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龙体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武向北磕头,磕到额头出了血后,才恍惚地站起身子,从身后挂剑的地方取下当年救肖石峰时拿的那把宝剑,自刎而死。宝剑上有一道口子,便是当年碎的,只是这把剑,从未藏锋。 李武以死谢罪后,家人也逃不过株连的命运。一家三族,一百二十六人,老人小孩,一概不放过。郭达仁监斩时,满脸嘲笑。 此事,在市井百姓的谩骂中告一段落,立武从此被打上了反贼的名号。 这郭达仁其实是肖天途派来将军府监视李武的,因为他太了解李武,怕他出事。最终,李武因为钱财,还是出了事。 好在,其子李慕名在九玄门练武,躲过了灭门。郭达仁继任府将军后,得到肖天途的允许,终于把徽州军队带到了太清山下,前前后后,铁甲兵里三层外三层,颇有逼着交人的架势。 郭达仁兵围九玄门之时,空净佛寺已经派出了普智前来邀请玄清真人去主持洪悟大师的百岁诞辰。 玄清再三推托,终究还是答应了。却没想到,山下闹开了。如今玄文仙逝,其座下弟子以李念为首,却没了一团和气。这些弟子要么投靠其他山门,要么直接还俗。李慕名接到家中的书信,是李武派亲信冒死传来的消息,李武告诉李慕名,好好待在九玄门,没人感拿他怎样。等学了本领,也不要从军,一辈子江湖逍遥,自由自在。可李慕名不这么想,下山才是他的选择。徽州铁甲军兵围九玄门已成了事实,山上的弟子都在等待着师门的回应。李慕名生无可恋,默默背起行囊,朝山下走去。 李慕名一来没了求生欲,二来在门内失了威望,三来不想连累师门。没人拦着李慕名离开,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师兄,更谈不上情谊。他们觉得这样也好,李慕名下山,那些官兵自然会退散。 郭达仁站在太清山脚下,仰头望去,却是深不见底,看不到山上关于九玄门的一切。然而,如今的他已经如愿成了府将军,这带来的三千铁甲军,可都只听自己的号令。兵围九玄门,更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郭达仁知道,这可能变成一场博弈。若是九玄门不想与朝廷为难,那么只能放弃李慕名,若是九玄门想保这个李慕名,那么便会留下把柄。这就中了朝廷的意。 短短时间内,肖天途借此事大做文章,在太平城将军府内运筹帷幄,想出了这出好戏。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是历史书中,向来只评功绩,那些所谓的德才礼智,不过沦为后世的谈资。 第十二章 一夫当关 李慕名远远地看见山底旌旗密布,怒气上冲:“郭达仁,爷爷在这!” 这一喊,千里传音,直接清晰地传到了郭达仁的耳朵里,郭达仁暗自思衬,九玄门果然不简单,入门三年的子弟,内力就如此了得。 李慕名之所以如此痛恨郭达仁,是因为这个人曾经在他父亲跟前溜须拍马,不过是一个小参事。即便他父亲出了事,也由不得他来坐府将军这个位置。现在看来,他父亲贩卖火药丸的事情就是他告的密,而且,他原本就是朝廷派来取代自己的父亲的,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郭达仁命人传话,周身几个精壮士兵齐声喊道:“李公子,贩卖火药丸乃是重罪,陛下不肯留你,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望李公子见谅。” “爷爷这就来!等爷爷下了地狱,再拉你们陪葬!”李慕名依旧怒气未消,甚至用上了轻功。 只片刻,郭达仁便看到了山腰处那个身形矫健的李慕名。李慕名宽松的袖子里,藏了一把短匕首,他要结果了郭达仁的命。 玄空等人也知道了山底的动静,赶忙派弟子去找李慕名,却得知他早已下山。此刻玄清正在接待空净佛寺一行人,玄空等人面对此事,也犯了难。放任李慕名下山的话,怎么说也是九玄门子弟,于心不忍;不放任他下山,却是与朝廷作对,包庇钦犯,这是大忌。 于是玄空下令,关闭山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至于李慕名,只能死生有命。 李慕名身形晃动,转眼便近在眼前,郭达仁被他的杀气所吓倒,赶忙退马入了甲阵中,一摆手,数十个弓箭手从甲阵中冲出,直接对着李慕名。郭达仁高声喊道:“李公子,圣命难违,请李公子留步!” 李慕名面无表情,依然往前面而来,郭达仁再次喊道:“请李公子留步!”甲阵中,士兵纷纷亮出了长枪。 “请李公子留步!”郭达仁下了最后的通牒,李慕名这才停住了脚步。 郭达仁道:“李公子,别怪我无情无义,奉命行事……”话还没说完,李慕名腾空而起,袖中刀一出,直奔郭达仁头颅而去,这徽洲军队里可没有武林高手,郭达仁也未曾和武林高手打过交道,原以为自己满身铁甲,就算是真的遭遇了袭击也无大碍,可谁知,这一刀,夹杂着李慕名浑身气力,贯穿了郭达仁的头盔。 “你……”郭达仁瞳孔渐渐散开,轰地一声落下马来。 就在顷刻之间,旁边的副将喊道:“杀了这逆贼,放箭!” 万箭齐发,李慕名已经没了求生的意思,也没了反抗的力气,于半空中落地时,眼眶湿润了。他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他谁也不恨只是不甘心,年纪轻轻,他还大有可为。 就在此时,突然闪进一道人影,挡在了李慕名身前,李慕名对这个埋藏在脸布下的眼神再熟悉不过,这是自己欺负了一年的师弟,现在的冤家杨风。 他……他不是还被关在玄关? 杨风身后黑袍滚动间,所有的箭均被其强大的内力震飞,穿入了周围的树中。 那副将喊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我叫。”杨风倒还机灵,意识到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莫明!” “莫明?”远在徽洲江湖经验又少得这个副将可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觉得这个名字还真的是莫名其妙。 眼下他最大,抓住李慕名者逆贼便是一等功,于是他喊道:“兄弟们,上!” 三千甲兵一拥而上,李慕名惊讶地看着杨风从容不迫地护在他周围。杨风夺过一个甲兵的长枪后一掌将枪尖劈下,只留下一根木棍。长棍挥舞,竟如玄铁一般,所过之处,兵器折断,甲兵横飞。 副将都看呆了,原来这便是江湖高手。 但是力有尽时,杨风不杀人,甲兵却越来越多。杨风寻得间隙,猛吹了一哨子,高声喊道:“黑霸!” 九玄门内,千里传音。马槽中,黑霸正在吃草,突然听到杨风的声音,长啸一声,挣破缰绳,于门内奔腾,直到在众人的注视下,高高越过山门直往山下跑去。 杨风早已气喘吁吁,李慕名则是看得眼花缭乱,这人的武功,似乎比比武时还要高出不止一倍。 三千甲兵打得只胜一千八,杨风持棍而立,高声喝道:“来啊。”竟无人敢应战。 副将还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位兄台,陛下口谕,灭此子三族……” “灭三族?”杨风喘着气道:“怎么可能!陛下登基以来宽厚仁慈,连百姓的赋税都免除了五年,还会株连三族?刚才我都听到了,不就是贩卖火药丸,谁知道是卖给反贼的?李武将军只是贪财罢了,若要死罪,他一人便是,为何要如此残忍,连累这么多人!” 副将感到奇怪:“莫非英雄不是江湖中人?” 杨风借机道:“当然不是,我路过太清山,见这里动静大就来看看,没想到你们三千兵马在欺负一个人。” 副将正在给士兵争取休息的机会:“那么敢问英雄家师是……” “我是龙虎盟的,你回去找肖大将军问一问便知道了。”杨风顺水推舟,直接嫁祸给了龙虎盟。 “龙虎盟?”副将心想有点耳熟。 杨风望着这里外不透风的包围,苦笑道:“我知道你要干嘛,要来就痛快点,爷爷还有力气。” 众甲兵面面相觑,还真未曾见过如此凶猛的人。 副将骑着马后退了几步,又是一声命令:“给我上!” 有个胆大的急于立功的,啊地一声冲了上去,又被杨风一棍子敲飞。 “给我上!”副将鼓舞士气,众将士又是一拥而上,杨风再次舞起棍来,烟尘滚滚,一声声惨叫,这些甲兵肉体凡胎,哪能经受这千斤之力,杨风还未下死手,否则就不止被击飞骨折这么简单。。 远处一声马蹄声,山上零碎石子落下,杨风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救星来了。”李慕名一头雾水,杨风震开包围,一把拉起李慕名,朝山上扔了过去。李慕名惊慌失措剑,只见一匹白马高高跃起,将其驼住,正诧异间,杨风长棍击地,脚踏棍头,也朝那匹马飞了过去。杨风坐到了马背上,高呼一声:“痛快!” 甲兵惊愣间,这匹马冲入人群又高高跃起,直接从副将头上越过,四目相对杨风带着鄙夷道:“你们这些人还没有朝廷的金甲护卫能打!” 第十三章 劝从军 “驭。”这黑霸头上没有笼头,杨风也从未在黑霸身上套过任何东西。常人骑马都要拉住缰绳,杨风只需下个指令,这黑霸便会停下。 黑霸一听,杨风便拉起李慕名跳下了马。 李慕名站稳后,满脸不可思议。有三点太过反常:第一,这马,像会飞一样;第二,若此人是杨风,武功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高强;第三,若真是杨风,自己与他结怨,他为何救自己? 当杨风摘下面罩,李慕名才知道没有认错,确确实实是那一副嘴脸。 杨风倒是一脸淡然地看着李慕名,李慕名眼下落魄,又在冤家跟前,一下子没脸见人,把头扭了过去。 杨风道:“你怎么这么硬气地想去寻死,好好活着不好吗?” 见李慕名不说话,杨风又道:“噢,我懂了。你定是觉得我那天比武输了我没脸见人,所以恨不得一死了之。”杨风说到一死了之四个字时,也自觉没意思,声音都放小了。 见李慕名还不说话,杨风又喃喃道:“不过话说回来,李武将军也太想不开了。世间的豪绅都想做官,他却想发财,这火药丸能值几个钱,难道还能得到一座金山不成?当年的李武将军,那可是春风得意,雄壮威武啊。” 杨风这一番话下来,李慕名都感到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家父?” “有过一面之缘。”杨风道:“我呢,我的人生从去龙虎盟参加武林大会的那天开始改变。在此之前,四年前,我义父肖天途五十岁生辰,李武将军也去了,并且还和陛下紧挨着坐。如此恩宠,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李武将军一人。” 李慕名惊讶:“你义父……是肖天途?” “没错。”杨风叹了口气道:“那天我要是不自不量力,那么我现在还在太平城里快活呢。”讲到这里,杨风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那些兄弟被我下了泻药后,有没有恨我。还有老刘,不知道他有没有替我背锅。” 李慕名一头雾水:“既然这样,你为何来到此处?你义父让你来的吗?” “这一切,都缘起武林大会。”杨风故作深沉,目视远方:“没办法,谁让我有了要保护的人。” 李慕名还是一头雾水:“那你的武功,何时精进到这程度?” “这个……”杨风伸出双手看了看,对着李慕名道:“不瞒你说,我现在身上的内力都是玄文掌教的,我现在相当于一个武林宗师。” 李慕名倒吸一口凉气:“你……你真会吸功大法?” 杨风突然面露凶光:“你觉得呢?” 李慕名正色道:“倘若你真入了魔道,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说完李慕名闭上了眼睛,头微微上扬。 杨风无奈道:“得了得了,我真是服了你了。”站也站累了,杨风找了块石头做了下来,顺手拔起一根芦苇:“说吧,你今后有何打算?要不要回九玄门,现在山下可都是通缉你的告示。” 李慕名淡淡道:“师门就不回去了,回去只会让师门为难。” “那你去送死啊。”杨风瞪大眼睛:“我跟你讲,我保过的人,现在一个都没死。你要是真去送死,你死后我还要去刨你的坟,让你暴尸荒野,进不了轮回!” 李慕名无奈:“那你让我去哪。” “干脆……”杨风想了半天,抓耳挠腮,这才眼前一亮:“干脆你去塞北!塞北条件艰苦,却是男儿抵御外虏的地方,去那里,没人会问你姓名,你在那里,有朝廷的补给,有吃有喝,一身好武艺也不至于白白浪费,没准还能弄个小将军官职当当。” “你是要我去给杀父仇人效力?” “你这人脑子怎么这样。”杨风很铁不成钢:“你父亲李武忘了初心,虽然本意没有大逆不道,却促成了大逆不道。现在你你家的名声,已经和前朝余孽勾搭在一起了,你若是一死了之,那么李家就真的没法洗清了。你若是现身伸冤,那只是白白送死,鬼才有耐心听你的冤屈。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隐性埋名,去塞北那里。塞北城外,北蛮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爆发战争,到时你建功立业,军功卓然,才能有机会给李家平反!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报仇,而是给李家挽回名声,而且,你还没留后!” 杨风一席话,把李慕名听得一愣一愣的。 杨风松了口气,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那个李慕名果然没有再和自己对着干:“要我说,你待会下山时,衣服裤子弄破一点,再找根竹杖,一路讨饭过去。到了塞北,只说认识唐小小便是,我会让唐小小修书一封寄往塞北总督府。你这一身武功,大有可为。” 见李慕名没有反对的意思,杨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叫上黑霸往山上走去。 身后,李慕名突然问道:“你为何救我?” 杨风头也不回解释道:“刚才师父放我出关,我去找你想跟你讲条件以后和平相处。怎料就听说你家出了大事,你自己一人下山去送死。我呢,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仗义了些。你父亲的事我不管,总之你是无辜的。好好活着吧,到了塞北,好好杀敌,李家现在名声是臭了些,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你以后会有何成就,谁又知道不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活着,才有机会嘛。”杨风讲了一堆大道理,人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慕然抬头望了望天上,阳光依然刺眼。扑通一声,李慕名跪倒在地,朝着山上九玄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杨风带着黑霸一路向上,走到临近九玄门大门的石阶处时,杨风转头向下望去,他看到的,只有一层水雾。。 杨风坐了下来,歪着头对黑霸说道:“黑霸,委屈你了,跟了我,你上不了战场,当不了将军的战马。可能我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一片美景了。” 黑霸似乎听懂了,长啸一声,声音久久回荡在山林中。 第十四章 收弟子 太平城将军府。 肖天途得到了从南边传来的两个消息。 一是文相苏勇进病体脱险,已经没了生命之忧。二是李慕名跑了,郭达仁身死,太清山下,有一江湖高手出手相救。 这两件事,让肖天途彻夜未眠。 上官府人脉极广,不论朝廷还是江湖,都走得通。这次苏府戒备森严,自己借着给苏勇进治病的名义派人看守苏府,实际上就是想看看这个消息多久会泄露出去,上官府又多久会做出应对。想不到短短几天,悄无声息间,便派神医潜入府中救扶苏勇进,这个速度,天下怕是没有第二家。 至于李慕名,肖天途倒是看得开。李武也算是他的老部下,若他的儿子真能逃走,倒也不至于让自己为难,给老部下留个后,也是最后的关照。肖天途姑且将此事放到一旁,但是那个江湖高手,又让他感到震惊。 虽然那里是太清山,山上便是九玄门,若附近有门内高手出手相助倒不奇怪。但是想来李慕名下山,九玄门并未阻止,是九玄门不愿与朝廷相抗,才任由其来去。若再派高手救人,只怕无异于画蛇添足,比让李慕名待在山上隐藏起来的结果还要糟糕。 但是这个江湖高手如果不是九玄门的人,会是谁有如此的深厚功力,能一人挑战三千兵甲还不落下风。这等功力,必是江湖顶尖高手无疑。 至于那一匹飞马,居然是黑蹄。 根据派去徽洲府的信任府将军廖英杰上传的密报,当日那个高手确实是骑着一匹黑蹄马扬长而去的,且说自己叫莫明,是龙虎盟的人。常人想想都有破绽。 肖天途想来想去,将这些串联起来,居然得出了这个江湖高手的身份。 “不可能,他不可能短短的时间内武功这么精进,他的武功身手都是自己教的,即便这一年来有高人点拨,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三千甲兵。 肖天途犯了头痛,伏在案上痛苦地忍着,正在这时,内监传旨,要肖天途去皇宫一趟。肖天途忍住疼痛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圣旨。 杨风牵着黑霸一进师门,唐小小和安子玉都关心地跑了过来。原来他无罪释放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可是方才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杨风的人影。 杨风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人,龙小缘也在,只是还是板着个脸,杨风会心一笑解释道:“我被关了两天了,太久了没活动筋骨,就带着黑霸出去走走。” “黑霸啊。”唐小小张大嘴巴指着黑霸道:“它分明是飞出去的,路上还碰掉了几个剑架。” 杨风尴尬地笑了起来:“我一出门才发现忘记叫黑霸了,所以就千里传音让它来找我了。” “不得了不得了。”连安子玉都信了:“这匹马,神了。” “对了,李慕名的事情你听说了吗?他下山去了。”唐小小一向好事,因为杨风的原因,唐小小一直对李慕名没有什么好感。” “听说了。”杨风摊了摊手道:“应该被大卸八块了。” 唐小小一脸可惜:“虽然他平时是嚣张跋扈了些,但是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一生,太可惜了。” 千少游一个人在洞口喝着闷酒,此刻的他失了抱负和雄心壮志,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 黑衣人每每下山,都会带着慢慢一大坛酒上来,扛在肩上,就像扛了一片棉花一样轻盈。 千少游借酒消愁,黑衣人则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要么下山给千少游买酒菜,除了这些,也不做其他事。 终于,千少游还是忍不住,扔了酒碗,拿起旁边的杀神剑便要下山。 黑衣人方才开口问道:“你去哪。” “杀了那狗皇帝。”千少游身上满是杀气。 “凭你这功夫,莫说进龙城,就是进了龙城,也出不来。” “我自有本事,还没蠢到去送死的地步。” “那仙鹿台你作何解释?”黑衣人的这一反问让千少游哑口无言。 “欲速则不达。”黑衣人说教起来:“你这两日,终日酒肉相伴,常人来看,是痛快了些,但是其中的郁结只有你自己清楚。一个人,浑浑噩噩地生活,最后只能迷失自己,除此之外,还会失了理智,一败涂地。” 千少游笑道:“你每次长篇大论,都说得富含哲理。然而你口里说要利用我,又不肯透露你的身份。你利用我的价值,我却看不到被利用的价值,不得不说,你让我猜不透。” “你的价值,便是前朝皇室的血脉。我利用你自然有你的价值,你若拿起王旗,虽不能一呼百应,却也能师出有名。这便是你的价值。” 对于黑衣人的解释,千少游不敢苟同:“可是我现在是失败者,你看到了,肖石峰的王朝很强大,就连江湖高手也在帮他,即便你武功盖世,也扭转不了乾坤。” “此言差矣。”黑衣人笑道:“凡人若想扭转乾坤,谈何容易。我也没想过要扭转乾坤。只是人的命运完全可以扭转,只要想做的事一直做下去,不死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说到底,你不肯透露身份,还是想待在暗处。你把赌注赌在我身上,何必?” “我早跟你说过,我自有主张。你不是也早跟贺震南谈过了,从贺震南你就可以看出,江湖武林的势力绝对是朝廷笼络不了的,将来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千少游道:“你又如何保证,他们能绝对忠心?” “忠心?”黑衣人轻蔑地说道:“人都是相互利用的,哪里的忠心?你现在的能力,有什么能号召人死心塌地的筹码?” 千少游沉默不语,黑衣人接着说道:“跟随你的那些死士不过是没见过世面,从小被圈养在虎狼山上的行尸走肉,如果你们真的复国了,他们还会做什么?” “他们……复国后,要留下的封侯拜相,要卸甲的高宅大院,良田千亩,这些对于一国之君很难吗?” 黑衣人笑道:“这是不难。这是他们除了杀人还会做什么?你让他们封侯拜相,或者卸甲归田,一日不拿刀,难不成拿起笔杆锄头,过上余生?”。 千少游叹道:“你说这么多也没用了,人没了。” 黑衣人道:“如果你信我的话,就跟我在这山上拜我为师,我会将所学传给你,当然,我会留一手。” 第十五章 初心 皇城御花园。 这日的见面,肖石峰和肖天途都苍老了许多。 入秋,御花园的花草不再茂盛,但仍被宫人整理得井井有条。 肖石峰给肖天途倒了杯茶,看着这满园秋色,竟心生悲凉之情。 “陛下,入秋了,记得多穿件衣服,免得受寒。”肖天途知道肖石峰心里不好过。他把上官府的事讲给了肖石峰听,至于李武的儿子李慕名,肖天途只是讲他已经逃走,并没有讲那个神秘高手的出现。肖石峰和肖天途一样,都不是残暴的人,李武算是救过肖石峰一命,再恨他,也难免念旧情。肖石峰摆了摆手,意即也不要再追究了,给他留个后。这个想法,和肖天途的决定倒是一致。 肖石峰讲话不再像先前那样孔武有力,倒是多了几分老态:“天途啊,你可知为什么虎狼山上的那群反贼,我要养这么多年。” “陛下深思熟虑,自有打算。”肖天途始终相信肖石峰。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你可知那些个死士的首领,便是当年千重行的遗子。” 肖天途笑道:“陛下连这都知道?” 肖石峰也笑道:“当年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可是威风八面。如果纣帝没有中离间计,恐怕当今天下谁说了算还是个未知数。” 肖天途道:“千重行确实是难得的帅才,只不过天道有轮回,贡朝命数将尽,也不是他一己之力能挽回的。” 肖石峰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当年跟随我的人不少,如今可以信任的将军就只有你一人。任虎也罢,李武也罢,都不过是顺势依附,战乱一消,便忘了初心。就连你我,也难免。” 肖天途知道肖石峰指的是什么:“臣倒是认为陛下做得没错。江湖武林向来树大招风,历朝历代都有打压之势。就连当年的贡武帝,也是采取招安之策,,没有人会喜欢在身旁养一只猛虎。” 肖石峰叹道:“可惜当年犹豫不决,如今都枝繁叶茂,更难下笔。” 肖天途道:“陛下,臣还是认为笔锋不如剑锋,江湖之事只有武力才能解决。” 肖石峰又给肖天途倒上一杯热茶:“这几年,幸苦你了。” “陛下恩情,臣无以为报。”肖天途伸出双手接过热茶,又是一饮而尽。 肖石峰欣慰地说道:“初见你时,还是个空有力气的莽撞少年,你常说我于你有恩,将你带到这个能青史留名的位置。殊不知,你亦于我有恩,没有你,这天下不知还要战乱多久,也不知,我会以什么身份进入史册,是反贼,还是枭雄?” “陛下……” 肖石峰豪爽地笑了起来:“人都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历史的长河中,即便是王,也如同一粒沙石,哪有什么胜者与败者之分。要我说,留下这丰功伟绩供与后人评判,你我二人才能真正做到名留青史。” “陛下所言极是。” 太清山九玄门真武大殿。 真武大殿紧闭殿门,殿内只有玄清四位师兄弟及座下一众关门弟子。 玄清缓缓道:“玄文仙逝,玄文一脉也当有人继承才是。陈念你身为大师兄,理应协掌师门,日后玄文座下四代弟子都以你为掌教,你要恪尽职守,将玄文一脉的优秀传统延续下去。” 堂下一留着短胡须的矮壮中年男子恭敬地站了起来,铿锵有力地道了声:“是。” 玄清点了点头又道:“另外玄文传功给四代弟子杨风一事切勿外传。玄文传与他,应是缘分,人皆有油尽灯枯之时,诸位也不必挂念。以后的日子,九玄门应同气连枝,切莫师门斗狠伤了师兄弟的情谊。” “是!”堂下众弟子一齐道。 玄清没把玄文入魔的秘密说与众人,只说其意识到自己即将仙逝,遂将毕生内力传给杨风,也是遵循他干干净净来世间一趟的初衷:“此外,七日后佛门洪悟大师百岁诞辰,因其闭关,空净佛寺请我前去主持大典。空净佛寺与我九玄门修好三百年,此次前去要多加人手,以显兴旺。为师初步计划,每人座下,每代弟子中各选一人与为师同行,共贺大典,各位以为如何?” “师兄所言极是。”三个师弟无一反驳,玄清又道:“如此便可。明日人选一出,便在我门练武场上集队,此事百年一遇,不可失了礼数。” 众人齐声道:“是。” 空净佛寺百年诞辰的请帖已于前日送到了龙虎盟。殷离愁请示了肖天途,今日才给了答复。肖天途让龙虎盟应邀,否则不像话。江湖武林向来便是一家,且不论各门各派恶恩怨,武林宗师的百岁诞辰是天赐神人,即便是普通盛会,也应摒弃前嫌,共享盛况。殷离愁之所以心虚,便是因为其来位不正,龙虎盟易主的事情传开后,虽然无人讨伐,然而江湖武林各门各派都心知肚明,若没有朝廷的支持,单凭一个殷离愁,怎么会敢叫板龙应天? 而且如今龙应天不在,龙虎盟守着偌大的疆域却无一宗师,不免在江湖人心中矮了一截甚至可能成为了笑柄。此次前去,不知有多少冷嘲热讽。若不是肖天途想看看江湖各大门派的反应,殷离愁是万万不可能硬着头皮前去露面的。 神剑门内,安通平早已备好行囊,午后饱食,便将出发。对于他来讲,去一趟空净佛寺是莫大的荣耀,而且其子安子玉拜师九玄门的消息他也知道了,非但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还支持他的决定。安通平是个武痴,虽然思想顽固,但对于习武这件事,绝不马虎。他心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安子玉拜师于九玄门门下才能更上一层楼。神剑门曾经的辉煌,安通平接过掌门位置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他很有耐心,一代不成,就过两代,如今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他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掌门,神剑门能在北部武林龙虎盟的挤兑下鹤立鸡群,原因便在于他的固执。 安通平曾说,除非门内没有弟子,否则绝不加入龙虎盟。。 现在的安通平又有了一句常话:“吾儿在九玄门学艺,将来衣锦还乡,神剑门又会多一位剑圣。” 为此,安通平不惜让弟子修书一封,先行送到九玄门玄清掌门手中。一来略表瞻仰感激之情,二来为安子玉谋得出席佛门洪悟大师百岁诞辰的机会,为人父,着实不易。 第十六章 较量 且说那李贤通运送兄弟的尸体刚回李府不久,泰山府将军后脚便传来恩旨。 李贤通散漫地跪下,泰山府将军张发树虽然平日里就看不惯李贤通的嚣张跋扈,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整个泰山府,李家是第一大家,如果得罪了李家,且不说其江湖势力,便是钱财,少说也能买下整个泰山府所有的街道店铺。 还好李贤通很配合,终究还是跪了下来,张发树这才偷偷松了口气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家满门英杰,李贤达、李贤通此次仙鹿台护驾有功,特赐黄金千两。另李贤达为救驾不惜舍命,大义之举,陛下甚为感动。特封李贤达为忠义候,配享武神阁香火。因李贤达无子嗣,特加恩李贤通为逍遥侯,享一品大员俸禄,爵位世袭,钦此。” 李贤通愣住了,从平民百姓封侯,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当年,李贤达执意要去考武状元,其父百般阻扰也未能成功。李贤通送兄弟走时,只替父亲带了几句话:官场黑暗更甚于江湖,武职更是危险百倍。哪天若是有性命之忧,一定不能逞强,倘若疏遇不测,切记自保。尤其谨记伴君如伴虎,皇帝身边高手如云,不需要你这等身手。 那日肖石峰降旨要李贤通前往京都,李贤通犹豫再三,李贤达连下三封家书,信中陈尽当今皇上的恩情以及江湖大义。李贤达不知道的是,泰安镖局以往押送官银的差事已经被张发树转交给了泸洲城的铁牛镖局,张发树告知刘大发朝廷知道了年前泰安镖局押送白霜玉不利的事,因此下令确保官银一帆风顺送到京都,权衡之下,张发树才选择了如日中天的铁牛镖局。 其实个中原由都心知肚明。李贤通才是泰安镖局幕后大老板的秘密朝廷已经知道,之所以在泰安镖局出事后仍用泰安镖局押送官银,表面上是扶持本土镖局,实际上只不过是个李贤通一个面子。 而此次朝廷让李贤通去京都,用的手段居然是下三滥的兄弟陈情、官府施压的手段,这点让李贤通这个自在豪放惯了的江湖豪杰不免有些心生厌恶。加上小时候父亲的影响,李贤通一向对朝廷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兄弟李贤达去做了官,李家不可能和朝廷有什么往来。 李贤通去京都,归根到底并不是因为兄弟李贤达的劝说,他和李贤达,早已没了往来。李贤通去,是知道了不得不去,他去了,朝廷才能给泰安镖局一条生路,李家才有一口饭吃。 这次朝廷的目的,恐怕是为了测试李家庭不听话。李贤通去了,起码证明他能控制。肖天途把李贤通安排成一个普通甲兵隐藏在护卫中,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一举两得。没想到的是,这个甲兵还真的派上了用场,更没想到的是,李贤达居然死了。 肖天途的原意是让李贤通来参与护驾,好有名分给他强加官位,让他为国效力。没想到的是,换来了李贤通的仇恨。 而李贤通,听了这道圣旨后,满脑子嗡嗡作响,这个旨意必将传遍天下,他有了这个爵位,便不再是江湖的人。若不投靠朝廷,那么李家必然被孤立,到时候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李贤通怎么也想不到,朝廷会拿李家破局。其实李家已经半入商道,可能也正因此,才有了把柄,才有了弱点。 “李掌门,李掌门。你……接旨吗?”张发树皱起了眉头,看着半天没反应的李贤通,心想莫非这人还不识好歹? “臣,接旨。谢主隆恩!” 太子寝宫中,肖石峰和肖天途的突然到来,让肖在民不知所措。 肖在民赶忙让下人准备酒菜,肖石峰却叫住了太子,让所有下人都先行退下。 三人开始了秉烛的彻夜长谈。 肖石峰道:“太子,你可知为父不让你习武的原因?” “孩儿不知。”肖在民自幼习文,恭顺仁厚。 肖石峰道:“因为啊,会武功的皇帝,看不尽臣子的忠心。而不会武功的皇帝遇到危险时,便能看到臣子的忠心。” 肖在民点头表示明白。 肖石峰又问道:“你可知,当今天下谁说了算?” “是父皇。” “错!父皇乃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在史官笔中,诸多大事都要亲劳大臣,不能说了算。” “那是……一国之民?” “民者,君之所累。然而一国之民,容易一叶障目,国家大事,不能决之。” 肖在民请愿道:“还请父皇明示。” “当今天下,父皇的朝廷最大,然而说话的份量却不是最大。岭南有上官家,泰山有李家,南部武林更是有雷震门、空净佛寺、九玄门三大宗门,这几家,都自己说了算,就连父皇的朝廷也难以干预。” 肖在民不解:“父皇若下一道圣旨,谁人不从?” “谁人不从?”肖石峰笑道:“要想人从,必须心服,心不服,则不顺,不顺,则易生变。为父在位二十四年,从未降旨到江湖门派,你知为何?” 肖在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肖石峰道:“父皇好面子,怕哪个门派一下子驳了父皇的颜面,父皇找不到台阶下,可就失了威严。” 肖石峰看着肖在民,继续说道:“为君者,威严最重要。一言九鼎,才是为君之道。父皇在位这些年,如履薄冰,唯恐失了威严。” 肖在民问道:“父皇,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讲。” “仙鹿台时,您是否有意考验苏相和李家?”肖在民问完,肖石峰喝了一口热茶,笑着朝肖天途使了一下眼色。太子肖在民虽然从小不习武,却聪明睿智,颇有思想,这也是肖石峰这么喜爱这个太子的原因。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没错。这两大家族,根陷得太深。父皇信任他们,可是又敬畏他们。一个是人脉极广,一个是钱财极多,人和财,都是造反的根源,不得不防。” 肖在民点头表示理解。肖石峰顺水推舟问道:“你觉得,父皇是此举,是否小人勾当?”。 肖在民不假思索道:“古代君王,明君第一,贤君第二。明君富国强兵,不择手段,防范于未然,成就丰功伟绩;贤君保境安民,却往往斩草留根,一时繁荣,却也可能贻害后世。” 肖石峰听了,欣慰地拍了拍太子肖在民的肩膀道:“太傅教得好啊,教得好啊。” 第十七章 百岁生辰 七日后 空净佛寺,塔林广场。 空净佛寺的塔林广场一直以来都是举办盛会的场地,能容纳千余人。塔林广场四周便是有名的八十一做小浮屠塔,代表九九归真。 今日是洪悟大师百年生辰大庆,各路门派基本都于日前到达,住在僧房中。九玄门离得近,于今晨赶路,刚好能凑上下午的盛会。 时间一到,各路英雄好汉陆续登场,有熟悉的人或者崇拜的人都一一打招呼,致以敬意。 杨风四人作为四代弟子的代表随玄清等人一同参会,安子玉老远地便看到了安通平,高声喊道:“爹,师弟们,我在这。” 安通平远远望去,他的儿子不但没有消瘦,反倒是胖了几分,瞬间老泪纵横。一年多不见,听说了他历经的种种危险,安通平其实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的。 安通平身后八个弟子都齐声囔囔道:“是大师兄,大师兄回来了。” 安子玉跑着奔到安通平跟前,安通平一时不知言语,只连声笑道:“好,好,有精气神了,像个男子汉了。” “爹,各位师弟,我给您介绍一下。”安子玉煞有介事地看向了人群,边指边道:“那个就是八面玲珑上官金凤,他身后那个是上官云飞,一个十分讲义气的人,我的好哥们;那一个是贺震南,雷震门掌门,他教过我剑法,我的剑气八方能突破第四重,全靠他的指点……” “好,好。”安通平很是满意,他知道人脉的重要性,这点上,安子玉倒是比自己强。看来,自己放他出来闯荡江湖没有错,起码认识了这么多人,将来万一有事,至少有个念想。 “还有,那便是玄清真人。那三个,站在最后排的那三个便是我当日和众师弟救下的三个人,他们一个叫杨风,一个叫唐小小,一个叫龙小缘,来历都不小呢。”安子玉来了劲了,安通平却观察到了玄清已经入了上方主座,忙道:“子玉啊,来日方才,我们去坐吧,不要失了礼数。” “好的爹。”安子玉说完,就要跟着安通平去坐,安通平一把将其拦住道:“你不能跟爹去,你现在是九玄门弟子,可不是我门内弟子。” “哎呀爹你就放心好了,没这么多规矩。人家九玄门名门大派,心肠宽着呢。都知道我是神剑门弟子,都没有另眼相待。”安子玉说完,安通平更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正因如此,才不能忘了人家的好。你现在是人家的弟子,那便去人家那边,不可失了礼节。” 安子玉还是执意要坐,直到安通平急了要当场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安子玉才悻悻地离开。 此次盛会,座位采用回字型,除了正中主座最前方坐着盛会的主持玄清和空净佛寺住持普化外,三老的关门弟子都坐在两人身后。 其他座位上,也都是各门派带头人首座,其他人坐在其身后。武林盛会,向来不缺人丁,各门各派倒也不拘小节,有位置便座,和气得很。在场的人中,唯独殷离愁等人有点难堪,没人前来打招呼,也不曾向人打招呼,他们此次前来,还带有目的性。现今的龙虎盟,一年之别,已经不再是武林大会当日的那个龙虎盟。 玄清等人都入了座,方道:“众位武林同仁,今日乃是洪悟大师百岁生辰日,因洪悟大师闭关悟禅,众贤侄思量再三,怕辈分不够,难与众好汉交待,遂请老朽坐镇主场,以显高寿之福,望众好汉海涵。” 玄清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左右致意,竟有些意气风发的年轻豪放之资。在场的众人也都赶忙起身,作揖还礼。三合会掌门关正通开玩笑道:“玄老真是返老还童,越活越年轻啊。若我是姑娘,一定为玄老痴迷。”这关正通向来不拘一格,说话没个着落,却又喜欢热闹场合,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大嘴巴子。此话一出,其身旁的安溶月使劲在他手臂上掐了几圈,让他注意言行。 这一举动,又引得满堂哄笑,玄清也乐道:“今日大家不谈正事,畅所欲言。” 普化也道:“晚上佛门还备了素斋宴席,诚邀各位出席。” “小师父,你年纪轻轻便站在了武林的顶端,当真了不得呢。”却是郭素贞在调戏普化。两个门派紧挨着,秦义海一向严肃,哼了一声,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说这种玩笑。 刘大发一向对秦义海有意见,忍不住发几句牢骚:“我说秦大当家,弟妹风姿卓越,可否赏脸表演一下舞乐,给大伙助助兴。” 秦义海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刘大发为了压自己,连这盛会都敢如此放肆。 倒是郭素质,陪笑着直言道:“刘老大,你这是把私底下的仇怨搬到台上来说啊。我刚是烘托气氛,不然台上坐着一道一佛,可不能这么热闹。” “我说什么了?”刘大发一脸无辜:“只不过叫你来个舞乐,在场的人,也就郭娘子你有这个风姿。怎么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安溶月听了倒不乐意了,居然争风吃醋起来:“刘大发,你看安姐姐我可还有当年英俊?你刚才这番话,可是没有道理。”安溶月这么一来,刚才紧张的氛围又消失了。 贺震南顺势道:“各位,宴席还长,贺某有一提议,不知可否。” 贺震南看向了主座上的玄清和普化,玄清看向了普化,征得普化同意后,玄清也很放心地说道:“贺掌门但说无妨。” “我这个提议,叫击剑传花。待会,贺某将寿桃抛出,命一弟子催动剑鸣,剑鸣一止,寿桃传到何人手中,此人便从门派内挑出一人上台来。再由上台地那人选定一人进行比武切磋。比武点到为止,还是抢寿桃,谁先抢到寿桃咬上一口,便是胜的一方,各位以为如何?” “贺掌门这个建议好!”关正通又忍不住了,其他各门派掌门也高兴地附会。其实江湖人的快乐很简单,比武切磋,长长见识,便能舒坦。。 普化觉得可行,玄清也点头道:“那么贺掌门,如何开始?” 贺震南鞠了一躬方道:“诸位,且听我弟子剑鸣为号,剑鸣一开,贺某的寿桃便要传出了。 第十八章 击剑传花 剑鸣一开,贺震南托着寿桃的手一发力,那寿桃便浮在掌心外转个不停。贺震南一摆手,那寿桃便旋转着冲了过去,直到九玄门桌前。慕容起坐在桌首,伸掌抵住桃心,又是一摆手,传给了下排的青竹帮。青竹帮帮主曹瞒年事已高,却丝毫不甘下风,只手撑到桌子上,一发力,整个人飞上了天,那寿桃受其气劲影响,也跟着在身旁不断转圈。底下众好汉都拍手叫好,曹瞒耍高兴了,嗖地一下,寿桃如暗器射出,飞向了关正通。 关正通收起了笑容,须发尽起,却是暗自发力,那寿桃停在其桌前未曾再近一步。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关正通喊道:“飞儿,接着!” 寿桃飞处,却是上官金凤侧身躲过了寿桃,坐在其身后的上官云飞一把抓住,腾空而起。 “好!”杨风等人激动得喊了出来,一年不见,上官云飞还是那样子意气风发。 上官云飞于半空左手将寿桃扔向空中,右拳奋力一击,寿桃直接飞往慕容起后方,朝着杨风而去。安子玉和杨风挨得很近,出手却接,却感到力不从心,还好杨风偷偷从其肩膀处输入真气,寿桃被抛向了空中,众人叫好中,杨风又暗暗使劲,那寿桃便朝殷离愁所在飞去。 殷离愁老远便看到了龙小缘,原来其已经拜入了九玄门门下。虽然惊讶,但是也不好做什么。 此次他前来,只带了张三儿和三个手下。殷离愁发力将寿桃稳住,手臂却突然震了一下,这一细节被安通平看在了眼中,欣喜若狂自言自语道:“吾儿武功精进,已在我之上。” 殷离愁因为一直看着龙小缘处,倒是看得明白,发力的是杨风。没想到短短一年,他的功力竟如此了得。这些细节,其他在场的武林同仁并未留意。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龙虎盟,殷离愁想着尽快把寿桃转出去,直接抛给了对面的李贤通。李贤通虎须微起剑鸣戛然而止,李贤通一把抓住寿桃,面露不悦。他无心引起关注,偏偏殷离愁将寿桃给了他。 贺震南道:“原来是泰山李家接住了寿桃,李掌门,可愿亲自上台出几招给后生们瞧瞧?” 李贤通硬着头皮回礼道:“贺掌门,李某已过半百,不太适合。就由我儿李擒虎代劳吧。” “好!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贺震南看着李贤通身后的一个魁梧少年,这般夸到。 李贤通敏感,一站起来便听到有人在小声讨论他被朝廷封侯的事,走过了流程,自己便做了下来。李贤通生有五子,此次前来只带了大儿子和二儿子,其他三子均留在家中。另外还带了四名徒弟来见世面,一行人共七人,在来往的宾客中,也算是人多少的。 李擒虎原本就血气方刚,一听父亲点名自己,立马就站了起来,经得李贤通同意后,李擒虎如同出笼的猛虎一般大步跨入比武台正中央。不过平日里李贤通对他的家教还算严格,李擒虎知道自己是后辈,先向主座方向做了个揖,然后向左右及后方也都行了礼。 李贤通听见有人的话题已经转到自己这个爱子身上,都是夸赞的话语,心里才舒坦了些。在李贤通的眼中,五个儿子里面就这个大儿子最像自己,也是现今五个儿子里面唯一学成七十二路泰山拳的,虽然实战经验还缺乏,但是李贤通觉得在场的也少有几个后生能是李擒虎的敌手。 关正通喊道:“贤侄,你愿意与谁争桃,赶紧挑一个吧。” 李擒虎环顾四周,指向了铁牛镖局的座位。秦义海早有预感,其身后,程叔同站了起来道:“好小子,有胆量!” 程叔同江湖人称疯狮子,一向不拘小节。到了比武台中央后,程叔同倒也给面子,学着李擒虎的样子想四周行李。程叔同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到九玄门慕容起所在方向,特地点头致意,慕容起也清楚,点头回礼。 礼节走完,李擒虎转身便作揖道:“程二当家,李某人有礼了。” “嘿,看着你比看你爹得劲。”程叔粗人快语,倒也没什么藏着噎着的:“各位好汉,你们可别说程某人欺负后生,这江湖比武,后生向前辈讨教也是常有的事。” “这是自然。”玄清道:“新老有序,薪火传递,才是江湖兴盛之道。” “是。”玄清一说话,场中的二人都恭敬地回了个礼。 贺震南也拿了一颗寿桃走了上来:“那么,二位,可以开始了吗?” 二人双双点头,贺震南轻轻一抛,那寿桃从二人中间飞了上去。贺震南脚步匆忙,寿桃扔出的同时,已经在往后撤了,场地中央又剩下了程叔同和李擒虎二人。。 李擒虎年轻气盛,一把推开程叔同便跳了上去。刚要触摸到那寿桃,底下的程叔同早已脱下外衣,李擒虎只感觉眼前一黑,那黑布遮挡在了其眼前,寿桃方位一下子不知何处,黑布落下时,程叔同守株待兔接住了落下的寿桃,刚要将这寿桃放进嘴里,李擒虎脚底生风,落下是一把抓住程叔同的右手,程叔同只感到一阵蛮力,暗自较劲,居然动弹不得。嘴巴离寿桃就那点距离,手却不听使唤了。 不过程叔同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将嘴巴凑了上去。此刻李擒虎借着抓住程叔同的手臂的力气,整个人还横着浮在半空。见程叔同又要下嘴,李擒虎便转了一下身子,抬脚就要去击打程叔同的头部,程叔同赶忙抬起作臂,李擒虎借机落地,程叔同受力后退了几步,狡黠地一笑,又要将寿桃放到嘴里。李擒虎可不是省油的灯,冲上来便是一拳,程叔同急忙往右边一闪,护住寿桃,李擒虎顺势下手,以双手抓住程叔同的两臂。此刻寿桃虽然还在程叔同手中,但是双方其实是势均力敌,程叔同也吃不到这寿桃,便赢不得。 第十九章 嫌隙变僵持 两人僵持到此处,李擒虎虽然是后辈,然而招招化险为夷,两次阻止程叔同吃桃,倒也精彩。两人僵持下,四周众好汉爆发了雷鸣般的叫好声。 倘若是前辈占了后辈上风,也落不得这么受夸。程叔同登时后悔了,现在压力全在他这边了,而且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力道,年轻气盛,自己若是碍于面子不出狠手,只怕耗下去力气一乏,便兵败如山倒。想到这里,程叔同也不再藏着噎着,大吼一声,竟压得李擒虎连连后退。李擒虎一看要退到父亲跟前了,左脚奋力一踏方才站稳脚跟。程叔同比竟更有实战经验,伸出脚便要去踢李擒虎的腿。李擒虎是从小练拳,下盘倒是普通。两腿相抗,力气还是少了些,稳住身心的左脚终于站不稳,一个踉跄,又向后退了几步,程舒同一把将其握住自己双臂的手推开,张大嘴巴就要下口。 这边李擒虎奋不顾身地又扑了上去,程叔同闲散地闪到一边,李擒虎双手撑地,起来便是一套连环腿,勾住程叔同拿着寿桃地手。程叔同心中一惊:好小子,反其道而行之,居然不用泰山拳。 原本程叔同已经相好了李擒虎一翻身打拳,自己便弯腰吃寿桃,哪曾想李擒虎会用最不擅长地腿功拦住自己。 “去你的。”程叔同一个反手便绕过李擒虎的脚腕,李擒虎翻起一踢,程叔同果断应付地一挡,又被冲开了数步远。 正要吃桃,李擒虎又大步向前,一拳打下,程叔同护住寿桃,以拳还击,借势又后退数步。李擒虎继续踏步,第二拳刚要打下,只听一阵清脆的响动,程叔同已经咬了一口寿桃。 “够了!”李贤通喝到。 此刻李擒虎的铁拳正贴着程叔同的脑门,怒目圆睁道:“抢寿桃吃算什么比武,有种和我真刀真枪地较量一番!” “够了!”李贤通再次喝道:“输了就是输了。长辈定下的规矩,你一个后生还要改不成!” 李贤通这才不情愿地放下拳头,一脸不悦地走了回去。 原来方才程叔同一心吃寿桃,并没有与李擒虎争锋相对,反倒是李擒虎认真了,却每每换来对方的轻松化解。于是李擒虎也不再想要输赢,只想一拳将程叔同打趴下,能不能吃到寿桃倒是不关心。若不是李贤通及时喝止,只怕这一拳下去,直接命中脑门真的会出人命。 程叔同疯狮子的外号也是这么来的,他做事从来只顾着目标,不顾后果。方才若是李擒虎真的不停话下了狠手,程叔同非死即残,那么到时候铁牛镖局和泰安镖局可就不只是利益上的争斗,还会上升到打架互殴的局面。还有,在这盛会上若是死了人,那事情便可大可小。其实李贤通是泰安镖局幕后老板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半年前就已经传开了。这一年以来,铁牛镖局都在和泰安镖局争夺天下第一镖局的名号,冲突再所难免,所以才会这么剑拔弩张。 程叔同将已经吃了一半的寿桃高高举起,引来了一片叫好。秦义海身后的一群人更是拍手称快。 贺震南道:“既然胜者在铁牛镖局一方,那就请秦义海秦掌门重新飞桃,规矩不变。” “得令!”秦义海很是钦佩武功高强的人,强如贺震南这种,一人撑起一个门派的,秦义海更是打心底里尊敬。 只听贺震南身后剑鸣,秦义海随手一挥,桌上一个寿桃又飞了出去。南海派掌门周仲义见寿桃飞到眼前,也要在众英雄面前炫技,只一招翻江倒海,那寿桃竟被其劲力推动,随着其手的摆动,那寿桃一直在绕着大圈快速转动,不曾靠近何人。 南海派是南部小门派,只靠一门叫兴风作浪掌的绝技撑起门面。这兴风作浪掌威力不大,但是观赏性倒是极高。 周仲义这一操作,关正通这个急性子倒是等不及了,偷偷加了一份力上去,周仲义发现有人强行要让寿桃飞走,也站了起来,继续发力。 神龙帮冯熙治见状,大呼安也露一手,撸起袖子就是一掌,那寿桃开始放慢了速度,渐渐地僵持在了场地中央。周仲义脸色一阵铁青,只感到力不从心,率先出局。冯熙治见周仲义退了,便看向了与他是势均力敌的关正通。关正通哪会想让,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寿桃因周仲义的退去稍微动了一下,但是随后又被夹在了两人中间动弹不得。 “你们这样不行,击剑传花,可不能将这寿桃留在半空。”说话的便是秦义海。寿桃是他发出的,他自然要强压。秦义海武功在这二人之上,虽然不多,但是此时二人内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正是出手的好时机,岂料刚一出手,那边李贤通也加入了:“秦掌门说得是,哪能让寿桃留在半空。” 李贤通想与秦义海较量一番,这股霸道的劲力一入,那寿桃明显地朝着李贤通相反的方向移了一步。 关正通和冯熙治也是死要面子,眼下便是僵局,若是这寿桃动了,那岂不是也折了自己的脸面。于是两人权衡之下,都不由自主地将内力施压给了李贤通,此时便是三对一。李贤通只感觉不像方才那么容易,脸色憋红使出了全力,秦义海脚下也暗自扎了马步,加上关正通二人的协助,倒是与李贤通平分了秋色。 眼看僵持不下,现在若有一人进入,那便是与人结怨,就算贺震南,也不敢冒然出手,不是化解不了这个,而是出手便是有意相帮一方,难不成,要将寿桃打向主座?? 慕容起也看出了这僵持下两方的敌意和算盘,九玄门向来擅长四两拨千斤,此刻正需这种高深的武学来不偏不倚地化解双方的僵持。正当慕容起犹豫要不要出手,以何出手之际,只听上官金凤缓缓说道:“今日是洪悟大师的百岁生辰,以武会友,简直痛快。可惜都让你们在做的英雄逞了能,我们女流之辈却没有机会,岂不是重男轻女吗?金淑你说是不是?”上官金凤一开口,在场的众人便将目光移了过去,这一问,看似在劝和,给几人找台阶下,实际上僵持到这里,若无人出面化解,谁也不可能先放手。 上官金淑与上官金凤对上眼色,便道:“上官府的拈花指功出自佛门绝技摘叶手,请诸位前辈看我这拈花指功尚可否!” 第二十章 过招满堂彩 只见上官金淑高高跃起,又朝寿桃处飞去,身体向下倾时,一指注入内力。这上官金淑年方二五出头,自然是年轻貌美,衣袍在内力的搅动下更像起舞翩翩,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少顷,那寿桃竟越转越快,上官金淑微微一笑,扬手而上,那寿桃也突破了方才的禁锢,跟着上官金淑飞到半空,底下四人的内力一下子没了落脚点,一番冲撞才收了手。 场上一片叫好。上官金淑旋转落下时,那寿桃正好落到其手中。 剑鸣停,又是一阵叫好。 上官金淑春风得意,朝四周行礼后方道:“晚辈上官金淑,拜见各位武林前辈。”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安溶月夸赞到。 “好!”贺震南带头鼓掌,周围又响起了一片掌声。 关正通好事问道:“普化住持,上官府这姑娘的拈花指比贵派的摘叶手法如何?” 普化施礼后简单答道:“更为精妙。” 这四个字,便是最好的褒奖。上官金淑乐开了花,上官云飞和上官云雄面面相觑,倒不觉得尴尬了,这招便是当日上官君华破解两人僵持时的蜻蜓点水,那真是印象深刻。上官金淑年纪轻轻,内功修为比之上官君华还差远了,都能解开这四人的僵持,因此可以断定自己二人武功不差,至少上官云飞的心结是解开了。 “那就请上官小姐在场上的好汉中挑一个出来比个输赢,这龙凤之战,倒是很值得期待。”有好事者如是说到。 “就是。”程叔同等粗人也跟着附和。 “选一个,选一个。”场上声浪此起彼伏,贺震南笑道:“金淑小姐,恭敬不如从命。” 上官金淑环顾四下方道:“要我选也可以,只是待会不要认为我是女流之辈就让着我,不然赢了也没意思。” “我来,我来。”场上顿时起了喧哗,许多门派子弟都跃跃欲试。上官金淑看了看,玉手一指,便道:“我要挑战九玄门!” 场上的气氛顿时到了高潮,又是一阵叫好。玄清童心未泯,也乐了:“好,好。” “我们想看小剑圣慕容起。”众人又是一阵鼓吹,引来一阵附议。这九玄门可是三大门派之一,慕容起更是年少成名,武林中,想一睹实力的大有人在,这下好了,上官金淑主动约战,又有武林同仁推搡,慕容起却还犹豫不决。 玄清点头笑道:“起儿,你去吧。” “是。”慕容起朝玄清作了礼,便走到场地中央,先向众人行了个礼,又向上官金淑行了个礼,客气地说道:“姑娘,还望海涵。” 这一句,可把上官金淑乐坏了,她从小习武,性格又豪放,哪里有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想来慕容起是觉得比武切磋要触碰肌肤,一时不好意思,于是上官金淑故意反问道:“你让我海涵什么?”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郭素贞也乐了:“慕容起兄弟,人家姑娘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你身怀一身绝技却如此畏畏缩缩,倒像个迂腐书生。” “是。”慕容起像郭素贞作了个礼,又是一阵哄笑。上官金淑好奇地看着慕容起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看上了你。只不过一直很崇拜九玄门,今日得到这个机会,特地想来讨教一番罢了。” “是。”慕容起又施礼。杨风坐在后头,忍不住向周围人说道:“大师兄可能是看上上官金淑这个疯婆娘了。” 贺震南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道:“那么,就开始吧。” 慕容起和上官金淑双双点头,寿桃再次被抛向了空中。慕容起生性纯良,倒是没什么心眼,既然规矩是抢桃吃桃,那当然是桃子往哪里,自己便往哪里去。 慕容起身子一起,上官金淑刚才早学到了程叔同抢寿桃的方法,那便是以静制动,一手拈花指法,寿桃很自然地偏离了慕容起,落入了上官金淑的手中。慕容起见状感觉下伏拉住上官金淑的手,四目一对,慕容起又赶忙抽开,有点不好意思。上官金淑拿起寿桃就要咬下时,慕容起却又伸了过来,两人才算真的过上了招。 慕容起单凭手腕,上官金淑也是手法灵活,两人交手处,招式百生,令人眼花缭乱。 终于,慕容起神色一凛,找到了上官金淑的破绽,手背只一提,上官金淑一下子没拿稳寿桃,反被夺了去。慕容起一个转身,就偏离了上官金淑。 四周人众都赞不绝口,这手法短短时间,简直是精彩绝伦。上官金淑也不是认输的主,前手伸去也抓住慕容起未曾保护起来的寿桃,虽然拿不动,却也不放弃。 上官金淑左手突然动弹,转了一个身,单脚撑地,朝后仰去,两指正中慕容起肩膀下部。原以为会封住慕容起的穴道,哪曾想慕容起只稍微愣了一下肩膀抽动,便又解开了穴道。 上官金淑果断松手,正身站起便要去挖慕容起的眼睛,慕容起心底一惊,忙用手格挡,上官金淑指滑到哪,慕容起的手掌便挡到哪,丝毫没有一丝破绽。 上官金淑一急,索性收手:“不比了,打不过。” 慕容起赶忙道:“姑娘想要,给你便是。” 这一下,又引来一阵哄笑。就连贺震南,也按捺不住:“慕容起贤侄,按规矩,你咬上一口,便能判你获胜。” 上官金淑一把抢过慕容起手中的寿桃,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贺震南道:“我宣布,上官府胜。” 又是一阵哄笑,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玄清的脸色也是红光焕发,笑道:“这才像个生辰庆。” 贺震南又道,接下来,第三场,便从上官府开始,请金凤族长发寿桃。。 “是。”上官金凤起身作了个礼,便催动寿桃再次转了起来。 之后又比了三局,分别是青山派首座座下大弟子王韬对阵长河派新掌门范归心,范归心胜;西直洲章家三当家章若均对阵连环门三当家马广烈,马光烈胜;红巾教左护法于胜对阵雷震门贺震南的关门大弟子徐萧肃,徐萧肃胜。 第二十一章 唐傲的洒脱 转眼便到了宴席时分。 宴席之时,不分门派,可杂乱而坐,今日既是百岁生辰日,也是各门各派相互交流的大好时机。 空净佛寺其他子弟都在外门设下宴席用餐,而这些邀请来的宾客及普化师兄弟八人都在内院用餐,大概安排了将近六十桌,也算是盛会。 杨风他们自然是去找上官府一起,安子玉也兴冲冲地拉来了安通平,加上上官府来的五个人,正好十个人。 安通平倒是显得生涩了些,一时竟不知如何放手,如何开口,毕竟上官府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自己最敬佩的就是这些名门大家。上官金凤就坐在其旁边,看出了安通平的不自在,便道:“安老还真是老当益壮,听子玉说您老人家一点没有衰老之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安通平马上礼貌地回道:“金凤族长也是年轻貌美,风韵犹存。” 上官金凤乐了乐,大方道:“那我敬您一杯。” “好。”一杯热茶下肚,安通平才算安然了起来。 由于佛门不饮酒不吃肉,所以今日宴席全都以茶代酒,只有素菜没有荤菜,但是众人依然吃得热热闹闹,毕竟能来此处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唐小小吧杂了一口茶,又翻着碗中的一颗青菜抱怨道:“哎,这佛门清净,清茶素菜,怎么下得去口。” 上官云飞笑道:“你要是不嫌弃,等下我门们溜出去,我上山打一只肥鸟给你烤了吃。” “那可不行。”唐小小有模有样地学着安子玉说道:“我爹说过了,做人要有礼数。”这一说,可把众人乐坏了,唯独安通平不知情,夸赞道:“早闻唐傲为人豪放不羁,没想到教出的千金如此知礼,安某佩服。” 杨风见状,私底下跟上官云飞学着安通平说话的语气。唐小小也乐了:“其实我是学子玉的,我爹哪会告诉这些。他只会告诉我今天去哪家吃饭,明天去偷哪家的钱,直到临死前,还找我要酒喝。” 唐小小一直很乐观,谈到这里,上官金凤都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表示安慰,唐小小又笑了起来:“不打紧,我爹常说人是有天命的,这辈子做贼,也是个劫富济贫的好贼,阎王爷会善待他的。” 安通平回忆道:“其时你爹的英姿,我倒是见过一面。” 唐小小奇道:“你见过我爹?” 安子玉几乎也同时问道:“爹,你见过他爹?” 这下桌上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过来了,就连上官金凤,见过的江湖人士不少,也没见过唐傲。 安通平又喝了一口热茶,方道:“那是二十年前,你爹放言要偷南山府将军祖传的宝贝玉如意。当时的南山令叫安福禄,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我那时还是神剑门的一个弟子,其实从我十三岁拜入六子师父门下,我两已经多年未见。那日他来信求我帮他的忙,说我懂武功,这几日是关键,需要我南下帮他守住看管玉如意的密室。我两虽无血缘,也不是多好的兄弟情,但是念及其母也侍奉我父亲多年的份上,我便跟师父说明了去意,请了半月假,便提剑赶往南山县衙。安福禄也不敢声张,只能暗中吃瘪。” 上官金凤接道:“我记得当时全天下的百姓都紧绷着裤腰带,就连封疆大吏,家里也没几个财宝,多的便要充公支持边疆军粮。” 安通平点头道:“说得没错,当时是特殊时期,他有一大块玉如意,可不敢轻易与人说,因此才偷偷请我帮忙。那一夜,正入冬,雪下得很大。第二日,天放晴。第三日,雪融化了,唐傲还是没来。安福禄跟我说贼王言出必行,这三日危险期已过,他就不会来了。第四日,安福禄给我践行。我在离开南山时,路过一片树林,却在那里见到了唐傲。他正潇洒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喝着小酒,若不是掉下来的一根鸡骨头砸到了我,恐怕也无缘见他。 唐傲挑衅地看着我,便说出了我的名字。我回礼相待,方知他便是贼王。 唐傲笑着问我道:“这三日,可有担惊受怕。” 我坦言:“是激动了些,但是不是我的玉如意,守住了,便是恩情,没守住,也不能怨我。” 唐傲又问我道:“你知我为何不去偷那玉如意?” 我摇了摇头,唐傲接着说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员外丫头,聘金的事折磨得我焦头烂额。原本我相中了安福禄的玉如意,可就在三天前,这个丫头告诉我,如果是偷来的聘金,她宁可不嫁给我。” 我笑着问道:“那你身怀绝技,偷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私藏?” 唐傲摊了摊手道:“以前没有想过会动情,所以偷的东西要么吃了,要么喝了,要么送人了。” 我问道:“那现在你要去娶这位小姐吗?” 唐傲看了看手中的鸡腿,将其扔给了我,又喝光了最后一滴酒,躺下道:“不娶了,还是一个人自在点。麻烦你折回去告诉安福禄,若是他日后在南山不当个好官,那么玉如意我唐傲是志在必得的。” 安通平说我,杨风好奇地问道:“唐小小,你母亲是谁?” “我也不知道。”唐小小撇了下嘴道:“我爹常说我其实是捡来的,不过我仔细对着镜子看过他洗完脸的真容过,我们两个还真的像父女。” 安通平叹了口气道:“唐傲怕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放得下的人,常人说这话都难免神色异动,唯独他能看得轻。” 唐小小点头表示同意:“我爹常说,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没有烦恼,如果青竹生的英雄榜能加上这条,那么他就是第一。” “那我岂不是第二。”上官云飞开玩笑到。 “那我第三。”安子玉也跟着瞎扯。。 杨风原本也想跟着起哄,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他的烦恼,可难解。 唐小小回应道:“我才是第二,你们都排不上。” 第二十二章 身前身后名 太平城南门。 肖石峰身穿便衣与肖天途登高而望。 凉风袭来,常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感到有种刮面的寒冷,唯独肖石峰和肖天途这二人经历了半辈子的戎马生涯,即便衣服单薄,也不惧这寒风。 望着城外来来回回进出的平民和马车,肖石峰感慨万千:“算起来有整整二十四年了,这番景象,我曾魂牵梦绕。” 肖天途道:“这太平城只是天下的一个缩影,若非陛下的仁政,天下也不会这般繁荣。” 肖石峰道:“一年前朕去九玄门,回来时从各洲府一路北上,确实看到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百姓脸上有了笑容,街道上也都是叫卖声,乞丐也少了许多,这些,大概是朕以后可能被写进史书的功勋吧。” “陛下伟业建国,有开天辟地之功,既是明君,更是圣君!”肖天途说的发自肺腑,他尊敬肖石峰,并不是谄媚,而是从他起义时起,便一直以仁德服众,即便是登上了帝位,也依旧施行仁政。古代帝王大都卸磨杀驴,唯独这肖石峰选择了信任功臣,赏罚分明,现在各地洲府许多府将军都是当年跟着肖家军北伐的将领及其后代。也因此,肖石峰把最大的信任给了他们,李武的贪污才让他如此大发雷霆。 肖石峰叹道:“岁月催人老,朕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入棺材前,能给太子消除一切隐患,让他做个真正的太平之君。” 肖天途安慰道:“陛下现在生龙活虎,还有大半光阴,会看到这一天的。” 肖石峰望着远处道:“天途,你还记得鸿元五年我们差点全军覆没的事情吗?” “臣一辈子也忘不了。”肖天回忆道:“那日是陛下硬拉着臣逃走的,臣的命是陛下给的。” 肖石峰笑了:“其实,那时候我也很绝望,若不是在太清山下,玄清真人领着弟子神兵天降,只怕我们都成了刀下亡魂。” 肖天途接过内监送来的披风给肖石峰披上:“陛下自有天佑,玄清师父便是上天派来救陛下的。” 肖石峰点头道:“九玄门于我们有恩,倘若有朝一日它成了江湖的领袖,我等又当如何?” 肖天途道:“一切但凭陛下决断。” “我不听这些。”肖石峰看向了肖天途:“你掌管天下兵马,朕将整个天下的太平都交给了你。这件事未雨绸缪,你应当有主意。” “臣想过这个问题。”肖天途侃侃而谈道:“北部武林以龙虎盟为首,神剑门门主安通平也是忠君的人,此二者在,北部武林无忧矣;至于南部武林,关键在于上官府和泰山李家。若此二者与武林产生间隙,归心朝廷,那么便可一搏,加上雷震门,南部武林唯独这道佛两家难以捉摸,其他门派倒也不足为虑。” 肖石峰满意地点头道:“不错,南部武林命脉就在这佛道两家。佛道两家,众望所归,能擒住,方是蛇之七寸。” 肖天途继续分析道:“就目前而言,佛道两家还算忠君。反而是泰山李家和岭南上官府飘忽不定,不可明说。” 肖石峰道:“泰山李家和岭南上官府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逐利无可厚非,只要不动他们的命脉,便会维护朝廷。我朝与北蛮一旦开战,若想速战速决,这些武林高手倒还派得上用场。只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到时候个个封侯拜相,只怕后世难治。倘若开战时后院起火,那可更加大不利。” 肖天途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力而为。若臣这一生无法让江湖武林对朝廷顺从,臣将来在九泉之下愿负荆请罪!” “言重了。”肖石峰叹道:“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一位强人能收编江湖武林,将来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朝第一开国功臣,武神阁内,第一的位置还给你留着。” 常人若是说到身后事会觉得不吉利,而对于肖石峰与肖天途这样经历过战场硝烟,经历过阎王殿的人来说,能在生前谈死后的名誉,那便是莫大的幸运。 肖天途也不客气:“臣,谢主隆恩。” 武神阁的人,世代由皇家香火供奉,其后代正房子孙,若无犯死罪,均可承俸禄。这便是这个王朝最大的荣耀! 空净佛寺洪武大师百岁生辰庆算是圆满,普化和几个师兄弟前去大成山告知三老,三老很是满意。 杨风等人和上官府及神剑门的人匆匆告别,便随同门返回了九玄门。李贤通与秦义海这次百岁生辰会上的明争暗斗所有人都清楚,却也不好插手。这次的怨,算是彻底结下了,未来的泰安镖局和铁牛镖局关于天下第一镖局之名的争夺战将会愈演愈烈,李贤通已经暗下决心要搞垮铁牛镖局,铁牛镖局也是铁板一块,势必取代泰安镖局。唯独三河镖局莫四通此次盛会上一言不发,其铁算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江湖的风云,因名因利,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朝廷的决心越来越大,不论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九玄门,还是避祸深居的空净佛寺,都难以安稳。 唯一可做的,便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师出无名,便也无事可做。 殷离愁此次来参加空净佛寺的百岁生辰宴倒是收获不少。他知道了龙小缘的藏身之处,便是九玄门,他们一行人都拜入了九玄门的门下。此前肖天途已经给他透露了底线,那便是江湖的事,朝廷没有什么门派是牺牲不了的。。 此次九玄门跑了一个朝廷通缉的钦犯李慕名,又收了朝廷要追杀的龙应台遗子龙小缘,一来二去,雪球越滚越大,此事若是参给肖天途听,可大可小。就是不知,朝廷真的是否有办法对抗三大宗门,又不知朝廷是否真有实力搅动武林纷争,然后又收编武林门派。 在殷离愁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可交易的。肖天途若是那作局的人,自己便是看局的人,待到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时,便是他力挽狂澜之日。 第二十三章 曹家有女已三十 皇城御花园。 时已至下午,肖石峰和肖天途对坐畅谈。 有宫女来报,地煞卫统领曹孟伯求见,肖石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来。 少顷,一个脸庞微胖,浓眉小眼,五官内陷的五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便是曹孟伯,归元掌传人,新朝建立后举家归顺肖石峰,协助肖天途训练地煞卫。 “臣,叩见陛下!”肖石峰常说,诸多臣子中,曹孟伯最识大体。曹孟伯掌管地煞卫,守备皇宫森严,却把持有度,从未让任何一个地煞卫踏入后宫一步。不多的几次见到肖石峰,老远便施礼叩问,肖石峰若不说话,绝不抬头。 “孟伯啊,请起,请起。”肖石峰赶忙上前去将他扶起,曹孟伯一时不知所措:“陛下,使不得。”肖石峰硬拉着他一起座下,曹孟伯坐下后,肖石峰还笑着说道:“孟伯啊,现在还练功呢,差点拽不动你。” 曹孟伯不好意思道:“臣身负皇室安全重任,马虎不得,唯有日夜精研武功掌法,才能在危难之时保护皇室。” “说得好,朝廷就需要你这般栋梁!”肖石峰问道:“听说你向大将军抱怨那日仙鹿山时没让地煞卫去担当护卫,是与不是?” 肖石峰边问边给曹孟伯倒酒,曹孟伯憨笑着承认。 肖石峰道:“你一定是跑着来的,先喝了这杯酒暖暖身子。” “是!”曹孟伯令行禁止,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肖石峰看着曹孟伯,也是有了白发:“孟伯啊,放开些,咱们三也算老熟人了。在民间,可都是老年人了,早该坐下来喝酒聊天了。” “是。”曹孟伯一板一眼,都是臣子对皇帝的恭敬。 肖石峰开门见山,问道:“佳韵最近怎么样了?” “陛下,说来惭愧。”曹孟伯眼神里带着温柔:“我这养女儿就像养儿子一样,她下午刚出去射猎,后脚内监就到了府上,因此也没来得及喊她。” “我就知道。”肖石峰也乐了:“这也是我喜欢她的原因。若是我朝女子也能有她这般身手,谈何抵御北蛮,直接挥师北上,端了北蛮的老巢!” 这一番话,仿佛回到了战乱时期,肖石峰与众将领喝着酒,讲着话糙理不糙的大志向。 肖天途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内不能稳,外不能收,二十年来的苦心经营,只取得了一点进展,实在是汗颜。 肖石峰看出了肖天途的自责,又笑着加了一句:“不过现如今,大局明朗,大有可为。” 肖天途这才也放松了些。 “孟伯啊,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事相托。” 曹孟伯低头道:“陛下请讲,做臣子的,哪有让皇帝相托的事。” “徽州府自李武一案后,府将军的位置还空缺着。我和天途一合计,觉得你去比较合适。你武功高强,又忠厚知事,是最好的人选。” “臣,万死不辞!”曹孟伯是肖石峰和肖天途的亲信,对于他们的大局,他也知情。此次徽州府李武一案,可大可小,甚至能借势牵动九玄门的根基,震慑南部武林,是收编武林的大好机会。肖石峰把这个徽州府将军的职位给他,实际上也是看重他的能力。 “只是……”曹孟伯有些犹豫,肖石峰笑道:“你是不放心佳韵吧。” 曹孟伯抬起头,笑道:“陛下知我。” 肖石峰回忆道:“佳韵我也有几年没见了,今年也三十了吧。” 曹孟伯不好意思道:“是。”说完曹孟伯独自叹了口气。三十岁,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高龄了,尤其是官宦人家,女儿不出阁,便会一直被人背后说闲话。这曹孟伯,可是深知其中的苦楚。 肖石峰和肖天途相视而笑,问道:“那我这再玉公主,找到心上人没?” 曹孟伯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道:“这婚配也要讲究门当户对,可是这京都中的官宦子弟,可没有比他大的还未婚的,她又心高气傲,只愿做正室。那些年轻一代,见了她都满街跑,她还有个诨号。”曹孟伯说这话时,还是将手放到了脸颊旁,偷偷地说的。 肖石峰乐了:“诨号?我怎么没听说过,说来听听。” “混世魔王。”曹孟伯说这话时,还刻意留意四周有无其他人,脸色涨红,生怕其他人听到。 “要我说,这样的女子还真不多。”肖石峰更乐了:“江湖上都不多见,也就李贤通的妻子,泰山女钟馗范灵珊能比。” 曹孟伯不好意思地点头称是。 肖天途接道:“陛下,孟伯兄,说到李贤通,臣倒有个提议,不知可讲否。” “但说无妨。”征得肖石峰的同意后,曹孟伯也道:“大将军请讲。” 肖天途道:“我知这李贤通有五子,个个生得孔武有力,英俊模样,佳韵看了肯定喜欢。” 肖石峰难道:“李贤通的长子李擒虎倒是有些名声,只是也才二十出头,比佳韵,小了不少。” 肖天途道:“陛下,此言差矣。谁就规定婚嫁必须男方比女方年龄大,而且听说早年李贤通便有给李擒虎通亲,都被范灵珊驳回,李家还是这女钟馗说了算,说不定这混世魔王曹佳韵就和她合得来。而且,佳韵底子也不差,不说年轻,倒还像少女模样。” 肖石峰听了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有机会,孟伯意下如何?” 曹孟伯道:“这泰山李家,也是武林世家,虽说不是官宦子弟,却也富甲一方,算得上门当户对。只是也不知他们家看得上我家这混世魔王吗?” 肖石峰笑了:“这事不好说,孩子的姻缘可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这样,你晚一个月赴任,徽州府那便暂由徽州令代理,我这就拟一道旨意,传李家进宫,到时候一照面,有缘无缘,一问便知,可否。”。 曹孟伯叹了口气道:“只能这样了。陛下若真是能把我家这女魔王嫁出去,臣愿将三年俸禄赠还陛下。” 肖石峰也开玩笑道:“那朕的贺礼,可不只这三年俸禄,曹爱卿倒会算计朕了。” 第二十四章 虎狼山上擒猛虎 且说这虎狼山自从仙鹿台刺杀一事后,被朝廷金甲护卫端了个底朝天,每一寸地方都被搜得干干净净,那些死士留下的衣物都烧得连灰烬也不剩。至于千袦老人的坟墓,肖石峰下令不可乱动。 这曹佳韵,青竹女杰榜上赫赫有名,深得曹孟伯归元掌真传。曹孟伯早年生子早夭,后生此女,且因其深得肖石峰宠爱,封为再玉公主,所以曹家一直把她当男儿养,而京城里不论是多大的官员子弟,也都敬她三分。 曹佳韵一身武艺,最喜男儿游猎,身旁训练了一众婢女,也都是好身手。 曹佳韵准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朝廷撤离金甲护卫,虎狼山上,无人看守。她早就听说虎狼山险恶之地,少时便有了去虎狼山狩猎的想法。只不过当时关于虎狼山的传说太过于吓人,曹佳韵也怕死,所以一直没去。现在好了,虎狼山的秘密解开了,不过是前朝余孽的藏身之地,至于山上的猛虎野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走兽,并不是像传说的那样专好吃人肉食人血。 曹佳韵带着四个婢女,轻骑出城,就奔虎狼山而去。 虎狼山的山路并不好走,路上全是荆棘。曹佳韵让四个婢女跟着自己,抽过一个婢女带的刀沿路披荆斩棘上了山。 山上的风景一边独好,曹佳韵看到了千袦老人的墓:“大贡孝武王千古。”曹佳韵寻思道:“这大贡孝武王是哪个皇帝,只听说过几百年前有个贡武帝啊。” 身后一婢女答道:“主子,这人便是前朝余孽,一手建立了虎狼山死士军队。” 曹佳韵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这里前阵子刚被端过。不过这墓碑好像是新立的。” 婢女答道:“可能是陛下让人立的。” “难不成……”曹佳韵围着这坟墓走了一遭:“难不成这人刺杀陛下,陛下还给他封号?” 婢女答道:“有可能。” 曹佳韵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笑了:“咱们陛下我倒是喜欢,不从古制,不拘礼节,从来不会怠慢英雄。” “小姐,这可是反贼。”婢女小声提醒她。 曹佳韵倒是不以为然:“陛下都封他为孝武王了,反贼不反贼的已经不重要了。最主要的是,陛下尊敬他,这种人念旧主,又有能力有胆识,是个英雄!” 身旁的婢女听了都点了点头,一个婢女道:“小姐,那咱们还上山吗?” 曹佳韵抬头望了望,又走到一处地方看了下,说道:“不上了,这里已经够高了,又有这个大贡孝武王陪伴,我们干脆就在这个地方喝酒吧。” “遵命。”这四个婢女从小跟着曹佳韵,算起来可以说是曹佳韵一手带大的。也都大大咧咧,胆子大得很,这里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是墓地了,但是她们正喜欢这样的地方。” 侍女们纷纷放下包裹,从中掏出了烤鸡和卤牛肉,还有十小瓶清风醉。 曹佳韵伸了伸懒腰,喊道:“坐!”五个人简单扑了一下地面,便坐了下来。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五个人吃着烤鸡和卤牛肉,在碰杯间欣赏着黄昏的美景。 及至晚上,月亮已经出来,五个人也吃饱喝足了,都躺在了地上看星星。 曹佳韵经常晚上不回家,曹孟伯也早就习惯了,况且他有时晚上也当值。 曹佳韵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前朝哪个皇帝最厉害?” 一婢女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觉得是贡高祖,大贡可是他建立的,虽然现在改朝换代了,不过历史上可没有哪个朝代的历史比大贡朝久远。” “那也是后代子孙的功劳。”一婢女反驳道:“其实要我看,还得是贡景帝。他的盛元之治直接让大贡变成了一个大国。” 另一婢女又道:“其实景帝也是因为高祖和太宗的休养政策才得以在他上任时大治的,要我说这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只能说景帝赶上了一个好时机。我倒是觉得贡孝帝最厉害,他在位时经历过瘟疫,经历过北蛮入侵,但都成功地解决了这些大难,他死后,贡朝的国库居然是满的,这人是个狠角色,有一手。” 曹佳韵听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没让你们白读史书。不过我觉得最厉害的还是贡武帝。他在五子争帝中以退为进保住了性命,之后又在江湖武林的帮助下夺回帝位,他在位时,连北蛮都不敢骚扰边境,这等威风,古今帝王可没几个。” 那四个婢女同时道:“小姐说得是。” 曹佳韵乐了:“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赞同我的说法,反正我是认为的。所以啊,小姐平时对你们千叮咛万嘱咐,再有人说小姐是个粗人,你们可要举一反三,不然我的名声怕是好不过来了。” “小姐是思嫁了吧。”一婢女开起了玩笑,其他婢女也笑了起来。 “剑眉,你再开这种玩笑,我明天就先把你嫁出去。”曹佳故作生气,婢女剑眉也配合道:“不敢了不敢了,剑眉要侍奉小姐一生一世。” “嘘。”突然一婢女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此时周围开始了传说中的虎啸狼嚎声,曹佳韵一骨碌爬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果然有虎狼。今年就给陛下和大将军一人送一张虎皮。” 四个婢女也站了起来,曹驾云示意她们蹲下:“你们到时候跟在我身后,注意点,这老虎力气可大,我怕你们打不过。” 剑眉关切地问道:“小姐,你确定你不用刀?” “不用刀。”曹佳韵胸有成竹:“我这掌力,打到老虎,老虎必死。” 五个人鬼鬼祟祟,循着声音往下走,果然在一处荒地上,露出了几十双发着绿光地眼睛,这里面有虎有狼。 曹佳韵兴奋地说道:“这虎狼山还真是不一样,老虎和狼都玩一块了。”。 四个婢女很快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刀,护在曹佳韵四周。曹佳韵一把将她们推开:“去去去,你们最要紧的是保护好你们自己。” 具体过程,一言难述。只知道第二日,太平城内,五个女子披头散发,抬着两只完整地老虎尸体走进了曹府。再然后,第二天,肖石峰和肖天途便收到了曹佳韵给他们准备的礼物。肖石峰一高兴,当场赐婚。 第二十五章 李氏母子上京都 且说这圣旨直接以加急密报的形式送到了李贤通手中,一连十天,李家接到了两份圣旨,第一份是他封候的圣旨,第二道是让其大儿子娶再玉公主的圣旨。李贤通也知道这再玉公主并非肖石峰的亲生女儿,只不过是个名份,但是自己的儿子李擒虎要是娶了这个再玉公主,那么到时候他也就是个名份上的驸马,这样一来,李家身份更加尊贵,却更加远离江湖武林了。 李贤通把圣旨拿给了妻子范灵珊看。范灵珊见夫君一脸愁容,她倒是不慌,只是好奇:“看来咱们这陛下是想巴结你了。” 李贤通叹了口气道:“君王之心猛如虎,这哪是想巴结,这是想利用我,利用咱李家的刀为他在与江湖武林的博弈中增加筹码。” 范灵珊也知道个中缘由,自言自语道:“咱们李家数代人偏安一隅,不偏不倚,怎么就选中了咱。你说那岭南上官府,可不比咱家大业大,还和江湖武林走得更近吗?” 李贤通道:“正因为上官府家大业大,朝廷才不敢冒然招安。现在上官金凤的夫君苏勇进远在太平城,这便是节制上官府的筹码。陛下现在给了李家两条路选,要么彻底归顺,给上官府立个先例;要么辞谢隆恩,到时候朝廷就杀鸡儆猴。咱们李家的命脉,可就在这官道上了。” 范灵珊道:“要我说,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圣旨上不是说只招我和虎儿入京吗?那我娘俩去去便是,若是瞧不上,难不成他肖石峰会拿刀架在我们李家的脖子上逼婚受天下人耻笑吗?” 李贤通叹道:“夫人你有所不知,这再玉公主现在已是三十年岁,别说是你,虎儿多半也看不上。到时候你母子二人在京都进退两难,可又成人质了。” 范灵珊轻笑一声道:“想把我母子两押在京都也得有个说法不是?到时候我若想走,他敢拦,我就和他拼命,到时候我死了,你直接把消息发出去,看看他肖石峰要怎么向天下交待。” “夫人,这京都可不比在泰山府,由不得你胡来。到时若走下策,还需迂回周旋,讨好他人,切不可莽撞武力,空讨没趣。”李贤通一听范灵珊这话就急了,范灵珊向来言出必行,这样的浑事他真的干得出来。 范灵珊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道理我都懂。我现在就让丫头给虎儿收拾行李,我门明天一早就出发。到时候去了京都,看到龙颜,也不枉此生来世间一遭。” 李贤通平日里威严肃静,十分有男子汉气概,可偏偏在范灵珊面前,就显得较为软弱:“夫人,你就别净说这些丧气话了。” 范灵珊笑道:“我若是去了阎罗殿,恐怕阎罗王还不敢收我这个女钟馗!” 太平城曹府。 曹佳韵望着目不转睛,呆坐着的曹孟伯,一时觉得奇怪,把手伸到他眼前晃悠了两下,曹孟伯才算注意到了她。 “爹,你还在想这件事呢。”曹佳韵觉得曹孟伯这个状态一点也不像从前。 曹孟伯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你嫁出去,又是门当户对,陛下亲自赐婚,我能不高兴吗?” “爹,其实女儿并不看好这门亲事。”曹佳韵嘟囔着嘴,倒是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混世魔王的模样。 曹孟伯心知肚明地问道:“你有啥心事?” 曹佳韵有理有据地数道:“第一,这李家好歹也是武林出身,一身傲骨在所难免。昨日陛下于圣旨发出后居然临时决定直接赐婚,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受迫吗?第二,我今年年纪不小了,况且我的名声也不好,这李家好歹也是名门大家,他们怎么会让这么一个女子进他家的门成为长媳?第三,我也不知道这李擒虎是长的啥模样,万一是个丑八怪,那我也不愿意。” 曹佳韵这一番话,可彻底愁煞了曹孟伯。曹孟伯原来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没想到连曹佳韵也看得到这些问题。 不过曹孟伯心宽体胖,倒也想了说法来说服自己:“你这第一点,陛下赐婚那是人臣之福,前阵子李贤通刚被封了逍遥侯,今儿子又要做驸马,可谓平步青云,以一般人的头脑来讲,不可能去违抗;至于你说的第三点,据我所知,李擒虎长得威武雄壮,气宇轩昂,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要他愿意,我估计没有哪个姑娘家会看不上他。” 曹佳韵皱起了眉头:“那我说的第二点呢?” 曹孟伯看着曹佳韵,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执着,小时候非让你习武。如果让你像寻常京都官宦子弟那样饱读诗书,晓礼知节,也不会落得这个名声了。” 曹佳韵更绝望了:“爹,连你这么乐观的人都想不到法子,看来这次我要栽跟头了。” 曹孟伯安慰道:“你放心,你的靠山是陛下,陛下心疼着你呢,不会让你栽跟头的。” 曹佳韵道:“正因为靠山是陛下,我才担心。如果是寻常相亲,不中就不中吧,大不了女儿陪爹一辈子。可这次,若是陛下死了心眼,李家又看不上我,不知道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是成为一个独守空闺的公主,还是一个被休的无德弃妇?” 曹孟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曹佳韵:“你看你,净说这些胡话。” 第二日,范灵珊带着李擒虎,骑着两匹马就向北奔去。 路上,李擒虎问范灵珊,如果真的看不中怎么办。 范灵珊说看不中就回来,当作是去京都见见世面。 李擒虎又问如果肖石峰真的软禁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范灵珊说到时候李贤通自会将消息散播出去,按道理肖石峰只招他们二人入京,也应该不会这样做,否则就是一家子入京了。。 李擒虎再问,那个再玉公主是何模样。 范灵珊只回了四个字:混世魔王。 第二十六章 深夜来客不知名 夜晚苏府。 一个黑衣人翻墙而入,惊动了苏府内的丫环。 黑衣人走到苏勇进睡房门前庭院处时,屋檐上突然设下六把飞刀,结结实实地插在了门前地面上,黑衣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黑衣人朝屋顶四周看去,每个顶上都站着一个丫环。 黑衣人尝试向后退去,却被身后的丫环厉声喝道:“来着何人,站着别动!” 黑衣人的眼色中露出了狡黠的目光,登时飞起,四个丫环纷纷扔出长绫,将黑衣人锁在了半空中。只见寒光一闪,黑衣人不知何时手上多了把短刀,红布便细碎开来,四下飘零。 四个丫环脚踏砖瓦便飞来迎敌。黑衣人以一敌四,金属碰撞间,火星四溢。眼见形成了包围,那黑衣人突然身形晃了一下,居然从两个丫环间钻了出去,这两个丫环还未来得及细看,便感觉被推了一下,乍一看,这黑衣人已经消失在了月夜中。 月色下,苏府内,另一个方向,一个妇人在其即将冲出苏府之际与其对了一掌,黑衣人稍稍靠后,而后身子一转,便绕过了这个妇人,朝府外奔出。 那个妇人紧随其后,行至一处密林,只觉阴寒入骨,方才停下。 暗器四射,林鸟横飞。 远处树上,黑衣人脚踏枝干,悠闲而立。 那妇人警觉地问道:“你是谁?胆敢擅闯相府?” “你,便是上官巧儿?”黑衣人仿佛是有目的而来。 那妇人惊讶:“你是冲我而来?” “不错。”黑衣人道:“江湖上唯一的女横练大家,常伴苏勇进左右,以总管自居。” 上官巧儿笑道:“没错。只是我贴身保护苏相,好像也没妨碍到谁。” “这是自然。”黑衣人道:“没想到上官府的丫环精气神这么足,夜这么深了,还都在看着。” 上官巧儿眼睛眯起了一条线:“京都鱼龙混杂,苏相一介书生手无寸铁,不小心点,只怕中了毒害。” 黑衣人问道:“苏相身体可好。” 上官巧儿愣了一下,方道:“已无生命危险。” 黑衣人又道:“看来上官府还真是藏龙卧虎,离京都这么远,都能操控自如。” “什么意思?”上官巧儿警觉地看向黑衣人。 却只看到,树枝摇曳,人影无踪。 第三日太平城将军府。 范灵珊和李擒虎刚到太平城城下,就被一个军士接上马车,直到将军府前。 刚一下马,肖天途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李夫人,总算来了。” 范灵珊则是笑中藏刀:“大将军派人在城外多时了吧,真是有劳了。” 肖天途愣了一下,回道:“劳累夫人远道而来,不周到一点,岂不失了礼数。” 见范灵珊没有说话,肖天途忙又道:“夫人,贤侄,里面请。”路上军士早就跟范灵珊和李擒虎说大将军安排他们现在将军府住一晚。原本范灵珊就想着高昂一点,不让肖天途认为自己软弱,现在看来,肖天途反而自降身份笑脸相迎,还极尽谦卑客气,自己如果再不领情,那便是不识抬举。 肖天途对这个泰山女钟馗也有所耳闻,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今日自己以诚相待,她多少都会收敛些。果不其然,范灵珊破天荒地给他施了个礼道:“大将军客气了。” 这一下子,就连李擒虎都愣住了,长这么大,母亲这么客气规矩还是头一遭。 深夜,范灵珊突然惊醒,黑暗中范灵珊一下子扑到了茶桌旁,一把拿起茶杯就往房顶扔去,房顶上一阵脚步乱窜,范灵珊追了出去,只见那人奴仆模样,身手倒是矫健,眼见就要没出视野,范灵珊突然喊道:“等一下!” 那奴仆眼神一凛,似乎被震住了。范灵珊冷哼了一声,那奴仆却又反应了过来,直接跳了下去。 借此机会,范灵珊早就夺门而出,那奴仆落地后的影子,正好被范灵珊看见。范灵珊高喊:“哪里走,施展轻轨扶墙而起,居高临下,便朝着那奴仆奔跑的方向追去。 此时火光一起,许多府内守卫听了动静,都往这边赶来。那黑衣人好像对府内地形不熟悉,一时间乱了分寸,见前面有军士围堵,便又折返,恰好与追上来的范灵珊撞了个正着。 范灵珊是个爆脾气,眼下这个奴仆偷看她睡觉,向来定是采花贼。怒气心生,一拳过去,却被那奴仆灵活地躲开了。 范灵珊心里陡然一惊,想不到这将军府还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奴仆的反应都这么快。 眼见这奴仆东张西望,有想跑的心思,范灵珊故意使了个破绽,假装身子向左要拦她,那奴仆瞧见便向右躲,说时迟那时快,范灵珊,双腿轻轻一曲,便转了方向,那奴仆毫无防备,范灵珊一拳下来,那奴仆已经躲闪不及。 却没想到,那奴仆出掌硬接了自己一拳,两人这么一对抗,均双双后退。从两边追上来的军士认识范灵珊而不认识那奴仆,眼看那奴仆退过来,几个军士便扑了上去,那奴仆意识到危险,转身抬脚便将那些枪尖折断。 范灵珊叹为观止道:“好小子,功夫真俊。” 只见那奴仆也不念战,眼见四下被围,遂施展轻功,要从墙上逃脱,还没触碰到墙沿,身后突然被范灵珊抓住了肩膀,那奴仆也怒了,一把抓住范灵珊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范灵珊一拳挥下,那奴仆低头躲过,右掌微微抬起,待要下手,范灵珊左手已到,也将其抓住。两人都卯足了力气,挣脱开对方,却又扭打了起来。落地时,两人各自抓住了对方的一只手,四目相对,敌意横生。。 眼见对方力气不比自己小,范灵珊开始出腿,那奴仆也不示弱,以腿代掌,两人不止不休,倒也精彩。直至两腿勾到一起,已无残余可用,方才僵持住。 突然军士群后,传来一阵雄浑的声音:“住手!”却是肖天途穿着便服,急冲冲地往这边赶来。 第二十七章 混世魔王战钟馗 那奴仆看见肖天途来了,倒是有松手的意思,但是范灵珊依然不依不饶:“大将军,没想到你们府上还有这等采花贼。” “你骂谁呢?”那奴仆一出声,范灵珊一皱眉:“你是女的?” “当然。”只见那奴仆头一扬,头上的布就被弄开了,一头长发下来,范灵珊也不再怀疑了。 肖天途正要说话,四周军士赶忙行礼:“参见再玉公主!” 肖天途倒吸了一口凉气,范灵珊愣了一下,也没了强留之意,曹佳韵这才得以脱手。 肖天途摆了摆手,示意府内护卫都退下去。 曹佳韵没好气地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李擒虎的房间里。” “嘿。”范灵珊见这个未来儿媳妇说话这么冲,牛脾气也上来了:“我自己的儿子,跟我换房间有问题吗?你倒好,半夜里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你想干嘛?” “我……”曹佳韵反应也快,谈话间便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丈母娘:“我想看看李擒虎长啥样。” “你看也不是这么看的!懂不懂礼数!”范灵珊说话时过于激动,唾沫横飞。 曹佳韵反击道:“你凶什么凶?你有我身份尊贵吗?敢在老子面前凶!” 尽管肖天途怒斥了曹佳韵,但是曹佳韵还是不管不顾,这句话一出,可把范灵珊惹恼了:“你……你这个后生敢在老娘面前自称老子!” 范灵珊彻底怒了,两人刚又抬起手准备打架,肖天途忙挡到中间,两手齐下,将他们各自推开。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女钟馗,一个是混世魔王,哪里能相让。视线越过肖天途,四目相对,又是一阵怒火,两人不约而同都跑了起来。肖天途反应过来时,这两人便又打了起来。 两人同属青竹女杰榜前二十的高手,拳掌相交,有如玄铁碰金刚,只听骨声,便能知此战之激烈。 肖天途刚要上前阻止,见这两人都使出了看家本领,一个是霸道刚猛的泰山拳,一个是精于运力的归元掌,肖天途心想:这两个家传绝技打起来倒也精彩。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让她们打个痛快。 范灵珊,其实是李贤通的师妹,其父是李贤通父亲从小到大的好兄弟,父母早亡,便被李父收为义女。李父对这个义女非常疼爱,比对李贤通还要疼爱。范灵珊长大后,李父因怕她嫁出去送了委屈,所以便让李贤通娶了她。 李贤通对这个义妹也是颇有好感,加之李父多年来的宠溺,李贤通对这个义妹是既爱又敬,从不会做她不喜欢的事。也因为这个,范灵珊在泰山府天不怕地不怕,年轻时每遇不公平的事,只要对方伤天害理,从不报官,直接乱拳打死,钟馗者,便是擒世间恶鬼的神。 而这曹佳韵,口头话便是老子,可想而知平日里在这太平城内有多蛮横。 范灵珊和曹佳韵过了五十余招后,双双后撤。范灵珊有点老了,虚汗直流,喘着气道:“咱们这么打下去也分不出胜负,我这两年得病,气有点跟不上来。你给我一会儿时间,等下接我一拳,若你能接住,我便认输,若你接不住,你便认输,如何?” 曹佳韵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轻松,其实双手已经酸得不行了:“行啊,你比我大,让你休息一会儿。”其实范灵珊这句话正中曹佳韵下怀,趁范灵珊歇息的间隙,她也可以理理胸口那口残气。 她的拳,力气比男人的还大。曹佳韵这样想。 肖天途看着这一切,也不打扰,直接双手抱到胸前,在远处看着。 少顷,范灵珊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重新红润了起来,曹佳韵都惊叹,好得这么快。 范灵珊笑道:“丫头,准备好了吗。” “来吧。”曹佳韵右掌聚气,比武接招,她最喜欢。 范灵珊缓缓伸出右手握起拳头,周身气浪滚动,四面围墙处将军府内的长青树都有异动。 曹佳韵看着周边环境的变化,摇了摇头,心想:这疯女人来真的了。 凝神一看,眼前只一道拳风,曹佳韵努力睁着眼睛,拳未到,劲力便如此强悍,曹佳韵稳住心神,起掌相迎,凝聚了浑身劲力的掌心处,劲力全部催动,拳掌相对,墙上的瓦片都被一一刮落,就连肖天途,都下意识地聚气于胸,抵挡这多来的多余劲力。 两人这一对招,看似简单,却都使出了全力,劲力强悍,鼓动周身衣物,两人仿佛置身于大风之中,却又全神贯注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认输的意思。 高手过招,向来简单,常有一招见胜负;也有危险,往往势均力敌时,内劲相吸无法分离,最后两败俱伤。 肖天途察觉到了两人身体的异样,都有点抽动了,忙喊道:“再不收手,老夫可要出手了!” 范灵珊经验丰富,笑着对曹佳韵道:“怎么,打个平手如何。” 曹佳韵回道:“你虽然年龄大点,毕竟多练我十年功力,打个平手我也不亏。” 范灵珊道:“那好,我数到三,咱们都往回收劲。” “好。”曹佳韵爽快地回到。 “一……二……三!” 两人同时收劲,一阵冲击,双双向后跌去,后边,肖天途抵住了后退的范灵珊后背,这才使她站稳了下来。而曹佳韵身后,也被一双大手抵住了,回头一看,一个眉眼宽广的魁梧少年正在自己身后。 肖天途长松了口气,他早知道李擒虎在那里,只是不拆穿。 曹佳韵从未和哪个少年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赶忙抽身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施礼道:“在下李擒虎。” “你……你便是李擒虎?” 李擒虎小声地嗯了一声,曹佳韵又接着问道:“我……我未来的夫君?” “嗯?”李擒虎抬高了嗓门,他的潜意识里,两人还未定婚,还有变数。 曹佳韵这才意识到了口误,道歉道:“不……不好意思。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擒虎淡定地答道:“刚才。”。 “刚才?刚才是什么时候?”曹佳韵说话又利索了起来。 “刚才?”李擒虎微微皱起了眉头道:“你们调息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 陛下亲赐公主亲 昨夜一见,甚是尴尬。 曹佳韵以夜深为由,翻墙而出,留下肖天途三人在院中凌乱。 第二日,肖石峰于皇城承天台上设宴款待李家母子,出席的还有肖天途、曹孟伯、曹佳韵及礼部尚书李开继。 承天台上,李家母子及李开继坐左侧,肖天途及曹孟伯父女坐右侧,主座则为肖石峰座。 众人都坐下后,内监高喊:“陛下驾到。”在座众人赶忙起身刚要下跪,肖石峰就远远道:“行礼便可,不用跪拜。” 待到范灵珊跟前,肖石峰笑着看着范灵珊和李擒虎,范灵珊初见龙颜,也有点惊慌失措。肖石峰笑道:“李夫人,路上劳累,昨晚可有休息好?” 范灵珊愣了一下,回道:“大将军照顾周全,休息得挺好。”其实到今天都还腰酸背痛。 肖石峰又看向了其后边问道:“这位英俊少年可就是擒虎贤侄?” “正是。”范灵珊转身便将李擒虎拉上前来。 肖石峰微微颔首,赞道:“年轻好,年轻好,似这等好男儿,是我新朝的栋梁啊!” 肖石峰入座后,众人也方座下。 杯酒下肚,肖石峰便介绍起了在座的人给李家母子认识,说到李开继时,肖石峰不忘开玩笑说与李家母子是本家。 肖石峰突然想到李贤达,感慨道:“那日仙鹿台遇刺,若是我再退后些,贤达不用仓皇出手,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肖天途也道:“当年我和贤达还有孟伯兄三人合力训练了这保龙三卫,贤达多次跟我说起倘若真有皇城沦陷的那天,他和手下的金甲护卫必当做先锋诛杀反贼。我问他,你不怕死吗?他说死了后能到武神阁去和那些名将并列,名垂千古也算是长生了,又有何惧。二十年来,他也只求过陛下一事,便是武神阁内给他留一位。”肖天途说完,连曹孟伯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肖石峰道:“李家虽然世代在江湖,然家风忠勇,正气可嘉。朕此次特召夫人及良子前来,正为嘉奖李家以昭告天下,凡忠勇之士,皆可耀祖光宗!” 范灵珊道:“陛下前阵子已经嘉奖过了,夫君承了逍遥侯爵位,备感圣意,常在臣身边念叨陛下天恩,不知如何报答。” 肖石峰笑道:“朕不要报答,但愿李家能世代忠君护主,如此便可。” 范灵珊道:“为人臣民,忠君护主,理所应当。” 肖石峰接道:“朕此次还另有嘉奖。”肖石峰说完,一内监拿来一卷圣旨,众人刚要起身,肖石峰笑言:“朕就在此,难道还没这圣旨大不成,朕不要你们跪拜,这圣旨朕就念念,权当宣旨。” “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逍遥侯夫人范灵珊为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子李擒虎,为再玉公主驸马,钦此!” 短短一句话,范灵珊心眼都快提到嗓子上了。 明明之前是说进京看看,今日却变成了直接赐婚,昨天可没有告知。 “陛下,这……”范灵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肖石峰倒是一脸和蔼可亲:“怎么,我这再玉公主你们瞧不上?” 曹孟伯此时脸色也异常难看,曹佳韵插话道:“瞧不上便瞧不上,陛下你也不用利用自己的权力给我强加一个驸马,让他们自己决定便是了。” 曹孟伯一脸愁容:“你这孩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肖天途问道:“这么说,如果这李家母子瞧得上你,那便嫁了?” 曹佳韵头朝天,也不说话。 肖石峰笑道:“好,就依再玉公主所说,若是你们母子瞧不上,那便没了这门婚事,若是你们母子瞧得上,那便皆大欢喜,如何?” 一阵沉默,范灵珊忽然抬头道:“其实再玉公主挺好的,人壮实,也豪迈,武功也不错,和我性格相当。擒虎,你觉得如何?” “这……”李擒虎嘴角微动,许久才说道:“听母亲的。” 肖石峰乐了,其实昨天就是肖石峰和肖天途联手设的局。他们太了解曹佳韵了,知道她必来偷看李擒虎。这范灵珊对李擒虎的几次看亲不满意,想来定是要特别的女子才行,想来想去,曹佳韵与范灵珊性格相似,倒是有点机会,于是才设了这么一个局让曹佳韵往里钻,也让范灵珊会会这个未来儿媳妇,想来范灵珊对这个武艺高强的儿媳妇很是满意,她就是要给李擒虎找自己这种类型。 曹孟伯和肖天途都深深地松了口气,此时反而曹佳韵怀疑了:“你……你们不嫌我年龄大吗?” 曹孟伯刚要阻止,曹佳韵这句话已经问出口了,这下在场的人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范灵珊这里。 范灵珊真诚地说道:“你年纪是大了点,不过在我看来也是小孩。年纪大点没事,身体强壮以后能多生几个就行。” “这……”曹佳韵被范灵珊这么一说,反而脸红了,不敢再抬头说话,倒是肖天途也跟着笑了:“也就你这个泰山女钟馗敢在陛下面前这么说话。” 肖石峰也是心情大好:“那这婚事就这么定了。李开继,此次婚事由你主持,你选个黄道吉日,把所有公主规格的陪嫁都准备一下。迎亲的话由大将军和曹爱卿护送,直接送到泰山李家。” 李开继站了起来,躬身说道:“是。”。 肖石峰又道:“曹爱卿,到了泰山府后,歇两天,然后直接到徽州府上任。” 曹孟伯解决了闺女的终身大事,脸色也好了许多,站了起来,非要跪谢:“臣,谢主隆恩!” 第二十九章 解惑 太清山后山玄关山崖。 玄清和慕容起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看着漫山风景。 慕容起是门内大师兄,年轻有为,玄清最喜欢这个徒弟,对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清问道:“起儿,为师知道你心中有疑惑,是否?” 慕容起恭敬地说道:“师父做事之前定有深思熟虑,弟子相信师父。” 玄清缓缓道:“这杨大能的故事你可听过?” 慕容起道:“倒是听过,也是开国功臣,并且其功劳不在大将军肖天途之下。大将军将军帐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杨大能研铁木制神兵,攻城拔寨于顷刻间。新朝的建立,此二人缺一不可。” 玄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为何杨大能的这个事迹被淡化,无人宣扬?” 慕容起愣了一下,方道:“师父不是说过,杨大能作为肖家军的秘密武器,从未露面于军中。” 玄清接着问道:“那为何新朝建立后,杨大能未能出任一官半职?” 慕容起为难:“请师父高知。” 玄清眯起了眼睛,回忆起了自己十几年来脑海里勾勒的画面: 当年新朝建立,肖石峰命杨大能开始着手准备下一场战争。这一场战争,牵扯的人数远远比千家百万大军要少,这次的敌人,便是江湖武林的高手宗师。 肖石峰密令杨大能于锁龙谷处挖填陷阱,于山崖壁上暗伏机关弩箭,另有烈火巨石,玄铁锐器,布下天罗地网,只为诛杀这些武林高手。 说完,玄清问道:“这些事情,你信吗?” 慕容起无从回答:“若真是前朝余孽报复所为,理由确实牵强。” 玄清接着道:“后来,杨大能功成身退,只是锁龙谷一事万一真有证人,那便是朝廷的万劫不复。于是,除了肖天途,肖石峰处死了所有证人,包括杨大能。肖石峰感杨大能碌碌无闻一生,功勋卓越,准许肖天途给杨大能留后,此人便是杨风。” 慕容起道:“如此说来,大将军与杨风,既有养育之恩,也存杀父之嫌?” 玄清点头道:“不错。我收留他,并不是不怕落下把柄,该来的,总会来。为师年纪大了,等不了了。肖石峰年纪也大了,同样也等不了了。九玄门可以说是站在武林的风口浪尖上,既与朝廷关系密切,又远离庙堂,肖石峰的大局里,九玄门便是突破口。” 慕容起不解道:“师父,收编江湖武林,历来都是大忌。武林中人何止上万,皇帝若真想要此举,却是为何?” 玄清缓缓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肖石峰建立新朝,有江湖武林的一半功劳,新朝建立后,江湖武林的日渐强大,民间的习武成风,都成了不稳定的因素。以肖石峰的雄才大略,可不只满足于一代开国帝王,他要做的,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统一。” 慕容起叹道:“江湖武林虽然龙蛇混杂,但绝大部分还是忠心耿耿,肖石峰这么做,会不会才是祸乱的根源?” 玄清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这是长痛不如短痛,在有生之年,要实现心中的抱负。就连为师,也不敢保证百年之后的九玄门将走向何处,一旦人有了势力,那便不能控制,一旦起了反心,那便万劫不复。肖石峰,他的大局大得很啊。” 玄清说完,兀自叹了口气。 慕容起小声地问道:“那师父以为,应当如何?” 玄清道:“道家讲究以柔克刚,道法自然。肖石峰这般逆风而行,是以硬碰硬。成则千古一帝,流芳百世,败则天下再乱,难辞其咎。这些的关键,都在于杨风身上。” “杨风?”慕容起有些不信:“他一个人,如何能左右得了天下的大势?” 玄清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杨大能死了,只能由他的后代来解开这个心结。杨风一人虽然渺小,但是今后会有一批人共同来推动这个进程,而杨风,最后必将站在风口浪尖上。” 慕容起道:“师父,原来一年前,您便已猜到?” 玄清捋了捋胡须,皱起了眉头道:“一年前,为师也是两难。如今,大局已经明朗,杨风已成气候,就差一把火了。” “什么火?” 玄清神秘地说道:“这把火还未点燃,接下来,你要负责激发他体内的潜能。玄文的三十年功力在这小子身上,他已经异于一般习武之人,只需稍微点拨,便可破武境成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到那时,他才算有能力解开生父留下的死结。” “是。弟子遵命。”慕容起待玄清,如同生父一般敬重。而在九玄门,玄清待自己这个天才弟子,也如同慈父般那样和蔼。 古书曾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师徒俩,没有血缘,胜似亲人。 杨风此刻正在给龙小缘三人开小灶。 他让安子玉使出剑气八方的第四重打他,安子玉一剑刺去,却被其身前一股强大的气流抵住,杨风接着一声大喝,安子玉便似受到一股巨力,被迫向后退去,老远才站稳脚根。 唐小小的反应最为夸张:“这……这就是三十年的功力啊,你还真是笨鸟先飞,咋就不传给我呢。” 杨风收起功后,得意地说道:“你们还真别嫉妒我,一来师尊看我顺眼,二来我自有身体天赋,师尊呢,不看我顺眼,也不会把他的功力传给我,师尊把他的功力传给我了呢,我没有强壮的身体天赋,也受不了这三十年内力的摧残,可以说,我是独一无二的。” 说罢,杨风看向了龙小缘。龙小缘倒是没有一点改变脸色,也不为他获得的天赐内力高兴,好像心事重重,从未减轻过。他正想跟龙小缘说些什么,龙小缘起身便走了。。 杨风刚想去追,安子玉已经跑了过来,拿着剑在杨风面前比划:“那现在你也算半个宗师了,帮我瞧瞧这第五重的诀窍在哪。” 杨风故作玄虚,沉吟良久方道:“子玉,勤能补拙。” 第三十章 入局 上官金凤一行人回到上官府,早有飞鸽传书详记苏府被闯一事。 上官金凤回信说此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入皇宫盗宝未果而被招安的轻功高手盗圣易文通。至于原由,就是肖石峰给上官府的一个警告,上官府虽然江湖人脉广,但是肖石峰手下的高手也不少,只要顺着朝廷,便不会有事,否则,昨夜派的,可就是杀手团了。 上官金凤让上官巧儿不用对此事过于宣扬,也不用太在意,目前苏相着手文官体制的改革,难免牵动武官利益,上官巧儿只需做好保护苏相安全的工作即可,至于朝廷的事,上官府没有动作,肖石峰也不会为难苏相。 且说李开继看了良辰吉日,李擒虎先由将军府出发,去曹府迎亲。后宴席在曹府举办。 第二日,一行人浩浩荡荡,沿路向泰山府进发。此次行亲,由大将军肖天途亲自护送,可以说是人臣至高礼节。肖石峰此举,也是要大张旗鼓地向天下声明,泰山府李家已经与朝廷联姻,一家人往后便与肖家紧密相连,江湖中人在庙堂也有一番广阔天地可为。 范灵珊早就把结亲的消息命人传给了李贤通。李贤通大惊失色,想不到歪打正着,这个再玉公主曹佳韵的秉性和范灵珊相当,正中了范灵珊的下怀。想来范灵珊威风了一生,却也孤独,身边的女子,可没有一个不怕她的,更别说相互交流了。这下可好,丈母娘相中的这个儿媳妇,恰好是必须赐婚,又恰好性格相投,范灵珊在书信中尽言很是满意,绝无半点被逼迫之意。 李贤通也无话可说,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果。既然范灵珊都看上了,李擒虎也没有反对,给自己的儿子找到一个媳妇,将来开枝散叶,不也是为自己百年之后留下香火? 李贤通彻底想通了,原本李家就是为财而生,现在有了官家的名号,日后必然是财源广进。只是与此同时李家在江湖武林的分量也会被削弱,不知道会不会有门派针对李家的镖货做手脚,这也是日后需要预防的大事。 且不管如何,关于此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毕竟既然有了难题,总要做出选择。 时间仓促,李贤通索性让家人于各大门派派发喜糖,说明来意,至于宴请,除了亲朋好友,未有其他。一来防止江湖人士借机作祟,二来也不至于太过张扬。 肖天途和李贤通的第二次见面,李贤通没了以往的一脸不悦,虽说也不是笑脸相迎,却还算客气。这一丁点变化,肖天途都注意到了,起码现在的李家,接受了朝廷的恩赐,接受了再玉公主,也便算接受了招安。日后曹孟伯在徽州府,后方有泰山李家照应,也能得心应手一些。 肖天途唯一担心的是,日后倘若真要和师门刀兵相向,自己是否能够坦然应对。有生之年,自己又能帮助肖石峰做到哪一步?是前功尽弃,还是创古今壮举,这些使得肖天途彻夜难眠。 九玄门拜师崖。 慕容起单独叫上了杨风,到了拜师崖处,慕容起让杨风跳过去。 杨风看着眼前这壮观景色,不免心生胆怯:“大师兄,这……” 拜师崖是九玄门高手练功的地方,人迹罕至,比起玄关处的临崖小山头,拜师崖所处的位置更高,云雾更浓,杨风透过云雾,看到的是一块块鼎立的石柱,参差不齐地立在崖前,想到每块石柱上,那必定要从崖边跳过去,而且每块石柱都没有相连,想到另一快石柱上面去,还得再跳一次。一失足,那便是万丈深渊。 慕容起见杨风胆怯,就安慰道:“九玄门的功法还是相当了得的,既然能让你上来这里,那便是你有了这份能力。九玄门开宗立派三百年,还无一人失手,这你就放心吧。” 杨风还是有点害怕:“我说大师兄,我现在内力是精进了些,前阵子也成功了,但是毕竟那时玄清掌教在,我若是一失足,他也能照应我,你的功力比掌教如何?可有办法照应我?” 慕容起将贤才剑抱在胸前,笑道:“倘若你那天真的失足,那就是一眨眼的事,恐怕师父修为再高也难以救你。让你上来是师父的意思,让你再跳一次也是师父的意思。” “哎呀大师兄,平日里见你这般严肃,还真是很少看你笑,不过我看得发麻。”杨风和慕容起已经很熟了,因为慕容起对龙小缘无感,所以杨风并不把他当作情敌。 慕容起只是感觉杨风还算有趣,所以对他的调侃也早已习惯:“你若不跳,我可要逼你跳了。” “别!”杨风凝了一下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后对慕容起说道:“大师兄,我自己来。” 慕容起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杨风也朝后退了几步,慕容起静静地看着他。 只见杨风往自己的双手处吐了吐口水,然后很坚定地看向了前方相隔的石柱,一闭眼,一咬牙,临到山崖处狰狞地睁开双眼,双脚一蹦,在空中不断挥舞着手臂,总算是到了最近的一快石柱上。这石柱的位置顶多站上三人。杨风稳下心神,转头笑道:“大师兄,还有事没?” 慕容起淡定地拔出贤才剑,杨风夸道:“好剑!” 慕容起施展轻功,剑尖朝着杨风,左手置于后背,飘飘然朝着杨风飞来。 杨风继续夸道:“大师兄你这轻功无敌了!” 哪曾想,这慕容起和贤才剑越来越近,杨风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临近了才徒然一惊,这慕容起可没有停的意思,剑尖已经朝着自己奔来了。。 杨风急忙移位,慕容起落了地,一剑刺空动作,杨风靠到了石柱边上,差点没掉下去,此时正好起风,弄得二人衣裳飞动。 杨风笑着对着慕容起说道:“大师兄,要是我刚才说错了话,我改就是了。师父可没说让你杀我吧。” 第三十一章 拜师崖 慕容起神情淡然,只说了句小心了,便转身挥剑直下,杨风下意识地高高跃起,竟没收住跳得高了点。 慕容起抬头望去,摇了摇头道:“内力精纯,却未到火候。催动容易,还是不会控制。” 杨风脚踏气流,忽然面前慕容起像僵尸一般出现,杨风一愣,贤才剑便又刺来,杨风赶忙身子一侧,奋力踏离原地,跃到了另一块石柱上。 慕容起淡淡道:“反应不错,可惜没有章法。” 杨风落地后,见离崖边不远,便要跳回地上,只一蹦,却发现再难前进一步。只见慕容起鬼魅般地突然出现在石柱上,并且手拖住了自己的脚,平日里慕容起很是温和,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一个追命的鬼。 既然如此,那杨风也就索性玩玩。 情急之下,杨风甩出了袖中短刀,趁着慕容起躲闪之时,杨风使劲一挣,倒也松开了。身后慕容起的贤才剑飞来,杨风急忙侧身躲避,又翻到了另一块石柱上,单膝蹲着。 慕容起在这群柱之间倒是显得闲庭信步,脚底一踏,便如生风,右手一挥,那贤才剑便又回到了手里。 杨风失望地自言自语道:“还来啊。” 四下看去,自己手中无剑,哐哐两下,踢飞了两块石子,这两块石子可是杨风加了内劲到上面的,此时已如坚铁一般,却都被慕容起轻描淡写地隔开了。 杨风知道慕容起的厉害,一时绝望,掉头就跑,慕容起则跨着剑一直追。 杨风每跃到一块石柱上,都心惊胆颤,但是走了十来个后,居然越走越有感觉,直到最后,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行进方向,慕容起跟在其身后,也感觉到了他的进步。 杨风逃到最中间时,慕容起以为他还会再逃,岂料杨风杀了个回马枪,右手短刀突现,共有三把,一个转身,连发出去,逼得慕容起不得不后退到相隔偏远的石柱上。 杨风拍了拍手,得意地说道:“我这唐家的暗器绝技,大师兄觉得如何?” 慕容起站直了身,笑着道:“有两下子。” 杨风回道:“请大师兄再试试我的拔山腿!” 杨风奋力一震,石柱上沙石升空,慕容起满意地点了点头。缝隙间,杨风鬼魅一笑,大喝一声,跃到半空一脚扫下:“看招!” 慕容起动都不动,面对袭来的沙石,缓缓举起贤才剑,剑气横生,剑锋指处,沙石分路,无一落到其周身,都奔向了其身后的深渊。 杨风落地时,看到这一幕,独自叹了口气,这三十年的内力,还不如慕容起的一把剑。 慕容起收剑时,杨风收起了得意的神情,默默转身,又开始了长途奔袭。 此刻杨风早已不想到崖上,他知道只要一靠近那个崖边,慕容起的剑锋便会到达。每每他出剑锋,总比在后面追要凶险万分。 他岂知,慕容起已经懒得追了,左手吸起了一块小石子,看准时机瞬间弹出,直勾勾地打到了杨风的腿上,杨风只感觉腿背一紧,跌落时刚好在一块石柱上。 慕容起缓缓道:“躲人追杀时,顾前不顾后,任何习武之人都有可能取了你的命。” 杨风早已习惯,干脆坐下来道:“大师兄,我虽然白得了三十年功力,但是我真不想这么冒险,万一哪天真的不慎跌落悬崖,我怎么帮小缘报仇?” 慕容起倒是不担心这些,抬头看了看他后说道:“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深夜,肖石峰寝宫。 肖石峰正坐在桌案上看奏折,旁侧站着一个脸庞圆润,身形发福的中年男子,正是盗圣易文通。 肖石峰合上奏折,问道:“怎样,可有收获?” 易文通道:“属下近些日子都在暗处观察苏府的人流往来情况,前些日子更是孤身夜闯,只感觉苏府守卫森严,虽比不上皇宫,却也是天罗地网,常人想靠近苏相,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肖石峰闭起眼睛,相府内的守卫如何,他早就心里有数了:“上官府不愧是大家,江湖上称上官府是一座武库,此言非虚。就连泰山李家,恐怕也没有这么多高手。苏相身旁的,只是上官府的冰山一角罢了。” 易文通接着道:“臣还发现,横练大家上官巧儿也在苏府中。” 肖石峰点了点头道:“上官府信不过朕,派人护卫苏勇进,难免要派个顶尖高手。朕一直忧虑的,倒不是上官府的高手如云,而是其深不见底,不可预知,才最可怕。” 易文通回忆道:“臣年轻时,曾入得上官府的藏剑阁,阁内武功秘籍多如繁星,神兵利器更是成百上千,上官府这座武库,确实是名不虚传。” 肖石峰道:“一年前,八面玲珑上官金凤大刀阔斧,让前辈退隐,在府内任用年轻一辈把持族权,此等魄力,古今女流,怕是少有。” 易文通道:“这上官金凤固然心机颇重,然其天生聪慧,知晓个中利害,臣倒是认为,必须善待苏相,上官府便不会与朝廷为难。” 肖石峰点了点头道:“上官府这个大家族历经数百年不倒,归根到底还是会审时度势,善识明主。正因此,朕对上官家既爱又怕,朕虽称万岁,却自知过百已是天赐鸿福,故而一生从未奢求过光阴。朕也不敢保证,朕百年之后,上官府会不会再成为一颗獠牙,反过来咬向肖家,就像当年上官府倒向朕这里一样。”。 易文通道:“陛下深谋远虑,走一步而看百步,此乃后世子孙之福。肖家若得陛下盛荣基业,长青可望。” 肖石峰略有无奈:“天下大势,浩浩荡荡。朕当上皇帝后才明白,江山社稷是多么诱人,史书上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起初朕只是感觉说得过于夸张。现在想来,但凡要登顶的,不踏着成千上万条人命,根本就触摸不到那个王座,更何况朕想要做的是那千古一帝!” 第三十二章 徽州府 且说曹孟伯按部就班,参加完了女儿曹佳韵的亲事,在泰山府李家又多住了两日,见李家真诚地以礼相待,便也放心,于近日启程,单骑南下,到了这徽州府。 一路上,曹孟伯心事重重。他心知,这个时期,徽州府将军一职既危险又重要,将来会是风口浪尖,自己已经做好了以死报国的打算。 徽州府的大小官员早已于城门口恭候多时,其时曹孟伯无需圣旨,单凭其是京都直隶,又是前金甲护卫统领,就够威慑力了。 然而曹孟伯虽然是一介武夫,却也极懂官场之道,毕竟他初来乍到,很多事还要请教这些同僚。 为此,曹孟伯特地一一上前问候,以示自己对这些大小官员的尊重。 之后,府参事徐盛递上了徽州军虎符,这才算正式交接完毕。 曹孟伯也是刀剑出身,这虎符拿到手里,倒也不觉沉重,还有点得心应手。以前他统领的是八百金甲,现在则是掌控着徽州府三万兵马,以他的心性,倒还有些兴奋。 曹孟伯咧嘴笑道:“徐盛兄,今后你我便是日夜相处的兄弟,还望多多关照。” 徐盛拱手回道:“将军言重了。徐某没能看住上任府将军,给陛下带来了安全隐患,陛下没有牵连徐某,已是莫大的圣恩。今曹将军亲临徽州,徐某还要曹将军多多关照才是。” 曹孟伯点头,这参事倒是会说话,听着舒服:“曹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要劳累徐兄近几日多多讲解一二。” 徐盛道:“这是自然。今日曹将军便入府住下,待明日我再与将军详解。” 曹孟伯道:“不然,你看我这生龙活虎的,精神着呢。徐兄若是无事,今日我两喝上几杯,详谈诸事,可否?” 徐盛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征得了徐盛的同意后,曹孟伯辞别了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吏,与徐盛同往了将军府。 太清山九玄门。 玄清与三个师弟站在后山崖边。 几十年岁月,恍如昨日。 玄清淡淡道:“曹孟伯估计已经到了。” 玄益道:“师兄们,看来这肖石峰不念旧情,要拿咱们九玄门开刀了。” 玄空也道:“这曹孟伯原本便是江湖中人,归顺朝廷后深受肖石峰信任。朝廷的金甲护卫便是出自他之手。这人,颇有手段,肖石峰派他来继任府将军,其心已昭然。” 玄清倒是心静如水:“不急,九玄门还未到危险境地。” 玄明疑道:“那日太清山下救李慕名的高手,可真是我门内徒弟?” 玄空叹了口气道:“那日下山的,正是玄文传功的那个少年。一人一马,门内无人不知。” 玄明道:“这正是为难之处。我门内弟子均一身正气,救扶同门理所应当。只是倘若有一害群之马,心性突变,受了山下朝廷的诱惑,将其供出,恐怕九玄门便不得安宁。” 玄益道:“大师兄,待其兵甲围了太清山,我九玄门虽然不惧,却也难逃灭门之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 玄清神色怡然:“兵甲围山,恐怕肖石峰没有那个魄力。九玄门顺应人心,扶持肖家,也是为了还天下太平。如今虽然僵局的突破口在我九玄门,他肖石峰未必敢如何。且看他庙堂之上如何运筹帷幄,那曹孟伯又要如何手段。我等只需静观其变,灵活应对便是。” 夜晚,曹孟伯与徐盛相谈于将军府花草园内。 曹孟伯问道:“前些日子,听闻徐参事闭门不出,可有此事?” 徐盛道:“说来惭愧,我得知陛下要将李家满门抄斩,念及过往恩情,不忍相看。那继任的郭达仁与徐某道不同不相为谋,故而徐某宁可不做这个参事,也不愿与其为伍。” 曹孟伯笑道:“你可知这郭达仁也是大将军亲信?” 徐盛道:“大将军日理万机,安插亲信于州府将军身旁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徐某观这郭达仁,竟无半点忧色,想来定是个冷血的主,因此才出此下策。” 曹孟伯喝了一口烈酒,看着徐盛道:“想不到徐参事也是性情中人,这点与我很像。” 说罢敬了徐盛一杯,徐盛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曹孟伯长驱直入,又问道:“听闻李武将军还有一子,原是九玄门徒孙。那日郭达仁率领三千徽州军前去拦截,身死于太清山下。后有一高手出手救了此子,可真有此事?” “这事不假。”徐盛看着有些为难,曹孟伯宽慰他道:“你放心,陛下已经下令给李武将军留了个后,不再追究其子去处。只是你们可能判定那个高手是否与九玄门有关?” 徐盛心下思衬道:“可惜当时在场的军兵不涉江湖武林,无法判断。但是据回来的副将丁览回忆说那人力大无穷,武功极高,却长得年轻。徐某认为,能从三千兵甲的包围中救人逃脱的,只怕就连将军也无法做到。” 曹孟伯皱起了眉头:“老夫已许久不在江湖,这江湖武林卧虎藏龙,此事倒也不意外。只是近些年的年轻一辈高手中,老夫也有耳闻。九玄门虽是武林大宗,比老夫还厉害的高手可没有几个,能在三千兵甲的合围中全身而退的更没几个。除了小剑圣慕容起,恐怕没有第二个人选。” 徐盛接道:“此人未曾带剑,倒不像是慕容起所为。” 曹孟伯道:“不然。慕容起擅用剑,此次是想撇开关系罢了。这幕后主使,是玄清真人无疑。为护徒孙,出手相救,于情于理,都是宗门风范。” “这……”徐盛不解:“将军如此断定,未免草率了些。” 曹孟伯直言道:“这些都是陛下的意思。” 徐盛心中一惊:“将军……莫非?”。 曹孟伯点了点头道:“我告知徐兄,是因为我早已打听清楚了徐兄为人。大丈夫为国尽忠,方是正途。” 徐盛叹了口气:“身为人臣,为陛下分忧,理应如此。” 第三十三章 打磨 九玄门拜师崖。 杨风早已习惯了来拜师崖练武,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昨日的那场,慕容起甚是满意,暗示他可以拿剑了。 杨风紧握着从安子玉那里借来的玄铁剑,心里虽然还泛着嘀咕,但是仍保持着自己的气场:“我说大师兄,这次我拿剑,你可就没前两次这么好对付我了。” “请便。”慕容起默默地伸出右手,示意杨风自己过去。 杨风咧嘴笑道:“容我缓缓。”说罢,杨风倒提着玄铁剑,转身向后走去,剑尖触到地面,冒出火星。 杨风余光扫去,慕容起正平静地看着他,心里暗自骂道:怎么每次都是这个表情,真是苦了我了。 慕容起开口道:“就那里把,再走就下山了。” 杨风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来,假装客气施礼道:“四代弟子杨风,见过掌门大师兄,请掌门大师兄不吝赐教。” “请。”慕容起也跟着回礼。 杨风每次要过去石柱,都要深呼吸一口气,这次也不例外,万一哪天失足,可就没有机会吸收这天地灵气了。 “杀!” 杨风这一声大喊,着实把慕容起吓了一跳。只见杨风提着玄铁剑,脚步加快,离崖边还有一步距离时,便已奔起。 杨风落地后,满意地转过身来,笑道:“大师兄,怎么样,有长进吧。” 慕容起微微点头道:“长进是有,就姿势难看了些。” 说罢,慕容起的余光扫向了手中的贤才剑,将贤才剑插入地上。杨风眯着眼睛,看着慕容起这自信的一举一动,笑道:“大师兄,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慕容起更不答话,轻身一纵,飘飘然,便已落到杨风跟前。 杨风早料到慕容起的习性,慕容起刚出手要夺杨风的剑,杨风就迅捷地伸出左手抵住了慕容起,转身玄铁剑反手从腰间刺出,慕容起侧身闪躲,杨风挥起左掌又到,慕容起手腕接掌,一旋,杨风借势翻过身来,一剑挥下,慕容起极限地躺身躲过剑锋,大半个身体已经出了石柱,身下便是万丈深渊。 杨风深知打蛇要打七寸,瞅准机会朝慕容起的支撑脚刺去,慕容起翻身而去,眼看就要落到另一根石柱上,却又在半空一蹬腿,朝杨风奔了过来。 杨风无奈:“这个疯子,不知道我练过神龙斩吗?” 杨风迎着慕容起刺去,却被其轻描淡写地压在了脚底下。杨风想抽回玄铁剑,却发现动弹不得。 慕容起淡淡道:“你出招破绽极多,如何克敌制胜?” 杨风刚要打哈哈夸赞慕容起一番,慕容起却不管这些,只朝前一步,一挥腿,杨风整个人都收不住,失了分寸。 慕容起两腿直下,杨风慌乱中收回剑格挡,一不小心没站稳,却是慕容起半浮在空中,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领。 杨风手心已经出了许多冷汗,特地回望了下底下,真是深不见底,令人恐惧。 慕容起看来十分不满意:“临大敌如同儿戏,性命堪忧。”说罢一把将杨风放了起来,自己也退到了另外一根石柱上。 杨风喘着粗气,想着自己前两次初来乍到,反而今天第三次倒是九死一生,不免露出胆怯神情。 慕容起想起了玄清跟他说杨风这人,生性桀骜却也外强中干,必要时需要激一下他。 于是慕容起便道:“怎么?身怀几十年功力,却如此懦弱不堪,将来何以成为一代高手?” 杨风愣了一愣,细细分析,敢情这个慕容起是在看不起自己,于是挺胸道:“我要成为像掌教一样的宗师,这身内力成为一代高手,岂不可惜了!” 慕容起笑道:“妄言宗师,岂不知自身能力有限,难以登顶!” 杨风不服道:“刚才是我大意,并非我无能!” 慕容起回道:“也罢,不如我站在这里,你来打我。你若能将我逼退出这石柱,便算我输,如何?” 杨风自信地说道:“可以!” 说罢,早已中了激将法的杨风便持剑朝慕容起奔了过去。慕容起稳住心神,杨风剑到,慕容起左手负在后背,只凭右手赤手空拳地与其过招。十余招下,杨风竟落不得一丝好处,别说逼退慕容起,就连让他离开石柱一步都难。 慕容起这三年的武功修为早已突飞猛进,若是新的青竹英雄榜发榜,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杨风改变了策略,单凭武功已经不可能逼退他,现在唯有击打他的下肢,逼其离地,再凭借体内三十年的内力将其逼退。 果然行之有效,慕容起只是防守,并未进攻,因此杨风可以拼尽全力,肆无忌惮地去攻击他。 眼见慕容起双脚已离地,杨风一个转身,离其一步,浑身内力涌动,从掌心迸发而出。慕容起早料到杨风的想法,只不过是想看看他现在的能耐罢了。 这一波气浪逼向慕容起,慕容起倒无退却之意,凝神抬掌回击,反而是杨风,被这一股冲击力逼退了原地,落到另一根石柱上时,慕容起已缓缓落到了原来的石柱上。 杨风顿觉一脸懵,自己三十年的功力,比不上三十岁的慕容起? 慕容起趁机说教道:“你在想为何如此,对吧?” 杨风无奈地点了点头。 慕容起道:“我的内力精纯,都能掌控自如。你的内力不纯,掌控也差,你以为的全部,其实出来的还没有十一。如此功法,实在难上台面。” 杨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这些不是白得的,我起码还要再练个三十年才能像三十年的高手这样。” “非也。”慕容起耳聪目明,说道:“你现在的起点在常人之上,习武之人大都要受点拨,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哎。”杨风叹了一口气:“大师兄你自幼在九玄门,我可是一年前才来的。玄文掌教给我注入内力,你们还要拔苗助长,到底图啥啊。” 慕容起愣了一下,脑袋里的说词想了很多,终于有个比较满意的:“你毕竟是九玄门的弟子,多一个高手便是多一份力量,日后九玄门在江湖上的地位能否保持住,还需依赖我们这一代人。” 第三十四章 共举 太平城北城墙上,寒冬即将来临,北风倒先入了关。 肖石峰和肖天途均未仔细穿着,只穿着平常的绒袍。肖石峰已年过花甲,虽然还算健硕,然而头顶的白发却经不住时光的考验。至于肖天途,年过半百,半辈子操劳,也已显老态。 肖石峰望着远方,颇有感慨:“忆当年金戈铁马,北上染河山;二十载光阴似箭,白发换乾坤;天下江湖深似海,千古何人敢称雄?而今极目朔风起,欲拔刀剑提枪行!” 肖天途赞道:“陛下王霸之气比之当年更盛,天途深感叹服。” 肖石峰道:“二十四年光阴,你我都老了。偌大的江山,也不知道后世子弟守不守得住。” 肖天途道:“内患外忧,均在陛下掌控之中。但愿天遂人愿,不负一片赤心。” 肖石峰问道:“曹孟伯请求增兵三万于徽州,你觉得如何?” 肖天途顿了顿,方道:“孟伯此人与臣同事二十年,为人谨慎细微。他带兵,自然是多多益善。三万人马说多不多,即便再加三万,恐怕也奈何不了九玄门;但是说少却也不少,三万人马,足以威慑九玄门。”肖石峰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三万人马若南下,隐蔽不得,势必轰动整个江湖。” 肖天途道:“陛下只需师出有名,轰动亦是震慑。” 肖石峰问道:“以何名出师?” 肖天途道:“扫清前朝余孽,暂借徽州府一用。” 铁牛镖局内院大堂。 堂上,秦义海坐主座,程叔同及林焕坐左边一排,三河镖局当家莫四通、青石镖局当家许世阳坐在了右边一排。 秦义海客套道:“不知两位当家要来,我方才才命人去准备宴席。等下下人打点好了,还望两位当家赏脸。” “秦大当家说笑了。”许世阳道:“我和莫老突然到访,您能坐下听我们一言,已是莫大的荣幸。” 秦义海其实已经知道了他们来的原因:“但说无妨。” “莫老……”许世阳才三十来岁,在四大镖局的大当家中最为年轻,自然要先征得莫四通的同意。 莫四通似乎并不想说话,摆了摆手,示意许世阳讲下去。 许世阳方道:“是这样的,我之前与莫老一回计,现在李贤通被朝廷封了官,其子李擒虎又当了驸马,今后只怕所有官货都要走铁牛镖局了,咱们三大镖局可都不好过了。” “可不是。”程叔同囔囔道:“那日李擒虎这小子和老子过招还输给了老子,怎么他李家就有这福分娶公主俺却没有!” 秦义海咳嗽了一声,程叔同会意,便不再扯瞎话了:“官货就是好使,山贼遇到了都会忌惮三分,也省得咱们顺兵折将,多花丧葬,老子曾经带出来的一个弟弟就死在了山贼手中,虽然最后把那伙山贼的老巢都给端了,但是现在想来人死不能复生,实在是无奈啊。” 许世阳道:“早闻铁牛镖局二当家重情重义,现在来看,名不虚传,许某佩服。” 程叔同也抱拳回了个礼,想到伤心处,拿起酒壶就是一顿海饮。 许世阳接着道:“实不相瞒,这次我和莫老前来,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天下虽然还传着咱们四大镖局的美名,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现在这天下的大镖局,也只剩下泰安镖局和秦大当家的铁牛镖局了。去年泰安镖局失了塞北总督的一单白霜玉,铁牛镖局趁势而起,大有取代泰安镖局成为天下第一镖局之意。然而今年来看,只怕泰安镖局将会死灰复燃。若仅仅如此,倒也不惧,只怕那李贤通到时贪得无厌,要揽尽天下货源,若是得到朝廷的支持,那么咱们以后靠啥子吃饭?祖上的基业只怕要毁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里!所以……”许世阳下意识地看了看秦义海,见他不动声色,干脆开门见山道:“所以还望秦大当家牵头成立天下镖会,立定镖局新规,不能坐看他泰安镖局无限做大,强龙压跨地头蛇啊!” 许世阳说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林焕才冷静地问道:“即便是小镖局,也有固定的人脉熟路,泰安镖局顶多以后揽去大部分官货,难不成他有三头六臂,揽尽所有不成?” 许世阳回道:“三当家有所不知,这李贤通虽然是武林世家,却也是个吞金恶兽。当年泰安镖局的坐大,便是从那刘大发斧劈一十八路镖局开始的。自此之后,四大镖局的平衡开始渐渐被泰安镖局扰乱,泰安镖局以整个泰山府的货源为基础,重新打响了名号。刘大发之所以会归顺李贤通,关键还是李贤通家底厚!李贤通怎会满足于这天下第一?他要做的是天下独一!” “天下独一?敢问如何做到这天下独一?”林焕接着问到。 “哎,三当家,你外号环眼狼,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许世阳说到激动处,直接站了起来:“他泰安镖局要是先一步凭自身实力去威慑那些小镖局,以同样的路数收归己用,这些小镖局没有靠山,怎么撑得住!到最后,无非是一个个挂上泰安镖局的名号,然后他泰安镖局遍布天下,将天下货源抢于手中,坐发横财,而我们,将坐以待毙啊!” 秦义海点了点头道:“许当家目光长远,有此担心并非无中生有。只是你刚才说要让我铁牛镖局出面组建天下镖会以防止泰安镖局先行拉拢其它镖局,这不是推着我铁牛镖局往火堆里去吗?” 许世阳道:“秦大当家,许某人知道您这人最为爽快,不可能怕这李贤通。许某此建议,不是推着您往火堆里,而是推着您上了高处啊。” 秦义海皱起了眉头道:“此后又怎讲?” 许世阳侃侃而谈:“当今武林,没有武林盟主,江湖上各大门派划山而治。秦大当家若能成立天下镖会,那便是又一个龙虎盟,功在当世啊!倘若那泰安镖局没了约束,搅动天下镖局的浑水,那么秦大当家便是天下镖局的救世主!放眼当下,也只有铁牛镖局有这个资格出面牵头,和泰安镖局一较高低了!” “这……”许世阳的话是说到了秦义海的心坎里去了,他一世英雄,豪气如云,此事便是做一次,也是无憾终身了。 但是若是要把铁牛镖局当作龙头,秦义海还是有些为难,毕竟走错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秦义海下意识地看了看林焕,知道他正在拿主意,便问道:“老三,你在想什么?” 林焕回过神来,说道:“时候不早了,不如先请二位当今入了宴席,天下镖会一事,牵扯众多,其中细节,还望考究。”。 “哎!”许世阳一甩手,便愤然走了出去,临走时还带着气话说道:“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准备喝西北风去吧。” 倒是莫四通,缓慢地站了起来,辞别秦义海,客气地说道:“还望秦大当家顾全大局,给我二人一个答复。但凡秦大当家振臂一呼,我两大镖局定会前来投靠!” 第三十五章 有利可图 送走了莫四通和许世阳后,大堂内,三兄弟一时无话,各自沉了约有半柱香时间,秦义海看向林焕道:“三弟,晚上叫弟妹一起来家里吃饭。” “是。”林焕仿佛就在等着这句话,正中下怀。 程叔同知道秦义海为难,喃喃道:“那两个狗娘养的,要推着大哥往火堆里跳,还没有的事,妄下定论早了些!” 秦义海神色严肃,淡淡道:“未雨绸缪,也是为商之道。” 泰山府李家。 今日小雨,李贤通站在门口看着这要入冬前的小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身后,年方六岁的小儿子李不羁拿着一件大貂裘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娘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爹爹要注意保暖。” 李贤通这才回过了神来,转身一把拿起小儿子拿过来的貂裘披上,而后将小儿子抱了起来,笑道:“我家不羁都拿得动爹爹的大貂裘了。” 李家五子,最大的李擒虎二十三岁,最小的李不羁六岁,除了这李不羁,其他四子均已长大,且都在参与行镖。 二儿子李擒龙也走了过来,现在李擒虎娶亲了,暂别父母去江南游山玩水了,家里面李擒龙理所应当地成了主力。李擒龙年方十九,却和李擒虎生得颇为相似,就像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孪生一样。 他看到了父亲的忧虑,便趁着李贤通心情大好,问道:“父亲,如今泰山府的献年官银已经送到泰安镖局了,后续还会有其他州府的官银押送过来,这次的官银估计要三十辆马车,数量极为庞大,咱们的人手不知道够不够。” 李贤通叹道:“原本嫌生意少,现在生意全来了,却有点难以下咽。没想到我李家能有今日,封侯居高啊。” 李擒龙不解:“父亲,孩儿觉得李家归顺朝廷是大势所趋,没什么不好。” 李贤通道:“你还年轻,不懂什么是高处不胜寒啊。之前咱们李家也算是富甲一方的世家,无论在江湖上还是镖局行,都说得开。现在呢,有了世袭爵位,反而朋友就少了。那些州府现在都想来讨好我这个没有实权的侯爷,才会不怕麻烦地把官银都托给泰安镖局押送。可是这些官银,数量庞大,若是分开押送,只怕没那么多靠得住的人。若是我们亲自押送,三十辆马车,过于显眼,难保有流亡之徒,沿路制造危局,风险比之前要大得多。” 李贤通的这些担忧李擒龙其实也有想过:“父亲放心,这次我们三兄弟随父亲一起押送,若有不法之徒敢劫镖,定让他有来无回!” 李贤通宽慰:“吾儿骁勇,为父无忧!” 且说郭素贞和林焕相好一年以来,秦义海并未叫郭素贞到家里吃过饭,林焕知道大哥脾气,也一直没有开口。有时忙些,林焕便在镖局里睡下,有时闲暇,则去万毒门与郭素贞同床。 这次赴约,郭素贞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欣然前往。 宴席上,郭素贞见过了两位嫂子,把特地准备的翠玉手镯送了出去。秦义海见她如此客气,且和林焕也算恩爱,其实打心底里还算满意,只不过一直拉不下脸来。 酒过三巡,秦义海让两位夫人先下去,郭素贞刚要起身,秦义海便道:“你留下。” 郭素贞朝林焕眨了一下眼睛,林焕假装没看见。 秦义海问道:“三弟,今日三河镖局和青石镖局来说的事,你可有说与她听了?” 林焕道:“已经说了。” 秦义海开门见山道:“好吧,现在没有外人了,说说你们的想法。” 程叔同一向坦率,开口便道:“大哥,咱们这几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钱,要我说以不变应万变,明年到年中要是货源减少太多,直接关了镖局去开其他行当,如今太平盛世,哪样钱不好挣!” 秦义海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说罢又看向了林焕。 林焕其实早有注意,秦义海也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可能与程叔同不同,故而一直三缄其口,就连秦义海,恐怕也不敢冒这个险。 林焕道:“不如借着时机搏一搏。” 秦义海早就料到林焕有这个想法:“三弟,把话敞开了说。” 林焕打开了随身带着的铁甲扇,这是他每次想事情都要做的习惯:“好不容易镖局行出现了泰安镖局这么一只吃人的大老虎,天下的小镖局都怕被独吞,这些小镖局怕是现在已经以三河镖局和青石镖局这两大镖局为靠山,准备鱼死网破了。所以,今日莫四通和许世阳才会放下旧日恩怨前来找大哥您来做东。尤其是这莫四通,已经是老江湖了,他眼光狠辣,知道单凭一己之力不可与泰安镖局对抗,拉上大哥才有一战之力。大哥的为人江湖上人人皆知,因此这些小镖局不敢来找大哥,就是知道大哥做事谨慎,他们不足以说服大哥。如今此二人前来,已经有了底,恐怕就能动摇大哥的雄霸之心了。” 林焕说完,与秦义海四目相对,秦义海突然豪爽地笑道:“还是三弟懂我,继续讲下去。” 林焕接着道:“若是成立天下镖会,那必然就要制定镖局之间不可以大欺小,各凭本事的行镖规矩。如此一来,有了约束,他泰安镖局做得再大,也不能吞下天下货源,至于那些撑不住的小镖局,有声劣态也很正常。大哥若是顺势而为,出面牵头,那便是天下镖会总领袖,泰安镖局若不愿加入,必定会被排挤,若加入,则就不能兼并其它小镖局,两种选择都将使泰安镖局无法独揽天下货源。到时咱们铁牛镖局虽然生意也会受到泰安镖局的影响,但是大哥作为天下镖会的领袖,且不说后来的利益,就是日后在江湖的地位,也会大大地提升,这些,就当作是损失换来的补偿,如此看来,反而有利。” 程叔同听了林焕的一番见解,一排脑袋道:“你说我这愚木瓜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秦义海道:“三弟想法与我相同,只是今日莫四通和许世阳都在堂上,这些利益他们即便知道,也不可能挑破,否则便是毁了咱们结盟的前提。我装作为难的样子,其实也是为了做个假象给那些看不懂的人看。咱们兄弟三人一定不能对外声张,待到几日后那二人又不请自来,再勉为其难地应允,方不会太过唐突。” 林焕道:“大哥英明。” 说罢,秦义海看向了郭素贞:“你怎么看?”。 郭素贞没想到秦义海还会问自己:“我……我啊。我觉得人往高处走的选择没有错。” 林焕看透了秦义海的心思:“素贞,到时候,还需要借万毒门一用。” 第三十六章 作局者迷 现在太子肖在民已在协理朝政,肖石峰除了上朝,其余事务均由太子肖在民和各个大臣协同办理。 这几日,肖石峰和肖天途几乎同寝同食,因为现在大局到了关键的一步,前面的铺垫都将在年末有收展,这一步如果没有走好,肖石峰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等多少年。 御花园内,肖在民向肖石峰和肖天途各行了礼节,便开始汇报,当他说到各处州府官银已备好时,肖石峰打断了他,问向了肖天途:“这五年来,可有官银失窃过?” 肖天途回道:“未曾有过,即便有不法之徒,也都被镖局的人护下。毕竟官银利益丰厚又牵扯朝廷,一般镖局都会多派人手。” 原来,五年前,朝廷南部州府官银便开始改由江湖镖局自行押运。朝廷的说法是惠利民间,减轻州府人手压力,但其实个中原由,只有肖石峰和肖天途清楚,他们为的就是循序渐进,让这些惟利是图的镖局自己往火坑里跳,而这个陷阱就在于泰山李家。 眼下,李家飞黄腾达,这些州府势必有许多人会去巴结,到时候官银一起给李家押运,那么必定其他镖局会有所动作。有了动作,才有破绽。 这些镖局在朝廷的眼中,占据着江湖武林大半的财力,若是能先敲打一番,将听话的留下,将叛逆的消除,那么将来江湖武林的财权,也就能被朝廷牵制,牵制住这些,自然便能削弱江湖武林整体实力。 这些便是肖石峰和肖天途的关键一步。 肖石峰微微颔首:“各大镖局势力,也就只有李家有这个能力去保护这么多官银。天途啊,还是你想得周到。” 肖天途点头称是。 肖在民继续汇报人事录用,谈及各州府府将军人事安排时,大多都是肖石峰以前的老部下,肖石峰十分放心。 肖天途问道:“太子殿下,苏相何时能上朝?” 肖在民答道:“仍在调理,苏相没练过武,身体差,估计得年后了。” 肖石峰道:“苏勇进这人虽然身份特殊,但其忠心朕还是相信的。这几日多派御医前去探望,进些补品吧。” 肖天途点头称是。 谈到塞北局势时,肖天途提到了齐威远。 肖石峰回忆道:“这人怎么没有印象?” 肖天途道:“此人当年一直跟随刘武周守着南山。太平一年刘武周病死后,此人与新府将军不合,我原以为是此人的问题。但是当时南山的老部下都愿意跟他,一打听才知道此人深得刘武周真传,是刘武周的门生。我观此人秉性耿直,忠于旧主,又擅长防御,便把他纳入京都做北门禁军统领。太平十年,塞北总督王宪离休,我正寻思让谁去,刚好想到他,盘算下来,现在我朝内患尚未消除,不可与北蛮开战,故而他最合适。实际上这些调任我都没有让他察觉是我有意在考察他,他也是令行禁止,从未对朝廷的调令有过任何埋怨。此人在塞北十年,北蛮倒还服帖,是个将才。” 肖石峰点头道:“太子,你要跟大将军学的还有很多。刚才这个用人之道,不在于培养亲信,而在于培养忠君护国的人。倘若大将军一直以他个人的名义对这个齐威远调度,那么这个齐威远极有可能成为他个人的亲信。亲信都有两面性,他可以听话,也可能误导你的大局。所以做人也是一样,自己刚正不阿,实力强大,自然就会有人跟随。一个君王,最重要的是不偏不倚,任用大臣更要恩威并施,让他感觉到你重用他却不惯着他,这种人虽然有时不听话,但是不听话必有理由,这些理由都将是你换位思考的依据。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如果周围都是亲信,那么你必定会一叶障目。” 肖石峰对太子肖在民寄予厚望,同时又怕他做为第二任君王在老臣中没有威信,因此放心的同时也存在忧虑,对于自己的经验,他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毫无保留地都讲给了肖在民听。 肖在民恭敬地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肖在民接着汇报起了江湖武林各大门派现在的规模人数和物力财力,其中财力最大的仍是上官家,人数规模最多的则是九玄门。 肖石峰愁容渐显:“这上官府家大业大,几百年的风风雨雨都没能使其家族没落,可见其族内体制自成一派,更善于在乱世中求得生存。上官府的审时度势,简直可以与历代君临天下的王者相媲美。” 肖天途道:“人的眼界因环境不同而不同。上官府终究也只能看到自己一个家族的兴衰,看不到天下的大局。陛下高瞻远瞩,为后世开辟太平,这些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肖石峰笑道:“天途啊,不得不说,你在朕身边时,比那些大臣更能谄媚夸赞。” 肖天途也笑了:“臣跟陛下多年,见识过陛下的心计,自叹不如。臣能有今天,还要感谢陛下的提拔。” 肖石峰道:“你是帅也是将,朕能得你辅佐,也算是命中天助。可惜你没有子嗣,这天下美女无数,是朕负了你啊。”。 肖天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陛下能给我青史留名的机会,多少年可望而不可及。臣弟已有子嗣,蒙陛下厚恩安富一方,双亲已是知足,若事情顺利,臣还盼耄耋之年能卸甲归田。” 两人相视爽朗一笑,不知其中夹杂着多少无奈和遗憾。他们都心知肚明,光阴似箭,人定胜天却不一定事事如人愿,只盼早日破局,给后世一个太平。 第三十七章 恰逢敌手 夜晚,深山中。 贺震南披着一件素袍,身后背着万均剑,神情严肃地看着前面一块石头上坐着的千少游,又可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对站在另一边的黑衣人也只是一扫而过,没有多问:“这座山我们叫它天阴山,离我雷震门不远。这座山可是常年难见一天的日光,阴暗潮湿,失意的人在这个环境下,只会悲秋伤感,振作不得。” 黑衣接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才是一个人成长的关键。这环境虽差,却也能磨练意志,有何不可?” 贺震南皱起了眉头,眼神始终不往黑衣人处看:“我还以为你是前朝留下的辅佐这个所谓少主的高手,现在看来,似乎你并不是下属。” 黑衣人笑道:“不愧是贺掌门,察言观色,很是有趣。只是高手这个称呼,比起贺掌门,那是不敢当。” 贺震南平日里恃才傲慢惯了,语气中满是不屑:“兄台言重了,贺某可是觉得你体内的气海不在贺某之下。” 黑衣人爽声笑了两句方道:“我都没催动内力你就能感知我体内的气海,贺掌门当真名不虚传。” 贺震南神色一凛,两个箭步就冲到了黑衣人跟前,刚要伸手去摘下他新安上去的铁面具,黑衣人便伸手阻拦。两人交手,贺震南一向不拘小节,双手齐下,为达目的可以不顾宗师小辈的名份。 可是这黑衣人倒也气定神闲,只手与其过了几招,贺震南愣是没能摘下他的面具。最后贺震南掌力一到,黑衣人伸手抵挡,被震飞后退了六步方才停下。 贺震南收起手来,看着眼前这黑衣人道:“你只手与我对敌,又不想摘下面具,想必是怕我识得你的武功招式,你不敢示人,只怕是个故人。可为何,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你这个故人不愿露面?” 黑衣人道:“贺掌门果然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 贺震南缓缓拔出身后的万均剑,顿时空旷的四周雷声异动,连千少游都忍不住转身往这边看来。黑衣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也有些凝重。 贺震南道:“你只手便能护住自己的面具,看来不但是个故人,还是个身份特殊的故人。青竹榜上的高手现在活着的可没有几个。” 黑衣人道:“你怎知青竹生不会有遗漏?” “有没有遗漏,摘下面具便能一探究竟!”贺震南更不答话,提剑便朝黑衣人走去。黑衣人施展轻功又后退了数步,右手一招,杀神剑便落在了他手上。 贺震南是个武痴,可惜一生对手少有,佛道两家又与世无争,这些使得他每遇高手都会想方设法较量一番。眼前这人可以感觉到武功不弱,甚至不在自己之下,贺震南对这人的身份是兴趣大增。 黑衣人拿到杀神剑后,也不再后撤,躲也躲不掉,索性迎了了上去。两把剑交叉相碰,激出了一片火星,两人的衣袍均被剑气带动,虎虎生风。 高手过招,自然要分个胜负。贺震南腾出左手,与黑衣人对了一掌,两人分开双双后撤。 贺震南心中顿时舒坦起来,好久没遇到此等对手了。也不做停留,又朝黑衣人奔了过去。 两人各自施展剑法,却是万钧剑法对阵杀神剑法。万钧剑法势大力沉,招式简单却有开天辟地之势;杀神剑法凌厉非常,招招狠辣,看似进退无度,实则剑生杀气,步步为营。 两人的剑均属于重剑,与神龙斩不同,杀神剑是一把被动的剑,唯有交战之时,渐渐激发出其中杀意,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 随着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三十余招,贺震南始终压着黑衣人打,却也占不到一点便宜。但是随着杀神剑的渐渐觉醒,贺震南只感觉到杀意压迫,危机四伏,渐渐也失了优势,两人开始了漫长的势均力敌的较量。 贺震南攻势凶猛,反倒是黑衣人有所防备,这一攻一防,招式百出,令人眼花缭乱。贺震南一招春雷滚滚,万钧剑脱离掌心独自转了起来,随着贺震南肢体的动作舞动了起来,形成了浑身剑锋的场面。 黑衣人被逼退两步后方才使出一招长驱直入,精准地判断了万钧剑在其周身的间隙,一剑刺入,反逼得贺震南回转身体收回飞剑。 黑衣人转守为攻,又是一招横扫千军,贺震南一跃而起躲过剑锋,月光下,突然左右各自多出了一个贺震南的身影,各自演化不同剑法。黑衣人的眼神也变得有趣了:“天罡剑法!” 只见那两处影子又和为了一处,贺震南竖剑至胸前,周身气浪汹涌,黑衣人也聚气于剑上,顿时脚下落叶纷飞。 四目相对,却是久违的快感。 贺震南一招九雷轰顶,重重地击打在了黑衣人横起的杀神剑上,其身后突现的八道残影一个个入了贺震南体内,残影散去后,黑衣人只感觉上头变沉,正是贺震南力劲暴涨之势。 黑衣人手臂一沉,忙运力抵住,却也渐感吃力。贺震南冷冷道:“还想藏着掖着吗?” 黑衣人目光如炬:“这杀神剑法还有一招破敌式,它叫作地藏归天!” 形势瞬息万变,黑衣人,周身气浪加剧,贺震南只感到杀神剑杀气更甚之前,黑衣人手臂朝上奋力一扬,贺震南只能又翻回去。 落地后,贺震南赞叹道:“这一招,倒配得这把剑的美名。” 黑衣人握紧了杀神剑,回道:“原本只是听说天罡剑法一人一阵,今日来看,果真名不虚传。” 贺震南脸色一沉:“你只接了我刚才这一招,便说我的天罡剑法名不虚传,是不是有些搪塞?”。 黑衣人知道贺震南不分出个胜负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一问,怕是又要动手了,便道:“看来贺掌门对自己的剑法没有信心,对在下倒是十分看好。” 贺震南抬剑指着黑衣人道:“贺某一向实事求是,不敢与高人匹敌也不屑与小辈动武,倘若真遇到个半斤八两的,却也要瞧个究竟!” 第三十八章 天罡剑法 说罢,贺震南左右行步,竟多出数道身影,恍恍惚惚,朝着黑衣人奔来。黑衣人以不变应万变,凝神聚气,倒要瞧瞧这天罡剑法是何威力。 待身影将行至黑衣人面前时,连千少游都忍不住要提醒黑衣人出手,但是此时黑衣人却闭起了眼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些不过只是残影。 果然,身侧,一道剑锋呼啸而来,黑衣人上半身朝后一仰,躲过了万钧剑的袭击。贺震南脸色微变,此人处事不惊,是个高手。 于是贺震南借势要攻其扎稳的双腿,黑衣人此时刚好将杀神剑插入地里,一个借力,便翻身上空,下一刻,连同杀神剑一道拔起,溅起一片你泥花。贺震南见势已扑空,早就移形到前方。 半空中,黑衣人居高临下,观察到了贺震南所站的方位,一个转身,便扫出剑气,贺震南再次被迫移位,一阵爆炸声,方才所处地面已经面目全非。 千少游紧皱着眉头,这黑衣人不过是看了自己几天演示的杀神剑法,现在不但已得其中精髓,还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才也不过如此。 贺震南越发觉得有趣,也朝黑衣人奔了过去。两人于半空相遇,剑锋交处,火星四射,雷鸣不绝。 待两人落地时,仍你来我往,交锋不止。此时贺震南已经不再想去摘下黑衣人的铁面具一探究竟,而是想比个高低,眼前这人,值得一战! 待到百招之后,四周枯木尽折,地上坑坑洼洼,面目全非。终于,贺震南一剑刺去,抵住了黑衣人的喉咙处,而黑衣人的杀神剑也指向了贺震南,只不过被其伸手挡着。 “甘拜下风。”总算分出了个胜负,黑衣人收起了杀神剑,将贺震南的万钧剑移开,便走到了千少游身侧。 贺震南眯着眼睛问道:“为何你只出剑不出手,莫非我们之前就交过手?” 黑衣人道:“贺掌门说笑了,万钧剑凌厉,在下来不及出手。” “也罢。”贺震南也将万钧剑收入鞘中:“既然你不想暴露身份,我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有你这么一个高手在他身侧帮忙,事情倒是简单了许多。” 千少游淡淡道:“贺掌门,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贺震南顺手伸至腰间,将腰上的一个小袋子扔给了千少游。千少游拆开小袋子,里面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列满了名单,还有两个是州府将军。 贺震南道:“名单我都看了,千袦老人倒是想得很长远,为你保留了这么多势力。” 千少游看着贺震南,心中不免有些膈应,原来一个江湖门派真的能手眼通天:“这么说,贺掌门是诚心要帮我了。” 贺震南转身便走,留下一句:“前路漫漫,后会有期!” 千少游看向了身侧的黑衣人:“怎么,你打不过他?” 黑衣人淡淡道:“我有顾忌。” 千少游笑道:“你是有顾忌,否则今天也不会给自己焊上这个铁面具。” 且说李贤通一行百余人饱食果腹,连夜出城,三十箱黄金早已炼做金沙,约莫有十六个大箱子,每辆单板马车上装了两箱,浩浩荡荡地行走在荒野外,朝着太平城进发。 如此重要的行镖,人数又极多,入住客栈反而会受人瞩目,因此行走于偏僻处才是明智之举。李贤通考虑安全,又让下属都白日休息,夜晚行镖,将危险降到了最低。 一路上,刘大发不免有些担忧,他跟在李贤通身侧,后背上一把巨斧十分显眼:“老板,我还是担心这一百五十号人不够。” 李贤通自信地反问道:“有啥不够的,江湖强人也不敢大规模地来劫镖,万一逮到一两个人供出了身份,那可都是死罪。” 说罢李贤通又看了刘大发一眼,这人倒是勇猛,只是做事粗心了些,一年前白霜玉被唐小小轻易盗取就是一个例子:“这一年来,我不让你插手镖局内的事务,你是否对我有意见?” “绝对不敢!”刘大发忙道:“泰安镖局是您一手振兴的,而且这次押送官银这么大的事情您能想到我刘大发,那是一种信任,于情于理,我刘大发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李贤通道:“你放心,等送完这趟镖,这个镖局还是你的。记住我交代你的话,到了太平城要称呼我为李老英雄,我只是你请来的护镖人,不能称呼我为老板。” “老板你就放心吧。”刘大发拍了拍胸脯道:“我昨夜已经背了一晚上了,今天一觉醒来又反复唠叨了一下,错不了!不过老板,您才是泰安镖局幕后的老大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您老怎么老是不愿意提及?难道这世人皆知的事情朝廷会不知道?” 李贤通道:“天下皆知,天下皆醒,我才更要装醉。必要的时候,李家会和泰安镖局撇清一切关系。” 刘大发急了:“老板,没了您做靠山,怕是这泰安镖局要开不下去啊。” 李贤通一个冷眼,让刘大发闭了嘴:“莫说没了李家的关系,即便是有,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公开插手泰安镖局的事情,你们兄弟几个要好自为之,树大招风的道理古往今来都很灵验。” “这个……”刘大发眼珠子转了几圈,一副苦相:“我说老板,您这不是让刘某往死里跳吗?” 李贤通恨铁不成钢,怒骂道:“我养你们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凡事都要我亲历亲为,干脆你们兄弟几个别在泰安镖局待下去了!” “父亲息怒!”跟在二人身后的李擒龙赶忙走了上来:“大发兄弟几个为了泰安镖局也算是尽忠职守,这几年行镖安然无事,全靠他们兄弟几个撑着。”。 李贤通鼻子通气,这才降低了声音:“这次还是多注意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李家在江湖上也没那么好说话了。” “是。”李擒龙和刘大发互使眼色,故意放慢了马的脚步,让李贤通一人走在前面。 第三十九章 行镖路上 众人行镖至一竹林,恰逢天亮,李贤通让刘大发下令众人就地靠着马车休息。 第一班,李贤通决定自己带着二十人岗哨守着。 众人都按照原先布置该趟的躺,该散开的散开后,李贤通找到了第一班岗哨的头目吴顶。 吴顶在泰安六煞里面排行老六,并不是因为他武功不行,为人较弱,相反,吴定高高瘦瘦,不仅眉目间透着精明,就算是武功,也在江湖上博得一个入云蛟龙的称号。 吴顶擅使长鞭,这江湖上擅使长鞭的可不多,就连李贤通对于他的鞭法也是望尘莫及。李家世代习武,虽以七十二路泰山拳名扬天下,但是十八般武艺除了长鞭术,其他也都算精通。也因此,李贤通对吴顶有过留意,这一留意,直接让李贤通认定了他才是这泰安六煞里面最稳妥的人。 吴顶见李贤通朝自己走了过来,忙弯腰作揖:“李老板……”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李贤通拍了拍吴顶的肩膀,长得虽然消瘦,肩膀倒还算硬朗:“你是前年来的泰安镖局?” “正是。”吴顶其实与李贤通并不熟。 李贤通回忆道:“之前的泰安六煞中有一人擅使快剑,可惜此人自以为是,不服管教,想要取代刘大发作泰安镖局的第一把手。见我不同意竟然想刺杀我,被我夫人一怒之下一拳毙命了。” “听说了。”吴顶的回答一板一眼。 李贤通接着道:“我这可不是要威胁你什么。只是我看你才来不久就被他们兄弟五个接纳,可见你的能力很强,他们才让你当了镖局的小头目。” 吴顶回道:“大哥说了,泰安六煞的名声既然打出来了,就不能少人。看我最合适,就让我顶上了。” 李贤通笑道:“要是他来问我,我也觉得你最合适。” 吴顶也跟着笑了一下,他知道李贤通刻意来找他,必定有事情。 李贤通便开门见山道:“其实,我来是想问你,对于咱们这次行镖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吴顶的性格也是直来直去的,见李贤通都这么问了,便直接回答道:“属下最担心有人劫镖。” 李贤通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默默地点头:“连你也担心有人会劫镖。” 吴顶刚想再说什么,李贤通反问道:“你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明目张胆地来劫朝廷的官银,劫我亲自押送的镖?” 吴顶道:“老板的泰山拳威震江湖武林,一般的山林强盗可没这个胆。” 见吴顶有些犹豫,李贤通让吴顶但说无妨。 吴顶方道:“只怕会是做镖局的人。” “何解?”李贤通好不惊讶地问到。 吴顶道:“因为倘若老板此次行镖顺利,便是押送官银有功,以老板现在侯爷的身份加上各地府将军巴结泰安镖局的情况来看,其他小镖局压根就没了生路。只怕到时候会弱肉强食,泰安镖局的商号会开到天下各地。” 李贤通皱起了眉头:“可我已经知足,没有必要去欺压其他小镖局。” 吴顶接道:“听人常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人常有而君子难见,他人岂敢保证老板不是小人?” 李贤通厉色看着吴顶,吴顶忙低下了头,他方才说了自己心中所想,却忽略了这句话冒犯了李贤通。随后李贤通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倒是明白人,可有良策?” 吴顶道:“随机应变。” 李贤通愣了一下,笑道:“好一个随机应变,且看前方是谁要来拦路!” 且说曹孟伯这几日一直在操练徽州兵马,不无感慨:“李武将军治军有方,可惜为财而死,真是我朝的一大损失。” 徐盛道:“人为财死,此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便是李武将军也不能免俗。” 曹孟伯点头称是,转而问向徐盛:“徐盛兄,你是更看重那一方面?” 徐盛愣了一下,方道:“徐某更看重薄名。” 曹孟伯笑道:“徐兄与曹某相投。曹某认为人生在世,钱财足够就行,只是这名声,若能长留史册,可抵千金。” 两人一阵沉默,曹孟伯又问道:“徐兄,你觉得陛下的选择对吗?” 徐盛奇道:“徐某可一直以为孟伯兄支持陛下的决定。” 曹孟伯叹了口气道:“我原先也是江湖中人,江湖大门派的实力还算略知一二。陛下要以天下兵马撼动整个江湖武林,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若想成功,要付出的代价,不知会有多大。” 徐盛道:“徐某倒是认为千古的功绩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安定天下从来不是一件易事。” 曹孟伯看着眼前这个意志坚定的徐盛,百感交集,此人心狠却忠君爱国,处事冷静又不失狂热,是个人才也是个不定的因素。 九玄门拜师崖。 石柱上,慕容起连日对杨风进行训练,此时的杨风已经能在石柱上灵活出招了。只不过每每交手,依然会败给慕容起。 慕容起收剑时,杨风绝望地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以后别比了,比上一百回还是你赢,这样是真的没意思。” “那你可以选择赢我一次。”慕容起这句话顿时让杨风哑口无言,可恨自己确实还没有这个实力。 见杨风不说话,慕容起接着评价他:“你今天出剑的速度相对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可惜还不够快。若是想更上一层楼,恐怕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做好的。” 杨风皱起了眉头道:“当然了,九玄门剑法如此精妙,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最好。” 慕容起淡淡道:“那是你天赋不够。” 杨风这才想起了慕容起小剑圣的称号:“我说大师兄,你素来有天赋,人尽皆知,敢问你学这些用了多久?” 慕容起道:“我从一个普通人开始学起,你已经有了三十年的内力,没有可比性。”。 杨风悻悻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辜负了玄文掌教。” 见慕容起一脸严肃,杨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临走时,慕容起留下一句话:“你没有辜负谁,玄文师叔选择了你,师父也看重你,本来就是强加给你的。只是你如果不好好练习,怕会辱没了九玄门的名声。” 第四十章 有人劫镖 月夜降临,李贤通一行人继续赶路,白日众人是轮流看守,因此也不会太累。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渴了喝水,饿了吃干粮,这寂静的夜晚,只有一行人及马的声音,倒也轻松有趣。 李贤通依然很是警觉,他带头走在前面,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凭借多年的经验来判断是人气还是物力。 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将近天亮时分,前面密林处水雾弥漫,李贤通止住了后面前进的马队,二子李擒龙见父亲有了举动,知道是有危险来临,也催马上前,正巧密林中的黑衣人走了出来。 李擒龙上前大喝:“来者何人?” 那人也不答话,只听林中兵器响动,约莫上千人一下子窜了出来,将马车队团团围住。 李擒龙心生怒火喝道:“你可知这些是官银?” 黑衣人回道:“劫的便是官银!” 此时马车队的人已经纷纷亮出了兵器。李贤通让李擒龙退下,自己上前道:“这位英雄,今日是我泰山李贤通亲自押镖,若是听过在下的名字还请绕道,否则后果自负。” 李贤通语气缓慢却不失威严,岂料那黑衣人硬是不买账:“我既然叫了这么多人提前埋伏起来,便是要劫你这趟镖。若不是李侯爷亲自押阵,也用不着十倍于你的人数!” 李贤通眯起了眼睛,轻蔑地笑道:“原来是针对李某人而来,敢问可否放行这些官银和人丁,由我李某人陪你们这些小喽啰玩个够?” 黑衣人回道:“李侯爷若是识相,早早回去,留下官银便是。至于其他条件,就免谈了!” 李贤通狂笑不止,黑衣人道:“李侯爷,怎么了,想拖延时间吗?” 李贤通瞬间变脸道:“这位兄台,我李贤通活了五十年,自打出生起便是世家子弟,从没有任何人敢在我面前说出让我识相的话语,你怕是第一人。” 黑衣人愣了一下,李贤通身上霸气侧漏,黑衣人不由得后退了,此时李贤通早已双腿一蹬飞下马来,三步大步便冲到了黑衣人跟前,两人一阵交手后,黑衣人自感体力不支,借着轻功后退至身后的一颗树上,而其面罩已被李贤通拉了下来。 李贤通早已料到此人是谁,这下子人赃并获了:“原来是青石镖局的许老板,怎么现在转行干了强盗?” 许世阳拱手作礼道:“李老板的泰山拳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李贤通开门见山:“许老板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还有这么多人都是哪来的?据我所知青石镖局人数最多时也不过三百号人。” 许世阳回道:“李侯爷不是明知故问吗?投靠朝廷,人尽皆知,下一步便是独揽天下货源,断了天下镖局的财路!” “李侯爷?”李贤通讽道:“我身边的人都没这么叫我,倒是你这个外人一直这么叫我,侯爷二字,老夫如何担待得起?” 许世阳不怀好意道:“侯爷多虑了,名正言顺,朝廷特封,如何担待不起?” 李贤通叹了口气道:“我李家也算是名门世家富甲一方,庙堂险恶更比江湖,你以为我真愿意接受这个封号?” 许世阳道:“既定事实,多说无益,若是侯爷不肯走,那么待会咱们只能刀兵相向了。” 李贤通见四周人蠢蠢欲动,大声喝道:“劫官银是死罪,我看谁敢乱动!” 四周黑衣人面面相觑,都犹豫了起来,许世阳动员道:“兄弟们,不劫这趟官银的话,你我今后的生计都成问题,家人怎么办?只有杀了这批人,抢了官银,各自销账,我们以后的路才会安然无忧,不是吗?” “杀!杀!”四周黑衣人的情绪彻底被带动起来,许世阳一声令下,一场厮杀不可避免。 李贤通的另外两个儿子及吴顶在断后,刘大发更是撑破上衣大发神威,两个斧头下去便将一个黑衣人砍成了两半。 其他四煞按照原先的计划,领着最精壮的五十名李家武士护在马车周围,其他的人在刘大发的带领下负责冲杀抵挡。 许世阳知道李贤通的武功,自然是不敢向前,面对这上千人的合围,李贤通也没空去理会这个所谓的青石镖局老大,一拳下去,便是隔山打牛,拳力震碎一人五脏六腑,连同其身后的直线两人也被击飞在地。 这边李擒龙也使的一样的拳法,虽然威力不足以与李贤通相提并论,但是连伤两人也问题不大。 马车队后头,李贤通的三子和四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虽然看着稚嫩,但是打起架来虎虎生风,也比这些黑衣人厉害得多。 吴顶一条长鞭更是照应着两位公子,长鞭所到,攻守均可转换。 马车中央,王霸图一根铁锤抡得虎虎生风,徐大郎和徐二郎这徐氏双雄也举刀迎敌,两人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却发达,两把大刀落处,即便冲上来的人用兵器抵挡,也免不了兵器断裂的下场。 泰安六煞里,还有使匕首的老三袁飞。他的匕首并不是普通的匕首,匕首的尾部拴着一根细小的铁链,被捆在手腕处。袁飞收起匕首时可近战,放开匕首时也可远程攻击。在徐氏双雄及王霸图的保护下,袁飞站在靠中间的方位居高临下,一匕首射出,必定要带着血回来。 许世阳在树上看着战局,己方人虽多却无一高手,相反李贤通这里虽然人少,却防御得极好,近马车的基本没有活路,那些攻不进去的,被放倒也是时间问题。 但是面对如此弱势,许世阳不但没有忧虑,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因为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要想从李贤通手里抢到这批官银,单单靠这一千人的寻常武力是不够的。。 这匹人里,不止李贤通,便是那泰安六煞也绝非等闲之辈,何况还有深得李贤通真传的三个年轻人,这些人,自然有安排了人来对付。 高手就在后面! 第四十一章 遭遇迷药 一番恶战下来,尸体满地,李贤通一伙人死伤过半,连其三儿子脸上也被人劈了一刀,还好躲闪及时,没伤及要害。 而这群人,死了三百来号,剩下的虽然仍有七百余人,仍然占据优势,但是有一大半已经负伤,其他的人也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死去的孤魂,都犹豫着站在四周,不敢上前。 李贤通出拳刚猛,身上还未有一丝血迹,只是因为年纪大了,额头上出的汗倒是明显:“来啊!怎么不敢上了!是不是怕死啊!” 这一声吼,又倒下了五六个伤得较重的,就连许世阳也剖为忌惮,直目注视着李贤通,随时准备自己保命。 见无人上来,自己的人也都收缩到了马车队四周守卫,李贤通瞪着眼睛看向了许世阳道:“许老板,今天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许世阳心中一颤,其实他们现在仍然有一丝优势,但是确实实力差距较大,这些人都是临时拼凑,难免各怀心事,况且战斗力已经失了大半,李贤通这边已经打出了气势。 应战吧,倒是可以提升士气,只不过许世阳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修为不够,难以与这青竹英雄榜上的高手李贤通匹敌。 正犹豫间,李贤通三步并作两步,踏得土地微微颤动,四周顿时烟尘滚滚,许世阳方才正思索间,烟尘中,出现了李贤通那一张愤怒的脸,粗壮的身体如同猛虎一般,朝着自己扑来。李贤通抓着树干,一拳下去,许世阳刚好反应过来,举起双手一挡,却承受不住那力道,待其后背撞到另一棵树时方才伸出左手向后做了个抱树的动作,又一个向上跃起,才算站稳。 他知道李贤通的七十二路泰山拳霸道无比,自己在树上至少可以看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许世阳见李贤通脚下那树已被他自己刚才一拳打得主干断裂,只需一个外力便能整棵倒下,李贤通不擅长轻功,此时正是反击的机会。于是许世阳聚力于掌心,刚一出掌李贤通便看出了他的本意,连忙跳开这棵树,大树伴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下。 许世阳这一掌使尽了七层力道,加上刚才硬接了李贤通一拳,一时间竟缓不过来。再看下方,李贤通已经踪影全无,就连观战的众人在大树倒下后也没见到李贤通的人影。 原本许世阳就对李贤通存有防备,这一下不免有些慌乱,李贤通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随时都有可能偷袭自己,若是他狠下心来,一击致命也不为过。 果然,许世阳的担忧下一刻就成真了。许世阳只感到树下一阵晃动,察觉时,李贤通第二拳也已经下来,整棵大树只两拳便向下倾斜。 许世阳心底蓦然一惊,忙起身待要逃走,李贤通早已举起了在树下的一块巨石,朝着半空的许世阳砸了过去。 许世阳只能选择躲避,李贤通借此机会踩着只是倾斜还未倒下的树干一跃而起,一拳砸下,许世阳虽有防备,仍然无可奈何,整个人被逼到了马队中央,待其要站起,李贤通也已经落地,接过了刘大发的斧子便要斩了这许世阳。 说时迟那时快,密林中,突然飞出一柄大刀,李贤通察觉到了后背的动静,转身一挥斧头,那柄大刀便又向密林深处飞了回去。 林中顿时有了大动静,群鸟纷飞。这片密林是松树林,现在临近冬季,因此林中鸟群极多。 只见一人踏着大树枝干向李贤通奔来,看起来这人已经步入花甲,满头白发,但是精气神却似中年男子,气场也足。 李贤通淡淡道:“莫四通。”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怀疑。 待近时,李贤通才相信了此人便是莫四通。只是这时莫四通的大刀已经劈下,而李贤通手拿着刘大发的斧子挡着,刚才一战已经耗了些力气,莫四通这一刀从上往下更是如千斤般重,李贤通移了下脚步才算扎稳。 许世阳刚要起身,却被刘大发一斧头拦下。此时的莫四通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他左顾右盼,始终没人敢上前帮忙。李贤通看出了他的心思,趁其分心,斧头顺下,翻起一脚便将莫四通挡了出去。莫四通以刀划地,向后退数步后才站稳了脚跟,又举起大刀,一声大喝,迎了上来。 李贤通毫无惧色,虽然莫四通的反手刀也曾威震武林,但是现在毕竟是老了。两人兵器相碰,莫四通依靠反手刀法的巧劲,只十招便用刀柄将李贤通击退。 李贤通将斧头扔给了刘大发,双拳紧握又迎了上去。这一下,莫四通可就有苦难言。李贤通借着自己的力劲和腕上的铁块,硬接了莫四通两刀,随后一通拳法,打得莫四通连连后退,要不是莫四通江湖经验丰富,早就被他生擒。 正待危难之际,身后袁飞一声不好,紧接着护卫马车队的人一一感到头皮发麻,眼神模糊,四肢疲软,支撑不住的早已倒下。李贤通方才用了许多力气,这一拳也是停在了半空,他拼命摇头,终究抵不过药力。莫四通见状,翻身而起,以牙还牙一拳打在李贤通的腹部,李贤通重重地摔到了马车车杆上,许世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轻蔑道:“一介莽夫,岂不闻人心诡秘,兵不厌诈。” 李擒龙愤怒地指着许世阳,想向前一步却倒了下去,李贤通见此情景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许世阳带来了迷药,而且这些迷药无色无味,药力巨大,足以威胁到武林高手的知觉。 莫四通对着李贤通道:“李英雄,对不住了,情势所逼!”。 李贤通拼命扶着马车头理都不理许世阳,对着莫四通道:“莫老前辈,年少时我父亲曾告诉我要像您学习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你也是如此卑鄙之人!” 莫四通回道:“我比你早涉江湖十年,自然心计多些。” 第四十二章 反扑成功 莫四通和李贤通对视,竟感到有些愧疚:“说起来,你父亲与我还有恩情,我记了一辈子。” “我知道。”李贤通索性坐了下来,试图运力冲掉体内的迷药,可惜这些迷药已经深入体内,一筹莫展。 原来,二十年前,新朝建立不久,镖局货运重新开张,那时还没有泰安镖局,李家走的是冶铁锻剑的生意,经常做官府的买卖,有些许银钱。经过战火的摧残,三河镖局这个老镖局早已物是人非,莫四通作为三河镖局的继承人想要重振镖局威望却苦于无钱牵头,无奈中想到了泰山李家仗义勇为乐善好施,于是就厚着脸皮去碰了碰运气。当时的李老爷子刚好要收起老本生意,让李家谋求新的出路,手上有许多银钱。权衡之下,镖局不失为一个好行当,于是便借给了莫四通八百两银子,前提是要莫四通把做镖局的祖传经验一并告知,日后倘若莫四通还钱,无需利息,本金即可。 之后,莫四通按要求做了,也还钱了,李家暗中扶持刘大发成立了泰安镖局,这两大镖局彼此心照不宣,各赚各的,倒也和平。 现在莫四通说起这个,其实在李贤通的心里是很没意思的,因为这件事已经清了,并不是人情,而是一场交易罢了。 莫四通却不这么认为,他一向觉得人不能忘恩负义,可是今日如此对李家,却将他多年来一直坚守的底线一击而溃。莫四通一辈子正人君子的好名声,今日做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无非还是为了利益二字,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更是商人。 莫四通道:“念在你家也曾帮助过我东山再起,我现在也给你们一条出路,要么立下一张字据李家以后永远不插手江湖镖局的事,要么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在场的人都没李贤通镇定,李贤通神情依然轻松:“莫老英雄原来还会干这毁尸灭迹的活。” 莫四通叹了口气,仿佛他是弱势的一方:“镖局上下三百号人,没了生意养不起,牺牲你这百来号人也算对得起良心。” 李贤通质问道:“以一百来号人的性命换你那三百号人的饭碗,即便我镖局做大,他们大可另谋生路,何来性命威胁?只怕你是为了自己的财路吧。” “你……”莫四通一时竟无话可说,李贤通字字诛心,倒还算了解他。 想来想去,莫四通也不愿再拖了:“历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李贤通,别怪老夫无情!” 莫四通说罢,提着刀便朝李贤通走来,众人都绝望了,力气没有,何来反抗? 但是局势瞬息万变,莫四通一刀下去,却吃惊地发现,李贤通双手合十,牢牢地将莫四通的大刀制在了头顶处。许世阳原以为胜券在握,哪曾想到这般情况。 莫四通手心早已滴出了冷汗,疑惑道:“你……没中毒?” 李贤通更不答话,奋力将莫四通的刀撇开,一拳击中其腹部,莫四通一时惊慌未做防御,整个人被其击飞到了树前,猛烈撞击后方才倒在树下。 许世阳知道大事不妙,高喊道:“你们还等什么!趁他们都没力气,赶紧上啊!” 却是无一人敢动。 李贤通走到许世阳跟前,威势早已让许世阳无所遁从。李贤通一手提起了许世阳的衣领,对他说道:“许镖头,乌合之众一向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要让他们送命,只怕没人愿意。” 许世阳明显害怕了,都忘记了还手,但嘴硬道:“你们怕什么?他就一个人!”说的话却和行为自相矛盾,许世阳怕李贤通,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李贤通察觉道有人蠢蠢欲动,便大声说道:“擒龙你们都运下气,这些空气中还有解药!” 李擒龙等人十分信服李贤通,都做起来运气。即便如此,这些黑衣人也不敢上前,因为他们都知道,先上去的几个无疑会成为李贤通的拳下亡魂。 “不可能……”许世阳一时间懵了:“怎么可能……” 李贤通道:“余者不究,若尔等想留命,可速速离去!” 有人放下了兵器掉头跑了,紧接着一系列反应,黑衣人陆陆续续撤离。 许世阳依然感到奇怪,李贤通见四周没人了,便将许世阳扔到地上,恰好李擒龙恢复了力气,起身抓起许世阳便要打,李贤通阻止道:“慢着!劫官银是死罪,把他交给朝廷就是了。” 李贤通正要回头,刘大发一句老板小心让李贤通急忙伸手挡了一下,连连后退才扎稳脚跟,定眼一看,又是一个黑衣人。 刘大发此时也恢复了力气,要上前替李贤通报仇却被李贤通伸手拦下。刘大发看到李贤通手臂上的铁环都被打出了印迹,便知道了李贤通的意思。 此人武功高强,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李贤通见此人刚才没有趁人之危,只是在他们恢复体力后才出现,这足以证明此人不是跟许世阳等人一伙。又看到此人手中的大刀,李贤通就足以断定此人是要来救莫四通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对于这类高手,又无恶意的,李贤通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那黑衣人不答话,提刀朝着身旁五步外的大树比划了几下,借着刀气便割出了四个字:人我带走。 “带走?”李贤通摇了摇头道:“这位兄台,此人既是你长辈,就应该做好榜样。但是今日如此行径,那便是为老不尊,我李贤通向来有仇必报,所以这人不能给你。” 黑衣人似乎早就猜到了李贤通的决定,也不再回话,举刀做出了要打架的姿势。莫四通刚才被李贤通打了一拳,已经重伤,见此情景,忙吃力地伸出手,喉咙动了动却只感到一阵血腥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固执地要救出莫四通,因此并未注意身后莫四通的行径。即便看到了,也不会改变主意。 因为莫四通是她的父亲。 第四十三章 谋事 李贤通微微一笑,少年英才他最欣赏,心里暗自道:此子若能在我手上走出三十招,那便由他去! 李贤通很少主动出手,泰山拳虽然霸道,李贤通却不是一个好勇斗狠之人。 然而这次,李贤通因为刚才的那一刀,出手了。并不是他记恨,而是他觉得一个年轻人的刀法居然能如此有力,虽然是在自己放松戒备的情况下,但还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当今武林以剑为尊,使刀的没几个顶尖高手,像莫四通这号人物就已经算是高手了。 李贤通出手,向来都是直来直去,拳风四散,直冲黑衣刀客。那黑衣刀客也不做退后的打算,挥刀相迎,刀客挥刀时心想:你拳头再硬,还有我的刀锋利吗? 事实证明,肉身没有兵器锋利,但是一旦达到一定境界,靠的是肉身散发强大的气场,而不是以肉身相搏。 黑衣人的刀锋正好顶在了拳风上,两人一阵僵持,黑衣人只感觉李贤通这边的劲力不断涌入,顷刻间虎口发麻,忙抽刀后撤。 李贤通可不是让晚辈的好心人,见他退去,便又冲了过去,一拳却扑了个空。那黑衣人腾空而起,从李贤通的头顶翻过,李贤通忙转身格挡,那刀又打在了其双腕的铁环上,李贤通受力也后退了几步。 这一下,才算不分输赢。可惜李贤通无法从黑衣人的眼神中判断他的心情。 黑衣人故作凶狠,借着间隙空着手在光滑的刀背上划过,大有警告之意。李贤通觉得有趣,又奔了过去。 两人各自施展武功路数,你来我往躲闪攻击,招式相对,竟然也平分秋色。李贤通毕竟手无兵愣,靠着丰富的临战经验挪动身体对其大刀的攻击进行躲闪,而黑衣人更多地是依托刀身减轻李贤通的拳风。 最后,黑衣人划破了李贤通后背的衣服,李贤通自以为能极限地躲过黑衣人的刀锋,但是很不幸,后背也流血了,未能幸免。而这黑衣人,硬接了李贤通一拳,节节败退,还发出了声音。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惊讶了,是女的! 李贤通倒是不惊讶:“莫梅英,新晋青竹女杰榜十六,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人也愣了一下,知道不敌,转身背起莫四通就要离去,刘大发高喊:“贼人休走!”李贤通制止道:“由她去吧。” 其实青竹女杰榜历来在江湖上最不受人关注,因为江湖是男人的江湖,江湖上女性顶尖高手不多,青竹女杰榜上除了前十名,基本后十名也只是普通高手,比之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还是相差甚远。 铁牛镖局。 秦义海和程叔同及林焕在大堂等着消息,终于等到了。 信中郭素贞已经成功地给李贤通等人带去了解药,这些解药同样无色无味能分散在空气中,这才有了李贤通失而复得的那一幕。 秦义海道:“幸好三弟识破许世阳的天下镖会骗局,否则咱们铁牛镖局也要被牵扯其中。” 程叔同不解道:“大哥三弟,你们这又是何道理,老二怎么不明白?” 林焕笑道:“二哥不急,容三弟慢慢道来。” 原来,林焕识破了许世阳借着天下镖会的名义劫官银的阴谋。倘若秦义海真的出面成立天下镖会,即便是在许世阳劫官银后的事,那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本来许世阳也没打算留活口,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做的。劫了这些官银,李贤通身死,李家押送官银不利,地位也就一落千丈。失去了李家这一座大靠山,泰安镖局就如同软柿子一般任人宰割。而许世阳,借着这些官银笼络人心,扩大势力,依凭自身镖局的优势足以去争夺镖局市场,吃下泰安镖局的货源。 只要许世阳事后处理得当,消灭自己劫官银的证据,那么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天下镖会,而朝廷自然会将矛头调向天下镖会的龙头铁牛镖局。朝廷一直以来都在打压江湖武林的势力,什么帮会结盟是最忌讳的,到时候不管是不是铁牛镖局所为,肯定要拿铁牛镖局开刀,冲散这个所谓的天下镖会。 到时许世阳和莫四通两个大镖局就能坐享其成,分下这些大货源,形成两个大镖局众多小镖局的新局面,一切都恢复如初,只不过四大镖局变成了两大镖局,许世阳财源滚滚,实现心中抱负。 讲到这里,程叔同如梦初醒:“原来如此,俺也知道出头鸟必死的道理。只是大哥,为何还要救李贤通?” 秦义海道:“一来这些官银确实是朝廷的根基,北疆关外的将士都要军粮,没有这些官银,那些将士将会受苦受难,让北蛮有机可乘。到时候家不家,国不国,利来利往,又有什么意思?二来,等李贤通回来,让他知道是万毒门出面救了他,万毒门与我铁牛镖局有联姻,以李贤通知恩图报的性格自然会领这个情。李贤通再强大,也不可能垄断天下货源,到时候多余的必然会给铁牛镖局做人情,生意场从来都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才是真。” 程叔同问道:“那这么说,天下镖会不成立了?” 林焕站了起来:“必须成立,而且一定要大哥出面成立!” 秦义海也迷糊了,林焕向来出其不意,为其谋划多年从未出错。本来这件事也是他和林焕商量的结果,现在林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秦义海都颇感震惊。 林焕娓娓道来:“现在莫四通和许世阳的身份已经暴露,将来这两大镖局都不复存在,只剩下铁牛镖局和泰安镖局这两大镖局。大哥若是出面成立天下镖会,定会获得支持,因为那些小镖局确实担心泰安镖局得势会侵吞他们的地盘。大哥成立天下镖会后,朝廷若要怀疑,李贤通必定会站出来为大哥开脱。现如今,李贤通封候,江湖上的人脉不比从前,若他抵制天下镖会,那必然会直接成为江湖武林的眼中钉,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李家,李贤通必然也会大力支持大哥,这样就如之前所说,大哥的身份地位上了台阶,在江湖武林的地位自然会提高。”。 程叔同问道:“那这时候就不怕树大招风了?” 林焕道:“只要劫官银这事能撇清关系,朝廷打压是另一回事。你看九玄门和空净佛寺,不也好好地坐着武林至尊的宝座吗?” 第四十四章 帮手 龙虎盟修罗殿内。 张三儿看着殷离愁一言不发。 殷离愁道:“好像这一年来,除了空净佛寺那一次,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张三儿慵懒地摆弄指环:“我这些兄弟都不喜嘈杂,自然与外界没有任何交集。” 殷离愁也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一个长远的谈判过程:“猎鹰的事我很抱歉。” 张三儿道:“你有给他正名,没什么好抱歉的。” 殷离愁又道:“之前情绪波动较大,龙小缘总有贵人相助,我怪你们也是不应该。倘若是我在场,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殷盟主说笑了。”张三儿冷冷道:“殷盟主武功盖世,你若在场,只怕事倍功半。” 殷离愁笑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你是不服我。” 张三儿道:“我从小便在龙虎盟长大,修罗殿便是我的家,你现在是盟主,我是下属,总得有个上尊下卑。” 殷离愁道:“你心知肚明,在这龙虎盟内,你的地位可不比我差。就连那叶千红,也不敢说偏向谁。” 张三儿苦笑道:“现如今的龙虎盟人心各异,就像是一盘散沙,你与我分析盟内形势,不觉得可笑吗?” 殷离愁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是审时度势自认还算聪明。当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兵强马壮,江湖门派若不依顺朝廷,迟早会成为其刀下亡魂。”殷离愁看着张三儿,斩钉截铁地问道:“不是吗?” 张三儿道:“朝廷如何,江湖如何,与我更不相干。” 殷离愁回道:“但是人活着不找点事做,岂不等于死了?” 张三儿沉默不语。殷离愁站了起来说道:“大将军令,命龙虎盟众高手南下徽州府,以助曹将军一臂之力。不从者,永远不得再踏入龙虎盟半步!” 殷离愁扔给了张三儿一块肖天途的令牌。殷离愁走后,张三儿独自把弄着这枚令牌。 幕后,断魂走了出来,看着刚刚又关起的大门口道:“三哥,干脆龙虎盟的老大你来坐,我为你开路!” 张三儿眼露凶光:“高处不胜寒,老大谁坐都一样。” 断魂问道:“那我们听他的吗?” 张三儿放下令牌道:“听大将军的。” 天阴山上,又有一贵客来访。 此人里外围了三层,身体显得有些臃肿,浑事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平淡得出奇,而且这人很怪,似乎上来便是为了和黑衣人交手。 黑衣人负手在背,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这山上就我和前朝少主两个人,你大可放心。” 那神秘人也不答话,隔空取了一块石子便扔向了黑衣人。黑衣人知道这人是在验证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躲避,单凭浑身劲力便将那石子个挡在了胸口前。 神秘人接着便朝着黑衣人冲了过来,黑衣人胸口一震,那石子反弹而出,神秘人挥掌便将那石子打到了悬崖之下。两人在崖边交手,看似危险百倍,然而两人均气定神闲,毫不留意崖下的万丈深渊。 这神秘人拳脚硬朗,比起黑衣人竟一点也不输。神秘人一腿横扫,黑衣人高高跃起,而后蓄力一击,一掌下来,与神秘人的掌心相对,僵持之下,崖边早已乱石坠落。 神秘人浑身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与黑衣人翻涌的气浪相比,多了几分弥坚。 少顷,神秘人匀出一份力道会于左掌,抬手便直冲黑衣人,黑衣人应势收手于半空之中躲过了神秘人那一掌。神秘人得脱,却是向后退去,聚气了周围的沙石。黑衣人眼色如寒冰,周身气浪不减反增,沙石一扫而来,铺天盖地。 此时这些沙石就如同锋利的尖锐之物,只要近得人身,那便是长驱直入,贯穿整个人体,常人受了这攻击,根本毫无生还希望。 黑衣人艺高人胆大,从容不迫,身前立马形成了一道气墙,任凭那些沙石来势汹汹,却也进不了身。 当沙石纷纷落地,神秘人也收起了功夫。黑衣人问道:“现在信了吗?” 神秘人本来也不是黑衣人的敌人,否则就不会适可而止:“当今武林有此功力的寥寥数人,我就权当你是真的。” 黑衣人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而你是戴着面具在江湖行走的人,我们两个就没必要怀疑彼此的身份了。” 神秘人点了点头道:“你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大白于武林,我的面具也将卸下,到时候是群起而攻之还是被尊高位,我还真有些好奇。” 黑衣人看着眼前这人,神色复杂道:“我早已不在乎他人看法,至于你,将来成为武林第一未尝不可。这世间,强者才是王者。” “希望你能兑现诺言。”神秘人说完转身便走。黑衣人静静望着神秘人的身影,似乎一切都看开了,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此。” 巨石后面,千少游走了出来,将手放到崖边的一棵树上,一使劲,树里的石头便飞了出去,掉落下悬崖没有一丝声响。 黑衣人问道:“现在你还担心吗?” 近几日来这山中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但是其中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雷震门掌门贺震南,就贺震南一人,便已足够。今日来的这人,武功也很高,甚至出乎千少游的意料,他的出现,比贺震南更让千少游惊讶。 黑衣人接着问道:“怎么,怀疑我吗?” 千少游皱着眉头,眼中真有猜疑:“方才这人是佛门中人?”。 黑衣人对他的怀疑不觉得反感:“人都有欲望,当欲望不能满足,佛也可以是魔。” 千少游见黑衣人这番话说得如此轻松,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到底是谁?为何在江湖上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就连佛门的人也能牵扯进来。爷爷在世时可没有讲过给他安排了这号了不得的人物,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四十五章 下马威 太平城南门。 李贤通一行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连日赶路,终于将官银安全送到了太平城外。 太平城因为是京都,在整个肖家王朝以府将军为州府最大官吏的制度下是个特例,城内没有府将军,大将军府内的参事便行使府将军的权力。 前来迎接李贤通一行人的是大将军府参事长刘毓,此人温文尔雅,倒不像军旅中人。李贤通知道新朝一向重武轻文,因此才能武将管辖各地,可这大将军府内的参事长却是一介书生,不免有些新鲜。 李贤通未及开口,刘毓便急忙迎了上来。因刘毓无论是官职还是年龄都比李贤通小,因此一上来刘毓便恭敬地行礼道:“逍遥侯幸苦了。听闻官银路上曾遇强贼,若是大将军知道是逍遥侯亲自护送,定然派人护送。” 李贤通陪笑道:“李某一介武夫,此事受泰安镖局相托也是念在同道的份上,加上这次的镖货是六州官银,李某心系朝廷,不敢怠慢。” “难得难得。”刘毓夸赞道:“下官先前还有疑虑为何陛下亲赐候爷诸多厚恩,原来是陛下圣明看到了候爷的忠心。” 李贤通皱起了眉头,心想:“看来此人虽是大将军府的人,却也不见得是肖天途的心腹。他这番话,看起来倒不像假的。 刘毓见李贤通不回话,又问道:“候爷,这是……怎么了。” 李贤通方才回过神来:“有些累了。” 刘毓赶忙让路道:“是下官疏忽。临行前大将军特别交代妥善安置护送官银的镖局人马,下官这就带候爷等人去下榻休息。” 说罢刘毓朝后面跟过来的四排军士说道:“你们先把这些官银送到国库清点,有何问题等我回来处理。” “是。”这些军士个个身强力壮,精神颇佳。 李贤通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无感慨:今日也算特殊日子,竟然没有扰民封锁城门,看来肖石峰还是很懂为君之道的。 泰山府李家。 许世阳自那一日后便被李贤通命人押回去关起来,静观其变。果然这青石镖局坐不住了,由许世阳的内弟许世山牵头,趁着李贤通不在家想多争取一些筹码换回许世阳。 不过李贤通虽然不在家,泰山女钟馗却是在家。范灵珊虽然表面上鲁莽凶狠,其实心思却比男人缜密。她深知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因此恩怨分明,许世山等人一来,范灵珊奉若上宾,就连长子李擒虎、长媳范灵珊也一并在大堂招待。 酒至酣处,许世山再也坐不住了:“我说范当家的,青石镖局这么多人来赔礼道歉,够诚意吧。” 范灵珊喝下一杯酒,点了点头。 许世山这才松了口气:“那这样,把我哥放了,回去后青石镖局另筹黄金百两至泰安镖局当作赔罪如何。” 范灵珊听了一刻也没犹豫,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许世山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毕竟李家有敛财的习惯,可今个在范灵珊这里却扑了个空。许世山为难道:“黄金百两都不要,你们李家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坐在许世山斜对面的曹佳韵坐不住了:“要你家兄长的命!” 这话一出,范灵珊厉声喝道:“放肆,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讲出来!” 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范灵珊和其儿媳在一唱一和。 许世山心里有底,转向曹佳韵道:“这位可就是再玉公主了。” “正是。”曹佳韵说话一向底气足。 许世山微微一笑道:“其实以你们李家现在的身份地位,大可不必杀了我哥。杀了我哥,必有麻烦。” 范灵珊一听这句话就不开心了:“老娘起初没有下决心,看来是非杀不可了。” 许世山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此事原由想必侯爷也说与范当家听了,我就不详细重复了。有一点还请范当家三思,若是杀了我哥,他身后的百十个小镖局必将一哄而起,到时候人言可畏,能有多少麻烦也不是在下能估量的。” “笑话。”曹佳韵直接站起来反驳道:“许世阳劫镖在先,坏了商人品***杀我公公在后,坏了江湖道义。单凭这两点,即便杀了许世阳,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倘若说三道四,到时候真相一公开,所有的人都将被江湖武林指摘,你说谁更不利。这些小镖局原本江湖地位就低,是都不想混了吗?” 曹佳韵说话直截了当,许世山也不示弱:“那你们李家可以试试。” 这句话许世山说得十分自信,其实也不无道理。现如今的李家高官厚禄,受宠于朝廷,江湖武林早已心生排挤之意。都说人心险恶,范灵珊身处江湖多年,也深知人言可畏,倘若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顺势将李家搞垮也不无可能。当然此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的李家其实已经做到了最好,即便封候,也不招摇,待人接物比以往还要礼待三分,为的就是防止有心人将一些事情放大。 权衡之下,许世山别无办法,只得借这一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去威胁范灵珊。但是其实李家若杀了许世阳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许世阳可以说是弱者,对李家根本构不成威胁,相反杀了许世阳就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如果不找青石镖局一点麻烦,李家这台阶也下不去。到时候失了威望,只怕有人会落井下石。 范灵珊平时虽然强势,但是也是个知情知理的人,这也是李贤通敬重她的原因。范灵珊自打嫁入李家,便一直竭尽自己所能维护李家的荣耀与名声,所思所虑,都是为了夫君。 想到这些种种可能,范灵珊虽然胆大却也不敢冒险,于是便不卑不亢地对许世山说道:“你若下次再有一句类似此类的话,连你们也别想走了。” 许世山其实早有耳闻范灵珊泰山女钟馗的名号,见她变了脸色杀气顿起,瞬间也不敢再说一句话来回她。 范灵珊见自己已将许世山压了下去,又道:“人可以不杀,但是除了那黄金百两,你们青石镖局的诚意还不够。” 许世山皱起了眉头:“不知范当家想要什么。”。 “如你所说。”范灵珊眼神散漫道:“没有许世阳,青石镖局便会倒下。黄金百两李家可以笑纳,但是你名不见经传,不够资格来李家救人,另求别人去吧!” 范灵珊说罢,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 第四十六章 同道人 夜晚,太平城苏府。 苏勇进多日未曾上朝,肖天途前来看望过几次,见苏勇进虽然还不能上朝,但是恢复得可以,也就放心了。 李贤通等人在城内客栈下榻,日落时分便有苏府下人前来请李贤通等头目前去苏府吃庆功宴,而那些小喽啰则就地将他们安排在了附近酒楼,银钱全记相府账上。 相府席上,李贤通见苏勇进虽然能行动自如,嘴唇却不免有些发白,向来是那次剑伤还未痊愈,便关切地问道:“苏相恢复得如何了?” “不打紧。”苏勇进微微一笑道:“我这伤势好了大半,今日在这席上你们几人大可自行畅饮,大将军日理万机,特让苏某作陪。” 李贤通江湖习性未改,先饮了一杯以示尊敬,等他动了酒杯后,刘大发几人方才有所进食。 李贤通道:“那日仙鹿台前,苏相未陛下挡的那一刀,李某十分佩服。” 苏勇进谦虚道:“千钧一发,尽的是臣子的本分,何足挂齿。” 李贤通笑道:“在下原本以为天下的读书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可那日一见,苏相真为天下读书人中的第一!” 苏勇进回道:“那日救驾的最大功臣还是李家,贤达将军英勇就义,侯爷则是硬接了那杀手一掌才保下的陛下。大将军跟我说过,那日若没有侯爷在,没人能救陛下。” 李贤通听了一愣,笑道:“那日陛下身边精兵强将高手如云,李某不过离得近,才抢了这份功劳罢了。” 苏勇进微微颔首道:“侯爷这份忠勇,苏某也十分佩服。” 李贤通又问道:“其他镖局可有人押送了官银回京?” “都还在路上,最快的也要明晚。”苏勇进道:“今日国库查点,六州官银无一缺失,侯爷此番亲自押阵,神速如此,看来以后各州的官银都要让侯爷负责了。” 李贤通推脱道:“李家只是干着保镖的活,这六州官银泰安镖局接起来也不轻松,倘若再多,只怕要误了行程。” 苏勇进点了点头道:“以前官银都由各州府亲自押送,只是人多繁杂,现如今交给江湖镖局后,不但进程快了,中间各种费用也省下了,这省下的一笔,足以让塞北军民吃上三天的肉,可不是小数目。” 李贤通点了点头道:“李某明白朝廷的良苦用心。只是,像以往由各州府亲自押送,是否会安全些?” “这不然。”苏勇进回道:“官银一向无人敢动,除了流亡之徒。与其让州府押送,不如让江湖镖局押送安全些,毕竟江湖上的高手可比州府的士兵武艺高强。” 刘大发一向不拘小节,见李贤通待苏勇进如此客气,两人相谈融洽,也就放开了:“这点朝廷想得周到。不过我刘大发觉得朝廷能这么相信我们这些做镖局的,也是史无前例。” 苏勇进笑道:“当今圣上贤明,君民一家,自然放心。” 李贤通三子李擒豹一向好事,见刘大发说话都没事,也就把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问了出来:“苏相,江湖上都说上官府族长上官金凤是您的妻子,这是真的吗?” 李贤通一听,严声喝道:“小孩子不懂礼仪,怎敢问人家事!”自从仙鹿台那一战后,李贤通便对苏勇进尊敬有加。 苏勇进先是一愣,随后温和笑道:“不打紧,很多人这么问过我。我的家事人尽皆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和侯爷一样,也算一般身子在江湖,一半身子在庙堂,但是这些,并不影响我为百姓谋生计。” 苏勇进一番话借题发挥,这也是肖天途交代给苏勇进的任务。这番话倘若是任何人说出口,李贤通都难免会有所抵触,唯独这话从苏勇进口中说出,李贤通并不反感,因为苏勇进确实是这样的人。 苏勇进特意看向了李贤通观察他的反应,李贤通自饮了一杯酒,点头表示赞同。 李擒豹更兴奋了:“上官府是不是高手如云,个个身手至少有我两个哥哥那般厉害?” 李擒豹还不忘把李擒龙拉下水,李擒龙向来怕父亲,干咳了两声来缓解尴尬。苏勇进笑道:“这不过是江湖传说,我内家多为女流,门内高手也有,但是比起你们李家这一武林世家还是有点差距的。” “苏相言重了。”李贤通接话道:“谁人不知上官府地位在江湖上无人能撼动。” 苏勇进也不好反驳,这是事实:“上官做的始终是待人接物的善事,名声再大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下偌大一个家族传承下去,才是福分。” 李贤通赔笑道:“这是自然。” 皇城御花园。 时已冬天,夜晚御花园寒气更胜。 肖石峰和肖天途身披大衣在庭中煮酒。 肖石峰望着庭外的景象道:“今年还算顺利,年一过,又老了一岁。” 肖天途给肖石峰倒酒笑道:“陛下每次召见臣总要感慨一番,臣也没有比陛下年轻多少。” 肖石峰点头道:“是啊,你也老了。可惜咱们还在劳碌。” 肖天途道:“身居高位,古来几人。已经算是荣幸的了。” 言归正传,肖石峰问道:“李贤通进城可有异常举动多作言语?” “暂无。”肖天途道:“陛下放心,臣已命苏相接待,一举一动都在掌握。” 肖石峰点头道:“看来这条路子还算行得通。以后南部武林有雷震门和李家,再慢慢收拢其他门派,自然就能瓦解这铁板一块。” “陛下说得是。”肖天途敬了肖石峰一杯。 肖石峰又问道:“曹孟伯那边怎样了。” 肖天途道:“曹孟伯认为还不可轻举妄动,朝廷军队上太清山非同小可。”。 肖石峰对曹孟伯很是放心:“随他吧,也只有他能胜任这个位置,朕也知道急不得。” “陛下英明。”肖天途给肖石峰再次满上一杯酒。他看到了肖石峰脸上的担忧,这件事曹孟伯没有错,只是肖石峰怕自己等不不了。 第四十七章 微不足道 太清山九玄门。 今日曹孟伯以新任徽州府将军的名义登门拜访九玄门,玄清真人以闭关为由不见,只让师弟玄明、玄空代为接待。 真武殿上,玄空坐着主位,玄虚玄益二人分在其左右。九玄门是江湖大宗门,又算是朝廷大将军肖天途的师门,因此尽管曹孟伯代表着徽州境内最高权力,依然只能按照常理的客人对待。若论江湖地位,曹孟伯更是八竿子也不能和台上这三位宗师级别的掌教平起平坐,九玄门让曹孟伯坐了客座主座也算是看中了。 殿上除了曹孟伯一行五人外,还有慕容起、李念、于翩翩、木三、张醒这五个各掌教的关门大弟子。这阵容,已经足够正式。 曹孟伯说明来意,一来是为了门内四代弟子李慕名,二来是找一个年轻的高手,约莫十八岁年纪,可能与当日山下救劫走李慕名有关。 在场的九玄门人都知道曹孟伯说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只是玄清有命不得透露,而且朝廷来者不善,这才三缄其口。 曹孟伯开门见山,想试试九玄门的反应,玄空见惯了风云,倒也自然:“据我所知,四代弟子李慕名那日身背父罪,为了不连累师门已然下山投狱,怎料当时山下突现一高手出手相救,助其逃离。那天之后,山门内并未见李慕名人影,曹将军口中的那个高手老夫也想不出是谁。毕竟要从三千精兵手中轻而易举地救人可不是什么易事,殿上的这五个年轻人倒是可以做到,但是他们都否认了这件事,当日确实也都不在山下。” 曹孟伯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坐着的这几个青年才俊,早有耳闻,便笑着问道:“敢问谁是玄文掌教的大弟子?” 李念面色如霜道:“是我。” 曹孟伯点了点头,问向了玄明:“敢问玄文掌教现在何处?” 玄空轻叹了口气道:“人无再少年,玄文掌教已于月前驾鹤西去。” “抱歉。”曹孟伯一行人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无意冒犯。” 玄空三人微微颔首表示可以理解。 曹孟伯五人坐下后,曹孟伯又看向了李念问道:“李大侠,师门内可有年轻人有如此修为一人能抵三千精兵。” 李念不假思索道:“不瞒曹将军,师门内二代大弟子陈问有这能力,只是其擅使剑,若要抵抗这三千精兵,非用剑不行。至于其他人,除了我师弟马现,都缺点火候。” 曹孟伯问道:“敢问令师弟及陈问年方几何?” 李念道:“师弟比我小一岁,四十有二,陈问倒是年轻,二十有八。” 曹孟伯皱起了眉头和徐盛面面相觑,当日山下那人确实年轻无疑,已经多名士兵亲自阐述,并无差错。这常人二十七八年轻些倒也有可能,只是可能性并不大。而且据李念所说,当日那年轻人并未用剑,九玄门德高望重,自然不会说谎,若想隐瞒什么,也只会尽量避及,不会使小手段。徐盛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这个陈问不是,曹孟伯又看向了慕容起,在场的慕容起年龄最小,但是名声却是最大,小剑圣的名号在江湖上如雷贯耳,若是说年纪和实力,慕容起都符合,毕竟年龄这东西只能通过外貌判断一二,慕容起看起来确实年轻,实际年龄也不大。 曹孟伯问道:“这位可就是小剑圣慕容起了?” “正是。”慕容起起身抱拳做了回应。 曹孟伯也以江湖礼节回应:“不知那日贤侄在何处与何人做何事?” 于翩翩插话道:“那日他在我门内替我指导几个师弟。”于翩翩性格耿直,最恨别人带着异色看人,曹孟伯显然是怀疑了慕容起,于翩翩最不喜这号人。当日慕容起也确实在于翩翩处帮他指导功夫。 曹孟伯见于翩翩不悦,也就不好再问什么,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难道门内还有其他年轻人偷学武艺成为高手,师门内浑然不知?” “这是不可能的事!”玄益一听,斩钉截铁回应道:“莫说偷学,只要是本门弟子,想学的话什么都可以学。然而本门武功精妙,非常人易学。习武之人大都还要循序渐进,由易而难渐入佳境,若有天赋高的弟子,自然会被发现重点培养,否则寻常人即便偷学也难以成事。” 曹孟伯本就是故意说的,见玄益如此这般说法,也就认同。毕竟今日前来也不打算找到那个年轻高手,只是想先试探九玄门的口风。按理来讲,即便是在太清山下救人也有可能不是九玄门人,但是太清山附近确实九玄门的可能性最大,于情于理,都在其中。 即便不是,借此事试探九玄门,也是肖天途的指示。 曹孟伯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与九玄门无关。是在下多心了,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掌教见谅。” 玄明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九玄门亦是当朝武林宗派,理应受到朝廷管辖。何况此事累及陛下安危,将军奉命行事也是情有可原。” 曹孟伯抱拳作揖:“掌教能理解,曹某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公务缠身,就不多作停留了。” “请便。”玄明依然面色平静。 待曹孟伯一行人转身后,玄明道:“起儿,你去送送曹将军。” “是。”慕容起也跟了上去。 行至山腰处,曹孟伯一行人便让慕容起先行回去。看着山道上不时来往穿梭的年轻道士,大都不认识便装的曹孟伯一行人,只当是普通客人,有打招呼的也有没打招呼的。 曹孟伯感叹道:“人丁兴盛,深山埋名,偌大一宗门,实难撼动啊。” 徐盛在旁道:“常言道树大招风,九玄门就是那参天大树。莫说将军,就是朝廷也无计可施。何况九玄门忠君爱国,没有半点叛逆之意。朝廷要做的,不过是为后世开太平罢了。”。 曹孟伯道:“可是现在的九玄门守着这太平,我等皆如蜉蝣撼大树,比登天还难。” 徐盛胸有成竹道:“既然朝廷找到了这一突破口,将军尽管执行就是了。若有烦恼,徐盛便和将军解忧。” 第四十八章 禁足玄关 九玄门内,曹孟伯前脚刚出山门,杨风后脚就入了大殿。 一看这阵势,除了他一个四代弟子,台上坐着三个掌教,跟前更是坐着五大师兄,尤其是那于翩翩,不知道是受了龙小缘的蛊惑还是因为之前与自己对了一掌,现在每每看向自己都满是不屑。杨风深知这个大师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因此心下不免生了些寒意。 见杨风有些不知所措,玄明便道:“你就随便坐下吧,等下时间长着呢。” “是。”杨风显得有些乖巧,毕竟这么大的场面之前虽然也见过,但是如今可是他自己一人,而且现场的气氛似乎怪了些,可以用凝重来形容。 杨风左右环顾,只有自己身后空着的一排五张座椅,于是便寻着最末端的座椅坐了下来。 杨风下意识地将余光扫向了慕容起,这里他和慕容起最熟,但是慕容起也是脸色如寒霜,看不出一丝波澜,想要从他的表情上知道一丝信息也是绝无可能了。杨风又看向了自己的本门大师兄李念,虽然二人并不相熟,但是好歹算是正同门,同样也没有一丝异样。 杨风兀自叹了口气,便听到玄明开口了:“你来了几年了?” 杨风端坐起身子,忘了行李,刻板地说道:“一年了。” 玄明毫不在意,接着问道:“一年前,你是肖天途的义子,朝廷金甲护卫出身?” 杨风眉头一挑,按理说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禁忌,门内知道的不少,难不成是要秋后算账? 不至于吧。 杨风心里打咕噜,疑惑地看向了玄明处:“掌教,这是……” 玄益向来看不惯杨风吊儿郎当,又觉得他凭白无故得了玄文功力真传,捡了大便宜却上不了台面,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就是了。九玄门也不是那种心眼窄的人。” “是。”杨风最不喜欢这个板着脸的玄益掌教。 一阵沉默,玄益又干咳了一声,杨风这才反应过来:“回掌教的话,确有其事。” 玄明面色平静,接着问道:“这归元掌曹孟伯你可认得?” “曹孟伯?”杨风松了口气,原来是要寻人啊。 杨风道:“这人我听说过,也见他来过将军府几次。他是地煞卫的头领,听说身手不凡,其功力可能仅次于我义父。” 于翩翩插话道:“这么说武功很高咯?” “不高不高。”杨风忙道:“弟子入了山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曹孟伯连在座几位师兄都比不了,更别说成为掌教的敌人了。” 玄益斥道:“九玄门怕过谁,什么敌人不敌人的,只是现在此人找上了门来,才不得不提防着他。” “找上门?”杨风奇道:“他不是一直在京都吗?” 玄明道:“现在已是徽州府将军。” 杨风自言自语道:“这是升官了啊。”想着又觉得不对:“那他在徽州府内找上山门,想来是要九玄门的庇护?” 杨风看向了玄益,这句才让玄益中听。 玄明摇了摇头道:“只怕来着不善。” “为何?”杨风不解,这九玄门好歹算是肖天途的师门。 “为了你那事。”于翩翩瞪大了眼睛看着杨风,好像颇有怨气。 杨风更加迷糊了:“哪件事?” 玄明道:“不过是你山下救李慕名那事。” “这事啊。”杨风道:“这事不是过去了吗?而且我这是仗义勇为……” 玄益不耐烦道:“你先安静下来,没人想听你的解释。” 杨风无奈地端坐着,再也不插一句话了。 玄明接着道:“接下来是非常时期,你尽量到后山躲躲,不要抛头露脸,就住在玄关吧。” “玄关……”杨风笑道:“我说掌教,我又没犯什么罪。” 玄明道:“玄关的铁闸开着,给你钥匙,不然你要天当被地当床吗?” 杨风一脸尬笑,没想到玄明也有这看似幽默的一面。 玄明接着道:“没掌门的指令你不可轻易下山,饭菜每日会派弟子送上去。” 杨风苦笑道:“掌教,这不是摆明了要软禁我吗?” 玄益道:“这是要保你。”一字一句,毫无起伏,杨风断然不信:“那我何时可以下山?” “待定。”玄明三人似乎约好了一般,同时起身,这次会谈也便告一段落了。 铁牛镖局聚义厅。 许世山向秦义海说明来意,秦义海故作为难道:“先前许大当家前来游说我牵头拉起天下镖会,怎么会如此心急自己行事?” 许世山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家兄打的如意算盘过于小人。”许世山知道秦义海身旁有个聪明绝顶的林焕,知道这事一但败露便瞒不住秦义海,故而不如真诚些,希望秦义海能帮忙一把。 秦义海一愣,和林焕一照面,林焕微微点了点头,秦义海便了悟了,换了种威严的语气道:“既然你也知道许世阳的如意算盘,那么今日便不应该来找我。” 许世山语气中多有无奈:“但有一线生机,许某也要救兄长一命。如若不然,青石镖局瓦解,祖上基业付之东流,我等不肖子孙都将愧对列祖列宗。” 许世山说得真切,秦义海颇为动容:“怎么,我看你比你家兄长精明,同样是许家血脉,你兄长不在了,难道你经营不起青石镖局?” 许世山道:“实不相瞒,在下幼时练武受过惊吓,失了真气,现如今一身武功只是平常,也就比常人强几分,如何镇得住镖局内的元老猛人?”。 秦义海眯起眼睛,这件事从未听说,看来这许世山也是豁出去了,把这层秘密都说了出来:“既然如此,你知我知,你又来找我,想必想好了理由,说说看。” 许世山两眼放光,等的就是秦义海的这句话:“青石镖局愿助大当家组织天下镖会,唯铁牛镖局马首是瞻!” 第四十九章 决不食言 许世山说完这番话,秦义海果断地摇了摇头道:“自古山盟海誓都经不起考验,何况是你青石镖局。且不说你们大当家劫镖要拉我铁牛镖局下水在先,便是救了你们大当家,你自己也说了青石镖局他说了算,你们大当家是否会出尔反尔,这点谁都不敢保证。到时候我铁牛镖局煞费苦心为你们大当家的事和李家结下梁子,费力不讨好,我这是何必?” 许世山侃侃而谈道:“这点许某敢承诺,心里就有底。就劫镖这件事来讲,李贤通若想处置我大哥,大可交给官府,到时候死罪难免,甚至会株连我青石镖局。可为何李贤通只是派人关押我大哥?这是因为李贤通心虚了,他自己都不想泰安镖局做大,让李家成为江湖武林的众矢之的。因此此刻必须给李家一个台阶下,让世人知道李家封候不过是蒙恩而已,绝无主动之嫌,另外李家依然利益当先,没有脱离原来的世家本质。这件事将会以铁牛镖局和泰安镖局两大镖局的和解以及青石镖局奉上巨资,泰安镖局从中获利结束。到时大当家仗义勇为,天下镖局共推大当家出面着手建立天下镖会,泰安镖局为了合群也只能加入。且不说李贤通现在势大,便是往北地区泰安镖局的手也伸不到,到时候那些镖货还得靠着天下镖会进行运送。再者,有了天下镖会,泰安镖局受到管制,朝廷也会默许,毕竟现在李贤通已然封候,不可能任由泰安镖局做大,这也正合了朝廷的心意。” 林焕听了许世山有理有据的言语点了点头,却问道:“许兄岂不闻树大招风的道理?若是有朝一日朝廷想瓦解天下镖会,那我铁牛镖局只能身先士卒了。” 许世山笑道:“都说林老大聪明绝顶,岂不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不管铁牛镖局做得如何,日后朝廷要拿江湖镖局开刀,这第一刀不是下在泰安镖局就是下在铁牛镖局,难道到时候铁牛镖局愿意孤身面对朝廷的欲加之罪吗?” 程叔同听了这话,怒道:“放肆!什么欲加之罪,说得好像我铁牛镖局将来有灭顶之灾一样!我铁牛镖局向来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干不正当的买卖,何来欲加之罪?”许世山笑而不语,看向了秦义海。 秦义海闭起眼睛,摆了摆手让程叔同坐下。程叔同怒拍了一下桌子才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 秦义海不紧不慢地问道:“敢为许老弟今后如何助我铁牛镖局组办天下镖会?” 许世山道:“某早想过,先去三河镖局说服莫四通,利用他的关系脉络召集西州附近各镖局,肃州附近各镖局则由我青石镖局亲自出面召集,如此声势,其他偏远镖局也自当不请自来,上天下镖会这艘大船。我两大镖局力挺,秦大当家自然能坐稳老大的宝座。” 秦义海沉默不语,林焕道:“是个主意,还望不要食言。” “一定!”许世山知道铁牛镖局的规矩,林焕深得秦义海信任,他才是铁牛镖局拍板的人,听到林焕这句话,许世山终于如释重负地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站起来道:“那么时不我待,许某便先行一步替大当家作说客去。还望大当家也信守承诺,在当上天下镖局老大之前能救出我大哥!” 秦义海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道:“决不食言!” 太清山玄关。 杨风不情愿地上了玄关,发现沿途有三代弟子站岗,这次明白了此次真的如软禁一般。陪杨风上玄关的,还有龙小缘、唐小小和安子玉三人。他们帮杨风拿着被褥衣物,各个心事重重,活像生离死别一般。 杨风平日性格开朗,最受不得这种氛围:“好了好了,我又不是要去赴死,你们怎么就一脸丧气样?” 龙小缘向来冷酷,淡淡道:“翩翩师姐说你惹得事不小,连府将军都找上门来了,师门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你。” “我知道。”杨风对着龙小缘傻笑道:“这正说明师门在意我。” 唐小小道:“你别高兴得太早,这府将军是朝廷直隶,听说以前还是地煞卫的统领,怎么感觉都像是要来抓你回去问罪的。” 杨风倒是心大:“你们放心好了,第一他们还不知道那日救下李慕名的是我;第二即便知道了,只要九玄门不退让,他们也不敢怎样;第三即便我被抓了,我义父也会保我。何况据我的印象,这个曹孟伯并不是个狠人。” 安子玉叹了口气道:“我说你还真是临危不惧。我们江湖中人可从未听说大将军有义子,更别说你出来这么久都不闻不问了。若有一天真被抓走了,你真要好好想想要怎么脱身了。” 杨风愣了一下,安子玉说的不无道理,确实不可能有父亲对儿子不闻不问,即便不是亲生的。 杨风看着安子玉问道:“你真不相信我的身份?” “不信。”安子玉面无表情。。 “你呢,你呢?”杨风又问向了龙小缘和唐小小,她们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眼神里满是疑虑。 “不信就对了。”杨风从安子玉手中接过被褥衣物,潇洒地走到玄关门口,头也不回道:“你们走吧,记得时不时来看我一下告诉我师门和山下的情况。今个我累了,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五十章 后生可畏 徽州将军府。 将军府内,曹孟伯正襟危坐,神色复杂地看着厅内坐着的殷离愁五人。 此次前来徽州,殷离愁也是奉了肖天途之命,带着修罗殿张三儿四人及一众杀手六十余人前来徽州府给曹孟伯效力。 此次出行,断魂亦在其中。他始终是忠于龙应天的,此次前来的目的当然不是追杀龙小缘,而是来替猎鹰报仇。他听闻那个剑客也在徽州府,因此便也跟了过来。 蝠公虽然当日在上官府断了一条臂膀,好在轻功仍在,探听消息仍是不二的人选。 曹孟伯早打听清楚龙虎盟这些人的身份特点及过往经历,对其追杀龙小缘,败战上官府一事耿耿于怀,很是不信任。 曹孟伯深知江湖上高手的名声难免有臆断的可能,除了青竹英雄榜上的高手外,其他没上榜的高手孰优孰劣没人知道。堂上的几人,最出名的不过江湖名剑落月剑剑主莫明,号称龙虎盟第一杀手,但是从听说的来看,其形迹可疑。之前的莫明,那可是令北部武林闻风丧胆的存在,在龙虎盟强盛的那几年,他杀过几个有名的高手,成了人人心中的梦魔。但是从追杀龙小缘的表现来看,倒也名不副实,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且不说那个神秘剑客的出现,便是凭他杀手的敏锐,也应该对这个必杀之人斩草除根,绝不留半点逃亡的机会。再说这修罗殿殿主张三儿,身怀烈阳神功绝技,极少在江湖露面,知晓烈阳神功的人也不多,据说他练的不全,但是即便不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龙应天如此精明的人,让排行老三的他做修罗殿真正的掌事人,只怕不只是因为其聪明这么简单,没有高深的武功,怎能镇慑龙虎盟众人。 可偏偏就是这人,当日在上官府被那千少游十余招击败,更加匪夷所思。肖天途当日和千少游对敌过,直言其招式尚可,修为尚缺,高手有余,往上不足。若能十余招内击败这张三儿,只怕连肖天途也不敢保证。 心生怀疑之下,曹孟伯开口道:“听闻自龙应天死后,龙虎盟内的高手可称得上顶尖的不过修罗殿二位当家,不知可否领教一番?” 殷离愁笑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曹孟伯道:“曹某早些年也是江湖中人,只不过效忠了朝廷罢了。江湖切磋,不很正常吗?权当见面礼就行。” 张三儿猜到了曹孟伯的用意,无非就是想测试一下他的武功如何,是否能堪大用。当日在上官府人才济济他都不惧,何况这将军府。 没等殷离愁应承下来,张三儿便一口承下:“不知曹将军怎么个比法。” 曹孟伯道:“堂外便是大院,也足够宽敞。咱们便在那里切磋,各使招式,点到为止,如何?” 张三儿爽快地会道:“合意!” 曹孟伯和张三儿两人说完,便双双站起。曹孟伯也不多做谦让,毕竟论资历论官职张三儿都是晚辈。张三儿起身跟在了曹孟伯身后,断魂和蝠公也随之起身。殷离愁倒是犯难,这万一打得不愉快,两人任何一人忘记收住手,都极有可能引发矛盾。 殷离愁出去时,两人已各自在一方的走廊外栏处站定,依着江湖比武的规矩作势作礼。 殷离愁沉住气聚精会神地看着,想在两人失控的情况下及时出手拉一把。而断魂,则懒散地贴着外墙站着,他是个武痴,高手间的比武一向喜欢。 蝠公也站到了殷离愁身侧,静静地看着两人的比武。 唯有莫明,仍是坐在座位上,一语不发,似乎在想事情,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曹孟伯所练的归元掌也是天下有名的掌法,江湖上有言:拳看泰山,掌有归元。在这名剑为王的江湖时代,拳掌厉害的顶尖高手并不多,曹孟伯算得上其中之一。 曹孟伯催动掌力,内功气流全汇于右手,归元掌之所以能和泰山拳齐名,便是因为二者同样霸道。只不过李贤通天赋更佳,将泰山拳练到了极致,这才有了青竹英雄榜的一席之地。 张三儿也不示弱,周身再次变得通红起来,这是每次发动烈阳神功的迹象。两人往日无怨近来无仇,只是比武切磋自然也不会凶狠相向。 两掌试探,二人双双后退,曹孟伯只感到掌心如同被火灼烧一般隐隐刺痛,张三儿则忙于卸力,对于归元掌这种拥有霸道力劲的掌法来讲,连续硬抗只能是自取灭亡。 两人对上的第二掌才算是真正地交上了手。曹孟伯右手顶住了张三儿长驱直入的右掌,左手借机抓住了张三儿的右肩。张三儿只感到肩膀一沉,收掌蓄力。待到曹孟伯反客为主掌力奔至胸口时侧身卸力,利用手肘力量将其右手押了下去。 曹孟伯岂能坐以待毙,犹如灵蛇一般抽回击打出去的右手,将劲力转到了左手处又是一掌挥出。张三儿隔着铁面具都感到一阵掌风,眉心处如宛如临刀之际,危险感倍增。 霎时间,张三儿双手按住了曹孟伯的左掌,曹孟伯右掌下时,张三儿已经借力翻腾而起,从曹孟伯的脑门上高高越过,躲过了曹孟伯这追魂两掌。 曹孟伯刚一回身,但觉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张三儿深知曹孟伯对于掌法的掌握极为熟练,因此化掌为拳,乱其心智。 曹孟伯接了张三儿这一拳后只感到胸口发闷。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心神,张三儿便又冲了过来,一记扫堂腿将曹孟伯逼起。 曹孟伯借势下压,双掌齐下,这两掌气浪汹涌,是下了真功夫。张三儿早就知道这一招将会是二人决胜负的关键,有所准备,硬接了下来。 两人拼内力只一会儿,曹孟伯便感觉胸口愈闷,张三儿看出其状况,慢慢减轻了力道。 曹孟伯也没有强势,也随着慢慢收起了力道,最终两人一合掌,双双剥离。 方才这一下,经验丰富的曹孟伯就看出了此人修为不凡,若是再过个三十招,自己必然处于下风,因为自己的修为受不住张三儿那特殊的内力,简直是天生的压制。。 张三儿先开口道:“承让。” 旁人还未看出其中端倪,曹孟伯微微颔首道:“年轻人有如此修为,难得,难得。” 第五十一章 达成一致 那李贤通在太平城住了两日后,便匆匆往回赶。一来是怕住得太久多生是非,而来也怕与朝廷走得太近,彻底失去江湖人脉。 方回到家中,只稍作休息,下午时分那许世山便带着秦义海及林焕前来拜访。李贤通早料到会有今天,故而也不意外。 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泰安镖局和铁牛镖局虽然是商业上的死对头,但是秦义海和李贤通二人都是江湖上的正面人物,因此撇开镖局不谈,两人若真坐下来谈心,倒也不至于厌恶彼此。 李家接待的除了李贤通外,还有范灵珊、李擒虎和李擒龙。 下人把茶水备上后,李贤通方开口道:“秦大当家久违了。” 秦义海回敬道:“那日洪悟大师百岁生辰,有幸见识李大当家英姿,天下英雄好汉秦某也见过不少,像李大当家这种老当益壮的武林豪杰倒是少数。” “秦大当家莫夸在下。”李贤通见秦义海在推太极,索性自己点出主题:“李某曾经也觉得岁月不过如此。可惜当日差点命丧青石镖局的许大当家之手,这点来看,不得不说岁月不饶人,人一老,诸多事情不顺,归结起来还是自身已不够强大,才会遇到如此险事。” 许世山赶忙起身道:“那日是家兄糊涂,在下许世山替家兄给李老英雄赔罪。” “赔罪就免了。”李贤通故作气态,却只是愠怒:“真想不到许世阳好歹也是青石镖局的头面人物,竟然能干出这种小人行当,此事若李家将其公诸,只怕你们许家今后永远在江湖上都抬不起头来。” “唉。”许世山深叹了一口气,情感倒也真切:“若家父在世,定然不会让家兄如此!若知道家兄铁了心肠,当日许某纵是与其刀兵相向,也要阻止家兄这件蠢事。” 李贤通道:“既然此事与你无关,日后青石镖局你来坐主就是了,我泰安镖局是不会趁人之危的,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秦义海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正是为了青石镖局的事情。” 李贤通故作疑惑:“许世阳无德,这不正好有个许世山,若想得到李家支持,那李某带头支持便是,何必劳烦秦大当家亲自来做说客?” “此事说来不易。”秦义海语气温和道:“秦某人当初也和李大当家的想法一样。奈何世山贤弟跟我说了原委,仅凭他一人之力实在是震慑不住镖局内的长辈和一干好汉,若是许世阳不出山,到时候青石镖局要么被周围小镖局侵吞,要么被自家几股势力分崩瓦解,总之日后天下再无四大镖局,这对你我都极其不利。” 李贤通点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贤通说出这句话时,秦义海心底的大石头才算落地。 其实李贤通也深知肃州只有青石镖局做得了老大,没有青石镖局,各大小镖局必定会向沿海扩张。肃州原本就是南部疆域西北地区,是唯一一个南部蛮荒之地,自然民风也较为彪悍。只不过因为肃州产木头,倒也养活了一大批人。 青石镖局一倒,肃州庞大的木头押运生意自然无人掌控分配,到时候各大镖局相互打杀,胜者留下做大,败者往沿海来抢生意,若是不给这些人一口饭吃,那么就只能等待这些人哪天搞个玉石俱焚,若是给这些人一口饭吃,其他镖局埋怨,也会多生事端。 这样的大局,李贤通不会不知。羁押许世阳而不声张,李贤通也是考虑到了这个。 秦义海顺势接道:“所以还望李大当家高抬贵手,饶了许世阳一命。到时候青石镖局自愿奉上黄金百两外加骏马三十匹,铁车十辆以告罪。” 李贤通满意地说道:“这赔罪礼倒是不少,青石镖局也算诚心。只不过我要真放了许世阳,谁来保证他日后不会再犯?” 秦义海道:“若他再触虎威,秦某第一个出来伸张正义!” 李贤通笑道:“有秦大当家这句话,李某坦然不少。” 两个人从未相谈如此顺利,只因各自怀利罢了。 秦义海顺水推舟道:“其实今日前来,还有一事,邀请李大当家共商。” “何事?”李贤通不解。 秦义海道:“秦某思来想去,如今天下太平,市井繁荣,然而各大镖局杂乱无章,货物流通尚且偏慢,你我生意也难以做大。圣人曾言,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秦某是想李大当家德高望重,想请李大当家出生组建天下镖会,立个规矩,团结同道,互利互惠,如何?” “天下镖会?”李贤通先自个念叨了几遍,随后道:“此事可行,既有天下商会,何不咱们自己来个天下镖会。只是……” 秦义海问道:“可有为难之处?” 李贤通道:“实不相瞒,现在李某身份敏感,出面恐怕不妥。要说让刘大发出面,更不合适。李某倒是觉得,秦大当家声望不低,是个人选。到时候泰安镖局鼎力支持便是。” “这个……”秦义海要的便是李贤通这句话:“那秦某便却之不恭了。” 李贤通道:“以后的事情,还有劳秦大当家费心。” 秦义海道:“那我便定个时日,倒时再来通知李大当家。” “如此甚好。”李贤通倒也爽快。 秦义海一行人走后,范灵珊不乐意了:“天下镖会由他主持,那以后这镖会不就成了他家的了吗?” 李贤通乐了:“夫人啊,凡事不能太要强。有时候抛头露脸不一定是好事。李家已经承蒙天恩,享尽了平民之福,越是淡化,越是安宁。”。 范灵珊看着李贤通,满脸心思:“那你可要保证泰安镖局日后的生意,好歹也是我一生的心血。” 李贤通道:“夫人放心便是。” 第五十二章 时机成熟 太平二十五年元月初春,天下镖会在铁牛镖局成立。 天下镖会的成立,令江湖武林为之动容。夸赞之声此起彼伏,大多认为秦义海有担单,敢作为。 这件事不是什么隐晦,也包不住,不到两天,就传到了皇宫。 肖石峰连夜召旨肖天途,让他进宫来谈事。 肖天途前脚刚入大殿,便见到了异常愤怒的肖石峰。 这个消息,其实先经过了肖天途的手,他早已知晓,知道事情紧急,所以才连夜让人传上来给肖石峰看。 肖石峰骂骂咧咧,已没了君王模样:“天下镖会,何人指使!” 肖天途看着眼前的肖石峰,极为亲切。在起义军时期,这样的肖石峰他见得太多了,只不过现在作为帝王,总有几分威严之色。 肖天途道:“陛下勿忧,这是民间自发,无人指使。” 肖天途怒气未消:“即便无人指使,也是胆大妄为!” “其实这也是天下镖局自保的举动。”肖天途一句点睛,肖石峰这才止住怒火坐了下来:“说说看。” 肖天途道:“朝廷册封李贤通,各地官员相拥巴结,给的州府货源都让李贤通帐下的泰安镖局力不从心了。眼下组建天下镖会,正是为了制定规矩,合理分配货源,不让泰安镖局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李贤通表面利益受损,实际上高兴还来不及。他正要借此事和江湖表明立场,李家只是生意人,并不是陛下的人。” 肖石峰微微颔首,怒气方有消停:“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抵触朕?” 肖天途道:“自古江湖庙堂,大多无法相互托付,便是黎民百姓,朝廷给开创个盛世,也总有不满的人存在。古往今来,中央集权才是王道。” 肖石峰道:“可惜懂这个道理的人不多,只有像你我这般身居高位的人才懂得这番大道理。今个一个天下镖会,明个再来一个天下刀会、天下剑会,再明个顺势恢复武林联盟,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朕的天下了!” 肖天途忙道:“陛下勿忧,臣倒是觉得时机到了。” 肖石峰蓦然一惊,神色有些动容地看向了肖天途。 肖天途道:“一年前龙应天召集江湖豪杰举办武林大会,妄图重新武林同盟,自己能号令全雄。眼下的天下镖会,虽然不足为虑,然而与武林同盟其实是殊途同归。陛下只需安坐于朝堂,不打压不表态,江湖中怀有异心者自然纷纷效仿,到时候各种联盟蜂拥而起,陛下借势一网打尽,厘清江湖恶人,方是上策。” 肖石峰叹道:“这么说,还是得等。” “快了,请陛下稍安勿躁。”肖天途说罢,肖石峰便摆了摆手示意肖天途下去。 大门关上后,屋内只剩下肖石峰一人。烛火明晃,肖石峰眼前渐渐模糊,他想起了往昔。 那一日,太清山下,玄清带着上千子弟杀退千重行五千精兵铁骑,至今历历在目。肖石峰不是没有报恩之心,他也不是一个残忍的皇帝,只是他看到了江湖的实力,他不愿子孙后代有朝一日败于江湖,他要做的是为肖家开创万世根基,为天下留下繁荣昌盛。什么习武成风,都将成为过去。他想看到百姓以从文为最。他想看到整个天下不再是以武为尊,那样子,太累。 太清山玄关。 今夜月色皎洁,天朗气清。杨风独自一人坐着看天上的星星,百无聊赖地数着个数。 其实他从小就很孤独,只是性格使然,因为他好强,所以他不会向别人表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孩童时期的事情他都记不清了,人们把这叫作忘记。杨风只记得自己以前在将军府内和一帮年龄比自己大的粗汉同吃同住。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肖天途让自己跟着金甲护卫训练。 那一天,杨风偷了肖天途的腰牌,让给金甲护卫做饭的老刘往李贤达的伙食里放了泻药,这才使原本奉命要去龙虎盟抓人的李贤达变成了自己。 他有时候会想,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误打误撞拥有了玄文三十年的内力,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个武林高手。虽然过程有些突兀,好歹上天比较恩待自己,似乎自己江湖的这条道路已经一片光明。 但是有时他又会想,当初如果不去龙虎盟,可能就没有了之后的这些事情,那么他会在什么时候遇到龙小缘、遇到唐小小、遇到安子玉、又会在什么时候去上官府、去天辰山、来太清山?是否自己的一辈子会默默无闻地在将军府老去,亦或有幸依凭肖天途的恩赐,在朝廷获得一官半职? 他一直想问肖天途一个问题,却一直不敢问,直到那天离开太平城,他甚至没有去留恋那个养他的家。 肖天途似乎也并在意自己,自己出走了有一年,也没有特地躲着藏着,肖天途就这样让自己玩下去,是不是真的把他这个义子忘了。如果是因为救龙小缘的事情迁怒于他,那么如果有一天,肖天途要亲手杀了龙小缘以除后患,自己到时候将如何选择? 龙小缘的大仇尚未得报,未来她如果要北上报仇,自己是否也要跟她去?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就像一个自私的人突然无私了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杨风有些累了,直接在崖边躺下了。 他看到了未来自己,一身道袍,威风凛凛地站在悬崖边。只是不知道那个自己在想什么,他的身边没有第二个人,是否也像山上这些人一样孤独。。 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要不等到学成下山回到将军府,到时候他的能耐自然会引起义父的重视。可是,龙小缘还要报仇,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在冬天的夜晚里,体内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令人精神抖擞。杨风心里暗想:内力真是一种好东西,如果能没有烦恼长命百岁,择一人游遍山川海河,那该多好。 第五十三章 玄清 天刚蒙蒙亮,杨风便醒了过来。远处的天边已经露出了晨曦光景,清晨的山上空气格外清新,令人有些陶醉。 远处云里,突然若隐若现,有一人在云中出没,灵活多变,似在练剑。 莫非是见到了仙人? 杨风一骨碌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恍惚间却又没有踪影。 “哎。”杨风无趣地站了起来,有些疲惫地自言自语道:“还早着,估计是睡模糊了。这山上哪有什么人,仙人更不可能。” 刚一转身,便听到一股声音若洪钟响:“醒了就过来吧。” 杨风一下子激灵了起来,转过身对着那云中喊道:“玄清掌教是你吗?” “老朽在这里闭关多时,你过来吧,我有东西要教你。” 杨风心底一阵窃喜,这玄清真人只怕是当今武林第一人,若得他传授武艺,那自己日后可是前途无量。 杨风之前被慕容起那么一阵训练,早已不怕这轻功过崖,才刚要下脚,转念一想:不对,我怎么没听过那边还有山头……之前的山头看得见,现在的山头可看不见,那么远……单凭轻功怎么行? 正犹豫间,玄清又道:“你还需借着外力才能过来。” 杨风暗暗称奇:这人简直无敌了,这么远都知道自己的处境。 杨风左右环顾,思来想去,只从洞旁折了根细长木棍,又顺道揽起七八块小石子,到了崖边正了正身子,对着那边的玄清道:“玄清掌教,倘若等下徒儿学艺不精掉了下去,您可要尽量拉一把。” 得到的回应,确实自己的回声。 杨风苦笑着,心想圣人说的话不假,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这一不小心还会粉身碎骨。 万事具备,杨风将扯下来的衣服一角紧紧地拽在手里,里边包裹着的七八颗小石子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只见杨风衣袍鼓风,一脚凌空踏出,高高跃起。行至空处,左手一挥,衣料里的七八颗石子超前飞去。杨风踩到第一颗石子时,心总算落了地。那些石子依凭他虚弱的内力支撑,在空中短暂旋转提留,杨风离去后,那石子便坠入万丈深渊。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落在最后一颗石子上时,杨风方才看到了那处山头,玄清正背对着他。 杨风一阵欣喜,落到山头上时,双腿已经软了下来,倒地时顺势单膝跪地:“掌教,弟子来了。” 玄清头也不回,笑着夸赞道:“短短时间内,能做到如此,也算是有点天赋,看来玄文没选错人。” 杨风忙道:“弟子愚笨,还要感谢掌教点拨。” 玄清问道:“你方才是否预料到了我处的位置离你那里有多远?” 杨风道:“弟子有粗略感觉,倒是心里并不确定。” 玄清转过了身来,看起来比较满意:“那八颗石子恰到好处,怎么不多备几颗以防万一?” “弟子……弟子感觉八颗已是极限。” 杨风说罢,玄清愣了一愣,随后笑道:“聪慧,聪慧。” 杨风见玄清心情很好,也就放松了许多。 “起来吧,江湖上弟子行礼也不是这般规矩。” 杨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跪拜等命令的姿势,忙不迭起身。起身后的杨风也不敢乱动,恭恭敬敬地等着玄清训导。 玄清道:“我这一生很少收徒,直到七十五岁,才收了你七个师兄。年轻时,师父多次告诉我将来要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九玄门的掌门。我知道这个位置是武林至尊,丝毫不敢有一丝怠慢。我潜心武学,将精力都放到了宗门上,生怕做错什么事情,扰乱了大局。很幸运的是,我将九玄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延续了下来,有生之年还能有弟子传承我的衣钵。他们师兄弟七人都很优秀,现在都能独当一面,门内各处香火也算鼎盛。即便我百年之后,九玄门也不怕人走茶凉,淡出江湖。” 杨风想不到他刚上来玄清就这样掏心肺地跟他这般讲话。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格局太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玄清接着道:“你这一生,可能比许多人都容易得多。年纪轻轻,便拥有了三十年内功修为,稍加点拨,便能成为江湖一等高手。这江湖上,许多名人要么是因为天赋异禀,要么是因为勤学苦练,似比这般境遇的人不多,连我在你这般年纪时也无法像你刚才这样来得了这处山头。” “掌教,弟子会珍惜的。”杨风难得有一脸严肃的时候。 “你义父可对你曾提起过我?”玄清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着实让杨风有些出神:“义父……实不相瞒,我与义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义父不会跟我讲这些事情。他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要做个男子汉,仅此而已。” 玄清点头道:“男儿顶天立地,倒是首要。” “其实……”杨风昨日一人时思考了很多,心中有千般话要找人述说,一时没忍住,便跟玄清掏起了心窝:“其实我倒是想他多教我武功,多带我进军营见见世面。好歹我也是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还要叫他一声义父,我觉得一个男子汉如果不能立于世人眼前,那就白来世间一遭。” “你想入仕?”玄清倒不觉得杨风唐突,顺着杨风的话问了起来。 杨风愣了一下方道:“入仕便要做高官,入江湖也要闯出一番名堂。现在我才知道,我只是他为尽兄弟之谊而收养的一个普通的孩子,我并不能让他像骨肉一般疼爱。即便我离家那么久,也不曾派人找过我。” 玄清道:“这孩子我了解。他胸有丘壑,心怀报负,一切私事都抵不过他心中一直在做的大事。当年我将天下神兵神龙斩赠与他,也是看中了他为生民立命的豪情壮志。” “掌教,有一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问吧。”。 “我义父其实一直想收拢江湖武林为朝廷番属,可能这些大门派都是他的阻碍,因此他始终对江湖武林心怀戒备。如果有一天,当真兵戎相见,您会怎么选择?” 玄清笑道:“孩子,这一天不会到来,永远都不会。无事再起兵戈,不是太平的初心。” 第五十四章 九剑 望着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杨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之前还小的时候,就听说江湖武林的宗师有几个,唯独空净佛寺的洪悟大师和玄清真人是真的能做到号令群雄。 只不过佛门三老淡泊名利,早早闭关,玄清真人也心如止水,不问俗事。江湖武林现在还不是铁板一块,与这二人有很大的关系。倘若这二人其中之一振臂一呼,江湖武林定会应声相援,根本没那满是乌合之众的龙虎盟什么事,只怕到时朝廷也要犹豫再三,想想该不该干涉。 眼前的这人,现在不仅仅是师门的长辈,更是杨风今后做事的楷模。他有所求又无杂欲,不卑不亢,人生若是活成这样,才算是顶天立地。 正出神间,玄清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你不信?” “信!”杨风颇为恭敬地回道:“掌教一言,令弟子动容。” 玄清看着他,肖天途也罢,慕容起七人也罢,眼前的这个少年,又是一个不一样的纯粹的人:“你跟慕容大师兄学的剑法怎样了?” “这个……”杨风叹了口气道:“无极剑法精妙,一时难以精通。” 玄清倒不觉得奇怪:“你没他有天赋,自然感觉难。” 杨风道:“掌教,慕容起师兄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以前以为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人,定是江湖上人吹人吹出来的。但是从我几次见慕容起师兄出手的情况来看,当真是个高手,而且是那种掌门级别的高手!”杨风说罢,还做出了表扬的手势。 玄清点头道:“起儿年少成名,近几年武功又精进不少,九玄门的未来在他身上我十分放心。至于你……” 玄清神色复杂地看着杨风,杨风赶忙道:“在!” 玄清道:“你也是九玄门的未来,正如我们师兄弟一样,一个人撑不起这偌大的宗门。” “弟子铭记教诲!” 玄清满意地说道:“很好。今日为师上来,是要教你一套剑法,你可愿意?” “剑法?”杨风一阵欣喜,随后又没有了激情:“掌教,不瞒你说,弟子不是学剑法的料。就连我义父教我的神龙斩法,也只是学了些皮毛。九玄门剑法博大精深,就更难了。”说到这里,杨风觉得自己这番话过于自暴自弃,遂改口道:“不过掌教放心!弟子相信勤能补拙,一定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争取将本门精妙剑法学会!” 玄清没有被他打动的意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杨风方道:“算了掌教,我是真没信心。当个普通高手就行了。” 玄清道:“我这一套剑法,共九式,是我最近悟出来的。比起九玄门之前的剑法,招式简单却也不失威力。当年你义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和我学习神龙斩法,这套剑法可比神龙斩法简单得多。” “弟子愿意!”杨风的反应倒还挺快。 玄清道:“我这套剑法,无名无谱,姑且叫它九剑。你且看好我演化,以后无事时,每日自演一便,我只教你这一次,你需将这套剑法了然于心。” 杨风连连点头道:“弟子定当竭力。” 泰山李家。 刘大发前来找李贤通,一脸不悦。 原来是因为之前镖局接了很多生意,秦义海出面要刘大发分一些给外面的一些小镖局。刘大发自然是不愿意的,虽然人手不够,但是那些不着急的缓个几天等那些押货的人回来了倒也能勉强吃下。 李贤通作为幕后老板,刘大发自然相信他会站在自己这边,哪知李贤通开口就问:“你把这些货分两次,如果之后还有生意,怎么办?” 刘大发不假思索道:“那再分呗。” 李贤通皱起眉头道:“这样子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刘大发大手一挥道:“我都问过了,都不着急,很多都是官货。今年就官货多,要不是因为这些官货,人手倒也不至于不够。” 李贤通笑道:“你可知今年为何会有这么多官货?” “知道。”刘大发道:“都想着巴结老板呢。” “知道最好。”李贤通道:“长此以往,别说泰安镖局,就是李家,也在天下立足不了!” 刘大发为难道:“老板,树大招风的道理我刘大发不是不懂。只是这些的钱不少,兄弟们都比较看重。” 李贤通道:“人为财死,这个道理千古不变。做生意做人,都要适度。贪得无厌,前徽洲府将军立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刘大发一脸苦相:“那以后如果秦义海再以天下镖会的名义前来索取货源,我们怎么办?” 李贤通正色道:“倘若我货源不足,定不给他。若是多了,给他便是。你放心,他不敢多事。” 玄清演示完剑法,杨风早已出神。方才这九式,看起来与神龙斩及轮回无极剑法都不一样,可以称得上清爽二字。剑招衔接恰到好处,玄清舞起剑来更是如天上剑仙下凡一般,精神肃立。 “你可都记下了?”玄清这一问,才将杨风从晃神中叫了出来:“弟子,粗略记下了。” 玄清点头道:“很好。” 杨风带着笑意脑袋左右摇晃,眼睛还不时看着地下:“师父,弟子其实天资愚钝,还未精熟,不知能否再教一遍。” 因为刚才玄清说只教一遍的关系,杨风这才不好意思地求赐教。方才看玄清演剑,毕生难忘,杨风是想再看一次,他知道今生这种机会不多,天底下尊贵的人成百上千,有他这般荣幸的真没有几个。 久久不闻玄清的声音,杨风这才抬起头:“师父……”刚厚着脸皮叫了声师父,玄清却早已不见。。 杨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师父啊,你也太看得起孩儿了。”杨风知道玄清分别给了肖天途和慕容起每人一把名剑,今天情况这么特殊估摸着也会赏一把,哪知道玄清只是传了剑法,便消失了。 杨风兀自徒手比划了两招,又自言自语道:是套惊奇的剑法,可惜没有名剑。哎!” 第五十五章 阴谋 太平城将军府。 叶千红平日里左右逢源,说话做事都谨慎入微,从不随便得罪人。殷离愁等人走了后,留下叶千红一人守着龙虎盟,倒还算震得住那些小喽啰。 唯独来了将军府,叶千红左顾右盼,有些坐立不安。她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但是肖天途并不守时。 叶千红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肖天途才走了进来。见他孤身一人,叶千红忙起身道:“拜见大将军。” 肖天途一摆手,示意无需过多礼节。待其上座后,叶千红也就是恭敬地站在那里。 肖天途笑道:“叶堂主,在我这里不必拘泥,你可帮了我几次大忙。” 叶千红这才坐了下来,回道:“替大将军办事,是叶某的福分。” 肖天途开门见山道:“今日找你来,是想了解万毒门的事。” 叶千红愣了一下,没想到肖天途对她的身份了如指掌,只得道:“大将军请问。” 见叶千红有些异样,肖天途便道:“你的出身我不感兴趣,只是恰好你曾是万毒门的人。万毒门虽小,然其行事乖张,似毒非毒,着实难以捉摸,今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切不可有任何隐瞒。” “是。”叶千红也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肖天途问道:“万毒门近些年江湖口碑极佳,行医问药无所不长,只是其以前好做毒药,那些毒药,是销了还是藏了起来?” 叶千红道:“不瞒将军,这些毒药师父在早些年有销毁一批,但是没有处理干净,还有一批失踪了。” “失踪?”肖天途面露难色:“你怎知是失踪?” 叶千红道:“我只记得那时候我还小,听见大师姐跟师父说门内毒药太多,一天内恐怕难以销毁掉。师父只回了句能销毁多少先销毁多少。结果第二天,便再也没有提起这些毒药的事。所以我想,是师父藏了起来。” 肖天途点头道:“曾有耳闻,万毒门焚药焚了一天一夜,黑气熏天,没想到这一天一夜,都没能销毁干净。” 叶千红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些毒药有的难以溶火,有的化气有毒,不能大批量销毁,因此一天一夜确实销毁不干净。” “你可知那些剩下的藏哪了?” “这个……”叶千红道:“当时我还小,也不得师父宠幸,师父没有告诉我。” 肖天途话锋一转,问道:“万毒门现任掌门郭素贞,你们熟悉吗?” 叶千红知道肖天途早已调查清楚了,因此也不作隐瞒:“她是我师姐,我们一起长大的。” “很好。”肖天途看向了叶千红,字字清晰地问道:“你为什么离开万毒门来龙虎盟做一个小堂主?” 叶千红神色复杂地看向肖天途,肖天途表情严肃,看来这个问题是非答不可:“因为我年少时见过龙应天,喜欢上了他。” 肖天途轻蔑地笑道:“难道真是红颜无情,你因为喜欢他跟他来了龙虎盟,却又适时背叛他,助他万劫不复?” 叶千红坦然道:“大将军这话可就有点偏妥了。我背叛他,自然有我的原因。因为这么多年,他总是忽冷忽热的,可能是我对他有利用价值,他利用我对他的爱慕来帮他做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我算是受够了吧。” 肖天途道:“当年北门守卫马玉一家老小惨死家中,也是你下的毒?” 叶千红道:“事隔多年,若大将军还要追究,千红承认便是。” 肖天途不屑一笑道:“我若想追究,当年便追究了。可惜当年龙虎盟势头正盛,我还有塞北军务要处理,管不得。以致于只能让手下随便编个结果,说是勿食毒鼠肉,将那卖肉的肉贩子一并押进天牢给这一家子陪葬,现在想想,当年这类事情做得不少,都是我在替龙应天掩着。” 叶千红道:“说起来也是那马玉咎由自取,命人抓了我龙虎盟在太平城内的两个密探,如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肖天途笑道:“之前跟龙虎盟勾心斗角的那些日子我倒是怀恋,可惜许多人并不怀恋。他们成了牺牲品,成了替罪羊,到死也是含冤,若我跟他们说这是为了天下大局,也没人会信。” 叶千红道:“大将军真是千古第一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做得了屠夫也当得了英雄。” 肖天途深深叹了口气道:“不聊这个,现在来翻这些陈年旧帐,不知会生多少麻烦。你会制毒,那么你师姐郭素贞也会了。” 叶千红道:“实不相瞒,因为师姐天赋异禀,所以师父对她宠爱有加,便是后来,师父直接毒死了大师姐,保她做了掌门。” 肖天途道:“焦通天还真是心狠手辣,自己的弟子都不放过。” “古往今来,能有几个高位是干净的。”叶千红带着嘲谑的一番话,让肖天途晃了神。 叶千红接着问道:“大将军问了这么多,是想要什么?想让千红找到那批毒药的藏身之处,还是想让千红去杀人,亦或者和万毒门有关?” 肖天途看着叶千红,淡淡道:“新朝初立,唯火药与毒药不容于世,擅做者,当问斩。我既要让你找到这批毒药,还要让你去杀个人。” “谁?” “郭素贞。” 叶千红眯起了眼睛,带着疑问的语气道:“据我所知,郭素贞和大将军好像素无瓜葛。” 肖天途摇了摇头道:“我要找到那批毒药,郭素贞定然知道在哪里。我要拿走,她定然不应许,这便是杀她的理由。” “万一这批毒药在另一个人手里?” “可惜的是,郭素贞和铁牛镖局的三当家有关系,杀了她,也有利用价值。当然她知道这批毒药在哪里最好,免得多死一个人。” “大将军,你这是要我们同门相残。”叶千红眼露凶光,似乎很不愿意。 “怎么,难道传闻是假的,你们同门关系没那么差?” “这点不劳烦大将军费心了。”。 “事成之后,善后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会留下任何话柄,放心。” 叶千红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肖天途:“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五十六章 难事 杨风最近都是拿到什么吃什么,一点怨言也没有。可是盼了几天,这唐小小和安子玉是来回送饭,就是龙小缘。 眼看着来送午饭的又是唐小小,杨风不禁好奇地问道:“不是掌门允许的吗,怎么也不见那个臭脸婆?” 唐小小白了他一眼道:“臭脸婆,我不信你想见臭脸婆。” 杨风不屑地笑道:“我是看多了毕恭毕敬,想那副臭脸了。” “得了吧。”唐小小好像有点生气,端出盘子的时候差点把菜洒了,杨风赶忙去扶正道:“唐大小姐,你吃了我还没吃呢,爱惜点食物好不好。” “哼。”唐小小索性将食盒扔给杨风自己动手,走到不远处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杨风无趣地摇了摇头,自己打了饭菜,也到一处石头上吃了起来。 越吃越没味道,之前还可以三天两头下山偷吃只烧鸡什么的开开油,如今连续吃这些清淡菜肴,杨风还真有点难受:“我说唐大小姐,上次跟你商量的事情怎样了?” “什么事?”唐小小无聊地在地上画着画。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让你帮我偷偷带只烧鸡回来,你这……”杨风意识到不对劲,一抬头,看到了一脸阴郁的唐小小:“嘿嘿,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我刚才就只是说说,饿不死的你放心好了。” 迎来的,却是唐小小弹过来的如暗器一般的石子。杨风一个大后仰,在护住菜肴的情况下还潇洒地躲过了唐小小的暗器。杨风赶忙起身,笑嘻嘻地要往唐小小这边靠过来,唐小小举起手中那根细长的木棍道:“别过来!” “不过去。”杨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未见唐小小如此冷淡,他们可是一直聊得来的。 杨风站着吃了几口饭,见唐小小依然板着脸不说话,又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见唐小小还是不说话,杨风又猛地巴拉了一口饭:“是不是受人欺负了?告诉大哥是谁,大哥下山收拾他!” “没人敢欺负我!”唐小小一字一句,语气还是重了些。 种种表现都表明唐小小现在心里堵得慌。 “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我太了解你了。”杨风摇头晃脑,试探性地动起了小步,慢慢靠近唐小小道:“说吧,我知道你憋不住的。” “还是不说了,说了说不定你会指责我。”唐小小将头扭了过去,杨风赶忙踏前两步又出现在了唐小小的视野里:“你说吧。”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不能偏袒龙小缘。”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见色忘义的小人。”杨风见唐小小要说了,语气也缓和了,便顺势坐到了唐小小边上:“说吧。” “你家龙小缘,要走了。” 唐小小说罢,杨风忙放下了碗筷:“她要走?她能去哪?” “还能去哪?”唐小小又白了杨风一眼:“你不知道她时刻想报仇。现在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要去暗杀人家殷离愁,这大小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阻止她啊。” “我阻止了啊!”唐小小皱着眉头看着杨风道:“你看你,还是偏袒她!” “没,你做的对!”杨风这才放下了心来:“那她还在山上咯。不过都答应过师门至少学满三年再下山的,她自己也下不去。” “她下得去。” “什么?她哪来的神通?” 唐小小一字一顿道:“翩翩师姐要和她一起去报仇!” “于翩翩?”杨风道:“开什么玩笑!一介女流,仗着自己是青竹女杰榜的一号人物,就想要充好汉帮小师妹报仇?这也太天真了吧。” “可不是啊!”唐小小叹了口气道:“还好我经常帮你监视龙小缘,不然她们下山了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杨风好奇地看着唐小小问道:“不过你一个人,如何拦得了她们?” “我没拦。”唐小小道:“我告诉了玄空掌教。事后师兄弟们都说我是阴险小人。我怎么了我!” 唐小小说到这里,竟有些委屈。杨风第一次见她这样,一下子心软了下来:“你就跟师兄弟们说你是为她们好不久得了。这龙虎盟好歹是北部武林第一大帮派,何况现在还在替朝廷做事,刺杀殷离愁这个恶人哪有那么容易!” “可不是!”唐小小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当初在太平城外的茅草屋前,可是我和林老大救下的她。如今呢,她要白白去送死!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当初不救,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关我屁事!” 杨风见唐小小都爆粗口了,定是被气得不清:“唐女侠,你真有大侠风范!”说罢杨风还朝唐小小抱拳行了个礼。 唐小小见杨风这个滑稽模样,一时没忍住,但又想到自己此番上来前的心情形象,便硬生生憋了笑容回去:“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告诉你一声。你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再帮你监视龙小缘了。之前老娘只是好奇这九玄门长什么样子,现在景色也逛得差不多了,武功也学了一点,三年后老娘继续去游历江湖,她的死活可和我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唐大小姐。”杨风笑嘻嘻地道:“别这么说话,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唐小小瞪大了眼睛:“那你要我怎么办?继续多管闲事?还是去告诉那个剑痴安子玉,让他去跟踪?” “安子玉?”杨风面露难色道:“还是算了,他连我都不服,最近又忙于练剑,怎么可能听我的话。而且他笨手笨脚的,跟踪肯定没两步就被发现了。” “那怎么办呢?”唐小小轻叹了口气道:“本贼王可不想再被人骂了。” 杨风来回走动了三回,无奈地说道:“可惜我被禁在这里,不然我亲自看着就行。师门清规,错误只能视情况最多犯一次,下次再告诉师门,这个龙大小姐只有被赶出去的份。到时候就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对了!”杨风突然想到了大个:“大个子啊,让大个子去说说。”。 “大个子?”唐小小有点疑惑:“话说他现在倒是喜欢上了种地,连龙小缘这边都很少来了。” 杨风斩钉截铁道:“你请他出山,龙小缘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大个绝对不会让她去送死,他的话比谁都管用!” 第五十七章 引援 且说杨风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小小下山后的第二天便去菜园子找了大个。大个原本不想出去,因为他已经武功尽失,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除练功之外的乐趣,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但是当唐小小说了龙小缘的事后,大个便扔下了手中的水桶跑了出去,唐小小拉都拉不住,只能驻步埋怨道:“龙小缘啊龙小缘,要是我能像你这样被这么多人关心,我肯定倍加珍惜自己。” 当大个赶到龙小缘的院子时,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人。更奇怪的是,刚才两个负责看守的小道士还跟里面有人一样百般阻扰大个,要不是他的力气还有余,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大个找不到龙小缘,心里自然急得发毛,一出门便抓住其中一个小道士的衣领,瞪着眼睛厉声问道:“我家大小姐呢?” 那小道士眼神无辜,虽然也学了点功夫,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孔武有力,曾经是横练强者的大个面前被压制得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只能畏畏缩缩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另一个看门的小道士也跑过来拉住大个的衣服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 大个一挥手:“去你的!”那个小道士直接被甩了出去,要不是安子玉及时赶到,只怕那刚刚练武的小道士要受点内伤。 安子玉将小道士撑稳后,走到大个身旁,一把将大个的手拿开,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便将大个给挪开了。 大个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痒痒:“安子玉,我家大小姐人都失踪了,这两个小毛孩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看门,根本不负责任!”安子玉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我说大个子,这两个小道士连我都看不住,怎么可能看住你家大小姐还有大师姐于翩翩。今日……我听说是大师兄慕容起看着的。” “大师兄?”大个震惊:“大师兄看着,她们怎么出得去?” 唐小小赶到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盯着那大开的院门发呆。 安子玉顺着大个的眼神看到了唐小小,一脸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道:“我一来就这样了啊,不是我放的。” 安子玉知道唐小小一直对龙小缘的事情很上心,他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女人,平日里称兄道弟,一到关键时刻,自己都会沦为出气筒。 唐小小没有说话,只是急得直跺脚。 太清山玄关。 慕容起深情复杂地看着杨风,杨风试探了半天,才知道不是来练自己的。 “我说大师兄,你有话就讲吧。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神情还这么凝重。” 慕容起皱着眉头,继续那虚无缥缈的问话:“你了解师父吗?” “我觉得玄清真人挺厉害的,人也不错。”杨风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回答着慕容起这些奇怪的问题。 慕容起又问道:“我从小都很听话,一直没惹师父生气。如果我惹怒了师父,会怎么样?” 杨风喃喃道:“大师兄你说笑呢。玄清真人每次和我见面都夸您呢,要是师弟的看法,师弟认为九玄门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大,你也有一份功劳。谁人不知小剑圣慕容起,那个威风啊。” 慕容起神情依然飘忽:“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问……问吧。”看着慕容起一股认真劲,杨风倒有些不自然。 慕容起长舒一口气,好像是杨风给了他坚定地信念一般:“杨风师弟,你的初心是什么?” “我的初心?”杨风满脑子都在凌乱中:“成为一代大侠?” 慕容起略显担忧又问道:“你上九玄门,就只是为了这个?” 杨风仔细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可能是为了躲避追杀。不过我以前可没想到要进入江湖门派,更别说咱九玄门这一大门派了。我理解的大侠,是能行侠仗义,惩强扶弱的,与武功高低无关。” “那……你上九玄门是因为龙小缘吗?” “这个……是……也不是。”杨风露出了久违的尴尬的笑容道:“起先只是仗义相助,没想到九玄门还真这么大方一下子就收了我们四个。现在这样子也挺好,我们都有了生活的意义。” “你可知龙小缘要为父报仇,现在已经下山了?” “不可能,大师兄你蒙我呢。”杨风还以为龙小缘在九玄门里即便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去。 “我放的。”慕容起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风。 “你放的?”杨风一下子头大了:“大师兄您确实有这个能力……” “嗯。” “大师兄,你可知她是要下山找谁报仇啊?那是龙虎盟,她要去闯龙潭虎穴,就她一个人!千里奔波到塞北!” “你说错了。”慕容起淡淡道:“龙小缘不是孤身一人,于翩翩陪着她。” “这……这也不行啊。”杨风急得来回转:“大师兄,这事是你和大师姐合谋?大师姐固然厉害,但是就凭大师姐一人,如何打败那龙虎盟一大帮派?” “这个我有考虑过。”慕容起似乎有点胜算:“我来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再去一趟会更加稳妥。当然,你自己决定,毕竟有风险。” “啥也别说了大师兄,我理解你。”杨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种阴险篡位,杀人生父的勾当确实是让人气愤!这样,大师兄,你帮我把黑霸牵到玄关来,我直接骑着黑霸冲下山去,怎么样?” “不可。”慕容起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 慕容起道:“其实殷离愁等人已经来到了徽州,现在就住在徽州将军府里,你要用那只黑蹄我可以帮你放下山,但是你不能明目张胆地从正门下山,不能让门内弟众看到你。” “大师兄,那不从正门下山,那些小门也总要经过一些同门的视线吧。” “我知道玄关这里的悬崖上有一条路可以走,直通山下。”。 “哪里?” 慕容起淡然地扭过了头,杨风顺着他朝着的方向望去,烟雾缭绕,却是悬崖边。 第五十七章 引援 且说杨风一语惊醒梦中人,唐小小下山后的第二天便去菜园子找了大个。大个原本不想出去,因为他已经武功尽失,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除练功之外的乐趣,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但是当唐小了龙小缘的事后,大个便扔下了手中的水桶跑了出去,唐小小拉都拉不住,只能驻步埋怨道:“龙小缘啊龙小缘,要是我能像你这样被这么多人关心,我肯定倍加珍惜自己。” 当大个赶到龙小缘的院子时,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人。更奇怪的是,刚才两个负责看守的小道士还跟里面有人一样百般阻扰大个,要不是他的力气还有余,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大个找不到龙小缘,心里自然急得发毛,一出门便抓住其中一个小道士的衣领,瞪着眼睛厉声问道:“我家大小姐呢?” 那小道士眼神无辜,虽然也学了点功夫,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孔武有力,曾经是横练强者的大个面前被压制得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只能畏畏缩缩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另一个看门的小道士也跑过来拉住大个的衣服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 大个一挥手:“去你的!”那个小道士直接被甩了出去,要不是安子玉及时赶到,只怕那刚刚练武的小道士要受点内伤。 安子玉将小道士撑稳后,走到大个身旁,一把将大个的手拿开,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便将大个给挪开了。 大个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痒痒:“安子玉,我家大小姐人都失踪了,这两个小毛孩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口看门,根本不负责任!”安子玉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我说大个子,这两个小道士连我都看不住,怎么可能看住你家大小姐还有大师姐于翩翩。今日……我听说是大师兄慕容起看着的。” “大师兄?”大个震惊:“大师兄看着,她们怎么出得去?” 唐小小赶到后,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盯着那大开的院门发呆。 安子玉顺着大个的眼神看到了唐小小,一脸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道:“我一来就这样了啊,不是我放的。” 安子玉知道唐小小一直对龙小缘的事情很上心,他实在是有点怕这两个女人,平日里称兄道弟,一到关键时刻,自己都会沦为出气筒。 唐小小没有说话,只是急得直跺脚。 太清山玄关。 慕容起深情复杂地看着杨风,杨风试探了半天,才知道不是来练自己的。 “我说大师兄,你有话就讲吧。在我面前一言不发,神情还这么凝重。” 慕容起皱着眉头,继续那虚无缥缈的问话:“你了解师父吗?” “我觉得玄清真人挺厉害的,人也不错。”杨风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回答着慕容起这些奇怪的问题。 慕容起又问道:“我从小都很听话,一直没惹师父生气。如果我惹怒了师父,会怎么样?” 杨风喃喃道:“大师兄你说笑呢。玄清真人每次和我见面都夸您呢,要是师弟的看法,师弟认为九玄门在江湖上名声这么大,你也有一份功劳。谁人不知小剑圣慕容起,那个威风啊。” 慕容起神情依然飘忽:“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问……问吧。”看着慕容起一股认真劲,杨风倒有些不自然。 慕容起长舒一口气,好像是杨风给了他坚定地信念一般:“杨风师弟,你的初心是什么?” “我的初心?”杨风满脑子都在凌乱中:“成为一代大侠?” 慕容起略显担忧又问道:“你上九玄门,就只是为了这个?” 杨风仔细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可能是为了躲避追杀。不过我以前可没想到要进入江湖门派,更别说咱九玄门这一大门派了。我理解的大侠,是能行侠仗义,惩强扶弱的,与武功高低无关。” “那……你上九玄门是因为龙小缘吗?” “这个……是……也不是。”杨风露出了久违的尴尬的笑容道:“起先只是仗义相助,没想到九玄门还真这么大方一下子就收了我们四个。现在这样子也挺好,我们都有了生活的意义。” “你可知龙小缘要为父报仇,现在已经下山了?” “不可能,大师兄你蒙我呢。”杨风还以为龙小缘在九玄门里即便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去。 “我放的。”慕容起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杨风。 “你放的?”杨风一下子头大了:“大师兄您确实有这个能力……” “嗯。” “大师兄,你可知她是要下山找谁报仇啊?那是龙虎盟,她要去闯龙潭虎穴,就她一个人!千里奔波到塞北!” “你说错了。”慕容起淡淡道:“龙小缘不是孤身一人,于翩翩陪着她。” “这……这也不行啊。”杨风急得来回转:“大师兄,这事是你和大师姐合谋?大师姐固然厉害,但是就凭大师姐一人,如何打败那龙虎盟一大帮派?” “这个我有考虑过。”慕容起似乎有点胜算:“我来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再去一趟会更加稳妥。当然,你自己决定,毕竟有风险。” “啥也别说了大师兄,我理解你。”杨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种阴险篡位,杀人生父的勾当确实是让人气愤!这样,大师兄,你帮我把黑霸牵到玄关来,我直接骑着黑霸冲下山去,怎么样?” “不可。”慕容起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 慕容起道:“其实殷离愁等人已经来到了徽州,现在就住在徽州将军府里,你要用那只黑蹄我可以帮你放下山,但是你不能明目张胆地从正门下山,不能让门内弟众看到你。” “大师兄,那不从正门下山,那些小门也总要经过一些同门的视线吧。” “我知道玄关这里的悬崖上有一条路可以走,直通山下。”。 “哪里?” 慕容起淡然地扭过了头,杨风顺着他朝着的方向望去,烟雾缭绕,却是悬崖边。 唐三中文网 第五十八章 异心 且说唐小小施展轻功着急上至玄关,却看到了杨风在慕容起面前纵身一跃的一幕,连喊都喊不出来。唐小小脑瓜子早已嗡嗡作响:这几个人还是我认识的吗?他们在干啥? 杨风跳下悬崖后,慕容起淡然地转过头来,唐小小指着慕容起,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即便是自己的轻功,也不敢轻易跳下悬崖,唐小小只知道杨风功力有所长进,并不知道此时的杨风离江湖顶尖高手已是咫尺距离。 慕容起淡淡道:“他下山了。” “用这种方式?”唐小小一脸茫然。 “这样就没人知道他下山了。”慕容起认识唐小小,知道她不会说出去。 “这个……”唐小小想到了今天看守龙小缘的人便是慕容起:“大师兄,这个局不会是你做的吧。” “什么局?”慕容起一向话少。 唐小小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你筹划了很久,而且私下放人,大师兄可担待不起。” “只要他们这一天内能回来,就没有事。”慕容起看起来并不担心。 唐小小看着眼前的慕容起,依然举止淡然,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人不敢相信。 慕容起看向唐小小,说道:“小小师妹,你去把黑蹄牵到山脚下,等杨风师弟来取吧。” 唐小小试探地问道:“大师兄,这件事可不是玩笑,当真吗?” “真。”慕容起轻舒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也有点紧张。 徽州将军府门口,两个白净的束发公子缓步走过,余光皆扫在了徽州将军府的大门上。 这两人,便是刚下山不久的龙小缘和于翩翩。走远后,龙小缘低声道:“翩翩师姐,这是我的事。如果复仇不成功,还望您不要管我,自己闯出去。否则我若是再欠你人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于翩翩笑着摸了摸龙小缘的头道:“小师妹你放心,师姐有分寸的。” 泸州城万毒门。 叶千红再次来到这个她从小到大的地方,虽然不是物是人非,但也已经略显陌生。 郭素贞一直知道叶千红的消息,叶千红也没有丝毫的隐瞒。 叶千红一踏进师门,门两旁站了不少女弟子,都是郭素贞一手带出来的,个个虽然算不上貌若天仙,却也英俊。 郭素贞语气冷淡:“都愣着干嘛,还不拜见师姑。” “拜见师姑。”这些女娃多数不认识叶千红,对于这个人的到来也有些陌生。第一读书网 郭素贞笑着看向叶千红道:“师妹,你看我把万毒门治理得如何?” 叶千红转头微笑道:“记得以前师父常说师姐有慧根,今日见到万毒门这般景象,倒也不负师父临终所托。” 郭素贞道:“我这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哪里比得上师妹,如今在龙虎盟已经混得如鱼得水。” 叶千红道:“我一介女流,在龙虎盟名为堂主,实际上只是孤身一人,常常以身涉险,才保住当下的地位。即便如此,依然整日胆战心惊,毕竟龙虎盟谁说了算,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女子。我只管小心翼翼,能有一个地方落脚,便也知足。” “师妹真是谦虚。”两人这见面的神态语气,竟不像互有间隙,倒真像是失散多年未见的同门,两人手挽着手互相搀扶,好似姐姐与妹妹互相扶持,协同并进一般。 一到正堂大厅,一个大桌子摆在正中间,上面的八菜一汤刚好全部上万。郭素贞小心翼翼地请叶千红上座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满脸堆笑道:“妹妹许久不来泸州,想必很是想念泸州佳肴。今天姐姐命弟子请了泸州当地有名的章大厨来做了这几道菜,妹妹可以尝一下。” 叶千红看着这满桌菜色,夸赞道:“还是南方菜精致,北方菜多为大肉,腻人得很。” “你看,妹妹。这道菜是泸州有名的赶考菜金榜蹄明,千古佳肴,至今仍然颇有风味。” 叶千红一边答应着郭素贞,一边拿筷子尝了一口。 郭素贞问道:“还合胃口吗?” 叶千红连连点头称赞道:“很怀恋的味道,应该有十来年没吃过了。” “我们呀,打小就吃各种师父研制的毒药,现在活下来的,也只有你我二人。常人羡慕我两百毒不侵,实际上个中滋味,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我不恨师父。”叶千红这句话让郭素贞出了神。 叶千红继续道:“我原本就只是平民家的一个丫头,是师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古话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起码现在,我与普通人有了差异,我百毒不侵,能有何怨言?” 郭素贞道:“此话倒也在理。不提这些了,来你我同门喝上一杯。” 叶千红客气地举起酒杯迎合郭素贞,两人四目相对,犹如针尖麦芒,竟有些寒意。 铁牛镖局。 年关将至,秦义海作为天下镖局的首座,事情也多些。林焕今年还是要待在铁牛镖局,帮助秦义海应付那些镖局琐事。 秦义海的天下镖局,明确了各地货源归属,使得各大小镖局均有生意可做,有资金可延续。凡是越境的镖货,如无特殊原因,尽皆遣返。这一举措,使得秦义海在天下镖会人心顺服,江湖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秦义海很满意现在的局面,要知道以前虽然铁牛镖局也是四大镖局之一,奈何硬实力还是比泰安镖局弱一点,虽然在外人看来铁牛镖局和泰安镖局不相上下,实际上秦义海吃过多少亏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如今,八方归心,就连那泰安镖局也失去了无限坐大的脊机会,秦义海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等明年镖局顺利运营一年,保证货物畅通安全,那么天下镖货就是成功的,自己的身份地位自然有增无减,往后在江湖武林还需得一席之地,何乐而不为? 每每想到此处,秦义海便唏嘘不已。正所谓风云变幻,人生无常,他的所作所为,也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吧。 第五十九章 走投无路 深夜,徽州将军府后院。 龙小缘和于翩翩一袭黑衣翻墙而入,果然空无一人。 原来,这个徽州府的参谋徐盛原本就是龙应天安插在徽州监视九玄门的内奸。龙应天死后,徐盛一直沉默不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故主做点事。 恰好肖天途派了殷离愁等人前来支援曹孟伯,徐盛看到了机会,便设下一局,以年关将至为由让曹孟伯摆下酒宴款待府内众人,以收人心。 起初曹孟伯认为酒多误事,徐盛则以九玄门非恶贼,无伤大事加以劝解。且看龙虎盟这一行人各怀心思,不妨借着酒宴拉拢一下,以备异常。 曹孟伯这才答应设下酒宴,但是依然小心谨慎,安排了六百军士四处走动守夜。 曹孟伯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这个平日不胜酒力,早早回房休息的徐盛竟然是千杯不醉。在曹孟伯等人都回屋熟睡后,徐盛以徽州府将军令遣散了众多军士,这才为龙小缘两人的到来安排了一个毫无波澜的环境。 前面便是殷离愁的内屋,龙小缘的呼吸沉重了许多,脚步也明显加快了。于翩翩紧紧拍了下龙小缘的肩膀,示意她平静下来,小心行事。 一到门前,果然一股酒气散逸,味道令人作呕。 于翩翩冷笑道:“看来是真的醉了,还是不醒人事的那种。” 龙小缘边抬手震开屋门,眼露凶光道:“只可惜要让他毫无知觉地死去,感受不到任何绝望的痛苦。” 于翩翩关心地看着龙小缘,就像一个姐姐看着生气的妹妹一样,让人怜惜:“此处不可久留,报了仇就好,动作麻利点。” 龙小缘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于翩翩则警惕地站在门外,她始终感觉这里安静得出奇。 突然,屋内龙小缘一声惊叫,于翩翩忙转身进了屋子,看到黑灯瞎火间,熟睡的殷离愁床前悬梁处,一个蝙蝠模样的男子倒立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龙小缘。 龙小缘浑身颤抖:“是你。”她知道今天只是一个陷阱,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手刃了仇人。 蝠公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小姐,您是以前被惯坏了,事情哪里可能这么顺利。” 于翩翩也反应了过来,淡淡道:“那就连这人一块杀了。” 刚要动手,龙小缘一把将于翩翩拉住:“师姐,你快逃吧。” 龙小缘知道,这蝠公虽然武功平平,轻功却是极高,想杀他没那么容易。现在要紧地是马上逃走,兴许还有转机。 可惜的是,来不及了。屋外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甲士的脚步声,渐渐地也光亮喧哗了起来。 龙小缘一把拉起于翩翩向门外撤去。于翩翩指了一条路,从屋檐上迅速向后门撤退。龙小缘当即应允,两人便施展轻功,跳了上去。 这一上,居高临下,将府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后门处早已灯火通明,弓箭手都严阵以待,这样过去,只会被射成刺猬。于翩翩当机立断,拉着龙小缘朝后方退去,连续奔了四个方位,每个位置都有弓箭手,四周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曹孟伯站在正门大院内喊道:“两位女侠,下来吧!没有出路了!”520 龙小缘愤怒地将屋檐上的砖瓦打了个粉碎,于翩翩稳住心神,拉着龙小缘便往正门大院赶去。她知道,这人便是这里的人,也许和他谈判还有一线生机。 曹孟伯看着眼前这两个女杀手,心中难免有些敬佩。龙小缘看到了曹孟伯左右两旁站着的铁面和莫明,她便知道,这次已凶多吉少:“师姐,等下不要管我了,您尽量逃吧。” 于翩翩小声道:“放心,师门的身份还没暴露出来,尚有退路。” 曹孟伯沉默了许久,方道:“来人,带上来!” 只见其身后,两个军士押解着还穿着官服的徐盛走了过来。徐盛眼神复杂地看着曹孟伯,曹孟伯对他也没有恨意,一切都很坦然:“徐参谋,你以为这点小伎俩能骗过本将军吗?” 徐盛笑道:“真没想到曹将军心思如此缜密,竟然最后我成了被利用的了。” “徐盛兄忠肝义胆,曹某倒是佩服。”曹孟伯上前拍了拍徐盛的肩膀,转而向龙小缘二人问道:“敢问哪位是龙应天的遗孤?” “是我!”龙小缘一把扯下面罩,不顾于翩翩的拉扯走上前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曹孟伯皱着眉头:“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我死。因为朝廷想要我死。朝廷干的勾当不能留活口!” “不错。”曹孟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老夫还在江湖,你遇到这种事,老夫无论如何即便是萍水相逢也得帮你报仇,只可惜现在身在庙堂,无法仗义相助,还望见谅。” 龙小缘将头瞥了过去道:“你们少在这里假惺惺。若是有点良心,今日只杀我一人便可。” “等下!”于翩翩拔出长剑指着曹孟伯道:“谁敢动她,我第一个让她死!” 曹孟伯下意识地双手聚气,赞道:“没想到年纪轻轻一介女流,剑气却如此强大。” 于翩翩笑道:“如果没有几下子,也不敢冒险前来。” 曹孟伯接道:“这天底下,用剑的女高手不少,剑气如此了得的却寥寥无几,敢问女侠是何人物?” “你只应知道我是江湖中人,行侠仗义,知道得太多,会死得很快。”于翩翩原本性格就比较强硬,越是绝境,越让她莫明的兴奋。 曹孟伯其实已知道一二:“我这里的大门派就九玄一门,莫非女侠来自此处?若当真如此,女侠自便就是,曹某绝不拦着。” 于翩翩和龙小缘四目相对,早已有了算盘。她知道师门的事情还是不能轻易承认,否则这事便可大可小,况且现在还不是危难关头,没必要冒险。 于翩翩道:“没有证据,还请曹将军三缄其口。倘若错怪了九玄道派,只怕您这徽州府也保不了。” “是吗?”曹孟伯坦然道:“也许吧。就连那已经不在人世的龙应天在我这徽州府都有探子,可见江湖门派,尤其是大门派,都不可小觑。” “我的意思是,你在大将军那里不好交代。”于翩翩试探性地威胁曹孟伯,哪知曹孟伯没被他唬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何况是大将军?而且,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大将军的安排!” 第六十章 年轻后辈 曹孟伯这话一出,于翩翩便拉着龙小缘向后退了两步,抬剑护在龙小缘跟前道:“既然将军心知肚明,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和我有缘,临危而逃可不是我的作风。”曹孟伯皱紧了眉头,此人虽是一个女流之辈,倒也仗义。 “师姐……”龙小缘心中千般滋味,难以言表。她知道因为自己一直这么执着地要替父亲报仇,几次都差点连累同伴,可恨自己修为不够,没能强大起来,今日还要连累于翩翩和自己一起受苦,实在是有点沮丧。 于翩翩淡然地看着龙小缘道:“你放心,有师姐在,不会有事的。”说罢,于翩翩看向曹孟伯道:“曹将军,有什么招就使出来吧,我门们接了便是。” 曹孟伯脸色微动,想到此二人敢来府中,定然武功不弱,正好可以让自己的士兵多多练手。于是曹孟伯摆了一下手,四周甲士便一拥而上,将龙小缘二人围在了圈内。 曹孟伯得意地看向徐盛道:“徐兄不要着急,且先看看我这几日的演阵如何。” 这些甲士里里外外足足围了三层,第一层拿刀,第二层拿盾,第三层拿枪,整齐密布,满是杀气。 曹孟伯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从这些甲士凸显出来的走步来看,还算合乎期望。曹孟伯一个眼神,徐盛便被两个军士架到了后边人搬过来的木头台阶上。 于翩翩和龙小缘背靠背对着这些全副武装的甲士依然不敢大意。且不说那些明晃晃的利器,便是这上百精装士兵组成的铁甲阵,一般高手想要突围也是够呛。 第一轮攻击由刀手发起,乱刀齐下,斩断了二人四面八方的生路。龙小缘和于翩翩配合默契,都使出了全力,一阵打铁声清脆作响后,这些围上来的甲士要么刀头断裂,要么负伤见红。龙小缘的身上也被刮了几处,右手臂胳膊已经在流血,幸好每次危险都及时处理,不算大伤。 于翩翩没看龙小缘的状况就知道她肯定会受些轻伤,因为这些刀手都训练有素,以龙小缘目前的修为依然无法应对自如。好在自己学艺够精,刚才已帮龙小缘挡下了不少暗刀。 那些刀手像是试探的一般,迅速退下后,第二层的持盾士兵便一拥而上。对于龙小缘和于翩翩这种练武的人来讲,若是全身运气,力量会是常人的数倍。两人下意识地奋力将靠过来的一排盾牌格挡开来,于翩翩还受得了,倒是龙小缘感觉体内气海一阵混动,明显后劲不足。 当此危难时刻,于翩翩当机立断道:“走上面。” 龙小缘会意,两人趁着第二波盾牌到来之前的空隙高高跃起,头上却一阵乌云蔽日,原是方才那些退下的刀手踏到了持盾士兵的肩上叠起了罗汉。 在密密麻麻的刀锋之下,龙小缘和于翩翩只得暂时放弃逃生。落地之时,那些持盾士兵第二轮攻击再次袭来,这一次比第一次用力更猛,于翩翩龙小缘若不反抗,定会被挤成肉泥。 于翩翩大喝一声,周身散出三层气浪,硬生生将这圈甲士震退三步之远,龙小缘喘着粗气,于翩翩束起的头发也散了下来。龙小缘有心无力,将手中的利剑撑到了地上。于翩翩一把将她拉起,像是疯了一般对她小声道:“若是气势输了,可就真没生路了。” 龙小缘方才站起,那一排甲士稍微调整,又合围了过来。乐 于翩翩经验丰富,小声在龙小缘背后道:“小心,后面有长枪。” 果然,这第三次甲士合围只是幌子,还没离一步远,这些甲士中间的间隙中,数十把长枪齐入,连同铁盾一起压了过来。 于翩翩奋力扯起龙小缘往上抛去,龙小缘方才那一战已经有气无力,眼睁睁地只能看着于翩翩独自一人面对这炼狱般的包围,自己也将被上面的这些刀手碎尸万段。 万念俱灰之际,又有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这些围上来的刀手纷纷震了下去。黑衣人抱起龙小缘便上了屋顶,龙小缘回过神了朝下望去,那些甲士似乎已经将于翩翩压在了中间。可随之一阵尘土飞扬,这些甲士有的被击飞,有的连连后撤,最后烟尘中剩下满脸污垢的于翩翩,踉跄地朝着龙小缘和黑衣人所在的屋顶走了两步,笑着看着龙小缘。 龙小缘挣脱黑衣人的束缚赶了下去扶住即将跌倒的于翩翩,于翩翩一摆手道:“没事,师门的玄功岂是这些凡夫能领教的。” 曹孟伯看着慢慢转过身来的于翩翩以及那散落一地的枪头断剑,缓缓地鼓掌道:“好身手!” 于翩翩眼带揶揄道:“堂堂将军府要全部出动才擒得住两个女人,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曹某愚昧,敢问方才女侠所用招式,是否与九玄门的四两拨千斤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翩翩笑道:“将军若真要赖上九玄门,赖便是。今日我二人要么能出去,要么不留活口,将军可要慎重选择。” 曹孟伯指了指周围道:“若我没有下决心,你觉得会如此兴师动众吗?” “曹将军,你训练的这些人还差些火候,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今天想留人恐怕很难。” 曹孟伯抬头看向了那说话的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就知道今夜高手不少,还望少侠报知姓名。” 那黑衣人手脚倒也利索,背着手便也下到了地面,走到于翩翩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下子便将一股内力注入到于翩翩体内。于翩翩闭起眼睛自己慢慢调息。 黑衣人道:“我是个武痴,若是曹将军能留得下我,到时我再以姓名交换生机便是。” 曹孟伯感叹道:“看来近年的武林真是少年英杰辈出,今夜能有幸见识这两个年轻后辈在将军府里翻江倒海,也算是开了眼界。” 黑衣人动作轻浮,歪着脖子道:“曹将军莫说官话,要动手请快点,我赶时间。” 第六十一章 宗师修为 曹孟伯不屑地放声大笑道:“你真以为我这府将军是吃素的,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怕被射成剑垛吗?” 黑衣人也以爽朗笑声回应:“老子敢来,就有五成把握,曹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曹孟伯心中暗自揣测:此人若也是九玄门人,可想而知九玄门早已势力通天。 一个眼神,身旁的张三儿便先冲出,不由分说便是一掌,黑衣人接了张三儿一掌后后撤了一步,张三儿也是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稀疏平常,倒也互无仇恨。张三儿脸上早已见红,却是烈阳神功极致发功现象。黑衣人虽然两手空空,却也不惧他那掌中烈火,第二招对掌,两人都无退让,双掌相对后便借着脚力扎稳人身,左手齐出,却是招式比划,硬朗有力。 约莫十招,均是右掌相连,左手出招,那张三儿到底还是略逊一筹,被黑衣人第十招逼退。 张三儿紧皱眉头,果然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此人修为恐怕还在自己之上。大喝一声,便使出烈阳神功毕生所学,以一记双阳开天神掌奔向黑衣人,黑衣人知道其中利害,若其逃离,身后的龙小缘二人必受其害,索性予以强抗。 四掌相对,黑衣人先是没有站稳,而后周身气浪翻涌,张三儿一阵惊讶,竟感到此人武功修为如此丰富,不像年轻人所有。而这黑衣人便是杨风,对于张三儿他虽然不熟,却也不陌生,料想其武功再高也比不上自己三十年的内力,何况从见识过他的表现来看,修为也就一般。哪知当下这一对掌,只感到一团团热浪从张三儿的掌心中源源不断地输出,自己的双掌发力处如同处在烈火之中,阵阵灼烧感愈演愈烈,没想到一年不见,此人的功力也如此精进。 僵持之际,令杨风绝望的是,曹孟伯身旁的莫明也出手了。杨风心中暗自骂道:“这两个杀手还真是训练有素,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 周围顿时杀气逼人,杨风暗自恼悔:早知有今日,就多向玄清真人讨教几招,如今怕是要为了这臭婆娘命丧于此了。 幸好身后于翩翩及时出手,操控起了两把断刀朝莫明扔了过去。莫明抵挡的那一下子才为杨风赢得了反击的时间。 杨风一边抵挡张三儿那异于常人的特殊掌力,一边聚动体内真气,准备做那殊死一搏。于翩翩还想帮忙,奈何刚才为救龙小缘自己已经拼尽全力,现在稍微一用力,体内的气血便难以抑制。 莫明剑到的同时,杨风睁开的双眼如同刚睡醒一般,似无力似明朗,张三儿只感到其体内内力源源不断,竟然使得自己输出的掌力反嗜过来,而莫明的落月剑终究是停在了张三儿脑门之后,无法再越前一步。 曹孟伯也是习武之人,这气场,只有宗师级别的武林前辈才会有,常人再有天赋,恐怕也无法达到这种修为。难道这人是个返老还童的高手? 机会转瞬即逝,之前在悬崖边上的小山头,杨风已被慕容起训练得日益精进。抓准机会便一气呵成,双掌内力暴涨,将那原本就觉擦异样的张三儿瞬间逼退,就在莫明的落月剑锋到时,杨风以掌心对抗落月剑,竟不落下风,莫明只感到前方受挫,却是杨风目光如炬,左掌又是一掌挥下,逼得莫明不得撤剑后退。这三招之内,接连逼退两大杀手,连平日面无表情的龙小缘也不免露出惊异之色。 电光火石间,杨风脚步灵动,形如鬼魅,靠着剩余内力催动轻功,竟直奔曹孟伯而来。 此等高手,周围甲士自然无法迅速做出反应。待其临近,曹孟伯倒也不露惧色,抬掌相抗。 刚一出掌,曹孟伯便暗叫不好,原来这杨风使了心眼,两掌相接,曹孟伯竟抽身不得,右掌被其牢牢吸住。周围甲士反应过来时,杨风左手已经搭在了曹孟伯的肩膀上,抽回与其对抗的右掌时,曹孟伯被其中流动的真气震麻了手臂,杨风只一转身,左手两根指头便搭在了曹孟伯的脖子命门处,右手顺势而起,止住了周围骚动的甲士。 众人不知道的是,密布下的杨风悄悄自己深呼吸了一下,刚才这连贯的动作已经是自己的极限,还好没出纰漏,否则便擒不住这个久经江湖的曹孟伯。 于翩翩大喜,拉起龙小缘便往曹孟伯处靠。 杨风道:“曹将军,识相的话麻烦让这些士兵让让。” 曹孟伯笑道:“杀了我,你们也走不出去。” “但是我们不走出去,你也没有活路。”杨风话音刚落,却发现龙小缘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认出了他一样。 杨风赶忙将脸转过去,曹孟伯敏锐地察觉到了契机,刚想动弹,于翩翩一把匕首早已架在了其脖子处。杨风这才拿下酸了的左手,对着于翩翩眨了下眼睛便跨前一步道:“众将士听着,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前来也只是为了刺杀龙虎门的叛徒,与你们曹将军无关!在下认为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能少造杀戮还是少造。现在放我们出去,保你们曹将军一根寒毛都不伤!” 杨风这一喊,震彻黑夜,连守在府外的弓箭手都听得一清二楚,四周有了挪步的动静。 曹孟伯也不怕死,大声道:“没我的命令,擅离职守者,斩!” 杨风反感地看着曹孟伯,半天憋出两个字:“何苦?” 曹孟伯倒是异常镇定:“你认为,我会为了保住殷离愁做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杨风苦笑着问道:“何意?” “曹某此次受大将军委托接管徽州府将军一职,任务只有一个,便是找九玄门的麻烦。” 曹孟伯此话一出,于翩翩心中一颤,看来这次只是一次陷阱。 “你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杨风故作镇定道:“且不说九玄门与朝廷的关系,便是论实力,若九玄门想收了你这个徽州府,那也是易如反掌。” “莫非你也是九玄门人,你们都是九玄门人?”曹孟伯刚要转头,于翩翩便一刀贴紧了他的脖子肉。 第六十二章 原是故人 杨风无动于衷,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曹孟伯,曹孟伯也神情自然地看着他。两人都找到了双方具有决定性能力的人,正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之际,杨风率先败下阵来,只能继续以言语威胁:“我们一没穿道袍,二没江湖大名,何德何能,入得了九玄山门?曹将军如此信手拈来,怕是早已视这九玄道派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寻缝找个罪名连根拔起,我说得对吗?” 杨风本以为这句话说完能让曹孟伯收敛点,哪知曹孟伯却直接应道:“还是英雄看得透,此话一点不假!” 于翩翩显得有些激动,按在曹孟伯脖子上的短刀已经见血,曹孟伯知趣地将头抬高,杨风嘿笑了一声道:“林女侠,我知道你一直崇拜九玄门,曹将军若是言语不当也不必如此激动,留下他的命我们才能走出这生天不是?” 杨风情急之下方才想到了年前林老大的名号,于翩翩反应倒也挺快,知道他是在叫自己沉稳点,也就没再激动下去。 曹孟伯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也别当我是白痴。来行刺殷离愁的正是龙应天遗子龙小缘,前些日子在洪悟大师的百岁生辰上已经有人见过她了,她早已拜入九玄门门下,你两若不是九玄门子弟,难不成是龙虎盟余孽?” 杨风一时语塞,那龙小缘听了这话,忙不迭摘下面罩,提起手中的长剑就架到了曹孟伯的胸前,杨风赶忙阻止道:“龙小缘,不能杀!” 龙小缘不屑地看着曹孟伯道:“原以为天底下英雄好汉多,没想到还是小人多了些。这种夺位弑主的勾当在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看来很正常是吗!” 这一下子,又是一阵兵器动静,杨风忙伸出双手高举喊道:“兄弟们,没什么大事,可以谈,可以谈。” 曹孟伯冷笑道:“看来还是我这里占据上风。” 杨风二话不说,散步般朝着曹孟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龙小缘的长剑慢慢推开,再让于翩翩的短刀松了一点,一把揪过曹孟伯的衣领,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就差脸贴脸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杨风突然头一转,凑到了曹孟伯耳边呢喃了两句,放开曹孟伯时,曹孟伯的眼神中一半透着惊讶一半透着释怀,其中缘由,只有自己知道。 杨风故作轻松神态,拍了拍双手的灰问向曹孟伯:“怎么样,曹将军,考虑清楚了吗?” 曹孟伯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其实我早有怀疑,只是还不确定。” “这是……”杨风似乎也有些惊讶,半天才问出了后半句:“为何?” 曹孟伯笑道:“因为种种事件时间,都和你相符。” 杨风连眨了两下眼睛便转过了身,高声喊道:“你们曹将军有令,放人!” 四周甲士面面相觑,皆无异动。杨风转头看向曹孟伯,朝着他扬了一下脑袋。曹孟伯轻叹一口气,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众将士听着,不得阻拦这三个黑衣人,否则便以军法处置!” 杨风嗓子眼上提着的气终于有了着落,笑盈盈地走向曹孟伯,右手搭在曹孟伯肩上,左手绕过其脖子接过于翩翩的短刀,看了下龙小缘又看了下于翩翩,语气轻松地道:“两位大美女,可以走了。”120 于翩翩忧虑地看向杨风道:“你小心点。” “放心。”杨风朝着于翩翩摆了摆手。于翩翩也不多作言语,过去拉起龙小缘便要走,龙小缘走了一步方才回头,四目相对,有些感激:“你不能有事。” 杨风顿时愣了神,亏得于翩翩吱了一声才醒过来。杨风迅速将头转向曹孟伯,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着龙小缘和于翩翩摆了摆手,催她们快走。于翩翩做事向来不含糊,拉起龙小缘便上了屋顶。杨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二人走远,耳朵也静静地听着,直到两人的脚步消失在黑夜中,直到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曹孟伯看着杨风笑道:“臭小子,有喜欢的人了不是?” 杨风也不答话,手搭着曹孟伯的手便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见周围甲士都往后退去,杨风这才安心,这些人对曹孟伯可是死忠:“我要劳烦你们曹将军跟我出去一趟,还请放心。晚上改干啥干啥,明儿一早等着你们将军回来便是。” 走过张三儿二人身前时,杨风又折了回来道:“你们两个枉为江湖顶尖杀手,也不过如此。名声臭了,实力也暴露了,你们两个,岂止是废物称呼。” 若是换做常人,怒也怒了,翩翩这张三儿和莫明始终不怒不火,连看都不看杨风一眼。 待到杨风挟持着曹孟伯出了将军府消失在街道上,身后所有将士才列队回营,留下些许兵甲看守将军府。 看这四周没人了,杨风这才松手,拉下脸罩对曹孟伯道:“曹伯伯,别来无恙。” 曹孟伯已经没了刚才的惊讶神情,只是有点喜悦又有点担忧:“难道这九玄门真这么厉害,连你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稍微调教个一两年便能有如此修为?” “说来话长,我体内的内力不是自己的,是玄文掌教的,整整三十年的精华,一般人练上一辈子也难以企及。”杨风说罢,曹孟伯才宽慰了许多:“原以为你就此流浪江湖,没想到也是奇遇不断。” “义父他……还好吗?”杨风早想问这个问题。 “你义父很好,只是老了些。”曹孟伯叹道:“日夜操劳,再强壮的身体也撑不住。” “那就好。”杨风苦笑着扭过了头:“我还以为他会因为我的离家出走吃不下饭。” 曹孟伯愣了一下,也笑道:“其实你误会了。大将军跟我说过,他观察了你二十年,知道没有他的庇护你依然能够养活自己。” “如果我是一个武官,哪怕是真正的金甲护卫,我都不会有这些遭遇。”杨风强抑自己内心的矛盾,低声道:“可惜的是我发现自己走得越来越远,甚至可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曹孟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总要成长,有对手才更有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曹伯伯……”杨风转过身时,曹孟伯早已背对着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杨风高声问道:“我们会是敌人吗?” “现在是。”曹孟伯头也不回,斩钉截铁。 第六十三章 师门的局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杨风带着酒气醉醺醺地就上了山。他忘了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连山门口在打扫的几个年轻小道士也以为他只是奉了师命下了山。 山门的空气依然新鲜,不少四代弟子已经开始了晨练,有认识自个的都道声杨师兄早,这令杨风顿觉心旷神怡,比以前做梦时当上高官的感觉还要好。 可惜这种感觉在看到玄益时瞬间消失了。玄益作为掌教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唯一脾气最火爆的一个,山门内没有一个弟子敢跟他开半句玩笑。平时他就板着脸,杨风今天看到的这张脸比平时更加臭,就像有怒火压心一般需要寻找出气的人,而从玄益越来越近的步伐来看,自己就是那个要被他拿来出气的人。 杨风索性装傻,一脸憨笑,原以为伸手不打笑脸人,哪知玄益并不是普通人。见玄益过来,那些晨练的弟子都埋下了头,还有的练剑的越练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建筑拐角处。 玄益指着杨风,气得满脸通红,半响也说不出话来。杨风终于忍不住了:“掌教,是谁惹您生气了?” “果然是你惹的事!”玄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还以为怎么师兄们都到了玄关,山门口还有如此气海,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这……”杨风这才惊觉昨日用功太猛,忘记填了胸中气海,现在还在绵缓流动。杨风忙正直了身子道:“回禀掌教,弟子这就收功!” “你……”玄益深深叹了口气道:“孺子不可教也!人有尽时,倘若你再不珍惜这些真气,只怕日后适得其反,走火入魔都达不到,直接成为一个废人!” 杨风这才想起慕容起跟他讲过的话,因为杨风自己没有多少修为,平时还是尽量让真气少在体内流动,以免身体承受不住。这就是为什么有的高手对抗一天一夜最终一方败阵的原因,很多时候势均力敌,却败给了自己。玄清也曾告诉他应该循序渐进,万万不能拔苗助长伤了元气。 此时在面前的玄益,何尝不是一个苦口婆心的长辈?杨风顿觉周身一阵暖流涌上心头哦,继续憨笑道:“掌教教训得是。” 玄益见其态度还算中肯,只是又骂咧了两句便道:“行了,跟我上玄关,掌教和师兄们都等着。” “又上玄关?”杨风以为又要把他关起来。 玄益摇了摇头道:“一点出息没有。”说罢转身便走。杨风忙追了上去:“等等我。” 玄益虽比杨风年长不少,但其脚步如风,虽然没有暂离地面,却也是如同正在施展轻功一般,走得飞快。杨风紧跟慢赶地在后面跟着,这才发现昨日内力耗费太大,以至于现在每每要运气就喘得厉害。及至玄关处,杨风已经面红耳赤,倒是玄益毫发无损,悠然地走到了一旁。 只听玄空低沉了一声:“站直咯。”杨风立刻意识到了是在说自己,也来不及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忙不迭站了个笔直。 一看才知道,不仅四个掌教在这里,连这些关门师兄还有龙小缘四人全在。大个静静地站在龙小缘身旁,背着手低着脑袋,像是犯了错误的孩童一般。 杨风迟疑了一会儿,在在场众人都一动不动的情况下,小心挪步到了安子玉身侧。 安子玉白了他一眼,轻声道:“你闯了大祸了。” 杨风耸耸肩,无奈地苦笑道:“我也不想。”无忧 只听玄清淡淡道:“九玄门自建派以来,未曾有过灭门大难。自我一脉,历经王朝更替,幸得保全师门。如今朽朽不堪,逢国之渐盛而身处周境日危,时感有心无力。须知刀剑无眼,亦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解铃还需系铃人,千斤重需以四两力拨之。你们这一代,英才辈出,为师幸甚至极。倘若日后师门遭遇大难,众子弟应不气不怨,众志成城,做好名门正派的表率!若仍有疑问或心中不忿者,可在此地延说。” 玄清话音落,无人再复一言。玄清微微颔首道:“如此便可,下山之后,妄言者,逐出师门,不复念想!” “是!” 众人走后,玄清唯独留下了慕容起和于翩翩以及杨风五人。 杨风见都是熟人,这才松了口气。 见都不说话,杨风也猜到了三分。昨日为了逃脱将军府,杨风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仍有商量的余地,但他实在不敢冒险。 想到这里,杨风往前一步便朝玄清跪了下来:“师父,是弟子自私,弟子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头都磕到了地上,杨风连磕了三下,最后贴着地面一动不动,玄清这边倒也没有什么动静。 稍许片刻,慕容起才说道:“杨风师弟你起来吧,这一切都是师父的安排。” “师父?……”杨风抬起头左右环顾,连龙小缘都不惊讶。原来自龙小缘和于翩翩回来后,她们便来到了此处,玄清给他们讲了其中缘由利害关系。 见玄清点了头,杨风这才敢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大师兄和大师姐敢这么做。” 于翩翩纠正道:“我本来就敢这么做。” 杨风诧异地看向玄清:“师父,您这不是为我洗清罪名吧。” 玄清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杨风不解。 玄清方道:“你且宽心,只不过是想让朝廷下决心而已。为师日夜难安,感慨年纪已大,时日无多,不想百年之后让九玄门蒙难罢了。若命中有此劫,在为师有生之年到来便是。到时为师与你们一同抗争,只愿朝廷认清其中是非曲直,知晓利害善恶,便足矣。” “师父……”龙小缘四人异口同声,她们最是感恩玄清的收留。 玄清摆了摆手道:“师者本因如此,何况你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收留你们也是为为师广积阴德。此次大难,你们五人极其关键,日后九玄门转危为安,还需你们多出一份力。” “师父,弟子保证以后不再添乱。”龙小缘心理防线瞬间奔溃,泣不成声。于翩翩最喜这个小师妹,忙上前环抱其左右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已经很坚强了。君子报仇,十年也不晚。” 第六十四章 一场变故 泸州城今日,全城戒备。连泸州城的守军都全部出动,把守着城内各个出口。 城内,铁牛镖局的人正两两一组,四处搜寻叶千红的下落。 消息称,今早郭素贞吃完早饭便死于餐桌上,无半点异样,只是生气只出不进,最后彻底断绝。而与郭素贞一同吃早饭的叶千红则凭空消失了。 毫无疑问,叶千红就是凶手。 林焕一早得到消息,便到了泸州将军府详谈,让其派士兵封锁城门,随后让铁牛镖局的手下出门寻人。 这一来一回,严密看守,便阻断了叶千红的出路。 叶千红早已将自己伪装起来,走到城门处不远时还是不敢冒险。她原本以为肖天途已经打点了一切,没想到自己中了肖天途的轨迹。今天她根本没有下毒,在那批毒药还没找到之前她根本不敢下毒。因为这郭素贞可能便是世界上唯一知道那批毒药下落的人。 叶千红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断观察四周寻找出路。她倒是不怕待在城里几天,因为她已经在脸上抹了壁虎尿粉,此时脸上的妆容已经溃烂成了别的模样。 再加上她一副民女打扮,与那些寻人的小厮擦肩而过之时也没被注意到。 林焕之所以判定叶千红还未出城是因为铁牛镖局在泸州城外各处郊区都有眼线基本涵盖全方。原先泸州城闹山贼,铁牛镖局出人出力,在郊区设置岗哨,现在山贼没了,这四处的岗哨也成了保证镖局货运亨通的地点。 既然没有岗哨有看到叶千红的行踪,那只能说明叶千红还留在泸州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铁牛镖局大门口,林焕独自一人站在门前一言不发。已经陆续有寻人的手下回来均没有收获。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两人已经相处了一年。林焕此刻内心悲痛,但是清醒的头脑告诉他不能就此沉沦,这个狠毒的凶手他要将她找出来,然后绳之以法。 秦义海得知此事也是大感震惊,此刻他正在泸州城将军府内等待消息。 等到了天黑,依旧没有消息。秦义海从将军府走到自家镖局的门口时,发现林焕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后的事大哥来处理,你去歇着吧。” 林焕内心的防线终于奔溃,抱着秦义海哭出了声。 秦义海欣赏他的才华谋略,而林焕则在最绝望的时候接受了秦义海的帮助,两人不是亲生胜似亲兄弟,此刻林焕遭遇丧妻,正是他这个当大哥的挺身而出的时候。 程叔同此刻正在路上押镖,闻知此事也是感叹世事无常。 叶千红找了家客栈住下,夜不能寐。百花文学 今天的事实在是太突然,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幸亏自己经验不少,方才逃过一劫。回想过去种种,莫非是肖天途想借刀杀人,自己瓦解龙虎盟?这点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肖天途既然能放下身段与殷离愁密谋杀害龙应天,就有可能做这件下流之事。 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肖天途这狠毒的心胸。 叶千红看着屋外满城火光,突然笑了起来:“肖天途,老娘一辈子最注重容貌。今日你毁了我,只要我没死,来日方长!” 岭南上官府内,上官金凤接到消息,丝毫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她的耳目众多,其中过程,也是略知一二。 上官府一房正殿内,上官云飞三人也都在。现在这三人便是上官金凤最信任的人,虽然彼此间有过过节,但是血缘关系让他们还是选择了一致对外。 上官金凤淡淡道:“这件事可是朝廷的一大手笔。据说还朝徽州府进军三万,江湖武林恐怕要出大事了。” “大姐,朝廷的事岂能那么容易让我们知晓,也许只是幌子。真要是三万,那徽州府不就是如同战时城郭了吗?满街都是驻军。”上官云雄依旧有点散漫,不过现在对于上官金凤他是服气的,上官金凤也有信心控制这个弟弟。 上官金凤道:“既然有这个消息,即便没有三万,几千也是有的。此次朝廷的矛头,可是直指九玄门。” 上官金淑道:“按常理来讲,九玄门于肖家有恩,反目成仇断不至于,且九玄门一向谦逊,毫无异动,朝廷能拿什么借口去动九玄门?若真像大姐所说的先让九玄门退让,进而控制整个南部武林,我还是觉得不太合乎清理。” “你怎么看?”上官金凤问向了上官云飞。 上官云飞道:“我也觉得朝廷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上官金凤笑道:“人都有弱点,都怕时间。只怕这肖石峰也坐不住了,他耗不起了。” 上官云飞皱着眉头道:“这不是逼着整个江湖武林造反吗?” 上官云雄道:“若真造反起来,天下又必将大乱,肖石缝图什么?逼良为娼吗?” 上官金凤摇了摇头道:“这正是你们不能成为帝王的原因。须知帝王一怒,江山颤动。肖石峰是想在他百年之前消除一切隐患,为其子孙后代寻求安稳,谋求更大福利罢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怕是肖石峰看到了这一点,这么多年了才一直对江湖武林耿耿于怀,即便江湖武林都向着他,他也会想方设法一个个去除势力,此消彼长,他要让他的肖家王朝立于不败之地,让后代子孙成成为没有忧虑的王。” 上官云雄不以为然地笑道:“大姐,我看是你想多了。肖石峰这样做,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怕民心渐失,天下不团结。” 上官金凤接道:“所以他急于出手又等待时机,目的只是为了给个说法罢了。我们上官府虽然对肖家算有恩情,但是肖家不也一直提防着我们?正所谓唇亡齿寒,江湖武林若是由独立变成屈从,我们上官家也终将走向末路。因为朝廷不会让这么一大氏族存在于天下间。” “如此说来,江湖危矣,上官府危矣。”上官云飞激动得站了起来,上官金凤笑道:“不要急,还有后半段。” 上官金凤徐徐道:“倘若九玄门能撑过这次劫难,江湖武林也将进行一次势力大消减。只有强大,才能有保全的底子。我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让你们认清形势,今后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同心协力方能渡过难关。至于那些长辈,你们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方向。今后的上官府,将为江湖武林尽力,切记不可助纣为虐,养虎为患!” 第六十五章 风雨欲来 天阴山。 黑衣人背对着千少游,自那日起脸上的铁面具也不曾摘下。 千少游手中拿着贺震南派心腹送来的书信,苦笑道:“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你白白错过。你可知肖天途一死,肖石峰便没了臂膀,如同废人一个任人宰割。” 黑衣人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去?肖天途一死,肖石峰必然兴师问罪,当年起义军首领可是肖石峰,肖天途也是肖石峰培养的,只是其现在做了皇帝不问军务罢了。肖石峰的狠劲比肖天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觉得冒这个险值得吗?” 千少游不信黑衣人所说,嘲讽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是过于自卑才遮住你自己的样貌。若你真有大事要做,那得学贺震南贺掌门,做事雷厉风行绝不犹豫。你如此步步为营,我可等不了。” 千少游话音刚落,一阵窒息感迎面而来,一向对千少游的嘲讽无动于衷的黑衣人终于发怒了,瞬间移动到了千少游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又摔了出去。 千少游倔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黑衣人。黑衣人负手道:“你一直有错觉我是你的手下,总是这么对我囔囔我很不喜欢。你天生龙脉,高高在上,但是你可知道这世上只有实力说了算。肖石峰也好,肖天途也好,你们千家也好,不过是成王败寇。至于你,只是侥幸的残存罢了。” 千少游毫不示弱:“我是侥幸没错,但你更可悲。一个人活在世上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空有一身武艺却要借助别人的势力,这样的人古今上下只怕没有一个。” 黑衣人顿时大笑起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互相利用罢了。你这么看不起我,你自己又强大多少?在肖家这只大老虎面前,你们千家的残余势力都藏在了最安全、最阴暗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这何尝不可悲?” 千少游沉默了,这个人说的没错。在黑衣人的狂笑声中,千少游静静坐了下来,看着天空发愣。 突然又有一只信鸽飞来,黑衣人一掌击落,吸起其脚下书信便迫不及待地拆开。 只一会儿,黑衣人便如同疯了一般散落头发又对着山谷狂笑不止,大喊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天辰山下,贺震南远迎孤身一人骑马而来的肖天途。 肖天途到时,贺震南便让两个跟随的弟子帮肖天途牵马。 肖天途刚一下马,便拍着贺震南的肩膀道:“贺掌门,许久不见,更加精神了。” 贺震南笑道:“哪比得上大将军日理万机,仍英姿不减。” 肖天途道:“你别说,我也感觉我自己越来越有劲了。” 贺震南笑道:“这是天下的福分。”管家 行至山腰处,肖天途指着漫山的风景对贺震南道:“之前没来过雷震门,关于雷震门的一切也只是听说。今日一见,便是这山中风景,比之太清山倒也不逊。” “大将军说笑了。”贺震南谦虚地说道:“九玄门历经三百余年,武林共尊。雷震门只不过江湖吹捧,实际上远远不敢和九玄门并肩而论。将军所说太清山风景,少时倒也见过,那真是如仙境一般。这天辰山比之太清山可逊色不少,单就仙气而言,便已败下阵来。” 肖天途道:“不然。九玄乃天下道派宗门,山上有些仙气这是自然。便是恩师玄清,也是仙风道骨,宛若天上人。然而雷震门年轻有为,似朝阳初升,蓬勃慷慨。这山中虽无仙气却有朝气有斗志,另具特色。就好像……” 见肖天途突然停下,贺震南忙问道:“像什么?” 肖天途静静地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山中新鲜的空气道:“像我年轻时,第一次大捷,呼吸着战场上的空气一般,令人振奋,思绪激昂。” 贺震南笑道:“大将军真会说笑。战场上血雨腥风,那是英雄的归属,怎能如同这山中环境?” 肖天途摇了摇头道:“贺掌门不知我。我羡慕年轻人,喜欢精神的年轻人。人到这个岁数,在哪里都一样,唯一能感觉到不同的,是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你看你这两个徒孙,每个人也都是朝气蓬勃,想必山上气势更盛。多年前曾有的感觉,来到你这里一下子都回忆起来了。” 贺震南不解:“将军早已位极人臣,难道这种感觉二十年来都不曾有过?” 肖天途微微颔首道:“二十年来,不曾有过。” “却是为何?” “高处不胜寒。” 铁牛镖局聚义厅。 接连两天,音讯全无。万毒门群龙无首,在将军府的帮助下宣布解散。因为铁牛镖局不养无关女子,这些郭素贞的女弟子大都被遣返回乡,少数重情义的还留在城中,想等到官府抓到凶手再走。这些留下来的女弟子就被秦义海安排在了镖局内,暂供吃住。 为了顾及林焕的心情,秦义海没让林焕跟着自己,而是让夫人和协助林焕去处理郭素贞的后事。好好的一个人,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死亡,谁也想不到。秦义海虽然素日里表现得对郭素贞的偏见不减,但是从她和林焕结为夫妻后的情形来看,是个好媳妇。秦义海是打心底里认同这个弟妹,可惜还没能表露心迹就阴阳两隔。 现在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知道郭素贞在城里也是百姓认可的大人物,这个凶手同样是在郭素贞保护下的泸州城百姓的敌人。可即便如此,仍然抓不到人,这一切让秦义海不免心生倦怠:莫不是早已出城? 门外,早有手下开始在布置百联,原本以为是大好之年,碰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越想越气愤,秦义海终于忍不住,拿起桌案上的酒壶就将其捏碎。酒壶里的酒也随之喷洒出来,夹带着秦义海手上被残片刺破而流出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滴到了地上。 四下无人,秦义海忍痛后仰在座椅上。他本来就可以大鹏展翅,大显宏图,现在斗志消了大半。如果林焕因此一蹶不振,自己身边又有谁能帮自己来猜人心、镇人心?如此这个凶手没有抓大,自己又该怎么向这个三弟交待?天下英雄会怎么看他铁牛镖局?是纸老虎吗? 秦义海不敢再想,这件事令他伤透了脑筋。 第六十六章 书生意气 徽州城郊兵营,灯火通明。 曹孟伯身披盔甲坐在将军帐内喝着烧酒,门外两个士兵押着徐盛走了进来。 两人相见,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四目相对,平淡安然。 “给徐参谋松绑。” “是。”两个押解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便将捆在徐盛身上的绳子卸下。 待到那两个士兵出去后,曹孟伯两杯烈酒下肚,对着徐盛道:“坐。” 徐盛也不客气,看见旁边一个桌子上满是好酒好菜,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曹孟伯举起酒杯,徐盛也笑着举起了酒杯,两人一杯酒下肚,仿佛没事情发生一样。 接下来,两人又各自喝了几杯酒。曹孟伯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晓你的身份吗?” 徐盛愣了一下,又是一杯酒下肚,借着酒气道:“可能是因为徐某演技拙劣,在将军面前露出了把柄。” 曹孟伯笑道:“徐参谋心思缜密,曹某一介粗人,怎么可能有如此慧眼识破你的身份?不过是我来之前,大将军告知的罢了。” “肖天途?”徐盛似乎很恨肖天途,念他的名字时顿时眼露凶光。 “怎么?”曹孟伯见他反应激烈,不免有些好奇。 少顷,徐盛突然笑了出来:“想必大将军在很早以前就一直监视盟主了。那时候盟主可还没有反意。”徐盛言下之意,龙虎盟会走到朝廷的对立面,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曹孟伯敬了徐盛一杯道:“我很好奇,龙应天都死了,你的靠山也没了,凭你的才干,安心做官不好吗?为何……” 曹孟伯还未说完,徐盛就接道:“曹将军若有疑问,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否?” 曹孟伯点头道:“请讲。” 原来徐盛的出身也在太平城,父母还是卖古董的商人。徐家虽说不是官宦,却有点小钱,也算富贵人家。 奈何有次其父亲想扩大生意租下另一条街的店铺却被官府阻拦。原因是这家店铺是当时太平城南门总守备毛龙相好家的。毛龙看上了这家店铺的老板娘,而这个老板娘的丈夫好赌成性导致生意不济,遂将它卖给徐家,以筹银两还债。 这家店铺老板擅作主张,与徐家签了买卖合同后,银两也收了,其妻子却来告知这家店铺是自己祖上的,与好赌的丈夫无关。徐家想要回银两,却被告知已被其丈夫用来还债,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夫妻。 徐家吃了瘪就将这件事告到了官府。原以为红纸黑字不能抵赖,哪曾想这个老板娘勾引毛龙为其撑腰,官府碍于毛龙的面子驳回徐家的诉讼。 徐家气不过,要闹到大将军府。这事被徐家的一个家丁知道了,跑到毛龙处告了密,只为了十两黄金。 毛龙当机立断,以夜闯城门的罪名连夜将徐家夫妻二人押到自己府中圈禁。接连数日不给米水,活活饿死。 当时徐盛虽然二十有余,可惜其父自幼让其饱读诗书考取功名,未曾教他生意之道。小作文 得知此事后,徐盛变卖家财隐姓埋名想要买通关系见肖天途一面。奈何这些钱财都石沉大海。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他遇到了龙应天。龙应天帮他杀了毛龙,并且给了他新的存在的意义。他就此被安插在了徽州府,过上了几双面人的生活。 曹孟伯听罢不解:“你才识不错,为何不考功名?” 徐盛道:“考过两次均为中高元,于心不甘,于是决定再读十年圣贤书,哪曾想到这般遭遇。” 曹孟伯点头道:“徐兄倔强,倒是有些风骨。可惜走错了道。且不说这事非大将军所为,但就公论,官宦中宵小再所难免,徐兄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贪官罢了。” 徐盛猛喝了一杯酒摇了摇头道:“后来,毛龙妻子告到了将军府,肖天途派人把我家给抄了。那时我在龙虎盟得知这件事,惊讶不已。” 曹孟伯回忆:“毛龙……此人替大将军挡过刀。” 徐盛苦笑道:“都说新朝胜旧朝,谁知道只是伪装罢了。官宦无情,百姓疾苦,又有谁能体谅?” 曹孟伯叹道:“徐兄大可那时便隐姓埋名,再图伸冤,却是何苦做了龙应天的手下?” 徐盛笑道:“他帮我报了父仇,我身无分文,无以为报。他还承诺有朝一日帮我杀了肖天途,我知道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他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就这么忠心?” 徐盛低头微醉:“我曾想将一生放在官场,可惜官场令我失望。有幸走入江湖,快意恩仇倒是恰合我意。龙应天于我有恩,他的仇,我自然要还报于他。” 曹孟伯听了唏嘘不已:“从江湖道义讲,你是条汉子。曹某一生见过的英雄不少,似你这般书生意气的倒是不多。曹某多年不轻易喝酒,深知喝酒误事,奈何今日不喝酒怕才误事。” 徐盛听了也不答话,低头大快朵颐。曹孟伯看着徐盛狼吞虎咽,感叹道:“为何世间有才人,不能尽归我所用。” 这时,手下副将进了营帐,见徐盛也在,欲言又止。 曹孟伯不以为然道:“但说无妨。” 只听那副将道:“根据将军指示,各军已安排妥当。明日行一万骑兵一万重甲,六千弓箭手。另神龙营八千精兵全部出动,合调兵三万四千员。” 曹孟伯看着还在狼吞虎咽的徐盛问道:“你听到了?” 徐盛这才放下手中的牛肉,插了一下嘴巴,将口中残余咽了下去道:“将军好大的动作。” 曹孟伯道:“你要记住一点,江湖想与朝廷对抗,如同以卵击石,龙应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可惜你这么执着,不然前途无量。” 徐盛笑道:“感谢曹将军赏识,只是徐某无福消受。” 两人一阵沉默。曹孟伯示意副将下去后,徐盛主动举起了酒杯:“曹将军,可否和我再喝一杯?” 曹孟伯会心一笑,也端起了酒杯:“请!” 徐盛喝完,继续埋头吃着那些菜肴。曹孟伯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营帐外,他希望这个黑夜长一点。 第六十七章 出战 翌日清晨,军营内,响起了第一声号角。所有预备出发的士兵都井然有序地集结在了军营外的大空地上。 列队完毕后,曹孟伯带着四个副将走了出来,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曹孟伯顿感自信。 曹孟伯开始了讲话:“有人说咱们这种州府军队不如边疆军队厉害,我不认同!可能朝廷选边疆官兵,选戍京军队,都将最好的挑了去。但是这并不表明你们就不如他每不如他们!至少你们努力,你们年轻,你们懂得服从,你们刻苦演练阵法,这就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有朝一日,你们也许会从徽州走出去,去塞北当个抵挡蛮族的大将军,去太平城保护皇上,甚至在别的地方做个府将军!请你们记住,你们的力量尚未完全挖掘,你们的武力正在走向巅峰,今年一战,将扬名天下,这是你们想要的吗?” 底下一阵沸腾,响起了口号声:“徽州精兵,朝廷栋梁;为国效力,英武盖世!”上万人齐喊,震撼山岳。 曹孟伯十分满意,这支军队虽然他接管时日不多,然而其中精神倒是十足,假以时日,成为御用精兵都有可能。 口号声此起彼伏,又接连喊了三遍,曹孟伯甚感欣慰:“弟兄们,今日你们出征,面对的是武林高手,他们的单人作战能力比你们不知道强上几十倍,甚至几百倍。所以,我要求你们到了山脚下之后,就地安营扎寨,彼此不可离得太远。这次不是打仗,是对抗,不需要兵法,需要的是团结一致,能做到吗!” “能!能!能!”连续三声,震耳欲聋。 曹孟伯深抿了一下嘴唇道:“很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来人!祭旗!” 众人目光望去,早有两个军士押解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徐盛上到帅旗处,这是肖家王朝军队每次出征前的规矩,必须找人祭旗,用人血祭告上天。 曹孟伯面无表情,也不感情用事,讲起了徐盛:“这人是我帐下参谋,却也是龙虎盟前盟主龙应天手下。此人也曾暗中鼓动李武将军贩卖火药丸,事后将干系撇得一干二净,虽然有才,亦是小人。当年的龙应天控制整个龙虎盟与朝廷作对,现在龙应天已死,大将军有令,便拿此人的鲜血祭旗,以祭上天!” “大将军威武!曹将军威武!威武!威武!”众甲兵士气高涨,颇有雄师风范。 随着徐盛的鲜血染在了曹字帅旗上,士气达到了顶峰。 “罗行、陈茂!” 曹孟伯一声令下,底下两个将领排头站了出来,高声应道:“末将在!” 曹孟伯道:“你二人领神龙营先行,务必两个时辰内在太清山脚密布岗哨!” “得令!”这二人领了将军令牌,便调走了一支军队。 “赵汉德,许彪!” 又有两个将领从军阵中走了出来:“末将在!” 曹孟伯道:“你二人带领骑兵紧跟神龙营,于其后方广建营帐,也需两个时辰内建设完毕,不可延误!” “得令!”两个将领又领了一支兵马出去。 “沐英雄,马楠!” 曹孟伯一声令下,军阵中又出了两个将领:“末将在!” 曹孟伯道:“你二人领神射营紧跟而行,所有重弩务必全部带上!” “得令!”两个将领下去后,曹孟伯接着叫道:“柳白,赵猛!” “末将在!”这两个将领一个白一个黑,人如其名,曹孟伯最喜这对。 曹孟伯下令道:“重甲营是战力部队,你二人再清点一下,确认无误后一同开辟太清山,不得延误!” “得令!”这二人领了将军令,也带走了一支军队。 底下原本黑压压地一片,一阵嘈杂声过后便只剩下了几个军士。 曹孟伯笑着对他们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足矣。刘晃、荀弈你两负责管理军营剩下的八千人马,粮草兵器务必确保稳定供应。许大、许二,你们留守将军府,替我看着。徽州一应事务我已安排给了石文龙,由他妥善分配处理,如若不是什么军机要事,均要上报石文龙,其他琐事可自裁之。杨韬、耿忠平,你们随我前去。”一通安排,这些将领各自领命,也不多问。 曹孟伯看向了殷离愁五人道:“其实庙堂之上也不缺乏高手,我的这些手下都是原先徽州军里面的,或武林超群,或胆识过人,都可临危受命。” 殷离愁笑道:“将军今日真是威风,大将之才尽显。” 曹孟伯摇了摇头道:“我也就只能处理处理江湖的事,若真是打仗,恐怕就胜任不了。大将军让你们前来助我,若是你们真能出力,我定当在大将军面前多美言几句。” 殷离愁道:“应该的,我们早已投向朝廷。” 雷震门练武场。 贺震南特意邀请肖天途到练武场上看弟子的晨练。 肖天途连声夸了三次:“好啊,好啊,好啊!” 贺震南解释道:“我们习武之人,不用上沙场打仗,不用在边疆保家卫国。多数来雷震们习武的,也都是平常人家子弟,其父母大多习武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好一个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肖天途很是满意地夸赞贺震南道:“这才是习武的初衷。那些宗师高手,有多少人能真正达到他们的实力,大多数还是普通人。我肖家王朝尚武,百姓自然跟着习武,这便是初衷。倘若有一日外虏来犯,举国都是英雄好汉,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再也不敢在边疆行走游牧!” 贺震南夸道:“大将军大胸怀,贺某不及。” 肖天途道:“贺掌门谦虚。雷震们弟子众多,也算是桃李天下。不为官不为将,能做到如此,也是非常人所及。”。 贺震南谦虚道:“师门积累名望,我坐收罢了。若无师门,贺某也不过是一介莽夫,更别谈今日大将军提携了。” 肖天途点头道:“你尽忠朝廷,是武林的表率,我不会亏你。” 第六十八章 作势 太清山上,早有清晨习武的弟子来报山下有很大的动静。因为这些习武的弟子中有一部分耳聪异于常人,山下动静,万马奔腾,即便在山上,也能听得隐隐约约。 至于玄清等人,已是江湖顶尖高手,早已听得一清二楚,前后来了多少人都能猜得到大概。 等到这些弟子来禀告后,玄清师兄弟四人好不惊讶,因为之前已经互相打过了招呼,交了底,这件事迟早都要来。 玄益脾气最为火爆,骂骂咧咧道:“肖天途这个宵小之徒,枉费师兄教诲!哎!” 玄虚正闭目详查,初步有了山下甲兵的人数估计:“山下约有三四万人,其中不少重甲,刀也有,枪也有,斧头也有,弓箭也有,看来来得不少。” 玄空冷嘲了一番道:“没想到这些人的速度这么快,看来真的已经准备了很久。” 玄益道:“要我说这些小兔崽子真是白眼狼,为了这件小事兵围九玄门,也不怕别人看笑话!” 玄清淡淡道:“几位师弟稍安勿躁,既然客人来了,那我们出去迎接便是。” 玄益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师兄,要不要师弟待领门下弟子先下山一探究竟?” “不急。”玄清笑道:“此番朝廷兵围太清山只是想立个威风,我们且随机应变,切莫带头伤了和气。九玄门偌大一宗,岂是他一周府兵力能降的。” 玄空犯愁道:“师兄,这杨风四人可还在山上……若在,赶紧让他们藏起来,免得朝廷上山抓到了人可就麻烦了。” 玄清摇了摇头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玄明你带门内一众关门弟子及杨风四人一同下山见这新来的府将军,亲自请教一番,切记此人非敌非友,当不卑不亢。” “是。”玄空听了玄清的吩咐,便出门去招呼玄清方才说的这些人了。 玄益这下着急了:“师兄,我也去,不然他们几个对付那三万人我不放心。” “不是打架是讲道理,你就放心吧。”玄清一副轻松神情,惹得玄益只能干着急。这件事在玄益看来,就像是欺师灭祖的大事一般,但是在玄清看来,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因为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大将军徒弟,他身居高位,生性使然。 山下,徽州兵马井然有序地贴着时间按照曹孟伯的指令部署这一切。 曹孟伯到来后,岗哨和营帐都安好了,环顾四周也称得上兵强马壮,曹孟伯不由得再次感慨李武确实是个治军的料,只不过为财而死,太可惜了。8090 曹孟伯把耿忠平叫道一旁道:“吩咐下去,这可能是一场持久的没有硝烟的战斗,除了轮换休息的,剩下的人都要每天打着精神,自行演练阵法,不可懈怠。” 耿忠平带着曹孟伯的命令去传呼各军后,曹孟伯又把杨韬叫到了一旁,让他去查看押运过来的三日口粮是否足够。 一切都吩咐下去之后,曹孟伯才安心地坐了下来,殷离愁五人也在其营帐内。 曹孟伯问道:“江湖上都说南部武林三大宗门,九玄门便是其一,虽然没有空净佛寺历史悠久,实力却是不逊,天下武库的美名九玄门也有一个,你们可也这么认为?” 殷离愁毫不遮掩道:“此话既是江湖人人流传的评判,便所言非虚。龙应天前年举办武林大会时就感慨,若是空净佛寺三老亦或玄清真人能到来支持他,那他便再无阻力。倘若这两大门派有人想做这个武林盟主,龙应天也甘愿让位。自负如龙应天,对这两大门派都满是敬仰,处心讨和,可见不只是传闻。” 蝠公也回忆道:“那日玄清真人的关门弟子慕容起在九玄门内释放一股强大剑气震开了数百人,至今历历在目。可见这九玄门不同一般门派,门内武学精要,高深莫测,想必也是高手如云,曹将军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曹孟伯笑道:“今日这阵仗与厮杀无关,你们也不必过分紧张。不过颜面的事还是要多做考虑,至少在气势上要主动,不能被动。” 断魂道:“说来说去,干脆直接攻山最有气势。这么多人,九玄门再厉害,也难逃一劫吧。” 曹孟伯见这平日里说话极少的断魂发话了,还是这么一个建议,忍不住问道:“断魂小哥,你可与九玄门有深仇大恨?” 断魂摇了摇脑袋道:“之前从未来过南方,更别说与九玄门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我许久未动,今日来此,也算是个机会。将军若能给我三千精兵,我带上山去活动一下筋骨又有何妨?” 曹孟伯心想此人叛逆,素来不屑与朝廷为伍,对龙应天的死只怕也没能忘却,当日龙小缘来刺杀殷离愁,曹孟伯把他支走就是怕他见了大小姐后情绪又有波动心生变故。眼下他着急上山,莫非是想来个反间,趁机投靠九玄门与自己为敌?若是这样,但是从他平日对待莫明和张三儿的态度来看也都是恭敬地态度,绝无半点作假,加上肖天途派他一起过来,不会没有想到这点。正因如此,曹孟伯觉得肖天途已经全部安排妥当,才带他过来,眼下如此冲动,莫非是要搅局?如果是这样,那么肖天途断然不会冒险派这么一个有异心的人过来,此人若对自己有用,用途又在何处?为何肖天途没有告知自己? 正思虑间,张三儿将曹孟伯从出身的状态中拉了出来:“曹将军,我等前来自当如何,还请早下将令。” “不急。”曹孟伯闭起眼睛道:“且在帐中歇息片刻,估摸着在路上了。” 营帐外,士兵们就地操练,互相打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精神十足。今天已入暖冬,再过一个月就是立春。太清山下已经没了寒意。 军营的火夫早已开始做饭,炊烟袅袅,别有一番景象。 曹孟伯闭着眼睛仔细体会临行前肖天途给他的一句话:不怒自威,势在人为。 第六十九章 有备而来 午时刚过,将士们吃完饭,除了站岗巡逻的,大部分都在小憩。 曹孟伯精神高度集中,实在是坐不住了,便打算出营走走。正踏出营房时,便有一快马来报说太清山上下来了二十余人,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老头,年轻人占了一半。 曹孟伯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来了。”随后便对这个军士道:“传令各营,备战状态。” 军士得令下去后,曹孟伯立马回营戴上头盔,叫起正在调息的殷离愁五人一同出了营房。 玄空等人快走到山脚时,已经听到了山脚军队的集结声。居高临下,黑压压一片,有备而来。 玄空一行人将至时,曹孟伯早早上前迎接:“原来是玄空真人,别来无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下虽然是针锋相对,却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玄空也客气地回道:“曹将军精气神也不错,穿了铠甲更是有派头。” 曹孟伯笑脸顿时僵住,没想到这个玄空看着一副尊者面容,料想不至于对自己冷嘲热讽,没想到一接话就带有隐晦,令他感到诧异非常。也只有玄清了解玄空的为人,知道玄空的个性如何,才敢让他打这一头阵。 曹孟伯只能陪笑着解释:“奉命而来,还望真人见谅。” 玄空也不多作言语,只问道:“我下山便是来了解情况的,你带兵围我太清山,三百多年来还没有人做过。这么多精兵强将,莫不是有消息称九玄门是反贼,要起义?” 曹孟伯道:“真人说笑了。我们到下面详谈如何?” 只见玄空冷哼了一声,便拂衣而下。曹孟伯兀自摇了摇头,跟了上去。这一转换,这些原本站在曹孟伯身后的甲士便转了过来,竟然有序地四散开,形成了三层人墙。 杨风注意到了这个动作,跟唐小小咬耳朵道:“就这军阵,你爹都飞不出去。” 空地上,士兵搬了了行军桌椅,备上了好酒好果。 玄空坐着板着脸不动,其他弟子自然也不敢乱动。 曹孟伯一皱眉,喝令军士把酒换成热茶,向玄空致歉道:“真人请用茶。” 见玄空依旧板着脸,曹孟伯又朝着慕容起一行人道:“你们别客气,我这些都是果中精品,有的你们在山上可吃不到。” 方才军士端走好酒时,唐小小已经有了强留的欲望,眼下这些果子摆在面前,果香四溢,唐小小也是万分感兴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安子玉和唐小小的感觉一样,他也许久没吃过这些香果子了。杨风夹在二人中间,明显察觉到了二人这不安分的举动,左右靠了靠才让他们二人正襟危坐,止了念想。 此刻场上气氛虽然谈不上凝重却也尴尬,杨风是唯一两边都熟悉的,却插不上话。梦想中文 曹孟伯再次挑起话题:“这几位想必就是宗门高徒了,居然都这么年轻,杨风你既然跟着下来了,也不帮忙引见一下。” 杨风心里一咯噔,这下好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杨风身上。杨风暗自后悔没跟曹孟伯约法三章,让他即便日后见了面也假装不认识,这样一来,自己怎么也像是里外不是人。 那晚为了救龙小缘,杨风以自己的身份作为交换让曹孟伯放了龙小缘二人。这也使得曹孟伯对杨风等人在九玄门做了弟子一事清晰明了,这才敢发兵围困太清山。此刻虽然是以抓捕私放李慕名的年轻弟子为由,但是九玄门作为武林大宗门,若是抓错了地方,日后朝廷可是要降着级别来负荆请罪的,到时候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去。 玄空也发话了:“既然你们相识,那你就给曹将军引见引见。” 杨风不得已站了起来,挨个将大师兄们介绍了一便,随后又介绍了唐小小三人。 曹孟伯之前已经见过了这几个关门弟子,倒是唐小小三人比校好奇:“一个是贼王千金,一个是龙应天女儿,一个是神剑门少主,玄明真人,恕在下冒昧,这些人应该都有师承,何故也来九玄门学艺?” 玄空淡淡道:“九玄门收徒向来有教无类,只看禀性缘分。且不论这三人出处,禀性都不坏,又有基础,自然收得。更何况九玄门武功与其他门派有异,他们来学也是为了多一项技能傍身,有何不妥之处?” 曹孟伯笑道:“九玄门是天下宗门,武林师表,自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这龙应天遗子龙小缘前天夜里和门内女弟子于翩翩夜闯我将军府杀人……” 曹孟伯话音未落,玄空霸气反问道:“这又有何不妥吗?” 曹孟伯心中一阵膈应,看来这玄明不是好伺候的人。他原本想兴师问罪,以他的眼力,九玄门内的女弟子也只有于翩翩能有如此功力面对几百身强力壮的甲士毫无弱势。没想到被玄空突然这么一反问,倒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报父仇,原本就是英雄行为,是江湖人推崇的,曹孟伯也曾在江湖上混过,了解习性。倘若要拿这件事说事,怕是不行。 于是曹孟伯只能改口道:“其实这都是误会,朝廷没有腰包庇谁的意思。不瞒你们说,之前龙应天便和朝廷有过节,属于反动的一类,龙虎盟易主一事也是先斩后奏,朝廷毫不知情。” 龙小缘挖苦道:“既然毫不知情,为何现在重用这些白眼狼?” 曹孟伯看向龙小缘,年纪轻轻倒也不怕事,便道:“朝廷知人善用,喜欢用听话的人。殷离愁上位后,带领龙虎盟投向朝廷,塞北后方得以安宁,如此有识之士,重用他有何不可?” 玄空观察着曹孟伯的谈吐,见他也不是什么狠人,态度也不是死硬的态度,便把话说开了:“将军带兵围我九玄门是否欠妥?若不是清剿叛逆,何须动用这些精兵强将?” 曹孟伯早就准备好了说词:“玄空真人勿忧,我带这些兵来只是为了仗势。之前李武将军一案,尚有遗子在逃,并且那个年轻高手已经认定了便是你九玄门人,九玄门若不交人,怕是不好交待。”玄空笑道:“起初知道出事了,师门顾全大局,也没有任何包庇之意,任由他下山自行自灭,现在在哪里,早已和师门无关。至于那个年轻高手,上次曹将军也上山查过,绝无此人,怎么现在又如此肯定一定在我门内?” 曹孟伯看向杨风,对视了一会儿方道:“不仅我敢肯定,而且我都知道这人是谁。” 玄空波澜不惊:“请曹将军明示。” 曹孟伯道:“便是大将军义子杨风。” 第七十章 掩耳盗铃 玄空倒也不意外:“曹将军当日没有在场,如何得知?” 曹孟伯笑道:“年轻人,力抵千军,上次玄清真人已经说了不在关门弟子内,那么我看眼下山门的年轻人里,也就只有大将军这个义子有此能力。那晚上去救龙大小姐的黑衣人正是杨风,否则我也不会放了龙大小姐。” 玄空故作疑惑问向杨风:“可有此事?” 杨风原以为曹孟伯不会为难自己,,没想到今日倒拿自己做了靶子。错愕之下只得站起来承认,不过杨风多问了一句:“敢问曹将军,我这么做是犯法吗?若是,以何罪处理?包庇钦犯,还是冲撞官兵?死罪还是活罪?” 见杨风情绪有波动,玄空便道:“你先坐下,治不治你,还是朝廷说了算。” 曹孟伯笑道:“本是仗义之举,大将军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何况你现在又得了奇遇,也算是成了材。这事,大将军早已嘱咐我不要追究。” 玄空道:“既然不追究,兵围九玄门,到底为何?”玄明再也没有耐心,曹孟伯遮遮掩掩,也到了底。 曹孟伯顺着玄空的提问道:“其实,朝廷尽量宽宏大量,但是担忧在所难免。九玄门名门正派,江湖宗师,倘若如此任性不给朝廷一个合理说法,只怕日后起了坏榜样,江湖众多门派纷纷效仿,这天下还有得安宁吗?” 玄空淡淡道:“莫非是朝廷日夜寝食难安,杞人忧天?如果是这样,那么拿九玄门开这么大的玩笑怕是过了!” 玄空一向以和蔼长者示人,没想到今日这一怒,须发尽起,倒也十分威势,连唐小小也忍不住“嚯”了一声。 曹孟伯也不示弱:“真人稍安勿躁。古人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朝廷没有追究李慕名,没有追究杨风,现在只是想要九玄门给个合理的说法,既能服众,又能顾及朝廷颜面。朝廷是想不出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好亲自来请九玄门了。” “哼!”玄空拂袖而起,转身便走,一众弟子也都紧跟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却看到前面方才迎接他们的一群甲士已经站在上山的道上,拦住了去路。 玄虚大弟子木三愤怒地转过头指着曹孟伯道:“曹孟伯你什么意思?想拦人骂?”这个木三与曹孟伯年纪相仿,是所有关门弟子中年纪最大的,一直被当作老大哥看待。于翩翩的脾气也上来了,对着曹孟伯喊道:“曹将军,你兵马虽多,我们这些人要是想近你的身,可是易如反掌!” “就是!”唐小小一阵热血涌上心头:“来打架试试!” 曹孟伯打哈哈道:“这些人其实也不是都听命于我,他们只认肖家。只要九玄门答应给个说法,那便有解围的机会,否则,只怕万劫不复。” 玄空头也不回,轻蔑地问道:“何为万劫不复,难道朝廷还敢上山不成?” 曹孟伯淡然笑道:“眼下这局势,谁先出手谁失理。徽州军不会主动出手,但是如果九玄门非要打这一仗,我徽州军也一定奉陪。若是九玄门放任我这三万人不管,那么假以时日,山上粮食耗尽,只怕困则生变。” 玄空道:“朝廷行如此卑鄙行径,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咚咚 曹孟伯道:“师出有名,行事有方,天下人若有异议,也说不出口。” 玄空道:“掩耳盗铃,绝非好事。” 曹孟伯淡然回应:“这世上虚虚实实,原本都是虚实参半。掩耳盗铃又如何,时间能冲淡一切,强大的一方终究会证明历史站在自己这边。真人若是不信,当年锁龙谷一役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阵沉默,玄空道:“那曹将军保重,静待消息。” 曹孟伯道:“多谢真人成全。” 曹孟伯一个眼色,前面挡着的军士四下散开。玄空径直往前走去,路遇一块巨石仍不绕道,周身衣袍微动,那巨石便碎裂一地成为粉末。 曹孟伯望着这九玄门众人远去的背影,对身旁副将道:“这批人足可抵御千军万马,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御书房。 肖石峰正坐着品茶,太子肖在民正在处理政务。 到徽州府的奏折时,太子肖在民忽然停下了,满是疑惑地看着肖石峰。 肖石峰笑着问道:“怎么,有难事?” 肖在民问道:“父皇,这曹叔叔调动徽州军营大军,怎么没有请示?” 肖石峰道:“之前便有交待他一切行动可先斩后奏,看来他把进度提快了。他上书,是为了向我报备,如果我不同意,那便下旨撤回,否则,一切遵照他的意思来办。” 肖在民知道肖石峰在说什么,只是颇为担忧:“父皇,徽州军毕竟是寻常州府军队,倘若真与九玄门起冲突,后果不堪设想。再者,如此大的动静,江湖武林必然知晓,父皇不怕生变吗?” 肖石峰心情大好,夸道:“吾儿心思缜密,父皇甚感欣慰。然而处事方法千种,非常时期,非常事情,便用非常手段。医者常用猛药治重病,父皇这个决定也是遵循这一道理。江湖武林现在已枝繁叶茂,让他们重新拾起对朝廷的敬畏之心,才能更近一步地控制整个江湖武林。兵围九玄门只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 肖在民道:“父皇何苦这么急于归顺江湖武林,如此突然,只怕适得其反。” 肖石峰道:“你还小,不懂其中利害。父皇是想借着还有的威势,给你创造一个一统的天下。到时候塞北打仗,你便可从容调度境内力量,安邦定国。江湖武林高手众多,若他们都为朝廷效力,那必然事倍功半,我肖家王朝可威名远扬,远慑蛮夷。似此丰功伟绩,古往今来未曾有过,堪称人生大幸。” 肖在民理解肖石峰的心情,恭顺地说道:“父皇龙体安康,定能亲眼见到那一天的到来。” 第七十一章 猜疑危机 天辰山雷震门。 肖天途和贺震南的第二次比武便在天辰山的最高峰擎天柱上。 两人此前便已约好,这里四下无人,风朗气清,是高手切磋的圣地。 两人的佩剑均是天下名剑,都以剑术见涨。虽然擎天柱上地方有限,但是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发挥。 两人相隔持剑而立,先以双方剑气对冲。雷声与龙吟声交错,此起彼伏。空气中隐有火花出现,转瞬即逝。 两人均练重剑,不像佛道功法那般飘渺神秘,一声暴喝,便是剑气消,剑锋起时。 方才剑气相冲,不分胜负。一年前两人对剑,实际上肖天途是略逊一筹,今日一战,贺震南明显察觉到肖天途的功力似乎还有所提升,要么便是一年前他故意隐藏实力。 两人互有攻防,剑锋交错迸出的层层气浪使得周围缓动的气流都改变了风向。 肖天途的神龙斩法也是玄清所教,与九玄门其他剑法存在大异,较为刚猛,然而剑招中又不乏巧劲,比起雷震门门内剑法倒是多了几分优势。 贺震南一向不轻易使出天罡剑法,因为此剑法十分精妙,初次对抗的人若不是江湖绝顶高手都撑不过十招,即便是青竹英雄榜上的高手,若是没有见过,也难以制胜。 江湖高手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其他人的招数能在对抗中加以印记,倘若日后再战,实际威胁便会小很多。 肖天途想看天罡剑法,贺震南只能应允。 但见贺震南突然变招,身形也变得缥缈了起来。肖天途紧握神龙斩,不快不慢地格挡贺震南的虚招,待其近身时,眼疾手快地横剑相抗,倒也破了贺震南这天罡剑的第一剑春雷欲渡。 贺震南面不改色,紧接着使出第二剑,肖天途反应过来时,恰恰躲过其剑锋,耳边须发便削去了一部分。 这第二剑名叫名叫夏雨倾来,是和震南假意收剑却从肖天途最无防备的右肩刺去,倘若是一般人,抵得了这第一件的威势,可想不到这第二剑的小巧精妙。 肖天途知道贺震南的动向,转过身来时,刚好是贺震南的第三剑秋风阵阵。肖天途只感到一股强大剑意袭来,横剑在前,正好抵住这万钧剑的剑尖。此时眼前却是一阵模糊,那多余剑气与肖天途散出的内力相碰,顿化水雾,肖天途眼前的贺震南是一片朦胧,只剩下一个身影。 这一剑的力道明显加强,肖天途也不能一下子适应过来,只得连连后退。退至悬崖边时,肖天途左手卸力一阵暴起,直接绕到了贺震南身后。贺震南及时停稳,转身万钧剑一挥,便是天罡剑法的第四招冬至霹雳,一阵烟尘滚滚,剑气横生,逼得肖天途只能踏在半空,无法落地。待其接到贺震南的第五招雷神下凡时,整个人被其剑锋压制,落到了地面,地面此时早已坑坑洼洼,如同火烧过一般一片暗焦。牛吧文学网 肖天途稳住心神,运行周身气浪聚成八处,却是使的九玄门心法,此刻这神龙斩的剑气便是其第九道真气,九九归一,威势冲散开来,贺震南应势收剑回撤,亦被其气浪所制,右侧脸颊处更是被剑锋开了一道伤疤,滴血不止。 贺震南感觉到了右侧脸颊的凉气,稍微抹了一下便沾染四指,此刻已经动了杀意。肖天途接下贺震南五招,精神百倍,自叹许久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感觉了,即便是一年前与贺震南比剑,双方也都是收着打的,更多是比内力而不是像今日这般实实在在地比武。 贺震南抹完之后,伤疤处鲜血已经不滴了,只是右侧脸颊已经被鲜血染红。万钧剑有灵性,感受到了贺震南心中的愤怒,雷鸣不断。肖天途扎下马步,比好剑势,准备迎接贺震南天罡剑法的后几招。 这天罡剑法成名不仅仅是因为贺震南年少所创,还因为其剑招独特犀利,一人成一阵,威力具大,古今罕见。 从这前五招来看,虽然肖天途每每化险为夷,但是却仍感到其中压迫,更胜雷震门剑法。 贺震南翻起万钧剑,眼神如狼顾,指向肖天途时,肖天途有种瞬间的错觉,贺震南眼里藏着雷电。 “杀!” 肖天途心中一悸,这气氛不对。就连那天空,也似乎多了乌云。 眼前只剩下贺震南的残影,咫尺距离,肖天途却明显能感受到在其跟前的八股剑气,似明似暗,忽明忽暗,令人难以捉摸。 这一招,便是昨日交谈中贺震南没透露给肖天途的五招之后的剑术。肖天途不破不立,神龙斩奋力一挥,剑气爆发,护住周身,一招之内,与其中八道剑气相碰,尽显顶尖高手的雄浑内力。 眼看剑气全部消失,贺震南终将暴露在他眼前,肖天途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天灵盖上的异常。抬头望去,贺震南似神兵天将,在日光下长发尽起头朝着他而来,剑尖直冲其面门。 慌乱中,肖天途万钧剑顺势而起,却也力道不足,跌跌撞撞便要坠入山崖,贺震南及时赶到,抓住肖天途的衣领一把拉起,四目相对,贺震南眼中怒火未消,却在冷静下来后的一刻换了神情,松手作揖道:“得罪了,大将军。” 此刻肖天途心中满是惊异,素来只听说这天罡剑法的精妙,今日一见,非但精妙,简直是神鬼莫测。江湖上都说贺震南是五十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天才,但是单单这一套还未使完的天罡剑法,恐怕也算得上某一方面的千古第一了。 肖天途道:“天罡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肖某没有轻重,还望贺掌门见谅。” 贺震南笑道:“比武切磋在所难免,贺某也是失态,惭愧惭愧。” 方才贺震南原本有机会致肖天途于死地,然而他转念又救了肖天途一命。并不是他怕了,而是他生性多疑,又好沉稳,稳中求进。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真的,虽然自己已经确认过了,但是在他没有回到龙虎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至于肖天途,他敢一个人来雷震门,必然留有后手,如果死在雷震门,自己将有何理由推卸?何况方才肖天途只是置身危险中,以他的功力,在悬崖下自救不难,倘若身陷险境,只怕到时对雷震门另眼看待。 此时的贺震南仍然在等待筹码,他的一生辉煌至极,没有弱点,因此性格的弱点被无限放大,只是他还没有察觉罢了。 第七十二章 迷雾重重 太清山下,杨风下来送战书。 递给曹孟伯的那一刻,杨风显然有点不高兴。曹孟伯知道这小子的脾气,也不多作解释,只顾拆开来看。 战书上写到邀请曹孟伯一行五人上山比武,五局三胜,权当切磋,以慰大军远行于此,百无聊赖之心。 曹孟伯一头雾水,九玄门似乎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甚至还想通过比武威慑徽州官兵,令其不战而怯。 但是转念一向,这些只是自己身为将军的所思所想罢了,九玄门堂堂武林大宗门,若是让传出去找朝廷的人比武,岂不是让人笑话。况且九玄门掌门是玄清真人,以玄清的江湖地位,断然不至于此,可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其中门道。 曹孟伯疑惑地看向杨风问道:“这是……为何?” 杨风此刻可是一心向着师门了:“掌教们说了,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既然曹将军领着徽州三万大军到了山下,不请作客岂不可惜了。只是九玄门地小,容不下这三万人,想来想去,还是以江湖礼节相待,最简单也最合乎礼节。曹将军以前也是江湖中人,岂不知比武切磋,能交朋友的道理?” 曹孟伯先是一愣,随后不得已点了点头。以前的江湖,确实有这门规矩。前来拜会者,若非几人而是一大帮,那必然是有事而来。以前多为挑衅才有这种情况,因此以武会友,既是震慑,也是双方彼此解开心结的一种方式。眼下这种情形,九玄门如此处理,倒也合乎常情。 曹孟伯决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对杨风道:“杨风贤侄,请你回去转告诸位掌教,曹某应邀。只是军中多是排兵布阵能手,若要五局三胜,恳请能否以阵代人,每阵不过六十人。” 杨风道:“将军如此要求,实在是有自知之明。也罢,在下下山前,师门便已叮嘱,若将军提此要求,答应了便是。敢问将军除了这个请求,还有何言语要代为转述的?” “你……”曹孟伯对杨风的态度很不喜欢,刚要发作,见杨风一脸无所谓,便又自己控制了下来,淡淡道:“比武时间就定在明日上午吧。容我今天挑选人手,明日再上山去讨教。” “将军若没有别的话要交代,在下便也告辞了。” 杨风说完便要走,刚一回头,曹孟伯一声等下让他站住了。 曹孟伯开口道:“大将军……” 杨风头也不回地又往前走了:“什么话,都上山来讲吧。” 曹孟伯了解杨风,他现在可能是觉得自己在算计他,所以他很不高兴。看着杨风远去,曹孟伯兀自苦笑:真没想到啊,这小子成材了。 泸州城。 泸州城已经全城警戒数日,几乎所有人力都用在了查关上面,出城的每条道路也都设有岗哨,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叶千红原本以为这样的措施不出三日,没想到泸州城反应这么激烈,甚至民众都开始根据画像留意自己这个杀人犯。 城内,铁牛镖局的人也是天天都在街头转悠,一逮到可疑女子便上前查看。不过泸州城像来和谐,铁牛镖局也一直以仁义著称,因此并未有任何强行逼迫的举动。叶千红知道她们会搜客栈,早已不在客栈居住,而是找了一处在高处又隐秘的屋顶,白日调息休息,晚上小心觅食。七界 就这样接连过了好几天,叶千红开始烦闷起来。此时她对设计害她的肖天途早已咬牙切齿,恨不得让他七窍流血而死。 叶千红精明得很,她知道肖天途此举,无非是想让她这个最后留守在龙虎盟的,能镇住底下人的领头者在人间消失,这样龙虎盟群龙无首,门内势力各相残杀,实力自减,到时朝廷一举击溃龙虎盟,北部武林就没了威胁,整个塞北都收入朝廷囊中,偌大的疆域,才能实现肖天途心中的报负。 虽然叶千红心里明白,但是还是不得已遵命而来。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变数。 叶千红仔细回忆了郭素贞死亡的情形,这种毒药似乎见过,师父以前杀害牛头山大当家时,那大当家不明不白地死去就是这个症状。只是当时叶千红还小,不认识这类毒药,师父也未曾提起。 至于肖天途说的那批毒药,叶千红也是了无头绪。肖天途要那批毒药做什么,为何又在半途陷害自己。此前叶千红也打过一个算盘,那就是找到那批毒药后以此作为筹码跟肖天途讲条件,可是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月色皎洁,一只黑猫也爬上了屋顶。叶千红朝黑猫招手,黑猫受惊逃走了。叶千红喃喃道:“小东西,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铁牛镖局内,林焕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头脑清醒的他现在只一心想抓到叶千红。 秦义海坐镇聚义厅,每每手下换岗来报,都了无音讯。 林焕陪着秦义海等了一天。 黄昏时分,林焕终于说话了:“大哥,这些人都是怎么个查法?” 秦义海知无不言:“他们挨家挨户都找过了,现在正在街上四处寻人,一旦有可疑的立马上前盘问。” 林焕淡然道:“不扰民的前提下做到天罗地网,泸州城内也就只有咱们镖局和将军府联手能做到。现在是个理想状态,叶千红想必也不敢住在屋内。郭素贞平日待百姓不错,现在各客栈房舍也都有暗探秘密查看,若真的叶千红在城内,必然会被发现。她易得了容,身形这些可是改变不了的。” 秦义海点头道:“只是这女人阴险狡猾,也不知藏在哪儿。这城外方圆三十里都已布满岗哨,城门口更是严密排查,难不成她有三头六臂不成。” 林焕笑道:“何止是三头六臂,恐怕还能上天入地。” 秦义海见林焕恢复了以往与自己的谈吐,心中大喜,面露惊色道:“三弟莫非这连日来的抑郁都是装的?” 林焕微微颔首道:“知我者大哥也。其实素贞没死,这一切都是素贞和我安排的一场戏。” 秦义海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当真?” 林焕点头:“我的情绪骗了大哥,是因为我让自己沉浸在其中。” 秦义海依然不信,林焕坦然地拿着酒壶走了过来,给秦义海倒上了满满的一杯酒:“大哥请。” 第七十三章 八极擒龙 第二天很快来到。 曹孟伯带着铁面阎罗张三儿、断魂刀陈匡、莫明、副将罗行、赵猛及六十甲士上了太清山。 太清山上,九玄门尽显地主之谊,山门小道上,早有两排年轻道士恭候多时。队列尽头,大弟子慕容起亲自迎接,为曹孟伯一行人开路。 进了山门,左拐不远便是九玄门的练武场,也是平时这些三四代弟子练武的地方。玄清已经闭关,依然是玄空代表九玄门出来迎接。 玄空也不多作寒暄,只是曹孟伯仍然施礼拜见二位前辈。玄空、玄虚简单点了点头,便邀请众人入座。比武场看台尊位上设了三把座椅,最中间是玄空的座,左边是曹孟伯的座,右边则是玄虚的座。玄益今日在场下做裁决,没有入主位。 虽然玄益是九玄门人,但是他也算得上武林宗师,曹孟伯一方对他也是心服口服。 比武在即,玄益开场道:“诸位九玄门子弟,今日徽州府将军曹孟伯奉大将军肖天途之命前来拜扣山门,你们都拿出一百倍的精神来!“ 三百多年,九玄门自建派以来,从未有人会来寻衅滋事,也没那个胆量来。今日曹孟伯上这太清山,算是头一次。曹孟伯一眼望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弟子也不少,不免心生畏然。 玄空擅长察言观色,一下子看出了曹孟伯的注目所在,便对曹孟伯道:”这些来的都是二代弟子,不上不下,算得上好手。“ 曹孟伯眼色一凛:”难道今日便是这些弟子与我方比试?“ 玄空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曹孟伯早已神游天外。难怪陛下和大将军两人见惯了血腥,却一直对江湖武林忌惮三分。玄空今日让这些二代年轻弟子出战,意在向他表明九玄门的实力有多强,二代弟子尚且如此,再往上,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玄益接着道:”曹将军,你带来的人要不要介绍介绍。” 曹孟伯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必,五局三胜,比武切磋,场上再问姓名。” 玄益微微颔首道:“那就不多礼节了,比武开始,双方第一人出列!” 九玄门第一人派出的是玄文嫡系二代大弟子陈问。九玄门内,关门即为一代,由掌教亲传。二代弟子一半由掌教亲传,一半由关门弟子代授。三代弟子则由二代弟子代授。至于四代弟子,多是俗家子弟,未正式编入山门,上山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习武,好苗子将会选入三代给予完本秘籍。 像杨风四人都有底子,在九玄门一年下来,也刚刚到了三代。陈问平时也经常去指导四代弟子,所以在人众中都尊称陈问师兄,备受尊重。 陈问手拿一把短剑,双手抱拳向曹孟伯一方的第一人赵猛行礼。这赵猛人如其名,长得粗狂,满脸胡子,身形也较为高大。虽然陈问也不瘦,但是和这赵猛比起来还是小了一点。必读书屋 九玄门内,用短剑的人不多,除了慕容起的贤才剑,便属陈问的精铜短剑使得最好,陈问也是二代弟子中的大弟子。九玄门的剑法大都适合长剑,因此门内弟子也都以长剑为主,便是以前玄清五位掌教,也都惯用长剑。 这赵猛则是常年跟在肖天途身边的副将,此次曹孟伯来了之后,肖天途又将赵猛派了过来给他打下手。赵猛四十有余,比曹孟伯小一些。但是看上去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是稍微成熟了些。 赵猛是个汉子,以抱拳还礼,此次上山除了那些甲士,曹孟伯与罗行、赵猛二人均未穿盔甲。 还礼毕,比武才算真正开始。 赵猛的武器是一把铁锤,这把铁锤看着也不如一般铁锤大,比较小巧。但是当陈问接了赵猛一锤后,却感到一阵手麻吃力,幸好平时基本功扎实,迅速扎下马步才算稳住了阵脚。 赵猛得势而起,又是连贯的一锤,这次陈问没有选择硬接,而是抬步后撤。陈问后撤的同时,右手的短剑也有响应,剑鸣清脆,仿佛知道自己有用武之地了。 就在赵猛第三锤下来时,陈问坚定地抬剑迎了上去,短剑抵住铁锤,陈问的头发向后飞起。这一锤的力道可比猛士的大铁锤,陈问这才发现此人的铁锤是浑铁压制而成,实际重量恐怕是其估计得两倍。 这一招,陈问使出了九玄门武学的精髓:以柔克刚。只见陈问一反手,短剑剑锋迎着铁锤的表面绕起,迸出层层火星。接下来陈问左掌发力,正中赵猛左肩。这一招点到为止,陈问接住落下的短剑,原以为玄益会判胜负了,却没想到玄益站住旁边一声不吭。 陈问再看向赵猛时见他已经站住了脚跟,左肩一抖,好像没有什么事。 两人对视,陈问突然发现这人似乎没有受伤。赵猛暴喝一声,提着那铁锤又朝陈问冲了过来,两人相近时赵猛先挥锤,而陈问后提剑。赵猛的铁锤虎虎生风,陈问一个后仰躲过了赵猛的铁锤,此时短剑在陈问手中,仍离赵猛有一点距离。 但是陈问就如同弹簧一般一下子又坐了起来,陈问抓住了赵猛动作缓慢的弱点,还没收锤,陈问的短剑已经架抵住了其胸口。原以为自己赢了,没想到这赵猛突然发疯一般,自己超前进了一步,陈问竟发现其不仅力大无穷,还是一个横练大家。 赵猛蔑视地看着陈问,双手举着的铁锤一下子放了下来。陈问忙收剑格档,此时下盘空虚,赵猛一脚踹下,陈问是连连败退。赵猛趁其虚弱,向前急踏两步,来了个鲤鱼翻身抡起大锤便往陈问身上砸。 虽然此次比武点到为止,但是赵猛深知陈问是个高手,若不趁其弱击其势,他稍微缓过来,自己又得费劲。这一招下去常人多半挡不住,但是武林高手不至于丧命,顶多硬抗受点内伤,恢复个把月也就完事。 赵猛一心求胜,却低估了九玄门四两拨千斤的武功特点。方才陈问在知道赵猛是个横练大家的一瞬间便猜到了他的下一招,迅速聚气于腹中,上方其实已经空虚,若赵猛往下一压,陈问必定受重伤。奈何赵猛以常人思维先攻其无备之处,这才让陈问有了机会。 赵猛遮天蔽日,铁锤抡下之时,等来的却是陈问出其不易的一招八极擒龙剑。两人四周小范围内,突起爆炸声,却是方才两人过招时陈问便已暗自布下的剑气。方才陈问被赵猛重击后撤之时,最后一道剑气正好在途中落入兑西方。 此时所有剑气均已到头,陈问引气入剑,四周才会有爆炸之势。一阵尘土过后,赵猛什么也不管一锤降地,却是硬生生地扑了个空。突然头顶一凉,陈问倒立着,精铜短剑剑尖已经临近赵猛天灵盖处。 这世上一般的横练功夫,弱点均在天灵盖,一击必穿。若是平时赵猛上战场严护头部,这场比武陈问恐怕是要输,然而此时赵猛头顶空空如也,心知自己已被,扔掉了手中的铁锤,与此同时,玄益宣布了胜负。 第七十四章 大意失阵 第二场比武,是莫明对阵玄空门下二代大弟子许松柏。 许松柏年纪已有四十,是二代弟子中年龄最大的。因其天赋极缺,原本玄空不愿收他为徒,但是许松柏的诚心感动了玄空。许松柏每天清晨鸡鸣前起床,之后便去练武,一天的时间基本都在练武场上。即便如今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取得了一些成就坐上了二代弟子座首,但是其习惯依然未变。玄空也最爱这个弟子,曾评价他若稍微多点天赋,便能成为一代宗师。 当然许松柏性格内向,只在玄空门下行事,极少和其他掌教门下弟子交往,因此其他弟子也很少人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 许松柏长相憨厚,对上冷漠的莫明,倒是别有一番趣味。两人各持长剑对视了一会儿,许松柏才开口道:“壮士,请!” 莫明微微点了点头,依然一副冷峻模样。 既然开始了,那就打吧。 杀手本性,莫明见许松柏扎稳了马步想以逸待劳,自己便提剑上去了。 一番多变的试探,莫明每每出招,均被许松柏化险为夷,莫明后退时,许松柏还未动一步。 曹孟伯知道莫明的厉害,当年可是龙应天手下的第一杀手,剑法一流,据肖天途称有次接到密报龙虎盟要刺杀塞北的一名官员,肖天途下令塞北总督派兵保护,都让那个官员死得不明不白,见到时喉咙处只有一道深红的血印,鲜血早已流干。 而此人,不过是区区二代弟子,竟然能如此从容不迫地硬接莫明诡异莫测的剑招,实在是匪夷所思。 莫明一朝无缝可钻,便也站回原地。杀手的本能让他静下心来,等待许松柏的破绽。许久过后,许松柏皱起了眉头,自己原本便是这样的策略,怎么这人也站在自己的地盘不动了,莫非他也是这样的策略? 许松柏终于忍不住了,他从小可没像莫明这般经历过一整天一动不动的训练,就好像蜘蛛补食一样,要静静地等那只昆虫实在没有劲了才一击毙命。 许松柏知道掌教给的时间不多,一咬牙,便主动出击。这一出手,使的便是八极轮回剑法,门内二代弟子中,也只有许松柏精通这套复杂多变的剑法。 但是平日里许松柏赖以自豪的这套剑法,却被莫明看出了破绽。只见莫明身形晃动,落月剑剑尖一下子抵住了许松柏的喉咙,而许松柏的长剑正要挥下。 台上玄空心中一颤,内心直呼可惜。方才许松柏有些犹豫,这才让莫明抓住了他犹豫的一瞬间,一招制胜。 曹孟伯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赢回一局。这赢与输可关乎士气,马虎不得。 第三局,六十甲士对阵玄虚座下二代大弟子萧毓。这场对局是要让萧毓破阵。萧毓与指挥的罗行相互行了礼,那六十甲士便将萧毓围困了起来。阅读书吧 萧毓方才就偷偷观察了一下,无非里外共三层,一层刀一层盾一层枪。前日于翩翩遇到的便是这个阵,不过当时可有百人,这个阵只是个迷你小阵。 萧毓握紧长剑不敢怠慢,这些甲士个个也都是年轻气盛的壮汉,呼喊着撞了起来,随时可能攻向自己。萧毓判断,此阵宜守不宜攻,若是自己主动出击,那便会被照顾不到的地方偷袭,一败涂地。 果然,那些刀手率先发起了进攻。一阵铁器碰撞声,圈内溅起数道火花,萧毓依凭自己更加深厚的内功,将这些长刀一一打断在地。着圈人很有顺序地退了出去,只一会儿萧毓感到黑压压的一片,原来是第二层的盾牌上来了。此时的萧毓手提着剑还未放下,这些持盾甲兵早就靠了进来。 萧毓一阵犹豫,刚想聚气丹田,硬挡这些甲兵,突然缝隙中,明明晃晃地冒出了枪尖。萧毓早就提防着这一手,一个俯身,那些长枪纷纷刺了进来,将他整个人压在了枪尖下。 萧毓只微微一转头,接着空隙抬手便是一掌,这些长枪枪尖都断裂被击飞上天,场外的人只看到半空突然飞起一个个冒着寒光的光点。这些枪手顺势将断了枪尖的长枪架住了萧毓,那些枪尖从半空落下时,在萧毓头顶不断旋转。 萧毓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内功修为,台上的玄虚却是一阵摇头。外围的枪手被萧毓传到枪杆上的内力纷纷震离手心,有的甚至定力不济后退跌倒。 与此同时这群持盾的甲士紧了过来。 萧毓早有防备,奋力将夹在身上的枪杆一振,这些枪杆都在两个甲士相靠处,都吃力弹开了。 萧毓心下大喜,头上旋转的枪尖已经移动到了周身,散发出去时,那些甲士纷纷提盾格挡。眼下便是个机会,萧毓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击打这些人的脚踝,不留意的头顶却突然遮天蔽日起来。 上方早已围了人墙,原来是这些士兵叠了罗汉。最魁梧的一个刀手二话不说,拿着断刀便辟了下来。萧浪心中一凛,忙横剑格档,虽然挡下,但是四周持盾士兵借着这时机蜂拥而至。 玄益声起,萧毓败。 萧毓后悔自己的大意,愤然扔了长剑退了出去。这些甲士士气大振,一片欢欣鼓舞。 玄虚兀自摇了摇头,这就是为什么明明萧毓天赋极高,他还不把他收做关门弟子的原因。此人生性自傲,实在是成就有限,难以更近一步。 曹孟伯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这些甲士立刻会解其意,主动收拾了地上的断刀残枪,井然有序地退了下去。 玄虚脸上无光,玄空夸道:“曹将军治军严谨,这些甲士倘若人数再多,只怕便是天罗地网,生擒死拿,都受得住。” 曹孟伯谦虚道:“不过军阵罢了,耗人多,战场上可不兴这一套。”这类军阵,便是专门用来对付江湖高手的,双方都理解其意,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曹孟伯带他们上来,也是想显一下威风,幸好没让他失望。其实这个大阵在前日对抗于翩翩时就已证实了其中威力。倘若杨风不能及时赶到,下一刻于翩翩必当力竭被擒。 第七十五章 行云步法 眼下九玄门连输两局,比分一下子来到了二比一,再输一局便要使徽州军士气大振,这对于现在被徽州军围困的九玄门可不是一件好事。 第四场比武,九玄门派出的是玄益座下二代大弟子于征北,而曹孟伯一方派出的是断魂刀陈匡。 于征北长相英俊,且有习武天赋,若不是因为其太年轻还想让他历练一番,玄益都想要把他收为关门弟子。另外于征北与慕容起年纪相仿,虽不及慕容起武功高深,却也是门内使长剑的高手。 而陈匡一手断魂刀法,凌厉非常,断魂刀顾名思义,也是杀人用的。 陈匡相比于前三出场的人,态度十分友好,不仅和于征北还礼,还走上前对着主座道:“玄空、玄虚真人,晚辈陈匡,从小便识得九玄门大名,十分向往有朝一日能上山看看。没想到平生第一次上山,竟是为比武而来。在此澄清一下,本人现在无门无派,也不代表朝廷,之所以答应上山,纯粹是想讨教一二。方才门内出场的才俊,其剑法修为令人叹为观止,陈某佩服。料想九玄门为天下武库,这也在理所当然之间。今日不幸,未能一睹玄清真人面容,实乃生平憾事。还望台上前辈代为转达晚辈的敬仰之情,再拜!”陈匡说罢,便又鞠了一躬。 玄空微微颔首道:“贤侄有礼有节,假以时日定成大器。玄空代为转达便是。” 陈匡听完,又鞠了一躬,方才回过头对向于征北。 于征北方才仔细观察了下陈匡,此人武器为九环金背大刀,样貌也颇为桀骜,看来不是一个省油的主。 两人立定,一人提刀,一人持剑,先暗较了一番内力,倒是不相上下,随后刀剑相碰,进入僵持阶段。这二人的比武,比起前三场更为精彩,因为他们都一心较量刀法剑法,招式尽显,更为花巧。 陈匡的金背大刀虎虎生风,于征北挥剑相迎,并无惧色。 两人你来我往,互有攻防。见无计可施,陈匡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胸前空虚,急于求胜的于征北长剑直入,却被陈匡刀上的大铁环牢牢地锁住。 于征北暗叫不好,刚想将长剑抽出,断魂可不给机会,大力一撤,贴紧其长剑便将大刀推进,于征北心中一惊,忙弃剑后退,断魂借力将长剑卸到后方,趁胜追击。 此时于征北手无寸铁,已是弱势一方,即便如此,断魂依然有所防备,因为九玄门号称天下武库,虽以剑法高明著称,然而其他功夫在江湖武林中也是顶尖的。 果不其然,于征北伸出了右手在空气中缓缓划动。 陈匡断魂刀刚到,于征北右掌贴住其刀面,用力一拍,陈匡只感到刀身震动,持刀的手一阵发麻,金背大刀早已脱离方向,劈了个空。下一刻,于征北鬼魅般地靠近了陈匡,陈匡此时有刀也用不上,被于征北一掌打在腹部,连连后退。 于征北并没有趁他后退之际发难,而是又扎起马步站在原地,因为他知道陈匡手握大刀,后退卸力之际一定布下了陷阱,现在自己已然取得了一定优势,不必冒险追击。 地上瞬间起了一道长痕,却是陈匡刀锋拖地所制。 陈匡总算知道了九玄门的厉害,一时间也不敢贸然上前,紧握金背大刀,在原地来回走动,观察于征北动向。可这于征北也不移步,居然原地调起了气息。 陈匡试探地提刀往前走了两步,慢慢靠近于征北,见于征北一点反应都没有,陈匡也不敢松懈。 陈匡哪知道,九玄门有种地上的轻功叫行云步,需要积攒体内真气。真气一发动,便如风驰电掣一般,瞬间奔至敌人面前,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陈匡再次停下,只一会儿,这于征北突然发难。陈匡只感觉面前一阵风扫过,却是陈匡瞬间移动到了自己面前,左手肘抵住自己要挥下去的金背大刀,右手俩指头则放到了自己的脖子处。 玄益判:于征北胜。最新 陈匡倒是毫不沮丧,无奈地笑道:“千算万算,还是中计了。” 此刻于征北真气全然耗尽,虚弱地放下了双手,弓手作揖道:“承让。” 陈匡也拱手作揖道:“好功夫,不过若有下次,只怕你这一招就不灵了。” 于征北坦然道:“若有下次,我那把剑定然不会脱手。” 陈匡听罢,大笑起来,走出了比武场。 第五局,曹孟伯一方派出了张三儿,而九玄门则派出了杨风。 玄清座下只有慕容起师兄弟七人,并无其他二三代弟子。就在几天前,玄清才宣布杨风拜入他座下,为仅有的一名二代弟子,因此杨风代为出战,也在情理之中。 曹孟伯早就知道了杨风的奇遇,其体内三十年的内力堪称雄浑。在知道杨风现在拜入玄清门下后也是百感交集,心里面想的是如果告诉肖天途,肖天途会不会也欣慰异常。 张三儿却没想到会是杨风。冤家路窄,两人相见,彼此透着敌意。 张三儿道:“既然你体内的真气不是自己的,想必还未完全消化、运用自如,你想胜我,把握不大。” 杨风不以为然道:“那日将军府里,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张三儿在铁面具下带着嘲笑的语气道:“只是想不到你有如此功力罢了。其实那日将军府里,我一眼便能认出是你。” “哦?”杨风来了兴趣:“却是为何?莫非我有哪点吸引你?” 张三儿道:“你很有特点,那个眼神。” 杨风笑道:“看我的眼神就能认出我来?” 张三儿点头道:“你的眼神十分复杂,也许这跟你的思绪有关。善良、杀气、犹豫、郁闷。”张三儿顿了顿看下杨风:“还有狡黠。” 杨风问道:“那这样的人好还是不好?” 张三儿道:“这样的人,很好。” 杨风皱起了眉头:“我总感觉你很希望我死,毕竟一年前,我们就是敌人。” 张三儿道:“可是你会长命,因为你不是君子。” 杨风笑道:“人生得一特殊知己,也算无憾了。” 第七十六章 轮回剑气 杨风和张三儿行礼闭,就各自发功。两人同属依凭内力克敌制胜的人。杨风是因为其体内有着玄文的三十年内力真气,这些真气可比一般招式实用得多。而张三儿自幼便修炼烈阳神功,内力灼热,异于常人。烈阳神功其实也算是一种邪功,只不过消失江湖多年,若张三儿不出手,至今也没人会想到这世间还有烈阳神功。 杨风隔着张三儿还有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热浪,心想这真是一个怪物。 张三儿也能察觉到杨风体内流动的超乎年龄的真气,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张三儿仍然有信心。一来杨风还不太会用,二来自己的烈阳神功其实不惧怕内力高强的人,惧怕的反而是有奇怪招式的人。当日在哪上官府,千少游使用的剑招打得张三儿连连败退,便是招招克制烈阳神功的结果。 所以这个功夫具有两面性,威力再大,也有弱点。 张三儿心里清楚,如果论内力,还是杨风要强些,这点从那天的对阵来看就能知晓。 因此张三儿并不与杨风比拼内力,而是力求从招式上压制他,再用烈阳神功灼烧杨风身体,使他战而不顺,从而败下阵来。 张三儿三番两次抬掌靠近杨风面门,均被杨风奋力格挡了下来。 杨风实战经验其实比起张三儿来讲差了不止一大截,张三儿放弃自己的优势来跟杨风比划,这令杨风很有压力,很是头疼。 两人交手间,张三儿的手掌每每靠近自己,那都是一片通红,夹带灼人的热气。杨风知道这张三儿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被他一掌击中,只怕会得内伤。想到这里,杨风出手更加果断,不过是为了防御。 二十余招后,杨风已经像后退了数步,张三儿则向前逼了数步。 眼看便要靠近玄空处,杨风一咬牙,撇过张三儿的左掌,跃起双腿反击,便要砸向张三儿的右侧脸颊。说时迟那时快,张三儿的右掌瞬间改编了方向,重重地打向了杨风的双腿。杨风左掌撑地后又向后退去,双脚落地时为了卸力,脚下裂了一片石板。 张三儿可不信杨风这一年来会尽得九玄门妙法真传,也不像前几个那样惧怕杨风身怀其他怪招,不等他歇息,便又挥掌冲了上来。 杨风为了自保不得已又迎了上去,因为再退便是主台。于是杨风选择了轻功,高高跃起以求往张三儿后方退去。 张三儿眼里一阵狡黠,两掌击向杨风两腿掌,杨风借势向其后方退去,然而落地时才发现脚下一片冰凉。 杨风故作镇定,心里打起了咕噜:糟糕中计了。 想必此时他的布鞋脚底已经破了洞,因此现在是脚掌皮肤贴着地面,故而感觉到冰凉。 杨风四下环顾,这里大多都是九玄门子弟,自己今日代表玄清真人的二代弟子出战,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脚底洞穿的事情,这样多没面子。 见张三儿眼带嘲讽,又要上来打自己,杨风索性也陪他玩到底,以拳对掌,大大减小了张三儿灼热内力对自己身体的影响,随后杨风再次硬着头皮以右掌对劲张三儿的左掌,他也是使出了浑身内力,两人各有千秋,纷纷后撤。杨风只感到喉咙处一阵血腥味,先吐了一地的血,这一下子可真是伤了元气。 玄益眉头一紧,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倒是玄空在张三儿身后看得透彻,一点也不着急。 杨风吐完血后恶狠狠地看着张三儿,曹孟伯刚想起身,他以为张三儿赢了。就在玄益也犹豫着要宣布胜负时,果不其然,张三儿也忍不住了,鲜血从他紧抿的嘴角流了出来。备用站 杨风嘲讽着说道:“别那么好面子,这些淤血憋着多难受。” 张三儿嘴角上扬,抬手擦拭了一下嘴唇,杨风心想这真是一个狠人,活活地把刚才打出的血大部分又咽下了肚子。 四周甲士一阵喝彩。 反而是杨风这里倒没什么可以喝彩的地方。 张三儿半带挑衅地伸出手去招杨风再来对打,杨风可没那么傻,慢慢悠悠地对陈问道:“陈问师兄,短剑借我用一下!” 陈问二话不说,将自己的佩剑扔给了杨风。 杨风兀自咽了一下口水,血腥味还有,嘶哑的言语对着张三儿问道:“临时借剑,你不介意吧。” 张三儿见他已经穷途末路,笑道:“无妨,只要你还有力气出剑。” 杨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倘若张三儿觉得他临时借剑不是正当比武,自己倒也无话可说。其实现在自己没表面那么严重,体内真气尚在流通,杨风是抓住了张三儿自负的性格弱点,自己拿剑原本就是胜之不武,他大度不计较,赢了更有称赞。 可惜你没机会了。 杨风提剑的那一刻,眼中露出的是杀气。 张三儿是个杀手,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 “看好了!”杨风这套剑法可是玄清教他的,玄清取名九剑,就是因为只有短短九招,大异于九玄门那些繁杂多变的剑法。 这九剑剑招,与神龙斩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神龙斩法只适合神龙斩这一类重剑。玄清教给杨风的这套九剑,可是适用所有的利剑。 张三儿万万没想到,自己活生生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也许也要怪自己太大意了。 杨风这一剑刺来,不仅夹带剑气,还有强烈的真气,高手的真气是可以伤人的,此时张三儿已经耗了一些,实在不敢硬接,只是敷衍地躲闪,便妄图向后退去调息以便寻找机会。 但是杨风没有给他机会,短剑紧紧贴着张三儿的腰部攻击,令他不敢轻易转身。 张三人愤怒,一把将杨风的短剑抓住,狠狠地将其方向逼走,刚一转身,眼前却突现两道剑气,扑面而来。张三儿便来不及向前退去,只得用手上尚有的真气抵挡,这一下便是败招。张三儿只感到脖颈处一凉,杨风的短剑早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此时张三儿左手上的鲜血还不断地滴下,他的嘴上和眼中写着满满的不甘。没想到这小子的状态欺骗了自己,刚才看似精力耗尽,其实并没有。让他用剑,更是如虎添翼,就算高明如玄空,也万万想不到杨风会九玄门的这招轮回剑气。 第七十七章 前人大义 眼下五局三胜,九玄门也算得上险胜。即便杨风胜之不武,但是比武向来只看结果,张三儿子自己无话可说,曹孟伯也就没有异议。 这时候心情最好的便是玄空三个掌教,因为今日九玄门的输赢便关系到他们的颜面,毕竟现在的九玄门他们就是代表。而曹孟伯的心情则是坏到了极致,这个结果大大影响士气,想瞒也瞒不住。若是没带这些士兵上来,倒是有退路,但是这些士兵上来,比武了,也看在眼里了,九玄门的高手如此之多,他们看到了差距,自然也没了之前的兴奋。 玄空起身道:“曹将军,我道门没有大鱼大肉,但是粗茶淡饭还是有的,今日只得你们要上这山来,早就命人备好了茶水饭菜,还请与我移步到内殿吃饭,以便我尽地主之谊。” 曹孟伯有话要说,玄虚却道:“起儿,你去接待今日上来的这些贵客,曹将军与师叔们还有话要讲,不便打扰。” “是。”慕容起站了起来,便去招呼比武场外的莫明等人。 杨风下场后,唐小小赶来搀扶,安子玉一脸崇拜道:“你这是什么剑法,回去也教我两招。” 杨风想尽力在龙小缘面前男人一点,便做出了用手擦拭嘴边鲜血的动作,可是此时嘴上的心血早已结干,只剩一片红。唐小小一把将杨风推开,悻悻地说道:“还以为你有事!” 杨风咧嘴笑道:“有点事,不过是小事。我身体好着呢。你放心。”说完还自己拍了两下胸口。 “切。”唐小小双手抱在胸前,满足地看向安子玉道:“你那剑气八方的第六重看来有着落了。” 安子玉知道唐小的是杨风,但他没有信心:“我不信,他连剑气八方的招式如何都不了解,怎么能帮到我。” 杨风白了安子玉一眼道:“慕容大师兄也不了解,你那第五重不就是他点拨你的。” “但是慕容师兄是小剑圣,自然厉害些。”安子玉不假思索地答到。 “嘿嘿。”杨风一把搂住了安子玉和唐小小,左右各一个:“我说兄弟,自打玄文掌教给我这些内力以来,我看得比谁都透彻。所谓高级武学,不过都来自于内心。内心自信了,神功也就练成了。刚才我那九剑可是前不久玄清真人教我的,你看我还不是没几天就学会了。你那剑气八方是复杂了些,但是只要我这几日内力全恢复了给你几层,你觉得这第七重还是难事吗?” 安子玉眼里放光:“听起来不错,还是你够意思。” “那是。”杨风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他深知内力不可轻易外传,倘若两人体内真气相嗜,是会引起灾难的。当初玄文也是号了杨风的脉象才决定传给他的,这一点杨风可不会。杨风的计划只是以传内力为借口,给安子玉一点暗示,让他自信起来。安子玉进来这一年可没多学九玄门的武功,心思全在这剑气八方的研究上面。现在唐小小和龙小缘也已经是三代弟子了,就只有安子玉还停在四代。也不知是安子玉故意隐藏还是怎么回事,上次三代弟子的考试安子玉却败下阵来。料想这跟他不敢使出剑气八方有关,但是他的表现实在太差,因此并不能成为三代弟子。安子玉练剑气八方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除了杨风五人,便只有慕容起和于翩翩以及玄清。夜夜中文 在杨风的印象里,九玄门很包容,很有尊者典范。 九玄门真武殿内,玄空三人带着曹孟伯一进门,大殿就被关了起来。 里面倒是很明亮,玄清坐在正殿主座上闭目养神。曹孟伯一眼看去,便能猜到这人的身份。曹孟伯知道玄清是假意闭关,可真没想到玄清会在这里。玄清在江湖上可是与空净佛寺的洪悟大师比肩的存在,青竹英雄榜上前三的世外高人,此刻其端坐于堂上,当真仙风道骨,有种天神下凡的感觉,令人心生敬畏。 曹孟伯忙上前拜谒道:“晚辈曹孟伯,拜见玄清真人。” 玄清方才缓缓睁眼,微微颔首道:“曹将军远道而来幸苦了,请入座。” “是。”此刻曹孟伯也不敢多做言语,随着玄空三人一起入了座。 玄清心里清楚,自己不说话,没人呢敢说话,自己不谈,今日便是过去,山下徽州府的甲兵也不会退。这是对先人莫大的歉意。 玄清问道:“曹将军可是昔日归元大侠曹三德的后人?” “正是。”曹孟伯忙答应到。 玄清回忆道:“当年千纣帝为祸肃州百姓,肃州府将军拒绝向朝廷进贡孩童,因此获罪,被处死刑。令堂挺身而出劫囚车救下肃州府令,让其带领妻儿前来徽州安家。但是千纣帝残害忠良,不留活口,要派杀手前来刺杀肃州府令一家。令堂致书于我,让我出手将他一家老小救下,才免得满门灭口。后令堂被恶人吕子凄杀害,江湖武林为之动容。江湖门派的第一次起义,便是自令堂开始。” 曹孟伯惊讶,可能也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其父亲并未跟他说过这事。当时曹三德知道自己得罪朝廷,时日无多,为不想连累妻儿,早早便将曹孟伯和他母亲送去谭州上官武府上保护起来,自己孤身一人在肃州等待千纣帝的报复。 当时曹佳韵刚刚出生,曹孟伯一时分心,没想到父亲却是慷慨赴死,得到消息时,老人家已经魂归极乐。每每想到此刻,曹孟伯都咬牙切齿,这也是为什么他投奔肖家的原因。覆灭千家的统治,也是曹孟伯心中的抱负。 这二十年来,曹孟伯见证了肖家统治下的新天下盛世的崛起,他对肖石峰的仁义和肖天途的抱负十分欣赏,因此甘愿受其差遣,他们的这些抱负,何尝不是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所想要的成就? 曹孟伯道:“父亲大义,至今难忘。曹某一生远小人亲君子,也是遵循父亲的历历教诲,每时每刻,无不想着江湖道义,天下人心。家父不愧大侠,敢为人之不敢为。”曹孟伯带着叹服的语气说完,得到了在场四个前辈的一致认同。 第七十八章 后人分说 玄清道:“老朽年迈,感世事变迁,不尽人意。现珍存汝父血书一封,你既上山,便将它归还于你。也算慰得汝父在天英灵。” 曹孟伯与父亲的感情特别好,即便如今女儿都已成家,自己也渐显老态,每每想到家父,仍然会不禁黯然神伤。 只见曹孟伯颤颤巍巍地接过父亲的书信,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信上书: 真人明鉴,肃州苏公,爱民如子。无奈暴君残虐,苏公反抗,直言劝谏,落得凌迟之刑。 曹某平生好行义,博得大侠虚名。因不忍苏公蒙冤,遂劫囚车,欲立正气现天地。 曹某深知暴君禀性,杀人灭口,易如反掌。权衡之下,将一家忠良送至徽州,望真人怜悯,仗义相助。 真人不必回信,曹某谢真人善意。料想暴君杀吾泄愤亦可,不至于牵连道门,成千古罪人。 曹某一生别无爱好,徒爱虚名。舍生取义,平生足矣。若入地府,亦可享鬼神香火,无忧矣。 再拜,珍重。 曹孟伯看得眼眶红透,父亲至死也没联系家里,也不曾留下一件遗物。如今这封父亲的亲笔书信,就好像是父亲在耳旁侃侃一般,十分亲切。曹孟伯看见书上都是血字,定是父亲慷慨之笔,当时便已坚定了本心,作出了舍生就以的决择。 九玄门是世间道统,江湖武林的名门正派,天下的武库。曹孟伯一直很敬重九玄门,敬重这太清山上的一草一木。从父亲的言语中可以看出,父亲对九玄门是何等尊重和信任,对于玄清的为人是何等了解。宁愿自己身死殉道也不愿连累九玄门,连累家人,此等心胸当配大侠二字。也能从中看出,在父亲的眼中,九玄门的存在比起自己的存在显得更伟岸,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玄道统却能做父亲所做之事的一百件一千件甚至上万件。 古往今来,大侠不少,然而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而九玄门传承三百余年,代代侠义心肠,忧怀天下,为江湖武林所共尊。都说人心易变,似乎这江湖中,还没有哪一门派能做到历史如此悠久,口碑依然不变的。 即便是空净佛寺,也比不过九玄门的入世之心。当年肖家起义,肖石峰遭遇兵败大难,便是九玄门及时出手,力挽狂澜于绝境之中。 如今自己所行之事,三万精兵,围困如此侠义门派,不但师出无名,而且过于流鄙。九玄门久久不归朝廷,朝廷又有何理由让其归化?原本便是江湖门派,无行恶之事,门中侠肝义胆,日月可鉴。 九玄门自古都是侠义门派,何来危险之说?难道罪在武林龙头? 陛下和大将军行事是否也过急了些。倘若武林龙首在龙虎盟,那么当真大害。如今天下呈平,江湖安稳,龙首在于佛道,佛道皆慈悲,如此兴兵,岂不是劳民伤财,多此一举? 常人尚有宗庙祠堂,武林门派生于江湖也当亡于江湖,非朝廷所能干预。倘若代代明君,又岂怕武林不善?强如千家统治,不也因暴虐而亡?优阅读书 想到这里,曹孟伯瞬间开解。 玄清道:”曹将军,山下兵马三万,每日吃穿用度,都出自城中。甲兵可屯田,战时方显其用。如今太平盛世,劳师动众,可谓不智。还望善思。“ 曹孟伯听罢,十分惭愧,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朝玄清施礼后又朝玄空等三人施礼,随后道:”曹某恍然大悟,仁者兴国,兵者误国。眼下局势,民间安乐,江湖稳然有序,唯那塞北蛮族不断侵扰,是为大患。安邦定国,需攮外兴内,彼此无争,方是幸事。“ 玄清点头道:”曹将军能有如此见地,老朽深感欣慰。“ 曹孟伯道:”感谢真人点拨,若曹某当真当兵与九玄门为敌,真就成了千古罪人。看来纸上谈兵终觉浅,当知此事谨躬行。“ 玄益听了曹孟伯的忏悔,这下心情也舒服多了:”哈哈,者不就解了吗?朝廷怎么想的我们也清楚,但是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九玄门选弟子,向来都是品行放第一,选继承人,选掌门更是看重修行。什么歪门邪道,恶毒小人,在九玄门绝无容身之处。朝廷为了虚无缥缈的忧虑,不惜怀抱错杀之心,未免令人心寒。“ 曹孟伯面色凝重,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曹某这就下山撤营帐,撤兵马,这两日讨扰,实在过意不去。” 曹孟伯正要赶紧下山撤兵,玄空拦道:“曹将军这次下了山,该如何交待?” 曹孟伯道:“自当革职以谢天下。” 玄清道:“曹将军,老朽可出面告知武林同仁,曹将军得了我的许可在太清山下练兵。至于庙堂之上,你且如实说来,陛下自有分寸。” 曹孟伯如释重负,再拜道:“多谢真人。” 曹孟伯今日得见九玄门之势,即便真的三万敌三千,只怕徽州府这三万精兵也远远不够。况且本身就是朝廷失理在先,如此胡来,伤了道统寒了人心,只怕到时才是真的天下大乱。 曹孟伯近二十年来熟读兵书史书,他深知王朝更替多为自作孽,盛世的延续也分君王。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王朝是靠震慑人心,镇压武林强盛不衰的。肖家的忧虑,在于他们因江湖武林而强大,王者往往会惧怕令他强大的势力,因此才会在坐稳位置后费尽心思去消除这股势力,哪怕无罪。 曹孟伯终于肖家,因此他只想做一个忠臣。他知道撤兵才是对肖家天下真正的帮助,违抗军令,曹孟伯是第一次。 傍晚时分,山下军士开始动身回营。 月夜降临之时,太清山下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与此同时,塞北的龙虎盟内,群龙无首,正在进行一场多派系之间的内斗。此刻叶千红自身难保,还被困在泸州城,殷离愁不知道他处心积虑,冒着被天下人耻笑而坐上的位置,其实至始至终就不是他的。此刻的龙虎盟正在被朝廷慢慢侵蚀。 肖天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第七十九章 记得当时年少 肖天途此去雷震门,便是想试探贺震南的心。 起码要让他不敢得罪自己,这样肖天途才放心。 种种迹象表明,雷震门依然是居中态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肖天途连夜回京,于第二日凌晨抵达太平城。此时城门口还未开,肖天途此次出京只告诉了肖石峰,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早早地,太平城外便有了做早点的小摊贩。肖天途一身布衣,这些小摊贩自然认不得他。 肖天途若想进去,支会一声便是。但是他没有去打扰守城的将士,而是停了下来,享受着这份宁静。 一夜赶路,肖天途却没有半点劳累神态,他走向了一家卖馄钝包子的,让店家分别上了一份。 喝第一口汤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热汤的蒸汽在半空化作了水雾,模糊了肖天途的视线。 他的一生有三个重要的时刻。 一次是他出生。肖天途出生那年,千家王朝主少国疑,动乱的氛围弥漫在整个空气之中。 肖天途的父亲是个铁匠,他记得那时的生意特别好,父亲为此特地多招了六个大汉帮他。那时候许多人来买剑买刀买枪,因为特殊时期,人们都嗅到了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后来安平候叛乱,弑君自立为王,以武力镇压异声者,是为贡厉帝。 肖天途记事时,方才四岁,正遇安平候起兵,到处搜刮铁器,父亲的铁匠铺也未能幸免。这铁匠铺是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肖天途母子的口粮。父亲据理力争,非要银钱,惨被官兵打成半身不遂,后半生再也站不起来。 从此,仇恨埋藏在了年幼的肖天途心底。 第二个重要时刻,是年少的肖天途与杨风父亲杨大能相识。因为父亲早疾,肖天途自十岁起便承担了照顾家里的责任,这使得肖天途十分早熟,年仅十五岁,便像大人一般。 还好肖父有先见之明,用自己以前做铁匠时攒下的一点积蓄给肖天途请了一个武师。 就这样,肖天途白天出去挣苦力钱,傍晚便随着村里的武师练武,因此结识了一个木匠的儿子,也就是杨风父亲杨大能。 杨大能算得上是肖天途的大师兄,不但年长肖天途两岁,就连入师门,也比肖天途早了两年。 杨大能的父亲是个木匠,还在做活,因此家里条件也殷实些。虽然杨风在师门待的时间比肖天途久,但是仅仅一年,肖天途便能打得过杨大能。 他们的师父每每看到两人的差距日益拉大,总是夸赞肖天途有习武的天赋,而对于杨大能,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杨大能当然不在乎,他要是在乎,学了三年,也不至于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杨大能从小耳濡目染,对父亲的木匠技艺才是真的感兴趣。但是他那个木匠父亲认为做木匠没出息,习武比较有出息,所以才让杨大能去跟村里的武师习武。4e 杨大能因为有了玩伴,在师父那里也开始待得住了。 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半后,村里来了一个百夫长,他仗势欺人,要强拉村里一个漂亮的姑娘去做媳妇。 这个年轻媳妇不愿意,其父亲便来求助村里的这个武师。 两人的师父虽然籍籍无名,但是确实功夫还不错,也不认什么朝廷官兵,只认道理。这个武师便决定为这一家出头。 第二日这个百夫长带着六名士兵抬着一头猪来娶亲,被这个武师带着肖天途师兄弟打得鼻青脸肿。 百夫长回去后,越想越生气,决定第二天带着自己手下所有的人,来这个村里找武师算账。 肖天途很着急,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们师徒三人再厉害,也打不过这百人士兵。 杨大能却一点不慌张,告诉师父暂且去他家住下。随后杨大能拉起肖天途,连夜去村口设了陷阱。 杨大能脑子好使,他告诉肖天途,这个百夫长是个小官,能找的人也就只有他的手下。虽然名为百夫长,但是其实也就只是替管普通士兵,百夫长原本也就是普通士兵。这个百夫长明天会请他所谓的这些兄弟吃饭,要来也得吃饱喝足了后天来。他们必须日夜不停地建造这个陷阱,然后明天晚上就能弄好,再用一晚上了解机关,各司其职,准备让这些士兵知难而退,震慑他们。 就这样,当天晚上,杨大能花了点钱将村里的年轻人聚集了起来,让他们去吧村里的树都砍下来,再一根根砍成木箭或其他奇形怪状的模样。 肖天途将信将疑,跟着杨大能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后天到来时都分配好了位置,各自去守着。 他们先支开了村民。 果然,午时刚过,疲惫的肖天途被一阵喊声叫醒,那百夫长来了。肖天途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官兵,而且个个都手拿明晃晃的长刀。 杨大能一声令下,守在村口两棵树上的青年各自拉起绳子,村口的沙地里顿时横起一根根长木棍,将这队官兵分开,有点走得急的,直接撞在了木棍上。 原来是虚惊一场! 百夫长见没人受伤,便下令士兵将围在他们跟前的这些木棍砍掉。可就在他们提刀动手之时,杨大能又是一声令下,四周突然射出一排排木箭。这些士兵注意力都在木棍上,自然来不及用刀抵挡脸蛋,一时间露在头盔外的脸蛋皆被这些木箭所伤。 按照杨大能的说法,这些军士都是穿着铠甲,最脆弱的地方只有脸蛋。因此昨日他才不断调试这些木箭弹起的位置,就算为了得到一个大部分人的高度,让这些军士中大部分人受伤。 虽然眼下这些军士伤得不重,但是大多见了红。有个别五个直接瞎了眼睛。 这百夫长连同这些士兵嚣张跋扈惯了,其实没上过战场,也没被人攻击过。这下可好,士兵们顿时乱了套。百夫长大喝一声:“有敌人,布阵!” 可是收到的效果却是一阵惨叫。原来是这些拉着绳子的青年突然朝对方跑了起来,棍子与棍子相互靠近,也挤压着这伙因恐惧忙乱而聚在一起的士兵。 有七八个侥幸脱离陷阱的想反抗,直接被杨大能和肖天途打趴在地。 第八十章 也曾一身热血 不幸的是,这些村里的青年平时都是干农活的,比起这些年轻力壮的士兵,力气还是差了点。 等这些士兵缓过神来,一起奋力挤开这些木棍,这些青年便再也撑不住了。 危难关头,杨大能指着不远处昨夜刚设的一处红点道:“小师弟,马上去把那根木桩按下去!” 肖天途将信将疑,连滚带爬地朝那红点奔了过去。就在杨大能一方青年都没了力气,那些士兵都挣开了木棍正在喘气时,肖天途刚好到达了红点位置。 一掌按下,那木桩果然动了!向下直直陷了进去。再看向杨大能,他正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伸出了拇指头以示夸赞。而且身后,便是那百名士兵。 这些士兵原本和这些人也没什么仇怨,纯属为了仗势而来,这下子可算拉了仇恨。可这些士兵还没来得及抱负,下一刻,随着木桩陷落,第三个机关又起来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数十颗巨石,先是高高地到了半空,随后又落了下来,落地地点正好是这些士兵站着的位置及其周围。 这些士兵哪里还受得了这些,都惊恐万状,落慌而逃。 最后留下来的三十余人,有腿被砸了的,有眼睛被射中了的,还有那个不甘心的百夫长,脸上和头上都在流血。 那个百夫长此时依然很凶,只不过边说边后撤:“你……你们给老子等着!不灭了你们这个村,老子便不是当官的!” 当时当官的意气连枝,所以这个百夫长有这个胆子。 这些留下的,杨大能让村里的青年抬着担架送到了镇上就医。 肖天途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木匠还能这么玩,杨大能神秘地告诉肖天途这是机关,连他老爹也不会,是他平时自己摆弄出来的。 这件事在年少的肖天途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因此,杨大能和肖天途算是好兄弟共患难了,感情日益深厚。 七天后,抱负真的来了。这事闹到了县里的督尉处。督尉以捉反贼为名大张旗鼓地来到这个村子。 那一天,全村老少都被督尉带来的兵马围了起来。那个督尉盛气凌人地叫百夫长出来认人。 百夫长还没指认,杨大能和肖天途便先争先恐后地站了出来,都承认是自己主谋。 这个督尉是个关系户,其实武功不高,且常年享福,体型肥大。见是两个年轻娃娃,便带着轻蔑的眼神下了马,要和二人比武。 肖天途一听来劲了。与那督尉过了十招,便一脚将那督尉踹翻在地。那督尉原本体型就肥胖,一时间起不来,在地上呻吟着,半天才缓过神来,说出了五个字:“全部抓起来!” 肖天途和杨大能一听怒了:“我们做的事情,不关村里的事情。” 那百夫长却厚颜无耻道:“就是他们全村干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村里的青年也奋起反抗,但是大多都被一两招制服了。杨大能和肖天途还有他们师父最能打,但是不久杨大能也被制服了。33听书 当时正好肖石峰带着数十个一起起义的手下从山道潜入,想要由乡村进到城里,占领都督府,为起义军攻占这座城里应外合。 路过时他们便看到了这么一幕。起初为了不暴露只能舍弃他们,但是肖石峰发现那里有个年轻人很能打,一个人扛着五个人走,虽然武功招式尚缺,但是那股狠劲却是没得说。 于是肖石峰决意救下他们。这几十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壮士,如神兵天将一般突然冲出来,将这个督尉的士兵冲散。督尉原本就是欺软怕硬,见又来了几十个能打的,赶忙挣扎着爬了起来,带着手下狼狈逃窜。 遇到肖石峰便是第三个肖天途一生最重要的时刻。 肖石峰为了肖天途放弃了攻城的计划,因为二人同姓,肖石峰不但让肖天途做了自己的义子,还任命肖天途为自己的亲卫,就这样,肖天途告别了父老乡亲,开始了随肖石峰南征北战的军旅生涯。 肖天途是个军事天才,仅仅一年,便已悟透兵法,由肖天途的亲卫,渐渐成长为其身边的副将,最后直接做了大将军。每当肖天途问起这件事,肖石峰都会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句话回应。 当然,肖天途也向肖石峰推荐了杨大能,至此杨大能也随军出征,只不过他的才干不在于冲锋陷阵而在于制作机关巧力。对于这种特殊人才,肖石峰一直对其他人包括敌人隐瞒,往往这些机关出其不意,要了敌军主将的首级。 两兄弟配合默契,帮助肖石峰打下了天下。 画面定格在那日太平城城门开启,肖天途和杨大能在肖石峰面前。肖天途指着那里面说道:“杨大哥,进去之后,你我共享富贵!” 可惜,没能共享富贵。 又有人来吃早点了,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还有担着货物的挑工,都坐在城外等着城门开启。 那店家见肖天途半响没吃两口,便关切地过来问道:“这位客官,是小店的食物不合胃口吗?” 肖天途笑道:“没有,很香。”说完两三口便将那馄钝吃完,又一口一个肉包子下肚。 肚子里一阵热乎,终于饱了。 肖天途之前产生的疲惫感也瞬间消失了。 “小二,结账!”肖天途将一锭银子拿给了店小二,店小二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布衣居然是大户人家!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太阳渐渐升起,城门终于开了。 肖天途拿起走去牵马,慢悠悠地朝城门口走去。 曾经那里面,他一生也不可能进去。如果不是因为肖石峰的赏识,他可能现在也只是一介武夫。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杨大能,他可能无法取得今天这般成就。 如果不是年少时的仇恨深种,也许肖天途当年在战场上已经死了。 没有士兵认出混在人群中的那个身穿布衣的大将军,肖天途心情很好。这样的安宁繁荣的景象,不就是陛下和自己一生的追求吗? 第八十一章 复仇的将军 肖天途回到将军府换了身衣服,便急匆匆地赶往龙城。 肖石峰特许肖天途不用开朝会,肖天途在肖石峰的御书房歇息了片刻后,肖石峰下了早朝也急冲冲地赶了过来。他知道,肖天途一旦回来,便是做了大决定。 肖天途因一夜赶路,年纪也大了,睡意一下子袭来差点昏睡过去。等到肖天途进了御书房,肖天途才清醒了过来,赶忙站起便要行李,肖石峰赶忙去扶住肖天途道:“满打满算,你日程还是赶了些。我知你劳累,在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泥小节。” “是,陛下。”肖天途在肖石峰的指示下又坐了下来。 肖石峰自己走到了书桌的座位上,自己边沏茶边问道:“怎么样,事态如何?” 肖天途道:“臣认为是时候瓦解龙虎盟了。” 肖石峰松了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里面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肖天途道:“龙虎盟一众乌合,各怀心思,其头目多为下三滥之辈,不可任用。至于那些小厮,可选精壮者留下,假以时日可练精兵。”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可行。”言毕,茶也沏好了,他端给肖天途之时,肖天途又要站起来,肖石峰示意肖天途不必再起来。 肖天途接过热茶后,肖石峰想了想又问道:“此次你需要多少兵马?” 肖天途想也没想就开口要了八百金甲护卫。 肖石峰疑惑:“龙虎盟虽说只剩那些乌合之众,但是少说也有上千人,身怀绝技的不在少数,你只要八百,不怕出意外?” 肖天途道:“陛下勿忧。这些人原本就心思各异,眼下恐怕早已在互相厮杀。龙虎盟内派系林立,互相残害之后,朝廷兵马一到,便是他们解脱的最好时机。到时候宣以仁旨,着其各建门派,分地自立。便如鸟雀散,不足为虑。” 肖石峰对肖天途的考虑比较满意,但是他仍然十分小心谨慎:“你有多少把握能一举瓦解龙虎盟?” “九成。” 肖石峰愣了一下,随后问道:“这一层莫非是变数?” 肖天途点了点头道:“道家讲的玄机,便有变数。事情还没做完,夜长梦多,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肖石峰道:“如此说来,明天就要行动。” 肖天途点头道:“若陛下应许,属下今晚就抽调八百金甲卫,让其明日清晨在将军府门前报到。”世纪 肖石峰点头道:“明日恐有变数,我派易文通和你同去。若有异变,让易文通回来报信。料想龙虎盟已无能人,即便有,我大举兴兵便是。” “谢陛下。”肖天途说完,肖石峰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刚要走到门口,肖石峰又叫了一声:“天途……” 肖天途恭敬地转过身来,肖石峰淡淡道:“注意安全。” “是。”肖天途恭敬地退了出去。 肖石峰如释重负,布局二十年,今天总算要有成果了。他知道十几年前的锁龙谷事件他有点操之过急,然而当时江湖武林群英荟萃,其风头已经盖过了朝廷。有时候武林门派说话比朝廷还管用,致使许多政策无法顺利快速地实行。 肖石峰利用锁龙谷削弱其他门派的势力,有的门派甚至走向了毁灭。最令他想不到的是,龙虎盟换了龙应天做盟主后,反而势头更甚从前,居然到了要称霸武林,重当武林盟主的地步。 龙虎盟之前曾经嚣张到杀害朝廷命官,这点肖石峰是一清二楚。龙应天是少数几个知晓锁龙谷内情并深信不疑的,因此他把害死任虎的账都算在了朝廷身上。 倘若北蛮知晓龙虎盟的存在而大举入侵,到时候朝廷想援助塞北却遭龙虎盟捣乱,后果将不堪设想。塞北以南,便是中原,北蛮擅骑马,骑兵长驱直入,到时江山社稷不保,百姓水深火热,自己就成了千古第一罪人了。 肖石峰曾对肖天途谈起此事,问他当年是否过急了些。肖天途答到若不是当年锁龙谷一战,恐怕今日连将军府行事也要受到江湖武林万般阻碍。现在的环境,才是最好的环境。江湖不睦,朝廷精兵强将如云,这便是肖石峰一直希望的,事实上,已经好几年这样了。 肖天途老了,已经有了部分白发。肖石峰知道自己也老了,毕竟他比肖天途大十来岁。两人既是父子,也是师徒,有时更是知己和老友。肖石峰教肖天途兵法,肖天途把兵法融会贯通,三年仗打下来后,肖石峰这才发现自己的才华已经不如他了。 即便两人没有血亲关系,肖石峰依然很放心地将国家军机大权交给他。因为肖石峰十分自信自己的眼光,从肖天途跟在自己左右的那一天,肖石峰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一般。 肖天途拿着金牌去调走了那八百金佳护卫。 晚上,肖天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任何事情没做完之前,确实都有变数。倘若明日的变数影响极大,自己是否会自我否定,自我怀疑,然后潦草余生? 肖天途爱民如子,他想给这天下一份安宁,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肖天途闭目养神,仔细回忆了内探给过的龙虎盟内部稿纸。明日要如何迅速占领龙虎盟,如何克敌制胜,让那些乌合之众放下武器投降,这些他早已心中有数。 肖天途想起了那日武林大会北城门外,龙应天送给他的大礼:八个死人。那八个,都是肖天途安插在龙虎盟内部的密探,没想到龙应天早早地便已发现,还令人冒充他们的字迹报平安。选择在武林大会那天将这把人杀害送来,不过是单纯地想挑衅一下自己。 肖天途很后悔自己过于自负,没有早早察觉到异常,那八个孩子那么相信自己,却在龙虎盟里不知受了多少虐待,至死也没看到希望。 龙虎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一个武林大门派的威胁。因此他才与肖石峰那么谈得来,他们都倾向于瓦解武林大门派,以朝廷占上风的绝对优势去控制整个江湖武林,从而保证王朝的安稳。 明日,到头了。 第八十二章 最后的警告 翌日,龙虎盟。 肖天途带领的八百金甲护卫到达龙虎盟时,并无受到任何阻拦。 龙虎盟的大铁门前的三字招牌已经只剩下了龙虎二字,第三个盟字已经消失。肖天途仔细观察了下四周,那个盟字被打下来了,成了三块铁块。 禁闭的大门缝隙,有流干的血迹。肖天途一下子有了底,看来龙虎盟的内斗比想象的还要早。 肖天途一把将门踹开,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肖天途也不掩着口鼻,一摆手,那八百金甲护卫便四散开来,笔直地站在其后方的空地上。四个最为精壮的,跟着肖天途进了大门。 这是前门,有十来具尸体,这些尸体的死状大都十分惨烈,应该是最弱势的一个势力。 肖天途踹开第二道门时,原先空地上的那八百金甲护卫又进来了两百个。 这第二道门后可是热闹了。一群小头目正在谈判,没想到龙虎盟也有人敢闯进来。一时间,在这里的那些龙虎盟的人都抄起了兵器,瞬间同仇敌忾了起来。一个光着上身的大汉随手抡起身旁的一根大铁锤,就要上前询问肖天途,刚一抬手,便被肖天途一把抓住手腕。 那大汉脸上一惊,这人看似年过半百实际力道比小年轻还要大。大汉顾忌面子依然恶狠狠地看着肖天途,肖天途微微一笑,只轻轻一推,那大汉便拖着铁锤,贴着地面后退了五六步,幸好其后面有个长头发的颓废中年将其撑住,否则这大汉只怕坐不住。 肖天途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谨慎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聚在了一起。此人身穿将军服,身旁又跟着四个金甲护卫,年纪也符合,莫非就是当朝大将军肖天途?再看其身旁那个金甲护卫拿着的巨剑,众人都有见识,也是十不离八九了。 只见一个矮个子跳下了石凳走到了众人中间,先是行了一个礼,随后问道:“来者可是当朝大将军肖天途?” “正是。”肖天途还在仔细端详这里的每一个怪物,不怎么想理这人。 只见那矮个也不答话,侧过身去拍了拍手,巴掌响时,众人身后的那道门就被打开了,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人马,都是这些人的手下。 肖天途神情自然地问道:“怎么,这扇门后面也在开会?” 矮个道:“大将军,你也知道我龙虎盟曾经是北部武林第一大门派。后面那扇门再往后,才是真正的龙虎盟!可惜的是,那里已经十室九空,被搬得差不多了。” 肖天途点了点头道:“群龙无首,猜到了。” “而我等。”只见那矮个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道:“我等忠义,决不再龙虎盟内行这偷鸡摸狗之事,可惜架不住小人多,一觉醒来,我们倒成了孤家寡人。龙虎盟内逃的逃散的散,只留下了我们这些人苦苦支撑。方才那门前死的,便是那些贪得无厌,逃走了再回来的人。” 肖天途顺着矮个说的方向朝后面看了看,说道:“看到了,死得很惨。” 那矮个听了这话,底气更足了:“肖大将军,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是忠义的江湖人,也没参与过龙虎盟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今日我们正在商讨在龙虎盟内组建一个新门派,还望大将军不要多做纠缠。”六号 肖天途问道:“你们殷离愁殷盟主此刻尚在徽州助我钦派的府将军一臂之力,修罗殿几位老大也都还在,怎么,你们就想自立门户了?” 那矮个冷笑道:“修罗殿哪还有人?那些杀手组织抢劫的,已经被杀干净了。至于那几个老大和殷离愁,不顾江湖道义,不知养育之恩,联合篡夺盟主之位,我等早就看不下去了!倘若他们再回来,定是千刀万剐伺候!” “我明白了。”肖天途笑道:“你们不是殷离愁派系的,你们是龙应天派系的。” “笑话,殷离愁岂能和龙盟主相比!”那大汉缓过神来,囔囔道:“我们龙盟主在时,龙虎盟武林共尊,哪里像现在乌烟瘴气,不三不四地!” 肖天途道:“今日我来,便是要为各位正名。” 矮个怀疑:“我等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何须朝廷钦赐正名?” 肖天途道:“遥想当年起义之时,龙虎盟在北部抵抗千家暴政,最终与起义军共同推翻了千家的统治。陛下每思于此,感慨龙虎盟侠义之士众多,每思于此,无不感叹武林标榜,当为魁首。奈何这之后,龙虎盟开始膨胀,与朝廷为敌,这点陛下也是记恨在心。陛下圣恩,功过相抵,现派天途来龙虎盟收拾残余势力,愿意入朝廷军队的,肖某竭力安排,不愿的,各取银两,各自回乡,另谋生路。龙虎盟自今日起,便要关停!” “什么!” “这……” 人群顿时一阵嘈杂了起来,就连门后那一堆手下也都开始骂骂咧咧。 那矮个不服气朝着肖天途喊道:“大将军,这里可是龙虎盟!虽然我们现在势力不比以前,但是请你尊重点,免得被天下人耻笑!从古至今,武林门派都有自己的地盘,也不曾听过朝廷过问!” 矮个思绪倒是灵活,一时间多人附和。肖天途没想到,龙应天已经死了一年,他的追随者还这么多。 肖天途道:“我来不是很你们商量的!遵旨大家就和平,抗旨大家就见血!殷盟主协助我朝廷平乱徽州,龙虎盟趁机内斗,朝廷派金甲护卫前来平叛,一时间战况激烈,死伤无数。这种话即便说出去没人信,起码也是一个故事,你们现在已经没了靠山,再仔细考虑一下!” 肖天途这话可不是虚张声势,在场的人也都听过肖天途的大名,知道他的手腕。 但是那矮个子还是不服气:“我们这些在江湖上都是散人,只有在龙虎盟,整个江湖武林才会高看我们一眼!想让我们离开龙虎盟,那不是让我们丢掉自己的自尊吗!” “就是!就是!”又是一阵附和。 肖天途总算看明白了,这些人无非是想抱团取暖,想必不被江湖上那些名门正派所容纳。 但是肖天途此番前来,便是不讲条件:“再给你们考虑一个时辰,要么化敌为友,要么见血!” 第八十三章 重掌龙虎盟 一个时辰后,肖天途再次走了进来。那些人似乎没有讨论,都站了起来,好像刚才都在调息。 肖天途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考虑好了吗?” 矮个扭了扭脖子上前道:“考虑好了,誓与龙虎盟共存亡!” 肖天途很平静:“有谁要银子的?” “我们都一样!”应和声此起彼伏。 门外突然有了急促的脚步声,那里的两百金甲护卫纷纷闯了进来,站在肖天途的身后,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出现在了这堆人面前。 有胆小的已经在向后退了。 肖天途从身旁随从那里将神龙斩抽了出来,场面的氛围瞬间安静了起来,只有若隐若现的几声低沉的龙吟。 肖天途拖着神龙斩向前走了两步,这堆人向前退了两步。肖天途举起神龙斩指向这些人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金甲护卫可不包收尸!”肖天途抬高了嗓门,字字斩钉截铁,在场的都犹豫了起来。 那矮个见气氛不对,忙喊道:“兄弟们!我们仇家众多,出去了也是个死!何不在此拼一拼,落下个英雄的名号!” 肖天途轻蔑地笑道:“总算暴露了。恶贯满盈的人,都以龙虎盟作为庇护所。” 那矮个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这里还有上千号人。” 肖天途笑道:“上千人心又不齐。不瞒你说,我门外还有六百金甲。” 肖天途以绝对优势与这些乌合之众谈判,已是仁至义尽,他只是不想再发生什么屠戮的流血事件。因为这些人其实离开龙虎盟后便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了,他们早已被江湖武林所不容,到哪都是个死字。 这些人也有自知之明,那矮个见夜长梦多,已经有人开始动摇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以自己的行动唤醒这些人仅存的幻想。 只见这个矮个双鳃突然鼓动起来,径直一跃,如同射出去的利箭一般,转眼间便袭至肖天途面前。 这一拳被肖天途拿着神龙斩挡在了剑面外,但是拳劲极大,连肖天途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才算站稳脚跟。 四目相对,此时这矮个的眼睛也大得出奇,肖天途笑道:“原来是蛤蟆拳。” 言罢,左手反转,一掌打在向着自己的另一面剑身上,神龙斩迸发出强烈剑气,这矮个脸上突然如同迎风一般,瞬间抽动了起来。随着一声惨叫,这矮个被肖天途的气浪震飞出去,落入了人堆中。 肖天途环视了一下四周,问道:“还有谁不想要银子的?” “堂堂朝廷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来江湖宗门,行如此威逼之事,倘若传出去,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一阵雄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两拨人都有意识地寻找声音出处,却没有一人。 肖天途耳尖,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黑衣人站在了大门上面。 这人便是变数。 肖天途问道:“来者何方神圣,报上名来!”零一读书网 那人淡淡道:“那日在仙鹿台上,时间仓促,未能与肖大将军切磋一番,实在是遗憾。” 肖天途这才想起了这黑衣人便是当日仙鹿台救下千少游的那个绝世高手。 “你是前朝余孽?” 听见肖天途把自己定名为前朝余孽,那黑衣人瞬间大笑了起来:“大将军,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是瘦了些,不过我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你连我的眼神都认不出来吗?” 肖天途道:“你戴着个面具不敢见人,想必也和这些人一样做过恶事。无妨,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若有心阻拦,我一并收拾了便是。” 那黑衣人听罢,施展轻功便下了地,站在这堆人面前与肖天途四目相对:“龙虎盟怎么说也是一个江湖门派,自古只有门派自己消失,哪里有过朝廷清剿的事情?肖大将军,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肖天途笑道:“难道你要接掌龙虎盟不成?” “我有没有资格接掌龙虎盟,你试试便知!” 黑衣人藏在面具下的眼神露出阵阵杀气,抬手间便是滚滚气浪。 肖天途知道这个黑衣人的实力,起码和自己相当。神龙斩应势而鸣,也做好了准备。 黑衣人的双掌撞击在了神龙斩的剑身上,肖天途右手持剑,左掌加力,方才和黑衣人打了个平局。 两人只这一招,相互输送内力抵抗对方,周身气浪翻涌,源源不断。这是两个青竹英雄榜高手的对决。那伙龙虎盟的残余势力都面面相觑,想不到如此危难关头,还能有个与肖天途旗鼓相当的高手前来相助。 此刻明面上,两人僵持不下。但是实际上,肖天途若没有神龙斩剑气的加持,撑不了这么久。 肖天途虽有道家内功心法护身,但是其实他日理万机,疏于修炼,内力精纯远远不足。 而这黑衣人,是个练家子。体内真气雄厚如大海般,源源不断,此刻也是气定神闲。在这江湖上,他可不惧怕任何人。 是时势,害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今时机到了,他要回来了。 肖天途越发感觉这个眼神很熟悉,就好像多年的老友一般,也可能是敌人! 两人力尽而分,肖天途强咽胸口淤血,黑衣人也负手卸力,两人相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只见黑衣人缓缓摘下面罩,肖天途叹了口气道:“你没死。”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你扰乱我武林大会在先,又密谋策划殷离愁叛乱在后,我要是不退一步,怎么能在江湖立足?” 肖天途道:“原来你早有防备。也怪我过于自负,没找到尸体,却如此心急。” 黑衣人道:“如今我重掌龙虎盟,江湖上无人不称道我的隐忍,无人不鄙夷你的伎俩,咱两也算扯平了。” “撤。”肖天途知道这人复活,龙虎盟便还是那个龙虎盟。想覆灭他,只怕从今往后,难上加难。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去。这伙残余势力先是惊讶,随后有人露出了欣喜之色。 “龙盟主回来了!龙盟主回来了!盟主万岁!盟主万岁!” 第八十四章 复杂的女子 叶千红怎么也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会出现在铁牛镖局。 原来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林焕让泸州将军府和铁牛镖局大举搜捕叶千红,这个动静早已传到江湖武林各处。大家都知道叶千红蛇蝎心肠,杀害了同门师姐郭素贞,没人有心思去挖掘这背后的动机和过程,也没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这个漆黑的房间内,林焕给叶千红点上了烛火。 叶千红一看是林焕,以为他是为郭素贞报仇的,便说道:“来个痛快的,我不喜欢被折磨。” 林焕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叶千红,可比郭素贞妩媚妖娆不少,就连身材也比郭素贞好,堪称人间极品。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在龙虎盟内一手创建赤炼堂,成为龙虎盟里的地狱,许多得罪龙虎盟的人都在赤炼堂内受尽折磨,被折磨致死或者不堪其辱自尽身亡的人也不少。 林焕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你如果像你师姐那样做好事,以你的容貌,现在也算是个传奇的女菩萨了。” 叶千红挖苦道:“明天好像就是头七,怎么你还有心思来揶揄我?不准备好好陪着我师姐走最后一程吗?” “师妹,哪有人天天诅咒自己的师姐死的?”帘外,郭素贞走了出来,人活生生的,只不过脸色确实有些煞白。 “你……你们……”叶千红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周身已经被铁链锁死。 林焕笑道:“没用的。你是大将军派来杀素质的,对吧。” 叶千红道:“是又怎样?” “贪得无厌。”林焕摇了摇头,苦笑道:“为了一己之私,挑唆同门相残,咱们的这个大将军,可真是仁义忠厚,爱民如子啊。” 叶千红沉默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此次来泸州,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假如自己真毒死了郭素贞,肖天途早已下令泸州府将军全城戒严,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最后也只能是被铁牛镖局的人抓获。 而如今来看,这是第二种情况。这只环眼狼识破了自己的来意,早先一步下手为强,与郭素贞上演了一段假死的好戏。郭素贞一死,万毒门解散,林焕便以郭素贞丈夫的身份要了郭素贞的假尸体,送到铁牛镖局后便让她复活,明日出殡的,不过是一个空棺材罢了。 林焕道:“你很聪明,但是你三番五次被人利用,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愚蠢二字形容你,再好不过。” 叶千红道:“既然你们演了这出戏,那以后师姐可见不得人了。难道师姐想一辈子虚假身份,度过一生吗?” “与其被同门师妹毒死,不如埋名隐性度过一生,贪得几十年,足矣。”郭素贞说罢爱慕地看着林焕,眼里满是宠溺。 叶千红见此情景,竟然有莫名的伤感。 林焕见叶千红不说话,便道:“其实大将军说的什么毒库都是假的。新朝建立后,朝廷宣布查毒,你们师父确实有藏过一批在牛头山上。可惜后来再找时已经被搬空了。除了朝廷,没有人有这么大的神通。肖天途派你来,不过是为了除掉你罢了。” 叶千红沉默不语。 郭素贞道:“你被抓的消息除了我们三个,还有秦义海大哥,其他人都不知情。如果你愿意,可和我一起隐姓埋名,到城外建一座茅草屋,度过余生。” 林焕道:“你师姐既是在救自己,也是在救你。铁牛镖局已经放出消息,素贞明日出殡,我给了她名分。至于你,你逃走了,找不到了。可能是天涯海角,反正不可能在这泸州城内。” 叶千红皱着眉头问道:“既然你也知道朝廷的神通,恐怕这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就不怕到时牵连自己,牵连铁牛镖局?”夭夭文学网 林焕道:“如今铁牛镖局是天下第一镖局,我大哥更是天下镖会的头目,朝廷不敢动的。现在铁牛镖局一呼百应,除非朝廷真的想让天下货运阻断,否则再有可疑,也不会有事。” 叶千红道:“你想得倒周到,想必这天下镖会也是你的主意。” 林焕道:“不过是大哥心有所想,我推波助澜罢了。” 叶千红道:“曾经有个人对我说,那些能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多半是先天禀赋加上后天努力,放能有如此巨大成就。我看你谋略可不输国士,为何要屈尊于一个小小的镖局,还是个大当家?” 林焕想了想道:“我落魄之时,大哥给了我一口饭吃,给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圣贤书上说,士为知己者死,我林焕曾经不过是一个普通市井小民,何德何能,遇上这么一个大哥。更何况,国士大多手段毒辣,林焕不适合。” 叶千红道:“江湖人称你环眼狼,你一介书生却手无寸铁,在江湖上能混出这么一个名号,可见你的心也不慈悲。” 林焕道:“比起那些杀人的国士,我更愿意做一个商人。衣食无忧,富甲一方。” 郭素贞道:“师妹,你我往日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之前你因为龙应天离开万毒门,现在龙应天早已不在,你已经没了靠山。” 郭素贞顿了顿又道:“师父也死了,你对我的嫉妒这么多年,恐怕也已经烟消云散了。我们从今往后互不相争,就像小时候那样,可否?” 叶千红笑道:“我问师姐一个问题。” 郭素贞眉头一挑:“什么问题?” “师姐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郭素贞顿了顿道:“你这人,嫉妒、自私、残忍,倔强,所有女人的弱点,在你身上都暴露无疑。” 叶千红似乎对郭素贞的这个评价很满意:“当年我跟了龙应天,便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龙虎盟。” 郭素贞一阵眉头紧皱,叶千红的意思是铁了心不跟她一起走。林焕道:“叶千红,铁牛镖局可没有计划要养你一辈子。” 叶千红道:“要么你们现在就把我杀了。” 林焕冷笑了一声,从桌上拔出了那把明晃晃的短刀。 “等一下。”郭素贞知道林焕在担心什么,原本林焕就觉得应该杀了叶千红,是郭素贞求林焕保她一命。眼下叶千红既然不肯妥协,郭素贞假死的事情叶千红也知道了,她是必死无疑。 但是多年的同门情谊,让郭素贞于心不忍。她走到叶千红面前问道:“如果让你活着,你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 叶千红内心仿佛有极大的求生欲一般,看着郭素贞道:“你如果不信我,多说无益。” 房里一阵沉默,林焕紧握短刀,等待着郭素贞的决定。 良久,郭素贞道:“放了她。” 叶千红心里,有她放不下的人。 本卷完。 第一章 从前 肖家王朝统治的天下有二十州。 最右边的临海一带,由上往下分别为:黑州、吉州、辽州、鲁州、惠州、甘州、泸州、徽州、闽州、月州。 最中间一地,由北至南依次是西州、肃州、庆州、青州、桂州、云州、南海州 最右边,有新州、藏州、度州。 一城为京都,即太平城,不在州府管辖范围。 当年肖天途兵败甘州,一路奔逃,得遇九玄门仗义相救,死里逃生。后整顿军马,再次挥师北上。 此次挥师北上,肖天途第一次挂帅,时年二十。 肖天途初出茅庐,却一战成名。 如果说泸州城一战,尚且是肖石峰坐帐中军运筹帷幄,那么连下甘惠二城边是肖天途一战成名的战役。 甘惠一战,肖天途利用兵力的绝对优势三个时辰内拿下甘州,又率领三千精兵连夜奔袭,以百名死士之力夜袭惠州城,令天下为之震动。 这场战役,也是肖天途露出獠牙的第一场大胜。 之后肖天途展现了超乎己身年龄和见识的打仗天分。 肖天途一生的第二场重要战役便是在青州与肃州交界的岭南山区。岭南一战,千重行的得力部将余卯及其率领的三万铁人军被肖天途一战坑杀,火烧三十里。 民间传言,当夜鬼哭狼嚎,整个岭南如白天一样明亮。岭南一战之后,三天内,每每月色降临,必定是哭声一片,岭南成了地狱之门。当时的上官府出面安置落难百姓,才保住了岭南的根基。 肖天途一生最重要的第三场战役在鲁州。鲁州以上,便是京都,皇室所在。因此死守鲁州十分重要。而在当时起义军的眼中,鲁州就是阻碍他们推翻千家暴政的唯一屏障,因此当时起义军的士气是最高昂的时候。 但是很不幸,奉命死守鲁州的,是千家的武神,贡朝天下兵马大元帅千重行。原本卫戍鲁州的才只有原来的三万精兵,但是千重行一来,又带来了两万皇家禁军,并且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此时肖天途手里也只有六万兵马。守城容易攻城难,以六万素质参差不齐的兵马去攻打那牢固坚硬,且有五万正军驻守的大鲁城,比登天还难。2018 更何况,千重行一面抵抗反军,一面打得塞北蛮族后撤千里,堪称战神。此战最为关键,也是肖天途与千重行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两人第一战,便在大鲁城下交锋。肖天途得玄清传授武功,又有神龙斩伴身,已经是一个武林高手。而千重行武功虽然好,却不及肖天途。肖天途惊愕,如此关键时刻,千重行还敢出来迎战,要知道那时贡朝其实已经算是穷途末路了,若不是有这个战神支撑着人心,只怕会等不到起义军攻占京城便自己倒下。 也正因如此,千重行才决定出战。他要逆天改命,以主将之威向世人宣告千家的王朝仍然不败。 可惜的是,肖天途太过沉稳,千重行最终还是败了。肖天途原本可一剑将千重行劈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正当他勒马回头时,安静的战场上,一声巨响,肖天途回头时,只见一个粗壮的弓箭手从城楼上坠落下来,千重行的那把杀神剑已经贯穿了那个弓箭手的身体。 要知道,两军主将对战,双方将士都不能冲锋和暗袭,这是千古规矩。而且这是千重行坐镇的战场,肖天途相信没人会那么做,因此比较大意。那个粗壮的弓箭手是原来的大鲁城主将,他想要一箭射杀肖天途,挽救颓势。但是千重行不让,他提剑将那人射落城墙。 两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阵前,调转马头,四目相对,肖天途看到的是这个战神的风采,脸色如冰,波澜不惊。更令肖天途想不到的是,千重行竟然向他抱拳施礼,估计是在谢肖天途的剑下留情。 肖天途愣住了,按他的理解,即便两人心照不宣,也比战场上施礼强。但是千重行在军中有绝对的声望,这使得他行得端坐得正,毫不掩饰喜好。如此关键时刻,他依然固执得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力挽狂澜,而不屑那些小人手段,这让肖天途愈发佩服这个战神。 后来,肖天途十分后悔没有当场杀了千重行。千重行比肖天途想像中的要强,但是那日在对打时还是被他打败了。这之后,千重行屡次主动出击,令肖天途防不胜防,驻军后退三十里地。再后来,肖天途才想到通过斥候散播那日战场上千重行与自己惺惺相惜,想要找机会投靠的谣言。 再之后,大鲁城果然换将了,肖天途攻占了大鲁城。再次见到千重行时,是在京城的城门口。此时他已经面目全非,谁能想到这个守城门的将军,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战神千重行? 料想千重行被贬之后,还一心报国,苦于无门,混了个守城将军,誓与贡朝共存亡。 再后来,肖石峰入主龙城,千家统治结束,肖家成了新的统治者。 肖天途报了年少的仇恨,也没忘记自己的曾经的誓言。他不仅要推翻千家暴政,还要给万世开创太平。以他的地位、肖石峰给他的信任和权力,他有机会做到。 曾经有人为了讨好肖天途,贬低千重行,说他是愚忠。这个人原本是肖天途的副将,跟着肖天途立下赫赫战功,第二天肖天途命人送了他百两黄金,命他卸甲归田,不得再入京半步。此后,再也没人敢说千重行是愚忠,千重行是前朝战神的形象也深入人心。 在肖天途心中,千重行便是自己的前辈,一个可敬的前辈。从来没有人能不被世人的眼光约束,越是高处,越是不胜寒。也从来没有人,能在已经绝望的事情上想要力抗天命。 千重行相信人定胜天,肖天途也相信。比起千重行,肖天途幸运得多,他所处的环境,并没有那么绝望。 如今,肖天途成了千重行。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惧他人说三四。若有千古留名时,榜上青竹书吾身。 第二章 天下军政 肖家王朝尚武,各地州府也是由府将军统治管理。 塞北三州:黑州、吉州、辽州。 其中黑州多为沼泽,鲜有人居住,是朝廷流放罪大恶极犯人之地,在民间称之为北方死牢。 塞北是重要关隘,守护着京都的北方。塞北一失陷,整个京都都将暴露在北蛮铁骑的弯刀之下。因此,朝廷在塞北部署了三十万兵力,军民一家,战时打仗,战后屯田。龙虎盟所在的北疆也隶属于塞北,不过北疆主要是平民的生活区。 也因为塞北的特殊性,整个塞北三州只设立一个总督,不设立府将军,便于朝廷统一下达命令,进行军事活动。 当下塞北总督为齐威远。 鲁州府将军为赵雄。赵雄是赵猛的大哥,兄弟二人依凭一身横练功夫,为肖家立下汗马功劳,赵雄坐镇京城南部的鲁州,肖石峰十分放心。 惠州府将军为林佑祖。此人也是开国元勋,肖石峰的表叔,前朝桂州督尉。林佑祖,也是武贤王,已七十高龄,尚能骑马射箭,力劈顽石。 甘州,又称泰山府,世人因泰山而知甘州。泰山府将军为张发树,曾为肖天途挡过刀,起义时,从一个营帐执剑小兵一路升到运粮官,在肖天途北上时尽心尽力保障了军粮的供应,因功得甘州府将军一职。为人较为忠厚小心。 泸州府将军石磊,起义军时期肖石峰的亲卫长,箭术一流,可百步穿杨。当年肖石峰第一次起义兵败时,便是这石磊断后,持一把玄铁大弓,行进间翻身射落追兵百余人,其箭术之强,古今罕见。遗憾的是,石磊于太平三年外出狩猎时,一时大意,被一只老虎掏了右眼。现如今石磊已六十有余,肖石峰把最不需要府将军操心的泸州城安排给他,就是想让他安度晚年。 徽州府将军曹孟伯,新晋。 闽州府将军成世勇,前朝降将,攻陷闽月二州,解决了肖石峰的后顾之忧,因功封闽州府将军,已年近花甲。 月州府将军刘士奇,也是朝庭唯一的文官府将军。此人先前为肖石峰麾下谋士,曾献精兵三策,帮助肖石峰练得精兵数万,深得肖石峰信任。 西州府将军罗大通,开国将军,罗行爷爷,也年近古稀。罗大通作战勇猛,使得一手大刀。当年肖天途征岭南时,便是罗大通率领三千精兵强势打通山路,这才为后面的岭南之战打下了基础。战后,分管西州,是肖天途亲信。59书库 岭南府将军刘伯韬。刘伯韬年仅三十,是最年轻的府将军,刘士奇子侄。自幼跟在肖石峰左右,人如其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被肖天途安排在岭南训练轻骑兵,为此特设岭南府将军一职,实际上也是为了震慑上官府。 肃州府将军赵河山,战神李兰意亲外甥,四十一岁,此人也是李家枪传人,一手枪法出神入化,太平初年其在太平城内棒打仗势欺人的士兵被肖天途知晓,曾一度下狱。后查得其身份加之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因肖石峰偏爱,得肃州府将军一职,也是新朝建立后最年轻的府将军。 庆州府将军,苏子善,曾经起义军的急先锋苏山童之子。苏山童在鲁州战死,战后肖石峰感其英勇,让肖天途培养苏子善。两年前,前任府将军李炳文告老还乡后,便让苏子善当了庆州府将军。 青州府将军肖立民,肖石峰亲侄子,官拜承恩候,因其父曾为肖石峰挡箭身亡,世袭爵位。青州其实也算是肖石峰给这个侄子的封地,青州物产富饶,以瓜果最为丰盛,是个富庶之地。 桂州府将军许大虎,前朝甘州城副将,主动为起义军做内应,里应外合拿下甘州城,大大鼓舞了起义军的士气。尔后因惭愧面对旧主,未随起义军征战,一直被肖石峰留在老家南山驻守。新王朝建立后,感念其功,遂封于桂州。 云州府将军司马琅,此人祖上原本便是云州王、前朝鼎鼎大名的司马无憾,世袭爵位。天下起义大爆发后,其父司马裕审时度势,主动投靠了起义军,保住了一家在云州的富贵。新朝建立后,也一直镇守云州,三年前,司马裕病死,府将军之位已传到司马琅手中。 南海州府将军王矛,其父王飞腾曾是肖石峰帐下亲卫军的一员。新朝建立后,王矛在太平十五年考取武状元,后太平十八年,南海州逍遥侯造反,肖石峰命军队除之,增设府将军一职,让王矛前去赴任。因南海地处特殊,蛮夷之地,王矛到后入乡随俗,与民同乐,南海因此恢复了平静。肖石峰知道后很是欣慰,现在其父王飞腾虽已花甲,依然担任着塞北粮草官一职,可见信任。 新州府将军梁佐,太平初年状元,太平十年新州府将军毕南山告老还乡,朝廷委派梁佐接任。 藏州府将军廖前,昔日虎都将军廖进堂弟,一家均有功业。太平十五年,藏州府将军秦书文贪污被查,朝廷派有军队背景的廖前前去整顿当地,终见成效。肖石峰曾说,廖家也是太平朝脊梁。 度州府将军和坤,是当地白象族族长。因其归顺太平朝,愿承吏治理,故而改称府将军,实际和家在度州地位不变。 这些府将军在当地都是统一军政的存在,大小文臣都屈居于其官望之下。朝廷规定,凡是当地一应大小事务,府将军若想管,皆有裁定上报之权,但凡恶人死刑,也一定要经过府将军批准。 肖石峰设立府将军一职,一是为了封功,而是为了更好地统一管理百废俱兴的新王朝。事实证明,太平王朝在此军政制度下逐渐国富民强,走向了令人心神已久的盛世,府将军的设立完全有利于朝廷的管控。 并且近二十年来,除了藏州和徽州的贪污事件,各地府将军都还算尽忠职守,这点来看肖石峰是十分满意的。这充分证明了他有识人和用人之名。 官民同享盛世,也是肖石峰的初衷。 第三章 大浮屠经失窃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是黄道吉日,也是空净佛寺每年打扫浮屠塔的日子。 空净佛寺的浮屠塔林也叫藏经阁,阁内经书密布,满是佛门绝学经典,所以空净佛寺是最早的天下武库。 这些塔中,最中央的一座高塔有九层,这九层高塔都是空的,塔内只放有一本禁书:大浮屠经。 传闻大浮屠经是先圣所创绝学,后来因为其杀伤力巨大而被佛门废止,而后先人又创立小浮屠功以佑佛门根基。大浮屠经的功法秘籍,便是在这座九层塔内,每年都由掌门住持移动其位置,前年放置在第五层,去年则是放置在第九层。 其他塔林的清扫工作均由门内弟子完成,唯独这座放有大浮屠经禁书的高塔必须由掌门住持及各院首座共同打扫,并且入塔地点只有一层一门,门上三个钥匙孔,需三个人才能才能一起打开。 眼下三老闭关,这守护三把钥匙的重任便落入了普化、普善和普仁身上。浮屠塔林内今日异常热闹,其他师弟已经去指挥其他塔林的清扫工作,普化三师兄弟缓缓走到这座藏有大浮屠经的高塔跟前,弯腰行佛礼鞠了三功。 尘封的大门被三人缓缓开启,里面满是烟尘,却鲜有蜘蛛丝,这大概与其密不透风有关。普化前脚踏进塔内,便有一阵低沉的声音由上而下传来,仿佛是这座塔也自己封闭太久了,急需找人发泄一般。 师兄弟三人不急于打扫,而是先去查看放在九层的大浮屠经是否安然无恙。三人每上一层,都要行佛礼做三拜,以示对先人的尊敬。 到第九层时,三位年轻高僧原本平静如水的脸上却有了异样。普善和普仁面面相觑,大为惊讶。普化则是加快脚步走到对面墙上,他尽量避开了那些在灰尘中已经模糊不清却能分辨的脚印。墙上一整排都是格子,普化焦急地将手按在了自己右上方的格子上,格子自己弹了出来,里面果然是空的! 普化向后退了一步,双袖衣袍滚动,一声:”开!“ 只见墙上所有的木格都弹了出来,普善和普仁各自施展轻功跃至半空,其余木格内也并无大浮屠经的存在。 普化转过身问道:“去年我们可是将大浮屠经挪到了此处?” 普善点头道:“我也清楚地记得,而且就在大师兄方才第一个打开的木格内,怎么会……莫非……” 普仁接道:“莫非是被盗了?” 普化道:“我有派人加强看守巡逻,日夜这里都严防死守,即便是青竹英雄榜上的大人物来了,也会闹出动静,到时候全寺子弟群起而攻之,定让他有来无回。怎么会?” 普善表示同意:“而且这座塔只有一个入口,其他地方要想进来,恐怕还得凿墙,哪怕再厉害的高手,若着急进出,凿墙也会闹出声响。再厉害的轻功,也抵不过墙爆的这一声动静!“ 普仁环顾四周道:”此处仍然完好无损,那人不可能破墙而入。即便是塔顶……“ ”塔顶?“普化似乎若有所思,抬头望向了塔顶。 普善普仁见状,也纷纷看向了塔顶。热搜 似乎隐隐有光。 ”不好。“普仁最先发现了问题,那若隐若现的日光,是因为塔顶有了缝隙!普仁观感敏锐,施展轻功朝着那微光奔去,将双手放在那玄铁铸造的塔顶上面,只稍微一用力,果然那塔顶便松动了起来。 普仁落地时,普善紧紧吸了一口冷气道:”那人是用自己精纯的内力在塔顶四周不断震荡,最终使得塔顶与塔身悄无声息地脱落,自己再趁人不备将塔顶连根拔起,落入这塔内行窃!” 普善觉得普仁说的有道理:”但是这样声音虽小,却难免耗时过长。我们每天如此严格、如此多的弟子巡逻看护,不太可能。而且,此等内力修为,只怕当今江湖武林没有几人,并且都是名门正派掌门高手。再者,倘若真的冒险偷走大浮屠经,没有我寺内功心法护体,是练不成的!“ 普化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最有可能是门内弟子监守自盗,否则外人如若盗了去,也如同废纸一般,为此冒着被抓的危险实在不值得。我看这里还有那人留下的脚印,姑且我们将它模了去,让寺内子弟一个个上前对比,说不定能找出行窃之人。江湖武林都说我们空净佛寺是个天下武学宝库,难免有深藏不露之人。“ 普仁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只不过如此重要事情,需不需要禀告三位师父?“ 普化想了想到:”事情重大,还是要通报一声。倘若这禁书让歹人偷了去,只怕会给江湖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普仁道:“那师弟先行一步,去禀明三位师父。” 普化点头道:“速去速回。” 普仁走了之后,普善问道:”大师兄可还记得年前武林大会那阵子,便有高人入寺来偷这大浮屠经,可惜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当然记得。“普化道:”看来那次是有备而来,可能是要试探我寺的防御如何。看这脚印,断然不出最近五个月。“ 普善道:”当今武林,逐利者多,也不知那人要这禁书为何?“ 普化道:”当年剑圣的风雨剑一剑荡绝江湖,但是在世人眼中,天下武绝仍然当属这大浮屠经。那人怕不是要称霸武林,颠覆天下。“ 普化说罢,也深深叹了口气:”如若真是这样,只怕我守护不利,愧对师门,愧对江湖武林。“ 见普化平日里少有沮丧,今日神情突然有些恍惚,普善便安慰道:”大师兄,若真出了事,我们师兄弟三人一起承担便是。何况师父们都还在,任他是何妖魔鬼怪,也成不了大事!” 普化点头道:“且等普仁接完师命回来,你我再依照行事。这些留下的脚印便是证明,我们先想个办法留下来。” 普善道:“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就地取材。” 普善说罢,将墙上其中一个木格用内力强制吸出,而后再托至那脚印上面,内力到处,那木格便似被火烧了一般慢慢扭曲变形,最后落地时,刚好和那个脚印大小形状相符合。 普化笑道:“难怪师叔平日最喜你,还是你脑子灵光。” 第四章 龙应天的往事(一) 太平城北大道上,龙应天前来赴约。 肖天途早已命人在那里安排了一张茶桌,此刻正安然地泡着热茶。 龙应天并没有感觉自己是个客人,也很安然地坐了下来。 肖天途拿着一杯热茶放在龙应天跟前,看着他说道:“龙盟主消瘦不少,这几日很忙吧?” 龙应天似笑非笑道:“是很忙,龙虎盟让那些兔崽子捣乱了,最近才刚刚重建完成。开山请帖已出,估计明后两天江湖武林就会热闹了。” 肖天途喝了口热茶,似在品酒,热茶滚入喉咙,有涩感:”当初武林大会时,也曾热闹过,可惜啊,没办成。“ 龙应天针锋相对道:”大将军若是觉得遗憾,龙某另可不坐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也会为大将军再办上一场风风光光的武林大会。“ 肖天途并没有被龙应天的言语激怒,反而异常平静:”这样,龙虎盟还是归你,只不过从今往后你得听我的。一个死了又活过来的人,一个失去了大半河山的龙虎盟,若想东山再起,其他门派也不会买账。“ 龙应天笑道:”不劳烦大将军费心。“ 肖天途道:”龙虎盟当年的仇家,可也不少。若不是你走了之后有我罩着,只怕早就灭门。“ 龙应天眯起眼睛道:”龙某人的遭遇,也是拜大将军所赐,大将军今日来假慈悲,不觉得可笑吗?“ 肖天途道:”太平初年,龙虎盟也曾和朝廷合作过,不是吗?“ 龙应天冷笑道:”大将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肖天途坐正了身子,又烧上了茶。 龙应天将他要讲的故事娓娓道来。 鸿元三年,朝廷昏庸无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尤其是北部四周,更是被皇家搜刮严重。南方天下遭遇天灾,而北方遭遇更多的却是人祸。 当时武林高手周羽、王震助纣为虐,颇得势力,在北部武林横冲直撞,受害者莫敢告扰。 不过自古末世,总有忠臣良人敢于直言,因此得罪权贵。那周羽仗着纣帝的宠信,当堂提出征收三千童女的请示,被户部尚书徐达开一口否定。 周羽当堂责骂徐达开不顾陛下万年之计,只顾全自己的名声。纣帝此时早已被其蒙蔽双眼,瞬间勃然大怒,命人将徐达开押入死牢,等待问斩。书屋 此刑在周羽的煽风点火下,纣帝便下令过两天便立即执行,而监斩官就是周羽。 江湖上人人皆知,周羽为人阴险,此刻其本性险恶,一展无余。 那天,徐达开临刑之际,菜市扣围了很多人。但是当时朝廷在老百姓的眼中就是只大老虎,朝廷做事,其实没多少百姓敢去围观。去的,要么是胆子大点的百姓,要么是些江湖侠客。他们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要去劫法场,因为徐达开作为当朝户部尚书,顶着上面的压力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而且还是三朝元老,也正因此,纣帝才那么嫉恨他,想处之而后快。那日大殿上徐达开彻底触怒了纣帝的逆鳞,方有了纣帝大怒,贬其死刑的那一幕。 这些江湖侠客,大都知道法场戒备森严,此次前来恐怕九死一生。因此多数未拉伙结伴,都是只身赴险,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默契,谁被抓了,谁死了,那是自认倒霉,谁还活着,那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能救下这些忠良,那边是天下老百姓的希望! 这些侠客,其实有很多人都是相互认识的,但是他们彼此不打招呼,都在观察四周情况,看看到时一动手,如何救人,如何抢夺武器,因为朝廷规定,观看杀头时,百姓必须去掉身上利器,这个规定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来劫法场。 但是这个规定其实对于江湖的人来讲,只是起了一点点阻碍,没有兵器,可以从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手里抢,而头上的斗笠,亦是趁手的兵器。 周羽一声令下,侩子手也行刑了。当时龙应天第一次劫法场,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中,早有五个斗笠飞出,那侩子手手上的砍刀被销去了两段,同时那庞大的身躯也被击晕倒了下来。 台下,瞬间飞出数十个人,他们彼此一声不响,却都默契地配合着。有六人护在了徐达开周围,有数十人则立马去抢夺兵器。 周羽一声令下,街道口突然奔出朝廷禁军,将整个菜市围了起来。 此刻人群惊慌,开始四处奔逃。龙应天就在台下,见周羽此时无人保护,并且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台上那数十个侠士身上,龙应天吐出了口中的短刀,紧握手里便朝着周羽奔去。 这周羽原本就武功高强,剑有一个人握着拳头朝他本来,周羽一阵冷笑,也挥掌出去,一时大意,竟没发现龙应天拳头中藏着的利刃。周羽吃痛收收,龙应天以为此时一击必杀,没想到周羽下一刻便反应了过来,左掌寒气迸发,将龙应天逼退。 此时,一个八尺大汉手拿一把长枪替龙应天挡下了周羽朝自己射过来的短刀。 而后,这个大汉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朝周羽扔了过去。周羽刚想抵抗,这大汉最先扔出了长枪,长枪带着大汉的内力,嗡嗡作响,周羽躲过了长枪,长枪深深刺入其身后的墙里。’嘭‘地一声,那衣服爆裂开来,散出了许多白色粉末,周羽一声该死,便兀自整理眼睛去了。 禁军越来越多,那大汉对龙应天道:”救不了了,这里已经是天罗地网,我们再不走都得死!“ 龙应天道:“我来便是为了救徐大人,徐大人救不了,我也不走了!“ 大汉叹了口气,直接奔向了徐达开,只一股真气注入,徐达开便安安静静地死去。那大汉高喊道:”徐大人已死,咱们撤吧!“ 说罢,那大汉便夺了一把刀,自己朝外围杀了出去。龙应天见徐达开已死,多留无益,也便逃了。不过他一直跟着那大汉,是他杀死了徐达开,他要去问个明白。 那大汉见有人跟着他,以为是要杀他的。因为这处破庙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大汉进庙后,龙应天刚好赶到,也踏了进去,却没想到,一把利剑,寒光闪闪,直逼脑门。 第五章 龙应天的往事(二) 原来这个大汉原先便有预谋地住在了这里,他本身也是一名剑客,只不过将自己的佩剑藏在此处罢了。 龙应天来不及全身而退,这大汉剑法犀利,已经划伤了他的右臂。刚好被逼到了角落处,龙应天见身后有根木棍,便顺势抡了起来回击。可惜木棍并不比利剑,两人过了十余招后,龙应天手里的木棍早已斑痕累累,而那大汉也离开了一段距离收起了剑。 “我叫任虎。”那大汉报了自己的姓名。 “龙应天。”龙应天回敬。 只听任虎道:”我认得你,你也是劫法场的。“ 龙应天原本就是个武痴,笑道:”原来你是个剑客。“ ”你不也是?“任虎一眼就看出来了龙应天使木棍时用的是剑术:”你的内功修为好像也还不错,这么一根木棍都能舞得如此生风。“ 龙应天道:“我来没有敌意,我是想问你,既然要救徐大人,为何在关键时刻又要取他性命?” 任虎看起来有些疲惫,坐了下来道:“不爱惜自己性命的,都是莽夫。” 龙应天不服道:“徐大人为国为民,忠于天下,多少百姓因此受益!你贪生怕死,枉为英雄豪杰!” 任虎就这样看着龙应天,等他说完,任虎便道:“我问你,以当时的情形,你觉得救出徐大人的把握有多大?” 龙应天愣了一下,也盘地坐了下来:“台上数十个侠士,若团结起来,定能救出徐大人。” 任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徐大人救得了每错,但是要救他,至少还要再搭上个三十几人的性命,值得吗?” 龙应天一时语塞。 任虎冷笑了一声道:“我去劫法场,初衷何尝不是这个。我还考察了地形,做好了万分的准备,比起你们,我算是最理智的。如果能救出徐大人,我并不指望他能接着救济百姓,那是痴心妄想!他不可能恢复官职,更没有那个能力去做!我救徐大人,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一个为百姓做了那么多事的人,死在那本应该落在恶人脖子上的屠刀下,实在是天下人的悲哀!” 龙应天道:“既然这样,徐大人就更该救了,哪怕只是得到内心的安稳,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任虎苦笑道:“那些侠士估计都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我觉得,尽力了就好。徐大人看到这么多人来救他,估计内心早已十分欣慰。与其让他死在那屠刀下受尽疼痛折磨,倒不如我给他一个安乐死。徐大人这一死,可救了那几十个侠士的命。现如今这天下,已经不再是忠臣能掌握的了,这个天下,需要改朝换代,需要一个明君!” 龙应天这才恍然大悟,这个任虎的见识远远大于自己,是他想得简单了。让天下人从暴政的阴影里走出来,都能吃上一口热饭,那不正是他所作所为的目的根源吗? 见龙应天有些理解了,任虎又问道:“你现在有家室没?” 龙应天回道:“孤身一人,浪迹江湖。”vp 任虎笑了:“凑巧我也是。不过我在干一件大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 龙应天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大事?” 任虎道:“这世人都被统治者蒙蔽了双眼,什么龙子龙种,都是虚的。百姓水深火热,他们都希望能有一个清官来帮助他们,事实上,现在只有改朝换代,才能重现盛世。我有个想法,把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团结起来,做成一个强大的帮派,然后公然反对朝廷暴政。有了这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听说西北镇边李不闻也要起兵了,但是他远在西北,恐怕难有大作为,我们就近击打纣帝的痛处,才能为天下起义军铺开局面,才能给他们树立信心!” 龙应天问道:“你想过做皇帝吗?” 任虎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任某一介武夫,做不了皇帝也治理不了国家。任某的志向,就在江湖。如若能开山立派,或者登上青竹英雄榜,此生便足矣!” 肖天途见龙应天的茶又凉了,便给他又倒上了一杯。 龙应天道:“我初见任虎大哥,他便跟我讲了他的大志向。那时的起义军中,不乏有想做皇帝,权倾天下的人,而任虎大哥志不在此,他如果生在和平盛世,作为一个江湖中人,志向也会是开山立派、成为一代武林宗师。而生活在如此乱世,他依然保持着初心,有差别的是,他把救百姓于水火放到了第一位,把自己的志向放到了第二位。龙虎盟的成立,无非是顺势而为。” 肖天途道:“太平初年,朝廷要加封任盟主为英武候,任盟主推辞不受,原来便是为此。” 龙应天嘲讽道:“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知道任虎大哥不在庙堂的快活。” 后来,任虎带着龙应天,两个人就这一破庙,创造了早期的龙虎盟。之后二人便下山,广邀英雄豪杰,刺杀贪官污吏,龙虎盟的名声渐渐地做大了。 讲到这里,肖天途嘲讽道:“可惜你忘了龙虎盟的初衷,你后来大开杀戮,把敌对龙虎盟的朝廷命官弄得人心惶惶。龙虎盟已经成了一个杀手组织。” 龙应天笑道:“那只是你认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任虎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龙应天的语气有点加重,肖天途看着他,只觉一阵寒意:“锁龙谷一事,是朝廷没用,我很抱歉。” 龙应天冷笑道:“肖天途,你别装了。你以为我真的会蠢到相信是前朝余孽干的?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能力能坑杀那么多个高手?大将军贼喊抓贼,倒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话都说开了,肖天途也不想再争取什么了:“所以你救那个千重行的后生,是想借着他的势力复仇?” 龙应天道:“我何须借助他的势力,只不过我觉得以他的身份比较名正言顺罢了!既然朝廷心胸狭隘,不能容下建功立业的龙虎盟,那么我只能毁了它,就像当初一样。” 肖天途道:“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只不过现在国泰民安,你要造反,百姓未必买账。” 龙应天道:“前朝战神之后,怕还有些影响力。大将军近些年来不断打压江湖武林,已经寒了许多人的心。现在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是为了我们的内心而战!” 肖天途苦笑道:“既然如此,那肖某也没什么话好讲的了,还望龙盟主珍重。” 龙应天道:“大将军日理万机,更需珍重!告辞!” 第六章 平静之下有波澜 空净佛寺塔林广场。 普善拿着那脚印的木制模型,对底下的人说道:“诸位同门今早我与普化住持二人前去查看大浮屠经书下落,发现有人意欲盗取大浮屠经,现场留下了脚印。现在,我将这脚印用这些木格记了下来。现在,十人一组,光脚上前来比较,相符的便是有嫌疑要留下等待检查,不相符的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如果现在有异议的,但说无妨。” 此刻,普化、普善、普仁、普德、普智这五个关门弟子都在台上,底下僧众有正派也有俗家,都没有任何异议。 空净佛寺是武林大派,门内僧众不下千人,因此普善做十个模型,师兄弟每人关注两个,倒也合乎常理。当然,他们首先自己试过了,发现都不符合。也就是说,他们之中,没有符合的人,没有人偷盗。 这些僧众一个个上来,一个个伸脚测试大小,一个下午全测完后,普化看了看身后,也就二十三人大小差不多。 普化神色凝重地走向这二十三人,让他们每人再慢慢地测了一便。仔细对比了一番,最后神似的只剩下五人。普化一一给他们把脉测内力,发现这些人最厉害的都不能独自一人打开塔顶,即便这五人合力,也是做不到。 普化向寺内众僧众道歉道:”事情特殊紧急,不是普化不相信诸位。现在测完了,师门没有一人是盗贼,请各自回去吧。“ 这些僧众大多禀性优良,也没有过多的抱怨便各自回去了。他们没有说出真相,实际上大浮屠经已经丢失,之所以这样做,还是因为之前普仁有去请教过三位师父,洪明告诉他只要说有盗贼,不要说丢失,否则会引起恐慌。普仁把洪明的意思说与普化听后,普化才决定这么做。 没有人满足条件,对于在场的五人来讲其实是好事。因为他们也不想同门相互为难,尤其是普智,心宽体胖,心地最为善良,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想过。 但是同时也是坏事,因为大浮屠经确实丢了,而且眼下敌在暗我在明,没有丝毫线索,实在是难以调查。难不成要把江湖上所有有此能力的高手都叫过来测试一下?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普仁道:”师兄,目前来看,还是找几个信得过的子弟帮忙下山寻找线索。此人既然已经偷了大浮屠经,为避免夜长梦多,必然会勤加练习。若其真有佛门功法也不是不可能。“ 普德道:”我也听师父说过,大浮屠经练时,天上会有异象,最好让他们昼伏夜出,以观异象,根据方位行事,方能事倍功半。“ 普化点头道:”如此甚好。另外,塔林处必须依然严加看守,不可懈怠。切记不要让门内僧众引起注意,否则人多嘴杂,后果不堪设想。“ 普善道:”其实也怪我。去年是我放的大浮屠经,若是放在九层之下,或许不会这样,让那人钻了空子。“ 普化道:”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得了我的首肯的。谁能想到,空净佛寺五百年来无风无雨,偏偏现在还有人惦记着这本禁书。只能说是我大意了。“说罢,普化轻轻叹了口气。4e 徽州将军府内,曹孟伯终于等来了肖天途的书信。他将那日的情况如实地告诉了肖天途,九玄门人才济济并无反意,曹孟伯建议朝廷暂缓收编江湖武林的脚步,觉得这需要循序渐进,是一个过程。 肖天途在信中表达了歉意,觉得这是为难了曹孟伯。其实肖天途心里也知道,九玄门在江湖地位显著,门内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单单徽州府三万军兵,怎么可能降得住九玄门。徽州府将军兵围太清山,无非是肖天途顺势而为,吸引江湖武林目光的安排,他是想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瓦解龙虎盟,收编其势力,现在看来还是失策了。 肖天途让曹孟伯告诉殷离愁五人,龙应天死而复生,已经回来了,并且控制了龙虎盟。这件事全江湖都知道,只要几天的时间。 信中肖天途特意提到了殷离愁一行,命令他们即刻回来商量重夺龙虎盟的措施。 曹孟伯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殷离愁时,殷离愁瞪大了眼睛:”他不是死了吗?“ 曹孟伯道:”其实现在想想就觉得有蹊跷了。龙应天何等人物,岂会让你私下养了那么多死士,无非就是故意把你养大,让你陪他演出戏罢了。“ 殷离愁道:”不可能,他当时已经中毒了。“ 曹孟伯道:”从目前情况来看,龙应天当时并没有中毒,何况即便是中毒了,他也有解药。你所说的慢性致死毒药并没有发挥效果。“ 殷离愁苦笑道:”他如果真的回来了,只怕我也到头了。我了解他,我对他做的事情,他只怕会记恨一辈子,把我千刀万剐也难以解恨。“ 曹孟伯笑道:”殷盟主,事情既然坐了,就要果断点。你如果不和大将军联手而去投降,最后只怕还是个死字。和大将军联手,至少能保你一条活路。“ ”哎。“殷离愁苦不堪言:”曹将军,你也看到了,这修罗殿这几位可不尊我。何况这个陈匡还一心念着旧主,只怕他知道龙应天复活后,会直接和我翻脸,到时候,我要杀他,张三儿二人定然不让,我若饶他,他便去帮龙应天,我本来就是弱势,只怕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所以我才只叫你一个人来。”曹孟伯道:“大将军说了,如果是这个陈匡,那便回到太平城后将他软禁起来。张三儿和莫明也背叛了龙应天,他们还有用。到时候我派军士护送马不停蹄地进城,你们进城之后,一切就交给大将军了。” 殷离愁道:”如果大将军能保我,那老夫便将性命交与大将军。“ 曹孟伯道:”你放心,大将军一言九鼎。眼下你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当初也是大将军把你们推上这个位置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你。” ”那就有劳了。“殷离愁说罢,便起身告退。 第七章 痴情女子叶千红 叶千红乔装成了一个民妇,林焕驾着马车带她出的城。 出了城之后,夜千红根据郭素贞给的地图,昼伏夜出,骑马行走于各种僻静荒郊和山路,一路北上,想要躲过官府的通缉。叶千红知道,以肖途的性格,必然是赶尽杀绝,因此她不敢冒险贸然从繁华的城里走,她选择了这一条艰难的路。 叶千红身上的粮食吃光了,便自己打鸟下来烤。她虽然是万毒门出身,平日里也以狠辣着称。青竹女杰榜上之所以有叶千红的一席之地也是因为其是当今江湖少有的用毒高人,一个会用毒的人,有时可以放倒一个掌门级别的高手。 尽管如此,江湖上那些不了解她的人还是看不透她,他们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子,也有怕的时候。因为她也是一个女人。 路过荒山时,有时候有狼,有时候有坟墓,这些可比死人可怕多了。叶千红也敬鬼神,也怕群狼攻击,自然心里慌张些。因此每次过这些路,她都心翼翼,有时走到白,手上都渗出了汗,连那毒针,也被汉液淋透,露出了黑色的针头。 叶千红之所以如此坚定地往北走,是因为她相信一个人,这个人在她年少时占据了她的心。 这人便是龙应。 太平十一年的那个新春,年仅十二的叶千红独自一人跑出去郊外踏青。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袭黑袍的龙应。当时的龙应已经将近四十岁,满脸的胡茬。 龙应见叶千红独自一人在外头,便问道:“你家人呢?没跟你一起吗?” 叶千红如实回答道:“我从在城内的万毒门长大,没有家人。” 龙应一下子来了兴趣:“你今年多大?” 叶千红答道:“十二。” 龙应蹲下来问道:“你是万毒门的人,会制毒吗?” 叶千红道:“会是会,不过师父现在不让制毒了。” 龙应就拿出了一瓶鹤顶红问叶千红:“那我问问你,怎么将这瓶毒药变得无色无味,并且只要服下解药,人便可痊愈?” “这个简单。”叶千红道:“抓一条毒蛇熬汤,把这瓶毒药也一起倒进去。熬个七七十四九遍,这条蛇变红后,汤就是无色无味的了。因为蛇本身也有毒性,它会不由自主地排出其他毒素,这鹤顶红里面的毒素便会溶在汤里。至于鹤顶红的颜色,被蛇身反复吐纳,自然其红色部分被蛇身浸走,也就无色无味了。” 龙应听罢十分高兴,一把将叶千红抱起道:“不如我养你吧,我家里也有一个女儿,不过你七岁,你们可以一起玩。” 罢,龙应抱起叶千红就跑开了。任凭叶千红如何挣扎,龙应始终不为所动。叶千红哭时,龙应便施展轻功飞了起来,还边跑边逗叶千红笑。由于打叶千红都被本来应该照顾她的师父冷落,英因此龙应的这番举动深深地烙印在了她幼的心里。 到了龙虎盟后,龙应给叶千红做了很多食物,叶千红此时经过一路的奔波,早已不怕龙应,独自狼吞虎咽了起来。 再后来,经过一年的恶策划,叶千红帮助龙应毒死了陈先图及他的追随者,从此龙虎盟内,龙应一个人了算。 此时叶千红已经喜欢上了龙应这个成熟的人,因为龙应对她就像对自己的女儿龙缘一样呵护,而这些,让从试毒而早熟的叶千红以为是爱。 再后来,龙应不想留她,叶千红只能回到万毒门。此时郭素贞已是掌门,容不得她,她在万毒门也感受不到以前子在龙虎媚快乐,于是和郭素贞吵了一架后,叶千红便又回到了龙湖盟。 叶千红到时,外面正下着大雨,周身都被雨淋湿。她记得就在龙应的房中,龙应抱着她,是多么温暖。 第二早上,叶千红吃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龙应换了衣服,下方还很疼。 龙应告诉她,昨日她疼晕过去了,自己帮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叶千红恳求龙应不要赶她走,龙应笑着:“有我一碗汤喝,就有你一口饭吃,你放心。” 自此,叶千红成了龙虎盟赤炼堂的主人,成了龙应的心腹。龙虎盟内,或多或少都知道叶千红的能力已经她和龙应的特殊关系。叶千红一夜之间,成了龙虎盟内的女一把手。 后来,又过了几年,龙虎盟日益兴盛。武林大会之前,龙虎盟找到了叶千红,让她去策动殷离愁谋反。龙应告诉叶千红,倘若武林大会成功了,他当上了武林盟主,那么到时便将殷离愁以谋反罪名处死,若没成功,那么她就见机行事。龙应估计殷离愁只感教唆叶千红给自己下毒,因此他吩咐叶千红不要拒绝殷离愁。假如真没当上武林盟主,龙应就决定假死,他消失在这复杂的世间,反而能看得更明白。 后来的事态发展成了龙应的下策。殷离愁一直以为叶千红是一个来女子,怎料叶千红因为对龙应太过用情,可以为他舍弃一牵 叶千红一直在暗中保护龙缘,因为在她心里,龙应想做的事情就是自己想做的,这也是龙应唯一交代她的事情。 这才有了上官府内,上官君华中了激将法和上官金凤火拼的一幕。叶千红当时看清了形势,如果再拖延下去,上官君华与龙虎盟一行人勾结,稳操胜券地夺权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龙缘几人没了上官金凤的保护,可就危险了。 没人知道这些事情,除了龙应和她自己。 刚露出鱼肚白,叶千红在太平城外的一处密林里下马休息。她笑了,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她太劳累了。 她梦见,龙应抱着自己飞,给自己做饭,对自己嘘寒问暖,她的这一生没有所求,只希望他能一切安好,自己能对她有所帮助。 这就是叶千红,一个痴情的女子。 第八章 今非昔比 第二日凌晨,龙虎盟早已休整完毕。 现在盟内人数虽然比之前少了一大半,但是依然有千人之众,龙虎盟黑色的大门依然庄严肃穆。 守夜的四个小喽罗刚刚交岗,另外四个前来接班。大门一开,便有六驾马车出去买菜。 叶千红浑身倒还干净,只不过因其一副村姑打扮,并且头发凌乱,那四个接班的小喽啰一下子没认出她来。 叶千红被前面射过来的两支利箭拦住了脚步。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提枪指着叶千红问道:“哪来的民妇,不知道这里是龙虎盟吗!” 叶千红皱着眉头道:“我岂能不知。我便是你们赤炼堂堂主叶千红。” “哈哈哈。”这四个小喽啰相似一笑,另一个比较老成的揶揄道:“我说姐姐,你怕是疯了吧。咱们叶堂主那可是两任盟主的老乡好,就连兄弟们也都嘴馋她的美色。你这身打扮,即便是兄弟们看见了,那也都提不起兴趣!我看你啊,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就是。”那少年说道:“而且我们叶堂主在泸州毒杀同门,说不定已经被铁牛镖局的人抓住秘密处死了,许久都没有消息。你是要扮一个死人吗?” 又是一阵哄笑。 叶千红带着虚弱的气息道:“我再说一遍,我是赤炼堂堂主叶千红。” 还是一阵哄笑。那老成的人道:“我说姐姐,这么着,你要是久仰我龙虎盟的大名想来归附,那便嫁与我。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我龙虎盟的人了,何必去假冒那个贱女人呢?” “贱女人?”叶千红冷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老成男子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是被叶千红这句话中的杀气所吓到了。但是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个村姑吗,一切都是错觉。 于是那老成的男子往前踏了一步,身体前倾朝着叶千红又说道:“我说,我们那个赤炼堂堂主叶千红是个贱女人。她仗着自己的美貌,勾引了两任盟主,害得龙虎盟有了今天,我们巴不得那个传闻是真的,她已经死了。” “你说她是贱女人?”叶千红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那老成的人疑惑了:“怎么,我说得不够明白?” “我没听清,你再走近点。”叶千红闭起了眼睛,踉跄了两步,似乎随时就要跌倒。 那老成男子露出了邪恶的微笑,上前扶住叶千红,依着她的耳边说道:“叶千红是个贱女人。” 叶千红听罢冷笑了一声,也凑着那老成男子的耳朵问道:“那我比你们叶堂主如何?” 这老成男子一听,以为这是勾引,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只是一个看门的,叶堂主摸不得,有小娘子也不错。” 叶千红朝他耳畔吹了口气道:“你胆子真大,我很喜欢。” 那老成男子一听,嘿嘿坏笑道:“那我便摸了。” 叶千红眉头一挑,那老成男子便抓起了叶千红的手,贴在脸上磨了磨。 叶千红软软地说道:“要不要亲一口?” 那男子一听,这真是送上门来的肥肉,忙将叶千红的手放到了嘴前,连亲了三口。爱啃书吧 亲完后,那老成男子又对着叶千红一阵坏笑,叶千红满意地看着他发青的嘴唇。然后,这年轻男子喉咙突然一紧,连忙松手,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去,右手还一边捂着喉咙。 叶千红就这样面不改色地看着那男子整个脸部都开始发青,然后那男子倒在了同伴面前,手指着叶千红说不出话来,只一刻,便头一歪,去见了阎王。 另一个粗壮男子对着那个年轻少年说道:“你快去禀报矮老大,就说有人前来捣乱!” 那年轻少女手脚倒也麻溜,连回头都不回头,径直往门内跑去。 叶千红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剩下的那两个看门的一下子有些害怕她,手里拿着的两把大刀也放了下来。 终于还是等到了机会。叶千红有气无力地说着开门,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这两人以为叶千红已经是穷途末路,都想立功,便一起提刀冲了过来。 此刻叶千红虽然低着脑袋,但是她能听出来情况。 左手袖子中,滑落了两枚毒针,叶千红冷笑了一声,抬手射去,这两个大汉便应声倒下。 叶千红踏过了这三人的尸体,走入了这第一道门。 那第二道门后,早又出来了数十个小喽啰,叶千红苦笑了一下:“我是你们叶堂主,还请让路。” “叶堂主,现在龙虎盟不属于你,你不该来。” 人群中,矮老大走了出来,此人正是那天拦截肖天途的那人。他现在,负责看守整个龙虎盟,不让外人进入。 叶千红笑道:“蛤蟆堂主,好久不见。” “哼!“矮老大一脸鄙夷:”叶堂主,怎么这副德性了?“ 叶千红道:”被人算计了。“ 矮老大挖苦道:”从来都是你算计别人,哪有人会算计你?只怕你是知道殷离愁回不来了,你才上演的这出苦肉戏!“ ”殷离愁回不来了?“叶千红一路沿途走山路,并没有听到龙应天复辟的消息:”难道他死在泸州了?“ 矮老大笑道:”叶千红,你是真疯还是装疯?倘若你再上前一步,可别怪我不顾昔日情谊!“ ”怎么?“叶千红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道:”难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了大王?龙虎盟我还在,你算什么东西!“ 矮老大其实也有点怕叶千红,因为她擅长用毒。但是眼看叶千红来者不善,也迫不得已出手了。 一记蛤蟆拳带着拳风,朝着叶千红的面门打了过来,叶千红使出全身力气向后施展轻功退去,衣袖中又飞出了一排毒针。矮老大早有准备,挑起事先披着的斗篷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又将部分毒针送了回去。 叶千红一个转身,全部收下,右手多出了一条从衣服上卸下的红绫,带着暗针朝着矮老大奔去。 ”矮老大,我来帮你!”却是虎头堂堂主孔二。 孔二二话不说,提着双斧便越过了矮老大的头顶,一阵纠缠,叶千红的红绫已死死地拽住了这个孔二的双斧。此时矮老大及时赶到,一拳打在红绫上,将那暗针震飞出去。 孔二这才松了一口气,矮老大看着红绫那边的叶千红,对孔二道:“孔堂主小心,这女人歹毒得很。” 第四卷 第九章 绝对的威严 叶千红强撑着因休息不足而虚弱的身子,目光如炬道:“你们真以为我落难了吗?” “反正龙虎盟也容不下你这个叛徒!“矮老大说完,以为叶千红正和孔二僵持,那只手腾不开,便夺过孔二的一只斧头,直接朝叶千红扔了过去。叶千红一侧身,这矮老大瞧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又是一拳,叶千红忙伸出左手抵挡,吃不住这般力道,右手也松开了,直接被弹出了门外。 叶千红顺势绕道门前的一棵树上,呈蛇盘状,以腰间多余的红绫缠住树干支撑,双脚踏在了树干上,身体前倾,面色发白令人害怕。 一众阻拦她的也都追了出来,孔二从墙边拔出了他的那把斧头对矮老大道:”老大好力道。“ 矮老大见自己出了风头,也是得意:”盟主说了,这几天谁敢来龙虎盟打搅清静,格杀勿论!“ 孔二望着叶千红道:”这妞还真是不好对付。“ 矮老大道:“其实你们怕她主要还是之前有人照着。现在她孤家寡人,有什么可怕的!要我说,咱两一起上,也好立个威!” 叶千红听得仔细:“怎么,你们还立了新盟主?矮老大,我还以为你便是盟主。” “大胆!”矮老大道:“叶千红,盟主岂是这么随便就能当的!你如果现在束手就擒,我便留你个全尸!” 叶千红笑道:“你看我像要束手就擒吗?” 矮老大也不说法,盯着叶千红,双腮鼓动,双拳聚气,便要发功。孔二见了,也抬起了双斧,准备应和矮老大。 ‘嘭’地一下,矮老大如同利箭出行,转瞬间便到了叶千红跟前,一拳下去,却扑了个空。那叶千红轻松地绕道了树干后面,矮老大左手紧忙抓住树干,眼睛盯处暗叫不好,忙朝树上用力一拍,向上走了几步,那方才的位置上,叶千红从另一方向射进来的毒针已经贯穿了树干,朝着前面飞来,矮老大躲过了这毒针,却有跟来的小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倒在了门前。 孔二见状,大喊道:“蛇蝎妇人,雕虫小技!” 他知道叶千红便在树干后面,抡起双斧便扔了出去。这双斧擦过树干却又折回,一上一下正好没入叶千红所处的地方。而叶千红已经趁势又转了过来,迎面,孔二已从手下手中掏了一把刀,上来便砍,叶千红照面一吐气,口中飞出毒针,没入孔二的左眼,孔二吃痛跌落下树。 此时矮老大已从上面倒挂冲了下来,直奔无处可逃的叶千红天灵盖,叶千红闭起了眼睛,眼角渗出了泪珠。她对这个人世有太多的不舍,这里也曾是她的家。 原本以为自己要死的叶千红,却惊觉有人搂主了自己的腰,那种感觉,就像年少时初遇龙应天时。 龙应天搂着叶千红飞到了大门上方,矮老大眼睛眨处,自己的拳头却是扑向地面,连忙以恶笨重的翻腾才收了手。树下孔二还在捂着眼睛叫唤,矮龙大慌忙贵了下来:“恭迎盟主大驾!” “恭迎盟主大驾!”大门后面的人见是龙应天,也都跪了下来。 至于这些站住门前的小喽啰反应也不慢,慌忙跑到矮老大身后跪了下来。那孔二眼睛还流着血,抬头一看,还真是龙应天,也急忙挤到了矮老大的身侧,全然不顾还在流淌的鲜血叩下了头。 叶千红闻声,心里千般滋味。睁眼一看,身旁站着的果然是龙应天! 龙应天淡淡道:“她可是你们的叶堂主,怎么,这是要造反吗?” 在场的一阵沉默,矮老大方才道:“不敢。”趣读 龙应天道:“矮老大,我念你忠心,有意提拔你,怎么,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盟主明鉴!”矮老大抬高了嗓门,以至于声音有些沙哑:“此人勾结殷离愁残害盟主,属下,属下是为盟主报仇!” 龙应天道:“我这次回来便是复仇。但是我要报复的对象,我自己动手便是,何需你们动手!” 龙应天这么一怒,在场的纷纷使劲磕着脑袋,可见龙应天在这些人心中是怎样一个存在。 龙应天叹了口气道:“你们听好了,叶堂主从来都没有背叛我!一切都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从今往后,再有谁顶撞叶堂主,那便是与我作对!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稀稀碎碎的声音传来,龙应天一刻也不想再作纠缠:“都起来吧,练武去吧!” 一阵动静,人走了之后,门前又是一片空旷。 龙应天和叶千红并肩站着,彼此沉默不言。 叶千红不断整理自己的头发,抹擦脸上的灰尘。 许久,龙应天方问道:“郭素贞被杀时你做的吗?” “不是。”叶千红如实回答。 龙应天侧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千红:“你见到我会意外吗?” “不,不意外。”叶千红甚至有点惊喜,继而道:“盟主既然不想死,那阎王爷收不起。“ 龙应天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但是随之又变回了人见人怕的虬目:”这一年,你受委屈了。“ 叶千红愣住了,想起殷离愁如何轻薄她,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龙应天冷笑道:”若不是忌惮肖天途,那殷离愁连这一年做盟主的机会都没有。他的死期到了。“ 叶千红道:”既然你已经复位,那肖天途知道吗?“ 龙应天道:”知道,还是在他的见证下重掌龙虎盟的。我现在倒担心殷离愁不敢回来,他这人,一向能屈能伸,做得了缩头乌龟。“ 叶千红见龙应天已是满头白发,苍老了许多,便道:”盟主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龙应天看向了叶千红,显然他并不高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王图霸业,成王败寇都在一瞬间,要我耐心等待,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哈哈。“龙应天发出了狰狞的笑容。 叶千红皱起了眉头,龙应天变了,变得疯狂了,变得决绝了。 第四卷 第十章 压镖 铁牛镖局今天特别热闹,聚义厅前挤满了人,原来是青石镖局的许世阳带着一伙人来找秦义海评理。 秦义海照顾几个主要的头目喝茶,又让下人把剩下的随从接到了别处,秦义海眼光扫过,却是除了青石镖局外还有另外五户小镖局。 许世阳一一介绍:“这位是惠州路通镖局雷振兴,这位是庆州大庆镖局罗阿庆,这位是青州长远镖局徐辉煌,这位是青州百兴镖局陈子用,这位是藏州高山镖局洪二郎。” 秦义海一边听,一边行江湖礼节与其认识,脑海中早就记住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和来处。 介绍完后,许世阳道:“秦老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人可都是这五大镖局的大当家,您别看这个陈子用才二十出头,他也是子承父业,已经做了五年,少年老成,这百兴镖局他老父亲在时才两个货口,现在已经变成了四个。”许世阳还不忘夸赞一番。 秦义海只得连连点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年轻人做生意可不比我们差。” “是这样的。”许世阳也不遮掩道:“这惠州城金水镇首富张百万,有一批箭矢要运往藏州给藏州将军府使用。这天下能做兵器的,也就张百万一家,以前他的货,可都是给咱们四大镖局的,谁有空,谁就接。这运送官器,可不比一般货物,需要谨慎再谨慎。” 张百万也算是铁牛镖局的老主顾了,秦义海连连点头,知道许世阳在说什么。 “可是呢,自打咱们天下镖会成立以来,不管大小货物,悉数分配,按就近原则来拉货。以前呢,咱们四大镖局被江湖武林捧高了,这惠州城路通镖局,在惠州仅此一家,常年走货运送至天下南北,实力之强,怕是第五镖局的存在。路通镖局完全合规也有能力运送张百万的这批货。”许世阳说完,秦义海皱起了眉头:“然后呢?” “我们都知道,这张百万的大哥在朝廷是兵部的一个大官,因此我猜测,张百万可能是想巴结李贤通为他大哥谋高位,所以坚决把官货给李家拉。可问题是,李家最近要走三批货,一家古董往肃州,一家胭脂往太平城,还有一家衣料往鲁州。李家已经再没有多余的人手来保证这批货的安全。”许世阳喝了一口茶,咽了一下,继续道:“按道理来讲,李家要拉货,那至少得等第一批货回来,这最近的第一批货,紧赶慢赶,回来都得半月,这还是最最最快的情况下。因此,把货给无货拉的最近的路通镖局,是再正常不过。” 得知张百万的那批货已经让李家接走后,雷振兴大当家亲自赶到李家,询问那批货的去处。这时李家只有李擒虎夫妇二人,李擒虎趾高气昂,说这批货不急,要等其父亲回来后再到藏州。这雷大当家一家得做生意吃喝不是?为此,雷大当家苦口婆心,请求他们二人把这批货给他,说白了,以李家现在的权势,雷大当家这样折腾,也是无奈之举。但是被他们夫妇二人拒绝了。“ 听到这里,秦义海总算明白了,这是要找李贤通的事情来了。 许世阳接着道:”她们夫妇二人以路通镖局没有名气,实力不够为由拒绝的。这雷大当家无奈,又跑回去找了张百万,让他前去他的镖局里面看,雷大当家的镖局那是人多马壮,气势如虹,连这张百万看了也连连称是。可这张百万就说了,他既然已经给了李家,就不好意思再要了,让雷大当家自己想办法。雷大当家想来想去,还是找到了咱们天下镖会,希望秦大当家能出面替雷大当家要了这批货。“天天 秦义海笑道:“怎么,你们组织这沿路接货的镖局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秦大当家明鉴。”陈子用道:“我青州虽然镖局规模不大,但是两个镖局精诚合作,也是可以确保这批货物安全的。从惠州到庆州再到青州,最后送至藏州,这条路线是最短最快的。考虑到为了这事还有浪费几天时间,许大当家这才组织我们一起过来,若是让雷大当家接受这趟货,那么他只要送至庆州,我大庆镖局就立马接手启程,中间省下休息时间,便可把这失去的几日补回来。雷大当家大义,他可不是贪这批货的运费,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秦义海点头道:“年轻人,说话有条不紊,清楚明白,前途无限啊。” “谢秦大当家。”陈子用言行举止,都应付自如。 许世阳又插话道:“这雷大当家也是怕自己孤身来求秦大当家不够诚意,因此才拉上许某人。” “许世阳。”秦义海原本就比许世阳年长,那件事之后他更有点看不起许世阳,今日见他有备而来,又是心生厌恶,故而也不叫大当家这个尊称了,而改为直呼其名:“你可别忘了数月前你算计李贤通的那些事。只怕现在他家里面的那个活钟馗还惦记着,你进来掺和,只怕到时会砸了自己的脚。” “哼。”许世阳不以为意道:“我这一生,从没做过任何亏心事。那日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可恨自己才疏学浅,想事不周,才中了那李贤通的陷阱。” 许世阳哪里知道,那日他也被秦义海算计了。不过秦义海没有公开了罢了。 秦义海道:”那你今日来替雷大当家出头,也是出于正义了?“ 许世阳道:”请秦大当家明鉴!许某人既是为他人,也是为自己。镖局定下的规矩可不能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乃至第三次,还望秦大当家明鉴。“ ”是啊。“藏州镖局洪二郎粗声粗气道:”秦大当家,您当初号召我们组建这天下镖会,不也是为了保住大家的饭碗吗?如今这李家又来试探,想逞官威,您难道要放任吗?我相信,这可不是秦大当家的作风。“ 秦义海淡然笑道:”话既然说开了,这事确实李家不对。但是你们也别抓着李贤通不放,我看许当家方才所言,这事与李家长子有关。这样,明日你我一同前去李府拜谒,可好?“ 许世阳道:”秦大当家若真答应从中调停,实乃天下镖局的福分!“ 第四卷 第十一章 借刀杀人 龙应天的开山请帖已经陆续送到了天下各大门派手里。其实龙应天无非是想借着这个名号告诉天下人他回来了的事实。 至于宴席,他清楚地知道肖天途绝不容许。果然,随着龙应天开山请帖的发放,朝廷也发布了一条圣谕,那便是为节约支援塞北战事,天下百姓禁止举办豪奢宴席铺张浪费。虽然没有明指但是很显然,这一点便是针对的龙应天。当官的都是百姓,他龙应天若想顶风作案,那么到时候朝廷更容易对付他了。 龙应天知道这则圣谕后微微一笑道:“朝廷已经穷途末路,开始无耻了。” 太平城将军府,殷离愁一行人来到此处,都被安置好了房间。 客厅内肖天途早已备好了酒菜,犒劳这一行人。 殷离愁现在已然不像个江湖中人,满嘴官话:“大将军真是客气。我等一行人难下徽州毫无建树,怎能劳动大将军如此盛情款待?“ 唯有断魂不领情,抓起一把牛肉便往嘴里塞。 肖天途道:”其实让你们难下,也算是本将军有求于你们,事情做成不做成,那都是本将军欠的人情。来!弟兄们干了!“ 肖天途说罢,自己干了一杯,早有下人过来给他们五人敬酒,见肖天途已经喝了,碍于面子,这五人也一一干了杯子。 肖天途问道:”你们此次南下,可看到我太平朝一身繁荣景象,可看到徽州府满城精兵强将?“ 殷离愁恭维道:”将军所说这些,殷某都看在了眼里。事实证明,朝廷是真的忧国忧民,有所成就。“ 肖天途道:”我告诉你们,朝廷太平了二十三年,虽然不时有北蛮侵扰,但是咱们也在那塞北三州驻扎了三十万兵力,北蛮骑兵天下第一,但是尽管他们日夜苦思,也过不了咱们的塞北边关。为何?因为我朝精兵强将如云,实力之雄厚,比之前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要和历史上强盛的王朝相比,那也不差!“ 肖天途是有底气说这番话的,殷离愁连连点头称是。 肖天途说罢,又看向了张三而四人道:”我知道你们。你们是修罗殿的领头杀手,前几年我朝廷人人草木皆兵,都是拜你们所赐。“ 张三儿回敬道:”大将军说笑了。只是奉命行事,铲除一些与龙虎盟有过节的人。常人都有阴暗一面,何况是龙虎盟?只能说这些人都是不知好歹的昏官,留着也只是浪费朝廷粮食。“ 肖天途一听,此人不卑不亢,倒还配得上修罗殿殿主的位置,这龙应天看人还真是毒。 肖天途接道:”其实古往今来,都是树大招风。龙虎盟做大了,抵触的人就多了,而你们龙虎盟却要杀这些抵触的人,为此不惜得罪朝廷,这样一算,堪称莽夫。你觉得呢?“ 张三而道:“三儿不才,从小便在修罗殿长大。龙应天教我武功,告诉我我是一名杀手,我已经将杀手的印记烙印在了心里。任何人帮我开脱都掩盖不了我身负上百条人命的事实。” 肖天途笑道:“我并没有要为你们开罪,但是也没人说过要抓你们。你们在外人眼中,只不过是龙虎盟和朝廷斗争的棋子,倘若是普通人杀害朝廷命官,只怕是个死刑。”168书库 段魂插话道:“大将军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实我们杀的很多人,也都是贪官污吏。那些求天无门,求地不应的人,只要一到龙虎盟,大仇都会得报。” 肖天途道:“所以我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我们很早就开始合作了。” 断魂原本想批判下,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大将军,也精通借刀杀人。” 肖天途冷笑了一声道:“有时候借刀杀人能省去很多麻烦,还能让朝廷官员同仇敌忾,何乐而不为?” 断魂脸一板:“受教。”便拿起酒壶喝了起来,心里暗自思考:这个肖天途,看着忠肝义胆,实际鼠辈心肠,真是令人厌恶。 肖天途接着道:“各位吃好喝好,过两天再回龙虎盟。” 一路颠簸,连莫明都饿了,也埋头大吃起来。 肖天途陪着几人交谈,多为江湖趣事,美味佳肴也一直更换,约莫半个时辰后,断魂终于不胜药力,自己趴下了。 张三儿、莫明和殷离愁都不惊讶,依旧自己喝着小酒吃者小菜,到时蝠公愣了一下,要起身去推断魂。殷离愁冷哼了一声道:“他睡着了,由他吧。” 肖天途道:“来人,把断魂大人扶下去休息。” 肖天途左右看了看,见除了蝠公外,这三人都一脸平静,便道:“我就长话短说。这将军府也不是白吃白喝庇护的场所,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龙虎盟的事情还需你们自己解决。三日后,龙应天开山大典,江湖上除了你们,没人会去。那些逃走的人,大部分都是受了龙应天压迫或者跟你们造反的,全被我截下来了。我跟他们说,他们若不想死,那便先把龙应天除掉。三日后,你们四个就带领那两千余人,在龙应天开山时给他送上一份大礼,如何?” 殷离愁心里蓦然一惊:“莫非大将军收留了两千多人?” 肖天途神色轻松地说道:“不错,就在我北城大营中。这几日好吃好喝都招待者。他们已经清楚,要想离开龙虎盟活命,龙应天就必须死。” “大将军好算盘。”张三儿道:“但是龙应天武功高强,单凭我几人之力,和那两千乌合之众,想杀龙应天有点难。” 殷离愁也是一脸愁容:“大将军如果想让我们互相残杀,那我殷离愁也认了。只不过此举可能一败涂地,这些人求生欲极强,假如龙应天看开了局面先把我们杀了,到时这帮人定会倒戈相向,大将军如此,不怕反而最终给龙应天壮大势力吗?” “龙应天这人我了解,自负胆大,他最看不起,恰恰是你们这些人。到时候,易文通会接应你们。”肖天途说罢,殷离愁有点不信:“易文通?当年的盗圣?” 肖天途微微颔首道:“易文通已经潜入了龙虎盟内部。到时候只要龙应天转身,你们四个便能一起出手瞬杀龙应天。你之前担心的,如果是龙应天死了的结果,那么都会倒过来。” 肖天途一席话,原来早有安排。就连张三儿也想不到肖天途还留着这一手。 第四卷 第十二章 谈镖 泰安镖局内,秦义海等人正在迎客厅等待李擒虎的到来。此时是曹佳韵接待的这伙人。 在场的都知道她的公主身份,因此说话也没了来之前那样冲。 秦义海问候道:“再玉公主,令尊可还安好?” 曹佳韵礼貌地回道:“家父现在身体硬朗,并无大碍。” 一番寒暄之后,许世阳坐不住了:“敢问这擒虎贤侄事情忙完了没有,什么时候能过来?” 曹佳韵道:“家夫还在理货,有一堆小货要分配人手运往肃州和南海,你们来时他刚去,没那么快。” 雷振兴道:“实不相瞒再玉公主,我们此次前来便是为了之前那事。” 曹佳韵眉头一皱,拿起旁边的茶杯喝起了茶,知道来者不善,便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我又不傻。这么多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家公家婆又不在,难不成特地来看望我两?” 秦义海松了口气道:“既然再玉公主也了解此事,那我就明说了。按照天下镖会的规矩来讲,这批官货应由路通镖局接手才是。何况那张百万也是松了口的。” “我知道。”曹佳韵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批人:“天下镖会,我泰安镖局也是其中一员。家公经常教导我们,现在镖局行事,一切以天下镖会的规矩为准。” 许世阳忙不迭问道:“如此说来,再玉公主也认同此事?” 曹佳韵满脸嘲讽地看着许世阳,让许世阳脸上有些尴尬。 只听曹佳韵道:“按规矩理应如此。但是,现在我李家是代表朝廷接的货。” “朝廷?”雷振兴笑道:“再玉公主,雷某若记得不错,太平十年官府镖局就都绝迹了,朝廷当时为了振兴货运,宣布扶持各大小镖局,官镖也由各大小镖局押送,以兴百业,难道这事情连再玉公主也不晓得吗?” “我当然晓得。”曹佳韵虽然自幼习武,但是其脑子灵活,心细得很:“但是我也记得,以前经常出入将军府。大将军老跟人讲,国家的兵铁这些马虎不得,若不着急运送,一定要交给有实力的镖局。据我所知,藏州那边民生安稳,西戎俯首称臣,这批弓箭只是为了威慑西戎,并非着急打仗或者抵御外虏。因此放我泰安镖局这边,等家公回来了再由他亲自押送便可。你们这几个镖局,就莫操心了。” 陈子用年轻气盛,从曹佳韵的话中听出了不友好:”再玉公主,拐弯抹角也不合大镖局的气概。“ 曹佳韵原本就脾气不好,见这些人也都算客气,所以他也客气了些。眼下陈子用这句话,彻底引燃了曹佳韵的性格:”你是说我话中有话?我一个公主难道要怕你们,说话隐晦吗?“爱文学网 见她突然发火,许世阳也脸色难看了起来:”再玉公主,你这是要显官威啊!“ ”官威?“这句话彻底让曹佳韵的脾气上头了,直接站了起来对着许世阳冲道:”老娘要耍官威,你接得起吗?瞧你这一副阴险嘴脸,家公一年前……“ ”够了!“却是李擒虎及时赶到,喝止了曹佳韵。曹佳韵见李擒虎进来了,这才坐了下来。按理来讲,这主座的位置本来应该是李擒虎坐的,但是李擒虎好像也习惯了,走到曹佳韵旁边随便搬了个凳子座下,双手放在膝上问道:”你们就为了这批货的事情,几个镖局联合?“ ”贤侄,这可不是一批货的事情。“藏州镖局洪二郎久经江湖,论起辈分,叫李贤通一声贤侄也不过分,方才曹佳韵在时他不说话,一来知道决定事情的人没来,二来怕说错话得罪这个公主,所以一直就沉默不语。现在李擒虎来了,洪二郎也就开口了:”泰安镖局做这件事很不地道,用我们老一辈的话讲,押货途中是要遇见无常的。“ 李擒虎笑着道:”洪老前辈,亏您是老镖局。这批货放在我们泰安镖局,跟那些普通的货能一样吗?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哪个镖局担待得起?“ “这有啥不一样?”许世阳又起哄了:“现如今天下镖局团结一致,进入各州境内那便是亲如兄弟。且不说各大镖局日益发展壮大,便是雷大哥的这路通镖局,在百姓的眼中号称第五镖局。你问哪个镖局担待得起,难道是看不上路通镖局的实力?或者,不相信这天下镖会?” “许当家,这件事若是常人插手,我倒还会考虑一下。可偏偏就是你在从中作梗,现在又煽动秦大当家来李家做说课,你到底是热心助人还是居心不良?” 许世阳在李家已是人人鄙视的对象,李擒虎这一句反讽,倒让他哑口无言。 李擒虎接着道:”别的不说,这批弓箭,是藏州前线军人在用。他们都不急,我李家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这批货的安全,不是很好吗?若是丢了,将军府再花民税购买,岂不浪费?“ 雷振兴道:”恕雷某直言,贤侄此番话看似为国为民,实际是勉强理由。在贤侄的假设中,这批货由我路通镖局运送那便会丢,所以你李家才不放货,是否?“ 李擒虎笑了:”若雷大当家由此理解,擒虎也无话可辩。一句话,这批货不急,我泰安镖局要亲自押运,仅此而已。倘若天下镖会有何异议,可等家父回来后,由他商议。小生经验不足,实难与各位商决此事。“ ”这……这搬出李贤通,是来吓我们不是?“洪二郎道:”若等李贤通回来,只怕还得来个三五天,这三五天时间,官货早安全送达藏州了。“ ”洪大当家看来是年纪大了有点耳背。“曹佳韵忍不住了:”事分轻重缓急,你们怎么就抓着规矩不放?“ 秦义海道:”那擒虎贤侄的意思是……“ 李擒虎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要么你们走,要么留下等家父回来再议。我李家也不缺钱,你们留下,无非多添几把筷子几间房。但是你们都是镖局当家,等这些天怕是会影响各自生意,依我看,还是等那天来一人商讨便可。至于许大当家,还请自重。家父曾言对你恨之入骨,若让他见到您本尊,只怕会有冲突。” “ 第四卷 第十三章 棋子 三日后,龙虎盟。 龙虎盟的开山之日,并没有以往的宾朋满座。 一众喽罗聚在比武场前,二十人为一组,分成两排参拜新盟主。比起昔日的武林大会,这有些寒酸。但是龙应天的心情不差,因为他料到朝廷禁令,没人会来,叶千红收了上千封回信祝贺,也不过是表面文章。江湖武林的人,多半还在疑惑,龙应天是怎么复辟的,一时间这件事也成了坊间的谈资。 不过江湖武林的人都心知肚明,龙应天一复辟,这朝廷和龙虎盟又将纠缠不清了。 一众小喽啰上上下下,一番参拜千余人,一个上午也算完事了。 此时,门外看门的一个喽罗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龙应天眉头一紧,便知道敌人来了。 只听那喽罗道:“前盟主殷离愁和张堂主带着以前的两千余名弟兄列队门外,让盟主出去说话。” 那喽罗刚一说完,突然喉咙一紧,已经被叶千红一针灌喉。叶千红上前道:“什么前盟主,龙虎盟只有过两任盟主。” 在场的喽罗在矮老大的带动下赶紧表态道:“盟主威武,盟主威武!” 龙应天心情不错:“这些客套话就免了。他殷离愁底下人这么多,还是不敢进来,怕我算计他。你们看看,这等胆小鼠辈,如何带领龙虎盟称霸武林!” 底下又是一声应和:“盟主威武!盟主威武!” 龙应天站起道:“你们都随我出去看看。等下若是碰到昔日兄弟,能降的降,不能降的我来杀!” “盟主威武!盟主威武!”底下又是一阵附和。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到了第三道门前。 门前大空地上,殷离愁如行军打仗一般,站在整齐队列的两千人中间,身后便是修罗殿这三个杀手。 龙应天眯着眼睛,认出了殷离愁:“殷老鬼,好久不见。” 殷离愁也不客气道:“龙应天,别来无恙!” “殷老鬼,可是大将军派你过来的?”龙应天不喜遮遮掩掩,喜欢开门见山。 殷离愁避重就轻道:“知道你要开山,我特地带着这两千多个不服你的来恭贺你。” 龙应天笑道:“恭贺我?你怕是望了我们两个的仇恨,好在我这一年多来,忘名忘姓,也没忘记你给我的那份厚礼。” “俗话说得好!”殷离愁也抬高了嗓门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前我夺你的位置,现在你又抢回来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我的性命,所以我现在来了。” 龙应天道:“你想送命,不必这么着急。” 殷离愁笑道:“今日只怕是要反过来了。” 龙应天笑道:”那日如此危境你都奈何不了我,今日怎么如此自信?“ 殷离愁双掌聚气,也不多作言语:”易文通,动手!“ 龙应天身后的手下中,一人窜了出来。殷离愁也孤注一掷,弹射般朝龙应天的身子近了去。4e 龙应天回身硬接了易文通一掌,殷离愁手至,却发现易文通早已借力飞走,而蝠公在行进间也突然改了方向。 龙应天硬吃了殷离愁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掌,一把提着殷离愁的脖子。而另一边,张三而脸色通红,抓着莫明的落月剑不放。 蝠公向来敏锐,方才就是看到张三而和莫明的这一举动,才临时改道,因为他嗅到了危险,是一种死亡的气息,但是这个气息不在龙应天身上,而在殷离愁身上。 殷离愁脸色惨白地看着龙应天:”怎么可能?“ 龙应天一脸蔑视道:”易文通,不错,大将军好大的手笔。如果你们四人联手,恐怕我不死也得重伤。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龙应天一把将殷离愁扔到了张三而和莫明跟前:”可惜你忘了,他们是我的义子,从小便被我收养。羊羔尚有跪乳之心,何况是他们?“ ”什么!“殷离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就连跟在龙应天身边的叶千红也是一脸惊异,原来龙应天安排在殷离愁身边的棋子不止她这颗。 张三人和莫明听了龙应天这番话,相互对视,铁面紧握落月剑的手渐渐松开了:”大哥,你……“ 莫明难得申请上有了一些放松:”原来你也是。“ 张三人看着龙应天:”义父……“ 龙应天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义父要教你的,做大事的人,只能相信自己。倘若让你们彼此知道身份,只怕会日夜聚在一起谋划,反而容易被人发现。“ 殷离愁踉跄地站了起来:”原来你们……都是假的……“ 张三儿盯着殷离愁道:”殷离愁,你和肖天途商量的好大一笔。如不是义父提前布局,只怕你真要实现自己的野心。“ 殷离愁似发疯了一般,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什么追杀龙小缘,老瞎惨死上官府,那都是这俩人故意隐藏实力,见死不救。他早就该想爱你想到,这俩人平日杀人不眨眼,武功深不可测,一向使命必达,怎么可能会将追杀这么简单的事情弄得这般复杂。原来,他们只不过是龙应天留下来保护龙小缘的。现在,成了自己的致命阎王了。 龙应天道:”殷离愁,念在你归顺龙虎盟时带来了不少人,姑且留你个全尸。你就自尽吧。“ 一向优柔寡断的殷离愁,此刻已经狠心了心肠,心知生门无望,顿时疯笑了起来。随后,在令人胆颤的笑声中,殷离愁咬舌自尽了。他面对这龙应天,凌乱的头发与疲惫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自己为龙虎盟做过多少事情,为什么盟主就不能是他? 龙应天脸色平静地看着殷离愁嘴里的血渐渐变黑,渐渐干枯,直到殷离愁倒下,四周依然一片安静。 龙应天又发话了:”你们这些人,卖身契也没在龙虎盟。想继续跟我混江湖,可以留下,不想的,就地解散。别怪盟主无情,以后若遇仇家,休报龙虎盟护佑自己。“ ”是!“这些小喽啰都了解龙应天,龙应天虽然强势,但是也说一不二,想走的都起身赶忙往山下跑了。留下来超过一半的人,一番权衡之后,还是选择留在龙虎盟。 龙应天转身进门时,一直在大树上看着的蝠公脖子突然一凉,细看时,莫明的剑已在淌血。 ”老大……你……“蝠公还在观望,却没盯防莫明,他还以为自己没有出手,可以保住一条命。 莫明收起了落月剑,冷冷道:”盟主的命令。“ 蝠公还想逃走,一运气,却发现体内寒气攻心,落月剑的剑气已经深入肺腑,治不活了。蝠公一声叹息,平日作恶多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死。 这只老蝙蝠,嘭地一声,没有站稳,落下了树。 第四卷 第十四章 有心无力 太平城北门。 一年前,在这城墙上,肖天途等来了龙应天送的八具尸体,一年后,同样在这城墙上,肖天途等来了伏在马背上的易文通。 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本来万无一失的局,肖天途早就告诉易文通,他会受点伤,但是不会是重伤。若那日张三儿四人联手,趁龙应天大意之时,以龙应天的反应必定是先保命而不是聚力和易文通对掌,易文通只是吸引龙应天的一个诱饵。 可最终,易文通伤了,重伤。 太平五年,江湖上有件大事,那便是易文通放话要去皇宫盗取夜明珠。 易文通在当时,有着盗圣的名号。他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然是贵重珍品。与贼王不同,易文通更喜破解别人的陷阱,盗宝只是一个幌子,提前告诉主人家,我易文通要来盗宝了,你要保护好它,布下更多更好的陷阱,我要闯一闯。 这便是易文通的乐趣。 因为他的轻功,无敌于江湖。 太平三年十二月十二日,易文通约定的日期到了。但是当晚,皇宫内没有任何异样,因为肖天途也放话了,若是皇宫特地加强戒备或者是让易文通跑出皇宫,那肖天途就甘愿辞官以谢天下。 那时,天罡卫和地煞卫刚刚成型,肖天途正好苦于无仁可练,这下可好,易文通自己找上了门。 冬日里,天下飘着雪花,易文通不声不响地行走于宫墙的最高处,一身轻衣。 因为易文通知道,这里是皇宫,可比不上别的地方。若穿少点,跑出去的几率还大点。为此,出发前,易文通特地吃了三颗大补i药来使自己热起来。 易文通可不怕吃了会胡思乱想,因为他生平的乐趣就是轻功、盗宝和破陷阱,任何事物在这三件事面前,都提不了他的兴趣。 此时的易文通正值而立,身体也正在巅峰之年,行走间,残影若有若无,偶有眼尖的宫人揉了下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到的幻觉。 这夜明珠是天下至宝,肖石峰得到后便将它放在了御书房,至今夜晚降临,仍然用它的光芒充作烛火。 易文通身上带着风,那锁着的御书房想要推开根本不在话下,就凭他的速度,用不了多少内力,足以震开御书房的大门。 夜明珠在御书房的一个铁盒子里。易文通打开一看,一时间光芒四起,果然是夜明珠。 而这亮起的珠光,也成了天罡卫的信号。 易文通听见御书房的屋檐顶有人走动的声音,便知道陷阱来了。翻身而出时,早有四个天罡卫拿着铁丝网降落,却扑了个空。 易文通拿着夜明珠,夜明珠在月色的照耀下发着耀眼的光芒。 肖天途就坐在屋檐上,笑着看着易文通道:”易文通,你拿什么不好,非要拿这夜明珠。“ 易文通见这人素衣打扮,如此清闲地坐在屋檐上,定是个大官,遂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将军,我就是故意盗取夜明珠的。听闻皇宫里有天罡卫地煞卫,我今日倒想见见。” “你左右两边都是。”肖天途就坐着观摩。 果然,易文通看到了十几个天罡卫从左右包抄了过来,连忙想施展轻功离开却发现,手脚突然被底下那些拿刀的天罡卫用粗绳捆住了。 “有意思。”易文通很少认真,原来这些所谓的拿刀的天罡卫身上还有很多留人的玩意。二五万 易文通想挣扎,但是拗不过底下那四人的力气。眼看便要落地,底下最中间又有一人举着刀,而其上方,另一个天罡卫的刀也横空劈了下来。 身临绝境,易文通落近底下那刀时,身体突然想螺旋一样转动,不过是横着的。这一下子不上不下,正好躲过了那上下两个刀锋。 只顷刻间,易文通转了三圈,那四人绳子脱手,易文通脚心轻点那下方天罡卫的刀尖,一跃而起,却是带着绳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路过肖天途头上时,那绳子落在了肖天途的身上。 “有意思。”肖天途也来了兴趣,起身转过头,看着易文通远去。 易文通可没能如愿,这些天罡卫早就在四周都布下了人。黑暗处,突然又冲出四人,易文通与这些人一阵照面,头发被砍了去几根。还好自己眼疾手快,又调转了方向。道路却是越跑越窄,直到易文通退到肖天途身边,才停了下来。此时四周,三十六个天罡卫,一个不少,明刀晃晃地站在周围。 易文通倒是不喘气,也不像认输的样子。 肖天途问道:“怎么不跑了?” 易文通笑道:“这可不是陷阱,这是派了高手来围追堵截。” 肖天途笑道:“兵法里的排兵布阵,相对于敌军来讲就是陷阱。你现在是敌方,我用军阵困住你,不是陷阱是什么?” 易文通脑子倒也机灵,这人此番话,是他组织的这三十六天罡。这三十六天罡一般人可指挥不了,除了皇帝,那便只有肖天途了。 “你便是大将军?” 肖天途微微颔首道:“如假包换。” 易文通笑了:“从刚才的路径看,好像你便是这个陷阱的轴。” 肖天途点头表示欣赏:“没错,我告诉他们把人往我这边赶。” 易文通神情轻松地坐了下来,拿起夜明珠在月夜下端详:“不该盗这个珠子,确实亮了些。” 肖天途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即便是盗取其他宝物,我依然有办法抓你。在我面前,你不要有任何侥幸。说吧。” “说什么?”易文通一愣,然道肖天途是要他交代盗宝的经过? ”你想要什么?“肖天途这一问,易文通都觉得好笑:”你能给我什么?“ 肖天途毫不犹豫道:”高官厚禄,锦衣玉食。“ 易文通摇了摇头道:”这些不感兴趣。我一生追求自由,还有江湖名气。“ 肖天途道:”你这两个都是虚的,我能给你的是实的,我知道你缺什么。“ ”我缺什么?“易文通笑着看着肖天途,这人的眼中,深不可测。 肖天途淡淡道:”你缺一件大事来做。你浪迹天下,需要有存在的意义。“ 从那以后,易文通便一直住在皇宫,成了皇宫里的自由人。他被肖天途的‘大事’和‘存在’这两个词说服了,自己一直做着引人注目的事情,不正是为了哪一天能名留青史?这点上,他和肖天途的追求一模一样。 肖天途显得更老了,头发也一下了白了几根,他知道这瓦解龙虎盟的第二场赌局他也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第四卷 第十五章 有人笑有人伤 太清山九玄门。 菜园子里,大个挑着两桶水正在浇菜,嘴里还慢慢地哼唱民谣。 杨风老远道:“大个子,看看谁来看你了。” 大个抬头,远处四个人正朝这边赶来,慌忙放下挑子,擦了擦手便迎了上去。 只见大个举手招呼道:“大小姐。” 龙小缘也开心地应和道:“这儿呢!” 还远几步之远时,龙小缘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上去抱住了大个。在大个宽大的胸前,龙小缘感到了格外的安全感。 杨风愣愣地留在了原地,难道见龙小缘这般开心。自上次徽州军上山比武之后,杨风现在在九玄门的人气可不输陈问等人,而九玄门经过那场比武后,规矩也相对松了些。因为许多弟子都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不再以天下武库引以为傲,都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只精通一项武学,是要被人击败的。 此时唐小小也走到了大个身边,小鸟依人般抓着大个的胳膊不放,搞得大个有点脸红。也许小女生正是喜欢大个这种憨憨的壮汉吧。 安子玉则站到了唐小小的另一边,大个的另一只胳膊处,不停捏着大个的胳膊肌肉,又摸了摸自己的,忍不住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怎么你老妈就给你生这么好。” 大个也不理会安子玉,憨憨地说道:”小姐,我给你做了一个风筝,我们去放好不好。“ ”你还会做风筝?“龙小缘喜出望外。 唐小小遗憾地说道:”你这臭大个,天天惦记着自己家里的大小姐,怎么没给我做一个。“ 大个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俺也给你做了一个。“ 唐小小这才夸张地咧嘴笑了起来。 三人一阵相谈甚欢,就跟大个跑去拿风筝了,留下安子玉和杨风两人无聊地站在原地。 安子玉看杨风出了神,好奇地问道:”想啥呢?“ 杨风走过去搭在了安子玉的肩上,望着不远处三个快乐的孩子问道:”我说兄弟,你知道要怎么讨一个女孩子的欢心吗?“ ”这个……“安子玉皱起了眉头:”好像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杨风奇怪地看着安子玉:”对了,你去过青楼吗?“ ”没有。“安子玉一本正经地说道:”家父说了,那是无所事事的人才去的地方。“ 杨风嘿嘿坏笑起来:”原来你还是个童子。要我说,你只要去过一次,就会想去两次,去三次。“ 安子玉道:”不可能,我的剑气八方还没练全呢。“ 杨风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浪费大好年华!“ 太平城醉梦楼。 玉蝶儿独自在楼上抚琴,楼阁的大门一开,千少游走了进来。 千少游一生京都贵公子打扮,不怕别人认出来,因为没人知道他的长相。 玉蝶儿惊起:”公……公子。“ 千少游笑道:”怎么?这么失魂落魄。“新 玉蝶儿道:”那日听闻公子被一黑衣人救走,便再也了无音讯。蝶儿,蝶儿担心公子被那人所害。“ 千少游笑了笑,喊到:”吴妈,再给我备一桌酒菜。“ 玉蝶儿大喜,从自己的桌上倒了一杯拿给千少游:”公子先喝我的。“ 千少游奇道:”怎么,你现在独自一人也喝酒?“ 玉蝶儿点了点头。 千少游把玉蝶儿盯得有些不自然了,玉蝶儿低着头问道:“公子这是看什么?” 千少游道:“我记得以前你不会喝酒,虽然我来的时候你有陪我喝,但是你自己一人时滴酒不沾。” 玉蝶儿愣了一下方道:“可能是喝酒有助于我的睡眠。” 下人动作很快,吴妈命人抬过来桌子后,千少游独自走到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玉蝶儿的桌上,一把琴,一壶酒,更奇怪了:”怎么?你有心事?“ 玉蝶儿点了点头,走到桌前道:“公子,蝶儿给您弹一曲如何?” 千少游笑道:“甚好。” 琴声起,千少游好久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闭目欣赏了起来。 琴声拨乱了心弦,千少游能听出这琴声中,满是哀恨。 惊醒时,饭菜已上桌多时,吴妈夺门而入,制止了玉蝶儿:“蝶儿姑娘,使不得。” 千少游皱起了眉头,玉蝶儿的琴弦也断了两根。 吴妈道:“哎呀公子,你也是,由她胡来作甚。“ “怎么了这是?”千少游一脸茫然。 吴妈道:“这首曲子是武帝时期南霄子所创出征曲,讲的是武帝的丰功伟绩,武帝死后,这首曲子一直被宫廷当作庭乐,用来鼓舞君王。新朝建立后,肖石峰下令把这首曲子的曲谱给烧了,任何人不得再弹奏,违令者视同乱党,格杀勿论。 千少游这才恍然大悟,示意吴妈先下去。此时玉蝶儿已经泣不成声。 ”你想家了?“千少游从未见玉蝶儿哭过。 ”我想师父了。“玉蝶儿声音发颤:”师父以前经常说,这曲武帝出征是她最喜欢的。“ ”我都忘了,今天是孙妈妈的忌日。”千少游自己捶了三下头:“瞧我这脑子,月前就想到今天要来看你。今天却只记得要来看你,不记得原由。” 说罢,千少游端起酒壶,走到了栏杆处。醉梦楼前的一条街,繁华昌盛,街上行人来往不断,叫喝声更是此起彼伏。这夜市,要持续到晚上十一点。 千少游举起酒杯道:“孙妈妈,敬您。” 说罢,将那壶酒慢慢地洒了下去,自己干了那杯酒。这是千少游仅有的缅怀先人的方式。 千少游转身时,玉蝶儿站起来道:“蝶儿方才失态,请公子见谅。” “无妨。”千少游赶忙道:“想孙妈妈一生,从郡主到一青楼,每每任人欺辱,不发一言。人生遭遇,堪称世间惨事。”说罢,千少游走到玉蝶儿面前道:“都怪我,让你们这些人无处安置,不得其所。” 玉蝶儿道:“公子不要这么讲。蝶儿知道公子身上的重担,千钧难测。” 千少游叹道:“我能有什么重担,成则入史书,败则归山林。倒是那些为了家国大业牺牲的人,我最对不起。” 第四卷 第十六章 为难 两天后,泰安镖局。 李贤通早在路上时便得知此事,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得给天下镖局一个交代。因此他回来时并未随大队一起回来,而是自己一人买了一匹快马,自己连夜兼程赶了回来。 迎客厅内,原本就住在李家的雷振兴五人早早得知李贤通回来了,便来这里等候。李贤通回来后,只是回房歇息了一个时辰,洗了把脸,便也赶了过来。 李贤通以前在江湖上以拳服人,算是有名气的拳法大师,如今官拜侯爷,名气更比从前。这四人虽然和李家有过节,但是一见李贤通的气场,也不免心生敬畏。 李贤通一坐下,这五人纷纷站起道:“李大当家早。” 李贤通知道秦义海和许世阳先回去了,对这五个人倒是比较陌生,因为他们从未打过交道。 于是李贤通便问道:“敢问哪位是路通镖局雷大当家。” 坐在红二郎下位的雷振兴站起来道:”在下便是。“ ”李某实在惭愧。“李贤通一脸真诚道:”其实在路上时李某便听到了消息,觉得犬子做法合理。但是得知秦大当家也出面后,李某深思了一番,才发现此事是犬子的过错。听闻张百万也松口不是非要泰安镖局运送货物了不是?“ 雷振兴抱拳道:”李当家明鉴。“ 李贤通叹了口气道:“这样,这批货我今日便与雷大当家送至路通镖局,各位也先行回去准备接送。这几日大家的损失我李贤通自掏腰包,如此甚好?“ 红二郎道:”李大当家处事稳妥大方,不愧是武林世家。“ 李贤通正要回礼,突然李擒豹跑了进来。李贤通喝斥道:”没看到几位叔叔都在吗?“ 年少的李擒豹十分惧怕李贤通,一哆嗦便转过身去问候道:”叔叔们好。“ ”好。“红二郎五人先后还礼,李擒豹便凑向李贤通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话,又将一封公函交给了李贤通。李贤通一脸疑惑,将信将疑地将这封没有名字的书信拆开来,信中落款真是兵部! 上面的大概意思是朝廷最近重新考虑了军用器械的安全,决定由泰安镖局接管以后各州府军用器械的押送。这封信是刘大发送过来的,他自己也没有决定权。李贤通正在犹豫,座下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李擒虎又冲了进来,李贤通又是一阵白眼。李擒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张百万的书信交给了李贤通。李贤通拆开看,信上也是说这批军械接到朝廷的旨意,必须由泰安镖局接管,他本人也指明要泰安镖局接管。 李贤通将书信一合,放到桌上,拍了一下桌子,显然有些恼火。这座下的五人见了,都面面相觑,也不好相问。 李贤通原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朝廷来了这么一出指名押送的好戏。这不是要将泰安镖局推向江湖的油锅吗? 许久,雷振兴方才问道:”李大当家,怎么了?我们刚才……“雷振兴以为李贤通碰到了什么气愤的事情,他哪里知道李贤通是碰上了为难的事情,而这为难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 李贤通一抬手,头也抬了起来道:“这批货还是由泰安镖局押送吧,反正我也回来了。李家除了补偿给你们这几天的损失,连这趟运费的钱也补给你们怎么样?” “这……”徐辉煌等人一阵犹豫,总感觉哪里不对。 红二郎道:“李当家的此事欠妥了吧。”妙书吧 雷振兴也奇道:“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李贤通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要改主意……” 话还没说完,年轻气盛的陈子用便站起怒道:“李贤通,我本是一个晚辈,不该直呼你的姓名。以前听说你也是一个英雄好汉,怎么现在这么奸诈狡猾?是把我们当乞丐了吗?还是当猴耍?我们需要你那点破钱吗?我们需要你守规矩,给我们这些小镖局一个生路!” 李贤通闭起了眼睛淡淡道:“年轻人稍安勿躁,我这里有兵部和张百万的书信,不信你们拿下去传阅。” 说罢,李贤通一抬手,将此两封信扔到了雷振兴桌上。 雷振兴打开来看,边看双手边颤抖。看完后,雷振兴将这两封信扔在了桌上,二号不说,起身哼了一声便夺门而出。 红二郎奇怪,从其桌上拿起信来看,也是直摇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接过书信,一脸幽怨。 “告辞。” “告辞。” “告辞。“ ”告辞。“ 四人纷纷和李贤通告辞,脸上满是不悦。李贤通脸带微笑地叫李擒豹送他们出去,他混迹江湖数年,这明着翻脸的,肯定是结下仇恨了。 李贤通自言自语道:”无路可退,无路可退啊。“ 李擒虎等那些人都走了后着急地闯了进来:”怎么了父亲。“ ”你自己看看!“李贤通大怒,李擒虎不敢怠慢将这两封信都捡了起来:”父亲,这不张百万也指定要用咱们镖局了吗?“ 李贤通恨铁不成钢道:”倘若你接货那天能理性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张百万必然会同意给路通镖局。早早给路通镖局,也就没有今天这些烦心事了!“ ”可是父亲。“李擒虎不解:”这趟货确实重要,而且不急。“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李贤通气得一甩手:”我都跟你叮嘱过了,现在有天下镖会,是看管天下各大镖局的!你泰安镖局要行事,要先考虑到和天下镖会的兼容性,你怎么就不听呢?“ ”可是父亲,当时张百万可是直说要让我们接啊。“李擒虎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以前不还有铁牛镖局也在接吗?怎么现在换成指定了你想过没有?“李贤通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被人摆了一道,你还不服气吗?“ "可是……”李擒虎依然觉得委屈,他不知道,这张百万一直改口,都是受了兵部的指示。 “这张百万,是朝廷的人!”李贤通气得满脸通红。 第四卷 第十七章 忧心忡忡 太平城将军府。 得知肖天途病了,肖石峰这日将要紧的公务和太子肖在民交代了后,便急冲冲地起驾来到将军府。 将军府的下人出来迎接时,肖石峰说着免礼,便急冲冲地闯了进去。 早有吓人禀报肖天途,肖天途刚穿完上衣,肖石峰就推门而入。肖天途赶忙起身,肖石峰摆了摆手道:“你躺下。” 说罢,肖石峰使了下眼色,府上的下人就告退了。 肖石峰看到桌上有茶就拿起了喝了一大口,淡淡道:“还以为多大病,急死朕了。” 肖天途道:“臣万死,没交代外官和陛下说清楚。” “唉。”肖石峰愠怒道:“我叫你不要起来。” 肖天途再次躺下,问道:“陛下出宫,可有天罡卫随行?” 肖石峰淡淡道:“跟了八个出来。” “这可不行。”肖天途的语气明显有些虚弱。 “什么这不行那不行的。”肖石峰训道:“难道我自己的都城,还有谁敢来找死吗!这几人不让他们跟着,他们非要跟着,跟影子一样。“ 肖天途道:”陛下别怪他们,这是他们的职责,从小便是这个意识。“ 肖石峰叹了口气道:”我说天途啊,你就放点心养好身子吧,这些事情,你再也不用担心了。要是你一病不起。“肖石峰苦笑道:”留下我这糟老头子,威风给谁看。“ ”臣万死。“肖天途侧过身子来道:”臣无能,苦心经营二十年,今日怕是要功亏一篑。“ 肖石峰摇了摇头道:”若你把罪都揽了去,岂不成了你是这天下的主?“ ”臣不敢。“肖天途知道肖石峰这是在开玩笑。 ”唉。“肖石峰道:”现在也没有别人,叫义父就是了。“ 肖天途令行禁止:“是,义父。” 肖石峰道:“倘若事情真这么糟糕,责任在我。其实你很多事情也是根据我的想法行事。是我把江湖看简单了。” 肖天途问道:“陛下,易文通怎样了?” 肖石峰叹了口气道:“易文通没死,只是受了重伤,右手经脉俱断。只怕好了后也是半废之人了。” 肖天途深吸了口气道:“怪我,我低估了龙应天。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跳梁小丑,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实际上,却是他算计了我十年。”爱我 肖石峰道:“也难为你,行军打仗靠你,兼并江湖也靠你,我这个一国之君,倒还真帮不上忙。” 肖天途道:”义父,孩儿能有今天,都是您给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肖石峰道:”切记不可再提一个死字。你若死了,这军中怕是要乱。“肖石峰继而问道:”这次龙应天复辟,江湖武林可有何举动?“ 肖天途道:”其实龙应天并不得人心,江湖武林没多大动静。只是龙应天重掌龙虎盟,已经明确表态要与朝廷为敌,现在是明争,塞北添了一份麻烦。“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龙应天也算是一代枭雄,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肖天途道:”此人是狼,只可除之,不能征服。不过眼下师出无名,还望义父稍安勿躁。“ ”道理我懂。“肖石峰道:”只是若要除去龙虎盟,怕还要等上几年。” 肖天途道:”义父,臣还觉得,此次苏府也得派人严加保护。“ ”这是为何?“肖石峰有些困惑:”你之前不是说,苏府内有来自上官府的高手?“ ”义父,若龙应天要派人刺杀苏相,那可比入皇宫容易得多。龙虎盟高手如云,如今那铁面阎罗张三儿和落月剑主莫明只怕是又归顺于龙应天麾下。这苏府不比上官府,单凭上官巧儿一个女流之辈远远不够。龙虎盟若想挑事,刺杀苏相积怨朝廷于上官府倒是一个选择。”肖天途说完,龙应天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龙应天此人不讲江湖道义,确实有可能。我会命人专门保护苏相。” 肖天途接着道:”义父,其他军务等臣这两日精神恢复,再去处理吧。“ 肖石峰叹了口气道:”也好。只是你没子嗣不然也能接班。“ 肖天途叹道:”臣到这份上,也算光宗耀祖了。陛下可选一个接班人跟着臣,日后护国大业,可交与此人。“ 肖石峰道:”朕还没选好人。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否则朕到时候独木难支,你罪最大!“ ”是,义父。“肖天途嘴唇还有些发白,不过头脑倒是十分清醒。 他是那日被士兵从城楼上抬下去的,连自己都不记得经过了,不得不说,自己也老了。 肖石峰安心地走后,肖天途还在想事情。想着想着,不由得咳嗽了起来,一个老太医忙走了进来道:”哎呀,大将军,你好好休息吧,就别给老朽添乱了。“ ”对不住了张太医。“肖天途意识到了问题,便安稳躺下闭起了眼睛。 他想了好多种可能,比如借上官府的势力,这样显得有些卑微,而且上官府人心莫测,只怕也不愿意做朝廷的刀。更何况,现在的大当家还是八面玲珑上官金凤,她看的,可能比谁都透彻。 再比如,借助九玄门的势力。那就得拿出诚意,再拜访一下玄清真人,但是玄清,大概也是看透了,否则他不会闭关就跟空净佛寺的三老一样,利用闭关来谢俗客。何况之前还围过太清山,只怕难上加难。不过杨风在九玄门,未尝不是一个关键。杨风本来只是肖天途的义子,现在肖天途越来越想把他当作一颗棋子。这种感觉,肖天途每每都感到诡异。 还有便是空净佛寺,可惜佛门不问俗事,又是武林老大,憨厚的外表下都是精明人,谈何容易说服。 眼下,还有一个门派能与龙虎盟抗衡,那便是雷震门。贺震南此人抱负远大,肖天途曾经感觉他不好控制,毕竟也是一代宗师。但是从上次来看,贺震南仍然是向着朝廷,这一点,足以给肖天途省下不少麻烦。 之前武林大会,便是借着贺震南的手扰乱整个局面,今后,何妨不再来一次? 第四卷 第十八章 无奈之举 李贤通没有办法,第一这趟货朝廷已经指定了泰安镖局。第二,雷振兴这伙人已经气愤而走,以李贤通的性格,断然不会低声下气地去跟他们道歉。 李贤通无奈,仅仅回房休息了一下午,晚上便带着李擒虎李擒豹去往泰安镖局。此刻泰安镖局内,刘大发和吴顶都在,李贤通就又叫了吴顶一起,让刘大发独自坐镇泰安镖局。李贤通知道这批货的重要性,因此也不敢怠慢,他能做的就是尽量问心无愧,让朝廷和江湖都没有话讲。 一行人就这样急冲冲,连夜出了城,出了城之后,在甘州郊外的一处军营附近就地休息。李贤通从来都没有拿自己的侯爷身份做过便宜的事,今日算是特殊事情特殊对待。这当地的军官听说是李贤通,不但没有驱赶,还派兵帮其看守巡逻,这才让李贤通一伙人有了休息的时机。 李贤通虽然想要以最快速度把这批货送到,但是毕竟藏州路途遥远,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并未不合理地赶路,让手下人多多休息,打好精神,才能事倍功半。 李贤通挨着吴顶坐了下来,这时长子李擒虎来报告说甘州驻军送来美酒三坛,烤羊三只,李贤通道:“告诉他们,我们自己有带干粮,多谢王将军美意。把这些让那些士兵原路送回去吧。” 李擒虎犹豫了一下,李贤通嘴角微动,李擒虎只能赶忙回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吴顶道:”老板,倘若一路上您都用侯爷的身份行镖,那便安全得多。“ 李贤通苦笑道:”我这身份,是把双刃剑。倘若我一路招摇,那便是离了江湖,离了江湖,又不在庙堂,我李家,咱们泰安镖局,哪里还能混口饭吃?“ 吴顶明白李贤通的苦衷:”这世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人都戴着面具,都以道德为标榜,以天下为责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奈何,最受伤的,便是那些逆行的讲道义的人。“ 李贤通见吴顶一脸认真,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看重你吗?因为你不像个粗人,你的心很细,有时说话甚至文绉绉的,这点比我强。“ 吴顶笑道:”老板说笑了。“ 铁牛镖局聚义厅。聚义厅里,程叔同、林焕都在。 秦义海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结果,和刚刚得到的李贤通已经出城的消息都说给了二人听。 程叔同听完后就骂骂咧咧道:”狗娘养的,这李贤通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拿自己的亲儿子当挡箭牌,就为了那点运费,还满口仁义,真是小人得志!“ 林焕笑道:”二哥稍安勿躁,听大哥继续说。“ 程叔同道:”并不是我急躁,这件事看起来不关咱们铁牛镖局什么事,实际上已经关于天下镖会的面子问题!这大哥脸上,可……“程叔同意识到下面的用词不妥,遂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对于这个急躁而头脑简单的二弟,秦义海也一直非常喜欢,因为他办事快,且不会耍心计,和这样的人是最好相处的。 秦义海缓缓道:”二弟说得不错,这件事,我脸上也无光。但是朝廷信件都下来了,我能怎样?“说罢,秦义海看向了林焕。九桃 林焕想了想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家主动求和,不过我估计李贤通不会那么不识大体,定是雷振兴那几人愤愤而去,不接受李贤通的馈赠,这样看来,确实棘手。“ 秦义海点头道:”别的不说,后面还有许世阳盯着。这青石镖局四处拉帮结派,收买人心,早已不以镖局为正当行业。此人若在一日,我都胆寒三分。“ 林焕道:”最可怕的还是人心。许世阳若从中挑拨,这几人只怕会被其煽动做出些出格的事来。“ 程叔同问道:“三弟,你说的可是狗急跳墙?” 林焕笑着点了点头。 程叔同一脸愁容道:“那大哥,我们当务之急还是早点跟这些人划清界限,不然到时候有理说不清!” 秦义海笑道:“二弟多虑了。身正不怕影子邪,咱们没做什么坏事,不怕别人冤枉。我倒是担心,从整件事来看,这背后的手出自朝廷。” 林焕点了点头道:“不偏不倚,恐怕来者不善。” 秦义海道:“之前武林大会,龙应天便失势,以朝廷的素来作为,我这天下镖会恐怕也难长久。之前成立时,万众一心,且不同江湖武林,倘若天下的镖局都弃业,那到时候朝廷还得花费巨资筹建官镖,那样极为不合算。现在人心初定,朝廷向收了这天下镖局,也未可知。” 林焕完全同意:“这是朝廷一贯的作风,不择手段,借刀杀人。” 秦义海问道:“三弟,可有何良策?” 林焕摇了摇头道:“龙虎盟复立,事实证明先灭大老虎劳心费神风险还大,不如先灭小老虎,给大老虎以威慑,给己方以信心。肖天途原本也做了几手准备,估计这次是下了决心。朝廷重心倾斜,若是硬抗,只怕铁牛镖局没有龙虎盟的实力。” 秦义海点头叹道:“这便是我所担心,似乎回天乏术。” 林焕道:“不过古往今来,得失无序,焉知非福?” 秦义海道:“天下大局,于我何干?奈何身为天下,需守天下规。世人都觉得镖局垄断了天下财富的一半,他们不知这财来得小心翼翼,随时有被收走的风险。” 林焕道:“所以三弟觉得,态度放软,听从安排便是。朝廷再强势,也断然不敢强推守法之人,那样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大哥已然坐到了天下镖会主座之位,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已经打响,凭借大哥以往在江湖上积累的好名声,如今的江湖地位堪比掌门,这便是天下镖会的初衷。” 秦义海笑道:“原来你早知道有这一天。” 林焕道:“千方百计,都是为了将来大哥能有筹码在江湖武林行走。” 第四卷 第十九章 互相利用 龙虎盟。 大堂内,坐着这届龙虎盟的新骨干。 龙应天坐主座,底下左边首座是莫明,接着是张三儿,其后是形象颓废的遮天蔽日手莫通天;底下右左,叶千红居手,矮老大、孔二分坐其下方。龙虎盟的领头人,精简了不少。 孔二一直板着脸,显然不高兴。 龙应天见他这般,也早就厌烦了:”孔堂主,要不让叶堂主当着众小弟的面给你赔不是?“ 听见龙应天这语气,孔二忙道:”无妨,无妨。感谢盟主的提拔,那日是孔二冒犯叶堂主在先,还望叶堂主恕罪。“孔二是边说边站了起来,又朝着叶千红行了道歉礼。 叶千红原本便是吃软不吃硬,也起身回礼道:”千红下手重了点,请孔堂主多多包涵。” “应该的。”孔二惧怕龙应天,说这话时,和他关系最好的矮老大都在心里暗骂其没出息。 龙应天见矮老大正在出神,便问道:“矮蛤蟆,现在这两千多杂兵都归你管辖,你可管得过来?” 龙虎盟内,各堂有各堂的手下,那些杂兵,以前便是殷离愁在管,现在龙应天交给矮老大,也是看重了他的忠诚。 矮老大慌忙起身道:“回盟主,之前俺便管理那一千人,现在哪怕再加个两千人、三千人,俺也不怕!” 龙应天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有点不耐烦:“行了行了,以后看守的事情你一定要安排好了。” 矮老大应了声是,等龙应天示意他坐下,他才坐下。 “怎么,也该来了。”龙应天望着大殿门口,自言自语。 少顷,门口果然朝这边走来了一个青衣公子,身后背着把巨剑,此人正是千少游。他的杀神剑也不包裹,因此其中杀意未减,在场都是习武的高手,一察觉,都机灵了起来。尤其是莫明,习惯了杀戮,刚要起身,龙应天便道:“自己人。”莫明这才坐下。 叶千红暗自思衬:“这杀意好熟悉。” 果然,是那日上官府中上官金凤请来的高手。此时张三儿眉头一皱,叶千红则是忍不住道:“是你。” 千少游走到大殿中间,看着这两排的人,对着龙应天道:“你这么大的地方,就这点人,未免也寒酸了些。” “住口!出言不逊!”矮老大一下子跳了起来,千少游只朝他看了一眼,矮老大便有点发悚。 龙应天淡淡道:“自己人。”矮老大这才有了台阶下。 此刻,张三儿的眼神也很复杂,龙应天道:“三儿,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人武功平平,怎么那日上官府中能在短短时间内克制你的烈阳神功?” 张三儿微微点头,龙应天笑道:“其实都是我在指点他。” 叶千红惊讶:“上官府时,你便在了?” “不错。”龙应天道:“其实从小缘她们要去上官府的路上,我便在暗中跟着了。”美女窝 千少游皱起了眉头:“你当真是龙应天?” 龙应天笑道:“怎么?你看不像?” “这就奇怪了。”千少游道:“你和你的龙虎盟一众,之前可都是和千家作对的,如今又来和我合作,这算不算墙头草?” 龙应天早就习惯了千少游的冷嘲热讽,笑道:“我这人是天生的强者,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现在也只有我可以帮你。龙虎盟以前能抗衡朝廷,现在也可以。” “他是?”叶千红好像明白了什么。 龙应天道:“他便是前朝遗孤,战神千重行之子千少游。早年在虎狼山长大,算起来是刀棍双绝真人的徒孙。” “刀棍双绝?”较老的莫通天倒是听过他的大名:“刀棍双绝真人老早就绝迹江湖,没想到还有后人。” 龙应天道:“你有所不知,千重行的杀神剑,也是真人传下来的。以前的大家才算真的大家,十八般兵器,每样都能融会贯通,铸成秘籍,这把杀神剑的剑法,可不比落月剑剑法差。“莫明神色微动,他一直在意龙应天对自己的评价。 ”来人,看座。“叶千红一喊,殿外便有两个小喽啰搬进来一张座椅。这两个小喽啰刚要将其搬到孔二下方,千少游一把抓住,座椅便在龙应天正对面的地方安了下来。 在场的人见状,脸色都比较难看。龙应天却无所谓,做了个请得手势。 叶千红直言不讳,对龙应天道:”盟主,此人太过傲慢。“ 龙应天道:”由他。换作前朝,他便是你我的主子。“ 这一番话毫不遮蔽,被千少游听得清清楚楚,千少游便问道:”你留下的书信中可没说有什么事,我既已来,你便说与我听。“ 龙应天道:”你也清楚,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一切。你爷爷给你留下的那些人,你不亲自去一趟,恐怕他们就要成为这个朝廷的脊梁了。现在大家都安乐了一些,没有什么事会勾起他们心中的火焰,只有你,才能让这天下大乱。“ 千少游淡淡道:”如此说来,我去便是。“ 千少游心里清楚,可能龙应天要比他知道怎么复仇,他现在也是在利用龙应天帮他出谋划策。说罢,千少游站起身便要走,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等一下。“龙应天叫住了千少游:”让他们两个陪你前去。“ 说罢,看向了张三儿和莫明二人。千少游也回过身来,见是这两人,回想起以前的交手,也不过如此,便冷笑道:”此二人徒有虚名。“ 龙应天往座椅上懒散地一贴:”他们从小在我手下,被我一个个教出来,他们的实力我最清楚。各地州府心怀鬼胎,散聚高手,若是有人起了歹意,你未必能全身而退。他们去,定能保你全身而退。“ ”义父。“张三儿有所担心。 ”讲。“龙应天神情轻松,似乎成竹在胸。 ”我和老大二人,怕是已被肖天途监视,如此大张旗鼓……” 龙应天淡淡道:“那你就把面具摘了,至于老大……”龙应天顿了顿道:“多笑一点。” 第四卷 第二十章 山河无恙 上官府,上官金凤房中。 苏勇进的伤势基本已无大碍,趋于痊愈,上官照彩给御医做了一些嘱咐后,也就回来了。目前苏勇进也已经正常上朝做事。 上官金凤听了上官照彩的话后,才总算放下心来:“他们父女俩今年也没回来,家里面清静了些。” 上官照彩道:“老爷说,让母亲不必担忧。肖石峰看得透彻,不会为难他。” 上官金凤叹道:“他读这么多圣贤书,岂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只不过文人,大概都有内心的固执吧。” 上官昭彩道:“还有一事,是巧儿让告知母亲的。” “讲。” “巧儿说,现在苏府外有许多暗自监视老爷的人,不管是上朝还是下朝。那些人看起来并无敌意,甚至还很关心老爷的安危。”上官昭彩讲完,上官金凤眉头紧皱:“不是上官府的人,只能是朝廷的人。老爷官位虽重,但是做官以来,也都只是普通护卫傍身,在那京都,还有谁敢动手?何况老爷的身份,江湖中人都知道,都忌惮三分。这些人,若是朝廷派来监视的,不会这么明显。应该是做给人看得,做给谁看的呢?” 上官金凤循序渐进:“莫非是有人要刺杀老爷,朝廷在以防不测?” 上官照彩惊异:“母亲不是说过,老爷在京都,面对最危险的人就是肖天途吗?” 上官金凤道:“威胁最大的是肖天途,但是肖天途现在焦头烂额,即便是以前,也没理由杀老爷,甚至他对老爷,还有几分尊重。只怕是江湖高人,朝廷才会如此紧张。” “那是防谁?”上官照彩感到奇怪。 “离太平城最近的,最近又有事情的,恐怕也只有龙应天复位的龙虎盟了。”上官金凤冷笑道:“龙应天向来不折手段,行事狠辣,若他真的想挑起朝廷和江湖的争端,杀害老爷倒是一条路径。” “他怎敢……”上官照彩话音未落,上官金凤深吸了一口气道:“龙应天一代宗师,心狠手辣,没什么不敢的。” 肖天途大病初愈,便在将军府内审阅各地府将军送来的启年文。 启年文是新朝建立后,朝廷用于监督各地府将军的措施。从启年文中,可得知当地府将军去年做了哪些事情,起到了什么效益,城中粮草兵马如何,需要向朝廷要多少钱、多少物资以备明年周转,这些都是直接上报到大将军府的。 肖天途查阅启年文,各地州府所奏大致如下: 塞北总督齐威远去年给各处关隘修筑了箭垛,齐威远称现在重铁大弓器械是塞北防御蛮族最有效的器械,还需找朝廷再要三千副。要读读 鲁州府将军赵雄在太平十一年选了十八个身强力壮,身体远超常人的孩童,现在均已十七八岁,一身横练虽然谈不上刀枪不入,但是倒也有所长处。赵雄请大将军赐名,肖天途十分满意,提笔一挥,取名十八金刚卫。另赵雄申请朝廷赏赐五千白银用来平时的犒赏三军,肖天途欣然应允。他知道这是赵雄一惯的作风,赵雄不爱财,却懂得以财服人。 惠州府将军林佑祖上报惠州府粮草充足,军民同乐,请陛下放心。肖天途知道此人不仅是皇叔,更是肖石峰赖以信任的人,其启年文年年大致如此,武贤王的授位名副其实,肖石峰看人,可是准得可怕。 甘州府将军张发树上书甘州前年向百姓征地的五百亩地由军队接手后产量更高,向朝廷申请再拨款两千白银用来今年再扩充五百亩地,预计明年如果丰收还可拉出去卖钱。对于张发树,肖天途的印象一直是可靠谨慎,因此大笔一挥,就命户部再拨钱给他。 泸州府将军石磊上书年老不济,想择一亩三分地归隐,实际上是想让朝廷给他授爵,让其在太平城西门当守城官的儿子石英杰接他的班。肖天途也曾与肖石峰商量过,肖石峰觉得还得再历练两年,于是肖天途写到石磊老当益壮,切莫辜负了陛下的信任。顺便聊到石英杰,肖天途说石磊教导有方,石英杰年轻有为,恪尽职守,今年会升做将军府副将。肖天途收买人心,应付自如。 曹孟伯上书称兵强马壮,九玄门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常。同时表示粮草充足,尽量不给肖天途添麻烦。 闽州府成世勇,因常年头痛,也向肖天途辞官。肖天途正在考虑要不要让他的儿子成敏常接班,以慰人心。 月州府将军刘士奇,上书月州去年大旱,需朝廷拨银五万两,肖天途应允。 西州府将军罗大通,也是第一次辞官。肖天途准备今年调他的儿子罗行接任。 岭南府将军刘伯韬上书上官府一切正常,去年宾客比往年要少,无反动现象。 肃州府将军赵河山,去年承旨意驯养黑蹄马百匹以宽军用。请求朝廷拨款十万白银用于州府建设。赵河山有心,又是李兰意亲外甥,肖天途当场应允。 庆州府将军苏子善,上报庆州粮食不足,需屯田。肖天途将张发树在甘州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苏子善,让他借鉴,明年他要看到效果。 青州府将军肖立民又来报喜,今年可献新鲜瓜果十余万,供应天下州府。 桂州府将军许大虎上书桂州城内私塾不够,新生人口较多,恳请朝廷多拨银两。许大虎一向小心谨慎,银两也是不敢多要,肖天途知道他是前朝的将领,大笔一挥,让户部多拨了一万两。 云州府将军司马琅上书城内兵器库不足,需增三千刀剑,三千长枪,两千弓箭。肖天途犹豫再三,也批了。 南海州府将军王矛,上书今年造了五艘大船。 新州府将军梁佐也来报喜,称新州有望成为第二个青州。 藏州府将军廖前,请求朝廷让其再招募一万兵马,并要了相关物资。肖天途也知道了西戎扰民的事情,恐其成为第二个塞北,当即应允。 度州府将军和坤,上报一切正常。度州是外族,肖天途也尽可能不多作干预。 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朝会 第二日,朝会上,肖天途将昨日看的启年文上各州府主要情况和需求以及如何处理都一一讲了出来。 这启年文虽然由将军府负责,但是按照规矩,仍然要在第二天表奏一番,一来通知户部协同,二来也说与百官听听他们的意见。 肖石峰听了后,毕竟舒心。从这些启年文看来大多都是报喜的,可见各地州府没多大的民生问题,这才是肖石峰想看到的局面。 肖天途讲完后,肖石峰问道:”苏相,你怎么看?“ 苏勇进道:”今年的重点其实还在于三地府将军的新老交替。泸州府内,尚有铁牛镖局守着门户,数年来,四周山贼尽除,百姓得以安居;闽州府成世勇善军务而不善治理;西州府将军罗大通也开始辞官。据此分析,泸州城内江湖气多,若换府将军,当选一成熟稳重者为之。石将军老来得子,肃来娇惯,好在肖大将军及时矫正,现任西城首官,兢兢业业,假以时日,必成栋梁。但现在年纪尚轻,若让其守泸州,一来怕其年轻气盛急于收权,与江湖冲突,二来忧其军中威望不足,难震飞鹰军。故而,泸州府将军一职,要么让石将军继续兼任,要么另择一老将前去。“ 苏勇进说完,肖天途也表示赞同:“陛下,理应如此。石磊专练飞鹰军,个个能百步穿杨,第一批与第二批飞鹰军在塞北屡建奇功,军中多为年轻儿郎,因此气势足了些。另泸州城内铁牛镖局扎根已久,深得民心,唯有石将军知道如何与之共处,还请陛下降旨,抚慰石将军,钦赐忠勇候位,以安其心。” 肖石峰点头道:“准奏。” 肖天途讲完,苏勇进继续道:“闽州府成世勇,多年来治理闽州无方,闽州凭其地势,理应粮食丰裕,奈何其每年均无上供粮食。陛下既已做足人情,其愿辞官,那便由他而去。只是其子成敏,年已四十,太平十年武进士,曾做鲁州城门官,因与赵雄将军不合,遂调回闽州。听闻其在闽州,行府将军权,与府将军无异。臣认为朝廷应褒贬有方,似此胡儿,不堪大用。请陛下则一良人前去,以服四方。” 肖石峰问肖天途:“可有此事?” 肖天途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成世勇是前朝降将,有功于天下,臣怕天下人有话说。” 苏勇进道:“州府将军,事关重大,还望大将军明鉴。可调其子往别处,授以名禄虚职。” 肖天途道:“还是苏相想得周到,臣已有一人选。” 肖石峰道:“但说无妨。” 肖天途道:”户部侍郎周庸,正值壮年,常年负责户部收支,清晰明了,节流有度,其若能赴任,正好去除闽州旧弊,能兴粮田。“ 其实肖天途早就考虑好了人选,只不过肖石峰一直偏爱武将,故而等苏勇进说完,肖天途才说了周庸这个文官。在场的就连苏勇进也是神色动容地看向了肖天途。堂下百官也都在异议,想来天下州府将军还掌柜着军队,唯一的文官刘士奇也是军队出身,若是派这一个书生过去,只怕单单军队这一方面就很棘手。 肖天途看出了肖石峰的犹豫,继而道:“若加封石英杰为将军府副将,便可派其协助周庸治理闽州军队,两年后交权于周庸。此举也可锻炼石英杰,为其泸州上任做好准备。”爱书吧 苏勇进笑道:“大将军日理万机,此法甚妙。” 台下官员也都慢慢由怀疑转向了支持,肖石峰也只能点头,肖天途确实是为了大局,何况现在武将老的老,小的小,实际可用的并不多。 苏勇进接着道:“至于西州府罗将军,其子罗行年轻有为,确实可以继任。但是考虑其常在军中,未有治理州府经验。臣认为其尚需高人指路,因此罗将军可不急于辞官,再做镇两年,给予罗行做好的教导。” 肖天途道:“我已考虑此事。现在已经草拟了一份升调徽州军副将罗行为西州将军府参谋的草书,请陛下详堪。” 肖石峰看完后,当即同意。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难得难得,朕这个大军将军总是能运筹帷幄,未雨绸缪,朕这个文相,总是能据实上奏,献言献策,此二人,将相和,真乃我朝福分。” 台下官员应声道:“陛下洪福齐天,当得良人。” 肖石峰心情舒畅,转而问道:“听闻藏州今日不算太平,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肖天途如实道:“年前西戎发生兵变,一夜之间换了首领。现任首领叫波木,性情暴躁,好杀戮。大年时,命上千骑兵攻打藏州城防,全军覆没。廖前将军想留一活口细问缘由,可惜这些生者尽皆咬舌自尽,无一存活。” “竟有此事。”肖天途奇道:“凶狠如北蛮,也只是不断试探侵扰。这西戎人有何实力,胆敢冲击我朝城防?” 肖天途叹道:“听闻波木追随者狂热失智,可能想以此在族中立威。西戎虽小,然其小则无谓。廖前将军多要军械,扩充士伍,也在情理之中。” 肖石峰点头道:“务必保证藏州供应充足。此等鄙陋外族,无需讲礼,来了便打,打到他跑,不仅如此,还要上他们家里立威去!”对于打仗,肖石峰一直很热衷,以至于一激动,说起了白话。虽是白话,但是气势充足,十分鼓舞人心,肖天途笑道:“臣当转告陛下圣意,让廖前将军宽心。” 关于江湖的事,肖石峰和肖天途从来都是私下谈私下决定。因为在肖石峰眼里,江湖的事这些人解决不了,只有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才能明白其中利害。 这时,苏勇进突然咳嗽了两声。肖石峰心细,关切问道:“文相伤势可痊愈了?” 苏勇进回答:“几近痊愈,仍需调养。” 肖天途道:“文相受贼人一剑,好在吉人天相,贼人未能得逞。大难无事,必有后福。” 苏勇进笑而不语,肖石峰指着台下道:“苏相你别不信,这群将军,无一不是死里逃生。现在可都是一方雄主。” 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宗门的自信 太清山九玄门。 玄关处,慕容起又来给杨风开起了小灶。 两人刚刚比完剑,杨风垂头丧气地往后捡起了自己的剑,剑尖已经被慕容起削掉了。 慕容起安慰道:“小师弟有进步,接了我几十招。” 杨风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慕容师兄谬赞,谢谢手下留情。” 杨风正要走,慕容起将他拦了下来:“我问你下,你刚才那九剑看似简单,其实甚是精妙。真是师父教你的?” “是啊。”杨风心里暗自道:哪比得上你的轮回无极剑法。 “那师父……”慕容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有说外人学不得吗?” 杨风兀自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慕容起总算放心了,虽然方才他已经将这九剑的招式了然于心,但是若没有玄清的允许,他是不敢用的。玄清在慕容起心中,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杨风知道慕容起是个武学天才,也有习武天赋,想必刚才两人过招间,这九剑剑招慕容起早已融会贯通。 “杨师弟,你再等一下。”慕容起这一留,原本要越过悬崖的杨风赶忙听了下来,差点身子就控制不住向前倾倒。 慕容起淡淡道:“今天我学了你的剑法,我也要教你一招才行。”说罢,慕容起又想了想,然后道:“师父因材施教,你既然学了九剑剑法,那么再教你其他的也徒然无功。这样,我把本门至高掌法空然掌传授于你怎么样?” 杨风一时兴起:”空然掌?怎么没听过师门还有这套绝学?“ 慕容起道:”其实空然掌也是师父偷偷传授于我的。这套掌法要求甚高,与人对掌时需聚力再收力,掌握好对掌时的节点再放力。此时内力会如波涛奔涌而出,集全身而高于全身,一击溃敌。但是此掌法一来要求内功修为极高,二来要求能控制自如,稍有闪失,真气短时间内聚集又散去,可能会引起真气内乱,从而伤害自身。而且若不能及时再放出来,那么此时敌人一掌过来,你必定会受内伤,甚至一掌毙命。所以这个武功虽强,师父也告诫我切勿传与其他师兄弟,他们的内力修为还远远不够。“ 杨风后怕起来:”那大师兄这么信任我……“ 慕容起道:”我观察你很多天了,你体内真气充沛,且不是自己修炼的,现在能这么稳定,可见融合度高。你或可一试,虽然肯能伤害自身,但是我估计影响不大。你可以,对着那块大石头练习。“ 杨风道:”行吧,那就有劳大师兄赐教了。“我爱 两人意见一致,慕容起先越过了悬崖,杨风也轻车熟路紧随其后。慕容右手开始聚气,不忘边做边教导杨风:”师弟你看好了,前面那块石头,什么时候有掌印。 杨风发现,慕容起抬掌的瞬间,掌气突然消失了,击出了那一刻,连在风中摩擦的细微的声音,也没有,仿佛静止了一般。未见其势,未闻其声,掌力隔空打在了面前那块巨石上,巨石露出了白尘以及一个掌印。 慕容起这才收回了手,脸上神情依旧未变。 杨风好奇地凑近一看,这一掌慕容起手下已经留情,但是石头上的掌印十分明显。 慕容起道:“这块石头留给你,我方才只是给你演示,用了一层力罢了。但是你切莫向我这样,在体内留下大部分真气,否则到时候收回去时相冲,只怕情况更糟。这套掌法,逆于武学,天底下也就只有高深的九玄门内功根基能达到这个程度。” “不得了不得了。”杨风一阵叹服:“大师兄,若是常人这么说话,那真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含义了。但是您以实际行动告诉我,您一向追求真实!”杨风说完还不忘比个大拇指:”当然了,还有公正!“这句话,是杨风认为慕容起学了他的九剑后,以这套空然掌交换,对慕容起的认可。 他不知道的是,慕容起完全是玄清授意的。玄清对于杨风,就好像当年对待肖天途一样,觉得他是一个救世主,那便给他本领。 这个年轻人,心地善良,人又机灵,早晚用得上。 慕容起笑道:”那你便来跟我做。你体内真气浑厚,随便出一层感受一下倒也无妨。“ ”大师兄,一层的话可能感觉不会很强烈。“ ”那就两层,两层之后可三层。“慕容起的意思是让杨风循序渐进,杨风也认同,在九玄门的这一年多以来,他对于武学的要点已经有了更深的认识,习武是急不得的那些江湖上习武成魔的就是反面教训。 安子玉最近也在练剑气八方第六重,玄虚开始给安子玉开起了小灶。两人并不熟,但是玄虚对于安子玉这个后生很喜欢,因为他很有礼貌。 安子玉小心翼翼地问起他的事情玄虚都知道吗,玄虚板着脸表示知晓。安子玉问及原由时,玄虚只是拿杨风搪塞他。安子玉的理解,玄虚是不想让他人把玄文一脉看得高,把自己一脉看得低,他也要从三代弟子里面挑一个出来,练成高手,而眼下最有可能的便是安子玉。 玄虚跟安子玉说九玄门的剑招是天下武林剑招的大同,这剑气八方其实也蕴含八极真气,学好九玄门内的八极真气,便能更好地领悟这剑气八方。玄虚提点之下,安子玉仔细回忆了八极真气的要点,确实如玄虚所说,与这剑气八方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子玉跟玄虚谈到了贺震南,一年前便是在他那里学会了飞来神剑,玄虚也很欣赏贺震南,认为他还是个年轻人,前途无量。 谈到九玄门和雷震门并肩为武林宗门时,玄虚跟安子玉道:”三大宗门,雷震门还是稍逊一筹,这其中有历史沉底,有武学渊源,但是谈到近代门派成就,贺震南确实是武林第一人。用玄虚的话讲,他是一个急于入世的宗师。 跟玄虚这一次的交流,安子玉又多了一个膜拜的对象。玄虚年纪也大了,但是同时眼界也高。他跟安子玉讲,九玄门内高手如云,便是那青竹生也写不全。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生意人 青州城内,李贤通一行人包了处客栈住下,这一伙行镖可不少人,客栈刚好能住满。 至于那批弓箭,青州府将军肖义民早就知晓,特地派了士兵前来守夜。 李贤通和吴顶住在一屋。李贤通叹息道:“这下,整个江湖武林都知道我是朝廷的人了。” 吴顶道:“老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以前老板开镖局,不也没怎么参与江湖的事情。何况现在,老板也不曾使用侯爷的身份去压别人,江湖中明眼人还是比较多的。” 李贤通看着屋顶道:“可是置身于这满是利益钱财的镖局江湖,更多的是人心相斗,哪里管它什么江湖道义。这也正是镖局江湖一直行走在武林边缘的一个原因,世人看我镖局,如同饿狼一般,见不得光。吴顶啊,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正说完,突然有人敲门,吴顶起身问道:“谁?” 只听见李擒豹道:“爹,是长远镖局大当家徐辉煌要来见您。” “徐辉煌?”李贤通愣了一下,也起来做到了桌子上:“叫他进来吧。” 徐辉煌听见了,忙不迭支开李擒豹推门而入,一脸笑意地看着坐在桌子上的李贤通。 李贤通瞧这人,上次不怎么注意,这次一件,人长得壮实,也正当壮年,光着头,一身朴素,但是他的眼睛里,透着憨厚的狡黠。再看他的手上,提着三包卤味和一瓶小酒。 徐辉煌见这里面还有一个人,眼神就不对了。吴顶会意,便要出门,李贤通叫住了吴顶,对徐辉煌道:“这是自己人,无事。” 李贤通招呼吴顶坐下后,徐辉煌也笑意迎迎地坐了下来,和吴顶打了声招呼。门口处,李擒豹已将门关上。 徐辉煌打开自己带来的菜,一一介绍道:“李大当家,吴六爷,这是我们青州特色竹炭烧鸡,这是五味居有名的卤牛肉和香鲫鱼,这坛呢,是青州老字号果子酒,有酒香,入口醇厚,却不醉人,不误事!” 徐辉煌说完,便独自掰了一根鸡腿要给李贤通,李贤通淡淡道:“徐大当家,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我有过不愉快的事情,现在这么热情,李某难免有些不解。” 徐辉煌一愣,将那鸡腿转给了吴六爷,热情地喊道:“拿着,拿着。” 李贤通一扬头,吴顶才笑着接了过去。 这徐辉煌又转过头来,给二人斟酒,斟完后方道:“李大当家明鉴,我徐辉煌今日前来,是为了给李大当家道歉。” 李贤通皱着眉头道:“这件事原本便是犬子考虑不周在先,害得诸位都损失了些,应该我们道歉才是。”69书包 徐辉煌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讲。徐某倒是认为,这批货非泰安镖局走不可。一来是朝廷勒令,二来是张百万指定,于情于理,这雷振兴都是瞎胡闹。” “既然这样,为何当日徐大当家也跟着那伙人去谈这趟镖?”吴顶问得一针见血,徐辉煌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么说吧。我青州,物产丰饶,别的州府,大多都是一个大镖局数个小镖局,我们青州呢,两个小镖局,底下还有很多杂牌镖局。因此,这趟货,若真如雷大当家所说要经过青州,非我长远镖局和百兴镖局联手不可。这事我起初是不愿意参与的,因为我觉得赚不了多少,还要得罪侯爷,那真是赔本的买卖。” 李贤通道:“这事我不怪你,人之常情。” 徐辉煌接着解释道:“但是啊,咱们开镖局就要做生意,做生意就要顺风顺水,和气生财。这藏州镖局的洪二郎,率先应承了下来。而陈子用也应承了下来。剩下我长远镖局夹在中间,若不应承,怎么办?” 徐辉煌继续大吐口水道:“侯爷不知,这洪二郎有个两个儿子,大儿子继承家业,二儿子在廖前将军手下做亲卫,深得廖前将军喜欢。我不仅这件事不能不应承,便是以前,我的货要到藏州,也要先考虑这高山镖局是否有人有精力。倘若有,那便还要由他们转运,倘若没有,我才能自己送到。说白了,这洪二郎就是当地镖局的地头蛇!” 李贤通点头道:“我看这洪二郎面想相,倒是不仁慈。也难怪,他要费劲在这件事上面。” 徐辉煌声音瞬间小了很多:“按道理来讲,其实这么多镖局押送,就是赔本买卖。但是这之中,可能暗藏猫腻。我觉得,这猫腻就在于青石镖局,也许青石镖局给了这几人额外的好处和承诺。” 吴顶笑道:“徐大当家,这话可不能乱讲,这是大不义。” 徐辉煌道:“我可没乱讲,谁没有几个眼线。我的手下给我禀报的是,洪二郎曾经到百兴镖局,要联合百兴镖局把我的那笔钱分了,然后以他的威势让我跟他们坐这趟生意。” 吴顶又道:“那么请问徐大当家,如果没这件事,你会来道歉吗?”吴顶嘴下不留情,徐辉煌一时语塞。 李贤通淡淡道:“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也是为了那点钱才和他们撕破脸皮,如此看来,徐当今也是一丘之貉。” 徐辉煌赶忙道:“李大当家,我胆子小,今日前来只是向您说明情况。一来到藏州时要小心些,二来,以后若有货在西部走不通的,用得上我长远镖局的,尽管说。即便他们分我钱,我今日还是会来,这事咱们一码归一码。” 吴顶笑道:“原来徐当家劳心费神,也不忘顺势谋取利益,是个好老板。” 徐辉煌更加不好意思了:“徐某一直认为,待人真诚,人便待你真诚。” 李贤通拿起桌上的酒,示意徐辉煌,徐辉煌咧嘴一笑,看来李贤通已经不记恨自己了,忙迎了上去,两人杯酒下肚,也预示着将来可做朋友。 李贤通看着这一桌酒菜道:“今日徐当家有心了。洪二郎我也了解了不少,不是个善人,早有防备。何况我也跟廖前将军也已打过招呼,问题不大。今后若有合作,再找徐当家不迟。” 徐辉煌大喜:“那就多谢侯爷了。” 第四卷 第二十四章 暗潮再起 徐辉煌走后,吴顶打趣道:“老板,这些青州的佳肴倒是不错。” 李贤通道:“你走过的镖少,我年轻时就来过青州,青州物产富饶,百姓研究吃的时间也多。这果子酒啊,我曾经带了一车回去,既解馋,又不醉人。” 吴顶叹道:“这可惜这丰饶的物产,养不了心净的人。” 李贤通看着吴顶,满脸欣赏:“我问你,你相信徐辉煌说的吗?” 吴顶道:“这事多半是真的。徐辉煌是想以诚意和老板交个朋友。” 李贤通点头道:“所以说啊,这天下镖会,抱着正义的来头,实际上这镖局江湖的肮脏往事没有变,只不过是保证了各地的货源。什么人,什么心,人的眼睛都是有色的,心里想的什么,看到的便是什么。” 吴顶道:“吴顶明白老板的苦衷。天下镖会是大势所趋,老板难以推脱。不过这天下镖会基础薄弱,恐怕朝廷难以相容。” 李贤通道:“便是这次,就看那洪二郎的了。若他整出什么幺蛾子,这天下镖会,朝廷可都盯着。” 吴顶奇道:“难道老板,真有准备?” 李贤点头道:”也只有洪二郎这只老狐狸敢找我的麻烦。他是嚣张跋扈惯了,已经没了规矩,这点,朝廷似乎比我看得还透。可惜了秦义海,一世英名便要毁于一旦。“ 吴顶道:”现在看来,秦义海名声在外,此事也与他无关,即便这天下镖会真的被朝廷取缔,似乎对他影响也不大。“ 李贤通笑道:”你不了解许世阳,他这人做事极端,总要拉个垫背的。我是此次的受害者,垫背的不会是我,那么便只剩下了秦义海。“ 吴顶奇道:”可是他们无冤无仇……“ 李贤通道:”泰安镖局和铁牛镖局向来是许世阳的心病,铁牛镖局一倒,天下镖局的重心自然会倾向青石镖局。许世阳这一次,又动了恶念。“ 当日许世阳劫杀李贤通时吴顶也在,忍不住嘲讽道:”着一颗老鼠屎不小,要坏了民间镖局这碗肉粥。许世阳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事引火烧身。“ 李贤通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好,明日再紧赶一天,便能进了那藏州地界。到时候咱们这样。“说罢,李贤通把吴顶叫了过来,靠近其耳朵说了些什么。 屋外,一阵声响,一声猫叫,吴顶眯着眼睛出去查看,李贤通则安然躺下即睡。乐文 度州将军府。 已是深夜,和坤的府上坐着六位粗莽大汉,都是他的副将。白象族的人就长这样,男女都比较高大威猛。 和坤也是这几人中唯一识字的,手下的这六员猛将都不识字。和坤一字一句念完,堂弟和忌问道:“大哥,这龙应天可信吗?” 和坤笑道:“龙应天是他们中原武林的一代宗师,掌管龙虎盟以来就一直和朝廷作对。也不知什么原因,他对朝廷有怨。这个千重行遗子且不论是不是真的,起码这龙应天的心是真的。” 副将达善道:“族长,我倒是觉得应该揭发他,换取朝廷的信任。这肖儿别的不说,起码这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们难得过上了好日子。” 副将赫子反驳道:“二哥此言此言差矣。别的不说,我白象族以前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现在被朝廷看得紧紧地,连最基本的王府都没了,直接改成了将军府。这在前朝,王爷和将军,是要差一大截的。依我看,龙应天既然承诺事成之后让白象族独立建国,那便应允了他!” “就是!”副将达其也接道:“我觉得五弟说得对!咱们弄个开国皇帝、开国将军当当不更光宗耀祖吗?凭什么我们要一直屈于中原脚下,那西戎人,那北蛮人,不都自由自在吗?” ”二叔、三叔,你们的意思呢?“坐在首座的两人一直不发一言,任由这四个年轻人争辩。因此和坤才忍不住问这两个经验丰富的人的意见。 和坤的二叔和保道:”你做镇将军府多年,应该自己决定。“ 其三叔和胡也道:”是啊,我两老了,也该退下让孩子们上来了。“ 这白象族族规很怪,他们信奉六神明,都是主宰自然的神。这六个分别是雷神、电神、水神、火神、雪神和风神。因此六在白象族人眼中是个吉祥的数字,所以将军府副将的设置上,也是六个,这六个,管辖着度州六个小城。 和坤对这两人向来很反感。他们时常仗着军中威望,遇事不向和坤禀告便自己行事,和坤心里也清楚,这两人毕竟是长辈,侄子坐在自己的上位,以传统的白象族人来看,是十分没面子的。这次这种重大的决定,这两人向和坤辞退,实际上也是想抛开责任。和坤心里清楚,他们即便是退位了,这雷神和电神部落也在他们二人的掌控中。因此,让他们做副将才能始终监视他们。 至于其他四个,都是和坤的结拜兄弟,他的得力干将。有这四人在,和坤身子才硬。和坤作为族长继承人,小时候文武兼修,因此识得字,考虑事情也周全。 和坤道:”二位叔叔还年轻,值此关键抉择时刻,二位叔叔若要抛下侄儿,岂不是让侄儿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年和坤父亲病死,和坤继位一年后便带族人投靠肖家。当年的情况其实也很复杂,和坤借助肖家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如今,白象族又面临了一个抉择,倘若不在二者中间选一个,只怕将来会有灭族之灾。 倘若要密告朝廷,那便是和龙应天决裂,龙应天若是侥幸赢了,那以后白象族日子一定不好过。倘若和龙应天联盟,那等于是谋逆,谋逆之罪,满门抄斩!眼下,后者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而前者正值鼎盛前期,常理来看,当密告朝廷。 但是从刚才来看,这几个兄弟可有三个有大抱负的,和坤心里也知道,有族民仍然抵触自己,因为在他们眼中,和坤不是顾全大局,而是为了争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才去投靠肖家,原本贡朝灭亡,白象族就有机会自立建国的。” 现场一阵沉默,和坤揉了揉额头道:“这样,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议。” 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失镖 李贤通一行人又赶了一天,在半夜抵达了藏州城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决定第二天天亮后一早再进城。 第二天,李贤通一行八十人,在藏州城外,等来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将军府副将于达。于达个子矮小,却是藏州本地人,擅长枪法,是廖前将军的得力干将。 于达自我介绍完后,李贤通也纷纷介绍了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以及随同的吴顶。于达笑称吴顶相貌出奇,吴顶也回应于达奇人自有天赋,言下之意便是于达如此个子还能做到副官,真是不容易。于达知道是在夸自己,不禁谦虚了起来,露出了两口大黄牙。 这批货物由藏州城驻军接走后,李贤通一行人辞谢廖前相请的好意,自己进城找了客栈歇息,准备第二天睡饱喝足了再起程往回赶。 傍晚时分,其手下都分批吃过,至月亮露头时,李贤通方才起床和吴顶下楼,刚好其子李擒虎在吃夜宵,便一起坐了下来。 李擒虎大口吃着阳春面和卤牛肉,李贤通一脸嫌弃道:“这么大的人了,家也成了,还是没一点吃相。” “爹,你又不是不懂我。”李擒虎边吃边道:“我从小饭量就大,这小客栈的饭菜又这么小份量,没吃饱也正常。” 吴顶笑道:“大公子能吃是福,一身力气傍身,大家都说是最像老板的。” 李贤通从前边是个严父的角色,板着脸道:“要是他向我,那我也不会有今天。” 李擒虎了解父亲的脾气,愣了一下,便继续吃面。 突然,客栈的大门被人推开了,店小二赶忙出门迎接,却是两个官人。 只听那两个士兵趾高气扬地问道:“李侯爷住这里吗?” 那店小二愣了一下:“侯爷?我们从没招待过这等身份的人啊。” 屋内,李贤通喊道:“我便是李贤通,来者何人?” 那两个士兵见状,推开那店小二便闯了进来,差三步时便单膝跪地作揖道:“将军府亲卫杨焰、李统参见侯爷。” “你们这是……”李贤通一脸迷糊。吴顶和李擒虎也觉得奇怪,货都押走了,难不成是要来找李贤通叙旧?即便是叙旧,也不该这么晚来……“ ”侯爷。“杨焰抬头道:”我们廖将军请侯爷到府上一叙。“ 李贤通道:”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就不去了。“ ”侯爷。“杨焰抬高了嗓门道:”请侯爷跟属下去一趟,否则……否则属下要回去领军法。“ 李贤通皱了一下眉头问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侯爷恕罪,这是将军府的规矩!“那两人都紧紧低着头。眼下也不跟李贤通推搡,这话一出,是逼着李贤通前去,否则李贤通便是恶人。 李擒虎也站了起来问道:“你们将军有这么请人的吗?都快过夜了。” 李贤通皱着眉头,良久方道:“行吧,我便跟你们去一趟。” 吴顶和李擒虎要随行,被这两个军士拦了下来。李贤通回头对李擒虎道:“晚上休息好一点,明天要赶路。”燃文 藏州将军府。 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往街道巷子里走去,有一家高大的府邸,便是藏州的将军府。 李贤通在两个廖前亲卫的引见下,一路迂回,到了廖前的会客厅内。廖前见李贤通来了,老早便主动站起,笑脸相迎问道:”想必阁下便是逍遥侯李贤通李大人吧。“ 李贤通笑道:“侯爷之名徒虚,大人之名也不敢当,李某只是一个商人,做替镖局运货的生意。阁下可是廖前将军?” “正是。”廖前确认了身份,便邀请李贤通坐下了。 一坐下,廖前便道:“我们都不是朝廷的文官,那也就开门见山了。不知李侯爷这批弓箭军货送到了没?怎么就先进城了?” 李贤通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今早于达将军在城门口接货,还没送到军营吗?” 廖前将军也一脸疑惑:“于达将军?他亲口跟我说没接到货,李大人,您是不是在跟廖某开玩笑?” 李贤通道:“那不可能。今日确确实实是于达将军接走了这批货。” 廖前也不作多言,直接喊道:“于达,进来!” 进来的,同样是一名矮小的将军,但是比起早上的那个,顺眼多了。李贤通惊道:“此人,好像不是今早与我交接的那人。” 于达很有礼貌地拜见了李贤通,便说道:“我是按约定时间在临近午时前到的城门口,但是没看到侯爷的人马。” 李贤通皱着眉头道:“今日来接头的那人在巳时初,莫非不是廖前将军派去的?” 廖前正言道:“侯爷真会开玩笑,书信上可说的是巳时末,非巳时初,侯爷行事怎么如此草率?” 李贤通道:“我以为,是你们来接早了。” 廖前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侯爷,你可知道这批货是边疆军用,且都是用百姓赋税的钱购买的。若是丢了,且不说便将军物资得不到保障,便是百姓那里,也难辞其咎。“ 李贤通皱着眉头再次确认:”廖将军,当真没收到这批货?“ 廖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答道:“千真万确。” “这可如何是好。”·李贤通是一个硬汉子,遇到这种事也不会表露出着急的样子,但是此刻他的内心是很着急的,原以为最多是洪二郎会拦一下货,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都怪自己太自信了,忘记盘问城外那堆人的身份。 “侯爷。”廖前一声称呼,把李贤通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侯爷,这件事本将军能替你担待几天,但是日子过了后,便再也保不住火了。侯爷眼下,是走还是留?走的话,廖某亲自送出城,留的话,还望侯爷多多留意这批货的去处。廖某这几日要负责边防,城内可腾不开人手。“ 李贤通想了想道:”事已至此,那李某便留下来替廖将军找到这批货来赎罪。既然廖将军腾不开人手,那李某用自己人便是,还称手一些。“ ”如此最好。“廖前语气平淡地说道:”还望侯爷尽力而为,若实在找不到,那到时候需要廖某的地方侯爷大可明说。廖某久闻侯爷大名,若是替侯爷担责,那也是荣幸之至。“ ”不敢。“李贤通侧过了脸,脸上的愤怒溢于言表。 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雪中送炭 第二日,天刚亮,李贤通已在马厩前等着下属来牵马。李贤通下令,所有人都列队。令行禁止,就这样,这八十人以李擒虎、李擒豹和吴顶为首,都列好了队。 李贤通道:“诸位,昨日那批货廖将军说没收到!” 此话一出,底下人交头接耳,嘈杂声四起。 李贤通又道:“所以我们今天不走了!廖将军给了我们五天时间,若是这五天时间找不到这批货,到时候责任我来担!看在平日里我李贤通还算不负诸位的份上,请诸位这几日幸苦一点,帮我李某人找到那批货,感激不尽!”李贤通说罢,突然跪了下来,李擒虎和李擒豹想去扶都来不及。手下人见了,也都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李擒虎二人见状,也一齐跪了下来。 良久,李擒豹偷偷问李贤通:“爹爹,多大的事啊。” 李贤通起身抱拳道:”各位兄弟起来吧,李某的身家性命,就拜托诸位了!“李贤通这一连贯动作,满是江湖气息,也是其内心的真实写照,他一辈子待人,从不弄虚作假。也因此,这些人都没有一句怨言,因为是李贤通,让他们有了口饭吃。 众人按照布置四下散去后,店小二过来说他们五天住客栈的钱将军府已经先来结算了。李贤通把吴顶支开,跟李擒虎李擒豹道:”这件事你们怕吗?“ 两兄弟面面相觑,都坚毅地看着李贤通道:“反正咱们是清白的,何惧之有。” 李贤通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你们二人,最近五天要昼伏夜出,利用你们的功夫进行黑夜的查看。你们二人负责城内,我负责城外,这些我都和廖将军打过招呼了,他尽量让他的军士不跟我们起冲突。” 两兄弟应允后,李擒豹问道:“爹,您觉得这次是否跟洪二郎有关?” 李贤通摇了摇头道:“按常理来讲,也许真跟他有关。但是在城门口那么明显的地方,披着官甲无人询问,恐怕洪二郎没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即便他有参与,肯定也不只他一人。这边垂州府人心复杂,各方势力藏着掖着,敌在明我在暗,这次恐怕……” 李贤通欲言又止,李擒虎问道:“爹,这廖前将军派人帮忙吗?” 李贤通摇了摇头道:“西戎近期疯狂无度,廖将军没空管这些。我们的失职,应当我们自己承担。” 铁牛镖局聚义厅。 聚义厅内,许世阳再次来访。 秦义海感到很奇怪:“许当家的盘口近日这么闲吗?” 许世阳笑道:“秦大当家,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秦义海一扬眉:“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许大当家也不必拐弯抹角。” 许世阳道:“眼瞅着,这李贤通的镖也该送到藏州了,也许正在回来途中。” 秦义海走镖多年,看路也准,点头称是。 许世阳又道:“可是我听到风声,这李贤通在藏州府出了点事。” 秦义海冷笑道:“他能有什么事。不说他多年行镖的经验,便是一身家传武学和他的身份地位,各地府将军都会派军护送。” ”咱们先不辨真假。“许世阳故意小声,头朝着秦义海伸过去道:”李贤通把那批弓箭弄丢了。“ 秦义海皱着眉头:”不可能。“ 许世阳似乎很了解:”秦大当家你别说不可能,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他李贤通一介武夫,怎能与智者相比。“ 秦义海道:”许当家的,恕我直言,你也算行走江湖多年的前辈,如此小肚鸡肠,恩将仇报,一副跳梁小贼模样,日后青石镖局怎能长远?凡事收容有度,切莫妇人心肠。“ 许世阳道:”秦大当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真有这事,咱们天下镖会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义海猛地一抬头,倒酒的手又将酒壶放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向许世阳:”许当家,你这是咒我啊。“ ”不敢不敢。“许世阳起身道:”在下只不过在泰山游玩几日,今天是特地来请辞的。秦大当家,咱们后悔有期。“ ”哼。“秦义海也不多做劝留,一摆手,便将身子移到了一边。 许世阳走后,林焕从座后走了出来。 秦义海淡淡问道:“你怎么看?” 林焕道:“许世阳为人阴险,只怕此事是真。” 秦义海不敢相信,疑惑地看向林焕:“有什么高人能劫李贤通的军货?” 林焕道:“最怕监守自盗。李贤通一死,李家还有个再玉公主,责任会到大哥这边。“ 秦义海听了林焕这骇人的话,深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发现,近几日许世阳身上散发的出来的,全是阴暗面:”许世阳是想一家独大。“ 林焕笑道:”这人没什么本事,野心倒是大了点。如果大哥出手藏州,只怕到时候麻烦来得更快。“ ”这人不行。“君子碰到小人,秦义海也只能兀自摇头。 林焕倒是不急:”李贤通是条汉子,且江湖经验丰富。常人若是布置陷阱,定要准备几天。敏锐的人,只要稍加提醒,便能嗅出空气中不友好的气味来。李贤通身临其境,我估计,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秦义海看着林焕,他确实一点也不担心:”倘若李贤通过于自负,那么这结局,令人遗憾。“ 林焕道:”大哥与李贤通表面是敌人,实际上是英雄惜英雄,他李贤通若是没有准备,那便是大哥看走了眼。“ 秦义海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道:”我们斗了几十年,也都是君子作派,从未牵扯江湖。商道上,李贤通我是佩服的。现如今想想,从来君子都最累,处处提防他人却防不胜防。“ 林焕道:”大哥若是不放心,可让素贞去藏州。“ ”弟妹?“秦义海有些犹豫:”你不怕她被查出来?“ 林焕笑道:”死人,没人会查。何况她也是江湖中人,又是女儿是,优势明显。她善于用毒,非正面人物,或许能助李贤通一臂之力。“。 秦义海仔细考虑一下,方才点头道:”唇亡齿寒,是当如此。不过弟妹的安全,你要给我保证。“ ”大哥放心。“林焕胸有成竹。 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决定 度州将军府。 晚上,和坤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和保、和胡、达善、达其、和忌、赫子六人也都在。 和坤仔细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神情,达其和赫子比较着急,堂弟和忌和大将达善不着急,两个叔叔更是懒散三地坐着,百无聊赖地四处环顾。 和坤问道:”你们多久没回辖区了?“ “从家宴到现在,估摸着有十天了。“赫子回道:”反正现在也不用我们天天看着,安全得很。“ 和坤点头道:”本来一天前便要叫你们回去,奈何碰到了这件棘手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公事公办,表决一下。“ 见六人都没说话,和坤又道:”和忌你是我堂弟,你带个头!要么和朝廷一起,要么借机谋反。“ 和忌向来很听和坤的话,行事也一直小心谨慎,这件事他早有想法,便道:”那我选择和朝廷一起。我们这几年,可过得舒服着!“ 达善应和道:”那我支持四弟!事实证明,中原文化比咱们的传统文化要了不起,他们的农耕、纺织,可都要领先我们好多!现在都城也建起来了,像模像样,全都靠朝廷支援!“ ”两个哥哥看来是安逸惯了。“赫子最小,却最有心胸抱负:”这人和人之间互相利用,何况是朝廷呢?朝廷援助我们,不过是想花最少的钱来稳定疆土,这点来看,便是互相利用,咱们对此不多作褒奖,也不多作批评。但是有一点需要提醒的,咱们是白象族,中原人士口中的少数人族,始终和他们不是一条血脉。现在这个皇帝仁慈,没准下个皇帝就要驱除异己,到时候咱们白象族还是府将军制度,怎么逃?逃到哪里去?所以我觉得应该未雨绸缪,划边而治,我反正是觉得咱们自己建国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能彼此相安无事。更何况中原人的这些吃饭的技艺,我们现在会的也大有人在,不需要他们了!“ ”五弟此言差矣。“和坤淡淡道:”你别忘了,咱们白象族族规第二条就是切莫忘恩负义。“ ”大哥,这可不是忘恩负义。“达其接道:”大哥你想想,一个有目的的帮助,其实只是施舍罢了。咱们确实算得上是互相利用。三弟也选择谋反,人活一世,不辉煌一下,难道要郁郁而终?“ 四个弟弟都毫无遮拦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跟和坤想的一样,果然出现了两两相对的局面。 和坤点头表示知道,转而又问向了和保和和胡:”两位叔叔的意思呢?“ 和胡不假思索道:”老一辈人都是刀背上舔血的,老和家就是不安分的主,眼下机会摆在面前,干吧。“ 和坤等着和保说话,与以前一样,和保又把难事留给了自己。只听和保嘶哑的声音道:“我觉得,与其冒险,不如保住富贵。”和保这话,其实是在讽刺和坤,明面上选择不谋反,其实和坤心里清楚,和保是想谋反的。只不过老一辈固执的思想根深蒂固,此次谋反有极大的风险,若是谋反失败了,那他可承担不起。 眼下是三人对三人,和坤的决定,将直接影响到白象族的命运。 和坤听完大家的意思后,点头道:“现在,既然你们各有看法,那只能我来决定了。我的看法很简单,谁都不想屈居于人下。我们的祖辈曾经自由,后被土地被武帝征服。再后来,改朝换代,为了白象族的兴盛,咱们又投靠了肖家。眼下王朝初始,造反的不是为了做皇帝,而是为了报仇。何况龙应天那里,有白纸黑字的承诺。新王朝的主人,不会贪得无厌馋我们的土地,因此,我决定,跟龙应天一起谋反。” 此话一出,达善有点惊讶:大哥,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清楚了。”和坤拍了拍胸脯道:“就让我们做白象族的天神,把自由带给族人!” 龙虎盟内,龙应天收到了来自上官府的贺信。 信中上官府充分示好,恭贺龙应天复立,重掌龙虎盟盟主宝座。 龙应天拿这封贺信给叶千红看,叶千红谄媚道:“这上官府的架子可比空净佛寺和九玄门大了去了。” 龙应天冷笑道:“小小一个上官府,女子之流,安能和佛道两派相比。不过是佛道两派不与世争,故而遵循江湖规矩罢了。这上官府在江湖和朝廷都下了筹码,真是万无一失。” 叶千红道:“之前去上官府,府内明争暗斗,一点都不像外人所说那般团结。盟主从中做了推手,上官金凤应该感激才是。” 龙应天道:“上官府背后的江湖,才是深不可测。上官金凤的六神功我倒是很感兴趣。如此古老的武功,可见她上官府真是一间武库,贯彻古今。” 叶千红道:“若盟主成了事,这上官府还不是得听您的?” 龙应天摇了摇头:”捉狼容易,捉狡兔可不容易。世人说狡兔三窟,这上官府是最不怕天下乱的。你没看到这封信里,字里行间,上官金凤也在警告我,不要想那些危险主意,找苏勇进的麻烦吗?“ 叶千红皱着眉头道:”盟主想过此事?“ ”不是没有想过。“龙应天道:”这和以前暗杀那些反对我的朝廷命官是一样的。只不过这苏勇进算是有江湖背景,暗杀他可难得多。我不会蠢到做这件没有把握的事。那个千少游才是我的棋子,只要这天下大乱,我就有机会报仇。“ 叶千红道:”盟主可要小心千少游那小子。寄人篱下还如此出言不逊,他身上的杀气可不仅仅是那把剑里带出来的,他从小便仇恨深重,那个眼神里,透露着这个年龄段不可能有的坚毅和残忍,他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才能有那种令人胆寒的杀气。“ 龙应天笑道:”其实他伤过的人还没你我杀过的人多。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只知道报仇的稚嫩小孩。我甚至没怎么想过将来要如何对付他,他这种极端,往往会作茧自缚。你觉得,我若想杀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杀意不会比他还重吗?“ 叶千红愣了一下,淡淡道:”我跟了你这么久,你身上的杀意我没留意过。但是你心里藏着的情义,我倒是看得透彻。“。 龙应天看着叶千红冷笑道:”你说我这种人,怎么会在谋反的路上越走越远?“ “因为你恩怨分明。”叶千红靠近龙应天,想要去抚摸他的脸颊,却被龙应天一把拨开。 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素有恩怨 李贤通手下的这批人,要是换做江湖门派,那便是座下弟子。但是李家选择了行商,祖传泰山拳也是秘不外传,这些人平日里在李家习武,学习粗浅的十八般武艺,也算是江湖中人。李贤通在他们面前不是师父而是老板,因为不同于江湖门派,李贤通会给他们送货的钱。因此这些人既是拜师,也是打工,身手都还不错。 而这次,李贤通埋伏的暗子李擒虎和李擒豹在寻找这批弓箭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两日后一大早,客栈内,李擒虎急冲冲地闯了进来,在楼下高喊:“爹,爹!” 此时鸡刚打鸣,那些白天要出去寻找这批货的手下刚起来洗漱,李擒虎有听见楼上的动静,这几声下来却没有人回应。 李擒虎剩下了干着急,又等了一会儿,李擒虎边喊着边要上楼,门外李贤通也刚回来,呵斥道:“囔囔什么?” 李擒虎看见是李贤通回来了,喜笑颜开道:“爹,我找到这批货了。” 李贤通皱起了眉头:“这批货看起来已经被盯了很久了,这么快就能被你找到了?” “是。”李擒虎知道自己立功了,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李贤通拿起桌上的一壶茶给李擒虎,李擒虎接过手就是一阵猛灌。解完渴后,李擒虎方道:“这批货,就在高山镖局的内院。我昨夜碰到了一个高山镖局打更的,把他打晕了,潜入了高山镖局。我发现他们的后院内,停满了咱们的这趟镖。看来,是那洪二郎怀恨在心,要为难爹爹。” 李贤通脸色严肃,坐了下来道:“果真如此的话,这事就容易多了。我之前还担心是廖将军监守自盗。“ 李擒虎愣了一下:”这廖将军世代忠良,怎么可能。“ 李贤通一摆手,示意李擒虎不要再讲下去。此时正好那些手下要出门,李贤通在楼下叫住了他们:”所有人,到门外集合,等下去高山镖局!“ 李贤通一言重如泰山,手下人纷纷无条件服从指挥。 高山镖局。 早晨,高山镖局的人正在出第一批货,李贤通一行八十余人浩浩荡荡地扫街而来,口里一直囔囔着泰安镖局要到高山镖局喝茶。 可能是霸道惯了,那正在指挥装货的一个八尺大汉看到了这伙人,便上前拦在了路中间。 李擒虎上前道:”这位兄台,我们是甘州泰安镖局的,初来乍到,想到此地的第一大镖局,也就是你们这高山镖局拜会一下,还请让路!“ 那大汉低沉的声音不屑地说道:”到我们这里来喝茶都需要请帖的,你们有吗?“ ”请帖?“李擒虎笑着上前想拍那大汉的肩膀,却被那大汉一把抓住了右手。李擒虎尴尬一笑,那大汉说道:”如果是不请自来,那么别怪我不讲人情。“ 李擒虎二话不说,左手抬起便是一拳,那大汉看似孔武有力,实际不堪一击,李擒虎这左手一拳,打得那大汉连连后退,想抓住门口的大石狮子,却只听见一阵惨叫,大石狮子是抓住了,可惜用力过猛,还是止不住再后退数步,不但摔了个后滚翻,左手上的指头也是面目全非,大石狮子脸上还有一些血丝。 其他几人见是来闹事的,有几个机灵的跑了,剩下六个蠢蠢欲动想上来打李擒虎,李擒虎反客为主,带着李家的气势,连闪避都不做,双拳合起三下便将这六人打翻在地。李贤通身后的这八十人迅速跑了上来,留下了十个人在门外看守,剩下的都闯进了大门,将大门口的天井地方全都占了。 有十几个小厮闻讯赶来,李贤通踏入门中,声若洪钟:“回去禀告你们洪大当家,就说泰山府李贤通来访,请到后院一见!” 李贤通带着李擒虎和十几个手下径直入了高山镖局的后院,道上已经有人拿了武器在沿路,却都被李贤通的威势吓到,不敢靠近。 后院处,果然摆放着之前的那批货。李擒虎一声令下:“拆了!” 那十几个手下便都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刀。一阵哗哗声,几个箱子就被打开了,里面有弓箭,有箭弩,且都印着藏州府的藏字,箱子处更明显了,有泰安镖局的印字。 李擒虎回头对李贤通说道:“爹,这洪二郎让手下假扮士兵接走了我们的这批货后就一直藏在这里,也不敢外运,生怕被别人发现。” ”知道了。“李贤通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走过去拿起里面的一把弓箭,摸着箭头道:“这玩意我小时候也玩过,他们军队打仗,在战场上,这玩意可比刀枪棍棒好使多了。” 李擒虎却不以为意:”爹,要我说,如果朝廷征用我们这些练家子,抚以厚禄,那可比那些士兵强多了。“ 李贤通笑道:”打仗不是儿戏,匹夫之勇不如文韬武略。“ 后院门外走廊上,一片铁器的声音,那十几个闻声,纷纷就地取材,取了弓弩和弓箭,都搭了上去。这高山镖局占地广阔,尤其是这后院,足足容得下几百来人。 头发半白的洪二郎带着数十个拿刀的手下走了进来,一脸愤怒。 李擒虎见他这副模样,在李贤通耳边说道:”爹,这老头暴躁得很。“ 李贤通上前一步,敬他年龄比自己还大:”洪大当家,我们又见面了。“ 洪二郎看着李贤通身后那十几个拿弓箭的手下,挖苦道:”怎么,李侯爷是想绝我的户?“ 李贤通看着洪二郎,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便道:”洪大当家,我送到藏州的货被你手下接到了这里,我们之前可没这约定。“ ”哼。“洪二郎道:”李贤通,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今日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挑明了说!你这些货,就是我洪某人压的!” 李贤通眯着眼睛道:“若李某还没有昏庸,洪大当家这番作为,是江湖大不义。” 洪二郎道:“你平时霸道惯了,今日在我这里,也如此威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贤通道:“李某一生无愧于人,洪大当家如此,李某实在摸不着头脑。” 洪二郎道:“有句话叫做父债子还。你那升天的父亲生前与我在庆州有过过节,当时我因为他堵路,赔了一趟镖钱,差点因为这个,把高山镖局做倒。可是那时候,我哪敢有什么怨言?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也不晚,你说是不是?“ 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朝天棍 李贤通点头道:”原来我泰山李家跟你们高山镖局还算是故人。这天下也太小了点。“ 洪二郎道:”李家都封侯了,我自然斗不过,今日既然来了,洪二郎倒要想办法留一留。“ 只见洪二郎右手一伸,身后两个大汉捧着一根棍子递了过来,洪二郎一把抓起,将棍子在地面敲了三下后,又竖着高高举起。这棍子敲打地面,明显能听出来是铁声,不过这根棍子全身染着红色,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木棍。 ”朝天棍法?“李贤通见多识广,听过这门武功。 也因此,洪家的朝天棍法开头便是在地面敲三下,让对方听清楚这棍是铁棍而不是木棍,知难而退。江湖上用棍的高手不多,藏州洪家算是一个。而用百斤铁棍的,唯独老洪家一脉。 这洪二郎,当着老当益壮。 这种场面,李贤通可见多了,李擒虎一点也不担心,退到了一旁看热闹。他知道自己的亲爹可是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这洪二郎,青竹生笔下可没有他。 李贤通应战扎起了马步,虽然洪二郎年事已高,但是对小人手下留情也不是李贤通的风格。两人身后的手下纷纷有意识地退远给二人让路。使长棍的人,向来都是以进攻为主,不会主动防御的。 只见洪二郎举棍挥来,李贤通双手碰到棍上如弹簧般又弹了开来。李贤通临退之际,洪二郎的木棍正在攻其下盘,木棍过处,地砖每每细碎。 李贤通逮到机会,一脚踩在了洪二郎的铁棍头上,跃起朝着洪二郎的脑门便是一拳。这七十二路泰山拳,即便是习武之人,若没有力道与其相对,被打在脑门上,可就再也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只见洪二郎扬起铁棍向后退去,李贤通一拳打在了那铁棍上,铁棍吃力飞向了向后的洪二郎,洪二郎一把抓住飞来的铁棍,左手一边卸力,右手又将铁棍高高举起。朝天棍的名号,便是这个动作来的。 李贤通面不改色,双拳相交,拳风更劲。 那些方才被洪二郎打起的地砖,都被拳风震开了。李贤通这是在示威,洪二郎知道李贤通的能耐,对此并不惊讶。李贤通是个商人,生平最恨别人算计他,这洪二郎不知德性,早已触怒了李贤通。 ”哈~“洪二郎用本土方言大喝了一声,便又朝李贤通打去。 这一次,铁棍如长蛇出洞,贴着李贤通侧着的胸口穿了过去。李贤通一把抓住棍身,要去卸了洪二郎的长棍,洪二郎一个翻身,便又抓住了铁棍,身子借着铁棍横起,一脚踢在了李贤通没有防备的腹部,李贤通吃力松了铁棍,后退了三步。 ”好!“高山镖局的这些人正给他们的老当家助威。 此时洪二郎顺势也抱着铁棍向后飞去,铁棍铿锵有力立在了地上,洪二郎身手矫健只一蹬腿便爬了上去,单脚立在棍上,左手放到了右侧肩膀,右手朝着李贤通的方向伸了出来。 李贤通一看,洪二郎这招看起来自废武功,实际上也是棍法的一种,借着长棍的优势,居高临下,更能看清对手的招式套路。 倘若自己去打那根长棍,一下腰,那洪二郎必定俯下身来袭击自己的后背,得不偿失。但是倘若自己冲上去和他较量,那便多了些真气踏风,而少了些真气用于拳劲。 比较之下,李贤通选择了后者,他对自己的真气十分有信心。 这洪二郎,还真是真人不露像,居然赤手空拳和李贤通对了五六招。六招后,洪二郎劣势渐显,踏离铁棍。李贤通见势落地,刚想去抓那铁棍,那铁棍却在地上磨蹭朝洪二郎方向退了去,原来方才洪二郎便已经往下方注了气力。 门外一阵哄笑,方才是洪二郎要耍李贤通一道。李贤通站直了身子,没想到这人好歹也是一个江湖长辈,竟然玩这种耍人的把戏。在李贤通的思想里,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今日真是打开了眼界。 洪二郎却不以为然,一把收住了铁棍,得意地看着自己,神情中竟然带着些怒气。看来这个人心胸狭隘,有仇必报。铁棍朝天,便是洪二郎又要进攻了,李贤通闭起了眼睛,调节体内真气的流动。许久不曾调动体内全部真气,是不顺了些。 其实这次的胜负并不重要,洪二郎只是在拖时间。 只见洪二郎又变了招式,铁棍从李贤通头顶劈了下来,这棍法许多用棍的人都会,但是李贤通躲开了,衣服早已被其棍风撕裂,这一招来讲,洪家的朝天棍法的力道可比寻常重了不少。 洪二郎翻转铁棍,一阵横劈竖砍,铁棍舞得虎虎生风。 李贤通下盘稳健,等自身真气稳了下来后,左手一拳顶上,顶住了洪二郎要落下的铁棍。洪二郎大吃一惊,他这一生,也打过不少架,这样敢硬接自己这一棍的人可未曾见过。 李贤通怒目直视洪二郎,洪二郎心中居然一阵哆嗦,这颜色,如同金刚一怒,震慑人心。李贤通空出的右手必然是要收拾洪二郎的,一拳打在其左肩上,李贤通特地避开了他的心脏要害,也留了点力气,只听一阵清脆声响,洪二郎奋力抽开铁棍朝后退去,一时难以站稳,将铁棍插到了地上。 李贤通站起了身子,料想洪二郎已经不敢再战。然而,洪二郎却从衣服里面,抽出了已经碎了的护肩甲,将其扔到了一旁。 李擒虎走到李贤通身旁,指着洪二郎揶揄道:”嚯,洪大当家,你这未免怕死了些。是不是现在衣服里面还有护心镜这些懦夫用的玩意,统统亮出来给我们这些后辈瞧一瞧吧!“。 李贤通也轻蔑地笑道:”洪大当家不但为人记仇,还小心谨慎了些。“ 洪二郎倒是不以为耻,他一生行事不拘小节,也不信奉江湖道义:”老了,和你这个正值壮年的人打架,难免要有点准备。“ 第四卷 第三十章 老而弥奸 突然,外面一阵叫嚷声。李贤通听得清晰,这是穿着盔甲的士兵行进的声音。他临走前,离了一张纸条让店小二交给还没回来的李擒豹,李擒豹按照李贤通的吩咐,跑去将军府请支援去了。正好廖前在府内,便带领亲卫军赶了过来。 将军府的士兵一到,所有人都不敢吭一句话。廖前的亲卫军有三百人,来后院的这条路上,早已站满了将军府的士兵。 廖前一进来,洪二郎也赶忙让开了一条道。 廖前看向李贤通,李贤通向廖前行礼道:“泰山府李贤通,见过廖将军。” “侯爷不必拘泥小节。”廖前面无表情地说完后又问道:“那批货呢?” “在这里。”李擒虎以为救星来了,更加兴奋了。人堆中,李擒豹随着去查看的士兵走向了李贤通,想让他爹表扬一翻,但是李贤通却依然神情严肃地看着廖前。 那几个军士查看完后,来向廖前禀告了情况。廖前皱起眉头,回问道:“洪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也不知道。”洪二郎脸色一变,满脸委屈:“这侯爷一大早带着手下提着这几批货就过来了,没想到后脚将军您也就到了。” “你!”李贤通看着洪二郎这副嘴脸,气得直哆嗦。 “侯爷。”廖前慢悠悠地问道:“确有其事吗?” “绝无此事。”李贤通说道:“我们是查到这批货在高山镖局后院才进来查看的。” “你们来时,可有人证?”廖前这句话一问,李贤通刚想回答,突然卡住了。这藏州是边疆,这里的老百姓大多午时后出门,可没有早市这一说。方才这一路走来,都是沿街商铺,却都没有开门,哪有什么认证? 一时语塞,李贤通淡淡道:“街上没人,未曾有人证。” “来人,把这批货抬走!”廖前听完李贤通的话,便叫人进来将这几箱弓箭抬了出去。院内剩下他们这些人后,廖前说道:“既然没有人证,那么就请侯爷跟本将军走一趟。” “这……”李贤通这边的人开始犯嘀咕了。 “来人。”廖前喊了两个军士出来,想要去拉扯李贤通。李擒虎和李擒豹见李贤通没有反应,上前将那两个军士推开。 廖前喊道:“来人,把这伙人都抓起来!”门外士兵瞬间蜂拥而入,有百余众,将李贤通一伙人包围了起来。 李擒虎上前一步质问道:“廖将军,这是凭什么?” “就凭你们没有认证,就凭你们擅闯私宅!”廖前不愧行伍出身,说话铿锵有力。 李擒豹在李贤通旁边喊道:“爹,你说句话啊!” 李贤通闭起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发一言。他猜的果然没错! 李擒虎不服气,大喝一声,冲上去便是一拳。廖前卧着佩剑剑鞘硬接了李擒虎一拳。廖前的拳力可不是李擒虎的对手,向后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脚跟,李擒虎还要上,李贤通呵斥道:“够了!” “爹!”李贤通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个结果。 廖前也拔出佩剑,只想李擒虎道:“袭击州府将军,重罪!” “回来!”李贤通又是一声呵斥。李擒虎不甘地看着廖前,李贤通又是一句:“回来!”李擒虎这才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 廖前剑指李擒虎道:“你小子还年轻,我跟你了解一下。在藏州,我最大,我说了算!全天下二十几个府将军,在朝廷的地位都一样。除了大将军外,便是府将军最有实权。你再敢冒犯,杀头的罪老子安排得了!” 这廖前说话也带着一股狠劲。 李贤通一把拉住李擒虎往身后去,上前道:“廖将军秉公执法,李某佩服。但是凡事纸包不住火,还望廖将军早日还李某清白。” “侯爷恕罪!”廖前象征性地行了个礼,一个手势,那些士兵便纷纷上前给李贤通一行人绑了绳子和脚链。 廖前又道:“侯爷,驸马爷,鉴于你们的身份,手脚就不绑了,还望知道青轻重,不要做傻事。”廖前知道,他们二人断断不敢跑,一跑那便是畏罪而逃。 士兵将李贤通一行人押出去后,廖前一脸不高兴地走到洪二郎面前,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头已经顶着洪二郎的脸部。洪二郎吊儿郎当地将廖前的手拨开,问道:“廖将军,方才我也有嫌疑,理应将我一并抓了去,怎么……” 洪二郎明知故问,廖前冷冷道:“晚上来我将军府一趟。” 临出门时,廖前又转过了身来道:“洪二郎,这是最后一次,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廖前走后不久,后院内,洪二郎的大儿子洪金走了进来。 洪二郎问道:“没漏掉一个吧?” “没有。”洪金道:“我在客栈后厨帮忙,四个领头的都在。人数也是八十人无疑。” 原来,早在李贤通一行人进入城中,洪二郎便令大儿子洪金隐藏在客栈中观察这伙人的一举一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洪二郎一直信奉的真理。 “那就好。”洪二郎得意地说道:”我以为李贤通多么聪明,没想到一点防备也没有。估计他也是霸道惯了,受人尊敬惯了,如今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洪金担忧地说道:”爹,你没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洪金长得虎背熊腰,脸庞更是比常人大两倍。说起话来也是粗声粗气,从面相来看,便是个易怒的、难伺候的主子。 洪二郎冷笑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这个大儿子人如其形,可比自己心狠不少:”这杀朝廷的侯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判李贤通死罪基本不可能。不过让他待上几年牢狱,也已经足够了。至于斩草除根,咱们这种身份地位,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是一解心头之恨,免得遗憾九泉罢了。”。 洪金道:“还是爹爹看得开。” 洪二郎拍了拍洪金的肩膀道:“等这事一过,爹也要隐退了。到时候你接班,一定要少些鲁莽,多些思虑。这商道的学问可大着。”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无耻的局 夜晚,藏州将军府。 洪二郎如约而至。 客厅内,廖前不断来回走动,情绪较为急躁。 洪二郎就自己品着茶,任由廖前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廖前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指着洪二郎道:”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廖将军稍安勿躁。“洪二郎一副小人嘴脸:”我看你犹犹豫豫,索性故意暴露给李贤通看。这不李贤通顺路请了你过来,你把他收了吗?“ ”我就知道。“廖前冷笑道:”你是想报仇想疯了,心急了!“ 洪二郎一摊手:”本来今天也不用全抓,廖将军比我还急。“ 廖前道:”我还不了解你?你都出手了我若不抓,只怕你会越来越上头!到时候在我这里整出人命,我可担不起!“ 洪二郎苦笑道:”廖将军,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只顾着自己。且不说我洪家给你送了多少财宝,便是绝色少女,前后也有数十个,这些可都是我年轻时最珍贵的东西。“ ”哼。“廖前嘲讽道:“你贩卖人口,也不怕做噩梦,小心折了阳寿。” 洪二郎笑道:“我一生不信报应,所以才比普通人富贵些,活得久些。当年廖将军和我初次见面,我是记忆犹新。” 廖前猛地转过头看向洪二郎,眼珠子都快爆了出来。 太平十五年,廖前受命来藏州整顿。当时除了抓秦书文这个祸害百姓的府将军外,还抓了许多当地的地头蛇。其中一个贩卖人口的王大便是被廖前抓走问斩地头蛇之一。 廖前心里清楚得很,一般幕后老大是不会露面的,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全都是马前卒。廖前靠着和这些地头蛇交易,让他们交代出幕后东家,保全性命,抓出了不少隐藏的当地豪绅大官,还有一个,是前线的参谋。 而洪二郎,也被王大招了出来。 那天,廖前意气风发,带着一群甲士守在高山镖局门口。他每次查人时,都自己一个人进去,等确认了,再叫甲兵进去抓人。按照廖前的说法,任何没有确认的,都应当被当作普通人家尊重,藏州的士兵,不能擅闯百姓的门庭。 廖前进去后,却发现洪二郎早就在等着自己。 廖前一踏进洪二郎的会客厅,大门立马被关上了。 这种下马威,廖前可见多了。 廖前威胁洪二郎,若是杀害府将军,满门抄斩,若是跟自己走,他保证不动洪二郎家里人,也不动高山镖局。 洪二郎笑着跟廖前说将军误会了。 一拍手,侧门走进来两个肤色雪白,异域风情的少女。洪二郎告诉廖前,这两个都是西戎人,西戎女子多,但是西戎养不活这么多人,只能靠卖女子换钱。这就是他能贩卖的原因。洪二郎还告诉廖前,他主要的生意就是贩卖西戎女子给大官,最远的便在南海州。至于血族同胞,他只是贩卖那些无父无母,需要人抚养的小丫头,让她们吃得上饱饭,也算是一种阴德。 廖前才不信他这些鬼话,满脸不屑地问他,如果这些是他的女儿,他会怎么做? 洪二郎,一摊手,一脸无奈样,说自己没有女儿,而且人生在世,吃喝嫖赌都是乐趣,为什么有能力非要禁忌这些。 洪二郎一个眼色,这两个少女便主动地朝廖前贴了过去。廖前向阻止,却又不想阻止。这些少女身上都有异香,水灵得真的就像出水芙蓉一般。 洪二郎笑着给廖前解释,她们身上的香味是能勾魂的雪莲香味,这两个现在只有十五岁,但是却如同中原二十岁的女子一样满是成熟和妩媚,不论是身材还是眼神,都不像十五岁。 洪二郎问廖前,以前是否玩过这种女子。 廖前愣了好久,皱着眉头跟洪二郎说没有过。 洪二郎告诉廖前,这两个看着妩媚,实际还未经人事,西戎人本来就这般性情,她们从小的教导也让她们有了今天的认知,这中原的大人物便是她们的救世主,跟着就能吃饱能穿暖,还能享受所谓的仙境般的感觉。 廖前心动了,妻子远在太平城,他正值壮年,怎能经得住这般诱惑。洪二郎告诉廖前,这种货色他这里还有很多,这两个会在今晚找个时间送到廖前府上,如果以后廖前玩腻了,还可以再找他来换,想要几个就带走几个,有得是。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藏州又是山高皇帝远,没了大约束,廖前最终还是投降了。回去后,廖前吩咐手下把王大杀了,他诬告了洪二郎。没人怀疑廖前的所作所为,因为廖前的到来,整治了藏州,让藏州变得更加光明,只可惜光明之下依然有黑暗。 再后来,除了送女人,洪二郎还开始送钱,因为他儿子被廖前叫去做了亲卫,他的货路也在廖前的保护下独揽了起来。如果刚开始便给廖前送钱,廖前是不会心动的,但是既然廖前如今接受了他的美色诱惑,那么这些钱在廖前眼里,也就是不收白不收的存在了。 就这样,廖前和洪二郎,彼此心照不宣地过了八年,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洪二郎见廖前这么一直盯着自己,都能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意,便半威胁半安慰地说道:“将军别急,我也不要太过分。只要将军能将这些人按律法关上个十几年,那我洪某也就知足了。将军的把柄,我也是有备无患,若没有生命危险,断然不会公布出去,这点将军请放心上。”。 廖前也不傻,听出了其中意思:“洪大当家,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如果以后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些半个字,就别怪我无情。我廖前别的本事没有,短时间内端了整个洪家和高山镖局的实力还是有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洪二郎哪天把这些把柄公布了出去,那么廖前自己会利用还存在的权力,调兵将洪二郎一家剿灭。 “洪某听得明白。”洪二郎见廖前没了意见,也就无话可说了:“今后,你我往来照旧。虽然如今西戎人图谋不轨,但是其族内的人口交易始终没有停止。在财宝面前,什么事情都变得容易了许多。不是吗,廖将军?”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青州将军府的来客 尽管廖前和洪二郎在藏州手眼通,但是他们不知道,与此同时,在隔壁的青州,也发生了一次夜谈。 徐辉煌带着一个身披黑袍的黑衣人,来到了青州将军府的后门。而后有一个老汉走了出来,徐辉煌拿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是三锭金光闪闪的足纯的黄金。 老汉盯着这盒黄金发愣,徐辉煌凑近道:“牛大哥,咱们这次可是诚意十足了。这位兄弟出了高价要见府内的徐丫头一面,还望行个方便。” 牛老汉皱着眉头问道:“你姓徐,那徐丫头也姓徐,莫非是你亲戚?” “怎么可能。”徐辉煌满脸堆笑:“不过是我这个兄弟日夜思念,为兄的看不过去,想让他进府上找这个徐丫头做个了结罢了。我也知道,这个徐丫头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环,带不走的。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让我这个兄弟死心。” “可是……”牛老汉还是有点不信:“这三锭黄金,换这位兄弟断了俗念,值得吗?” “有啥子不值得的。”徐辉煌故意抬高了嗓门,而后又假装意识到了问题,笑盈盈地凑近牛老汉的耳朵旁边道:“不瞒你,我这个兄弟是我以前时候的玩伴,后来他们家搬走了。现在他来投靠我,上次在街上见过那徐丫头一面便已是神魂颠倒。我这个兄弟啊,精于盘算,若是断了这念想,便能一心一意为了省下钱财,这三锭黄金不多不少,一年便能回本。何乐而不为呢?” 牛老汉一听,一脸坏笑地指着徐辉煌道:“真有你的,果然会算计。” 徐辉煌顺势道:“牛大哥,我知道你在这将军府内身居要职,这个大后院里您是老大,吃喝不愁。但是您那三个儿子,那可都要成家立业不是?总不能一辈子给别缺下人吧。” “行了行了。”牛老汉心急地将那木盒收走,徐辉煌虽然瞬间一脸愁容,但也不得已放手,转眼间又是笑意盈盈,假得不能再假。 牛老汉一个转头,徐辉煌便招呼身后的黑袍人跟这牛老汉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门,徐辉煌刚想再什么,牛老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徐辉煌离开。 门关上后,牛老汉对黑袍人道:“这位兄弟,往这条路一直走,路的尽头有个木门,那个木门我今没有锁,你心推开,进去了后,还有一道墙那道墙的那扇门后面可是将军府守卫休息的地方,你进不进得去,我就不知道了。进去了后,再一直往前走……” 牛老汉还没完,黑袍人就道:“知道了。”拍了拍牛老汉的肩膀便向前跑了去,留下牛老汉一人在愣神,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一切如牛老汉所,尽头确实有道门是虚掩着的。不过这黑袍人可没有打开门,而是直接施展轻功爬上了墙。在高墙上,果然看到前面还有一道墙。黑袍人一个纵跃,便直直落入了隔墙之内。守着那扇门的两个士兵看到黑袍人落地,还愣了一下身,当兵三年了,还不曾碰到一个夜闯将军府的。 黑袍人站直身子时,门前那两个士兵高声喊道:“有刺客!” 黑袍人只听见四周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旁边屋内,一群人也闻声醒来,纷纷推开了房门。 甲兵未到,这些人穿着睡衣,手无寸铁,先把黑袍人围在了中间。 黑袍人摘下自己的面罩,却是吴顶! 吴顶淡然从腰间掏出来一道令牌,这道令牌是朝廷封李贤通后给的官牌,上书逍遥侯三字。 吴顶是江湖中人,见惯了大世面,从容地将这令牌拿着转了三圈后方才道:“劳烦禀告肖将军,就李贤通李侯爷手下吴顶前来拜见!” 如吴顶所愿,众将士见到这侯爷令牌,倒也没有多做为难,只不过还是必不可少地将他绑了去。此时肖立民还未睡,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出书房门去看,却看到了四个军士押着吴顶到了他面前。 因为肖立民治军严明,之前便有打招呼如果有人来访,直接带到他的书房。肖立民虽然也习武,但是同时他也爱看书。 “这是?”肖立民看着这个长相奇特的吴顶,一脸茫然。 “将军,这是刚才闯入后院的刺客,被我们抓到了。”领头那军士毕恭毕敬地答道:“不过他有逍遥侯的令牌,又要见您,所以我们也不敢怠慢。” 肖立民笑了,接过军士手中的令牌来看,倒是与自己的无异。 肖立民对着吴顶道:“这逍遥侯李贤通我是听过,之前在仙鹿台还救过陛下一命,立下了大功。前不久又送镖货路过青州,我也帮了忙。怎么,之前书信往来,也不来拜会一下,现在又来了这出夜闯将军府的戏码,敢问这是为何?” 吴顶道:“侯爷嘱咐过,怕有人看见,所以让我想办法走后门。” 肖立民将信将疑地问道:“想必李侯爷现在已经到了藏州,军械也交了,再慢也离开藏州了吧。这次又是何事?” “不方便。”吴顶实话实,肖立民神色复杂地看着吴顶问道:“我如何信你?” 吴顶道:“侯爷,承恩候是肖家的血脉,最信得过。”吴顶这句话,让肖立民的警备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肖立民转身回了屋,做到了书案上,道:“押进来。”那四个军士便把吴顶押了进来。“ ”松绑!“肖立民命令一下,领头军士为难道:”将军,此人身份未明。“ ”无妨。“肖立民淡然地看着吴顶,吴顶被松绑后,将头触地道:”谢承恩候信任。“ ”你们下去吧。“这四个军士犹豫再三,见肖立民有点变脸了,这才出去关了门。 肖立民见吴顶一直头接着地也不起身,便问道:”你平时和李贤通相处时,也是这般行为?“ ”回承恩候的话,不是。“吴顶声音洪亮,肖立民听着也舒服。 肖立民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个作威作福之人?“ ”万万不敢。“吴顶忙回道:”承恩候仁泽布施,在青州百姓口中便是贤明之主,岂是作威作福之人。“ 肖立民淡淡道:”那你便起来和我话。“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夜谈 吴顶站了起来后,肖立民又让他坐了下来。 肖立民仔细观察着吴顶,确实与众不同,便问道:“你在李贤通手下做何事?” “回承恩候的话。”吴顶十分恭敬,生怕说错半句:“我在逍遥侯手下当差,帮忙打理泰安镖局。” 肖立民笑了:“原来李贤通才是泰安镖局幕后的老板,这件事是真的。” 吴顶道:“现在人尽皆知,没什么好隐瞒的。” 肖立民点头表示欣赏:“李贤通这人,低调又有实力,即便没有侯爷这一爵位,那也是富甲一方,可比我这当将军的舒服多了。” 见吴顶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着急,肖立民便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听便是。” 吴顶得令,马上将李贤通吩咐他的话转告给了肖立民:“逍遥侯曾说,如果他五日内没有回到青州,那么一定是出事了。让我来请承恩候前去藏州要人。” “要人?”肖立民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藏州有什么高人,能困得住李贤通,你让我找谁要去?” 吴顶不假思索道:”找藏州府将军廖前。“ ”廖前?“肖立民脸色沉重地看着吴顶,吴顶解释道:”逍遥侯对在下说,若是江湖人想留他,万万不可能做到。如果他没出来,那只能说明是当地将军府出手了。“ ”廖前抓李贤通?“肖立民不断揣摩这句话:”如此说来,将军府出手,那么李贤通必定是犯了什么罪,你这是要让我去捞人,若是常人知道了,那就叫做假公济私。“ 吴顶道:”逍遥侯说,即便他犯了罪,以他的身份,廖前处置不了。即使不是大将军来处置,也应当由承恩候这个皇亲来处置,还请承恩候明鉴!“ 肖立民笑道:”难道这李贤通没去藏州前就想到了自己会犯罪?“ 吴顶接道:”是想到了会有人陷害他。“ ”即便抓了,也会有消息出来。“肖立民不紧不慢道:”没有消息,你如何证得李贤通已被廖前抓了?“ ”没有消息,这才可怕。“吴顶坚定地看着肖立民,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恐怕这边境藏州,又有人一手遮天了!“ 肖立民一听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无凭无据,口若悬河,最是大忌!“ ”若事事都要明了才办,只怕到时悔之晚矣!“吴顶也站了起来,声音更大了:“承恩候若相信藏州无妖,怎么不听在下一言,前去看看!” 肖立民喝道:”放肆!我为州府将军,岂能擅离职守,去往别地?“ 吴顶道:”承恩候先是皇亲,再是一府将军!倘若不防范于未然,为何陛下让承恩候远涉青州!“ 肖立民听了吴顶这话,止住了火气坐了下来:”这些也是李贤通跟你讲的?“ ”是吴顶自己想的。“吴顶又跪了下来道:”吴顶触怒侯爷,无意冒犯,请侯爷恕罪!“ ”你无罪。“肖立民叹了口气道:”廖前家有军功,我先前就有耳闻其好色贪财。但是念其治理藏州以来,民富军整,最近又在指挥边境与西戎人的作战,所以一直当做耳边风。若如你所说,廖前敢陷害李贤通,那真的是有点胆大妄为了。“ ”承恩候明鉴。”吴顶道:“自古人心易变,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行了,你先下去,我会安排人给你间房间。我先派人进藏州打探一下,如果情况属实,我会亲自过去一趟。”肖立民神情严肃,吴顶也知道这事急不得,便拜别了肖立民,先下去休息了。 新州将军府。 新州将军府也来了客人,一行三个。 梁佐穿着睡衣,看着这三个被甲兵围起来的人以及重伤的亲卫长,淡淡道:“都退下吧。” 千少游拱手作揖道:“梁将军好气魄。” 梁佐道:“以你们的功力,这些人可阻止不了你们。你们来我府上若想作甚,我能奈何?” 千少游道:“梁将军谦虚了。太平初年武状元,说是天下第一戟也不为过。” 梁佐笑道:“为官之后,武艺生疏了些。还请茶厅一叙。“ 进了茶厅,满屋都是茶味,千少游问道:”梁将军爱喝茶?“ 梁佐道:”是啊,喝茶醒人心。“ 千少游问道:”梁将军可认识我?“ ”你我不认识。“梁佐道:”可是我认识这把剑,它的杀气我依然记忆犹新。“ 千少游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 ”请。“ 千少游自报家门:”我便是前朝兵马大元帅,千重行子千少游。“ ”什么?“梁佐不敢相信:”我可听说千重行无后。“ 千少游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把短玉匕首扔给梁佐道:”请梁将军过目。“ 梁佐拿着这把玉匕首放在灯下一瞧,里面果然有四个字:”凯旋归来。“ 千少游讲起了这把匕首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把匕首是当年梁佐的父亲秦淮送给千重行的。当年秦淮是太平城内的一大富豪,和千重行结拜,千重行要出征前,便送了他这把匕首。后来朝廷缺钱,强夺秦家财富,秦淮一夜重病,将梁佐托付给了千重行。千重行无奈,转而将梁佐送到了庆州当地一武师手中。 那时梁佐已经十五六岁,记忆深刻。那把玉剑,他也曾经见过父亲拿给自己看,父亲告诉他,这把剑只有大元帅千重行配得。 讲到这里,千少游看着沉默不语的梁佐,问了句:”梁将军近来可好?“ 梁佐坦然道:”还不错,整个新州府可都归我管辖。“ 千少游道:”以梁将军的才能,大可不必发配至此。“ 梁佐将玉匕首扔给了千少游,对着千少游威胁道:”你出言不逊,我有权捉你。“ 千少游冷笑道:”先父与家父乃是结拜之交,你我也算是兄弟,怎么,梁将军要大义灭亲?“ 梁佐道:”且不说你是乱臣贼子,便是夜闯将军府,也是死路一条。“ ”既来之,则安之。“千少游说出了筹码:”我可保梁将军成万世之名,祖上家业,都可尽归,不知梁将军意下如何?“。 ”住口!你这是要造反!“梁佐知道千少游此行来的目的,登时怒目圆睁。 ”梁将军稍安勿躁。“千少游起身作别:”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第四卷 第三十四章 人心 太平城苏府。 早朝刚退,肖天途便一路跟着苏勇进到了苏府。 苏勇进知道肖天途有话要讲,不方便说与外人听,一进书房,便驱散了下人。 肖天途是习武之人,敏锐地察觉到附近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苏勇进直言不讳是上官巧儿,她只负责保护自己,不会碍事。 肖天途半开玩笑问道:“这上官巧儿不会是金凤族长派来监视你的吧?” 苏勇进神情轻松地如实说道:“内人平日小心惯了。我老早就跟她讲,我在这太平城内安全着,她就是不放心,这才安排了巧儿过来。我刚来那一阵子,这里里里外外,下人都是习武的,活脱脱一个小上官府。” 苏勇进敢这般说话,是因为他清楚肖天途最担心他会藏着掖着。肖天途基本很少跟他谈论政事,因为二人主管的职责不同,肖石峰已经放了一部分权力给苏勇进,因此肖天途也从不干涉。苏勇进在位的这几年,确实也做得兢兢业业,深得百姓夸赞。 肖天途也不避讳,现在他也看清了。苏勇进是真心为国为民,避开这背后的上官府不谈,苏勇进确实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官。 肖天途又寒暄了几句,便问及了上官府的情况。 谈及上官金凤,肖天途说要劳烦苏勇进写一封信。 苏勇进不解:“将军这是何意?” 肖天途道:“苏相也知,如今蠢蠢欲动,龙虎盟又已复辟肖某担心会对塞北守军不利。因此,需请上官府高手坐镇塞北,以防龙虎盟高手行不义之事。” 苏勇进倒也不为难:“为国尽忠,谢大将军抬爱。只是这龙虎盟,将军要想覆灭,是易如反掌,何苦如此?” 肖天途叹道:“这江湖武林同气连枝,若是龙虎盟被朝廷覆灭,那么到时人人自危,只怕乱上加乱。这江湖高手又不比军旅高手,气更足,手段也更多,更快,若是突然烧了粮草,突然闯入军营搅动浑水,对于塞北守军的心智便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因此也要防范于未然。” “能理解边疆将士的苦衷。苏某这就给内子写信。”苏勇进又顿了一下方道:“不过这上官府可不是苏某管得了的,内子脾气也是变幻莫测,她做与不做,苏某也难以保证。” “文相尽力而为。”肖天途看着一脸正派的苏勇进,心情好了很多。龙虎盟不除,始终是一块在塞北的大心病。 藏州牢狱内,其他人都被关押进了普通牢房,唯独李贤通和李擒虎父子二人被关进了地下一层的特殊牢房。这个牢房里面的布置,就是一张舒适的床,甚至还有茶桌和书案,书案上还有墨笔和墨水,而且碍于两人的身份,廖前没有命令属下捆了李贤通和李擒虎的脚踝。 李擒虎哪里受过这般苦,才被关进来一天,就急躁了起来,一大早便在牢房围栏处一直喊:“来人啊!来人啊!”可就是无人应答。 李贤通倒是睡得安稳,李擒虎这一喊,直接把李贤通给喊醒了。 李贤通喝斥道:“臭小子,送饭的还没来,你是饿了吗?” “爹!”李擒虎见李贤通醒了,便商量道:“爹,要不我们打出去!我看这些铁也不是什么玄铁,顶多三拳!” 李贤通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娶了曹佳韵,只怕现在也和你弟弟一样在上面的牢房里吃苦。别的不说,你我身有官职,若是越狱,那可是罪加一等!何况这里是藏州大牢,守卫是何等森严,你那些不成熟的想法还是早点抹了去。” “爹!”李擒虎越来越不理解:“我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怕事过。” “以前是以前。”李贤通伸了个懒腰继续躺下来道:“要是我年轻时,脾气比你还暴躁。你们兄弟几个也算是富家子弟,平时除了练武也没受过几分罪,现在好了,廖将军还帮了我忙。” “提到廖将军,我就生气!如果再让我看到这狗官一眼,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李擒虎撂下狠话,李贤通一笑而过,这个长子,像极了年轻的自己,他日再加以打磨,也算培养出来了。 正在这时,地牢的门开了,进来了两个送早饭的士兵,其身后,跟着廖前。 廖前直步踏进了李贤通的牢房中,李擒虎有些激动,但是看到李贤通怒目而视,也没敢骂出声来。 廖前找了把椅子坐下,连地牢的门都没关:“侯爷这两日可住得顺心?” 李贤通面不露厌恶之色,淡淡道:“这里宁静肃然,我一辈子也没待过几次这种环境,也算得上忙里偷闲。” 廖前笑道:“侯爷喜欢便好。” 一阵沉默,廖前又道:“不过侯爷,有件事廖某必须丑话说在前头。倘若侯爷擅闯民宅要挟主人的罪名坐实,那几年牢狱还是得坐的。” 李擒虎那里显得有些激动,喊道:“廖前,你……” 李贤通喝斥道:“廖将军办案,容不得你指点!” 廖前见李贤通还在维护自己,心想真不愧是久居江湖的人。于是廖前也假惺惺地说道:“不过下官会替侯爷开脱一下,能节几年就节几年,侯爷的事,属于特事特办。” 李贤通突然来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出去后,找你们寻仇?” “侯爷这是哪里话!”廖前故意抬高了嗓门:“廖某秉公执法,未曾徇私,侯爷明鉴!何况侯爷在武林中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怎么会做寻仇这等下三滥的事。侯爷切莫再跟下官开玩笑了,否则,下官便要冒险把侯爷放了,自己去向朝廷请那渎职之罪。“ 李贤通苦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廖将军这变化,李某人活了一辈子,都未曾想到过。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有魔力的东西,能让一个好人变成一个坏人,而且一去不回头吗?“ 廖前道:”下官虽不知侯爷在说何事,但是侯爷这个问题,也是下官想不明白的。侯爷平日里堂堂正正,怎会去这高山镖局里寻衅滋事?“。 廖前这话隐约已经给李贤通定了罪名,李贤通也听了出来,说道:”李某累了,还请廖前将军改日再来到访。“ ”是,下官告退。“其实府将军与朝廷加封的侯爷算起来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廖前如此,不过是为了让李贤通的罪名被放得更大罢了。 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要人 三日后,深夜,藏州城下,肖立民带了三百士兵立于城门百米处。 守城将士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肖立民纵马向前道:“请你回去禀报廖将军,就说承恩候求见!” 良久,城门便大开,廖前穿着便衣跃马出城迎接。由于两人都是府将军,因此廖前并没有下马迎接,而是直接在马上和肖立民打了个招呼。 廖前也觉得奇怪,勒住坐骑问道:”承恩候为何深夜到此?这……又是为了何事?“廖前深知肖立民是肖家皇室,在这西边便是代表圣意,也只有他能有带领来到州府城下的权力和胆子。 肖立民道:“前不久逍遥候李贤通押镖路过青州,我派人接待的他。与其约定五日后再叙旧,哪知这一晃十天过去了,逍遥侯音讯全无。敢问廖将军,可曾与逍遥侯谋面?他那些弓箭军械可有安全送达藏州?” “这……”廖前皱起眉头,显然知道了什么:“承恩候特地带兵前来,不会是有所耳闻吧?” 肖立民开门见山道:“确有耳闻。我听藏州回来的百姓说逍遥侯被困藏州,当日曾见廖将军带兵将逍遥侯一伙人从高山镖局抓走,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廖前心想这肖立民敢带兵来,定然是打听清楚了,若不据实相告,他要进城,也没人敢拦他。 “何故?”肖立民简单的一问,让廖前愣了一下。 廖前道:“只因逍遥侯曾与高山镖局洪二郎有过过节。那天逍遥侯带领手下押送那批弓箭军械进程后,不翼而飞。而后有一日在高山镖局内,逍遥侯的二儿子李擒豹前来找我,说那批弓箭军械便是在高山镖局。我带兵前去,洪二郎却告诉我一大早这批货便出现在了后院,其后逍遥侯便带领手下闯进了镖局。廖某无才,经多番查证,未能查到这批货是何时进入高山镖局的。但是好在批军械完好无损,也就先命人送了去。廖某寻思这藏州此刻是战时状态,不宜徇私,这批弓箭军械的事情,公说共有理,婆说婆有理。只是这逍遥侯不经同意强闯民宅,正犯了我战时严法大忌,若不将其进行关押审判,怕是会影响不好。” “能理解。廖将军治军严明,藏州得以安稳,百姓之福。”肖立民回道:“不过此事正如廖将军所说,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当然此事没有头绪,军械既已到手,多做无用的功反而会因小失大。这逍遥侯固然有罪,奈何其在仙鹿台救过陛下,并且已经官拜侯爵,朝廷再玉公主更是下嫁李家,满门尊荣,不可同日而语。还请廖将军将逍遥侯一行人交与本将军处置,本将军将上达天听,再做定夺。这样也省得廖将军日理万机,还要周全门面。” 肖立民直接找廖前要人,又说得有理有据,皆在情理之中,廖前一时语塞不作他言。 “怎么?”肖立民问道:“廖将军有难言之隐?” 廖前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眼下边境吃紧,我的精兵都去打西戎去了。这逍遥侯一行人都出自武林,廖某实在无兵随承恩候押送他们离开藏州。承恩候这三百士兵,万一中途有变,廖某如何担待得起?” 肖立民奇道:“怎么,你是觉得逍遥侯会蠢到带罪潜逃给自己坐实罪名?” “当然不会。”廖前道:“只是近日在下观察期下属,个个都有狂躁性情,这八十个人个个都是习武之人,肖将军这些人怕是难以确保万一。” 肖某转过身,看向了列队在自己身后的这三百士兵,指给廖前问道:“廖将军,你以为我这军容如何?” 廖前恭敬地回道:“肖将军治军有方,这气势,不比在战场上杀敌的差。” “我今天带来的这三百士兵,也是我的亲卫营。实不相瞒,这三百士兵是第一批金甲护卫退役下来的,我厚着脸皮才向陛下要了过来。现在年纪是都大了点,但是也正值当打之年,这三百金甲卫对八十押镖客,有何难处?更何况,逍遥侯也在,逍遥侯不忤逆,哪个敢妄动?” 肖立民说话自带皇家霸气,神情之坦然,倒也威风。 廖前被其说得一言难尽,看来这肖立民当真是有备而来。 肖立民见廖前还在为难,便趁势接道:“如果廖将军为难,人手不足,那我肖立民自己进城去拿便是,廖将军意下如何?” 廖前叹道:“这也不合规矩。” 肖立民抬高了嗓门:“那便请廖前将军现在便去押送逍遥侯一行人出城,我肖立民带领青州亲卫,在此等候!” 廖前此刻满脸疑云。且不说当日实行街禁,街上百姓空无一人,即便有,肖立民又是以何目的去找到这个从藏州路过青州的百姓,又恰好了解情况的? 廖前不知道的是,先前在青州的那晚上,李贤通并未让吴顶跟随自己来到藏州,吴顶就一直留在青州。来藏州的那个所谓的吴顶,是个长得跟吴顶一样,连瓜子尖锐的一个下属,李贤通把他当作吴顶进了城。他知道,一定会有人跟着,生怕李贤通的人跳出藏州,去给在外的人脉通风报信。 廖前和洪二郎千算完事,怎么也没算到李贤通先留了一手。那八十人的数字,实际是八十一人,李贤通就赌藏州派出的奸细不会认真去数。果然,这洪二郎的儿子洪金只是着重根据样貌注意了这李贤通、李擒虎、李擒豹、吴顶四个领头的,然后又大概数了一下人数,确定和李贤通放出的风声一样是八十人无疑,洪金又怎么想到,这个人堆中的吴顶,并不是真吴顶? 见廖前踌躇不前,肖立民又喊道:“廖将军,当如何?”。 廖前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承恩候执意如此,那我便将逍遥侯一行人送与承恩候。不过承恩候得跟廖某保证公事公办,好让廖某给藏州驻军住民起到一定的表率。” 肖立民道:“这是一定。” 第四卷 第三十六章 万万没想到 廖前无可奈何将李贤通一行人交给肖立民后,当天天未亮,洪二郎便找上了门。 廖前骂骂咧咧地穿着睡衣出来,此时洪二郎已经被其手下擒住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是碎了一地,十几个士兵,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廖前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士兵放开洪二郎。 “廖前!”洪二郎一被放开就急眼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不是办了吗?”廖前说话有气无力,这些守卫走后,现在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洪二郎虽已老迈,但其是个练家子,声音洪亮不比小年轻差:“你办了什么?直接把这李贤通交给肖立民!他将来如何定罪,你又如何和我交代!” “好啊!洪二郎!”廖前也急了:“你是不是在我周围或者城楼上安排了眼线!” “哼。”洪二郎不屑地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你个廖前,我已经给洪金交代过了,你的事情我全都交给他了!你要为你的事情付出代价!” 洪二郎威胁廖前,廖前早就知道自己中了他的腐蚀计,奈何已经反悔不了。眼下洪二郎旧事重提,廖前想与其决裂却又不敢。倘若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散发出去,那么到时结果只有一个,轻则贬为庶民,重则死罪!肖石峰可是最恨贪官污吏的。 洪二郎说完这句话,廖前声音方才放缓:“那你说,承恩候,皇亲国戚,我能怎么办?拒绝他吗?人家兵临城下,到时候你来拦?” 洪二郎冷笑道:“兵临城下?肖立民这么坚决,只怕你这府上也是出了内奸!” 洪二郎说完,廖前愣住了。的确,有这可能。但是现在谈论谁是内奸已经没有了意义。 “没有意义了,没有意义了。”廖前也不想和洪二郎多做争辩,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洪二郎愤然道:“廖前!你别跟我这番嘴脸!你这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利用我可以,但是我生平最恨别人甩我!你以为不得罪肖立民,得罪了李贤通,就能保住你自己的官位吗!这李贤通是和人物,且不说其江湖地位,便是现在在朝廷的关系,那也比你硬!他若不报仇,我洪二郎姓名随你姓!”洪二郎说脏话,气得满脸通红。 廖前原先矛盾的点此刻被洪二郎说了出来,一双眼睛杀气腾腾地看着洪二郎。昨晚他确实被肖立民的气势唬住了,但是这有什么办法,他地位再高,也比不过肖立民这个皇亲国戚,更何况肖立民手下有退役的金甲护卫,这就能说明肖立民和朝廷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廖前笑了:“你觉得我活了大半辈子,不会衡量是吗?得罪了肖立民,只怕我倒得更快。李贤通那里,好歹会有转机。” “好啊。”洪二郎算是看清了廖前的真面目:“原来你没诚意跟我合作,甚至抓了李贤通后你都日益担惊受怕,这次肖立民来要人,也算是帮你解了围。可是你没想到,我胆子会这么大,对吗?” “哼。”廖前冷笑道:“洪二郎啊洪二郎,我原先怕你并不是因为你有我的把柄,你即便把这把柄公布出去,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当然,我尽量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没人会跟权力地位过不去。如今你要是硬要逼我,你信不信圣旨下来前,我先抄了你的家!” “很好。”廖前翻了脸,洪二郎也嘲讽了起来:“廖将军真是威武,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廖将军真不愧是当世豪杰,不仅好色贪财,而且胆小如鼠背!” 廖前不屑地说道:“洪当家要是不信,倒是可以冒死一试,看看到时谁更惨!” 洪二郎叹了口气道:“老夫好话说尽,为何将军这么偏执!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洪某翻脸!来人!” 洪二郎说罢,廖前没想到,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剑客,在自己身旁一尺距离,剑尖已经指向了自己的脖子处。而外面的士兵,一个也没进来,这个剑客露着杀气,像个杀手,没有半点声响。 “你!”廖前总算明白,洪二郎是有备而来,可是相识多年,他那里可没有这等高手。 “很意外吧,廖将军。”洪二郎道:“这江湖武林,高手如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这偌大的将军府,其实要想取你的性命并不难。” “哼。”廖前不愧是将门之子,倒是有几分血性:“既然剑都架脖子上了,那么就请洪当家动手吧。我但凡喊一句,便有甲兵重重包围,你们二人武功再高,躲得过我这将军府内的天罗地网吗?” 洪二郎笑道:“廖将军真是自信。你这将军府的守备可有点少,大部分都去增援边城了吧?” 廖前淡然道:“取你二人性命,府上将士足矣。“ ”生生死死,廖将军倒是看得开。“洪二郎走起了步来:”若是没有前任府将军的腐化,藏州便没有廖将军的事情。藏州之地,不但是穷乡僻壤,还是战乱边境。廖将军真以为是受了朝廷的重用吗?为何新朝伊始,廖家没一个府将军?说到底,还是战功不足,空有门面。为国一生,却不受待见,料想廖将军,早就生了退意。只是这人人皆有私欲,廖将军舍不得这些美人好酒,金银珠宝。如此行退两难,真是人生凄苦。“ 洪二郎分析着廖前内心的矛盾心理,竟然直直地戳动了廖前的想法,廖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老谋深算的洪二郎,有些厌恶。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他,却没想到他是故意卖出一些破绽,他这个人,比想象的要精明,要算计。 廖前淡淡道:”如果洪当家怕死,那么今日廖前亲自送洪当家出府。从此我们两不相往来,各安天命,如何?“。 ”廖将军你要放弃这富贵,我可放弃不了幸苦攒下的家财。“洪二郎凑近了廖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投靠了千少游,前朝遗孤。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要战乱再起,洪某人年轻时没抓住机会,现在机会来了,肯定不会放手。“ ”前朝遗孤?“廖前吸了口凉气:”你这是要造反?“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唇枪舌战 洪二郎不改言色,在州府将军面前说要造反,洪二郎怕是自太平一年来的第一人。 廖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洪二郎,此时的他还是这个朝廷的府将军,有千钧重担。 洪二郎缓缓道:“实不相瞒,在下的反意自二十年前便已存在。我高山镖局也不算小,奈何一辈子经营下来如大海行船,起伏不定。我厌倦了商人的生活,我看尽了台上面那些人的风光。就拿你我来讲,我百般设计去讨好你,美酒美女,金银珠宝,这些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呕心沥血换来的,而你却坐享其成。我们非亲非故,一切只因你是府将军,有生杀大权,所以我们之间差距如此悬乎。人生在天地间,不做人上人,又有何意义?” 廖前脸色一沉:“没想到你的胆子比我大得多。原先以为你只是投机倒把的有钱人家,没想到却是逆民。”廖前顿了顿,咽了几口唾沫,又道:“也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廖前死后,倒还能落得个忠君报国的好名声,可惜你们今晚也得给我陪葬,而且会留下臭名!” 洪二郎笑道:“廖将军若真如此大义,何不大喊一试。反正横竖都是死,老身也可先死在将军面前,先下地府等将军一遭。”洪二郎言下之意是,若廖前真的这么不怕死,便可以做出动静叫士兵进来,反正自己已经活久了,后事早已安排妥当。至于廖前,也会死在眼前这个神秘剑客的剑下。这个神秘剑客,便是莫明,洪二郎特地向千少游要了这么一个能趁乱入将军府而不被察觉的杀手。 廖前登时大笑:“洪二郎,你不了解军人!我廖前将门虎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也算活了大半辈子,倒不如一死容易。这么多污点,有何颜面去见天子!” “廖将军。”莫明突然说话了,语气冰冷,透露着死亡的味道:“在下杀人无数,一个将死之人临走前的感觉,我顺着这把剑的剑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有的人,临死之前会怕疼,怕这一下子贯穿他的喉咙,受尽这皮肉折磨,这类人,多见于荒淫之人;有的人,则会对人世充满留恋,这类人,多见于贪官,他们本性不坏,只是求财无道成了日常,他们对人世的美好难舍之情,远胜于普通人;有的人,甚至会悔恨,因为我杀他们,他们便会猜测我来的目的,会懊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甚至如果我能放生,他们愿意从此做一个好人,真心实意,这类人,多见于为非作歹之徒。在下想,廖将军是第二种。” 廖前心里一阵寒颤,听此人说话,如同在那阴曹地府走一遭。 洪二郎眯着眼睛,笑道:“廖将军,你老来得子,妻女尚在青州城中享福,可是前不久,你们刚通完信,我便派人把她们接了来,就在我高山镖局,每日好吃好喝都在接待。” 洪二郎这句话,小人禀性显露无疑,廖前有些激动:“你……”刚要扑向洪二郎,喉咙立刻见血,莫明冷冷道:“廖将军,我这把剑放在人的喉咙上,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洪二郎一脸轻蔑地看着廖前道:“你放心,之后我会举家去新州投奔这个少主,你我永远不会再见。事成之后,各享富贵,各安天命。” 洪二郎看着廖前,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们两个身份的差距。你是州府将军,有大用,我再不甘,又能怎样。既然雪不了先父所受的侮辱,那便做到人上人,想要什么有什么,我老洪家,穷怕了。” 洪二郎此刻倒像个老鬼,廖前看着都怕。 莫明感受到了廖前的恐惧:“廖将军,据我所知,你们一家为这所谓的陛下男丁绝尽,只剩门面。按理说,起码要封个王才能弥补你们廖家失去的这么多气运,奈何最终只落得这么一个看守边疆的府将军苦差事,你的心里,还没底吗?” 廖前故作镇定,淡淡道:“我廖家世代贫农,能做到这份上,已是家族荣耀。” 莫明冷哼了一声,接道:“正因如此,才不被朝廷高看。在朝廷眼中,你们廖家不过是李不闻兵败后,走投无路而加入的一名小兵。先人每每冲锋,无不是为了身后的富贵,可谁知,换不来。” 廖前反驳道:“天底下没封王的功臣多得是,也不在我廖家一人。至于这苦差事,那是陛下信任,日后大有可为。” “廖将军还做着白日梦呢。”莫明道:“这朝廷就封了六个王候,前五个均在二十年前,而这李贤通,朝廷是看重了他的可用之处。可见,王侯在这个朝廷面前,只是一个收买人心的爵位,并无其他。想前朝,自武帝始,立大功者,皆拜王候,何其繁荣。” 廖前笑道:“岂不闻,王侯如蝼蚁,异心八方起?” 莫明道:“这要看天子是谁。” 廖前无话反驳。 莫明又反问道:“廖将军此生做不了天子,封王候倒是有可能。为何要替天子操心这位天下?”莫明此话一语双关,廖前闭起了眼睛,他这些话,似乎都无法反驳。 这便是真实的莫明,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杀手。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分准备,刀光剑影也罢,唇枪舌战也罢,没有哪一样,是他没有把握的,他要做的就是执行,以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 莫明又道:"廖将军,今日言尽于此。我能来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廖前一睁眼,眼前只剩下了洪二郎一人。 洪二郎拂袖而去,廖前跟着他走了一路,没人拦着洪二郎。。 将军府门口,廖前负手望着这条道路,尽头处,既是无边的黑暗,也是一切不可知。他是有点厌倦这里的生活了,但是同时,欲望也在这里达到了巅峰,他无法回头,舍不得抛下。 权力就是一把双刃剑,能让一个人去实现心中的抱负,也能让一个人对更高权力充满向往,任何有甜头的东西,都能不断激发拥有它的人内心的欲望,这便是本能。 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起苗头 新州将军府。 光天化日,千少游和张三儿以门客的身份从大门进入,梁佐在大堂等着他们。 两人一进入,梁佐正在气定神闲地喝茶,淡然道:“随便坐,这里没有盗耳贼。” 两人坐定,梁佐一拍手,便有下人送来上等新州土茶。 千少游拿起杯子闻了闻,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梁佐声音粗亮:“想必你们到新州后,喝过这茶。新州土茶,气味都差不多,但是好坏分口感。现在市集上的新州土茶,都是筛选之后的,上等的都在新州豪贵这里。不信你们尝尝。” 千少游和张三儿一声不吭,细细品着茶。 稍许,梁佐问道:“上次夜里,不是三人吗,这次为何成了两人?” “不瞒将军。”千少游慢慢放下茶杯,悠哉说道:“另一个人,现已在藏州。” “藏州?”梁佐脸庞有些抽动:“你们还想乱几个州?” 千少游如实答道:“不瞒将军,只需三个,三个足矣。” “哪三个?”梁佐一脸冷笑,仿佛在嘲讽千少游痴人说梦。 千少游淡淡道:“新州、藏州、度州。” 梁佐道:“你们找我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我算是故人,又有野心。度州那边,和坤一直隐忍不发,情有可原。至于藏州,你们不怕,此事在廖前面前败露,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了你们。” “若真如此,梁将军想自保,随时来提我们人头便是。只不过,我们既然敢做,就有一定的胜算。天下事,便是赌局,之前肖石峰也是在赌,只不过现在换成了我们。”千少游说话很有自信:“风水流转,风云变幻,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事情。” “年轻人倒是很有气魄。”梁佐显然接纳了千少游:“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这人比较自私。倘若大局未成,我随时可能与你们为敌。” “这是自然。”来之前,千少游就已经很了解梁佐了:“梁将军,恕在下愚笨,这三州军中,谁最强?” 梁佐顿了顿,方道:“度州白象族好斗,藏州军军阵严谨,是这太平盛世少有的还在打仗的军队,士气更胜。至于我新州军,虽是协防藏州,兵势与之相比不足,然而手下许多将领都是我一手培养,若真打起仗来,这出笼的老虎可比一直在荒野求生的老虎要精神得多。” 千少游点头道:“正合我意。” 御花园内,肖石峰和肖天途相对而坐。以后谈事,也有来御花园,只不过那时来御花园的心情都是极佳的,二十年来,唯独这次,两人都忧心忡忡。 肖石峰的嗅觉是惊人的,他早已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肖天途告诉肖石峰,上官府已经派了上官云飞和上官云雄两个上官家的高手前去塞北负责组织精武卫,以此来抗衡龙应天可能派出的扰乱死士。 肖石峰道:“说到底,这上官府大是大了些,不过能为朝廷所用,也算是在掌控内。” 肖天途应和道:“江湖武林,控制上官府,可比控制佛道两派容易得多,其收效甚至不比控制佛道两派差。眼下龙虎盟有雷震门和上官府抗衡,倒是没了威胁,只是之前这龙应天救走的那个前朝余孽,恐怕正在西部掀风作浪。” 肖天途皱起眉头问道:“怎么,这千家还安排了势力在其他州府不成?” “若要安排这种势力深藏州府,只怕非易事。我们在太平三年已经基本铲除干净了,这次是度州白象族有异动。”肖天途说完,肖石峰停下了倒茶的手:“这白象族人安居乐业,却是何居心。难道真的这么想自立为王吗?” “现在看来,白象族的上层确实有这种想法。我们在白象族族长和坤的手下赫子那么有一颗棋子,这个赫子常年深得和坤信任,常年掌管粮库。据这颗棋子来报,近日赫子频繁从粮库中调出粮食。”肖天途刚说完,肖石峰便知道他要说什么,行军打仗本来就是他的强项,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肖石峰。 兵者曾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赫子,明眼人都知道是要造反。 肖石峰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族内有什么重大庆典,或者是族内不合,要新立族长?” 肖天途想了想道:“臣认为,造反的可能性极大。据臣所知,白象族除了六神节,没什么信仰。至于族内合不合,族长和坤倒是与其两个叔叔不合。但是毕竟其族内有族风,这两个叔叔可没胆子夺位。眼下这个赫子是和坤的亲信,这些粮食,应该便是和坤让动的。” 肖石峰回忆道:“和坤朕是记得,人长得也憨厚。当年率领族人投靠朕时,单枪匹马,千里归诚,才十六岁。此人有胆量,有担当,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白象族,我甚至想收他为义子。” 肖天途点头道:“此人真是白象族之福,奈何终究是斗不过野心。纵观史书,白象族是唯一一个没有经历过灭绝风险的族类。其族众勇猛而善于生存,不会轻易与强者为敌,因此即便先前有几次战乱,白象族始终能在乱世中求得生存。似和坤这个举动,疑点太多。极有可能,是得到了那个前朝余孽的承诺。万事,不出其右。” 肖石峰问道:“那你说,白象族若想谋反,可有出路?” “出路没有,除非举族逃奔西戎。”肖天途很自信:“青州有承恩候,藏州有廖前,皆是勇将,两州合围,可轻易击之。怕就怕在,承诺里,有其他州府将军的。” 肖石峰知道肖天途的意思,这些州府将军其实肖石峰老想取缔,一念功高,二念时候未到,因此并没有表现出来,就连对肖天途也未曾讲过。 肖石峰深沉问道:“你说,有哪些可疑的人。”。 肖天途道:“州府将军皆是陛下信任之人,臣不敢贸然猜测。只不过,陛下得有个心理准备。” 肖石峰淡然道:“你放心,朕还没有老。” 第四卷 第三十九章 红袍城大火 太平二十五年三月,春。 青州西南边镇红袍城。 一行白象族人运送度州烈酒至城内来福客栈,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因为是白象族,所以客栈老板依照惯例,将他们留下来过夜。 夜幕降临,客栈内,一行二十人纷纷睁眼,跳下了床铺。这二十人均身藏铁丝,脚步轻盈分批行至客栈二楼三楼,用铁丝撬开客栈门锁,进去别人房中后,不论男女老幼,一概捂死。就连好心留他们的老板,也未能幸免。 乌云遮月时,来福客栈内除了这二十聚集在一楼的人,已经没了活口。 这二十人的首领,正是和坤的亲卫长安挞。安挞高大威猛,相貌奇特,形似马脸。 白象族行事简单狠辣,可没有列队一说。安挞先掏出了从老板房间里拿到的一把小斧头和一把剪刀,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拿出了在各个房间内搜到的锐器,也是以剪刀居多。 安挞看着这满桌利器,恨得咬牙切齿:“说到底,这些人始终防着咱们。咱们白象族进城做生意,每年就只能这么点人,拿这么点货,还不能带锐器!这明摆着,始终不把咱们当人看。” 一个胖子粗声粗气道:“老大,俺娘给俺护身的山猪牙进城时也被扣下了,等下帮俺留意点!“ ”放心。“安挞道:”等下把这些守城的杀死,一个个找。实在不行,回头立功了,让首领赏你十个。“ ”遵命!“胖子突然的发声,可惊了不少人,几个人作出了小声的手势,示意他注意场合。 安挞开始布置任务,有的人还拿了椅子凑了过来。安挞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一瓶未喝完的酒,将酒倒在了桌上,然后拔开匕首,在里面拨弄。 深夜,客栈酒窖里,每人背了一大坛酒,只稍微用绳子捆绑。一行人没有从正门出入,都是从各自房间跳窗而出。这些人大多身材魁梧,却又身轻如燕,轻轨了得,背了这么一大坛酒,奔走在屋檐之上,还能做到基本没有声响,为了这二十人,和坤可是藏了很久。 红袍城楼上,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安稳,城上不少老兵都在睡觉。这二十人叠了人塔,上去了五个。酒瓶摔在地上时,这些守夜的士兵都惊醒了。这上来的五人聚到了一起,拿起纷纷从袖中抽出了两把剪刀,剪刀锋刃相碰,冒出火星,城楼上顿起熊熊大火。 士兵们惊呼抓住这五人,岂料这些烈酒遇火则燃,且城下又扔上了十几坛,顿时红袍城上火光冲天。那上去的五人在烈火中纷纷跳出了城,摔倒了城楼下,或多或少,大腿骨折,已是半废。 但是没有疼痛感。 因为火光一起,原本平静的红袍城外,刀兵四起。 领头冲锋的一人,跃马扬鞭,率先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那五人欢呼:“是赫子首领!”城上早有弓箭射下,三个爬得慢的被射得满身是孔,而另外两个侥幸拖着残腿躲到城下的倒是幸免了。 赫子见一下子三人死在了自己面前,一咬牙,翻身取弓,往原本就慌乱得城楼上射了一箭。这一箭,力道十足,那个不幸得老兵,被钉在了墙上,当场咽气。随后,赫子身后,箭矢如蝗,几千人得部队也出现在了众人得视野中,喊声惊天动地。 就在这时,红袍城门缓缓打开了,安挞满脸是血,提着看城门得两个士兵得人头走了出来。身后,那十几个白象族人且战且退,赫子跃马入城门,大弓两头带着尖锋,所到之处,无情封喉。 喊杀声此起彼伏,红袍城中,一下子成了炼狱。 赫子单枪匹马,来到了红袍城都督府。 都督府外,有士兵正在退出,随后,一个貌美女子,押着都督张泉走了出来。此女子神色坚毅,正是这张泉的宠妾陈舞。 陈舞将自己的头钗抵住了张泉的脖子,其侍女红儿已经拿着张泉的佩剑,护在身旁。 陈舞还想再往前走,此时却没有士兵退让了。 张泉笑道:“我不管你是谁,放了我,你就此走吧。”陈舞不说话,士兵群中忽然一阵聒噪,却是将军府外瞭望台处,两个士兵被赫子抛了下去。 “她们不怕死!”赫子身音浑厚,高喊道:“张泉你听着,我是白象族风神将军赫子!我们族长和坤临走前有交待过我,张泉将军是我白象族的女婿,若是肯放下兵器,主动归降,可保日后富贵,衣食无忧!” “什么?”张泉皱着眉头,原来十天前,他遇到的这个青州城中果商的女儿,却是白象族人。 赫子笑道:“张都督不用惊讶,那果商实属青州人,只不过收了我们一点好处罢了。现在你这座城已被我白象族接管,您还是早日投降共保富贵吧!” “你们难道是要造反?”张泉怒目而视,赫子更不答话,弯弓搭箭,指向张泉问道:”不像吗?“ ”好啊,果然蛮族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张泉敢说玩,陈舞的金钗立刻见血,张泉轻蔑地笑道:”我一声令下,你们都得死!“ 赫子所在瞭望台处,已经被围了一圈。 正在这时,街上满是百姓的惨叫声,赫子回应道:“张泉将军,男儿好色可以理解。但是若是若因为你一个人要牺牲这么满城百姓,就算是天王老子,那也担不起!”赫子说到天王老子这里时,放大了声音。 张泉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要屠城吗?” “这些在我白象族人眼中都是异族,非我族类,有何不可?”赫子斩钉截铁,张泉闭起了眼睛。白象族人凶残他是知道的,所以即便已经归化,仍然不让他们带锐器进城。张泉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太平盛世,白象族居然会反!等到三州兵马讨伐,白象族定当尸骨无存。 想来自己这些兵马,也抵不过白象族一个州,做这无用的反抗,倒是自己落得一个好名声,可是却要赔上满城百姓。今日一过,想必青州将军府也就知情了,不差他这一个。。 那么…… 张泉下令:“所有士兵,缴械投降,共保百姓平安。” 第四卷 第四十章 应变 第二日,青州城将军府。 肖立民在大厅内来回走动,其四个部将均已在座上,身负盔甲。 一个士兵在门外急冲冲下马,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将军府,差点不辨方向。 士兵奔进来后,喘得说不上话,肖立民拿起自己的茶壶去给他喝,士兵刚要下跪,肖立民将他扶起道:“喝了再说。” 士兵喝完,才缓过劲来,还带着些许喘气说道:“白象族反了,红袍城上,全是白象族的兵!张都督的首级,就挂在城门上!” “岂有此理!”肖立民满脸胡须的部将杨荣骂道:“我们为了显示友好,开辟了红袍城与其进行贸易,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被咬一口!这蛮族,真是欺人了些!” "杨将军稍安勿躁!"肖立民见其他四个也都带着怒气,抚慰道:”白象族占得了一城,却无法乱这几个州,等消息到了藏州及桂州,三州起兵合围,这白象族能跑到哪去?“ ”将军,这桂州许大虎曾是前朝旧将,会不会也……“副将李要形似书生,面庞白净英俊,却使得一手好刀法。 肖立民知道李要的担心:”这许大虎为人忠义,去年我们还见过一面,明年就六十了,他已经有了退意。此人我了解,决不会反。“ ”侯爷,那咱们起兵吧!我杨荣打头阵,先去把红袍城收回来!“杨荣自荐,正合肖立民心意,不过肖立民还想着激他一下,毕竟杨荣看着老成,实际不倒二十八岁,为人是勇猛,就是没打过仗。再看其他三人,除了他的发小季腾外,也都没见过战争。 肖立民原本想将这事交给季腾,但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锻炼新兵的好机会。杨荣手下有肖立民让他带头训练的铁头军,将来是要去打西戎的先锋部队,正好练练手。 于是肖立民故作为难道:”不成,你资历尚浅,还是让季腾将军去吧。” 肖立民说罢,眼神移向了季腾。季腾刚要领命,可惜和肖立民太熟悉了,肖立民这个眼神不像寻常眼神,说的便是反话,于是季腾强抑了自己请战的决心,等着下文。 肖立民这番话是可以服众的,坦率如杨荣,肖立民推荐了季腾,他也不敢说不。 但是眼下季腾不说话,是不是他不想上?杨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不想那么多,直接再请道:“将军,既然季将军不去,那我去!我这三千铁头军,今个正好练个兵!” 肖立民这才转过身来,问向杨荣:“你可有把握?” “哼。”杨荣似乎很不屑白象族:“这白象族再勇猛,那也不是打仗的料!我这三千铁头军可都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还怕他一众乌合不成?” “当真?”肖立民已经准备立军令状了。 “当真!”杨荣正了正身子,他明白这是请下来了:“若拿不下,提头来见!” “很好!”肖立民平日最喜杨荣这般士气:“不过不需要你提头!我会让季腾将军在你后面督战。给你两天,你拿不下的话,季腾将军就去收了。到时候,你自己脱下盔甲,该回哪回哪,也不用来向我请示。” “这……”杨荣宽大的眼珠一转,苦着脸道:“将军,不妥啊。” 肖立民深知杨荣喜欢从军,所以故意这么说,肖立民问道:“怎么,两天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杨荣笑着脸说道:”这不世事无常吗?俺杨荣曾立誓生为军人,死亦为军人,若真有个万一,这不就违背誓言了吗?“ 肖立民转过身去背对杨荣,淡淡道:”你不接受的话,自然有人去。“ ”我去,谁说我不接受!“杨荣一着急,拿起放到茶桌上的头盔便戴了起来,走到肖立民跟前单膝跪地道:”末将领命!“ ”去吧。“肖立民道:”先召集兄弟们吃饭,晚上便到红袍城外扎营!“ ”是!“杨荣起身便走。 ”李要!“杨荣走后,肖立民才叫了李要。 李要应声,肖立民走了出去,李要随之出来,肖立民贴近了他的耳朵,跟他说了两句话。李要满脸疑惑地看着肖立民,肖立民坦然道:”任命文书已经下去。我知道你聪明,必须给我守住了,任何人都不能放进城!“ ”是!“李要接了这个秘密命令,也小跑出了将军府,肖立民走回来,对着季腾道:”季腾,红袍城就交给你了。“ ”得令!“季腾领了监军一职,也出了将军府。 方才那个小兵早已退下,现在四个副将,还剩一个,这人便是红袍城人,也是这四个里面最听话的。 肖立民看着有点颓丧的陈烈,问道:”你想家吗?“ ”想。“陈烈站了起来,眼眶已经泛红。 肖立民知道这个孩子的来路,他家老来得子,父亲在他两岁时病故,母亲一手拉扯他成人。陈烈已经有三十岁,还没有娶媳妇,他的老母亲也有七十高龄了,之前肖立民就有想法让陈烈把他母亲接过来住,但是陈烈说自己久居军营,带着老母亲并不方便,而且他母亲也在红袍城待习惯了,他们家之前在红跑城做早点生意,老母亲还算硬朗,能养活自己。 肖立民是知道陈烈的人品的,所以一路将他升到副将。他从这个孩子成长的路上,看到了朴素和耐心。 肖立民直言道:”红袍城偏僻,紧邻度州。目前城内情况还不知晓,但是白象族最会失义,因此你母亲是生是死,难测。“ 肖立民此后,是想让陈烈有个心理准备。 陈烈深明大义:”必要时,不管这么多。只要红袍城能拿下来,陈烈愿意做任何事!“ ”好!够爷们!“肖立民上前拍了拍陈烈宽厚的肩膀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可愿意?“ ”你随我来。“肖立民有识人之明,他知道这件事非陈烈来做不可。 夜幕降临,书房中,肖立民将信封起,交给了陈烈,连同自己佩戴的匕首,这把匕首,是肖石峰钦赐金镶玉匕首,匕首身上书有家国大义四字。。 陈烈皱着眉头,看着手上这封信,甚是疑惑。 肖立民道:”你连夜出城,把这盔甲脱了,我给你换身百姓的衣服,再选一匹快马。切记,路上不要与人交谈,到了太平城,直接入城找到将军府,见到大将军之前,这封信绝不能拿出来!“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先锋交战 且说杨荣领了军令,按照肖立民的吩咐,带着三千铁头军连夜赶路,早早便来到了红袍城外。 杨荣所领的这批铁头军,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二岁,个个都是城中热血少年,志在报国。青州本是富庶之地,因此这些青州子弟对家乡甚是热爱,绝不容外族侵犯。肖立民五年前就受到肖天途的启发,也因地制宜训练了这么一批精兵,为的就是防范于未然。 另一边,攻占了红袍城的赫子也是激动异常,早早地便到红袍北门查看。这次,真的是两个急先锋。赫子瞭望起来,却发现不远处,烟尘滚滚,原是杨荣一行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到城外列阵。 赫子也兴奋了起来,打仗这事,八岁时倒是跟着爷爷见过一回,这下可好,有了实战。 “来人啊,拿我的狼牙棒来!”赫子脸上满是喜悦,急冲冲地下楼。 这边杨荣带着铁头军来到城下,神情也很轻松,这一战,根本没什么压力。因为这只是度州白象族闹事,占领了一小座城池,以青州军的实力,再加上周边另外两个州,白象族无疑是自取灭亡。 杨荣见这城头上的白象族士兵倒也精神,便纵马上前,提起长斧指着城楼道:“你们给老子听着!爷爷乃是青州将军府副将,杨荣将军是也!我身后,是青州精锐,三千铁头!尔等违背信义,攻占我青州城池……” 话未说完,城门打开,里面一人喊道:“杨荣小崽,你赫子爷爷来了!” 杨荣定睛一看,只见一人穿着一件单衣,手拿狼牙棒,骑着马奔了出来。 杨荣见那人眼带轻蔑,站在离大开的城门不远处,身后并无带兵出来,便笑道:“我看你也不小了,怎么打仗这么不讲究?这城门大开,是想投降吗?” “哈哈哈。”赫子大笑:“杨荣!我听过你!论年龄,你可比爷爷小十岁!” 杨荣奇道:“原以为你们白象族不兴探听之事,没想到也会这些小伎俩。不错,爷爷是年轻了些,但是一身武艺,可不年轻。” 赫子挖苦道:”一身武艺,怎需盔甲保护?年轻人怕死我知道,不如早来受死!“ ”嘿,爷爷有军令在身,可不与你耍嘴皮子,你自己不穿盔甲,还想激爷爷不穿,爷爷才不上当!“ ”驾!“赫子果然是艺高人胆大,杨荣刚说完,赫子便冲了上来。 杨荣一见,笑道:”跟爷耍嘴皮不行,倒要动手了。“ 杨荣举起长斧相迎,两人都是猛将,都使的长重兵器,斧头与狼牙棒相碰,两人均是手里一颤,各自后退两步。 ”小崽,还挺有力气。”赫子夸赞杨荣,杨荣咧嘴一笑:“你也不差。”两人若不是今日在这红袍城下各有军令,也许以这两人的性情,会就地下马,饮酒谈天,纵论古今。 这赫子性情倒是古怪,又是突然发力,笑着笑着,便要上来劈了杨荣。杨荣眉头一皱,心想这白象族愣怪,这么急躁。 抬手间,便是铿锵几声,杨荣找到契机,一斧头劈向赫子左肩,赫子也不躲闪,将狼牙棒挡在了肩上。杨荣暗自惊道好功夫。常人若是遇见如此猛力,定会闪躲以避锋芒,唯独这赫子,却走的偏锋,以自身蛮力扛下了杨荣这一斧头的重量。 “去你的!”赫子奋力一击,这狼牙棒棒尾扫向了杨荣,杨荣暗叫不好,忙收斧俯身躲闪,他这狼牙棒尾部,可是藏着三道尖锋。 赫子大喝,顺势高举狼牙棒劈下,杨荣起身后翻,长斧横在胸前,也硬接下这一棒子。却是因人而异,杨荣虽然身有盔甲,也不免觉得体内震荡,瞬时喉咙一股血腥涌上头来。 杨荣好胜,又听到了那城楼上白象族士兵的嘲讽声,心想可不能吐了,喉咙一紧,强咽了下去。赫子看得真切,骂道:“你奶奶的,怎么这么恶心!”随即又将狼牙棒举起,蓄力再劈下,这杨荣此时已是轻微内伤,哪里再受得了这一棒。只见杨荣双腿夹住座下马匹的脖子,这匹马只感到一阵窒息,又受到杨荣的腿力,应声倒下,杨荣也是种种地摔了下去。赫子心惊,又暗自骂道:好小子。 本来杨荣完全可以弃马后翻而逃,只不过那样,怕是这匹马就要成了赫子的棒下肉泥。杨荣这一招,虽然自己会因为左腿压于马身下而折一条腿,但是在他心里,好过这个伙伴因为自己而惨死。 赫子骑在马上,狼牙棒到下面时,力道已是大减,杨荣奋力挥起长斧,长斧向上的力道更足,硬生生地把赫子的狼牙棒弹了回去。这一力道也是杨荣的求生之力,加上赫子实在想不到他会出这招,整个人连马一起后退,差点都没骑稳。 就在此时!杨荣大喝,奋力拉动缰绳,这匹马应声而起。赫子再追上来时,杨荣已入了军中。 赫子举起狼牙棒,城楼上的白象族士兵都在高呼胜利。 但是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结了。这所谓的铁头军,一个个都是年轻的面庞,却有如此严谨的军阵,即便主将已负伤到了后方,这些人依然保持着队形,脸上没有一丝异动。要知道,这只是青州一府的精兵,倘若是整个肖家,不知有多少比这些精兵还要精锐的部队,白象族若想造反成功,真是难于登天。 还有方才与自己交手的杨荣,看来这汉人也不缺勇猛之士。赫子是白象族的第一勇士,但是这普通的一个副将,竟然也有能抵挡自己的能耐,赫子看到的,是艰难。 自己明明是最坚定要造反的,然而今日一战,表面上是赢了,实际上却让赫子看到了差距。。 赫子就这么站住城门口,看着这批年轻的铁头军井然有序地退了下去,太阳才驻定不久,周围已经开始温热起来。 赫子望着这批铁头军走远,才缓缓调转马头进了城。城门关上时,赫子还回头看了一眼,缝隙里,他看到了光明。 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藏州的动静 青州与藏州边界青枣城。 青枣城是青州盛产青枣的地方,与藏州相连,因为藏州也是汉人,所以这座城的防备也宽一些,便于藏州和青州商贩往来贸易。 杨荣退兵的同时,青枣城下,一行布衣商人正要进城,站住城楼上的李要察颜观色,喊道:”等一下!“ 守城门的士兵赶忙拦了下来。 领头的一个瘦子疑惑道:”军爷,我们来过三四次了,您也知道。“ 李要居高临下,道:”守城的换了,我不认识你们。“ ”可是……“那瘦子指着守门的这两个道:”我们好几次来,都是这两位军爷放的校“ ”你们还是回去吧。“李要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到。 “军爷。”那瘦子意识到城楼上的李要才是长官,忙抬头道:“我们便是以贩卖青枣为生,咱们这青枣好卖,今不进货,回去就得喝西北风了。” “西北风?哼。“李要冷笑了一声:”你们不是有军粮吗?“ 那瘦子反应倒是极快,李要罢,瘦子已经反应了过来,李要是看穿了他的身份,刚后退,李要喝道:”等等!“李要一声令下,城门内,跑出了二十个军士,将这伙人团团围住,其他老百姓见状,也都兔远远地,不敢上前。 ”军,军爷,这是干啥?“那瘦子故作颤抖,但是李要在城楼上看得真切,其身后的同行人,可都是一脸警惕。 ”抓起来!“李要又施军令,士兵正要围上去,那十五个人,立马靠近了马车,从车底下的木头处纷纷抽出了砍刀,原来这木车的身子是空心的。 李要嘲讽道:”你们带砍刀进城,要削青枣不成?“ ”军爷,不瞒你,我们是要办公事。“那瘦子还想解释一番:”我们奉廖前将军之命,进城捉拿通缉犯。“ ”大胆!“李要故作糊涂:”若真是廖前将军指派,怎地不先通报一声?现在白象族造反,莫非你们便是白象族的奸细?你们混过了藏州,来我这青州地界,可就走不通了!抓起来!“ 李要完全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那瘦子怒目圆睁,骂道:”奶奶的,碰上这么个冤家!“ 那几个士兵刚要上前,突然瘦子抓住了一个饶长枪,一把将其拉扯了过来,腹部正中尖刀头,士兵应声倒下,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这十五个,可都是好手。 李要冷笑一声,白净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杀意:”拿我的刀来。“身旁给李要拿刀的大块头走了上来,李要一把接过自己的偃月刀,又拿走了身旁士兵的长枪,一步踏上了城垛,转身便跳了下去。 偃月刀在城墙上划出阵阵火星,李要借势踏着脚步,待到离地面三步时,又是翻身一掷,将那长枪插到了这伙饶中间,顿时尘土飞起,这伙人有的被土渣弄了眼睛睁不开来。 李要落地,拖着长刀,走了上前,这几个哪是对手,李要过处,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痕,应声倒下。 最后,只剩下刚才那一个瘦子,逃也不是,投降也不是。 那瘦子拿着刀护在胸前,边试着后退边问道:”你这样做,廖将军那里怎么交代?“ ”你觉得,我是想留活口吗?“李要连话的语气都变了,冷冷的,就好像一个阎罗。 ”你……“这瘦子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想立功,还是单纯听命行事?“李要一步步逼近,轻蔑地给这人分析:”按道理,行如此机密之事的人,都不会像你这般畏首畏尾,死到临头,反而害怕了。你还不如前面这些人。“ ”家……家父是……“那瘦子还没完,李要一瞪眼,手起刀落,将那人也砍翻在地。李要看着那人还未合上的眼睛,摇了摇头道:”你我年纪相仿,可惜你不是做事的料。下辈子,还是别揽这活了。“ 罢,李要回城,剩下的士兵上去收尸,李要边走边道:”白象族奸细今日要进这青枣城,被我发现,事发想逃走,全诛之!“ 季腾让军士及时把战报送给了肖立民。 肖立民坐镇将军府,神情轻松。肖立民向来行事谨慎,其实杨荣也只是一个假先锋,只有季腾知道肖立民的心思。此刻,将军府里的三百金甲护卫已经集结完毕,肖立民穿了盔甲,走了出去。 满庭院,满走廊,一个个刚毅的面庞看着肖立民,他们这一辈子,都在效忠肖家。 肖立民知道,即便是一座红袍城,想要在白象族士兵手中拿回来,损失绝对不,即便是千来人,那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肖立民要做的是,以最的代价,重新夺回红袍城。 藏州城因为西戎的原因,主城设在了偏近青州边界的地方。 藏州将军府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跌跌撞撞,跑到了廖前跟前。 廖前赶忙上前扶起,这个老头,在藏州混了整整二十五年,从新王朝成立后,他便在驻守边界。后来,老一辈退役了,这个普通士兵找到了廖前,恳请廖前给他做一次将军。廖前感念其功绩,便升他做了城门的守城将军。 后来廖前要反,找到了这人,这人对廖前感恩戴德,对肖家也不是十分忠诚,因为他觉得自己恪尽职守一生,却碌碌无为,要不是廖前提拔了他,他便要入了那棺材之中,一辈子没人知道自己的姓名。 老头当场应允,拿出了自己也在守城门的儿子,交给了廖前。这个年轻人,也想着立功,便有了方才青枣城下的一幕。 老头满面哀伤,死去活来,廖前假慈悲扶他座下,唏嘘不已。他何尝不知道可能有这个局面,只是他也在试探,试探肖立民的意思。果然,李要赶尽杀绝,便是在告诉廖前,青州这边不想盘问这些人,也不想抓出廖前谋反,意即让廖前好自为之。 廖前故作愤怒,传令道:”先望!马上到各营柳河军营,调拨二营三营,回撤主城!“ 这廖先望乃是廖前帐下亲卫,在这藏州,见他就如同见到廖前本人,他也是廖前收的一个义子,未见其人,堂内便已传来廖先望的应和及离去的脚步声。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神兵天降 次日清晨前,红袍城内,所有的汉人百姓都被驱赶到了度州,此时红袍城内驻扎着五千白象族士兵,大部分都还在民舍里休息。 一户人家的厨房内,灶台底下,一阵颤动。 肖立民身披盔甲,站在地下的一个小洞前,已经有两个军士爬了进去,正在用随身带着的铁锤狠狠地敲打上方的封顶。 只三下,轰地,封顶先落了下来,接着又下来了一层灰,那两个军士倒地趴着,才免于弄瞎双眼。 肖立民第一个挤了进去,将这两人扶起,退到一边。 原本站在其身后的一个士兵向后一招手,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小洞内,朝着上面爬去。 清晨鸡鸣,一个白象族士兵刚洗完脸准备进屋烧饭。一进屋,满是发黑的盔甲,士兵揉了揉眼睛,门后面突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拽住他的脖子,一阵咯噔,这白象族士兵应声倒地。 先上来的这三十人,踏着轻轻的脚步先出了门,又将门虚掩起来,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都井然有序地上到了地上。那先上来的三十人纷纷从口袋中掏出郭素贞配的迷香,将住在这里面的三十几个士兵一一迷昏,然后割喉送他们上路。 原来之前秦义海暗派郭素贞来探听李贤通的下落,正好赶上肖立民押着李贤通回来。郭素贞以为肖立民与李贤通为敌,便在人堆中打探李贤通为何被抓。 肖立民当时恰好路过,听见郭素贞在打听,肖立民认为这里没人认识李贤通,郭素贞能叫出他的名字,可见其中有猫腻,于是便让人把郭素贞也抓走了。肖立民特地将郭素贞单独审讯,郭素贞如实说来,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肖立民告诉郭素贞,他不相信她,郭素贞要想办法让他相信,随后一直将郭素贞拘禁在府中。 肖立民心里有算盘,他也不想早早放了李贤通,因为青州周围的环境正在变化,按照肖天途的说法,这些江湖人,一个能抵百个士兵。 果然,这次郭素贞逮到机会自荐,肖立民也找士兵试了一下她的迷药,还真挺管用。 肖立民最后一个出来,出来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这里是他早年来青州做府将军时就埋藏好的地点,这家原是红袍城杀猪的,家大业大,同时也是肖立民安插在红袍城民间的奸细,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白象族谋反。 肖立民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大院内,大院内只能容下五十名士兵,剩下的二百五十名,拥挤在各个角落。肖立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赫子要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了。 红袍城城楼上,赫子早就站在了城楼前,等着青州派来的另一位将军。他知道杨荣伤了。 但是等来的,还是杨荣! 赫子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嘲讽的杨荣,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想法。这杨荣虽然折了左腿,但是此刻他骑在马上,只是左腿上有块布连着马身固定着,其他与昨天无异,尤其是气势更胜从前。 赫子想激杨荣上前,于是说道:“怎么?青州城无人了吗?派这么一个瘸腿将军来,是要投降?” 杨荣纵马上前,怒笑着指着赫子道:“赫子小儿,实不相瞒,我来之前立下了军令状,今日便是期限,我要拿下红袍城!” 赫子狂妄地笑了起来:“你拿什么跟我打?还是你那把破斧头吗?” “哼!爷爷可不跟你打!爷爷早说了,爷爷立下了军令状!与其再也当不了将军,不如让天下人笑话一次。“杨荣轻松地将长斧抗在了肩上,赫子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狡黠。 杨荣为了自己的生涯,可不管战场礼节那一套,喊道:”众将士听令!“ ”在!“喊声震耳欲聋。 ”给我,杀!“杨荣一声令下,自己率先冲了过去,赫子心惊,杨荣斧头已到,赫子拿狼牙棒将其斧头一拨转身回,因为杨荣身后的三千铁头军,此刻也已经杀到。 城楼上,弓箭如蝗,杨荣将斧头奋力一掷,那四个关城门的士兵倒下了两个。 杨荣冲到城下时却后悔了,过来的还没有十来人,现在城门口虽然被他们占据,但是跟前许多同伴都倒在了箭雨下。赫子勒马回头,看着咬牙切齿的杨荣,笑着挖苦道:”杨将军,你是真没打过仗吗?城下冲锋,这是兵者大忌!“ 杨荣怒目圆睁,其身后的士兵也越来越多,渐渐地聚集了黑压压一片,沾满了整个城门口,只是,这一冲锋,便损失了将近六百兄弟。 赫子的身后,也有一大批士兵聚集起来,赫子缓缓举起狼牙棒,准备下令活捉了杨荣。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奔急相告:“不好了!敌人攻进来了!” 赫子猛地一回头,狼牙棒拦住了那个前来报告的小兵,这个小兵满脸是血,显然刚刚打过架。赫子正色道:“什么敌人?你把话说清楚了!” “敌,敌人在后面!”此时赫子也听到了后面的喊杀声。 杨荣也是紧皱眉头,自己的铁头军不都在身后吗? 赫子依然不敢相信:“不可能,你看看前面那些是谁!” 那小兵回头看了一下,蹦出了四个字:“前……前后夹击。” “哎呀!”赫子仔细想想,咬着牙看着门口的杨荣,杨荣此时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他知道,赫子的后院起火了。 之后,杨荣不顾一切,带着铁头军冲了进去,而后方的肖立民三百退下来的金甲卫,个个功夫尚在,让那些白象族士兵以为后面还有三千人。赫子当机立断,带着所有人合兵一处,冲出了红袍城。他不知道,之所以这么顺利,并不是因为他和他的士兵有多英猛,而是青州这一方的人实在太少。。 赫子回去后,军中都传开了,青州城派出副将杨荣为诱饵,实际主将便是当地副将军肖立民,而且肖立民是神仙,带领军队冲天而将。 对于赫子这些来说,第一考虑的当然是城中有暗道,奈何他是白象族第一勇士,和坤也为了不影响士气,让士兵们将这个说法扩散了开来。 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西南不太平 红袍城都督府。 肖立民也不整理周身,便坐在了府内主座上,等着季腾前来汇报情况。 他的右下方,杨荣正垂头丧气地坐着,一言不发。刚才杨荣跌下马来,若不是季腾率领大军及时赶到,恐怕杨荣就成了这红袍城殉难者的一员。 虽然红袍城是夺下了,但是杨荣心里清楚,这不是他自己的功劳。如果肖立民没有出马,自己恐怕便要葬送了这三千铁头军,他原先只知道白象族士兵作战英勇,没想到这么猛。 若他没有这一出戏,那么负伤再战也算是体面,倒是可以和肖立民讨价还价,甚至还能有所封赏。杨荣虽然脑子直了点,但是也知道了自己在本次收复红袍城发挥的作用。他只是一名诱饵,吸引赫子的注意力罢了,那么来讲,之前的军令状也就作废了。但是现在,唉。 肖立民板着脸,像大人训孩子一样训道:“你好大的能耐!三千铁头军,折了将近一千!你这样,让我如何跟他们的父母交代!” 杨荣低声道:“这不是迫于形势,想早点夺回这红袍城吗?” “形势?”肖立民声音更大了:“现在是什么形势?举国危难吗?你也算读过兵书,我不要求你百战百胜,最起码,城下冲锋,还是在敌人防御充足的情况下,我问你,猪脑子怎么想的?” 杨荣自知有过,粗莽的汉子差点哭了出来,他也对不起那些小兄弟:“将军,我错了。” “错了?”肖立民也红了眼睛,那么多年轻人,以后该有多大的作为:“你以为一句错了,他们能再回来吗?”说到激动处,肖立民直接颤抖地指着杨荣大声骂道:“猪脑子!即便你三千铁头军和这城内的五千白象族士兵正面交锋,都不一定能逃得出来!你这完全是自己送进去!” “我错了。”杨荣深深叹了一口气,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你这身衣服,也给我扒下来!”肖立民情绪十分激动,脸都气得发红。 “怎么了这是?“季腾正好进来,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知道此时肖立民正在气头上,一千个年轻的士兵,换谁谁都生气。 肖立民见季腾来了,神情才缓和了些,指着季腾道:”你学学季腾将军!“ 季腾也跟着训道:”我说杨荣啊杨荣你折了腿还有如此斗志,那是振奋士气,但是你如此莽撞,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回去后好好反省一下,铁头军统领的职位先放着,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找将军请罪。“ 季腾这话,给双方都留了台阶。杨荣那折腿冲锋的举动,倒是也令肖立民有些惊讶。 季腾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杨荣也是立功心切,何况他不知道将军的部署,未免急了些。“ 季腾是在求情,表明杨荣至少还是个能培养的料子,又找了一个肖立民也觉得情有可原的理由。其实眼下肖立民最烦心的事,恰恰是这些死了的年轻将士。 肖立民淡淡道:“此事暂且放在一边。这些人都是我青州子弟,该如何向他们父母交代?” “这自古以来当兵的,就没有不冒着生命危险的。”季腾早就想好了说辞:“将军别忘了,这些铁头军将士是将军一手选出来的,大多都是选在有后有弟兄的人家,因此只要赏赐得当,倒也不是难事。家里有孩子的,助其读书从文,有弟兄的,助其生活往来。我青州军民一心,老一辈也都深明大义,是天下之福也。” 肖立民看着季腾,这个多年的老友办事倒是稳妥:“就依你所言,你去办吧。” “得令。”季腾说罢,便依着肖立民的指示,到身旁座位上坐了下来。 肖立民问道:“情况如何?” 季腾道:“城内没有百姓,多半是被抓到度州做苦力了。张都督后院的井中,发现了其夫人和幼儿的尸体,张都督下落不明。铁头军损失九百一十三人,青州军损失六十人,金甲卫损失三人,伤者共计五百来人。” 肖立民叹了口气,对杨荣道:“你看看,我们有优势兵力,都不敢和他这区区五千守军正面冲突。即便是在如此情况下,依然损伤这么多,更何况这是何坤没有举大军的情况下。” 杨荣低头不语,若有下次,他定然冲进白象族的军营内打杀一顿解解气。 其实,朝廷一直防着度州白象族,这点上,肖立民完全知道。因此肖立民按照朝廷的指示不在红袍城设立重兵,一来让天下人认为朝廷已经将度州白象族当作普通子民看待,二来若是度州真反,那便有理由大举兴兵,趁势收了度州,另设府将军。 但是眼下,和坤那边没有动静,估计也是在试探,倘若和坤反悔了不想动,到时候抓出一两个替罪羊来,倒也能相安无事。肖立民揉了揉太阳穴,想到这些就有点头痛。他武艺并不高,自幼喜书文,若不是肖石峰逼着自己习武,自己决对不会当这个府将军,在太平城内做个安乐侯也不错。有时他甚至会羡慕李贤通,自由自在,富庶无忧。可惜他是皇亲,有帮忙守住天下安宁的责任。肖立民常常想,若有下辈子,做个平民也可。 藏州那边,李要也将消息传了过来。之前廖前的异样让肖立民察觉到自己和他算是结下梁子了。虽然廖前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眼下白象族突然兴兵,肯定得到了什么承诺,得到了其他州府的势力,这周围,也就藏州的可能性最大。藏州因为常年抵御西戎,兵强马壮。藏州城防更是十分坚固,即便廖前抽出大量兵马来造反,那西戎一时半会也打不进来。肖立民更怕廖前杀红眼睛,和西戎结盟。。 不过转念一想,廖前即便是怕自己在藏州荒淫敛财的名声败露,也断然不敢造反。而且他在藏州抵御治军严谨,抵御西戎有功,肖石峰爱将才,说不定也不会追究。 他不知道的是,廖前对肖石峰和肖天途的敬畏心,何其之大,更何况,有千少游派人来动摇他,许他更多的欲望,廖前,已经想反了。 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战略要地 夜晚,藏州将军府。 将军府内院,莫明独自坐着喝茶,廖前进来后,看到了镇定的莫明,嘲讽道:“原来杀手也会品茶?” 莫明冷冷道:“喝酒误事,喝茶使人清醒。” “我知道你是谁了。”廖前之前并不过问江湖的事情,但是他感到很奇怪,这人与生俱来的杀气,竟比他这经常上战场的人还要强烈,还要更让人害怕。 莫明抬头冷笑道:“我的身份不是秘密。龙虎盟的杀手罢了。” 廖前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派你这么个人来,你们那个少主倒也有识人之明。你看着冷峻,实际上脑子也灵活。” “杀手向来只顾目的,尽自己本能罢了。” 这一回答,廖前更高看了莫明一眼:“这次我的手下进青州没有成功,想必肖立民早有提防。不过我好歹试了一下,你们说的那个梁佐呢?缩在新州不敢出来吗?” ”我来之前,千少游早有判断,梁佐是个极其利己的聪明人,他想坐山观虎斗。眼下反军都不利,你让他怎敢出兵?“莫明实话实说,让廖前无言以对。其实廖前何尝不是这种人,只不过他的目的性更强,他有赌博的成分。他不想成为平民,那样子愧对列祖列宗。梁佐就不同了,只要他不犯事,他依然可以坐着府将军的位置,多少人求之不得。 廖前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兴兵也无意义。这天下二十个州,眼下你们有把握的就只有这西边三个州,古往今来,可没人这个反法。要我们去送死,你们少主打的好算盘。“ ”廖将军稍安勿躁。“莫明淡淡道:”过几天,少主自然会献上礼物以示诚意。不过少主有言在先,若是廖将军不识时务,临阵而逃,那么,我有生杀大权。“ ”你?“廖前看着这个莫明,龙虎盟第一杀手,倒真是狂妄:”难道你要跟在我左右不成?“ ”但愿将军不要再次让我感受到敌意。”莫明起身,走了出去。 廖前双眼死死盯着门外,眼睛里的血丝开始散开,他两晚上没合眼了。 度州将军府。 赫子有点垂头丧气,和保是长辈,此时借机挖苦和坤:“这下倒好,一出师便打了败仗。还好这三娃子活着回来,不然如何跟他父亲交代?” 赫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两个姐姐都是和坤的皇后,他的父亲以前和和家算是结拜兄弟,等于亲上加亲,在常人眼中,赫子也算一个皇族。并且赫子是白象族的第一勇士,凭这点,就深得和坤欣赏。 和保的心性,和坤是知道的,明着可惜,暗地里在取笑自己。 和坤道:“这向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肖家兵精马粮,我白象族自然不能明着造反。这一次,只是试探,出师前,我也和赫子交代过了,要活着回来。他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将三千儿郎一并带了回来,这便是功。现在民间都传言青州军有神兵相助,非我族六神一同出征不可,由此可以看出,民间早有反意,和咱们也是铁板一块。下次我们再起兵,那便是一呼百应,山呼海拥。多年不打仗,若不重拾士气,怎能倾巢而出?” 和坤这一般解释,并不是借口,正是他所做所想。和保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倒也听得明白,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和坤现在虽然大权在握,也讨厌这两个叔叔,奈何这两个叔叔也都是老狐狸,平时暗枪不少,明箭倒是没有,除了考虑名声和这两个叔叔的一点势力外,何坤还顾及了亲情,更何况,这两个叔叔也没表现出世人皆知的反意。 和坤想反,是因为他确实有抱负。 第二日,青州大牢内。 肖立民来看望李贤通。李贤通一行人均好吃好喝招待着,比起之前的廖前,肖立民进来倒是没有骂声一片。肖立民觉得有趣,他很少和江湖人打交道,现在看来,这些江湖人倒是耿直得很。青州的大牢也和藏州一样,还设有地下一层。这地下一层,除了关着以前一个肥头大耳的副将外,就只有李贤通父子三人。 肖立民让李贤通自己一间,李擒虎和李擒豹一起一间。牢狱内倒也干净整洁。李擒虎也没了之前在藏州牢狱内的暴躁,但是肖立民把他们关在了这里,显得也有些怒气。 肖立民可不管这些,他径直走向了李贤通,自己拿了钥匙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身后,有送饭的进来,李贤通这间,多了一副碗筷,饭菜也由原本的一人份量变成了两人份量。李擒虎和李擒豹心想不吃白不吃,早又撕开鸡腿大快朵颐了起来。 李贤通静静看着肖立民给他倒酒,不发一言。 肖立民道:“你一定很奇怪,你隔壁的这人是谁。我关你们,是为了做戏给廖前看,但是我关那个人,是因为他有罪。可即便如此,他的待遇和你们一样,在这里坐牢如同在家里一般。” 李贤通对肖立民印象不错,只不过他没犯事,肖立民却也把他关了起来,这点让他很不解。 肖立民继续自言自语:“这人今年不到二十五岁,天生蛮力,被我相中一路提拔,最后当了隔壁城中的一员都督。这年少得志,难免有些不知把握,这小子别的不干,整天强抢民女,弄得百姓跑来我这将军府告状。我一怒之下把他关在了这里,怜惜他一身本事没有杀他。他曾经叫我义父。”肖立民苦笑着摇了摇头,喝了一杯酒。 “将军是想,顾及青州律条,又不忍杀他,所以将他藏在这里?” 肖立民抬头道:“没错,我让一个死刑犯替了他。”肖立民转过头,看着隔壁这个蓬头垢面的胖子在大快朵颐,叹了口气道:“哪曾想,他从此疯掉,只知道吃。” “在下听闻,将军有一子,在朝廷内当差……” “不错。”肖立民知无不言,看向李擒虎道:“估计和驸马一般大。” “那怎么……”李贤通是想问肖立民怎么会对这个失德的义子这么怜悯。 肖立民笑了,他最善于察颜观色:“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这青州,表面上是富庶之地,实际上是中原的屏障,战略要地。”。 李贤通从肖立民的眼中,看到的是温文尔雅,还有刚定坚毅,似读书人,似武夫。 这肖家,还真是藏龙卧虎。 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肃州血夜 肃州将军府。 同日,夜半人静,将军府内,一个巡夜的统领支开了守卫。 两个黑衣人潜了进去,直奔赵河山的房中。 这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凑近房门查看,静悄悄地,想必赵河山已经熟睡。 两个黑衣人彼此做了手势,左边的那个黑衣人伸出通红的右掌,慢慢放到赵河山房门的门口,只见一缕青烟,这房门口瞬间破了个巴掌大小的洞。 房门打开后,两个黑衣人直奔赵河山的床上,右边那个黑衣人着急地掀开被子,却空无一人。身后,飞来两杆长枪,左边的黑衣人回身掌风迸发,将这两杆长枪击落在地。门口处,赵河山背着把短枪,翻了出去。 “追!”左边这个黑衣人马上反应了过来,右边这个黑衣人满眼嘲弄,心里感叹:没想到区区一个府将军,也能将气息稳得这么严实。 方才他进来时,也是大意,才没有发现人。 赵河山爬上了屋顶,却发现将军府内无一灯火。 论轻功,黑衣人更好,早已拦在了赵河山面前。 ”你是何人?“赵河山二话不说,从后背摘下短枪,指着眼前这个黑衣人,眼色凌厉,寒意逼人。 黑衣人负手道:”我是来送你上路的人。“ 赵河山眯起眼睛:”我年轻时倒是结怨不少,但是我做府将军以来,可没与人结过怨。若阁下在年轻时与我结过怨,倒是可以一叙。“ 黑衣人大笑起来:“赵河山啊赵河山,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没发现,自己已经众叛亲离了吗?” 赵河山心里一阵寒意:“你是哪位请来的杀手?” “这世道,不干净。”黑衣人缓缓道:“我是你女婿张继请来的杀手,他想取你而代之。” “胡说!”赵河山心地正直,并不相信黑衣人的说法:“张继少年英才,我也待他不薄,甚至女儿都许配给他,把他提拔为我的亲卫,他是为何想杀我?” 黑衣人道:“既然你问了,我就说个明白。你女儿赵媛,仗着你的威势,不让赵河山纳妾。这男儿好色,人之本性。之后有一次,甚至去青楼内当着众人的面将张继抓了出来,这件事便触动了张继的逆鳞。这件事,府中上下可都瞒着你。” “有这事?”赵河山没想到,这个女儿被自己惯坏了。 “后来,你儿子赵用,甚至去张继府上对其辱骂,张继杀你全家的心就此生起。”黑衣人说话不急不躁:“赵将军,说实话,我佩服你的为人。你的下属,不沾一滴油水,也不敢沾,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越是禁止,他们越渴望。所以,你现在被孤立了。至于你的一双儿女,已被马彪杀害了。” “马彪?”这马彪可是赵河山手下最得力的副将。 “马彪祖上,可是前朝肃州当地的守城官,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守城官,战死沙场后,还有后代?”黑衣人的语气透着寒意,赵河山感觉情况不对:“前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前朝的遗孤,但是我这人活得真实,有利可图,我便心往之。”黑衣人说罢,赵河山对情况已经一目了然:“我明白了,不过是几个小人在相互利用罢了。我死了之后,只怕你们便要露出爪牙了。”赵河山说罢,大笑了起来。 黑衣人不为所动,淡淡道:“总得有人先死!”眼色一凛,右手青筋暴起,成爪状,朝着赵河山奔了过来。赵河山全无惧色,提枪相迎。 赵河山出手极快,虽是短枪,却也是先到一步,直逼黑衣人喉咙处。黑衣人侧身一把抓住其枪头下风,赵河山熟练地抽出短枪枪底,却是又一把较细的短枪,斜刺过来,黑衣人只能放开手,连连后退。 赵河山转守为攻,黑衣人倒也应付自如,一个转身,裤腰带内一把飞镖破布而出,赵河山心惊,只一格挡,黑衣人早已转过身来,一爪直逼赵河山喉咙处。赵河山只感到一阵窒息,连人带枪,被黑衣人高高举起,向前踏了五六步后右被重重摔到了第上。 赵河山脸色早已通红,喉咙处,两边喉骨已经凹了下去。赵河山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颤抖,眼前忽明忽暗,双手仍紧握短枪。 黑衣人二话不说,又冲了上去,此时赵河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一阵骨折声,脖子处软了下来,黑衣人再松手时,赵河山站了一会儿,便支撑不住,双枪再也拿不住了,应声倒下。 黑衣人冷冷看着在底下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另一个黑衣人。 这个底下的黑衣人满眼都是嘲讽:“许当家,恶毒了些。” 屋檐上的黑衣人缓缓摘下面罩,却是许世阳:“速战速决,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一向是我的作风。” 黑衣人道:“方才有一招,若赵河山使的是长枪,只怕许当家没机会反手。” 许世阳不屑道:“若我不出阴招,与其正面相敌,他焉能胜我。” “许当家走这一步,今后不论是在江湖上还是朝廷上,恐怕都无处藏身了。” 许世阳狂笑了起来:“有此际遇,应当把握。有利可图,和乐而不为?” 肃州城中,早已开始戒严。 马彪穿着铠甲,带着自己的人马,包围了张府。 张继的人还没动,马彪先踹门而入。见到张继的这一百死士,马彪大笑了起来:“张继啊张继,你以为这区区一百人,能杀得了我?” 张继面容白净,见到马彪带兵入内,有点不知所措:“马彪……你……” “我早知道事成之后你要杀我,便先早了一步。”马彪朝弄地看着张继:“比起你,我更好控制,也更有心,毕竟你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我,是为了复国!” “复国?”张继不敢相信:“你要造反?”。 “没错!”马彪语气中有些狂妄:“我也算是要为父报仇了。少主封我为肃州元帅,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是夜,肃州城开始戒严,张府和赵府内血流成河。谁都没有想到,肃州也反了。 第四卷 第四十七章 身有千钧担 李贤通和肖立民忘情地谈到了深夜,两人都毫无睡意。 肖立民叫了三次酒,听李贤通讲他年少的事。 李贤通虽然混迹江湖多年,但是并没有经历过战争,这点上,更年轻的肖立民更有感触,因为当年兵围皇城时,他曾在肖天途身旁看过。 肖立民回忆,那时候的千家仍有三万余众在城内,这三万可都是精兵强将,由此可见这贡纣帝是何等贪生怕死,何等没有天下大局。 肖立民已经略有醉意:“那时候,大将军天天板着脸,当年要打岭南时,大将军都没这么严肃过。也许许多人都这样,在过程中体验到了存在的意义,但是真正要胜利的时候,往往更害怕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讲起以前,肖立民滔滔不绝:“那时候王震还在城中,出来过一次找大将军谈判,大将军邀请王震比武。那场比武没人见过,但是据说大将军左手负了伤,已经见了骨头,而王震最终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军中都在传,大将军牺牲了左手,拿剑指向了王震的喉咙,本来可以杀他,但是大将军念其在江湖上也是号人物,手下留了情。” “开皇城那日,降了一万多人,砍了五千余人,发配了三千余人,其余的,已经在那压抑的三个月内战死了。我是后来跟陛下进的皇宫,当时虽然面目全非,但是基本的尸体血迹已经清理干净,随处还可见军士在那里搬东西。贡纣帝的棺木就放置在千家祠堂中。” 李贤通敞开了心扉:“以前我觉得很奇怪,这贡纣帝荒淫无道,为什么身边仍然能聚集这么多人,包括吕子凄,原本可以成为一代宗师,青史留名,偏偏要做那狗皇帝的爪牙。还有即便是回天乏术,他身边的这些人仍然陪着他到最后,即便是死了,也落得个安定的下场。” 肖立民叹了口气道:“李兄所言,也是在下所思。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陛下,陛下跟我讲,千家统治天下将近八百年,这八百年时间里,两次迁都,两次回归,其先人倒是英雄好汉,深得民心。这之中的帝王术、君王道,只有在千家坐上皇帝的人才能有机会受教。” 李贤通醉笑,带着一丝不屑:“想比之下,咱们这个陛下用人就简单了许多。” 肖立民听出了李贤通的不满,但是李贤通心里清楚,不能明着来,所以用了简单两字。 “李兄是何意?"肖立民故意试探。 酒入肠中,李贤通也不作隐藏了:“咱们这个陛下,我弟弟为他效忠也就算了,好歹我李家不是独苗。但是强加的恩惠,我觉得没有必要。我这个侯爷,名副其实,逍遥候,不掌兵,空有名号,江湖中人对我也疏远了许多,往年到今年,我这泰安镖局,时刻如同行走在冰河上一般,随时可能落入水中,你说,我是得是失?” 李贤通问得肖立民哑口无言。 又是一杯烈酒入喉,李贤通方才清醒了一点,对着眼前的肖立民道:“我不管你关我的目的是为何,刚才那些话也确实是我李某人所思所想,我李某人自生于这天地间,便问心无愧,将军也不用借此大做文章。” 肖立民笑着给李贤通倒酒:“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李兄活得真实,立民佩服。实不相瞒,把李兄留在这里,是有求于李兄。” 李贤通闭着眼睛后仰在椅子上,好久没有这么尽兴地快活过了,以前范灵珊可不让他多喝。 借着酒劲,李贤通自嘲了起来:“我现在江湖人脉也损失殆尽,将军有求于我,求财不成?” 肖立民温和地笑了,对于李贤通这些话,他十分大度:“我呢,坐拥青州八万大军,度州那边,估计和坤能凑个四五万。藏州廖前,十五万,桂州许大虎,同八万,云州司马琅,十万。倘若战事一起,这四州共同举兵,我觉得可能性特别大。到时候,只怕我自己难以疲于应付,丢了这青州城。” “将军言重了。”李贤通丝毫不放心上:“且不说这其他州府兵力,就算是廖前等人要造反,那也得师出有名,有那个胆子。更何况,这些士兵,如何跟着反?”李贤通虽然醉了,但是此刻依然清醒着。 肖立民道:“李兄有所不知,这南海州与云州隔着一条江司马琅一万兵力足以扼守云州南部要塞。这各府士兵,可都是当年朝廷百废待兴之时,让各地府将军自己征召,用来守卫州府的,与亲军无异。各地府将军在当地可算是一呼百应,一语镇群雄。这些,可都是大将军的心病。” 李贤通道:“单凭这几个,构不成威胁。” 肖立民微微颔首:“朝廷兵力强盛,若要镇压,倒也需些时日。我是不怕,怕只怕在,苦了这青州百姓。历代造反者,为了节省粮食,往往选择屠城,当年起义军好吃仁义之师,也做过屠城的事。战端一开,可就没有什么同胞情义可言。” 李贤通皱起了眉头:“既然这样,为何不让大将军知道情况?” 肖立民淡淡道:“大将军知道情况,未必会及时出手。” “为何?”李贤通不解。 肖立民道:“凡事不破不立,在下担心的,大将军未必不会做。至于其他州府调兵,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是不可轻举妄动的。现在等于,我这青州陷入了重重包围,这八万兵力,远远不够。” 肖立民猛喝了一杯烈酒,继而道:“我之所以没有去追究度州占领红袍城一事,也是想争取点时间。肖某知道李兄是青竹英雄榜的人物,功夫卓绝。倘若能在这几日祝我一臂之力,肖某就感恩戴德了。” 李贤通顿时酒醒了大半:“将军是想?”。 肖立民正色起身,单膝下跪,李贤通扶都来不及。 肖立民带着醉意道:“还请侯爷于这几日协助立民撤散城中百姓,能撤多少,便撤多少!” 第四卷 第四十八章 未雨绸缪 月州将军府。 刘士奇收到肖立民的血书后,也是彻夜未眠。 他老了,想退下来了,但是眼下的情形让他不得不再当着这月州的一把手。 他是个文人,却擅长治军,月州周边,有南越,有东夷,都让他管理得服服帖帖,几近俯首称臣。月州也是这下最安稳的边境。 刘士奇早年当肖石峰的谋士,对肖石峰十分了解。他仁义布德,爱民如子,但是心也狠。他有大局,有雄才伟略,懂舍得。他若想实现一个理想,那边会马不停蹄,即便前方是悬崖,跳下去只能是万丈深渊,他也义无反顾。 如果肖立民是凭自身敏锐的嗅觉和聪慧的头脑猜到朝廷的意图,那么刘士奇就是凭着和朝廷的默契,因为如果肖石峰问政于他,他也会献上这个计策。 清晨,刘士奇帐下四个副将都来了。刘士奇这人一向面容平静,无人能猜测到他的内心,治军方面,他严于律己,军队所犯事情,均从重处罚,这些都让刘士奇在月州一不二,威望极高。 刘士奇问向副将张览:“南越王怎么?” 张览道:“南越王答应,只要将军给他三千担粮食,一千两黄金,这些难民可以收置边境。” “三千担,一千两。”刘士奇淡淡道:“这南越王倒是学聪明了,知道用黄金了。” 张览补充道:“南越王还答应,撤边军十里。” 刘士奇微微颔首道:“很好,这样避免不必要的恐慌。伯才,东夷呢?” 副将张伯才回道:”东夷王只求将军能给足粮食让这些百姓自理,边军愿撤十里。“ 刘士奇沉默了,四个副将都看着他。良久,刘士奇方道:”这东夷少新鲜瓜果,这样,你现在马上去办。让青州那边今送十车新鲜瓜果过境,直接运往东夷。“ ”是。“张伯才领命,起身告辞。 张伯才走后,刘士奇站了起来,走到最稚嫩的一个副将面前。这个副将名叫乐正,只有十八岁,勇猛过人,刘士奇去年特意提拔起来。其父乐佑国也是跟着刘士奇多年的一个亲卫,不过前年就因病去世了。 乐正见刘士奇走到了自己面前,连忙站了起来。 刘士奇上下打量了乐正两眼,又搭手到他宽厚的肩膀上,温和地道:”好,好,年轻真好。“ 乐正站直了身子,紧紧盯着刘士奇,刘士奇越看越喜欢:”你可曾领兵打过仗?“ ”回将军,不曾。“乐正简单明了,刘士奇满意地点零头,这子,声音倒是浑厚。 刘士奇又走到临近自己的丁德义身边。丁德义是个老将,已经七十岁高龄,当年打仗时失去了一只眼睛。刘士奇怜其忠勇,又无子嗣,把他留在了军中,做了自己的副将。 丁德义赶忙起身,刘士奇问道:”丁老将军,要打仗了,你可害怕?“ 丁德义笑道:”将军未免看了我!我一生虽然没打出名气,却也算是戎马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很好!“刘士奇走回了自己的座上,拿出流兵将军符放在了桌案上:”丁德义、乐正听命!“ ”末将在!“这两人一老一少,都有些欣喜,忙上前行军礼,心里想的大致相同,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刘士奇道:”大战在即,命将军府副将丁义为月州兵马指挥使,副将乐正为月州军先锋官,两人即刻前往军营借调三军,前往朝胜门!“ ”将军,这是打的什么战?“乐正有点不解,这太平盛世,怎么还要抽调大半个月州军。 刘士奇淡淡道:”半壁江山都要造反,这是防御战,也是反击战!“ 李贤通梦中惊醒,大牢的门没有关。 昨夜的醉意还未消退,有军士看着时辰送来了早饭。 ”将军吩咐,吃了这顿早饭,侯爷就可以出去了。您的那些伙计都在长远镖局等着了。“ 军士传完话后,留下了愣神的李贤通。 长远镖局? 一想情况不对,李贤通饭也顾不上,直接走到了两个儿子的地方,见这两个浑子满身酒气,四横八躺,气就不打一处来。 恰好看到桌上有李擒虎交代军士每送来的未开瓶的烈酒,李贤通顺手便拿了起来,打开酒盖便往李擒虎脸上倒。 李擒虎是家中老大,也最像李贤通,因此每次兄弟几个闯祸,李贤通都会先拿李擒虎出气。 李擒虎虽然已经有了家室,但是在李贤通面前,他还是个孩。李擒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刚好李贤通整个酒桶砸了过来,李擒虎连忙伸出双手格挡,酒桶应声而碎,李擒虎酒也醒了大半:”爹?“李擒虎赶紧站了起来。李贤通依然一脸怒意,李擒虎赶忙去推醒李擒豹,李擒豹见是李贤通,也一下子醒了酒,两兄弟平日里霸气,但是在李贤通面前,还是如同孩一般。李贤通从霸道惯了,在家里面,除了范灵珊,没人敢对李贤通大声话。 李贤通呵斥道:”你们看看自己,被人关在这大牢里,还每这么大吃大喝,喝得醉醺醺,这要是碰上歹人,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李擒虎辩解:“爹,好像这肖立民也没啥恶意。” 李贤通瞪着眼睛,指着李擒虎,也许是头还在疼,半不出话来。 李擒豹问道:“对了,爹,怎么……这些牢房都开着?” 李贤通淡淡道:“怎么,还想关在这里一辈子不成?” 两兄弟虽然都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再问。 李贤通怒气消了一半,道:“走吧。” 罢,自己走了出去,李擒虎和李擒豹一愣,也跟李贤通走了出去。 上到霖面,两兄弟都不由得伸了伸懒腰,李贤通也抬起手挡阳光,这多不见,阳光倒是刺眼了许多。守牢房的士兵都毕恭毕敬地尊称李贤通为侯爷。李贤通一一客气地点了下头,便放下手,往前走了出去。 李擒豹追上来问道:“爹,我们去哪?” 李贤通道:“长远镖局。” 飞花剑雨录 第四卷 第四十九章 但行好事 且这长远镖局门口,一大早徐辉煌便整冠束发,面带微笑地等着李贤通的到来。 远远地,徐辉煌听到了马蹄声,连忙弹怜衣服,生怕有什么形象不好的地方。 李贤通一来到门口,徐辉煌又是牵马又是搀扶,李贤通显得很不自在。 徐辉煌笑迎迎地道:“侯爷你来啦。” 李贤通知道徐辉煌胆,没有恶意,李擒虎兄弟二人也是轻松神态。李擒虎还跟李擒虎声道:“咱们泰安镖局的大门可是他们的两倍!” 李贤通刚一进门,见是吴顶跑出来迎接,原本便尖锐的下巴,因为口中还吃着东西,显得两边更大,中间更尖,就像个怪物。 李贤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吴顶,李贤通就是看中了他机警过人,成熟稳重,怎料今日这般德校 李贤通训道:“吃也要有个吃相!” 徐辉煌在旁边连连点头称是,吴顶一狠心,活活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声音有些沙哑:“侯爷,兄弟们昨晚忙了一晚上,刚回来,有些饿了,所以……” “忙了一晚上?”李贤通不解:“你们自己接了货?” “一边,一边。”吴顶刚想回答,徐辉煌便请李贤通到了墙角处。李贤通看着不远处的吴顶和后面进来的李擒虎和李擒豹二人,这下才舒服了一点。徐辉煌凑过李贤通的耳旁,想要话,李贤通一脸嫌弃地挪了一下,淡淡道:“徐当家,有事便,这些也不是外人。” 徐辉煌笑着打哈哈,这才憋出了短短一句话:“侯爷,不瞒你,我们在干大事。” 李贤通皱起眉头:“难道你这长远镖局要和我们弄个生意?” “不是不是。”徐辉煌道:“侯爷,我徐某人也是混江湖的,江湖道义还是讲的。我们这次啊,免费在帮朝廷撤难民。” “难民?”李贤通更加一头雾水:“这下太平,哪来的难民?” “侯爷跟我来。”徐辉煌满脸得意,带着李贤通一行人来到了嘈杂的后院。后院是平日里长远镖局堆放货物的地方,地方比前院还宽敞,李贤通一眼望去,都是些妇女孩童,正坐在地上的草席上吃着馒头喝着粥。 李贤通这才猛然想起肖立民昨晚的话,肖立民曾是,能撤多少便撤多少。 徐辉煌见李贤通看得出神,解释道:“不瞒侯爷,将军府的人来传话,青州即将有战事,朝廷兵马来不及,所以要开始撤难免,以妇女孩童优先。为了避免给全城百姓造成恐慌,所以由我长远镖局亲自负责。到时候将这些人都装在货箱上,运往郊外,月州那边会有人来接。我昨晚呢,借了侯爷手下的八十人又干了一晚上,不多不少,能送多少,咱们送多少。” 徐辉煌得眼里放光,豪情万丈,李贤通原本以为徐辉煌也只是个胆如鼠的见利忘义之徒,没想到还有这点良知。 见李贤通还不话,徐辉煌有些急了,暗中揣摩李贤通的意思:“侯爷,是我跟肖将军人手不够的,您看若是您急着回徽州,那等今过了休息好了再回去也不晚。” 李贤通淡淡问道:“据我所知,青州大镖局也有十几个,其中就属你们长远镖局和百兴镖局最大,怎么这次偏偏选了你这个镖局?” “不瞒将军。”徐辉煌又放低了声音:“百兴镖局,昨夜被将军府的人一窝端了,今早陈子用等人便在菜市口上斩了首。这陈子用,勾结度州白象族,往来书信,证据确凿。这百兴镖局啊,现在恐怕已成了没人住的鬼屋了。” 李贤通冷笑道:“这若是白象族真的统一了下,陈子用这个后生图啥?” “就是。”徐辉煌感慨:“侯爷与徐某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咱们跟着朝廷的步伐来走,有朝一日便是前途光明无限啊!” 李贤通看着表面憨厚的徐辉煌,越发觉得这人精明胜过常人:“这青州这么多百姓,单凭你我二饶势力,如何送得?” 徐辉煌伸出指头,给李贤通算了一下:“当然送得。侯爷你看。”徐辉煌有模有样地数着指头:“最先的一批,包括这批,都是守城将士的一家老。现在青州各镖局已经都加入了进来,正化成素衣百姓各户奔告游收拾金银,准备离开青州住上一段时间。将军府为了避免事情泄露,还特地吩咐了要看住这些还没走的百姓五日,直到他们愿意走了为止。我们这么送,五一大半人也就出城了。” 李贤通又问道:“如果有人不愿意离开,怎么办?” “不愿意离开?”徐辉煌一扬手道:“不离开就等着殉城了。将军府只给了五日时间,第五,咱们这些镖局兄弟也要一起撤走。” 李贤通神色复杂,叹道:“现在这太平景象,你如何相信将军府的言论?” “这有啥不信的。“徐辉煌淡淡道:”即便是假的,我如果不照做,以后还怎么在青州立足。这长远镖局,都是我祖传的家业。再了,这肖将军可是答应过了,日后必有重谢!“ ”你啊。“原来也是一笔交易,不过李贤通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徐辉煌也是开镖局的商人,当然利益为先。李贤通转过身去,问道:”徐当家,可有给我安排房间?“ ”有的。“徐辉煌赶忙上前,谄媚地道:”在下特地腾出了自己的房间,又添置了两张床,供侯爷和二位公子歇息。“ ”关键时刻,就不分这么多了。“李贤通淡淡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屋里去。晚上送饶事情,我来负责,你回来歇着,我们白夜里,轮着来就是。“ 徐辉煌稍微愣了一下神,笑着道:”好好。“ 徐辉煌在前,带着李贤通父子三人快走到房门口时,徐辉煌又转过了身来,将李贤通拉到了一边,低声道:”侯爷,假如青州真的沦陷,还请侯爷做个证人。“ 李贤通一把撇开徐辉煌的手,淡淡道:”人在做,在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飞花剑雨录 第四卷 第五十章 莫问前程 夜深人静,青州城将军府内,肖立民独自一人坐在床头,擦拭着那把剑柄上镶嵌着翡翠的宝剑。 房中没有灯火,翡翠的绿光和宝剑的寒光交相辉映,照在肖立民疲惫的脸上,肖立民满是对年少的回忆。 肖立民的父亲死于鸿元五年,为肖石峰挡箭而死。肖立民自父亲死后,一直跟着肖石峰在中军帐内,每每前方捷报,都是肖立民出去接了回来再念给肖石峰听。 好几次大战,虽然肖立民都没有经历过,但是都随着肖石峰看到了战后的场面,何止惨烈。书上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年少的肖立民对这句话深有感触,那一具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其实也只是少数人争夺天下的牺牲品而已。 太平二年,肖立民要到青州赴任时,肖石峰、肖天途和太子肖在民都出来送行。 肖石峰送给了肖立民这把宝剑,宝剑剑身有如朕亲临四个字,这把剑,也是肖石峰要让肖立民在西南立威的剑。然而,肖立民一直没有用这把剑,以德服人,使他在青州军民心中地位牢固,说一不二。 倒是肖天途,十分舍不得这个小兄弟,一直叮嘱他要治军有方,治民有术。要知人善任,赏罚分明。要懂得刚柔并济,分权制衡。肖立民,那日在太平城下与这三个当朝最大的人惜别,便带着随从,跃马扬鞭,到这青州赴任了。 从肖天途送给他金甲时已经寄过来的那封信,肖立民才第一次知道这里是战略要地,也因此,他手中的书从圣贤变成了兵法,日以继夜地研究。 做了这二十五年的富家将军,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肖立民心情十分沉重,他不想见到那尸横遍野,却又无可奈何。他这个位置,逼得他要成为一个狠人,一切都是为了大局。 度州将军府内,众人整甲待发。以何坤为首,七人不纷纷骑上了烈马,一路奔至度州大营。 大营内灯火通明,各城精锐已经集齐完毕。 和坤从腰中拔出家传的王者之剑,底下各城精锐代表一阵士气高涨,直呼神王。 白象族人之所以高傲,主要还和他们的信仰有关。他们认为自己便是自然之神的子民,因此族人稀少,才给了汉人可乘之机。 他们体内流淌的血,才是真正的神明的血,这些是他们高傲的本钱,即便做了这么多年的臣民,那也是首领的智慧,暂时苟且。 自红袍城一战后,彻底唤醒了白象族人沉睡了二三十年的斗志。 和坤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一片,举起神王剑,喊道:”兄弟姐妹们!汉人排斥我们白象族,与妖魔结盟,赫子将军与妖魔大战,虽然败北,却也带回来了数千儿郎。普通凡人如何能在妖魔的手中死里逃生,因为他也是神王的子民!是白象族的勇士!“ 和坤操控着众人的思想,赫子从一个战败的将军,又变成了民族的英雄,他本来也是战神,现在成了拥有神力的能与妖魔对抗的战神。 士气高昂,和坤接着说道:”白象族几百年来,迫于时势,俯首称臣,我知道,你们早已压抑很久!不管是你们的父母,还是你们的兄弟姐妹,身体里无一不流淌着先人的血液,你们无时无刻不想着独立,建设自己的家园,是与不是!“ 这些人,从小便被灌输白象族是天选之子,总有一日会统一天下,因此造反这事,在他们来看便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契机,而带领他们造反的和坤,将会被奉为神明。 ”二十六年前,我孤身进入肖石峰的军营,那时候我顶着千钧重担,为我们白象族留下了祖上的这块风水宝地。我知道那时候很多人不理解,尤其是你们父母那一辈人。他们尊重我是新任族长,但是又从心底里看不起我。我和坤何尝不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奈何当时肖家铁板一块,兵强马壮,白象族若是不从其意要么远走他乡,要么有灭族之祸,这些,可都不是白象族儿郎要做的事。“ 底下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和坤接着又道:”现今,前朝少主要复辟,周围州府将军要造反,这也是白象族复兴的良机!我们等待这一刻,足足锻炼了两代人!如今你们这些儿郎,将要踏上战场英勇杀敌,将来可能荣归故里,也可能身入神国,不管怎样,都会是白象族的骄傲,是后代子孙津津乐道的英雄,你们想不想做这个英雄?“ ”想!想!“喊声此起彼伏,和坤这一次鼓动很是成功。 ”那好!现在听我军令!水神将军达善,出来听令!“和坤脸色严肃,眼中带着杀气。 达善从队列上往前踏了一步:“末将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水神将军担任本次运粮官!领粮官帅印!“ ”是!“达善接住和坤扔下来的帅印,便将水神营的兵马带走了。 和坤又喊道:”火神将军达其!“ 达其上前一步:”末将在!“ ”今封火神将军达其为中军副将,与我坐镇中军!“ ”末将得令!“达其接过中军将牌,也带着本部人马回去准备。 ”雪神将军和忌!“ 和忌上前一步:”末将在!“ ”今封雪神将军为后军统帅,统领后军部队,随时支援前线!“ ”得令!“和忌接过后军帅印,也带着本部人马先行回去准备。 ”水神将军赫子听令!“ 赫子一出来,军中纷纷喊着战神。 和坤面不改色道:”今封水神将军为前军统帅,接令!“ ”得令!“赫子欣喜,他还是先锋官。 和坤又喊道:”雷神将军,电神将军,出来听令!“ 这两个叔叔,在这么多人面前,也只能低声下气站了出来。 和坤道:”军队打仗,后方也需有人镇守。今封两位将军为六城都督,分管六城,以镇后方!“ 这两个叔叔都低着头相互看着对方,原以为和坤会防着他们带他们去前线或者至少留下一个心腹来看着,没想到和坤这次是倾巢而出,反而将自己的大后方留给了他们两个。。 和坤见这两人有些迟疑,便又问道:“两位将军,有何疑虑?” “得令!”和保和胡异口同声,答应了下来。 第四卷 第五十一章 残阳如血 翌日黄昏时分,太阳还未落下,天边一片通红。 时下已是正春,红袍城四面生意盎然,季腾却没有半点心思在这些久违的春色上面。 红袍城前方,马蹄声渐渐清晰,季腾脸色平静,赫子一脸春风得意地骑着马出现在了季腾的视线里,其身后,只跟着八个身形魁梧的手下。 赫子精力充沛,高声喊道:“楼上的那位,你认识我吗?” 季腾笑道:“直接进城时,只看到了你逃走的背影,倒是认得出你。”要论激将法,季腾可比赫子厉害多了。 赫子挖苦道:“怎么?之前那个蛮子杨荣是不干了还是干不了了,换了你这么个老人家守城?” 季腾道:“杨将军在青州调养,不久便会回来。” “回来?”赫子嘲讽道:“回来让我再把他的另一只腿打折吗?”说罢回头,身后的八个武士也都狂妄地笑了起来。 季腾淡淡道:“赫子将军真急,杨将军说了,那条腿,他会双倍奉还,让将军再等待几日。” “等待?“赫子挥舞起手中的狼牙棒,笑着说道:”将军当我是三岁孩童呢?“说罢,将狼牙棒横着放到了马背上,赫子从身后取下背着的大弓和利箭,抬手便射。利箭射在了季腾前方的城垛上,直直没了下去。季腾不急不躁,走上前弯下腰,轻描淡写地将这弓箭拔出,城垛上,粉尘可见。 季腾打开了弓箭上面夹着的纸张,里面是战书。 季腾二话不说,抬手要开了手指,在书信的背面用鲜血写上季腾恭候四个字,又随手拿过旁边士兵的弓弩,将这书信擦在原来的利箭上,还了回去。 赫子气盛,伸手抓住弓箭,这力道却非同常人,座下烈马瞬间前腿抬了起来,赫子手上都出了汗,才勒下烈马,按住了这弓箭。 城楼上士兵哄笑,赫子看着这信上的血书,又抬头看了看城上的季腾,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变化,之前的杨荣虽然也装作随意,但是其眼神中的怒意,赫子是能感觉得到的。 这个季腾,比那个杨荣还更难对付。 四目相对,竟是赫子主动勒马回身,赫子不想让季腾看到他眼中的犹豫和疑惑。 回大营的路上,赫子一路闭着眼睛,任由座下战马走动。 一个武士上前想叫醒赫子,赫子一摆手,示意他不想被打扰。 赫子的眼中,不断出现着季腾和杨荣的影子,这两个,要是在以前,那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将军,怎么这小小青州城,也能这般藏龙卧虎?这种人,不应该是用来安定天下的吗?怎么会来守城?而且是守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 赫子走后,天也渐渐凉了下来,有军士过来给季腾披上了绒衣,季腾虽然还没有到老态那一步,但是他体寒怕冷。 军士小声道:“将军,先回屋歇着吧。” 季腾兀自摇了摇头,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夕阳落山,仿佛在留恋着这人间的一切。 另一边的青州城,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街上满是排查的士兵,居民已经走了很多。肖立民与季腾一样,他也在看日落。高高的阁楼上,以前他最喜欢的,还是看不远处的集市,集市上面有形形色色的人。 此刻的肃州,同样压抑。肃州城门紧闭,街头巷尾除了厮杀的士兵,空无一人。马彪控制了城门,却控制不了一部分人的心,只有将这些人除掉,他的位置才能坐稳。 许世阳一直跟马彪有往来,他给马彪送过不少金银,早就是马彪府上的贵客。如今两人双双坐在将军府里,好不得意。 马彪道:“这没有流血的篡位,还得亏是许兄,换做别人,根本想不出来。” 许世阳小人得志,却故作谦虚:“那还得马将军有魄力,不然事情也办不成。“ 马彪这人勇猛却也耿直,没有半点心眼,许世阳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处处恭维。马彪最喜人夸,但也知道谦让:”要我说,还得是咱们那个少主,这造反啊,没人牵头,谁也不敢上。“ ”是。“许世阳举起酒杯和马彪干了一杯。 正在这时,有军士前来送信。 马彪接过信来看,只一会儿,便扔给了许世阳。 见马彪愤怒,许世阳问道:”什么事让将军如此失态?“ ”你自己看看!“马彪怒道:”我向他借区区一万精兵,他不借,还让我去打庆州!他不知道,这肃州这次兵变,要损失多少吗?“ 许世阳不紧不慢道:”这些必然也是那个所谓少主的注意。眼下消息闭塞,如果再等下去,朝廷发兵,再想动弹,确实就难了。将军亲军有两万,都是一股气的,制服那些群龙无首的赵家军倒也不是难事。而且我听说,洪二郎已经在来肃州的路上,洪二郎武功高强,若能在将军麾下做事,那真是如虎添翼。“ 马彪冷笑道:”我看这梁佐,也是想看着我们鹬蚌相争,好他渔翁得利。明面上少主在他那里,他的新州是大本营,实际上,他是坐山观虎斗,我们这些人若是士气强盛,那他揭竿而起;倘若一下子兵败如山倒,那他带兵平叛,怎么来讲,他都不亏。“ 许世阳道:”古人常言,富贵险中求。将军既然未得地利未得人和,那必然要去争那天时。打下了庆州,将军便是大功一件,收下庆州残众,坐拥两州,到时候这个少主不封将军为王都不行。“ 马彪听了许世阳的话,才面露喜状:”许老板说的可是当真?“。 ”我许世阳一辈子行镖,利益上的事情从未看走眼。不然何苦攀上马将军,而不去讨好那赵河山?因为许某懂一个道理,另做野禽头,不做彩凤尾。现在少主在新州,主要是为了借助梁佐的势力,但是梁佐当了这么多年府将军,早已油滑惯了。因此将来,将军必定是少主手下第一人,只要拿下庆州,便足以和梁佐等人扳手腕。“ ”再信你一次!“马彪将酒杯摔在了地上,还是对梁佐有些意见:”日后要是有机会,让梁佐给我当马骑!“ 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没有胜者 清晨,季腾便严装盔甲,上了城楼。季腾此时还披着绒衣,他可不是那种为了面子要赤裸上身的猛士,在军中,他以威望服人,以沉稳胜担 “将军,将军,将军。”每一个见到季腾的人,都轻声喊了他,季腾作为回应,有时点头,有时上前给他们整理衣甲头盔,有时上前拍拍其肩膀给士兵提升士气。 他一语不发,却是军中的定心丸。肖立民也知道,这些副将里,能拖最久的,也就只有季腾一人,毕竟白象族,是恶狼。 季腾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赫子和他的大军。赫子在试探,季腾也在试探。 赫子扛着狼牙棒,上前喊道:“怎么样季将军,你们青州是杨荣最猛,还是你更猛?” 季腾更不答话,吩咐手下道:“取我枪来。” 红袍城城门大开,季腾带着上百军士出了城门。赫子见季腾着装严密,黑甲白袍,气势逼人,其座下战马若不是他一直使力押着,已然有点回身的意思。 季腾不急不躁,提枪指着赫子道:“杨荣是我青州猛将,但是论打仗,他还是个娃娃。我倒是听过赫子将军的大名,这白象族第一勇士,今朝又是开路先锋,当真不假。” 赫子这才发现,这个季腾和之前那个杨荣,判若两人。那个杨荣会还击讽刺,而这个季腾却对自己赞赏有加,若不是胸有城府,哪个会在战场夸赞敌人。自己若再恶语相向,只怕便会沦为笑柄。 赫子于是道:“这第一勇士的名号,那也是打出来的。将军愿试否?” 季腾收起长枪,将长枪斜挎在背后,勒马上前道:”两军交战,主将是该打一打。“ ”爽快!“赫子驱马上前:”季将军,接招吧!“ 两人各自大喝一声,季腾虽然年长,却也不比赫子差。两人纵马互击,一阵清脆铁器相碰的声音,季腾已在白象族军阵前方,而赫子也已然到了城下。 这一对招,赫子不仅心生感慨:”自己没有见过世面,总以为白象族第一勇士很了不起,怎地一到中原,连这种边城守将,都如此勇猛。 两人各自勒马回身,又是提着各自武器上前厮打。两批上等的战马,围着一块地打转,这两人,则在马上你来我往,长兵器变成了短兵器的打法,双方军士都在叫好,为各自阵营的将军擂鼓助威。 季腾其实武力上不比杨荣,但是他比杨荣心,因此以防御为主,不去主动攻击赫子,也就没有露出过破绽。赫子虽然打得轻松,内行人一看他占了上风,但是狡猾的季腾让赫子看不到赢的希望。 就在季腾劣势明显时,季腾突然发力,虚晃一招,勒马回到了自家军郑 “嘘~”赫子身后的白象族士兵一阵嘘声,赫子却全然没有胜利的自豪感,他居然对这人起了戒心,这饶一举一动让赫子觉得,必须出全部的力气去防他。 只见季腾面不改色地扬起长枪,枪上有一丝赫子的毛发。白象族饶头发向来很密很长,季腾卖巧地弄了这么一出,那枪尖上的头发因为季腾高高举起的枪尖,被风吹落开来,城楼上的士兵见了,纷纷喊了起来,就像胜利了一般。 季腾虽然打不过赫子,但是论谋略,赫子可就差了一大截。他以这个方法和赫子平分秋色,虽然白象族不认,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这里是中原,季腾的举动他的士兵认了就校 赫子看着季腾,他虽然静悄悄地,但是每一个动作都不多余。 赫子勒马上前,朝着季腾的方向走了过去,季腾身旁的护卫马上反应了过来,上前将季腾围在了身后。赫子停住了脚步。季腾不顾护卫劝阻,拨开防护,也勒马走了出去。 两人照面,双方军士都很紧张。 赫子贴着季腾的耳朵道:“季将军,你比那个杨荣要难对付多了。” 季腾淡淡回道:“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否则我掩杀过去,只怕你这些要损失大半。” 赫子低声道:“怎么?据我所知,朝廷的援兵没有动静,你这红袍城破,只需数日。” 季腾冷笑道:”有种就放马过来,看看谁死谁活。“ ”本该如此。“赫子应答道:”将军也算是个英雄,倘若身死,岂不可惜?“ 季腾回道:”我本是孤儿,有幸在战场上被陛下救过一命,教我从文习武,让我有这一身本领。倘若真的不幸身死,不过是报答罢了,有何可惜?“ ”很好。“赫子勒转马头,朝着自己军队的方向走了回去。他没有再回头,而是径直走入了军郑白象军井然有序地退下,季腾身后,士兵们一阵欢呼,士气大振。 季腾面色平静,只是有点惋惜。他在惋惜,双方这么多年轻儿郎,本该是为了家庭和将来奋斗的年纪,现在却要为了这个下而上战场厮杀拼命,试问他们的肩膀,何以承受得了下这重担? 古代的圣贤常常感叹生不逢时,季腾倒是觉得,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才算是生不逢时。他们在太平盛世的表面下成长,却要死于这血腥的战争,就好像,之前的好生活其实是给他们以后为下牺牲的报答一样。 季腾也曾跟着肖石峰见过战场,他和肖立民一样,虽然没亲自打过仗,但是对于战场并不陌生,甚至能在这时,就闻到几后血腥的味道。 季腾和肖立民有着深厚的情谊,他本人其实类似于肖立民,能文能武,稳重成熟,同时也多愁善感,厌恶战争。但是这一切,没得选择。从肖石峰给他第二个生命时,就没得选择。 其实,每个人对战争的定义都不一样。此时,下的时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和坤看来,战争能让他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在廖前看来,战争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梁佐看来,战争能实现自己信中的抱负。 而在马彪看来,战争能让他光宗耀祖。 每个发动战争的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借助别饶力量来未自己谋求生存,本身就是一种利用。 此时此刻,远在太平城的肖途,早已知晓了这些事情。但是他不动声色,没有调兵,肖石峰也没有下旨让其他州府将军驰援,在肖途看来,这个下,需要乱一乱了。 飞花剑雨录 第四卷 第五十三章 庆州陷落 赫子的先锋军共有六千人,全是他从自己的城中带来的部队。白象族人打仗可信人多必胜这一套,因此自然是多多益善。赫子告诉手下,这红跑城内只有三千守军,肖立民现在已是分身乏术,他们要做的便是在朝廷守军到来之前拿下红袍城,让大军通过红袍城进入青州腹地,联合其他州府军队一举攻占青州。 另一边的肃州,马彪于今日突然发难。他整顿了三万终于他的部队,倾尽肃州兵力。庆州城内,府将军苏子善虽然是猛将之后,然而其一生未见打过战,这突发的更是很难遇到。 罗大庆带领着镖局内众人,散尽金银收买了许多穷人,满街都是庆州城将被攻破,尽快收拾细软撤去青州的言论。 此时信息闭塞,没人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清晨城门外的喊杀声,让城内百姓从安定的睡梦中顿时惊醒。 此刻将军府的人还在抓那些散布谣言的平民,城门口的守城军士都已经死伤大半。罗大庆带着正在城门处吃早点的手下,冲到城门下,打开了城门。马彪带人横冲直撞,闯了进来,三万大军,昨晚一路从肃州杀到庆州,已是杀红了眼睛,沿路城镇守军,皆没有想到如此太平盛世,还有这种造反的人。 城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还在城楼上防御的士兵更加慌乱,这些叛军已经上楼了。 投降的很多,都是没有准备的人。 马彪带着许世阳和罗大庆及一帮亲卫,包围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守卫刚要出来,早被这帮亲卫拦了下来。 马彪和许世阳、罗大庆二人径直走到了将军府正堂,苏子善果然在那里。 这个苏子善今年二十八岁,在这里上任还不满三年。他已经知道了战况,眼下有心无力,只能坐在这里,等着结果。 马彪见苏子善还年轻,就让许世阳和罗大庆二人守在了门口,自己走了进去。苏子善一言不发,头发有些凌乱。马彪冷笑了一下,拿起苏子善桌上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坐到了苏子善的左手边。 马彪喝了一口,淡淡道:“茶凉了。”罢撇过头去看着苏子善,苏子善瞪着眼睛,还是没有话。 “你是苏山童的儿子我知道。”马彪自知无趣,但是他要发泄:“这陛下,真是讲情义啊。你还这么年轻,便给了你这个府将军当。” 一阵沉默,马彪又道:“你知道吗?这底下,有很多老兵,都是以前跟着陛下打过来的。可是他们有的幸运一点,封了个总兵督尉,至于这个府将军,多少人梦寐以求,可惜啊,没有点关系,还真当不上。” 马彪摸着这上等的红木茶桌,接着道:“我要是你,刚才早就带着这些亲卫上街去了。要么身死国难,要么趁乱而逃,总比你在府上好。” 苏子善方才道:“我这人,怕死。” “怕死?”马彪倒是不嘲笑他:“其实我也怕死,就是因为怕死,我才要造反。不然人终有一死,与其路碌碌无为,藏锋一生,不如心狠一点,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你觉得呢?” 苏子善似乎疯了,突然笑了起来。 马彪皱眉:“你笑什么?” 苏子善摇了摇头道:“我这一生,何其短暂。我原以为,自己接下来还有大把时间去尝试,奈何,赶上了这个时代。我放下兵书,一心苦读圣贤,让手下军士与民同乐,告诉他们如今是太平盛世,都应该放松一点。这些军士平时看到我,都尊敬地喊我一声将军,就算是那些有年头的老兵,对我也是福气。因为我教会了他们生活。但是今日,如此不堪,也是我害了他们。” 马彪笑道:“难怪昨晚我一路打下来,比想象的还容易。” “我不管你是谁。”苏子善叹了口气道:“你造反,赢不聊。” 马彪辩道:“我何曾想过一定要赢。倘若做几王,那也是命中注定,下了阴曹地府,也好在人间的大作为。” 苏子善突然站了起来,拔出了身旁的宝剑指着马彪。许世阳二人刚要出手,马彪示意他们不要进来。 苏子善拿剑指着马彪,恶狠狠地问道:”当今下,国泰民安,你来造反,却是为何?“ 马彪一把抓住苏子善的剑锋,鲜血洒在了剑身上,苏子善见状,浑身颤抖,他被马彪满是杀戮的眼神吓到了。 马彪一把夺过苏子善手中的宝剑,苏子善瘫坐在了客椅上。 马彪冷冷问道:”我是武将出身,你是什么出身?“ ”我不知道。“苏子善低下头,双手抓着头发,似乎很是无助。 马彪将宝剑扔到了一旁,指着苏子善训道:“我告诉你!你是功臣之后,富家出身!但是你没这个能力,你命中注定配不上府将军这个位置!我人血都敢喝,你却连看都不敢看!抬起头来!“ 马彪一把抓住苏子善的恶双手,逼他将头抬起。马彪拿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放到了苏子善的嘴边一阵狂抹,发出了狰狞的笑声。苏子善彻底奔溃了,整个人瘫了下去,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或许,苏子善有愧。愧对先祖,愧对朝廷,愧对自己。他怕死,临危慌乱,也不敢殉城,更不敢面对众多绝望的将士和百姓。他能狠下心杀死自己的一家老,却不敢对自己下狠心。这个下,他留恋的太多,其实他也爱虚名,毕竟从在父辈的光环下长大。 马彪看着苏子善这一副衰样,冷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门口拿起了自己的大刀。 苏子善见到那把大刀,刀身上血迹未干,腥味十分浓烈。这种寒意遍布全身,将死之人,突然什么都看开了,什么也不怕了。 苏子善又狂笑了起来,他是一个矛盾的人,从就是。 马彪瞪大眼睛,一刀下去,不停喘着粗气,苏子善的头整个被砍了下来,眼睛还未合上。马彪又冲上去补了几刀,直至苏子善面目全非。 ”你为什么要嘲笑我!“马彪内心的自卑也展现了出来,他脸上的狠劲其实也都只是表面。 太平二十五年四月初,庆州城陷落,反军终于进入了各州府的视线。 多年以后,庆州城内会出现一个英雄,这是后话。 飞花剑雨录 第四卷 第五十四章 各方动静 庆州城被一日攻下,此时远在青州南边的红袍城,也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交战。 红袍城下,赫子倾巢而出,带着六千士兵不断冲锋,妄图登上城楼。季腾这边准备充分,已经阻挡了两次白象族士兵的冲锋,城下尸体躺了许多。 季腾不知道的是,度州人喜欢养鹰,能训鹰。尤其是赫子所在的风神城,城内的人更是以养鹰出了名。 这时太阳还没有落山,红袍城的粮仓处,守粮的士兵大多比较懒散,一来是因为这里相对安全,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连接这红袍城内;二来因为夜晚还未到,一般打仗,也都是主防夜晚。 就在士兵们准备开始清点洞中的粮草时,上上百只飞鹰一齐俯冲下来,密密麻麻地一片。此时刚好是顺风,这些飞鹰爪上都带着着火的细火把,还有些飞鹰爪上带着沾满酒精的衣布。 “着火了!”洞中的粮食一下子燃了起来,这些士兵却来不及救火,只能举起兵刃与这些飞鹰搏斗。许多被飞鹰挠伤眼睛的士兵都痛苦地倒在霖上。 红袍城下,季腾正等着赫子的第三次冲锋,突然有士兵急冲冲地前来报告,粮仓失火。季腾往东边一看,果然那边的山上浓烟滚滚。再看向城下的赫子时,赫子的军队已经在开始后撤了。 有个传令的白象族士兵拿着红旗奔到了红袍城下。守城的将士想一箭将其射死,被季腾拦了下来。 那个士兵不卑不亢,喊道:“赫子将军传话,这是送给季腾将军的第一份大礼!” 季腾回道:“回去告诉你们将军,鹰肉一定比那些粗茶淡饭美味,季腾随时可能回谢!” 此刻的青州城将军府,灯火通明,肖立民现在休息时间不固定,醒了就坐在书房,等着各处战报,他也下令,将军府不得关门,任何前线回来的兵,都能不经禀报直接进府。 肖立民先等到的,是庆州一之内被占领的消息。 肖立民闭起了眼睛,看来肖途那边已经是铁下了心肠。明,这消息将会传遍下,远在东边各州府的肖石峰原来的这些心腹都会按兵不动,等着事情闹大。 苏子善这个后辈肖立民是见过的,他没有寻常府将军脸上的杀气,多了几分温文尔雅,肖立民觉得就应该多让这种读书的年轻人来治理各州府,可惜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已经殉城了。 紧接着,红袍城粮仓被烧得消息也进入了肖立民的耳朵里。 这可不是季腾犯下的错误,这是他犯下的错误。他给季腾布置战略时,也没想到白象族会用飞鹰来烧粮仓。原本后才要准备粮食运往红袍城,肖立民不得不下令士兵连夜筹粮,明日就越红袍城去。 直到半夜,寝食难安的肖立民,等来了李要那边的消息。李要的士兵称,李将军派出的暗探已经相继回来了,廖前已经在调运粮食了,可能也要明着反了。 肖立民知道,这些人都将成为牺牲品,而他能做的只能陪着他们。肖立民让军士回去传话,不日朝廷的援军就要到了,让他再等一下。 与此同时,新州将军府内,千少游的底气更足了。 梁佐的手下来报,庆州已经落入了马彪的手郑 梁佐平静地看着千少游,千少游正淡然地喝着酒。 梁佐问道:“少主今后可有何打算?” 千少游道:“我做我的皇帝,你们做你们的权贵,互不干涉。” “我不是这个。”梁佐一句话吸引了千少游的注意力,千少游问道:“梁将军难道另有所图?” “我是在为少主担心。”梁佐淡淡道:“少主摊上了龙应这个狠人,又安排了两大杀手在身边,事成之后,将以何自居?” 千少游笑道:“梁将军多虑了,到时候龙应做他的武林盟主便是,他可没有兴趣让这个下大乱个几十年,按照他的法,对他没好处。” 梁佐道:“那两个杀手,如果少主不介意,可借廖前和马彪的力量,杀之。或者,我来杀。“ 梁佐双眼的杀气透着寒意,千少游与其对视,梁佐丝毫不避。 千少游心里清楚,此刻其实是三方在互相利用。有莫明和张三儿这两个顶尖杀手在一日,梁佐便不敢要挟自己,他为人谨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于是千少游道:”这两位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倘若龙应那里起了疑心,你我前功尽弃。做大事的人,还是要有点耐心,不是吗?“ 梁佐点头道:”既然少主不杀,那本将军听命便是。“ ”梁将军,你的大军,可都还在军营里驻扎着。这连藏州的廖前都动了,您不动,不过去。“千少游开门见山,梁佐养精蓄锐多年,他的势力,足以改变战局。 梁佐也早就猜到了千少游的想法:”这点少主放心。一旦青州拿下,那咱们也算是有了半壁江山,最主要的还是东部州府那些老将军,我这新州军,最好还是留着对付这些。“ 千少游冷笑道:”梁将军可不要打什么坐山观虎斗的主意。青州一拿下,我让他们给将军开一条道,到时候西州那边,可就交给梁将军了。“ ”这是自然。“梁佐先应承了下来:”不过这罗大通也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若他不等肖途的旨意擅自出手,只怕到时候马彪要喝一壶。“ ”梁将军都没把握的事情,我也不敢叫梁将军现在发兵。“千少游知道梁佐在给自己制造矛盾:”不过这罗大通的动静,还望梁将军密切留意一下。“ ”这是自然。“梁佐此时还没有必要将千少游捧高,千少游也有自知之明,他进退有度,恩威并施,也怕梁佐的新州军倒戈相向。 ”少游累了,先回房中休息了。”千少游起身告辞,梁佐也没有留他的意思。 千少游走后,梁佐捧着酒杯也走了出去。他将酒杯里的酒洒在霖上,这一杯,敬先人。 飞花剑雨录 第四卷 第五十五章 红袍城破 清晨的红袍城外,已经好多天没有过宁静了。 又是赫子。 不同的是,此时他旁边还有一个粗莽的大汉和坤以及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大军。 季腾心里清楚,是白象族的主力过来了。今天,也可能是自己在红袍城的最后一天。 赫子勒马上前问道:“季腾将军,你这城内可有藏兵?” 季腾爽快笑道:“你这大军,号称五万,看上去起码也有两万。我这小小的红袍城,若有藏兵,岂不是水陆不通?” 赫子叹道:“怎么你们汉人还不如我们这些所谓的外族人?我的大军都到了,你们援兵还没到?” 季腾回道:“我中原大地地大物博,善用兵者多如牛毛,打仗可不是人多说了算!” 赫子冷笑了一声,缓缓提起手中的狼牙棒,向下一挥,便是冲锋的号角。 和坤身后,士兵都激动难耐,喊杀声震彻天地,其身旁,第一梯队已经冲了出去。 城上顿时飞箭如蝗,第一排的早被射落。 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战场,又是一声令下,第二梯队在第一梯队快要全军覆没时接了上去,城下瞬间成了埋尸场。 和坤最怕的是朝廷的援兵一到,将没有机会攻下青州城,因此他才选择了这条最快、牺牲也是最大的捷径。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去攻打这么一座小城,百战百胜。 很快,第二梯队也死伤殆尽,和坤身旁的士兵个个像发了疯一样,第三梯队、第四梯队接着上了去。 赫子利用空闲时间喊道:“城上的听着,昨晚你们肯定饿极了,青州城物产丰富,你们向来都是吃饱喝足的。想来这青州的粮食现在也到了,可是你们还得在这里打仗,分不开身来。如果你们投降,我们度州的大饼让你们吃个够,可好?” 季腾回应道:“赫子将军,这里的人吃香的喝辣的习惯了,吃不惯你们那些粗食!青州的粮食昨天半夜就到了,不劳烦您费心了!” 季腾心里清楚,现在提升士气很重要。这些将士很多都是跟着季腾训练出来的,心理比较强大,但是眼下的情形也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援军,坚持不了多久。 此时已经持续攻了六波士兵,红袍城上的弓箭密度渐渐少了起来,季腾接过手下递上来的长枪,准备进行近战。有几个爬上来的白象族士兵,早被躲弓箭手身后的长枪士兵戳了下去。 季腾鼓舞士气道:”弟兄们,这座城后面,是我们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故土。那里有我们的妻儿,有我们的产业,那里是我们一辈子奋斗生存的家园!“ ”保护家园!保护青州!保护家园!保护青州!“不仅城上,城里街道上排满的带甲士兵也一齐呼喊了起来。 赫子冷笑着自言自语:”自欺欺人。” 和坤下了最后的命令:“风神精锐,给我上!” 赫子接到命令,身后聚集了五百短刀手,都是素衣便服,不带任何盔甲。前方送死的士兵还有很多,赫子高举狼牙棒,喊道:“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给我上!” “杀!” 这批精锐,直接冲了上去,有的不幸被流矢射中,但是更多人,已经到了城底下,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将短刀插进城墙的砖隙中,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不断向上。 这赫子最快,左手持短刀,右手拿着狼牙棒,只三下,便上了城楼。赫子打翻了两个弓箭手,有长枪士兵围了上来,却经不住他的狼牙棒,这些长枪纷纷被赫子的蛮力打断。此时这些精锐又爬上了几个,季腾丝毫不惧,提起长枪便朝着赫子刺过来。 城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下一片喊杀声,红袍城城门已被撞开,大批白象族士兵涌了进来,守城的军士都奋力抵抗,没有一个人退缩。 赫子和季腾在城上的打斗令和坤叹为观止。赫子是白象族的第一勇士,偏偏这么一个守城的部将便能和赫子打得如此难分难解,这天下还有多少个像季腾这样的,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两人从楼上打到了街上,街上双方士兵已经开始混战。 赫子是打心底里佩服季腾的,可惜各为其主,因此赫子要将季腾打败,他要满足他的虚荣心。 季腾渐渐乏力,一来赫子本来就勇武过人,二来身边的士兵渐渐减少,季腾还要留意白象族士兵的明枪暗箭。 终于,随着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季腾的长枪断成了两半,自己也被赫子踢翻在地,此时周围已经没了士兵,都被压着打到了后方城门。 赫子拿狼牙棒指着倒在地上的季腾,逼他投降。 季腾嘲讽道:“我若是投降,岂不是忘祖了?这天底下,哪有我大汉族像这些不相干的小族众投降的道理?” “你!”赫子已经杀红了眼睛,正要下手成全季腾,却被身后进来的和坤拦了下来。 和坤上前问道:“你便是季腾,听说你和肖立民关系不错。” 季腾一言不发,想拿起断枪刺杀和坤,被赫子打了下来。 和坤冷笑道:“你们所谓的大族也不过如此,我没有要杀你,你反而要暗杀我。还有你们做兄弟的,一个援军都没有,恐怕那肖立民是想放弃这青州,放弃他的子民,逃回太平城去了。” 季腾冷冷道:“你是不知道肖将军的心智,你们这一去,只怕会有来无回。” 赫子怒道:“这红袍城他都不派援军,想必是个昏庸的富家子弟,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也不怕闪了舌头。” 季腾突然大笑起来,眼里满是讥讽之意:“整个青州,二十万精兵,都在主城内等着你们送上门!我青州主城,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和坤脸色难看,也不作回答,转身便走。他也在担忧,青州兵的主力迟迟不出现,莫非真的有诈? 和坤走后,赫子对季腾道:"季将军,你如果投降,可以不帮我们打仗,我把你送到我度州的府上,你做我的师父,如何?” 季腾朝赫子吐了一口血,骂道:“朝廷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做如此忘恩负义的行径,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赫子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淡淡道:“那我便成全你,你自己解决吧。” 季腾的嘴里,开始渗血,他的眼神开始模糊,他看到自己身披铠甲,手握长枪,驰骋在塞北的战场上,那是一个武将梦寐以求,能建功立业的地方。 第四卷 第五十六章 南边来的和尚 龙虎盟大门前。 一个黑袍男子从远处走来,身形消瘦,鼻梁挺拔,目光深邃。 看门的喽罗在城上高声喊道:”龙虎盟禁地,还请无事者绕道。“ 却只见那个黑袍男子双手合十,停住了脚步,低沉着声音缓缓道:”阿弥陀佛。“ ”原来是个和桑“城上的喽啰都哈哈大笑起来。之前叶千红来到这里,也许真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但是眼下这个和尚,可没听过盟主跟和尚有交情的。 于是城上的喽啰自做聪明,也不禀报,取笑道:”我和尚,你是来化缘呢还是来找人?化缘的话,我们这里不是布施的地方,是吃人肉的,看你吃不吃;如果是找人,那我们这里也没什么随便女子,倒是有些风骚少年,不知可合口味?“ 这和尚面容平静,不苟言笑,上面的人如此话,他也没有怒意:”施主,请转告龙盟主,就有僧远来,要见一见。“ 城上一阵狂笑,那喽罗道:”和尚,你若是江湖中人,那用词也不当。这江湖上能和我们盟主平起平坐的能有几人?你应该用求见才对!“ ”还是你读书多。“那话的身旁的伙伴也在打趣。这龙虎盟四周,荒无人烟,因此这些人都很无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生人,还是个普通和尚,自然要满足一下内心的郁闷,好好玩弄一下。 ”烦请转告龙盟主,就有僧远来,要见一见。“这和尚不理会这些喽啰,声音中,却夹带着杀饶内力,如同在空旷的山谷中喊一样,短短一句话,竟连绵不觉,传到里面的龙应耳朵里时,龙应也是为之一震。 方才在笑的那几个喽啰,都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直直从城楼上摔了下来。唯独剩下一个没有笑的,惊慌失色,边跑边道:”不好了!有人闯关了!“ 些许片刻,大门敞开,矮老大带着数十人跑了出来。矮老大的蛤蟆拳也是需要强大内力支撑,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是其自认为内力修为与一流高手无异。 矮老大仗着龙应给的实权,在龙虎盟威风惯了。上次丢聊面子,这次自然要找回来。如果上次阻拦叶千红是不对,矮老大也认命,但是眼下这人是个和尚,根据龙虎盟内众饶潜意识,龙湖盟可没这类朋友,更何况这人先出手杀人,来者不善,是个立功的机会。 但是转念又想,龙应认识什么人不认识什么人,敢来找他的人,只怕都有点本事。 正当矮老大犹豫时,有人喊了一声盟主。矮老大抬头一看,也笑迎迎道:”盟主您可来啦。“ 龙应站在城上,淡淡道:”矮老大,若是此人要冒犯龙虎盟,你可拦得住?“ 矮老大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盟主,要是老一点的和尚,属下还真没把握。但是这个和尚这么年轻,即便是空净佛寺出来的,那咱也能斗一斗!“ 龙应满意地点零头,矮老大会意,上前一步。现在有龙应撑腰了,胆子也大了许多。矮老大抬起手指着那黑袍和尚道:”和尚,不管你有什么妖法,这里是龙虎媚地盘,识相的话,还是自己走吧,免得动手,与佛门伤了和气!“ 黑袍和尚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竟又上前了一步。矮老大匍匐起来,四周土尘滚滚,稍许片刻,黑袍和尚又往前慢慢动了三步,矮老大如同开弓的利箭一般,朝着黑袍和尚挥拳而来。 在临近黑袍和尚时,矮老大看到了这个所谓六根清净的和尚眼神中不屑的嘲讽,矮老大挥舞着满身内力的拳头,竟被这个和尚轻描淡写地一把抓住,矮老大的脸色瞬间青了起来,他能感受到手中的骨头被其捏碎,只是一瞬间的事。矮老大铁青着脸,发出了惨叫声,整个人更是横着在半空,动弹不得。 城楼上,龙应施展轻功飞了下来,抬手拖着矮老大的后脚跟,淡淡道:”饶了他吧,是我的人。“ 黑袍和尚冷笑了一声,渐渐收起内力,龙应将矮老大往后一拖,扔给了身后的喽罗。矮老大握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惨叫,龙应一摆手,这些人便抬着矮老大先进去了。 四周无人,黑袍和尚摘下了头套,正是空净佛寺住持普化! 龙应并不惊讶,因为他们老早就认识。大浮屠经,就是龙应在空净佛寺洪悟大师百岁生辰时偷的,后来龙应秘密交给了普化。 ”想不到你武功精进这么迅速,看来这大浮屠经真是名不虚传。“龙应对大浮屠经也有兴趣,只是他也明白武学伦理,这大浮屠经本就是佛门秘籍,若无佛门功法修炼,只怕练功的人会当场暴保 普化淡淡道:”练完之后,确实神清气爽,而且其中伦理,通俗易懂,也不知为何。佛门的先人都这是禁书,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既然不用,也不损毁,若走火入魔,倒是没有任何异常。” 龙应道:“佛门已是下第一,如无争世之心,放着这么一本秘籍,倒也更显得其无私伟大。若是这本秘籍广传,这当今佛门内,恐怕英雄榜上十有八九。” 普化道:“若真如此,只怕这佛门的名声也就没现在这么响亮。想来这江湖武林佛道为首,又有龙虎盟雷震门这两大宗门,才可更加衬托佛门的伟大。万事做绝,总会适得其反。” 龙应笑道:“你这么一,倒也是个道理。你这次神功练成,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这是自然。“普化淡淡道:”我们是互相帮助,谈不上谁帮谁。“ 原来,这普化乃是前朝鲁州都督孙连城之子。孙连城当年知道大事已去,就让夫人化妆成平民妇女带着年仅五岁的普化南下避难。后来在一个雨夜,普化母亲病倒,幸得空净佛寺僧众所救。因为普化机灵,且有慧根,就被洪心收成了关门弟子。大家不知道的是,仇恨的种子在普化母亲因病去世后就埋在了普化心中,只是普化更加早熟,懂得将对战争的不满藏在心中,他时常念经以求内心平稳,被误以为是一心向佛。即便是高明如洪心,也看不出来这个弟子的异样。 也许也是我佛慈悲,洪心始终对普化行仁慈,没有注意到他心底的那头野兽。 普化每日在自己房中偷偷练功,早已大成。又骗得众师兄弟自己想要下山化缘几日,岂知其是一路北上,要和龙应等人行造反的勾当。 飞花剑雨录 第四卷 第五十七章 请战 红袍城破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青州,此时青州城内,百姓都撤得差不多了,肖立民正在城楼上查看防御措施。他的身边,只剩下杨荣这员大将。杨荣身强体壮,伤势也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能拄着拐杖陪同肖立民巡视了。 有个士兵耷拉着头,杨荣抬起木拐就敲了下去,那士兵赶忙正直了身子。肖立民平日最欣赏杨荣练兵的劲,杨荣的眼睛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也因此,先锋营铁头军肖立民才放心让杨荣带着。 杨荣单立着脚,颠了两步,差点跌倒,士兵一阵哄笑。杨荣拄好拐杖才稳了下来:“有什么好笑的?”这些士兵又马上止住了笑,肖立民转过身来时,杨荣也绷住了脸。 肖立民爱才惜才,平时也是平易近人,对杨荣开玩笑道:“怎么,瘸了一条腿,还这么威风?” 杨荣马上笑脸相迎:“我这不是在搅动气氛吗?这样死气沉沉,给人的感觉不舒服。” 肖立民没有露出丝毫表情,淡淡道:“前面几座城池怕是都守不住,咱们这青州城有重兵把守,问题不大。”其实肖立民心里也清楚,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人物,只不过,他要尽量拖延时间,把所有精锐部队都放在青州城,可以最大化阻止白象族士兵继续北上,那样子会少很多杀戮。倘若是廖前等人先占了青州以北,起码还算同胞,即便要屠城,也得碍于世人的评说。 肖立民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孤立无援,各州府如果有肖天途的将令,早就行动了,可是至今,没有一兵一卒进入青州地界,肖立民已经知道了朝廷的用意,肖天途这是在刮骨疗毒了。 杨荣道:“将军,我只要骑马就还能打仗,这次还让我做先锋吧!” 肖立民笑道:“你瘸了一条腿,如何打得了这场硬仗?” “不然。”杨荣道:“赫子那小子我和他交过手,说实话,这白象族第一勇士真不是吹的,我一个大意,立马被他压着打。这青州城内,我想没人比我力气更大的,之前是大意,现在有防备了,我多穿弄点装备就是。不然这小子,还当自己无敌了。” 肖立民能看到杨荣坚毅的眼神,也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但还是不放心:“等你腿伤好了再说。” “这怎么行!”杨荣有些急了:“两军交战,士气极其重要。倘若再败,只怕……” “只怕什么?”肖立民反问杨荣,杨荣一时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泄气的话。 只听杨荣话锋一转,又道:“将军,我的腿可以绑在马身上固定住,只要战马不倒,我也不倒!再说,现在咱们这里,还有谁能扛下那个赫子的?” “放肆!”肖立民顿时阴起了脸色,厉声喝道:“谁让你蛊惑军心的?” 杨荣愣了一愣,也就只有他在肖立民生气时还敢说话:“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 正在这时,肖立民的脸色突然缓和了些,杨荣身旁,面容还没整理好的陈烈单膝跪地行军礼道:“陈烈来迟一步,请将军恕罪!” “陈将军请起。”肖立民赶忙扶起陈烈:“陈将军一路劳顿幸苦了。” 陈烈见杨荣拄着拐杖,便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杨荣觉得说是在杀场上弄瘸的会没有面子,随即改口道:“骑马太快了,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哎。”陈烈面露难色:“平时叫你注意点,现在倒好,危难关头,反而瘸了腿。” 杨荣不服刚想反驳,肖立民马上道:“好了好了。”说罢问向陈烈:“怎么样,援军什么时候到?” 陈烈愣了一下,便道:“大军已在大军已到徽州,估摸还有三日时间。” 肖立民高声道:“大伙都听到了吗?再坚持三天!“ 城楼上士气顿时高涨了不少,杨荣有些惊喜,迫近陈烈问道:”真的吗?“ 陈烈连日赶路,带着些许疲惫说道:”真的。“ ”太好了!“杨荣欣喜若狂,没人注意肖立民的脸色沉重。 肖立民拍着陈烈的肩膀道:”借一步说话,布置城防。“ ”将军,那我呢?“杨荣觉得他也应该参与。 肖立民道:”你回府好好休息,等伤势好了,再出来做先锋。“ ”得令!“杨荣心情不错,目送肖立民和陈烈离开。 到了将军府里,陈烈再也装不下去了,哭着跪了下来,肖立民赶忙将他扶起,陈烈不住摇着头道:”将军,陈烈无能,没能见上大将军一面。“ 肖立民叹道:”信大将军是看过了,不关你的事,都在我的预料中。“肖立民一边扶着陈烈坐下,早有下人端来饭菜。 陈烈红着眼睛看着肖立民,肖立民自己倒起了茶:”吃吧,我知道你饿坏了。“ 平时肖立民对这些下属极好,留人吃饭的事情是屡见不鲜,陈烈也就不多推辞了,大口地吃着饭菜。 等陈烈吃得差不多了,肖立民便问道:”你感觉怎样,身体如何?“ 陈烈道:”属下身体硬朗着!“ 肖立民道:”如今杨荣受伤,李要在防廖前,季腾战死,我这军中,能用的也只有你了。“ ”什么?“陈烈不敢相信:”季将军战死了?“ 肖立民点了点头道:”昨日季将军守着的红袍城被白象族攻破了,季将军舍生取义,战死在了沙场上。“ 陈烈已经哭不出来,脸色十分惨败。红袍城是他的老家,他无能为力,现在倒好,往日的兄弟也死了很多,换做是谁也受不了。 肖立民知道陈烈心中的苦闷,安慰道:“战场上死人是常有的事,我们自打从军,就没有想过如何去求生,对吗?” “我明白。”陈烈深深呼吸了三下,才缓过来:“将军,我能请战吗?” 肖立民总算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神情:“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不请战,我只怕撑不了多久。” 陈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要再行军礼,肖立民赶忙上前将他扶住。。 陈烈眼眶泛红道:”陈烈请为青州城先锋官,不死不休!“ 肖立民欣慰地拍着陈烈的肩膀道:”记住,活着。“ 第四卷 第五十八章 李要百骑劫藏营 青枣城。 李要正在城楼查看,突然青枣城外,一骑飞马,马上的士兵带着红色令旗高喊开门。李要心头为之一颤:廖前反了!“ 果然,这士兵急冲冲地上来,就说了瞧见藏州军往青枣城方向移动的痕迹。 李要现在的内心是矛盾的,他以前还嫌这太平盛世太久,难以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可是这几天,知道战争马上要来了,他反而有些彻夜难眠。 李要问道:”到哪了?“ 士兵道:”估摸还有二十里地。“ 李要点了点头,冷静了下来:”传令大刀军,马上集合!“ 廖前的先锋二营将军朱刚,是个常年在西戎舔血的悍将,手持两把开山短斧,体型更是常人的两倍,面相也极其凶恶。此人还喜欢裸露腹部以向敌人展现他腹部上的那道大疤痕。 这个朱刚同时也是廖前的心腹大将,他已经认了廖前作为义父,军中的人可都不知道。朱刚有能力,也有野心,粗狂的外表下更是一颗细腻的心。他有谋略,知道人往高处走,因此才巴结了廖前。此外朱刚也极其好色,廖前每次玩够了西戎女子,都很分一个送给朱刚,二人可谓是臭气相投。 这李要面庞英俊,甚至有点像女孩子,但是当他穿上盔甲拿起大刀骑上战马时,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一般。 李要的大刀军是他一手养大的亲卫,只有一百人,却个个都是用刀好受手。 大刀军出了城,青枣城门大闭,李要勒马回身,这一百号人都庄严肃穆地看着李要。这些人,也都算是李要的半个徒弟。 李要举起手中的大刀问道:”兄弟们!我们什么样的军队?“ 这些刀手齐答:”我们是青州的利刃,直插敌人心脏,不见血,不入鞘!“ 这喊声,连城楼上的士兵都激情澎湃。 李要笑了,多年的经营,士气很足,自己训练出来的这群狼崽等下就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成绩了:”现在,我们要去干嘛?“ ”杀反贼!杀反贼!“ ”很好!“李要脸上杀气尽显:”等下回来时,每人的手中至少都要有两颗人头,否则,要么死在敌营,要么回到乡下,别来我这大刀军里丢人!“ 李要下了这个霸气的命令,没人有异议。 ”那么,我们走!“ 城下一阵烟尘伴随着振奋人心的喊杀声,须臾,这大刀军已经离开了青枣城守军的视线。 这朱刚原本想就地扎营,却没想到营地还未建好,突然从山坡上冲下一队人马。 扎营时也是一个军队阵型最乱的时候,按照朱刚的常识,这青枣城守军较少,定然会抓紧时间布防,哪曾想这李要剑走偏锋,先来收了一波人头。 士兵们已经因为行军有些累了,李要这神兵天降,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要带了多少人马来,来不及数,便是一阵惨叫声。这李要的大刀军大多刀法娴熟,并且刀锋锐利,战马精良,手起刀落间,这些藏州兵就人头落地。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此时已近天黑,这么多人躁动,而且火把还被灭了几根,一时之间,连朱刚也不知道李要这是来了多少人。 混乱中,只听一个士兵高声喊道:”将军,砍下了头颅不知道滚哪里去了,算我一个吗?“ 另一边,李要回应道:“我刚才看到了,算你一个!” “好咧!”一阵马鸣声,早有许多人带着两个头颅往青枣城方向奔去。 李要带着八颗头颅,也要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休走,李要只感到身后一阵斧风,便调转马头,此时朱刚的双斧与李要照面,只有一尺之隔,却被李要的大刀拦了下来。 两人相近,差异十分明显,一个是美男子,一个是胖大汉,但是两人却僵持着,势均力敌。 朱刚诧异,诧异的是李要长得如此眉清目秀,不但力量惊人,胆识也够狠。方才若是这种情况,常人要么回身格挡一下便走,要么直接催动战马,这么急促回身领教的,朱刚还真没见过。 眼见朱刚身后的藏州兵要围了上来,李要对朱刚低声道:“青枣城将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朱刚满脸横肉颤抖,淡淡道:”那我便去试试!“ 言罢,李要奋力撞开朱刚,勒马回身便走。 朱刚身后的士兵还要追上去,被朱刚拦了下来:”传我将令,将今天负责守卫的头领杀了来祭这些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 青枣城下,士兵们看着归来的大刀军,一阵欢呼。城门大开,这些人并没有进城,而是都调转马头,等着李要。 李要来了后,这些大刀军又整齐战列,纷纷拿出自己缴获的头颅,最少的有两个,最多的有四个。 李要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缴获的八颗用双手举了起来,四周威武之声响彻天际。青枣城内,士气大振,李要功不可没。 可惜的是,青州城最北边的边镇即将被马彪的军队攻破,许世阳和罗大庆都参与了这场杀戮。 千少游特封马彪为两州元帅,让马彪先和坤、廖前一步拿下青州主城,马彪自然是甘心领命,现在看来,千少游是要重用自己。 此时的青州,受到三面夹攻,已是危如累卵,而东部的这些州府将军,大部分都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兵,也在紧张地操练兵马。他们对肖家绝对忠心,以至于在接到肖石峰的命令时,都闭门练兵,两耳不闻窗外事。 太平城内,肖天途和肖石峰在御花园喝着最后一次闲茶。 两人脸上风轻云淡,镇定自若。当年分派州府官吏时便想到了今天,因此将心腹将领都分到了这东部各州。。 肖石峰前期善于领兵,后期善于政治。他知道自己的天下内忧外患,各地州府要想富裕起来最好的方法便是自给自足,而让这些百姓自给自足的最好办法便是在各地州府实现军队管制,以求无缝衔接战后的经济恢复发展。而这些州府将军,既要选有能力的又要选能镇得住人的太少了,所以只能放任各地州府将军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增加其威望,这也方便了朝廷进行各地州府的统治。 现在,是该收权的时候了! 第四卷 第五十九章 青枣城下双雄斗 第二日黄昏时分,李要总算是等来了朱刚。 朱刚虽然昨日被李要这么一偷袭,有点丢人,但是他在军中有着绝对的威望,没有手下不服他。 李要的军队自昨日一战后已经占了心理上的上风,朱刚气定神闲地抬头看着城楼上的李要,李要劝道:“朱刚老兄,我劝你弃暗投明,免得身死,落得个反贼骂名!” 朱刚回应道:“李要老弟,我也想当英雄。但是英雄不英雄,不就是胜者说了算吗?什么反贼骂名,那都是虚的,反正现在还没定性!我呢,替朝廷守了这些年的边界,也没听说朝廷要给我加官进爵,封侯拜相什么的,老兄心里郁闷得很!” 李要道:“若你是因此而谋反,那便是大蠢大愚!现在好几个州府将军都已经准备告老还乡,朝廷完全有可能提拔你们这些边关名将,怎么,这么心急要自立门户?雄镇一方,还不如打打杀杀来得舒服吗?” “老弟此言差矣!”朱刚道:“这塞北才是朝廷重视的边关要塞,我这藏州边界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老兄朝廷没人,孑然一身,有谁认识,有谁提拔?这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要从朱刚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他谋反的决心已及积郁已久的怨气,不禁叹了口气:“朱刚兄,若是平时,我们还能兄弟相称,我看我和你,好像有点自来熟。” “我也是。”朱刚咧嘴一笑:“昨日老弟风采,朱刚佩服!可惜咱们今日各为其住,也就不便甜言蜜语,恶心众人了!久闻老弟刀法出众,不知今日为兄可否领教?” 李要绷紧的内心总算放松了下来,看来这朱刚也是个冷静的主,不然若是朱刚率领优势于自己的兵力硬攻,不知道今天要死多少人。李要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他接到了肖立民的军令,能拖一天是一天。 为将者,只有执行。 “取我刀来!”李要接过自己的长刀,转身下楼,翻身上马,带着八个亲卫便出了城。 朱刚又看见了一袭白袍的李要,不由得直称奇,自言自语道:”可惜此人生不逢时!“ 李要临近朱刚,大声喝道:”朱刚,要战否?“ 朱刚这才从愣神中缓了过来,提起双斧,肚子和脸上一层肥肉颤动,一声驾!朱刚迎了上来道:“我比你年长,让你一招!” 李要眼露寒光道:“那老弟就不客气了!” 李要奔至,单手挥起长刀便朝朱刚横扫过来,朱刚虽然体胖,身子却很是灵活,整个人向后平躺在马背,双斧抵在胸前,李要的长刀贴着朱刚的斧身滑过后,又迅速挺了起来,李要没想到这朱刚果然有一手,动作这么快。 想来方才是中了计,朱刚这种体型,若是主动出手,容易让敌人看出破绽,眼下是他瞧着间隙来了个反击,李要自然没时间去看他的破绽。 果然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 朱刚双斧劈下,李要收刀格挡,这力道,惊了李要坐下的精良战马,马儿乱蹄,李要隔开后,又勒住了缰绳,此时朱刚借势卷土重来,身子超前,右手侧斧头又朝着李要劈下,李要慌乱中提刀格挡,勒马便走。因为此时李要座下的战马已经失了魂,若不走,只怕再僵持下去,李要就要败在自己这匹坐骑的身上。 朱刚脸上横肉绷住,握紧了双斧,拍马便去追李要。李要稍一瞥头,长刀拖地,勒紧缰绳,座下战马吃力前蹄尽起,此时朱刚双斧已至,李要长刀翻背,一声哐当,双斧打在了刀杆上,虽然李要背部也吃了些力,好在没有外伤。 说时迟那时快,李要向左侧身,长刀已经顺着右侧往腹前移动,再随着李要侧身的同时从左边刺出,此时朱刚半身都在李要身子右边,忽见刀锋从左边而来,忙向右方倒下,双斧撑地,李要这一刀没有得手,也已经没了战意,转身稳下战马,便赶回城中。 朱刚刚想再追,见李要的八个亲卫刀手拦在了城门前,朱刚便也停下了脚步。 此时朱刚已在城下不远,抬头望向城楼上守城的士兵,李要虽然败了,他们却脸色无一点波动,倒也镇定。 虽然朱刚已经在这些人的射程范围,但是自古以来,战场上两军主将对阵,敌我双方都不能暗箭伤人,这是规矩。 李要回城之后,立刻下马,这匹马已经跟了他五年,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李要觉得它应该不至于这样。昨晚初试锋芒,这匹老马的表现就很威风,怎么今天如此不堪? 两个军士连忙上来查看,这才发现这匹马的脚底陷进了一快铁定,除了脚掌周围有些干了的血迹,并无其他出血症状。 李要心疼地抚摩着这匹老马的脖子,在场的军士都为之动容。老马贴着李要的脸颊蹭去,仿佛是在道歉。 李要轻叹了口气,如此环境,遇到这等事,常人都会有点失落。曾经的李要,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甚至名声大有远扬之意。青州城富饶的这一二十年里,多少青年才俊,这军中,就只有李要一人,以武闻名,成了青州城内大家闺秀仰慕的美男子。 可惜的是,李要并不花心,他曾经有一个妻子,给李要留下一个儿子后便得哮喘去世,自那以后,李要再也没有娶过偏房。 李要的一生,可以轰轰烈烈,可以留下无数风流韵事,也可以平淡无奇,他选择了后者。。 青枣城外,夕阳西下,朱刚带着军队,朝着自己的军营慢悠悠地走去。他粗莽的体内,是一颗细腻的心。他也有良心,他反是一回事,行善又是一回事,他可不想这么早便进入青枣城,然后血流成河。城内有那么多黎民百姓,能撤多少便撤多少,反正镇守青枣城的是在这西南军镇都富有名气的李要,朱刚有理由说明原因。 朱刚藏拙,是人生的智慧。 第四卷 第六十章 难得的宁静 探马来报,和坤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到了青州城外五十里处。 肖立民知道,和坤的大军再也没有障碍了,这青州城外五十公里内,可没有其他城池。 肖立民心里也暗自惊讶,虽然青州城缺兵少将,但是这也太快了。 细想之下,肖立民越想越奇怪,想去一探究竟,于是肖立民叫上了两个金甲卫,找了三匹快马,嘱咐了陈烈死守城池后,便出了城门。 肖立民可不是那种鲁莽的汉子,他此番出城,一是为了瞧瞧白象族士兵的军容军纪,二是因为沿路都有青州伏军藏在山中,肖立民昨日就做好了部署,倘若被和坤的士兵发现,他们追来也只能是落败而归。 月夜下,三批快马紧奔,大概两个时辰后,肖立民三人到了和坤营地驻扎处附近的小山上。 居高临下,肖立民发现这白象族人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粗俗简陋,不论是营帐还是巡逻的岗哨,都布置得井井有条,起码来讲,白象族军中有懂兵法的人。 这两个金甲护卫,虽是武夫,却也都精通军阵。肖立民兴起,指着山下那灯火通明的白象族营帐群问道:“似这等布局,可有办法攻破?” 这两个护卫都沉重地摇了摇头,肖立民又问道:“当真一点胜算也没有?” 左边那个护卫道:“倘若再来个两万人,或许有机会,可惜的是城中只有四万兵力,这白象族士兵凶猛异常,这中军起码也有三万号人。这营帐处防卫严谨,不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一时攻入,越拖,其后面的援军赶到,反而会被包围。” 肖立民皱起了眉头:“确实如此,这山上离和坤驻扎的地方看似很近,实际很远,若想从这边偷袭,也没有方法。看来,白象族人打仗的计划很详细,把我青州的地理位置和山体样貌都了解清楚了。“ 右边的护卫也叹道:”这以往的青州城繁荣昌盛,商贾云集,来来往往的人潮络绎不绝,也不知这其中,有多少密探暗查,有多少狼子野心。“ 肖立民道:”其实,一切都应顺其自然,这白象族不反,早晚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我辈现在还年轻,能为朝廷做点事情就做点事情。对于度州而言,严禁不如松弛,我相信陛下也希望在有生之年解决一下度州的仇视隐患。“ 四下安静,肖立民转身问道:”怎么你们两个今天这么少话,我记得以前就属你们两个话最多。“ 这两人面面相觑,都没了往日的精神,甚至有些疲惫。 肖立民看出了他们的所想,安慰道:“你们放心,事情没那么糟糕,又不是什么改朝换代。” 肖立民这句话,让这两人轻松了许多,肖立民低下腰来捡起脚边的一小块石子,朝着山下扔去。只一会儿,便听到了石子落到地上细小的声音。 肖立民好像很放松:“这里我刚来青州时经常来,这里的景色很不错,比起喧闹的主城,这里更能让人静心。” 身后两个护卫一边警惕地注意四周,一边安静地听着肖立民回忆。 肖立民接着道:“那时候确实没这么多事情,青州原本就很富饶,百姓也好管。我甚至一度想去度州转转,毕竟听说那里与我们的城镇不同,只可惜朝廷没有批文。” “我独自一人来这里时,也经常这么玩。曾经有在这里碰到一个老人家,他带着孙子来山上扔石头,就是这个小孩教会的我。这石头一扔啊,就好像把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忘却了邻里琐事,对于我而言,忘却了背井离乡的寂寥。” 肖立民顿了顿又庆幸地说道:“还好我记得那爷孙俩也是青州城内的百姓,不然倘若遭此横祸,不知该如何应付。” 身后两个护卫听了都为之动容,他们能从肖立民的描述里听出来那时的氛围,一定是美好的。他们也算是背井离乡,和肖立民相同,都是为朝廷办事,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条路上。但是没有肖家,没有新王朝,哪里有他们妻儿的安宁自在,哪里有他们的挺胸做人? 得到与付出,历来都是相对的,因此他们格外坚定,他们是一类人,是这个王朝的栋梁。 肖立民三人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带领三十铁头军急冲冲赶来的杨荣。 肖立民怒喝道:“杨将军,这么晚了上哪去?” 杨荣见是肖立民,紧张的神情才放松了下来,低头道:”末将姗姗来迟,还请将军恕罪!“ ”姗姗来迟?“肖立民笑着问道:”我让你来了吗?“ ”这……“杨荣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微微抬头,不停用余光瞄向肖立民,肖立民知道杨荣的忠心便道:”你放心,你们将军我不昏庸,这附近不是还有咱们的伏兵吗?怕什么!“ ”是。“杨荣抬起头咧嘴一笑,肖立民注意到了他的腿:”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杨荣不想说,肖立民逼问道:”就是什么?“ 杨荣一脸乐观:”就是下地时还有点疼。“ ”能让你疼的东西,可真是严重。“肖立民了解杨荣,此人一般的苦随便吃,绝对不会喊半句疼字。 杨荣傻愣愣嘿嘿直笑道:”还是将军了解俺杨荣。“ 肖立民看向了杨荣身后的三十个年轻的铁头军士兵问道:”倘若明日就开战,你们敢出战吗?“ ”敢!“这三十人齐声喊起,连杨荣都吓了一跳,回身骂道:”小兔崽子们,每次将军问话都喊得比同时大声。“ 肖立民很是满意,对于杨荣,他除了偏爱,没有更多的想法。可惜那日杨荣折断了腿,不然肖立民让杨荣做先锋,倒是可以减轻陈烈的压力,可惜的是,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走吧。“肖立民马过,士兵们让出了一条道后又紧紧地跟了上去。 月色下,一群便服士兵骑着战马慢悠悠地朝着青州主城走去。他们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也许,残忍一点来讲,也是最后一次看这番景色了。 第四卷 第六十一章 将军的无奈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几十个老兵打扫着空无一人的青州主城街道。现在这里的民房里,住满了守城的将士,老百姓留下的加上原有的军粮,足够支撑这里的所有人三个月。可惜,肖立民觉得这些粮食多余了。 三百金甲卫难得统一穿上了属于他们的皇室金甲,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他们虽然已经有些年老,却是这些年轻军士的楷模,乃至整个西南军镇,这三百护卫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肖立民身旁跟着陈烈,两人双双上了城楼,他们知道,今天必将见到白象族的人马。 而那三百金甲卫,则列队站住城门后面,随时准备待命。杨荣和他的铁头军,白天休息,晚上负责主力守卫主城。 肖立民指着青州城外广阔的土地道:“这里原本就是为了打仗准备的,敌人来多少,我们应付就是。” 陈烈也已经化悲愤为力量,说道:“我一定要为季腾将军报仇!” 说到季腾,肖立民突然有些伤感:“是我害了他。” 其实,不过是肖立民为了给青州的百姓撤退增加哪怕是一天的时间。红袍城一旦失守,后面的城池必定如同鸡蛋壳一般脆弱不堪。普通将军能守两日的红袍城,季腾能守三日,那便是成功。 青枣城,也再次迎来了朱刚,不同的是,这次朱刚带了了攻城梯以及更多的人马。 李要一脸冷峻,他知道,今天才是真正的战争。 这两个人,原本不只这点名声,奈何都拘泥于世俗,他们彼此并不了解,却也都惺惺相惜,他们,不过是抛投露脸的小人物。 朱刚远远地,面不改色地看着青枣城处己方士兵呐喊冲锋,而守城的士兵纷纷张弓搭箭,扔下石块,这样的攻城方式,简单粗暴,却容易损伤惨重。但是廖前已经对朱刚下了死命令,现在在绝对的优势面前,正面攻城无疑是最快的最有效的方式。 这一天和之前的红袍城很像,只不过青枣城远没有红袍城脆弱。 城楼上,李要手持长剑,亲手杀了三个爬上楼的藏兵,青枣城固若金汤,城内准备充分,这令朱刚不得不鸣金收兵。 号角一响,城楼上的士兵欢呼雀跃,李要满脸是血,死死盯着远处的朱刚。他们二人其实都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脸上表情根本无法捉摸,但是他们的脑海中,早就有了彼此的样貌。 朱刚身后的大军井然有序,前军变后军,缓缓退休,有藏兵骑马出阵,跑到城下传话道:“朱将军有令,本欲屠城,现在善心大发,缴械者不杀!” 城楼上李要放声大笑,形如痴狂:“你们将军倘若能剃度从良,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他留个全尸!” 朱刚听了李要的回话后冷笑道:“不过如此,自负自满,何以求生!” 新州主城南城门,梁佐和千少游并肩而立。此时的新州,一如往日宁静。 千少游说道:“梁将军如此大才,拘泥于此,可惜了。” 梁佐笑道:“天下如我这般人其实很多,但是像我这样幸运的没有几个。” 千少游道:“梁将军倒是知足。不知昨日西州府将军罗大通的来信您意下如何?” 梁佐脸色微变,带着些不满问道:“你敢劫我的信?” 千少游冷冷道:“是我的手下在您的府上碰到了送信的人,两人大打出手,误杀了他。见其袖中有信,便拆开看了下,得知是要给梁将军的信后,他怕梁将军怪罪,便用短刀射进了梁将军的房中。” 梁佐心头一颤,能在将军府内这么悄无声息地杀人,莫非是上次跟着千少游的那个高手? 其实梁佐很忌惮罗大通,毕竟罗大通是一代名将,虽然年迈,却是肖石峰的绝对拥护者,对肖家有着极高的忠诚度。并且罗大通是战场上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大将,他镇守西州,梁佐根本不想与他为敌,这也是梁佐一直以防备西州为借口迟迟不动兵的原因。 昨夜罗大通的来信,问及梁佐州府兵力,看来罗大通还不知道梁佐已经叛变。信中罗大通提到他三番两次上书朝廷出兵救青州,却都石沉大海,因此想向梁佐借点兵力一起出去平乱。罗大通是想先斩后奏,他一向如此,在大是大非面前,永远不会拘泥于陈规旧矩。 然而,他派来的人死了,明日罗大通定会恍然大悟,梁佐不是和他一类的人,他也造反了,到时候罗大通的锋芒如果指向新州,自己将不得不开战,坐实反贼的名号。 “你真绝啊。”梁佐咬牙切齿,冒出了这四个字。 千少游冷冷道:“梁将军但凡守信一点,少游也不用替梁将军操心。” 梁佐一掌重重地打在城垛上,指着四周的士兵道:“你别这么得意,我如果想要你死,分分钟的事情。” “我知道。”千少游满不在乎:“梁将军可以试试,到时咱们双双下地府作伴,来生再共图大业。” “大业?”梁佐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我这一生,还能做这种大事,可笑,可笑!” 西州将军府。 罗大通迟迟没有等到那个手下回来,派出去打听的却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了无音讯。 罗大通眉头紧皱,他已经快七十岁,满头白发,连胡子都白了。原以为自己能安稳地下来,没想到这天下居然又乱了,整个西部军镇,只怕都反了。 罗大通经验丰富,其实他也不是百分百相信梁佐,现在这种情形,除了肖石峰,他谁也不敢相信。倘若自己出兵肃州,如果恰好新州谋反,那自己的西州必定有危险。论兵力论实力,新州是协防边疆的,士兵的杀气肯定更胜一筹,自己的优势在于经验,余者毫无优势,再分兵的话,只怕会深陷险地。。 肖天途迟迟没有回信,也不知他是不是另有良策。罗大通的上策是联合梁佐一起平反,先斩后奏,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唯有等待,等待肖天途那边下命令。罗大通戎马一生,不懂朝政,也不会玩朝政。 第四卷 第六十二章 头盔藏铁 该来的,终于来了,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白象族士兵,肖立民反而不怎么紧张了。 陈烈动作干净利落,与肖立民对视了一眼,便转身下楼,提枪上马,带着三百金甲护卫出了城。 这时候白象族的中军已经和前军合成了一路,白象族领头的是达其,赫子比起达其还要少一官阶,因为在和坤看来,赫子虽然勇猛,但不如达其年长沉稳,有达其压阵,赫子才能放心去打仗。 达其身背一臂之长的铁鞭,与赫子并肩而立。 望着前方缓缓打开的青州城大门以及从里面出来的持枪将军和其身后那稀少的穿着金甲的士兵,达其道:“五弟,这个领头的,极有可能是陈烈。他身后的,都是能以一敌十的肖家护卫,你可要小心!” “三哥放心!”赫子内心毫无半点害怕的意思:“前面也有一个拿枪的将军,他叫季腾,可比这个陈烈厉害多了,还不是败在了我们的手里!更何况这中原的人都讲究规矩,战场上,两将交锋,他们不敢乱来!” 达其点了点头,还是小心地嘱咐赫子:“五弟,殊死一战,切勿大意!中原有句古话,兵不厌诈,三哥在你身后帮你留意暗箭就是!” 赫子笑道:“三哥,大哥常说你沉稳,我看你是小心过头了!”言罢,达其刚要反驳,赫子便驱马向着陈烈的方向走去。 陈烈见赫子过来了,也勒马前行。 赫子看清了陈烈的模样,比起季腾,陈烈是年轻了些,但是其眼中的杀气,更甚季腾。 赫子先开口问道:“你可叫陈烈?” “你便是赫子?”陈烈反问。 赫子道:”在下打青州时,也有一个提枪的将军,他叫季腾,可是你兄弟?“ 陈烈冷笑了一下,说道:“是我兄弟,也算我半个师父,我今日前来,便是想和你决一死战!” “很好!”赫子感慨,又是一条汉子:“不过你比起季腾,比起杨荣如何?” 陈烈皱起眉头,回道:“我们可没打过架。” 赫子笑道:“原来,你不如他们!” 陈烈怒了,他对这人早有杀意。跃马提枪,直冲赫子而来。 赫子也休息了很久,早就想松筋动骨。他特意让坐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驱马迎了上去。赫子很少和拿枪的交战,上次和季腾的那次交战,让赫子感受到了中原枪法的精妙,因此面对更年轻的陈烈,赫子也不敢大意。 两个长兵器相碰,虽然狼牙棒更重,但是陈烈的铁枪也是浑铁练成,两相交叉出力相持,也算平分秋色。 一阵铁器摩擦的刺耳声,两人双双弹开,座下战马吃力纷纷抬起前蹄。 陈烈在半空,也不停下,握紧枪尾,便又刺去。赫子狼牙棒不比长枪灵活,稍作格挡,座下战马落蹄时,身子已经横了起来,马头朝着西边。此时陈烈的战马也落了地,还是原先的方向。两人曾丁字状,赫子单手抡起狼牙棒,与陈烈再次刺来的长枪撞到一起,陈烈只感到手心一麻,这赫子的力气果然是异于常人。 在城楼上看着的肖立民也是心头一紧,他能明显感到赫子对陈烈的压制。 就连赫子也以为陈烈露了颓势,岂料陈烈怒吼了一声,勒起战马,陈烈的长枪从抬起的马蹄旁盲刺了过来,赫子冷笑了一下,以为陈烈是慌不择路,狼牙棒从下而上,狠狠地将陈烈的长枪挑起。 此时陈烈手脚并力,趋使战马转了个方向与赫子的战马朝向抑制。赫子始终注意着陈烈右手边的长枪,抬头间,猛地发现陈烈头上的头盔已然不见。 此刻陈烈和赫子临近,他抬起左手,猛地拍向了赫子的背后,赫子只感到背后一振,喉咙处一阵血腥,陈烈右手抓着长枪的中间部位,又朝着赫子刺了过来。赫子强忍痛楚,又是奋力一挥,舞起狼牙棒将陈烈的长枪逼退,调转马头便走。 达其带着护卫,上前迎住赫子,赫子和达其一照面,达其皱着眉头,赫子的喉咙处动了动,示意达其自己没事。 另一边,陈烈险些落下马来,还好其枪尖入地,紧拉缰绳方才稳住了阵脚。 陈烈身后的金甲护卫也一齐拥了上来。 赫子掉转马头,陈烈狞笑着,扬起了左手的头盔。此时陈烈喘着气,力气也花了大半,这重重的头盔举起,竟有些拿不住。 达其淡淡道:“他头盔的后脑勺,镶了一块铁块,还削尖了。” 赫子嘴角微动,露出些许怒意:“这人,阴得很!” 达其看向赫子,说道:“两军交战,胜者为王。接下来,交给我吧。” 赫子脸上不悦,想不到马失前蹄,中了陈烈的阴招。 陈烈回城,城楼上士兵一阵欢呼,肖立民也没想到,陈烈暗中让人在头盔里藏了重铁,这戴在头上,可不好受。可见陈烈心思缜密,并无冲动的异样,他要做这件事出气,连肖立民也没有告诉。 虽然是阴招,却也不失为好招,暗箭伤人那才是真阴招。 陈烈能打败赫子,也算是凭了本事。 赫子回到营前,和坤赶忙出来接他们两个,达其和赫子下马行礼,赫子刚要开口,突然一阵咳嗽,喉咙一阵抽搐,鲜血吐了一地。和坤大惊,忙去扶住赫子:“五弟这是怎么了?” 赫子带着虚弱的声音道:“大哥放心,小伤罢了。” 达其道:“青州城里有个将军叫陈烈,五弟和他交锋时,这人头盔里藏着重铁,伤了五弟的后背。” “可恶!”和坤怒骂道:“中原人常说我们是蛮子,他们这样做,才是真的没有规矩,真的汉蛮!” “大哥稍安勿躁。”赫子道:“明日五弟再出战,定斩陈烈首级。” 达其道:“五弟你还是先休息,接下来,便是看用兵的时候了。”。 和坤微微颔首,拍了拍赫子的肩膀道:“五弟你先养伤,剩下的交给大哥和老三。你若是因此落下什么病根,到时候咱们白象族第一勇士的头衔可就没人了。” “是,大哥。”他们几兄弟,虽然不同种姓,却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第四卷 第六十三章 月夜伏兵 当陈烈与赫子双双退下时,按照规矩,青州城才算真的开战。此时,便是双方将领运筹帷幄,掌控军机的时刻。 肖立民之前原本打算破了战时规矩,在青州城郊外提前埋下了伏兵。但是两方先锋交战的当一早,肖立民便令军士传令撤回。因为肖立民想了一夜,发现自己错了。预设伏兵是让战局起死回生的唯一有一点把我的事情,但是好像青州城并不需要赢,只需要血战,最好是战死,让后方士气大振便可。 每每想到这里,肖立民都想忘掉,却每次都清醒异常。他只是一个州府将军,虽是皇家血脉,却不懂什么大局,也许肖石峰和肖途真的是对的,他们要舍弃半壁江山,以此来谋求王朝的稳定。 肖立民能做的,只有配合唱好这出戏。 此刻的青州城,里面只有士兵。 街道上,一排黑衣人并肩而立,他们便是今晨身披金甲的那群人。 肖立民亲自为他们送行,每个人都喝了一碗烈酒下去。在他们眼中,这是舍命为青州城争取时间等待援军的机会,而在肖立民眼中,他们也只不过是朝廷布局的牺牲品。 毕竟青州一战,要演得像一点。 青州城城门大开,三百个壮士,三百匹马出了城。这三百匹马又在离城二十里地外同时下马,改为轻功走步。 白象族的大营格外安静,也比较正规。营地上火把通明,有巡逻士兵来回把守。至于那些附近的暗哨,都被这三百训练有素的金甲护卫密不透风地杀害了。 这里依山伴行,这三百金甲护卫纷纷从裤腰上拿下铁链,铁链的一边是形似钉子的大铁快,锐利锋芒,直接一一插进了山上的土里。 紧接着,第一排人开始顺着铁链下山,到了铁链尽头后,第二排的人也顺着下了去,就这样像叠罗汉一般,从上而下反着来,竟然只在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人都相互配合下到霖面上。 中军帐,便在这高壁的正下方。没人想到,这么高的山,这些人下来能如此迅速和无声。若是常人士兵,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便会臂力散退,跌落山崖。 中军帐四周,果然是重兵把守,却没人注意到附近的崖壁上,行走的黑衣人。 他们此番前来,考察霖形,白象族的大意,恰恰是他们的落脚点。 一旦惊动中军,首尾夹攻,各安命。但是若能一举刺杀和坤成功,那也是给予白象族一个重大的打击,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白象族有可能自己奔溃。 即便不成功,生存下来的人引得数千大营追兵,于路上伏击,也能做大限度地损耗白象族的人数。 鲜血溅在了营帐上,中军大营瞬间炸锅。 “有人劫营!” 随着一声声报警声响起,营帐内以及那些巡逻的士兵都拿起武器朝着这群突入的黑衣人围了上来,四个金甲护卫闯进了人数把守最多的中军大帐内,却没见到和坤,中军帐内,是达其身披盔甲在坐镇。 四人毫不犹豫,刚再上前一步,却被达其早早布下的陷阱暗箭射郑达其,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拿起手中的铁鞭走到了营帐口,对着倒在地上的四个死不瞑目的金甲护卫道:“也许你们武功高强,但是打仗可不是靠蛮力。” 早有士兵见达其出来,跑来护在其周围。达其一把推开,走到那个来不及逃跑还在奋力抵抗的金甲护卫跟前,一长鞭下去,那护卫只感到眼前一阵模糊,鲜血不断从头顶流出来,达其一推,那人便倒在霖上。 “来人!战马!” 达其大声吩咐,早早有人牵来他的战马,有副将上前劝阻,达其一把将他推开:“中原用兵,不过如此!” 达其跟着事先安排追击的三千精兵一同追了上去,月夜下,除了那些夺了战马的,有十几个徒步逃离的,都死在了追兵手郑 追至离大营二十里地时,突然四周喊杀声起,这些金甲护卫调转马头,又来冲击。达其暗叫不好,追兵把他护在了中间。达其安排的这些人,也都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面对如此伏兵,也都临危不乱。 但是很明显,不是对手。 肖立民安排的伏击,可不是简单的骑兵对骑兵,这些人聚到了一起时,突然弓弩齐发,原来肖立民埋伏的主要还是弓箭手,这些先出来的伏兵不过是幌子。 “撤!”达其看到最外面的一排士兵已经倒下,现在只能趁人还多强行突围撤退。 达其领着剩下的人拼死冲开了一条血路,这里埋伏的三百精兵以及八百弓弩手,基本没有死亡人数,今夜唯一牺牲的,就只有八十金甲卫,而这六十人,换了将近一千五百条白象族精兵的命。 此夜过后,和坤便会吃一堑长一智,战局也再无扭转的可能。 这些今晚立功的士兵回城时,没有喧嚣的庆祝,一脸疲惫都写在了脸上。城门开,城门关,每个人都很累。 青州城很安静,因为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即便如此,也只有等待,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从主将到兵,没有一个人不对未来充满希望又害怕。 达其早就料到肖立民可能会派人来刺杀和坤,因此他也将中军营帐选在了青州兵有可能走的捷径山崖边,果然青州兵中计了。但是达其也没有想到,这是计中计,肖立民不过是想和他交换,以几十人性命换得他白象一千多性命,达其懊悔自己大意了,也庆幸伏兵不多,倘若自己逃不出来,那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和坤的营帐暂设在后军,其实现在前军总指挥已经变成了达其。和坤平日主管度州政务,论军事才能,几兄弟里也就达其比较突出。 达其加派了人手看夜,同时也做好了今后详细的计划,每一步的岗哨,都细致严密,牵一发动全身,这样青州的刺客便无缝可入,只能等待实力悬殊的对决。 只要青枣城和北栀城一破,三路大军威逼,肖立民纵有军神风采,也难逃城破的命运。 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他不是名将 青枣城比想象的坚固。 朱刚佩服李要,除了他与生俱来的名将之风,还有那坚韧不屈的精神。 李要已经连续三天晚上睡觉没超过三个时辰,精神却十分饱满。因为他的身后,是他的家园,也有他爱护的百姓。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真正的守城将军会因为敌我双方势力悬殊而放弃守城,他们驻守的这座城,便是他们的热爱。 朱刚的藏州兵源源不断涌来,近几日城内损失惨重,李要已经拼尽了全力。 朱刚下了最后一次冲锋的命令,这摇摇欲坠的青枣城已经今非昔比,守城的士兵大都也已经疲惫。虽然粮草充足,终究还是抵不住兵力上的悬殊。 城破之际,李要带着亲卫从城楼楼梯上高高跃下,宛若杀神降临一般,长刀横处,藏兵陨落。 李要的长刀,远看威严有力,近看也不乏精美雕刻,刀锋处两面的纹雀已经被鲜血染了出来,就像两只栩栩如生的活雀一般,时刻要展翅高飞。 此刻的李要已经杀红了眼睛,若是此时他站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那么这人不会再被他的才气及英俊相貌迷上,而是会害怕他的眼神,以及周身的杀气。 李要逆流而上,杀出了城门,有士兵要去围攻,被朱刚喝止。李要冷笑着将满是鲜血的长刀插在青枣城城门左边,自己也就地坐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落在了他的脸上,此刻的他静静享受着这份惬意。 身旁,藏兵喊杀着,不断涌入他死守将近十天的这座小城,李要带着戏谑嘲讽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朱刚,朱刚也皱着眉头看着李要,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静静等待十天前就知道的结果。 在常人看来,是朱刚胜了,他成功拿下了青枣城,但是在李要和朱刚心中,是李要胜了,李要预计自己守城的天数,整整多了一天,而朱刚,这几天的损失比自己预测的多了一千人。 这就是战争的不可预测。 很快,其实已经脆弱不堪的青枣城被藏兵占领了,朱刚之前便有下令,遇到守军一律处死。不是朱刚心有多狠,而是朱刚认同了这些人的精神,成全了他们殉城的志向。 当有士兵从城中出来向朱刚禀告城内的情况时,朱刚还给了李要一脸嘲讽,但是随即,他内心的愤懑让李要看得一清二楚,李要给他无声的回应,朱刚的脸色马上又变得难看了。 李要站了起来,提起长刀,眼睛通红,朝着朱刚走去,这次朱刚没拦住护卫,而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双斧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李要被群攻,早已力竭的他很快败下阵来,身上五处血窟窿明显可见,盔甲都被染红。 但是李要紧紧扶着长刀刀杆,没有倒下。 朱刚下马上前离了李要两步远问道:“值得吗?” 李要冷笑着,带着虚弱的声音回答:“可惜我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你至始至终,都不敢再和我比试。” 朱刚大笑,以大笑来掩饰对李要敬畏:“用兵之道不同,为将者,当以大局为重。” 李要也突然放声狂笑,令在场的人胆寒。当他的长刀再次抽出地面的那一刻,朱刚都准备退到护卫的身后。 李要看到这一幕,更加得意,转了一圈,没人敢上来,李要奋然将长刀扔到了半空,高声喊道:“李要一生,无愧祖先!” 长刀落下,刺穿了李要的胸口,李要强忍住嗓子眼上的鲜血,直直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藏兵都看傻了,许久,朱刚才下令收尸,将李要葬在这青枣城边上的小山中。 朱刚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带着沉重的心情进了城。 城内,满目疮痍,虽然士兵已经开始在清理街道上的尸体,但是街道上的血迹已经渗进了土中,一时半会,估计难以清洗。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道,朱刚虽然在边疆见惯了这些,但是眼下的场面,都是自己以前的同胞,还真有点别样的滋味。 朱刚没有心情再走下去,决定回营中歇息,顺便给廖前报信。 而青枣城破的前一晚,北栀城也被马彪率军攻破。只不过马彪想让二虎争斗,忌惮青州兵力,故而强压着攻占北栀城的消息,密而不发,直至今天消息才散了出去。 马彪的野心很大,他不做皇帝,却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就像肖天途那样。 今天的青州城,肖立民没等到白象族士兵。 达其经过昨晚一战,痛定思痛,决定利用一天的时间整顿军营,详细部署日后的作战行动,以求白象族的伤亡降至最低,毕竟其他人不管是不是盟友,始终是外族人,也把他们当外族人看待,现在只有利益关系而已。 达善今天也被和坤招了过来,他的粮草事宜已经悉数安排和交付完毕。 眼下和坤帐内,坐着兄弟四人,在商量对策。 赫子依然比较乐观简单:“大哥,我休息了一天也没什么大碍了,让我直接领兵冲杀,三哥最后带着精兵收拾残局便是!” “五弟稍安勿躁。”和坤慰服赫子,问向了达其:“三弟,你怎么看。” 达其犹犹豫豫,也没了之前的坚决。达善道:“哎,大哥要你说啥你就说啥,现在你是总指挥,不敢说话怎么领兵?” 和坤也笑着点头:“是啊三弟,现在是在打仗,你又是大军总指挥,这帐内可没有什么兄弟尊卑,现在这里除了我,你就是最大的那一个,而军事上,你比我更大,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有决定权!” 和坤一向如此,分得清时势。 达其这才放心地说道:“大哥,你可别怪我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眼下肖立民已经下了决心死守城池,要他们自己退去,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不可能了。” “但说无妨。”和坤喜欢简单明了的事情。。 达其点了点头,分析道:“现如今,青州被三面围攻,朝廷援兵迟迟不到,附近州府军队也没见一人,看来,这是朝廷有意放弃青州了。青州沦陷是早晚的事,问题是咱们要自己保存实力,青州占与不占都没有关系,只要军队在手,大哥才有和其他人谈判的筹码。” 和坤点头道:“正合我意。” 第四卷 第六十五章 杨荣飞马护北门 很快,青州全境奔溃,叛军封锁了青州全境。 其实封锁青州也不用耗费多少兵力,因为周围的州府,压根没人动兵。 青州主城,成了孤城。 肖立民,就是这孤城里的困兽。 此时已是五日后,五日以来,青州兵和白象族大小战役不过两场,均以白象族鸣金收兵告终,在外人看来,白象族用兵粗莽,抵不过精通兵法的肖立民。唯独这肖立民心知肚明,这和坤若不是想保存实力,只怕单论白象族的优势兵力和战斗力,自己这几天不可能这么轻松。 朱刚是个打仗的料,一路下来势如破竹,根本没有哪个小城的守将能玩过朱刚。因此朱刚早在前夜便抵达了青州城周围,而马彪,于今早也率兵抵达了附近。 此时青州主城南边、西边和北边可以说是腹背受敌,至于东面,也被叛军一些势力围困,虽然形同虚设,但是却叫不醒那些装睡的人。 肖立民既得配合朝廷演这出戏,又得为这些留下来陪他的人留下青史,可以说,内心的矛盾,十分刺骨。 且说这朱刚得了廖前的将令,也像和坤一样以整顿军队为由暂时停下了攻占青州主城的脚步,唯独这马彪天真地认为攻下了这青州主城自己便是第一大功,因此格外卖力,还没让手下休息好,便以自己对兵法的认知带着这群得胜之师攻打青州主城北门。 马彪此人其实并无大才,堪称莽夫,不过眼下他的兵力绝对优势,青州北门将领顶不住马彪的压力,派兵到南门球员。 此时的肖立民正和陈烈坐于南门内街道上商量守城对策,北门士兵的到来让让肖立民犯了难。 陈烈道:“将军,要不我去守北门。” “你走了,这里怎么办?”肖立民觉得南门比较重要。因为白象族毕竟是外族,若是他们先攻打进来,这里的子弟兵将没有活命的机会。 陈烈再次请命:“将军,肃州领兵的我早有耳闻,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莽夫,给我一天时间,我去去便回!” “杀鸡焉用牛刀?”肖立民神色轻松道:“你别急,有人比你还急。” “谁?”陈烈被肖立民这么轻松的神情弄得有点摸不清。 果然,不远处,马蹄声渐渐清晰了起来,陈烈转头一看,正是腿伤未愈的杨荣,他穿着盔甲,拿着长斧,肖立民早有预料。 杨荣早有听闻青州已被围困,因此便迫不及待地来找肖立民。 杨荣在肖立民跟前,带着些小孩脾气说道:“将军,俺有腿伤,就不下马了。“ 肖立民静静看着杨荣,陈烈问道:”老弟,你腿伤再过几日也许便可痊愈,怎么这么莽撞,又骑上马了。“ 杨荣面露难色:”哎,陈烈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来向将军请命去北门守城的!“ 肖立民悬着的心总算是下来了,他突然起身,杨荣刚才的气焰一下子全没了,他确实有点怕肖立民,不是因为平时肖立民有多凶,也不是因为肖立民比他的官职大,而是因为平时肖立民待他不错,杨荣也得益于肖立民的提拔,可以说,肖立民便是杨荣的再生父母。 杨荣被肖立民拒绝怕了,兀自嘟囔道:”俺幸苦练得铁头军也也让陈烈征用了,现在连个守城将军也不让俺当了。“ 肖立民边听着杨荣的话,边围着杨荣的战马转了一圈,等杨荣说完,肖立民也停在了杨荣面前:”你伤势未愈,真可战?“ 杨荣道:“俺这斧子可不轻,有何不可战!”说罢杨荣举起了长斧,证明给肖立民看。 肖立民又问道:“你这战马有些老了,当真不换?” “嘿嘿,当日红袍城下,这马儿救过俺的命,俺不换!”杨荣见肖立民愿意跟自己多说话,便知道了肖立民的意思。 果然,肖立民让开了一条道,轻声道:“去吧,活着回来!” “得令!”几乎是同时,这北门来的士兵手中的令旗被杨荣夺了去,再回头时,杨荣早已消失在向北的街道上。 陈烈对杨荣也有信心:“将军真会用人!” 但是其实,肖立民此时的内心却愈加沉重了起来。杨荣能抗得了马彪,但是倘若马彪一死,这青州城,也便要破了,这一切,都在肖立民的计划之中,他能做的,就是撑到那一刻。 青州城北门外,马彪不断挑衅,让守将出来受死,因为此刻这北门早已不堪一击,马彪是在示威,他已经决定发动最后一攻。这最后一攻后,那传闻中密不透风的青州主城就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马彪攻下,他真是头功一件。 马彪得知消息,其他三门进展缓慢,因此他并不着急。马彪直接下令让中军也移到前军来,这样人多一点,攻城机会才更大。 往往越弱小的人,越临近成功的那点,便越谨慎。而往往是这一刻,让这个弱小的人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马彪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将军,什么叫马前卒,什么又叫做德不配位。 北门封闭已久的城门缓缓打开,此时马彪已经要下令攻城,却被这一阵异动吸引住了。 “马彪!你杨荣爷爷在此!” 马彪定眼一看,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城门处,飞出一人一马,直奔自己而来。 胜利在即,马彪居然怕了,他怕自己死了,无福享受这个荣誉,他可再也没有和杨荣拼命的心气。 身旁的护卫围了上来,杨荣顺势砍翻了几个,北门内,军士受到鼓舞,喊声震天,纷纷冲了出来。 场面顿时一阵混乱,这些得胜之师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他们以为是杨荣带了援兵前来,因此有的竟然起了走意,超过一半的人已经无心抵抗。比起其他两州军队,马彪带来的肃州军一定程度上的忠诚度可比不其他两州。杨荣造出来的势,硬生生地将他们的内心击溃。。 此时中军也刚好上来,一时北门郊外,人满为患,后面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闻得喊杀声,又见马彪朝着与北门相反的方向策马,其身后跟着一个青州将军,不免军心大变,以为是有奇兵出现,大军溃败。 马彪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 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喘息的机会 马彪奔逃,杨荣突入这反兵队伍,竟然也如同入了无人之境一般,加上北门守军受到了杨荣的鼓舞,几乎倾巢而出,马彪带领的肃州部队一时间心理上有了巨大落差,如山倒一般没了战力,瞬间溃散。 “马彪!哪里走!”杨荣眼看便要追上马彪,长斧早已挥了起来。 杨荣这一喊,反而喊醒了马彪,马彪一转身,提刀接了杨荣一斧,杨荣见马彪恶狠狠地神情,这才明白自己不是进攻的那一方,他的势力已经不容许他如此嚣张。 但是此刻,马彪虽然懊悔,却也无力回天,甚至士兵路过他身边,连声招呼也不打。马彪眼睁睁地看着大军溃败,刚有的战意也消除了不少,指着杨荣道:“你等着!” “我……我等着!”杨荣腿伤未愈,加上刚才骑马如风,早有点不适,与马彪打得这一下,才发现自己有些疲惫,更何况现在退兵的目的已经达到,杨荣没有半点冒险的想法。 马彪随着部队走后,杨荣还带着守军假意追杀了一阵,便又回了北门。回去的第一件事,杨荣便让守城将士都靠着城垛休息一下,只让数个士兵看着,因为他知道,这是难得的休息机会。 马彪随着大军走了很远,见没了追兵,才一路整理了部队。到达军营时,许世阳出来迎接,却只见许多人都蓬头垢面,活活不像得胜之师。 马彪只说士兵们连夜奔波,今天又围了半天北门,都太累了,赶回来休息一下。但是像许世阳这么精明的人,还是能看出一二,这分明是遇到事情了。 细问之下,许世阳才从士兵口中得知真相,原来是北门那边来了援军。 许世阳身为江湖中人,其实本不是行军打仗的料,但是为了欲望,他跟随马彪造反,一路带领镖局众人做开路先锋,与肃州精兵一处杀到了这青州城下。但是之后马彪看清了形势,知道这青州城已是穷途末路,朝廷的援军更是遥遥无期。 为此,马彪集结了将近一半的兵力,让许世阳看守大营,自己带兵出征,想要做那第一个进城的将军。岂料便在要得手之时,冲出了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杨荣,反而乱了他自己的阵脚。想来还是经验不足,空有蛮力,难担大任。 尽管许世阳知道马彪的小算盘,但是他也没办法,毕竟现在马彪便是这肃州兵的头头,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还少不了马彪帮忙。若自己装傻,马彪肯定也会在日后报答。 但是眼下军中都传闻这朝廷援兵已到,许世阳越想越不对劲,且不说这东部防线还无消息,便是真的朝廷援军神兵天降,那也应该追过来,为何会迟迟不见人影。 许世阳决定孤身前去查看,毕竟他也算个江湖好手,孤身一人即便被发现了,全身而退问题不大。 一到附近隐秘处,许世阳望向城楼,这才发现站着的寥寥无几,城楼上一片萧条,这摆明了就是兵力不足,趁隙歇息。 许世阳心中暗喜,还好只是假象。 当晚,许世阳进入马彪的营帐,和马彪说了此事。 马彪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道:“我岂能不知此事,只是当我反应过来,已经收不了势。” 看着马彪还在心安理得地切着烤羊腿,许世阳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既然如此,明日将军便可再次发兵,许某愿做先锋。” 马彪停下了切羊腿的动作,抬头看着许世阳:“请命来了?” 许世阳皱着眉头,站在马彪面前行军礼,正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坐吧。”马彪知道许世阳还有用,便招呼许世阳坐了下来。 两人一阵沉默,不久后有军士入帐也送来了一根羊腿,马彪边切羊腿边道:“吃吧,不用客气。” 许世阳没有胃口,叹了口气。 马彪也停了下来:“怎么,这烤羊腿可是军营里的一道美食,不合咱们许当家胃口?” 许世阳无奈地笑着回道:“这烤羊腿可不比荣华富贵美味。” 马彪直勾勾地看着许世阳,半响才道:“我要面子,过一天再说。” 许世阳有些恼火了:“面子对将军真这么重要?” 马彪一手羊肉进口,点了点头:“要是这件事成了笑话,只怕到时即便做了大将军,也是一辈子的污点。我可不想因为这点破事葬送了前途。” 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言论,许世阳一时竟无言以对,唯有心寒。马彪若只是一个莽夫,许世阳倒还轻松,岂料马彪是一个爱面子的莽夫,不但眼界狭小,还有些刚愎自用,这点,足以让目的明显的许世阳忍无可忍:“将军若真如此,那许某只有告辞!” “请便。”马彪眉头挑了一下,无所谓许世阳的去留,自己埋头吃肉。 许世阳脸色通红,想要发怒,却还是忍住了。他知道马彪这人好面子,倘若自己在他帐前发怒,马彪可能便会让军士将他抓起来,然后恩将仇报,给他安个行刺将军的罪名,当场处死。 面子这东西对于许世阳来说正好相反,可有可无。他可不想成为冤魂。 许世阳愤然起身,马彪低着头,切羊肉的刀紧紧握在手里,许世阳看着马彪,淡淡道:“属下告退。”没等马彪回话,便出了营帐。 许世阳走后,马彪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了杀气。 马彪是贼,许世阳则是狼。马彪窃取赵河山的地位,许世阳给了马彪狼性。 现在,狡兔死,走狗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两人都是为了一己私立。若不是马彪现在根基未稳,只怕早已和许世阳绝裂。。 这两人,其实也都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权力不同,认知里彼此的地位也就不同。 杨荣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天喘息的机会,乐得不行。他是忘了,其实青州已经没了退路,奈何,他的心中还有希望,这希望,便是他始终如一忠诚的朝廷。 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突如其来 又过了一日,马彪发起了总攻。 这两日相比,前一日是天堂,这一日便是地狱。 北门守城的不过五千人马,却要面对马彪带来的四万精兵。 杨荣不断在城楼来回呼喊士兵防御,抵住缺口,但是终究还是无济于事。马彪在城下狰狞地看着城楼上声嘶力竭的杨荣,竟然心生嘲笑之意。 这原本就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原本就是一边倒的局面,只不过这青州城将士团结一致,才为青州争取了这么多日危而不倒的局面。 但是,始终没有人是天神,始终原本,现在的青州城将士其实就如同困兽一般,凶猛且无助。 底下的城门,上百士兵合力挡着这摇摇欲坠的大门,城楼上,不时有冲上来的肃州兵,和守城士兵混战在一处,杨荣的长斧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挥舞起来容易误伤下属,只好抢过一个反军的刀,扔掉长斧,冲杀上来的反军。 此刻什么神机妙算,兵法巧计,都无力回天。 城门大破,马彪下了最后一道军令,肃州军兵士气大振一拥而入。马彪这次可是下了重赏,因为其实他在军中并没有绝对的威望,这些手下或多或少,都是为了钱财。 杨荣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了,扔开手中的血刀,重新拾起长斧,将冲上来的一个肃州兵狠狠地抬起从城楼上扔了下去。 走到楼下时,杨荣直接冲进了肃州兵人群中,长斧不断挥舞,血溅漫天。马彪怒吼着,拨开人群,提着大刀来到了杨荣面前,一刀劈下,疲倦的杨荣横斧格挡,吃力后向后退去,突然才意思到自己仍有腿伤,腿部的伤情突然加重了起来,杨荣愤怒,刚想上前,左腿一弯,险些倒在地上。 马彪憋足了劲,冲上来便是一脚,杨荣整个人直接翻倒在地。马彪上前跨住杨荣的胸脯,,此刻周围,基本全是肃州士兵,北门守城的早已阵亡大半。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马彪以得胜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难受的杨荣,屠刀就抵在杨荣脸左侧。 杨荣口中蓄了口唾沫,喷了马彪一脸。 马彪暴怒,他可没有什么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情感,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英雄,他只是浑浑噩噩,一心往上爬的一个小丑。 马彪举起了屠刀,杨荣不但没有闭眼,在其刀下眼睛还睁得很大,他要看着马彪,即便是到了地府,他也要记住这张丑恶的嘴脸,杨荣这等好汉可看不起这个马彪。 有的人,不管取得多大成就,始终会让人看不起,因为这人是带着恶意的投机。 四目相对,马彪也不再恐惧,眼睛通红的他,内心早已激动澎湃,杀了杨荣,而后率军攻入主城,活捉肖立民,他便是大功一件! “刀下留人!”正在这时,一个藏州将军飞马而来,正是朱刚! 马彪正疑惑,朱刚冲开了围着的肃州兵,一斧头拦在了马彪刀前。马彪抬头,见朱刚体型肥大,也是个将军,心中有些惊异。 朱刚拿出廖前的令牌,高举着说道:”藏州前军总指挥朱刚在此,廖前将军有令,勿伤同胞兄弟!” “什么!”马彪皱着眉头:“你是藏军?” “想必你便是马彪将军。”二人僵持间,朱刚道:“马彪将军,青州我今早已经攻下,城防也布置好了,你我既是友军,应当配合才是。” 马彪缓缓收起屠刀,还是有点不相信。杨荣刚要起身,朱刚身后又进来了些甲士,朱刚一斧头挡在杨荣面前:“你别乱动,否则就别怪我残害同胞!” 杨荣是个识货的主,倘若要在马彪刀下活着,那以后被马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败的消息传出去,他的名声可就要臭了。但这朱刚就不同了,塞边名将,杨荣败在他手里也不冤。 而且杨荣其实本身没有以身殉国的打算,尽力而为便是他的天性,当然他也不怕死,但是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杨荣当然想不到青州城会在这两日内被破,毕竟他前日刚来北门时,感觉至少还能抵挡个五日。 被押走时,杨荣忽然想到了什么奋力挣扎,四个军士才稳住了他。 朱刚骑马上前问道:“怎么,真的想死?” “你把肖将军怎么了?”杨荣怒目圆睁,像要扑向朱刚。 朱刚淡淡道:“实不相瞒,这城便是你们将军送给我的,作为回报,我留你们一命。” “你胡说!”杨荣不敢相信:“我们将军不是这样的懦夫!” “他当然不是懦夫。”朱刚看着粗蛮,实则也有细人胸怀:“若他不把城送给我,不管是肃州兵还是白象族,只怕都会屠城。横竖是个城破的结局,送给我,也能保住你们这上千的人命。” 杨荣一下子明白了。 马彪也听到了这段话:“等一下!” “怎么?”朱刚回头:“马将军有什么疑问?” 马彪一个眼色,四周兵丁都围了上去。 朱刚临危不乱:“马将军这是要自相残杀?” 马彪笑道:“肖立民皇亲国戚,怎么会送城?只怕是朱将军与其联合,要诓我。” “哼。”朱刚冷笑了一声:“我若要诓你,怎会带着藏兵。这些人,可都是忠实于廖前将军的,难不成是廖前将军诓你?” 马彪被朱刚这句话噎住了。廖前常年守边关,因此他的大名如雷灌耳,至少在这西南军镇,都有威风可言。 朱刚见这些士兵退开的意思,便又道:“怎么,我没让主力过来,就是为了顾及友军的交情。你们是想见见我藏兵的军威吗?” 这一问,才有了动静。众人皆知,藏兵算得上是整个西部军镇最有战斗力的部队,毕竟常年跟西戎人打交道,个个脸上都带着杀气,杀人那是常有的事。并且因为藏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兵力也比一般州府多,因此只要一提到廖前,提到藏兵,绝大部分人都会给面子,更何况这个朱刚,也是有名的猛将。。 众人在等着马彪下令。马彪思衬再三,最终还是妥协了。 朱刚神态自若,带着这几个藏兵,押着杨荣,往将军府走去。 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封城 将军府地下大牢,杨荣瘸着腿,看到了被关在同一间牢房内的肖立民和陈烈。 杨荣咧嘴笑道:“将军,陈兄,我就知道你们没死。” 陈烈一个白眼:“本来心情挺好,你一来又说这些丧气话。” 这里,便是之前肖立民关李贤通的地方。 杨荣笑容尴尬了,肖立民神色轻松地说道:”坐吧,我们都是落难的人,这里不分尊卑。“ ”嘿嘿。“杨荣像个二十八岁的孩子,一屁股坐在了肖立民身旁:”以前在将军府也不分尊卑啊。“ 陈烈感觉拿杨荣没办法,见他这么大的人了又长得如此粗蛮,竟然还时不时向肖立民撒娇,更感恶心,干脆转身不看。 杨荣一看不对劲,这两人可都心情好着,丝毫没有城破败将的忧郁。 他想问肖立民,却不敢问。 肖立民了解杨荣:”怎么,知道城破了,你很惊讶吗?“ ”那可不是。”杨荣瞬间眼中竟有了泪花:“怎么说,也是俺一生奋斗的地方!” “得了得了。”陈烈背对着杨荣,都能听出杨荣的哭腔:“这不是都活着吗,有什么好哭的。” 杨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的铁头军兄弟呢。” “他们都被征去藏州守边了。”陈烈回到。 “守边?”杨荣有些担心:“那西戎人可都是真刀真枪啊!” 肖立民道:“西戎人也不是天天开战,何况这比死了强。” “将军……”杨荣欲言又止。 肖立民了解杨荣:“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杨荣低头不语,半响才道:“有点。” 肖立民耐心道:“我问你,城你守得住吗?” “那守不住。”杨荣不假思索:“但是也不能这么憋屈。” “憋屈吗?”肖立民反问道:“朝廷援军迟迟不到,周围州府也不派兵。你孤身一人战死沙场,后继者遥遥无期,比起现在,哪个更憋屈?” “这……”杨荣眼珠子转悠,确实前者更憋屈,但是这好像怎么想都不是肖立民的作风。 肖立民接着又问道:”你想没想过,朝廷现在还留着那些老将军,也不是无将可用,为何不派兵?这些州府将军,若不是得到朝廷的严令,又为何不出兵?连我们隔壁的刘士奇刘军师都不敢出兵,真的是怕这三路反军吗?“ ”不可能。“杨荣被肖立民一语惊醒。 ”当然不可能。“肖立民单淡淡道:”这是朝廷想改制了,所以牺牲青州,让天下人看看这些州府将军给天下带来的灾难,青州一破,各路大军驰援,夺回青州,平叛天下,朝廷顺理成章削去州府将军的权力,像前朝那样用文官统领州府事宜,这才是大局!“ 杨荣如雷灌耳:”原来如此,那为何不早投降?“ 陈烈淡淡道:”将军说了,做戏做全套,越逼真越好。将军是因为朝廷援军迟迟不来,不忍将士儿郎无辜殉城,才开城投降的,并不是将军无能,已经尽力而为了。“ 肖立民笑道:”昨晚给陈烈分析一晚上,他现在已经滚瓜烂熟了。“ 杨荣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将军,那下一步咋整?“ ”下一步啊。“肖立民悠闲地躺了下来:”我们的事做完了,下一步,就看看朝廷的动向了。“ ”那这朱刚……“杨荣见这朱刚满脸横肉,比自己还凶,忍不住问道:”这朱刚,会不会向将军动手?“ ”会。“肖立民斩钉截铁,杨荣心里一阵咯噔。 肖立民接着道:”也不会。“ ”为何?“杨荣不解,肖立民淡淡道:”他这人有杀气却也有心,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无法猜测他。“ 且说这朱刚仗着藏兵军威,控制了青州主城,将消息传了回去。马彪退兵十里驻扎,不敢轻易和藏兵为敌,也让人回去禀报千少游。 而这度州大营,和坤一早起来便听到了青州城破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按照他的估计,起码青州城还能守个三四天,莫非这藏兵真的如此神勇非常? 和坤自是不信,此时达善和和忌也都到了军营,何坤留和忌坐阵大营,自己带着已经休息好的赫子、达善、达其三人前去青州主城一探究竟。 一到城下,城门内早有一飞骑奔出,赫子一步当先,前去查看。那飞骑道:”朱刚将军有令,友军先行城外驻扎,待城内诸多事宜妥当,再行政策!“ 赫子冷笑道:”朱刚将军?你们廖前将军没来吗?“ 那飞骑不卑不亢:“廖将军还在藏州,朱刚将军统领先军事宜。” 赫子指着不远处的和坤问道:“那可是我们的府将军,我们度州是先起义的,几个人进去见一见朱刚将军也不行?” 那飞骑不松口:”将军已经下令,恕难从命!“ ”你!“赫子怒目圆睁,见软的不行,想来硬的,被身后的和坤一阵喝住。和坤三人也上了前来,和坤问道:”我听闻你们朱刚将军一夜攻下了这青州城,觉得不可思议,想一睹英雄真容,还望通报。“ ”你便是度州府将军?“那飞骑有眼力劲,认得出来和坤是他们的头。 何坤愣了一下,回道:”是我。“ 那飞骑道:”恐怕不行,将军下了严令,即便是那个少主前来,也不容许。“ 达善笑道:”这位小兄弟,你们那个所谓的少主神龙不见尾,怎么现在还搬出来了?“ 那飞骑答道:”将军说了,这几路反军都是为了这个少主效力,都要听命于他,任何人都不得冒犯。我们封城,也是请示了少主的意思!“ ”平白无故,难道少主在军中,不然消息能如此通达?“达善反问道:”莫不是你们将军假传旨意,想要独领功劳?“ 达善顺势揶揄,那飞骑正色道:”绝无此事!“。 赫子则更干脆,想要上前,那飞骑按住刀柄,有些杀意。赫子一把抓住了飞骑按剑的手,那飞骑想挣脱,却是不得,身后一阵哄笑。 赫子道:”回去告诉你们将军,就说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藏兵威势 赫子带着三百骑兵奔至青州城下,叫唤着开门。 那飞骑犹豫再三,也在城门下徘徊。只要城里一开门,赫子便会跟着自己冲进去。 早有守城将士去禀告朱刚,赫子见这城门始终不开,便命士兵都下马盘地而坐,随乱叫喊。那飞骑被赫子紧紧跟着,也不敢向城上的兄弟索要开城,只顾骑在马上,静静候着。 良久,城楼上朱刚出现了。赫子抬头一望,此人满脸横肉,身形肥大,果然如同肥猪一般。只不过朱刚一开口,倒是和其形象不符。 朱刚粗声粗气问道:“城下的,是白象族哪位好汉?” “我是白象族的赫子将军!奉度州府将军和坤之命,特来接管青州城!”赫子高声应答,大言不惭,朱刚装作惊异:“哦?接管青州城?什么时候的盟约?” 赫子回道:“我白象族率先起兵,之前你们那个少主可是承诺过的,青州以后也一并划给白象族。现在青州已经攻下了,还请朱刚将军放我等入城接管!” “少主?”朱刚听了觉得可笑:“少主远在新州,你若非要假传他的旨意,也要拿出证据来看!” 赫子反问:“那你手下方才说少主让将军封城,有证据吗?” 朱刚这才恍然大悟,中了这个赫子的计了:“赫子将军,打仗不是儿戏,我藏兵先打进来的,肃州兵都撤离青州了,你这度州兵又要进来插一脚,是什么意思,还嫌不够乱吗?” 赫子理直气壮道:“我们是友军,也该分一杯羹!” “赫子将军!”朱刚正色道:“这青州城新破,再怎么个格局,我也要让手下整顿整顿不是?你这心急火燎地,难道也要进城帮忙清扫街道吗?” 朱刚说完,城楼上一阵哄笑。 赫子有些愠怒,但还是强忍了:“据我所知,这青州城是肖立民献给朱刚将军的,难道你们之前就有来往不成?” “笑话!”朱刚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我们汉人公私分明,肖立民为了这城内上万儿郎的性命与我做了交换,岂是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来如此。”赫子提起狼牙棒站了起来:“你们是怕我白象族屠城?“ 朱刚一脸蔑视:”怕倒是不怕,只不过你们茹毛饮血惯了,还真做不得多好的人事。“ 赫子倒不生气,翻身上马,身后三百骑兵也都一一跟着上了马。赫子在马上指着不远处那个飞骑道:”朱刚将军,此人很有胆识,还望多多提拔。“ 朱刚道:”我用人不需赫子将军教导。“ ”告辞!“赫子象征性地行了军礼,便带着这三百骑兵扬长而去。 城门大开,那飞骑进了城,城楼上一片欢呼。 另一边,和坤远远望见赫子走来,面不改色,只是内心,有些失望。他让赫子跟着这小兵过去,一来是觉得这种氛围只有赫子的霸气能冲一冲,二来说实话,藏兵威名远扬,和坤还没必要冒险去强开城门。倘若真起了冲突,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赫子的莽撞。 达其前去迎接,赫子一脸失落,达其拍了拍赫子的肩膀安慰,赫子直奔和坤而来,和坤也安慰道:“你很冷静,这点很好。” “大哥,要不让我带着兵马去叩开那城门!”赫子又起了杀心,和坤笑道:“贤弟,古来成大事者,都有隐忍的经历,眼下大势所趋,大事即成,不用这么拼命。我们且回去,整顿兵马,隔岸观火,适时再出战不迟。“ 朱刚的捷报早命人快马加鞭传给了廖前。 藏州将军府里,廖前许久提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青州一旦占领,整个反军的物资都有了基础,廖前掌控了青州,加上藏兵威势,也就在反军中有了强大的话语权。尽管自己先前很被动,但是当他迈出了造反的那一步后,屡屡尝到甜头,就像先前受贿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心里的坚定,已如磐石一般。 廖前看着座下刚来不久的千少游,一脸蔑视道:”少主好大的能耐,时间都算得这么精准。“ 千少游淡淡道:”藏兵势威,当有此成就。以后还要劳烦廖将军多多照顾。“ ”少主严重了。“眼下二人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廖前需要假借千少游名头,千少游需要廖前的兵,可算是各取所需。廖前又道:”只是我这军中,有部分势力要抵御西戎,我调来造反的兵都是我的亲信,人数上可不比新州军,不知新州军何时动身?“ 千少游道:”梁将军正在准备,现在西州府将军罗大通有冒动之意。廖将军也知道,这罗大通身经百战,虽然年迈,可不是省油的主。梁将军想以静制动,等西州军行动,梁将军的大军也就正式起义了。“ 廖前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梁将军在牵制罗大通的事情中,起了关键作用。“ 廖前这一阵揶揄,千少游也厚着脸面微笑点头。现在廖前占据了青州,已经不惧千少游的什么杀手,更不怕今后身败名裂,此刻只怕千少游还要顺着自己。廖前捧起酒杯,晃了晃杯中美酒问道:”不知少主之前可有喝过御液佳酿?“ 千少游如实道:”实不相瞒,我年少时,便一直待在虎狼山上,和兄弟们同吃同住,别说什么御液佳酿,便是大鱼大肉,也极少品尝。“ ”这我就放心了,还在担心亏待了少主。“廖前站了起来,走到千少游座前道:”那么少主,我们就着这军中烈酒喝一杯如何?“ ”廖将军英雄气概,少游早想如此。“千少游面不改色,也端起了酒杯。 碰杯时,廖前突然眼露杀气:“不知这洪二郎,可在少主麾下?” 千少游笑道:“此人乃是江湖中人,知道得罪了廖将军无处藏身,早已隐匿起来,少游也正在找他呢。” “那么请问,少主是想用他,还是想杀他?”廖前步步紧逼,千少游淡淡道:“此人有点本事,自然是用。” “用?”廖前低声道:“属下倒是建议少主将此人斩杀,毕竟此人道德败坏,小人心肠,不容人世。” 千少游眯起眼睛笑道:“廖将军提醒,少游记住了。但是千人千面,还得权衡再说。”。 千少游这是明白着在告诉廖前,现在还不是他说了算的时候。屋顶上,莫明飘然而至,廖前也是习武之人,平日里死人也见过不少,对于莫明身上与生俱来的杀气印象却是格外深刻。 廖前没有喝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嘲讽千少游道:“少主以后出行,还是多带点人好,毕竟逢此乱世,容易不测!” 第四卷 第七十章 老将要出马 龙城御花园内,肖石峰像以往一样在御花园里赋闲,这西部各军镇的动静在这里仿佛都石沉大海了一般,悄无声息。 肖天途急冲冲地走了进来,肖石峰眉头微抬问道:“怎么,城破了?” “是。”肖天途神色严峻,尽管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是古往今来,可没有哪个帝王送城的,更何况是物产富饶的青州,任何人占领了青州,都有了打天下的物质基础。 肖石峰睁开了眼睛,镇定地看着肖天途:“是哪路人马进了城?” “藏军。” “藏军?”肖石峰笑道:“到底廖前还是打仗的料,之前派他去藏州守边疆,倒是用对了。” 肖天途缓缓道:“廖前是少有的年轻一辈中精通打仗的,若他真的一心到底,这几个老将军也不知道镇不镇得住。” 肖石峰道:“眼下这天下战局,情况明朗,反军人心各异,殊途也不同归,你觉得呢?” 肖天途道:“天途认为,是时候反击了。”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去吧,不惜一切,全境压上。“ 一天后,将军府的军令便传到了其他各州将军府。 塞北总督齐威远接到的军令是严守塞北,近期暂停收复关北十六城的计划,没有陛下圣旨,军队不得回援朝廷。 鲁州府将军赵雄,奉命夺肃州;惠州府将军林佑祖,奉命夺庆州;泸州府将军石磊、徽州府将军曹孟伯,奉命协作夺青州;月州府将军刘士奇,奉命密切关注闽州、桂州及云州方向三州动静,南海州王矛,随时待命准备攻入度州。 而这些没接到将军府密令的府将军,也都是肖家比较信不过的,毕竟闽州府将军成世勇、桂州府将军许大虎、云南府将军司马琅,可都不是跟随起义军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两人,还是前朝降将,肖石峰封他们为州府将军,既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看他的赏罚分明,也是为了安顿那些前朝降兵躁动的心。 当然,西州府将军罗大通,也接到了将军府的密令,肖天途让罗大通一切先斩后奏,先控制住新州。 罗大通一拿到密令,心下大喜,拍着自己的大腿道:”肖天途这狗崽子,可把老夫急死了!来人!传刘艺、关山虎到将军府听令! 稍许片刻,便进来了两个身着盔甲的大汉,这二人也是急冲冲地来将军府,之前就住在将军府周围的旅店,时刻准备听罗大通的调宣。这二人,均是以前罗大通打仗时的亲卫,罗大通来西州赴任,连儿子都不要,特地向肖石峰要了这两人,伴他左右。 就在不久前,罗大通传二人回将军府,怎奈罗大通平日节俭,将军府内十室九空,无多余木床,便让这二人先住在附近旅店。 这可苦了这两人,罗大通其实早前就想下令动兵,奈何一想到肖石峰那张愤怒的脸,恐失了大局,故而举棋未下,让这两人便在附近等候。 这罗大通还有一个癖好,那就是每每百日,必定身着过往盔甲,就连见他的人,也不例外,只要是将军,也一定要穿,这才有了方才这一幕,两个将军提着剑,穿着厚重的盔甲,马都来不及牵,屁颠屁颠地便往将军府跑来。 早有下人前来上茶,罗大通心情大好,等这二人都牛饮了一番,罗大通方才将前日召他们来时的问题再问了一遍:“这三万精兵,可都调拨完毕了?” 刘艺带着些许喘气道:“都已调拨完毕,准备多日,就等将军下令了!” “很好。”罗大通喜形于色:“眼下朝廷军令也下来了,我能全权用兵,总算是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恭喜将军!“这二人盼这一天也很久了。 罗大通问道:”以前你们在我身侧,常说有朝一日也要像我一样在中军帐内运筹帷幄,在战场上冲杀敌军,可还记得。“ ”记得。“这二人以前都是孤儿,后来跟了罗大通才有了一口饭吃,就连他们现在的媳妇也是罗大通从中周旋帮他们娶的,罗大通在他们的心里除了是榜样,也算是世间唯一的亲人。 ”那么,刘艺、关山虎,上前听令!“罗大通这一声将令,这二人早已欣喜,慌忙走到大堂中央,行起军礼。 罗大通取出西州虎符,一个扔给刘艺,一个扔给关山虎。二人各自接到虎符后,都两眼放光,四十岁的中年人,此刻竟像两个孩童看到新鲜玩具一般,不住地抚摸这个宝贝。 罗大通道:”这虎符,既然能号令千军,也意味着将有上千上万条人命掌握在你们手中,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可是真做好了准备?“ 两人面面相觑,神色坚定:“我们跟着将军二十来年,听过将军教诲无数,也上过战场跟随将军杀过人。这二十年来更是苦读兵书,勤操军队,战场用兵,早已了然于心,请将军放心!” 这二人中,刘艺比较会说话,关山虎年轻时老不忌口,经常被罗大通训斥,因此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罗大通听得很满意,连连点头,倍感欣慰:“我们这一辈打了江山,却也已年迈,这守江山的事,还需你们来。刘艺听令!命刘艺为西州兵马总指挥,即日起开赴前线!“ ”是!“刘艺正色,领了军令便先行退下。 关山虎急了:”将军,我呢?“ 罗大通道:”关山虎听令!“ 关山虎大喜:”末将在!“ 罗大通道:”我再给你三万亲军,即日起,攻打肃州,不得有误!“ ”将军!“关山虎眼睛都直了:”当真?“ ”真!“罗大通一脸坚定。 关山虎虽然兴奋,但是大局告诉他要冷静:”将军,末将本来乐于接受这份差事。只不过……“ 罗大通皱眉:”不过什么?“ 关山虎这才道:”不过新州军凶猛,将军早先也有防范,单靠着那三万精兵,怕是不行。“ 罗大通笑道:”我问你,这件事现在除了你知道,我知道,还有谁知道?“ 关山虎眼珠转动:“这……末将不知。” 罗大通道:”你也看了不少兵书,可知道这虚虚实实,也是战场惯用的手段?“。 关山虎恍然大悟:”末将懂了!“ 罗大通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第四卷 第七十一章 时势决择 云州将军府。 将军府内,司马琅正经危坐,听着年近古稀的本家叔叔给他的分析。 司马琅的叔叔叫司马韬,人如其名,不仅是个有名的文学家,还懂兵法,知时势,若没有司马韬鼎力支持司马琅子承父业,司马朗当上这个传代的府将军只怕没那么简单。 若说度州白象族是族系社会,这云州则是比白象族的族系社会更胜一筹的‘家天下‘。这司马姓在云州的统治已有五百年之久,比之岭南上官府的安分守己,这云州司马府更为跋扈强势。但是大家族总有一个特性,那就是识时务,否则也不可能延续几百年。当年司马家归顺了肖家后,等以守住故土,实际上等于又换了个明面上的主子而已。 但是,以前司马家在云州是王,新朝建立后,肖石峰否决了司马家自封云州王的请旨,责其原地上任府将军,虽然实权也大,但是比起往日的风光,那是小得多,这新朝别说是王,侯爷都没有几个。 在司马家看来,此刻的司马家就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时时都得看肖家的脸色,肖石峰不让他们封王而冠以府将军的名号,大有替换其在云州的威信,随时取而代之的用意。 尽管后来司马琅当权,朝廷也没有干涉,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司马家也害怕,害怕司马琅之后,下一代人会真被换掉。好一点的话,做个安乐侯,情况再糟糕,那便是斩草除根,灭九族的大难。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没人知道一直盯着你看的老虎什么时候要发起攻击,要吃了你。 因此,几日前,千少游的来信以封王为诱饵,勾起了司马家的兴趣。司马家的野心也不算大,从没做过一统天下的美梦,但愿能固守一方,富裕家传,威名远扬,便已足矣。 司马韬给司马琅分析完天下大势,司马琅不禁失望:“叔父这么讲,如同搏命。我司马家自上一代,便已男丁凋零,家族虽然团结,却是日渐势威。这前有狼后有虎,南海州与月州盯得正紧,但是机会稍纵即逝,若要决断,真的要当机立断。” 司马韬很满意,这个侄儿没让他失望:“贤侄,叔父也老了,不过咱们司马家的兵,都是忠心不二,这点叔父放心。倘若胜利,你便是司马家的大功臣,倘若一朝兵败,那叔父先下地狱向司马家列祖列宗致歉,叔父帮你抗下所有指责!” 司马琅眼眶湿润,眼前的这个人,不但在他最危弱的时候护在他左右,便是在如今,也依然支持他做大事,有这样的叔父,人生无憾。 司马琅站起,司马韬也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站起,司马琅上前,扑腾一下跪拜在地,司马韬不住地摇头,想去扶司马琅,司马琅却固执不起:“孩儿此刻不敢面对叔父,没能成为叔父希望的那个人。司马家倘若真在孩儿手里绝了后,还望叔父安稳过完余年。列祖列宗那边,就让孩儿这个不孝子孙一并揽责,孩儿只希望,叔父心里觉得扶持孩儿值了,也便此生无憾。 在司马琅眼中,司马韬如同其再造生父一般,而在司马韬眼中,司马琅长得再大,也是一个孩子。 ”快起,快起。“司马韬老泪纵横,扶起泣不成声的司马琅。 司马琅身上的责任,在于司马家,一个人要抗下所有,真的很难。 桂州将军府。 将军府内,已过花甲的许大虎正来回跺步,等待密报。他岂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千少游在信中表达了对其当年无奈之举的理解,给他分析了时下大势,即便许大虎不反,这肖家绝对也会借此机会将他们这些前朝余孽连根拔起,到时候不但没能马革裹尸,只怕还要成为一个冤魂。这对于向来心气高傲的许大虎来讲,是做梦也不去想的事情。 终于,密报回来了。 许大虎焦急地上前问道:”情况如何?“ 那密报喘着气道:”圣旨下达月州,但是桂州这边迟迟不见圣旨。“ 许大虎身后,坐着的长子许彪咬牙切齿道:”爹,我们也反吧!“ ”就是!“其二儿子许文接着大哥的话道:”这肖石峰疑心太重,给他效力也太憋屈了!“ ”住口!“许大虎一声呵斥,两个长得粗莽的儿子瞬间都堵住了嘴,不敢说话。许大虎的老友王宪干咳了几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吹气,以此来缓和气氛。 许大虎转过身来,指着这两个暴躁的儿子,半响才道:“你们啊,天生当反贼的料!” 这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也不敢语。他们心里也嘀咕,按照父亲的性格,应该会选择造反,怎么今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王先生,你怎么看?”许大虎的语气缓和了些。 王宪眉头一扬,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不可反,反则满门,倘若不反,尚有一线生机。” 许大虎微微颔首,其两个儿子却更不解了。这个王宪可是时常提醒许大虎要提防朝廷的主,怎么今日也向着朝廷了。 许大虎看着这两个涉世未生的毛孩,淡淡问道:”你们是想被灭九族,还是想保住性命?“ ”自然……“这两小子异口同声:”自然是保住性命强些。“ ”那你们就得听王先生的!“许大虎斩钉截铁,看向了王宪。 王宪笑道:”二位公子,且听老夫一言。倘若是平日,你们可怕朝廷?“ ”不怕。“”不怕。“ 王宪继而问道:”你们不怕朝廷,可怕有遭一日,将军百年,你们泯然众人?“。 一阵沉默,王宪笑道:”这也是怕,毕竟前朝旧将,做君王的,不猜忌就不正常。“ ”先前天下太平,将军无处表忠心,虽是府将军,实际官职越大,朝廷的不安就越大。眼下时局动荡,最显得妖怪。倘若将军举旗平反,倒是一个机会,一个做朝廷眼中正常人的机会。“ 第四卷 第七十二章 梁佐的踌躇 此时的天下,再次出现了分裂的景象,这对于老百姓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战争一起,难免会伤及无辜百姓,即便是仁义之师,也无法真正保证老百姓赖以生存的良田不被践踏。 各州军营调动,或多或少都传到了民间,时不时还有以为发生了像二十年前那般灾难的难民涌入东部城镇,带来夸大其词的描述。 其实,本次动乱比起二十年前,不算严重。二十年前,千家一方可是不顾百姓的,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两方势力都在争着民心,尽量不伤害百姓,尤其是这各州府将军,原本就是各州百姓的父母官,唇亡齿寒,没了百姓,他们的主城也便如同鬼城一般。 究其本质,这场动乱没有暴君,也没有正义之师,有的只是积蓄已久的人心不足以及各种阴谋。这是一场小人间的战争,但是不乏有一批国家栋梁前赴后继,用自己的牺牲告诉世人,他们多么纯粹。 即便是现在这西部边镇兵荒马乱,也没有发生屠城的事情,老百姓到底只是受到了些许影响,还算没有大祸。 新州将军府内,自千少游走后,梁佐极为活脱,不再是那个整天板着脸的州府将军,他又成了一个暖心的人父。 在梁佐看来,即便千少游真是前朝少主,也不过是一个虚伪的人,不足为虑。他有养精蓄锐的新州铁骑,怎会怕千少游这个只带着两个江湖杀手的男儿。他连家人都没藏起来,就表露了他的想法。 只不过,千少游在的这些日子里,梁佐也在极力表现自己的高傲和无感情,他想让千少游觉得自己是个怀才不遇的人,对他的筹码特别感兴趣。在这些州府将军中,千少游也唯独忌惮梁佐,说实话,梁佐若是选择平反,那也是一条上升的路子。 梁佐正在教自己的幼儿联系短枪,便有手下一心腹匆忙进来。这人便是梁佐自小养到大的义子梁天赐,对梁佐绝对忠心,一手拉起新州的谍报系统。他还有不报上门权,梁佐不论在哪,只要有急事,梁天赐都能不经请示推门而入。 而他一来,梁佐便知道有事,不动声色地招呼下人陪着幼儿,领着梁天赐到了书房内。 一到书房,门一关,梁佐还未坐定,这梁天赐便以极短的话语开门见山:“罗大通动了。” 梁佐脸上神情先是微变,但是转而又轻松了些,梁佐自言自语道:”肖天途啊肖天途,你果然是在放虎。“ ”义父……“梁天赐算是个鹰派,自从上次千少游过来,梁佐告诉了梁天赐此事,梁天赐便跟梁佐计划了借着千少游的名义夺得天下,再过河拆桥的过程,可惜的是梁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且这些天内,新州军除了有点异动,没有其他。 梁佐眉头一抬,问道:”怎么了,今天这么含蓄。“ 梁天赐道:”义父,用兵大事我本不该问。但是这罗大通让心腹刘艺带兵驻扎在吐蕃城外十里处,其目的已经很明确,就是要动义父的新州。义父表面未反,实际上已经在朝廷的反贼名单上,与其屈辱一生,不如……不如正式兴兵!“ 梁天赐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低下了头。他预料梁佐会大发雷霆。 幸好,等来的是一波平静,平静之后,是梁佐拔剑的声音。 ”天赐,我问你,罗大通是个老将,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论打仗,这天下可没几个能打得赢他,你觉得我们造反有生路吗?“ ”有!“梁天赐斩钉截铁,梁佐微微i抬头:”说说看。“ 梁天赐道:”西州帅虽是罗大通,但是其士兵大部分也都没上过战场,倘若罗大通用兵以以前的方式,恐怕效果不会太好。而我新州则不同,日日枕戈待旦,养精蓄锐,随时准备支援藏州,可以说,兵势上,新州军除了塞北军和藏州军,可以排第三。“ 梁佐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还在挑刺:”那你说,造反之后,谁会是老大?“ ”廖前。“梁天赐的远见其实也是自幼受到梁佐的熏陶,梁佐表面上是个武夫,但是在新州这么多年,常读兵书。 梁佐道:”没错,眼下廖前的大将朱刚又率军占领了青州,可以说,藏兵的威势,无人可挡。更何况廖前兵强马壮,是反军最锋利的矛。“ ”但是这恰恰也是义父的优势。“ 梁佐笑道:”这明显的劣势,怎么又成了优势?“ 梁天赐侃侃而谈:“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廖前的藏兵将来要对付的是东部那些老将军的主力部队,谈何容易。到时候藏兵越打越少,新州军自然就成了绝对的中坚。义父将凭兵贵,理所应当。” 梁佐明知故问,听完梁天赐的分析,对这个义子也是十分认可,将手中的宝剑扔给了梁天赐。 梁天赐惊诧地接过梁佐扔过来的剑,问道:”义父,这是何意?“ 梁佐道:”你也知道我是用戟的,但我的那把战戟我从来不带在身边。这把剑精致玲珑,才是我的最爱。你从小练枪,老是追着我要学戟,但是你不知道如果再给我一个选择,我宁愿用剑顺手些。戟是百兵之魁,杀伤力极大,却也容易让人迷失心智,当你习惯了鲜血,便会认为一切的死亡都很正常,那么到时候你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冷血的人。“ ”义父……“ 梁佐接着道:“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只懂得杀戮。枪和戟很像,却少了些锋芒,往后你也要学会收敛点,否则像你这种身份,一旦出口,便是给未做的事情定了意。像我,其实还没有下决心要出兵,所以一直三缄其口。剑虽短,却是百兵之君,防身利器。这把剑我送你,倘若以后义父有何不测,你大可求自保。”。 梁天赐瞪大了眼睛:“义父……” “你先下去吧。”梁佐摆了摆手,方才的精神全无。他本来心情不错,却突然想到了心事,一下子整个人又阴郁了起来。 第四卷 第七十三章 巅峰对决 龙虎盟后山。 这日的后山共有三人,不论是地位还是武功,都堪称当今武林的半壁江山。 龙应天近日愈发枯瘦,渐显老态,然而其双目有神,倒是心有抱负。 普化依旧身穿素僧衣,面无表情。 贺震南眉头扬起,他已观察普化许久,心中仍有疑问。虽然龙应天已经说了前因后果,但是贺震南想知道的可不只这么多:”你虽是后辈,地位上却有空净佛寺掌门的头衔,可与我等平起平坐,如此大人物,消失这么多天,不怕你师兄弟们找不到你吗?“ 普化淡淡道:”僧人下山化缘也是修行,常有的事。空净佛寺其实少哪个关门的都不行,唯独少了掌门住持,一切都能如旧。我寺九大殿,都有师弟们坐镇,确保寺内规矩正常,无需多虑。“ 贺震南撇开话题,看向了龙应天:”你说他也是盟友,在我看来,他骨子里还是佛门的人。佛门讲究慈悲为怀,放下屠刀,你看他依旧僧人模样,就连谈吐也是门派言语,如何信得?“ 贺震南话音刚落,普化便嘲讽道:”贺掌门,在下也是个人,在佛门生养了二十年,若能一朝成魔,褪了这早已习惯的服饰谈吐,那在下和畜生有何区别?“ 贺震南点头道:”羊羔尚且跪乳,何况是贤侄这般受佛学熏陶二十年的年轻人,这点老夫欣赏。“ ”晚辈倒是有些不解。“普化反问贺震南:”贺掌门明面上倾于朝廷,背地里却跑来和我们做盟友,却是为何?“ 贺震南眉头一皱,这个普化可不像那几次见面的那样谦逊温和,倒是有些戾气。龙应天静静看着两人无意间的争锋相对,只觉得有趣。此时只有龙应天心里清楚,这二人都是江湖上名门正派的掌门,却背地里做他这般的恶人,两人相见,难免心生异样,产生隔阂。 但是此时的这二人,浑然不觉自身心理变化,互不相让。 贺震南这般被其冒犯,有些不悦:”贤侄伶牙俐齿,倒不像佛门出来的。“ 普化道:“贺掌门见笑,找盟友还是知根知底好些。” “说得对。”贺震南压低了声音:“我也很想知底!“ 电光火石,贺震南到处,一掌隔空,带有隐隐雷声。普化与龙应天同时跃起,龙应天退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普化知道贺震南是朝着自己的,也不后退,于贺震南后背,抬手便起势。 贺震南感知敏锐,回身也是一掌,两掌相对,贺震南手上内力化成的隐雷和普化散出的金光照面,时强时弱,两人身旁飞沙走石,格外震撼。 那龙应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也是个武痴,这种武林颠峰对决的场面当真难得一见。 若是寻常高手,内力相冲,断然不敢贸然割离,但是这二人的修为内功,已经突破了这一层面。贺震南是要分个胜负的,因此在二人僵持了些许时间后,贺震南收回了出去的右掌,左掌接势,充满了内力,掌风强劲,朝着还未收手的普化击去。普化心头一颤,刹那间判断这一掌自己接下会有些吃力,朝上空翻转,退离贺震南。 刚一落地,贺震南移形换影,已突至其跟前,一掌罩门,普化又向后退去,几乎同一时刻,贺震南又到了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贺震南这一掌下去,被普化右手牢牢抓住了手腕。隐雷便露在普化眉心处,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稍有不甚,便会引火自焚。 四周响起了隐隐钟声,贺震南微微一笑:”有趣。“ 龙应天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那日武林大会上便见识了佛门绝学小浮屠功,今日再见,依然回味无穷。 贺震南已经起了性,跟佛门的人过招,可比和其他高手,哪怕是肖天途过招有趣多了。 但见贺震南束起的头发散落,大喝一声,宛若惊雷。左拳挥下,正击普化中腹,普化应势吃力后退,贺震南运功之际,龙应天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普化。只见普化难受的脸色瞬间又化为了平常,双肩一抖,小浮屠功散去,早已连同贺震南那高人一等的拳劲化为了乌有。 贺震南阴沉着脸,佛门绝学,果然了得。 刹那间,周围碎石一轰而起,随着周身雷电的贺震南,一起朝着普化奔去。龙应天看到的是一个雷神! 普化双腿微微动弹,已经站好了位置;闭起眼睛,却是双手合十,兀自念经。 贺震南豪不犹豫,雷电夹带着乱石,一并压下,如洪水猛兽一般,毁天灭地。 当今武林,无有一人,能像贺震南一般霸气。 普化这边,内力不断涌出,泛着佛法金光,他自幼习得空净佛寺关门心法,也算是内力精纯。 龙应天见到贺震南这招,也是暗自称奇,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自己如何应对的场景。 以龙应天的性格和实力,当然是接下贺震南这一招,强强对话,断然不惧。 普化正好相反,他可不是武痴。 贺震南一掌落地,周围颤动,包括对面山上密林宿鸟,成群飞出。 普化如同飞箭离弦一般,直直冲开了贺震南带来的铺天盖地的乱石,跃至半空之时,龙应天自言自语道:”大浮屠!“ 贺震南并未惊讶自己的失手,相反此时的他内心十分激动,其背后上方,大浮屠经重现世间,那是他梦寐以求,都想有生之年能见一见得武林绝学。 普化周身,多了一道无形刀刃环绕,迸出时,气刃不断旋转渐大,贺震南微微一笑,拔出背后的万钧剑,万钧剑似乎嗅到了强敌的气味,剑声凛凛,剑气滚滚。 贺震南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剑气连着内力一并发出,龙应天眼前一道闪光,下一刻又见到了另一个场景。 只见半空中,贺震南提剑压着普化,两人一上一下,便要坠地。 龙应天身形晃动,素袍鼓起,转出数道气浪,普化与贺震南神情一凛,双双弹开。 龙应天在二人之间慢慢转动,吸收着二人剩余劲力,普化落地后,神情自若,丝毫不像方才有打斗的痕迹,倒是贺震南,须发尽起,已经上瘾。 龙应天缓缓落在二人中间,淡淡道:”你毕竟是后辈,学的武功再强,也不及贺掌门多年的修为。“ 第四卷 第七十四章 如虎添翼 龙应天借过贺震南手中的万钧剑,走至崖边,挥了两下,剑气横生,崖中石柱上烟尘滚滚,尘土散去后,石柱上露出了四个大红字:誓灭肖家。 普化和贺震南二人虽然都有些惊愕,但是依然神情自若。 普化淡淡道:”以前只知龙盟主跟朝廷有仇,未曾想到仇恨这么深。“ 贺震南也道:”龙盟主写这四个字时,有些年月吧。“ 龙应天将万钧剑还给肖天途,讲道:”不错,我的反意早已生起。这四字若不是因为年月,尘土遮蔽,我是断然不会去掩饰。“ 贺震南道:”当年锁龙谷一事,看来龙盟主是耿耿于怀,这江湖中,又不知有多少像龙盟主这样的人。“ 龙应天冷笑道:”当今江湖武林,唯利是图者众,早已黯淡了义气。自古以来,君子与小人,都是可以相互模仿的,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我也不奢求江湖武林为我卖命,他们不敢做的事,我来做便可。这皇帝谁来做都一样,暴君已死,这天下也只剩下个人恩怨。“ 贺震南感慨道:”龙盟主胸襟,贺某人钦佩。不急不躁,为天下觅得新主,才想到了却私人恩怨,真是一方人物。“ 普化问道:”那么贺掌门和朝廷又有什么恩怨?“ 龙应天笑道:”贺掌门可是个有抱负的人,江湖武林的未来,便在他的手里。朝廷打压江湖武林,贺掌门却想做这江湖武林的盟主,除了追求武学的巅峰,名誉上也要留芳百世,供后世子孙敬仰。可这朝廷遂不了他的意,你觉得,这是不是一种恩怨。“ ”原来如此。“普化道:”佛常说因果,有因才有果,恶因结恶果,朝廷这可是作茧自缚。“ 龙应天道:“肖天途暗地里纵容叛乱,以实现他的大制改革,将天下万民作为棋子,好不豪气。可他怎么也想到,这当今武林掌握颠峰武学的三人会联手起来,他那号称高手如云的龙城,在我们三人面前,终归会是不堪一击。” 贺震南道:“龙盟主的武功在下领教过,普化贤侄方才展现的功力在下也惊觉进步神速,然而若说闯皇宫,是不是还差了点。倘若失手,不露身份还好,一旦身份暴露,恐怕武林之中再难藏身。” 普化皱眉道:”看来贺掌门还是放不下脸面,既想做名门正派,又想冒天下之大不违当上武林至尊,这世上恐怕没这么好的事情。“ ”并不是在下矛盾,只是你未成气候,实在没有一成把握。“贺震南此刻格外冷静,他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龙应天笑道:”看来贺掌门对大浮屠经的了解知之甚少。“ 贺震南道:”老夫不才,未曾见识过大浮屠经真实面目。这江湖武林之中虚假传说也不少,若说方才与我对敌的便是那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浮屠经,那么老夫实在是大失所望。“ 贺震南一向高傲,方才上山之前对普化身怀大浮屠经绝技有些兴趣,但是方才一比试,了却了心愿,觉得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在普化看来,如同清风拂面,掀不起波澜。 贺震南这话,是骨子里的,他这一生从未承认自己低人一等,未上山前,龙应天夸赞这普化武功不在他们二人之下,在贺震南看来,这番话过于夸大。当今武林,除了空净佛门三老及九玄门的玄清真人,再无一人能让贺震南心服口服,即便是龙应天,贺震南也自信能打败他,像普化这般小辈,还不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武林宗师,与他相提并论,如同贬低一般。 贺震南是极其重视论资排辈的,他也是个传统的江湖人。 普化也不答话,取下手中的佛珠,对着龙应天在对面石柱刻下的那四个字道:”龙盟主当年年轻气盛,刻下这四字,没有下文,今日在下便补上一句!“ 言罢,普化将佛珠抛出,身形晃动,靠着精纯内功跃至悬崖空处,那佛珠转动,丝线散落,剩下十八颗也和普化一般滞留于空。 普化缓缓抬起右掌,内力散发,金丝游走。 晃动处,那十八颗佛珠一一打进了方才那颗石柱内部,普化淡然后撤回至原处。 方一落地,对面石柱墙裂连绵,于誓灭肖家旁又多出了清晰的四个大字:我佛慈悲。 龙应天豪放大笑,这连起来,便是我佛慈悲,誓灭肖家。 贺震南转头看向普化,顿觉此人可怕至极。如此一个僧相,内心早已将佛视若无物,甚至是可以信手拈来,朝弄的主。贺震南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是对于神明仍有敬畏之心,此人年纪轻轻,如此狂妄无知,平静的外表之下显然藏着个魔鬼。 但是这一切在龙应天眼中,却成了可圈可点的地方:”贺掌门你看,方才贤侄用大浮屠经催动师传大慈悲掌,以檀木佛珠作利器印刻石柱,可算精绝?“ 普化这一下,是在向贺震南表明方才自己未尽全力,生平所学大慈悲掌师传洪明,方才可未显露真迹。 如此自负,贺震南轻笑一声,也借着生平功力,跃至崖中,万钧剑剑气横生,转瞬间,石柱顶上,多出了一个大大的杀字。 ”好剑,好字!“龙应天称赞道:”万钧剑果然是天下名剑,剑气之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控得了的。“ 这一来一去,贺震南又胜了一筹。贺震南方才这一挥舞,可没用多少内力,全凭万钧剑被催动的剑气,这也只有像龙应天这样的顶尖高手才能分辨出来。 不过普化方才刻出的那四个字,一般寻常高手也做不到,既要靠着内力使自己僵持在半空漂浮,又要用内力生凿那实心石柱,当今武林之中,确实也只有青竹英雄榜榜上的前十名能如此轻松做到。 因此,贺震南这个杀字也表明了他的态度,龙应天之前存疑的心也短暂地放了下来。贺震南,终归是同意与他一起做这件大事,他的阵营,如虎添翼。 第四卷 第七十五章 忌惮 肃庆两州告急,赵雄率领的鲁州军和林佑祖长子林承泽率领的惠州军养精蓄锐已久,对于已经是一盘散沙的肃庆二州官兵,更是联合打出了投降不杀,一切如旧的旗号。 虽然赵雄的鲁州军和惠州军不是同一路的,但是他们早已军情互通有无,毕竟赵雄也曾是林佑祖的左膀右臂,他们的关系可不一般。 马彪连夜回援肃州,庆州则交给了原庆州城守备,见利忘义的李善防御。马彪平日虽然鲁莽,但是也知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因此在钱财上,尤其是对于庆州叛军将领,马彪从不含糊。马彪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坚守城门,等待大势到来。 赵雄艺高人胆大,仅带着两个护旗的士兵,扛着赵家军旗,手无寸铁,轻骑飞马,来到了肃州与鲁州邻近的陕东城下。 恰逢此时马彪亲自来到此处查看防守布置,两人撞了个正面。 赵雄的到来引起了马彪的注意,马彪一看赵字帅旗,有心心慌,忙朝这三人身后望了望,疑神疑鬼,恐有伏兵。 赵雄也一眼找到了马彪,他看得出来马彪身穿将军盔甲,在这城楼上便是最大的长官。 赵雄气力雄劲,高声喊道:“城楼上的听着,我乃鲁州府将军赵雄,现在传我皇圣谕,凡是缴械者,一律不予追究反叛之罪,士官带头弃暗投明者,一律视情况封赏,官阶固升!” 马彪其实对手下的忠诚度都没有任何信心,毕竟这些士兵几日前还是肖家的兵,只不过自己派人送来了金银,又控制了黑名单上牢骚士兵的家人,才换得这一城防御。可以说,马彪是最虚的一个叛军将军。 左看右看,幸好眼下大势未明,没有一个守城士兵动摇。 于是马彪鼓了鼓肚子,拔出佩剑上前朝着城楼下的赵雄问道:“你是何人,眼下两方交战,可没有谈判的机会,就不怕被射死在城下吗?” 赵雄大笑,敞开双臂:”若尔等反军行事如此卑鄙,还请一试!“ 马彪从来就不是软弱的主,当然他也不是一个冷静的人,准确地说,其实他不适合做将军。 ”拿弓来!“ 马彪接过士兵手中的弓,张弓搭箭正要射时,看到那人如此镇定的眼神,突然想到了赵雄,这个浑身横练功夫的将军,据传江湖上有一门功夫称为横练,横练者,白兵莫近! 四目相对,马彪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人,身形魁梧,眼神坚毅,头发半白,怎么也不像只是个传话的小将。 莫非…… 马彪心底一惊,收起弓箭,假装坦然:“赵雄将军,看来你还真有胆识。不过我马彪造反归造反,军礼还是懂得的。若真要比试,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好些。” 马彪一席话,把自己方才张弓搭箭的冲动归结为想试探赵雄,又显示了自己的睿智,直接喊出了赵雄的姓名。 赵雄一听此人是马彪,想了一会儿,这太突然了,他了解自己口舌不快,此时正在气势上,切勿破了功。马彪手心都出了汉,这个赵雄,他是没有办法的,必须请江湖中人。 马彪将赵雄的停顿归结为是赵雄高傲的表现。 少顷,赵雄方道:”原来阁下是马彪将军,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哼。“马彪自认低人一等:”赵将军就不要拿马某人开玩笑了,这赵将军威名远扬,马某人在您眼中无非就是个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赵雄道:”马将军敢为人之不敢为,倒算条汉子。只是误入歧途,做这种看不到希望的事情,马将军是选错了路。” “赵将军,请回吧,您也是条汉子,何必婆婆妈妈在我城楼下劝降?这很没意思。”马彪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赵雄打仗竟是先来劝降一番,他还真会怕赵雄再讲下去,就要兵不血刃了。 赵雄正色,指着自己身后的赵家军旗,道:”马将军,你听好了。明日我赵家军一到,绝不多做停留,你今日若是不投降,那么从今夜过后,便再也没有投降的机会。“ 马彪故作镇定:”赵将军,我大军今晚也能抵达,不劳烦您费心!我既然能来这里,便有在城外与你鲁州军决一死战的决心!马彪今日,话也搁在这里!若是你鲁州军破了我这陕东城,那么肃州也一并拱手相让!“ 马彪讲到鲁州军时特地放大了声音,赵雄爽快道:”好!希望马将军不要食言,明日战场上见!“ 马彪以为己方气势回到了上风,便假装客气,行军礼道:”恭送赵将军。“ 赵雄一脸傲慢,慢慢拨转马头,朝着大营走去。赵雄的横练功力,寻常士兵的暗箭根本伤不了他。 赵雄走后不久,城楼上,多了个长袍老汉,正是洪二郎。 马彪道:”这横练功夫可不好对付,老人家真有信心?“ 洪二郎道:“将军放心,大庆镖局罗阿庆也正在路上,他的追魂刀法加上老夫的朝天棍法,定能让年老体衰的赵雄露出破绽,到时候将军长刀直入,在乱军中杀了这人,将军便能威震天下,成为反军的英雄!” 马彪笑道:“威震天下是虚的,英雄也是虚的,我不要这些。只要能破了这来势汹汹的鲁州军,我以肃州为据点,占山为王就好。我没那么傻,廖前不动,梁佐不动,我为何还要拼命。” “将军切勿忘了少主的嘱咐。” 洪二郎一句话,让马彪脸色大变,看向了洪二郎。洪二郎眼带戏谑:“将军若是觉得自己能抵挡赵雄的进攻,洪某可以不插手。” 马彪皱眉:“看来你们做镖局的人心都黑得很。谋杀旧主是那个许世阳给我出谋划策,现在又是你这个洪二郎来替少主督战,表面上助我一臂之力,实际上不把我放在眼里,归根到底,还是看中了你们那个少主的赏赐吧。” 洪二郎不作言语,马彪凑过去小声问道:“洪当家,不妨真心帮我一把,少主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如何?” 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出生便有差距 庆惠交界麻桑城。 林承泽宽脸怒眉,身形魁梧,加上一身披金锁子甲,不愧是将门虎子,颇有林佑祖当年的风范。 此番攻打庆州,林佑祖其实只在府上泡茶听曲,他把这件事当作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将将军令交给了林承泽。林家亲军是林佑祖一手从战场上带出来的,其中的精锐铁骑护龙骑虽然都已步入中年,敏捷性有所下降,但是林佑祖看中了他们打仗的经验,在解散前,决定将这三千护龙骑作为独子林承泽的亲卫军,以防不测。 因此,诸多平叛的大军中,以惠州军最为著名,但是恰恰惠州军攻打的是最弱的庆州城。 肖天途的意图,便是迅速拿下一场胜利,鼓舞士气,用最短的时间扫除反动势力,建立肖石峰让他完成的体制,这个体制,便是各州府府将军权力架空,由朝廷委派文官上任管理州府的新制度。 林承泽初生牛犊,又有惠军实力在手,年轻气盛,独自带着先锋军杀到了这麻桑城附近。 麻桑城也是大庆镖局的地盘,麻桑城顾名思义,盛产麻桑,是全天下第二大麻桑产地,或无意多由大庆镖局经手。虽然运送麻桑的利益不多,但是罗大庆显然胸无大志,只想做个富家翁,因此大庆镖局多年来也未曾将此生意拱手让给其他镖局。 麻桑城守城的,是自告奋勇的一个落魄人士,李善的堂弟李包同。 这李包同打小孤僻,年少十二,便能肩挑两桶水行十里路却不喘气。可惜李包同生在乡野山间,尽管邻居都夸赞他有武将风采,但是因为没有师父教导,李包同身体里的始终是蛮力。 而作为李包同堂兄的李善,早年便在庆州任职,虽不是什么大官,好歹也是有脸面的人物。 就这样,看中了李包同的可塑性,李善将李包同接到了自己的家中,给他看自己买的兵书,教他武艺。但是李包同看完了兵书后如同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大门,也不习武,天天在屋子里专研兵书。 这李善心思倒也开阔,见堂弟这般景象,总比外面游手好闲的那些市井子弟强。几年后,李善感慨堂弟对兵法的理解已经超越自己,欢喜之余,还不忘将其推荐给苏子善的近卫长杨武。可惜杨武收了李善的好处后,又看上了李善家中貌美的妻子,提了非分要求,李善断然不答应。 这事就此落空,李善交上去的钱财也收不回来,他可想保住现在这温饱的条件。 李包同知道这事后,对堂兄感激涕零,李善安慰他现在是太平盛世,他的才华还不到用武之地,李包同表示心里明白,再过个两三年,自己就去塞北参军。 只是还没过一年,便等来了堂兄让他统领庆州兵马,防御惠军的将令。 李善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他善于笼络人心,知人善用,他觉得李包同熟读兵法多年,耳濡目染,也算半个将军,何况又是唯一一个靠得住的人,姑且让他一试。倘若是自己出马,那可是死路一条,绝对的势力差距面前,唯有出奇招,才能制胜。 李包同,便是李善的奇招。既然正面打不过,那么就让李包同从书上学的那些奇谋巧计来狠狠地痛击这惠州军。 李善听闻林佑祖不亲自督战后,大喜过望,醉倒在了将军府里。 此刻的庆州,虽然谈不上兵精马粮,但是后方空虚,主力都被李包同集中到了麻桑城周围五十里内,倒是还可一战。虽然庆州军对李善没有感情和服从,但是马彪事先已经派亲信控制了这些士兵的家人,所以这些士兵不得不为李善一战。 开战前,李包同全权负责,他早已先加赏赐,承诺击退惠州军后,每个守城的士兵都有重赏,或美妾,或金银,不同喜好,不同赏赐。 李包同没有提到一旦失守后的惩罚,便是给士兵们打了底,此战必胜。 城下,是林承泽派来的号令兵,号令兵传话,要守将出门一见。 李包同周围的人一再阻止李包同应允这个要求,但是李包同却欣然答应了。 李包同只带了两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卫,跃马扬鞭,三人便出了城。 跟着那个号令兵走了有三里地,李包同总算遥遥望见林承泽的军队。 座下三批战马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纷纷乱了阵脚,李包同三人镇定自若勒紧缰绳,却受到了一阵哄笑。 身旁两个护卫气不过,拔出了佩刀,笑意更甚,颇为傲慢。 林承泽缓缓过来,靠近这三人,将这两个护卫的到按了回去,又围着这三人转了一圈,淡淡道:“你们可别胡来,别说对着我这三千先锋军,便是我一人,也足以对付你们三个。” 李包同第一次见这场面,心扑扑直跳,内心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但是兵法上说气势压倒一切,所以李包同在示意两个亲卫不要轻举妄动之时,也不忘回击:“以为林将军空有匹夫之勇,没想到也是个深谋远虑,小心谨慎之人。如此兵力优势,还要约我单独见面,不愧是将门虎子,名将之后。” 此话明褒暗贬,耳聪的人都能听出来。林承泽冷笑一声,道:“来之时,家父曾嘱咐,都是同胞兄弟,只不过受了蒙蔽。倘若将军能大开城门,让我惠州军兵不血刃,那么将军及你麾下一干兄弟的事情本将军就不予追究,如何?“ 李包同一阵鄙夷:”李某是个没能力的人,怀才不遇。好不容易有这机会,不珍惜反而投降,以后朝内无人照应,也只有平庸的份。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做点大事,如何对得起生母?“ 这两人一对比,林承泽自幼含着金汤匙出生,而李包同却要经历各种看扁,各种委屈,李包同心里强压的怒火,无法言表。 林承泽可不知道李包同的来历,不过此刻他在心里已经开始了盘算,父亲说,这是未雨绸缪,打仗就是要胆大心细。 李包同这人谈吐不俗,还压得住场面,想必也是个能堪大用的大将。这两方打仗,不到最后时刻,即便是天差地别的差距,也不是胜负之分。 林承泽也不愿多说,其实他也只是做个样子,毕竟身边这些军士都效忠自己的父亲,劝降不过是林承泽做个那些老部下看的,他可不想当个势如破竹的将军,那样子显不出大能。 林承泽心满意足,回到了阵中,极为平静:”既然如此,将军请回,今夜过后,你我便是敌人。“ ”告辞。“两人各怀鬼胎,李包同这一来一回,也让军士们看到了自己将军的胆识气魄。 第四卷 第七十七章 深宫的埋伏 入夜,龙城深宫。 深宫的大门被一个僧人叩开,他自称空净佛寺掌门住持普化,携有空净佛寺掌门佛珠,要求见到陛下。 这空净佛寺乃当今武林第一宗门,历史绵延,地位之崇高,受人尊敬。 守门士兵不敢怠慢,迅速命人回去禀报。 良久,普化等来了从外面赶来的肖天途,他一身锦衣,并无其他。 肖天途看似急冲冲,上前查勘了一下,便道:“当真是普化掌门!” 惊异之情,尽表于情。 “阿弥陀佛,大将军好久不见。”普化谦逊地行礼,肖天途赶忙问道:“掌门深夜来此,所述当真?” “真。”普化言简意赅,肖天途也不犹豫:“那请掌门与我一起入宫面圣,如此大事,当由陛下亲自决断!” “讨扰。” 两人一起进了宫。 普化以龙应天造反,纠集塞北八大高手欲暗杀肖石峰为由,叩开了宫门。肖天途像普化解释深宫内院,小心谨慎好些。宫内都有高手密探,凡是深夜入宫者,都要由他亲自批准才行。 普化表示理解。 一路上,肖天途紧握普化的手,慨叹空净佛寺为国操劳,当此天下大乱,有普化掌门关心国家社稷,亲自来护佑陛下,真乃陛下之福。 谈话间,回回绕绕,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还通亮着。 肖天途指着里面道:“陛下自建国初,未尝有一日早睡,为国为民,操劳如此。” 普化也感叹真是一个好君主。 等到太监出来,御书房大门敞开,召肖天途和普化进去。 走至门口,两个士兵拦下要求检查随身利器。 肖天途笑道:“此乃空净佛寺掌门住持,佛门慈悲为怀,用不惯利器。” 普化点头称是。 桌案上,一个穿着龙袍,身形魁梧的人正低着头查阅奏折。 肖天途轻声道:“陛下,这是空净佛寺掌门住持普化,特来告密。” 告密这一词,倘若清醒一点的人,便会觉得,这不像是臣子和君王说的话。 但是普化怎知,他的一切,已经全被肖天途知道了。 “拿命来!”普化手上金色纹络汇于掌心,冲向低着头的‘肖石峰’之时,肖天途也及时出手,右手搭在了普化的肩上。 普化斜眼低视,暴喝一声,浑身内力迸发,肖天途大吃一惊,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内力竟如此了得。虎心一震,普化早已剥离肖天途,一掌劈下,那‘肖石峰’突然抬头,目光露处,尽显凶光。 强拳一抬,硬接了普化这一掌。 普化暗惊,身后一阵轻微龙吟,肖天途伸手一接,神龙斩从门外飞了进来,接掌的那人后退靠墙之时,肖天途剑锋已到,普化不得已再次翻身,向门外跑去。 一出门,顿感杀气四伏,高墙之上,站了稀稀疏疏,站位却井然有序的地煞卫。 普化转过身来,肖天途和那人也追了出来。 普化见那人胡须浓密,拳劲非常,有些诧异神情。 肖天途淡淡道:”普化掌门,此人乃是当今逍遥侯,青竹英雄榜上人物李贤通,也算你的长辈,认识否?“ 此刻寂静无声,宫墙四周,步伐不停,似有大批士兵正在赶来。 普化环顾四周,抬起手掌一看,方才接拳时的痛感已然消失不见,笑道:”原来大将军耳风如此深广,佩服佩服。“ 肖天途按剑在地,淡淡道:”真没想到佛门会出你这么一个叛徒,还是掌门之身,倘若今日身死皇宫,我说出去,别人会信吗?“ ”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深谋远虑,日理万机,还要顾及天下人的看法,真是不容易。“ 雄厚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如此洪亮。 高墙之上,那些地煞卫一半转了身,他们已经察觉到了危险,而八百金甲卫,也陆续进了场。 ”龙盟主,也别藏着掖着了,您老人家早被我定为造反人物,与其再这么耗下去,不如来个了断!“ 一阵大笑,龙应天越过地煞卫的封锁,飘然而至,落到了普化身旁。 ”若不是大将军将这些人调来这里,我只怕进不来这皇宫。“ 肖天途笑道:”龙盟主想进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死而复生,进来一次才不会遗憾。“ 龙应天虽然身形消瘦,已显老态,但是其威势不减当年。 龙应天上下打量了李贤通一番,指着他道:“泰山拳李贤通,当日匆匆过招,回味良久。肖大将军已一个侯爷官位就收买了人心,好做的买卖!” 李贤通满脸不屑:“龙盟主,我李贤通个生意人,天下大乱对于做生意可没有好处。你们两论江湖地位,都是数一数二,如此这般为了一己私利致万民于水火,不是大丈夫应为。” “哼。”龙应天冷冷道:“佛门常说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肖家忘了初心,屠戮武林之时,可有想到我们也是民!” 肖天途神色微动,李贤通其实也很少管江湖事,对于龙应天所说的事情根本不知不解。 龙应天眯着眼缝继续道:“既然真龙移位,朝廷栋梁大将军还留在此处,那么今夜先送大将军上路,未尝不可!” 肖天途抬起了神龙斩:”那便试试,看看今夜是不是真的有来无回!“ 龙应天早已期盼良久,身形晃动,与此同时,肖天途神龙斩剑锋也出,袭向普化。 这是一个传统,武林巅峰告手过招,向来不会混战。 李贤通当日在仙鹿台上领教过龙应天的厉害,不敢怠慢,轻微顺了下气,聚气于手,狠狠地和龙应天对了一拳。 两拳相对,李贤通江湖武林拳道第一,却没想到龙应天这个看似消瘦的人依凭自身内力,也能用拳如此霸道。 另一边,普化手无寸铁,却是不输给拿着神器的肖天途。 内力较量,僵持之下,龙应天冷冷道:”李贤通,你我本无仇,及时退出,还能保命。“ 李贤通轻笑道:”这么多好手等到你们筋疲力尽之时再围攻,你觉得你有谈判的筹码吗?“ 第四卷 第七十八章 各显神通 普化徒手拍向肖天途的剑锋,竟然无伤。 肖天途的内功源自九玄门,而普化乃是纯正的佛门根基,这一佛一道,招式上都多变奇巧,倘若是寻常比武,那可真是过瘾。 肖天途假想过许多武林的敌人,龙应天算一个,上官府算一个,甚至是后来招揽的李贤通也算一个,但他从未想过会与空净佛寺的人为敌。那经历了锁龙谷一事的三老闭关谢客,便是保住了佛门的安全。而与空净佛寺为难的成本过高,肖天途权衡之下,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无需步步紧逼,自然放任不管。 却不曾想,佛门内最大的反贼,恰恰就是这三老托付的新掌门。 这普化武功虽强,可没上当年的青竹英雄榜。虽然江湖代有人才出,何况是这个佛门三老的亲传弟子普化,但是此人年纪轻轻,面对肖天途神色轻松,游刃有余,就连肖天途本人,也是越打越觉得不可思议。 龙应天杂学百家,他的武功崛起,没人能清楚了解。不过江湖上不乏对这些神秘事情的市井说法。 这个王朝依然尚武,民间流传,多在茶余饭后,可信可不信。 最被认可的一种说法,龙应天练的是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无量神功。练此功法的人,对于周身脉络的理解异于常人,内力调动也顺畅无阻,招式上只需学得其他门派一招半式,便能依凭内力有惊天效果。 无量神功是一门邪功,也堪称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第一武学秘籍,比起大浮屠经,它没有门槛,易学易懂,比起九玄道派、空净佛寺这些实实在在练出来的高手,无量神功简直就是成为另类高手的捷径。 李贤通极少对付像龙应天这类的高手,因为他本身半只脚已经远离江湖,更谈不上相互切磋,若有人想找他切磋,李贤通也没那个闲功夫。 这一战,刚开始李贤通还未适应,刚过了十余招,内劲上来了,豆大的汗珠也跟着上来。 龙应天本来已经察觉到了李贤通的异常,以为李贤通也不过如此,哪知三十余招后,李贤通渐渐适应了节奏,竟然容光焕发,越打越精神。 泰山拳是江湖上少有的功法霸道却招式多样的绝学。 李贤通身上的浩然正气一点也不亚于龙应天天生的霸道。 只见李贤通青筋暴起,撞开龙应天后,右手胳膊向后一转,又朝前一挥,一个若隐若现的李贤通身形突然出现,似灵魂出窍一般,前赴后继,不断冒出,打在龙应天挥出的掌上,又不动声色地消失不见。 而李贤通本人,静静站在原地,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头上已有些许青烟。 约打散了八个之后,到了第九个,龙应天只感到右臂一震,连退数步卸力,而对面的李贤通双目又明朗了起来,扎起马步一拳下地,只听得地里一阵断裂的声音,龙应天踌躇间,所站之处,突然爆裂。 半空中,龙应天应声而起,如黑鹰展翅,衣袍鼓鼓生风。 龙应天早已见怪不怪,料想李贤通修炼泰山拳需要霸道内力,方才那化力于形的功夫对于李贤通来讲倒也不在话下。 方才李贤通这一招,还只是七十二路泰山拳上篇的最后一招,第三十六招九九归一。 这一招也是突破上篇泰山拳进入下篇的途径,唯有练者突破了这一招,才能领悟到泰山拳真正的精髓。 龙应天面对强敌,可不敢随手杀两个地煞卫,且不说这些人也是好手,即便自己能秒杀,在间隙间,让对面二人找到一点破绽,自己便可能受伤,高手过招,向来分不得神。 另一边肖天途等到了这个时刻,奋力挥退普化,大下军令:“地煞,上!” 此时双方斗了许久,肖天途等到时机,让这七十二地煞猛然围攻,李贤通都吃了一惊。 肖天途一跃到了高墙之上,那七十二地煞卫则一并跳了下来。肖天图居高临下,以他的功力,倒是有可能趁乱一击必杀。 李贤通虽然认为肖天途此举有些小人,但是身临其境,也不好反应,只能干看着。 这七十二地煞卫训练有素,均身有三刀,两刀背于背,一刀拿于手,三刀若断,则露暗器,暗器藏于袖中,能起封喉之效。 名刀晃晃,若是寻常高手,绝逃不出这七十二人合围。 龙应天可没傻到要进入那陷阱中,也跳上了高墙和肖天途对视。两人是十几年的敌人,十几年间勾心斗角,倒也熟悉。 普化在这七十二人的合围中镇定自若,带着轻蔑的眼神看着这蠢蠢欲动的一批人。 肖天途则紧握神龙斩,高声道:“李侯爷,非常时期,请您见谅!”言下之意,便是让李贤通想开点,帮他来盯住龙应天。 李贤通犹豫了一会,还是上了高墙。 此时三人各立一侧,底下,又有普化被这七十二地煞包围,龙应天想跑,外面还有弓箭手,李贤通又非等闲之辈,当真走不了。 而肖天途,杀心已起,随时准备一剑打败被消耗的普化。 李贤通一上来,肖天途一个眼神,这七十二地煞卫才放心去攻击普化。 如群狼斗虎,普化依凭佛门绝技,拳脚共用,罗汉腿、大慈悲掌、摘叶手等层出不穷,龙应天和肖天途同是好武之人,看着普化展现绝技,竟然都有些走神。 不一会儿,地煞开始露出败迹,有的被硬生生弹开撞到枪上,有的被普化高高掀起于半空之中,落地之后便是重伤,只能干干看着。 这些地煞卫,多半来不及用第二刀。 肖天途目光如炬,不敢大意。神龙斩龙吟不断,也感受到了持剑人的杀意。 龙应天此时心里想的不是等下如何出手救下这个同伙,而是想着等下如何杀肖天途灭口。 因为当下并不是一边倒的局面。 肖天途刚要出手,有剑东来。 万钧剑,肖天途再也熟悉不过,他也找贺震南谈过话,贺震南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第四卷 第七十九章 顺势而为 贺震南如天神降临,万钧剑先到,贺震南飘然后至。 肖天途约了贺震南今日共同狩猎,而贺震南两日前却与龙应天会了面。 此时场面凝重,地煞卫死伤过半,肖天途四人也不敢冒然出手,在贺震南立场未明之前,谁先出手,那便落得下风。 龙应天率先打破了宁静:“贺掌门,别来无恙。” 肖天途不动声色,然而此刻,大批禁军已经涌了进来,这急促的步伐声混着盔甲摩擦声,在此刻异常响亮。 贺震南看向肖天途,缓缓问道:“陛下,南下了吧?” 肖天途神色冷峻,不作回应。 贺震南自顾冷笑:“大将军既然不信我,又何苦冒险约我前来?” 肖天途察觉到了贺震南的敌意,贺震南继而道:”大将军在宫中支开所有人,只留下禁军,也是为了防我吧?“ ”贺震南倘若能助我一臂之力铲除这两个大反贼,日后雷震门朝廷必然会多多照顾。“肖天途又开了筹码,这句话贺震南早就不爱听:”大将军,九玄门对你和陛下恩重如山,数日前,不也受了大将军的考验,如此,猜忌,贺某不如玄清真人,实在难以应付。" 果然,肖天途早从之前的交谈中看出了贺震南的漫不经心,只不过,他仍然想赌一把,倘若今日贺震南出手,龙应天和这个普化必死无疑,有贺震南和朝廷共同做证,这两人的罪名也能坐实。 到时候,一个心腹大患,从此消除,不但塞北能安心对付北蛮,整个天下,肖天途都能更好地顺着自己的意来。 可是,现在肖天途已经在着手准备对付贺震南了,他做事向来都要至少准备两手,一手致敌人于死地,一手留自己的后生。 贺震南拔起万钧剑之时,禁军也早已将御书房外墙围得水泄不通,原本有些幽暗的深宫各地也突然明亮了起来,各处高楼开始涌上弓箭手。 龙应天冷冷道:“大将军,想凭这些人留下我们三个,还不如多请几个像逍遥侯这样的人物。” 龙应天一句话,贺震南没有反驳,已经进了他们的阵营。 肖天途也不多废话,剑锋指向龙应天道:“龙应天,你都斗了十年,我老了,你也老了,今日一战,也许便能结束你我多年的恩怨。” “大将军,稍安勿躁。”贺震南一句话,将场上四个江湖颠峰高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贺震南缓缓道:“事已至此,皇帝没杀成,又要在此处玉石俱焚,何苦如此?” 肖天途回道:”贺掌门,今日既然撕破了脸面,若我放你们走,你难道不怕被江湖中人知道,从此你和你的雷震门一蹶不振吗?“ ”哼。“贺震南笑道:”天下都乱成这样了,我还在乎什么名节。在你这个朝廷中,我注定是一颗随时可下的棋子,与其这样,不如尝试反客为主。今夜一过,保龙的保龙,斩龙的斩龙,我们各凭本事,如何?“ 龙应天方才正准备动手,聚集起来的内力又收了回去,因为他也感觉到了神龙斩的杀意不像刚才那么强烈。 今夜若是玉石俱焚,任虎的仇报不了,顶多杀死肖天途,而这重重包围,之中,自己必然走不脱。肖天途放谁,也不可能放了自己。 这三人各自心怀鬼胎,龙应天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肖天途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放下神龙斩:”陛下要南下九玄门,估计此刻已经离京数十里。沿路我已让易文通叫唤帮手,你们如果执迷不悟,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杀了陛下。” 四处无声,肖天途继而道:“你们放心,我还得留在太平城布置战局,没那么快。” “侯爷,你单人单马,尽快赶回泰山,沿路不要与这三人多做作纠葛,你们三人若想和侯爷为敌,想必就真的没机会追上陛下了。”肖天途明话放下,保证了也要离开的李贤通的安全。 贺震南看向李贤通,淡淡道:“只可惜晚来一步,未能领教泰山拳拳威。” 李贤通回道:“他日若有缘,再领教不迟。” 肖石峰一行人于昨夜起,包括三十六天罡卫,已经轮番出了城把守各路要道。 肖石峰则于午时在李擒虎李亲豹二人的陪同下,着侍卫装出了城,出城之后,三人马不停蹄,至鲁州边界方才停马休息,那三十六天罡卫,依然如影随行,四散开来保护肖石峰的安全。等到后半夜,便又要开始出发,基本是停两个时辰,跑五六个时辰的节奏。 肖石峰没通知各州府将军接应,一来各州府将军现在都奉命诛杀反贼,沿路兵微将寡,还得随时准备支援,肖石峰权衡之下,决定用此奔逃的方式;二来肖石峰此次,也在试探沿路各门派的忠心,看看他们能否舍命救自己,与龙应天为敌。 这是肖石峰把自己当作诱饵放了出去,即便万一真有不测,早已南下的太子肖在民也能肩负起监国重任。 肖天途虽然不放心,但是敌不过肖石峰的固执,只能尽最大努力去保证肖石峰的周全。 太清山上,太子肖在民初来乍到,但因其身份尊贵,且素来以仁义闻名,受到了九玄门子弟的欢迎。 玄清正在闭关,玄空代掌掌门一职,最高礼节迎接了肖在民。 进入真武大殿之时,肖在民死活不上主座,一番纠缠,玄空才乐呵呵地在肖在民的搀扶下上了主座。 这个太子,可比那带有杀气两个故人亲切多了,这是九玄门子弟多有的评价。 陪同的,自然少不了玄虚和玄益二人。 肖在民刚在玄空身侧坐下,门外一人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还带着喘气。 玄益向来对杨风有所偏见,虽然眼睁睁地看着杨风的功夫日益渐长,在九玄门内又日复一日如鱼得水,但是杨风日常举止在玄益看来,仍然是上不了台面的。 若不是玄清特意吩咐杨风和肖在民有过照面,有熟人在也能让这个太子安心些,玄益便会极力反对杨风来这种场合。 “臣,参见太子陛下!”杨风以前很不喜欢这些小节,但是他是真没想到肖在民会远道而来来到这里。 “你……你是……”幼时肖在民见过杨风,不过印象不深。 杨风咧嘴笑道:“太子忘啦,当年我随义父进宫,您在御花园踢球,我还去找您玩了会。” 这肖在民还年轻,平日知书达理,一脸镇定,但是见到杨风,往日的乐趣浮现眼前,加之在这陌生环境,显得有些激动,跳了起来指着杨风乐道:“哈哈,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 年月太久,肖难免要回忆一下:”你是那日大将军带进宫的小金甲!“ 第四卷 第八十章 只能做忠臣 对对对!”杨风感觉这个太子爷十分给面子:“我就是那个杨风啊!” 虽然别人忘了自己的姓名,但是杨风这一句,不但做了自我介绍,还进一步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眼看着杨风就要蹬鼻子上脸,玄益干咳了几声,杨风才意识到他也在侧:“杨风见过几位掌教。” 玄空淡淡道:“今日太子爷上山,不分尊卑,都有座,你且到玄益掌教身旁坐下。” “是。”杨风无奈地朝着始终板着个脸的玄益走去。 正在此时,慕容起也缓步而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明显加快了脚步。 方才他奉命去叫杨风,哪知杨风得知此事,施展轻功便赶到了这真武大殿,慕容起感觉在师门无故使用轻功不妥,故而只能靠着脚力回赶。 慕容起一来,这三位掌教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这九玄门的未来,就在这个年少有为,又谦逊懂礼的年轻人身上。 慕容起行了礼,按照座次一一拜见了玄空、肖在民、玄虚和玄益,与杨风也照了个面。 慕容起坐下后,肖在民感叹:“我在深宫之中也听过这江湖不少事,要说年轻一辈,小剑圣慕容起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肖在民欣赏之意溢于言表,慕容起回敬道:“不过依凭师门显名,江湖上夸大罢了。” 玄空也微微侧身对肖在民道:“我们习武之人,需要年岁修为,江湖上论资排辈也不是没有道理。当今武林,高手如云,英才辈出,各路功法武学大异,年轻一辈,需靠天赋,也需看品行。起儿是我门内最得意的弟子,师兄也常说平生收此一徒,尽得缘机。年轻一辈本无江湖榜,口头的第一,也算一种认可。” 玄空言语温和,殿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玄空在肖在民面前如此夸赞慕容起,可见其对这个师侄多么看重。 肖在民点头道:”真人所言极是。“ 玄虚问道:“听闻陛下不日也将来访,不知时间是否确定了下来?” 肖在民微微皱眉道:“我来之前也只是知道消息,具体的父皇也没跟我讲。不过现在西边战事吃紧,想必父皇难免放慢行程。关于迎接一事上,在民倒是觉得一切从简无碍,就当作是有客突然来访,尽地主之谊便是。何况父皇与玄清真人算是好友,不用排场,排场倒显得生分。” “如此也可。”玄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陛下也是实事人,不会计较这些规矩。” 云州,司马琅四处调兵,紧守城池。 刘士奇派了一个心腹去试探,果然无功而返。 想比之下,桂州的许大虎听闻是月州刘士奇派过来查看的心腹,二话不说便让这个心腹进了城。 刘士奇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除了将军府里的将士,刘士奇还收过两个关门弟子,传授其兵法巧计,这来桂州的林文尚便是其中之一。 许大虎瞧见林文尚眉宇宽广,齐宇轩昂,初始印象好了几分。交谈间,林文尚口若悬河,跟他讲天下局势,许大虎也十分赞成。 许大虎暗暗称奇,如此文才,不愧是刘士奇弟子,甘为遣子,此人也算沉得住气。 许大虎直言道:”我们不反,也没有反的必要。当年千家昏庸无道,我才投靠了陛下。如今这太平盛世,即便是武帝重生,我也觉得没造反的必要,只是害怕朝廷有所猜忌。刘将军跟随陛下多年,做个眼线,也是应该。“ 林文尚身形轻松,淡淡道:”既然如此,为何将军迟迟不动兵,或北上青州,或西出藏州,协助陛下,平反正身?“ 许大虎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王宪反问道:“倘若刘将军有我桂州这般普通兵力,敢与藏兵叫板否?倘若桂州兵马失势,我们许将军这个将军府,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王宪这是在暗示卸磨杀驴,不可不防。 林文尚来之前,早就和刘士奇套好了对答。只见林文尚笑言道:“看来这桂州将军府,满府都是实诚人。不错,朝廷是有猜忌,但是我月州将军府对许将军可没有猜忌。朝廷不下动兵指令,刘将军倒是想请许将军动兵,和他一块平反云州,里应外合,除掉司马家……” “云州司马家?”林文尚话还没说完,许大虎有点不信:“为何这云州司马家与我都未表态,刘将军就想好了要与我联合?” 王宪幽幽道:“若在下猜得没错,刘将军亦与云州司马家谈好了联合北伐,收拾桂州将军府。” 林文尚心底一颤,看来此人作为许大虎的亲信,着实不简单,不做犹豫,也不做解释,林文尚知道在聪明人眼前,所有虚伪都是多余的。 于是,林文尚反问道:“许将军是想做臣子,还是反贼?” 许大虎听出了林文尚的不悦,要是以前,没准以许大虎的暴脾气会折腾一下林文尚。但是岁月不饶人,许大虎年龄越大,胆子也越小,愠怒之下,藏着隐忍的心。 王宪替许大虎回道:“许家一直是臣子,但若是主上昏庸,那只能换个主上了。” 言下之意,便是倘若许家参与平反,陛下卸磨杀驴,那到时候许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造反。 王宪为人冷静,说话强势,顾左右而言他,他心里清楚,这个林文尚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遇见聪明人,从不讲废话,也不可能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林文尚直勾勾地看着王宪,淡淡道:“闽州成世勇将军已托病不出,暂由刘将军代管。许将军可没有盟友。眼下别无选择,坐以待毙,不论天下归谁,只怕许将军都会落寞前途。眼下第一功尚未有人拿到,有刘将军助许将军立下这平反第一功,以后不说什么功名利禄,保住家传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王宪道:“不愧是刘士奇,做事果然面面俱到。” 王宪给出的评价是:“够狠。” 林文尚笑而不语,看向了许大虎。 许大虎早已没有选择,刘士奇给他两条路,要么造反,要么当忠臣。很明显,造反死路一条,当忠臣才有活路。 许大虎不用选择,借助刘士奇的兵力,拿下云州轻而易举。 第四卷 第八十一章 太子爷收人 肖在民在这二十年也没到过南方,太清山九玄门更是陌生。 之前倒是有从肖石峰和肖天途口中了解到江湖武林,最多的便是这九玄门。肖在民从其他途径也听说了九玄门的武学精妙,早已心神已久。肖在民不是嗜武之人,相反肖石峰从小对他的培养也是从文教育,但是肖在民的好奇心从未减弱。 拜师崖上,杨风正眉飞色舞地讲他习武的过程,肖在民听得一愣一愣地,想不到这个曾经的小兄弟,竟是个练武天才。 杨风讲完,肖在民猜测道:“莫非是大将军从中打点?” “那不可能。”杨风一摆手,坦然道:“太子爷,这九玄门可不是一般人,玄清真人别说是您,就算是陛下亲自来了,那也未必能见一面。再说了,我是偷跑出来的,义父连个反应都没有,哪有可能还帮我打点这一切。我来九玄门也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太子爷,我靠的是实力,可不是凭关系的。” 肖在民笑道:”明白了。大将军可能是顾不上你。“ 杨风稍愣了一下方道:”这是自然。即便我在将军府,也和侍卫无异。“ 肖在民看出了杨风脸色异样,宽慰道:”大将军国事繁忙,经常深夜入宫,与陛下彻夜长谈,又要忙于军务,到军营也是常有的事。为了国家,大将军都没时间娶妻生子,陛下一直想给大将军赐个贤内助,也都被大将军婉言谢绝。“ 杨风道:”他这人奇怪得很,看似心怀天下,实际没有感情,我感觉……感觉他真的像个行尸走肉,好像离开了那些军务琐事,他便会自己发愣。“ 肖在民奇道:”可我每次见到大将军,他都精神抖擞,十年间,我看到他头上慢慢布了些许白发,但是那神态,永远像壮年一般。“ 杨风顿觉无趣:”不谈这个,可能他只要一进宫,便像太子说的这般了。太子爷,我给你表演个绝活如何?“ ”哦?“肖在民以前说话可没人会打断他。因为在肖石峰和肖天途面前,肖在民从不会主动说话,而其他人又比他身份低,凡事不说迁就,起码日常中,他说话时,没人会转移话题。杨风这一句话,让肖在民稍微愣了一愣,似乎有些不习惯,不过转而便是有趣:”什么绝活?“ 听得肖在民同意一赌为快,杨风瞬间来了兴致,神秘地指着肖在民面前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道:”太子爷,以您的见识,宫中可有能一掌碎此石的人?“ 肖在民皱眉道:”宫中好像没人敢这么做。“ ”哎,算了。“杨风只觉得这个太子爷多年不见,愈发老化了些:”太子爷,您可瞧好了。" “哦?”肖在民天生聪慧,早已猜到了杨风要做什么。 只见杨风右手一抬,衣袖生风,朝前一挥,那巨石便如粉碎,断裂数千。 杨风的右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之前在唐小小她们面前表演时,还能赢得惊呼的夸赞,而身后的这个太子爷,似乎也太平静了些。 杨风转过身来,发现肖在民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见杨风看着自己,肖在民稍微挪了一下身子,轻轻道:“杨兄,好功夫。” 这也许是肖在民的客套话。 杨风可没从他脸上看出意想不到的神情。 想必这太子爷宫中的高手见多了,已经见怪不怪。 但是不应该啊! 杨风还是决心问到底:“太子爷,您觉得我现在这功夫比起义父如何?” 肖在民沉吟良久,杨风也跟着期盼良久。 半响,这个太子爷才说道:“这江湖高手,也分三六九等。你算是高手无疑,但是空看内功,不见招式,本宫并非江湖名家,实难评价。” 杨风一听,江湖高手分三六九等的话怎么这么熟悉,仔细回想才记起是肖天途以前常常念叨的话。 肖天途认为,江湖上的高手,单凭内功修为的,只能算是最下等的。 想到这里,杨风抬起双手怀疑地观察着,好像自己白得这些内功,虽然也经常跟慕容起切磋,但是几乎没赢过,可想而知,他应该是最下等的,不然光这内功,比慕容起可强多了。 见杨风出了神,肖在民才感觉这个小兄弟有点不靠谱:“杨兄,杨兄。” “在。”杨风神情恍惚,肖在民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杨兄能在这两三年内习得如此深厚内功,也是难得一见。不知杨兄可想为朝廷效力?” 杨风咧嘴笑道:“当然。” “不过……”话未说完,杨风又有些难色。 肖在民问道:“怎么?舍不得师门?” “不是。”杨风如实道:“太子爷,我是自由身。只不过,我怕义父不会让我入朝为官,即便我如今有这般奇遇,在他眼里,也只是个做护卫的命。” “那你就当我的护卫!”肖在民道:“等将来,你资历上去了,我自然封你做大官!” 杨风顿觉前途一片光明:“太子爷,此话当真?” 肖在民直了身子道:“绝无戏言!” 杨风接道:“但是太子爷,咱们有言在先,倘若日后有变故,太子爷也不可强求。” 肖在民又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杨风低声道:“不瞒太子爷,在下在这里有个相好。若她今后选择归隐江湖,那在下也只能随她去了。” “竟有此事?”肖在民眯起了眼睛:”是哪位红粉佳人,让杨兄甘愿放弃仕途?“ 杨风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偷听后,才慢慢凑近肖在民耳畔。肖在民只听到一句龙应天女儿,便按耐不住:“当真?” 杨风严肃地点了点头:“真!” “使不得!”肖在民脸色有些不对劲,杨风好奇,怎么突然间肖在民的脸色就变了。 要说龙应天在朝廷的口碑一直都很臭也能理解,但是龙应天已死,怎么肖在民的反应这么大? 杨风不解问道:“太子爷,这是为何?” 肖在民奇道:“你不知道龙应天假死一事?” 第四卷 第八十二章 假老将,真小人 陕东城下,赵雄已经单挑走了马彪的四员大将。 城中,又跑出了一个身披盔甲的白发老者。 赵雄定眼一看,此人手握长枪,眼带杀气,可是来之前从未听说这马彪手下还有个老将军。 再抬头,见马彪气定神闲,赵雄单手指向马彪道:“马将军,再这样下去,你方士气低落,我要攻城,你拿什么跟我对抗?” 马彪回道:“赵将军,前日你放豪言一来便攻城,今日怎么做起俗事来了?” 赵雄道:“马将军见笑,昨夜接到大将军密令,要我稍安勿躁,不可冒然大意,这不,今日在此设下擂台,也就只是想看看你军中有没有强者。我玩我的,你要是不陪玩,只管守城便是,我今日带着些手下前来,也只是想见见你的军容罢了。” 马彪道:“那赵将军看看,我这军容精神否?” 赵雄笑道:“精神倒是精神,可惜将领不怎么样!” “赵雄匹夫,少废话,一战否?”那老将军提枪指向赵雄,这才又把赵雄的注意力转了过来。赵雄轻蔑地看向那老将军,问道:“老将军,看你怪精神的,是当朝哪个名将吗?我老赵怎么没印象?” 那老将军笑道:“赵将军,你的大名我倒是听过。老夫自幼在肃州长大,上过战场,只不过没打出名堂。承蒙马将军赏识,到这个年岁才弄到一官半职,有幸和赵将军领教一二,也算是老来运气。” 赵雄看这人气足精神,谈吐又清晰可见,不禁好奇:“当今陛下何等识人,若老将军怀才不遇,我可做引荐人!” “不必,老夫习惯了!”那老将军气定神闲,座下战马有前奔之势。 赵雄见状,叹道:“也罢,不过前面四个身强力壮,老夫手下留情也轻松些。老将军,咱们点到为止,一码归一码,今日只是比武,日后还有机会战场见面。” “既然来了,这里便是战场!”那老将军须发尽起,赵雄冷笑道:“好气魄,可惜了这一辈子。” 但见那老将军提枪怒喝:“赵雄!有能耐便见真章,耍嘴皮子是想缓口气不成?” 赵雄皱眉道:“老将军,这么快便想吃下这败仗?” 老将军二话不说,斜里便刺。 这赵雄虽然身有横练功法,但是因为年老体减,也不能任由这凡枪硬来。 横练功法向来虽是铜皮铁骨的象征,然而此功法也受年龄限制,即便身有天赋,人越老,功力便越弱。赵雄现在虽然还不至于弱到破功,然而其小心谨慎,倒是应该。 只见赵雄只身一侧,便躲开了刺来的枪尖,那老将军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枪杆上,收回一抡,却不似枪法,赵雄皱眉左臂一抬,骨头微麻,暗惊这老者的长枪原来是铁心。 这老将军经验丰富,见这赵雄不似刚才泰然自若,‘嗦’地一下将长枪收回,又一下子放了出去,动作之快,又像是经验丰富的使枪手。 锋芒毕露,赵雄也来了很劲,闷哼一声,那枪尖原本便朝着自己喉咙处刺来,赵雄索性相迎,枪尖刺到其喉咙处,赵雄满脸通红,已在发功。 那老将军眉头微皱,背地里加力,却发现刺不进去,他的平生,还真没和横练功夫的练家子交过手。 赵雄这一门刀枪不入的绝技,方才和前面几个交手其实使用得并不明显。因为实力差距太大,赵雄都一一简单对付。然而眼前这个老将军,不说别的,单说其力气,还真是个练家子。 赵雄身后,士气大振,士兵一阵欢呼。 马彪紧皱眉头,留心观察四下,本城士兵的惊讶之色难免有些表现。 这洪二郎虽然在江湖上不是宗师级别的,好歹也是个镖局掌门,算个高手,然而今日在这个赵雄面前,非但讨不得半点便宜,就连平手,恐怕也难。 出来前,洪二郎有意等赵雄与其他四个将领打斗完再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消耗一些赵雄的体力,现在看来,洪二郎和赵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更猛的还在后头,赵雄右手搭在了有些错愣的洪二郎枪上,身子向右侧去,右手朝左边奋力,洪二郎手中的枪一时没拿住,竟被赵雄夺了去。 战场失枪,大忌! 更说不过去的还在后头,只见洪二郎立刻拨马回城,城上的,马彪见了,竟然一时半会也说不出话来。 赵雄方才使了全力,有些喘气,但还是面色淡定地举起这夺来的代表胜利的长枪,身后鲁军士兵欢呼声不断,赵雄比起眼睛,很享受这个时刻。 马彪见赵雄如此得意,气得有些咬牙切齿,但是却有无可奈何。这个赵雄,原本名声就强压他一头,便是打仗,马彪也决然不敌,更别说军势,两边实力原本便悬殊,这赵雄今日又连挑五将,马彪不用去细看,都能感到军心有些涣散。 一来二去,连仅有的两层胜算,也消失不见。 马彪这心里苦啊! 马彪消失在城头后,城下鲁军又是一阵欢呼,马彪眼不见心不凡,一下城楼,立马摘下了头盔,气汹汹地朝着洪二郎走去。 昨夜洪二郎刚跟马彪说自己有喝茶的习惯,明日开战之前必须在街道上摆好茶摊,供他饮用。马彪虽然对洪二郎有些厌恶,但是一想到他小有名气,加上自己认识的江湖人士不多,想必少主派他来也能和赵雄扳一扳手腕。 哪曾想,不仅一败涂地,现在还泰然自若地喝起了茶! 马彪走到洪二郎面前,一刀砍在了茶桌上:“洪二郎!你把我当猴耍吗?” 洪二郎放下茶杯,淡淡道:“马将军稍安勿躁,来日再战,必斩赵雄首级。” “哼。”马彪冷笑道:“洪老前辈,你问问在场的士兵,有谁信你这话。” 洪二郎反问道:”不信我,能信谁?“ 马彪眯起眼睛:”我即便是空城而出,也能博个名声!“ 洪二郎道:”马将军,意气用事,不是为将之道。少主让我告诉你,在杀死赵雄之前,一切听我指挥。“ 第四卷 第八十三章 妒忌起杀心 庆惠交界麻桑城。 城内,在李包同高额悬赏的带动和深刻话语的鼓舞下,现在守城的士兵倒像是李家亲军,军心一致,团结对外。 城楼外,林承泽带领惠州军前来挑战,中军周围,三千护龙骑身着披金战甲,犹如当年战场上一般,威风凛凛,这披金战甲除了林家及这群护龙骑,这世上再无人可享此殊荣。即便是肖在民的青州军,也参照普通州府,无一例外。 林家忠君护主,开国有功,可谓人臣至极。李包同高高望见,竟然临时心生妒忌,可恨自己没有门路,折腾来折腾去,也只能做个反贼,才能看到一点希望。如果有选择,李包同情愿去塞北为将,一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二来成为国家英雄流芳百世,这才是世人应该追求的东西。 可惜的是,做为一个普通人,李包同没有那机会。 林承泽年轻气盛,也不用谁为将领,自己跃马而出。他惯使大刀,自幼便师从惠州城内一刀客,刀法娴熟,比之战场老兵,他倒有武力上的优势。 当然,这李包同也不是老兵。 见林承泽出马,李包同也不甘示弱,拿起身前的铁锤,愤然下了城楼。 城门大开,林承泽早就料到出战的会是李包同。 李包同又是孤身一人,跃马到了林承泽跟前不远处。 身后,城门又闭上了。 林承泽见李包同铁锤上的油漆锃亮,忍不住打趣道:“李将军,你这铁锤昨晚临时赶制出来的吧?” 李包同早已做好了接话的准备:“我也算是新任守城将军,来时没带一把称手的兵器,今日打造这一铁锤,用了勉强称手,对待小将军,不重视点也不行。“ ”很好。“林承泽笑道:”多谢李将军重视。“ 李包同正色言道:”小将军,李某佩服你做为一个将二代的勇气和担当。但是战场无情,古往今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小将军若是今日临时换将,回惠州图个富家翁,倒也是常人之情。“ 林承泽从容回道:”家父常说,富家翁没有出息,还是行军打仗能显能耐。你这庆州,便是我的第一战!“ ”那就来吧!“李包同舞锤怒喝,直冲林承泽。林承泽也早已等待多时,双腿一发力,座下烈马马蹄生风,也直奔李包同。 这两人一个受过专门指导,一个则天生神力。在马上,林承泽也不便招式花巧,大刀对铁锤,李包同没有招式,只是将过往所有不满倾注于铁锤内,而后奋力挥舞,倒也不落下风。 林承泽边打边暗自称奇,此人如此神力,处事又颇有大将之风,郁郁不得志,倒是可惜。可惜现在两军战端已开,空口招降已是不可能。 刀锤相对,迸出阵阵火星,两方士兵鼓舞喝彩,倒不像战场严肃,这前方,已经成了二人的比武台。 李包同智慧过人,虽然没上过战场,但是其早在前日和林承泽见了那一面后,便有了主意。这一般大家,或多或少,尤其是为将家族,难免让子弟拜师江湖,学习些招式武功,这林承泽生而不凡,有江湖师父在所难免。自己虽然没有师出,但是天生神力,倒也不是没有优势,毫无胜算。只要两匹马足够近,哪管他招式千变,一顿猛砸就是。 果然,这林承泽第一次亲临战场打架,只知道骑马难以发挥,没想到中了李包同的圈套,招式彻底无用了。加上突然被李包同占了上风,林承泽突然有些心慌。 这李包同抡锤全无章法,却是招招狠辣致命,林承泽虽然英勇,以前却未有过如此濒死的体验,心中难免忌惮。 这一忌惮,直接导致了他后来的发挥失常,李包同大喝一声,铁锤虎虎生风,抓住空隙,直奔林承泽胸口而来。林承泽长刀难施展,只能匆匆横杆挡在胸口,一阵强烈震荡,林承泽座下战马马失前蹄,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更惊险的是,这李包同本就不择手段,竟然不顾战场道义,瞬间起了杀心。锤子将要落下时,护龙骑中,两只飞箭已经射出,打在李包同的铁锤上,李包同心底一惊,这飞箭的力量不同觑,如此精准,方才自己下毒手时完全可以射杀自己。 一排护龙骑冲出,转眼间来到了林承泽周围,城楼上,庆州军也纷纷弯弓搭箭,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与这些人对视,李包同从他们从容不迫的脸上看出了杀气,那是经岁月沉淀,历久弥新的杀气。 两个人将林承泽扶起安于马上带回,其余过来的护龙骑则是继续面向李包同,站成一排。或许李包同一下令,这些人便会如同肉泥,但是只要一只箭射出,只怕换来的会是一场大冲锋,到时候,自己的命也要搭在这里。 更何况刚才这两支箭明显就是在警告,若要出阴招,杀李包同那是易如反掌。惠州军中,还有林佑祖训练的强弓手,他们的射程,可比一般一箭射程高出很多。 李包同一抬手,城楼上的士兵才纷纷放下弓箭。 随着惠州军大部队后撤,这一排护龙骑才慢慢退下,井然有序。 嫉妒之心油然而生,自己如果有如此军队,何尝不能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可笑今日比武自己赢了,士气却未高涨多少,倒是惠州的护龙骑出尽了风头。 时已正午,阳光刺眼,李包同抬头望天,他喜欢这种感觉,一种温热,一种迷糊。 惠州军果然是有底蕴的军队,没杀敌军主将,这是他们的底线。 而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放在兵书上就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好在今日大胜,倒是可以多争取些时日布置一二,撑得越久,反击的希望越大。。 其实,聪明如李包同,也不知道这两州军队的差距有多明显。林承泽之所以不强攻,是因为接到了太平城内将军府的命令,延缓两天攻城。 所有平叛的州府将军,都接到了这个命令。 第四卷 第八十四章 追杀 肖石峰和李擒虎李擒豹二人行至鲁州城外一密林时,前方一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李擒虎纵马上前,高声问道:“你是谁,拦路的吗?” 只见那黑衣人转过身来,嘴角上扬,缓缓举起右手,一个信号烟箭朝空中射去,红色尘雾,久久未散。 李擒虎怒目道:“大胆!” 那黑衣人更不答话,三步并作两步,李擒虎回击,泰山拳一出,却没想到这个人轻松接住,反手也是一拳,李擒虎胸口一阵翻涌,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四周密林处,飞鸟散尽,三十六天罡卫,已经全数到来。 李擒豹见状,忙下马拖住其大哥,李擒虎刚要开骂,却只感到力不从心,兄弟二人心有灵犀,李擒豹忙为李擒虎封住气道。 肖石峰早已猜出了此人是谁:“阁下可是龙应天?” “正是。”龙应天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肖石峰,布局多年,今日终于得以所愿。 肖石峰龙威不改,正色笑道:“龙应天,你神功盖世,想杀我轻而易举。但是你忘了,没有人会轻易送出自己的生命,何况是我。我既然敢出宫,就早有准备,你这样无端来送死,岂不可惜?” 龙应天放声大笑:“肖石峰,你这是低估了武林强者的实力。像我这般的,还有其他两人,纵然你布下天罗地网,放眼当今武林,能在我们三人联手下救下你的性命的,除非是佛门三老亲临!” “可我就只看到你一个。”肖石峰说罢,拔出了身佩金剑,此剑为号,天罡卫动了起来。龙应天早听说过天罡卫个个都是强手,长久磨合的阵法更是高明。方才普化二人还没来,冒然冲向肖石峰,可能会给这些人可趁之机。 龙应天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反正他在这里,肖石峰想走也不可能,方才他们分三路追赶肖石峰,龙应天先找到,又放了信号,不久之后两人便将赶到,此局,是死局。 密密麻麻,刀锋凌厉。这三十六天罡卫布下的天罗地网,百虫不得近,一近,便被刀锋所伤,尸身粉碎。 龙应天没有兴趣破阵,轻蔑笑道不过如此。手腕翻转,内力迸发,仅凭一己之力,便将这个天罡卫合成的包围圈扩大了一步。 这些天罡卫自幼演练阵型,肖天途也十分挨个抓出来单独训练,即便龙应天如此强势,依然个个面不改色,因为都是见过世面的。 脚步轮转,早有天罡卫伺机杀出,刀锋四面,直逼龙应天面门。龙应天眼色一凛,左手一伸,左边冲来的那个天罡卫只感到一阵吸力,整个人双脚脱离地面,再反应过来时,已被龙应天紧紧握住手腕,手腕一麻,短刀脱落,龙应天右手顺势抓起短刀,抵住右边来的刀锋,又将这人往身后一贴,身后袭击来的天罡卫见是自己人,急忙收手,跟前,龙应天手掌顺着正面刺过来的刀锋,临近时,徒手一震,持刀人被震荡开来,刀锋翻转,刀尖向上头顶一阵吃痛闷哼,却是两人刀锋抵在龙应天头上,却不能再上一步,惊异之余,身体早被刺穿。 龙应天身形晃动,一个折返,直冲身后站着的另一个天罡卫,出其不意,又是一个人头落地。方才他借助自身强悍功力将天罡卫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大,就是为了给自己留调息的机会,与其绞尽脑汁破阵,不如依凭强大的实力一击必杀。 而这个机会,龙应天选择在了第一招。 破阵,不如诛心。 这是龙应天的霸道之处。 向来也是如此,由内而外,比由外而内要简单得多。 对于龙应天来讲,这些天罡卫名气大于实力,虽然这阵法自己一时半会也不敢大意,但是以他目前的修为,这世上没有一个阵法能困住他,除非是武林高手布的阵。 电光火石间,几个人头落地,几个被龙应天冲散,多多十招之内,这三十六天罡围成的天罡阵法早已有些混乱。不过渐渐地,龙应天发现范围又缩窄了,虽然天罡卫人数减少了,但是此刻他们更加防备了,龙应天站在最中间,将手中满是血迹的短刀插入地面,微微抬头,看着这些年轻人。 透过人逢,和肖石峰四目交接,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互致嘲讽。 肖石峰还伸出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龙应天不为所动,视线随之移开,观察着这剩下的二十几人的脚步移位。 龙应天冷冷问道:“我说,你们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些天罡卫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坚毅的眼神,透着杀气。他们终了一生,都是为了保护皇帝。这是他们的使命。 肖石峰虽然面色平静,但是他的内心也在打鼓,这援兵,什么时候到? 此刻,正是僵持之际,两人的到来,一下子改变了局势。 普华人未到,梵音先至,与其说是在念佛经,不如说是魔想杀人,借佛之手。在场的,修为都不够,只能单凭内功强压体内被搅乱的心气。 龙应天借势里应外合,一阵掌风,彻底打破天罡大阵,直逼肖石峰而来。 李擒豹大喝一声,聚起拳风,却也不是对手,一阵吃痛,败下了阵来。 肖石峰握紧手中金剑,看来今日自己是自信了,这些人,真的没有顾忌了。 但是肖石峰也不认命,勒紧马头,不是要逃,而是准备和龙应天对上一对,哪怕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失望来得快,希望也来得快。 正在此时,密林深处,数条红绫奔向龙应天,将其紧紧围住,数十个上官府婢女紧紧握住手中的红绫,上官金凤从天而降,一掌便要拍向龙应天脑门。 龙应天暴喝一声,红绫四碎,抬手也是一掌,两掌相对,终究这上官金凤是女流之辈,后退之时,密林深处,乱叶纷纷,朝着龙应天奔袭而来,却是上官金淑施展拈花指绝技,逼得龙应天不敢大意,连连后退。 借此机会,这些天罡卫也都缓了过来,纷纷聚到了肖石峰的四周将其保护了起来。 龙应天身旁,普化和贺震南缓缓落地,贺震南淡淡道:“这六神功倒是值得一见。” 原来方才,普化早就发现了上官金凤,正要出手阻扰,贺震南及时赶到,阻止了他。 第四卷 第八十五章 剑意横生 上官金淑一露脸,龙应天便嘲讽道:“陛下,您也算行伍出身,想不到如今居然要上官府的女流保护。” 驳话的事,上官金凤最为在行:“都是为人臣子,哪分什么男女。龙盟主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岂不闻巾帼不让须眉?” 龙应天大笑:“想不到八面玲珑上官金凤,竟是这般多变。前阵子还说好的一起造反,没想到啊,倒成了鹰犬。” 上官金凤镇定自若,回道:“龙盟主倒是懂得顺势而为,如此混淆视听,是怕与我上官府为敌不成?” “也罢,毕竟是八面玲珑,耍嘴皮子,我自是说不过。”龙应天眼露凶光:“不过金凤族长精于算计,来保陛下,是有什么大利吗?” 上官金凤道:“龙盟主真是可笑。我夫君乃是当朝文相,上官府也蒙受皇恩,得以继承家族大业,如若不知报恩,何谈后世规矩?利来利往,那是商人所为。我上官府家大业大,不须时刻为利,自有江湖豪杰拱手奉上。现当今天子圣驾南下,你等非但拦路不敬还有弑君作为,如此大逆不道,如何做得武林表率?“ 贺震南低声道:”陛下请得了上官府,就等于请出了半壁武林。抛开恩怨不谈,这江湖武林好手众多,咱们还是速战速决,久则生变。“ 龙应天淡淡问道:”你们是熟人,她都换了阵营,你又会作何选择?“ 这一问,可不友好。 上官金凤神色复杂地看着贺震南,若他出手,不说肖石峰能不能保住性命,便是自己和这三十女勇,只怕也会命丧于此。时间仓促,上官金凤来不及等待邀约的江湖高手,自己便先到了一步。 算来算去,还是没算到贺震南会造反。 贺震南笑着反讽道:”龙盟主若是怕在下落井下石,倒是可以先行退下再做打算。待会真打起来,贺某从背后捅刀子,龙盟主可就一失足而千古恨了。“ 龙应天听罢,反而更加确定了贺震南的立场在他这边。龙应天是望了,贺震南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比起自己的阴险,贺震南是更上一筹的狠。 试探完贺震南,龙应天这才能安心对付上官金凤的六神功:”贺掌门,你宝剑锋利,待会皇帝你来杀便是。“ 贺震南轻笑道:”如此,甚好。“ 上官金凤此时便是这里的领导者,她用刚劲的声音传话天罡卫:“这三人武功修为登峰造极,守是守不住,你们随我们一起猛下攻势,倒是可以仗着人多博一把。”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你们不必在我左右,现在都听她的。” “是!”这些天罡卫君命如山,都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命令。 密林中,不是秋季,却在片刻之间,落叶纷纷。 这一小片区域,早已被杀气笼盖。 天罡卫、上官府侍女、上官金凤,果断地一拥而上,将这三人挡在离肖石峰数步之外,而上官金淑也借着这落叶纷纷,频频聚气,落叶如剑芒,有威胁,便是屏障。 贺震南本欲杀出,被上官金淑拈花指飞叶暂困,天罡卫又围了起来,方才取得生机。 上官金凤主斗龙应天,龙应天虽强,上官金凤修炼六神功多年,也一时可以抵挡。 至于普化,自幼不近女色,见这些上官府侍女都娇柔年轻,竟习惯地心生怜悯,未曾痛下杀手。 李擒豹安顿好李擒虎欲上去帮忙,上官金淑冷冷道:“我们挡不了多久,你带陛下先走!” 李擒豹年轻气盛,以为人多可以以多胜少,岂知这三人合力,便是江湖武林的顶峰,岂是这数十人能抵挡得了的? 李擒豹与上官金淑推搡一二,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上官金淑动了真气要将他推走,而跟前,天罡卫一个个死在了面前。 贺震南此刻身带隐雷,其眼中,更是没有往常的镇定,反而,有点发红。这是发狂了! 李擒豹赶忙回身牵起肖石峰的坐骑,李擒虎也知大事不妙,可惜爱莫能助,只能干瞪眼。 哪知此时的肖石峰,却如顽石一般一动不动,斩钉截铁道:“你们二兄弟先走,我要与我的天罡卫共存亡!” “陛下!”李擒虎喘着气道:“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 肖石峰举起金剑:“你们先走,这是圣旨!” 待要前奔,却发现李擒豹紧紧拉着其坐骑缰绳,他座下的这匹战马虽然富有灵性,知道肖石峰想要干什么,却没想到这李擒豹力气如此了得,能让这匹马一步也不能上前。 “陛下,使不得!”李擒豹满头大汉,一阵怒吼,这匹马随着李擒豹一起转了方向,肖石峰大喊:“放开朕!放开朕!朕要与天罡卫共存亡!” “那我便成全你!” 只见贺震南披头散发,飞剑而来。上官金淑眼色一凛,眼前却是一阵眩晕。 当初在上官府里,上官金淑曾用拈花指接过上官云雄的剥龙刀,她原以为,这万钧剑也只是徒有虚名。今日这一接,方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这剑气,不是一般人抵挡得了的。 上官金淑被万钧剑的剑气所伤,整个人更是支撑不住,被贺震南高高抛向半空。 四目对视,回过头来的肖石峰感到自己大限将至,闭起了眼睛。 突然,四周剑意更甚,肖石峰头微微一瞥,露出了久违的神色。连李擒虎二人,也是抬头巡望。 只见一人手持一长剑,一身白衣,牢牢地将上官金淑抱到了怀里。 贺震南方才竟迟疑了一下,这剑意,许多年以前,倒是见识过! 那白衣人动作连贯地将上官金淑扔给了李擒豹,而后直奔贺震南而去。 贺震南眉头一紧,那白衣人身旁剑气横生,逼得贺震南连连后退,而上官金凤已至极限,见这人到来,如释重负,匆匆接了龙应天一掌,便只顾朝这人奔去。龙应天追至跟前,贺震南却紧握万钧剑并未上前,龙应天一掌拍在上官金凤后背上,眼前却突现一把锋利的长剑,将龙应天生生逼退。 这剑意,恰似当年武林第一人! 第四卷 第八十六章 飞花剑 两人相碰间,白衣人将雄浑的内力注入一部分给上官金凤,上官金凤这才暂时缓过气来,镇压了体内的伤势。 落地后,上官金凤正面看着贺震南三人,而那白衣人则是将长剑插在地上,背对那三人站立。 四下无声。 龙应天淡淡道:“有点意思,难不成是他重出江湖?” 贺震南方才也这么认为,但是这一刻,便感觉到了异常,紧绷的神情也轻松了起来:“二十年前,我曾有幸和剑圣讨教过。方才这一招漫天剑雨虽然未使全,倒是有几分相似。可便是这几分相似,也未免过了些。这风雨剑锈迹斑斑,本身并无强大剑锋,这天下神兵,也只有当年的风雨剑完全靠着剑圣的剑意摧枯拉朽。此人,神兵锋利,且背着我们站立,想必是个冒牌。” 普化知道这二人在忌惮什么,上前道:“要我说,以二位掌门现在的修为,即便是剑圣重出江湖,又有何惧?” 上官金凤明眸闪动,笑道:“普化小师父,看来剑圣这个名号对于你来讲那是名不副实的存在。可是你想过吗,当年的那把剑,能把整个江湖武林压得服服帖帖,岂是一般人物?” 龙应天冷笑道:“金凤族长机关算尽,以为请来一个高手冒充失踪已久的剑圣,我三人便会失去战意吗?倘若这是真剑圣,那倒了却了毕生心愿,一赌剑圣风采又有何妨!” 上官金凤激道:“既然如此,三位掌门何不敢上前一步说话?” 上官金凤此时凤眼如鹰视,随时准备放手一搏。她知道,身边的这人,她能够信赖。 此人,便是女扮男装的林雪仪! 上官金凤话音刚落,下意识地瞥向林雪仪,余光交流,林雪仪不断朝李擒虎等人使眼色,暗示他们先走。 即便是林雪仪,也看不到胜算。 其实方才这三人,并不是忌惮当年的剑圣萧浪,即便是现在萧浪在世,若没有再来一个相当的高手,单凭萧浪和这几人,肖石峰绝对保不了。 这三人各怀鬼胎,怕的是其中一个被玉石俱焚,身先死。毕竟这上官金凤所练六神功,可凤凰涅磐,达到修为巅峰,瞬间重伤对手,而这个白衣人,很明显不是萧浪,但是从其剑意来看,也是个用剑高手,而且水平很高,深不可测,这三人,谁也不想第一个冒险。 普化见这二人都没有动作,低声吟了句阿弥陀佛,手泛金光,身形一动,突然发难。 此举,便是普化杀心已绝,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除掉肖石峰。若他以小浮屠功护身,倒是可以撑得最久,加上大浮屠功的威力,便足以牵制这些人。而龙应天和贺震南此时想杀肖石峰,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普化冲上来的同时,林雪仪的长剑也出了地,剑闪寒光,返身便是一剑。剑气如虹,直逼普化而来。 这下贺震南看清楚了,这把剑,他再熟悉不过,飞花剑,以前在雷震门也是掌门级别的存在。 龙应天心领神会,下一刻,却被贺震南一剑拦截,剑横胸口,龙应天满脸戏谑地看着贺震南,这转变,如同玩笑一般。 上官金凤强聚的内力又收了回去,敏锐的她也发现了场上的变化,果然,贺震南的心里,林雪仪便是他的弱点。 飞花剑法,林雪仪很久没用了。 林雪仪刺破了普化的素衣,普化则打散了林雪仪的发巾。 肖石峰让上官府找剑圣,上官府找来了这个出其不意的剑圣,还是个女的,连肖石峰也有些惊讶。 林雪仪失踪江湖多年,但是人们只记得剑圣,对于她,早已记忆黯淡。 唯独这贺震南,一眼便能认出。 普化看着长发飘逸的林雪仪,又发现贺震南临阵倒戈,权衡之下,方自后退,见无人阻扰,施展轻功,远离了此地。 龙应天眯着眼睛看向贺震南,要贺震南给个说法。 贺震南此时的视线,早已被林雪仪夺了去。 他痴心这个师妹多年,却没想到她早已心有所属。便是这十几年来,贺震南终身未娶,也是在等林雪仪。 他知道林雪仪的出走是因为剑圣,所以在林雪仪突然消失的那天,贺震南也从未主动找过。他做过一个梦,梦见林雪仪找不萧浪,累了,回来了。 即便两人不能终成眷属,贺震南没有护佑在林雪仪跟前,那也比失去她好。 贺震南的野心,在一天天的期盼中被一天天唤醒,放大,当期盼变成了失望,这个人要么一下子颓废,要么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身上,这件事必定是困难的,却又能让这人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在那里,他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尊严。 这件事,便是称霸武林,贺震南做了好久,都感到力不从心。肖石峰的朝廷始终压制着江湖武林,因此,改朝换代也是贺震南想要的。他想要一个允许江湖武林自己结盟的朝廷的存在,所以今日他成了反贼。 可偏偏在这里,遇到了林雪仪。 四目相对,到底是贺震南多情了些,只不过对于贺震南这个已经到了年纪,并且如此身份的人来讲,早已不再热泪盈眶,更多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遗憾,以及重逢后的些许欣喜。 林雪仪看着贺震南,这个昔日自己眼中正气凛然的大师兄,为何会性情突变,变成一个反贼。 四目相对,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只不过多年未见,也无从问起,只能呆滞相望,互不言语。当年是同门师兄妹,如今俨然成了两个阵营的人。 这里的人,没人比上官金凤这个局外人看得更加明白。 上官金凤上前一步道:“贺掌门,这天下第一从古至今无一善终。你又何必苦苦追求,与朝廷为敌?” 贺震南方才回过神来,极力想在林雪仪面前维护形象,于是正色言道:“贺某只是为当年命丧锁龙谷的英雄豪杰鸣不平,金凤族长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四卷 第八十七章 念及 龙应天脑子灵活,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男女之事,倒也明白几分。 贺震南话音刚落,龙应天便提醒道:”贺掌门,自古红颜祸水,为情所困者,亦被己所困。“ 龙应天又对着林雪仪道:”女侠好风骨,怪不得贺掌门会一时冲动。“ 这句话,让林雪仪有些愠色,龙应天向来喜欢挑衅女人。 贺震南收起万钧剑,将万钧剑直直插入地里,低着头叹道:”你们走吧。“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们。“上官金淑不知天高地厚,上官金凤一个责怪的眼色让她意识到了错误所在,说完话,上官金淑也是低着头,但是手中真气又上了起来。 龙应天显然不悦,一脸杀气,贺震南却是不为所动。 李擒豹上了马,知趣地牵动了肖石峰的坐骑,剩下的十个天罡卫也随之消失在暮色中。 剩下的人两方对峙,没有一丝松懈。 往日兄妹之情浮现脑海,看着眼前这个戾气极重的贺震南,林雪仪忍不住相劝。 可是一句师哥开口,贺震南便道:“你已断师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今日一别,各自为营,来日相遇,必不手下留情。” 上官金凤一脸鄙夷地看着跟前二人,不忘挖苦道:“我说你们在江湖武林的地位也是常人所不可及,偏偏要走向造反这一路,为什么?” 龙应天反问:“金凤族长向来对朝廷最有防备,怎么今日出手救驾?难道朝廷的筹码比之武林大兴还要好吗?” 上官金凤冷笑道:“我岭南上官府的良知还是有的。你不顾后果,煽动西部边镇战乱,致使老百姓水深火热,此等作为,非江湖人士应为。倘若西戎人入境,你更是罪大恶极,武林败类!” 上官金凤语气加重,颇有训斥之意。 “我不懂什么是大仁大义,但是我知道什么是假仁假义,什么是有仇必报。”龙应天笑问道:“这肖石峰靠武力赢得的天下,你觉得若他不想乱,那几个州府,如何能乱到今天这个局面?说到底,这天下百姓的水深火热,都在按照他的意思进行!你上官府消息四通八达,岂会不知当年肖石峰残害武林高手的所作所为?” 林雪仪看向上官金凤,这事她确实也一知半解,萧浪的失踪与锁龙谷一事有关,她以前一直怀疑萧浪被软禁在宫中,但是两年前林雪仪独创龙城,没有结果。由此,林雪仪才断定了萧浪真如江湖上传言的失踪一说。 林雪仪对朝廷并无好感,但也谈不上厌恶,她游历三川四岳,看到的是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自足。这一切,又与当今朝廷分不开关系。 上官金凤知道再说下去,龙应天的仇恨会影响很多人,便道:“我那时尚小,长大后又忙于府内事务,一切真相查起。龙盟主,龙虎盟与上官府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之后,各站立场,若有得罪,还望见谅。” 龙应天反讽道:“我龙虎盟日薄西山,你上官府正值恩宠,人才济济,金凤族长言重了。” 上官金凤又看向贺震南问道:”那么,贺掌门,可会将整个雷震门的未来赌在此处?“言下之意,便是要让贺震南识时务。 贺震南笑道:”我门内弟子千众,人心各异,不由我。不过贺震南这个名声,以后会有所不同。自古成王败寇,顺其发展便是。“ ”师兄……“林雪仪觉得贺震南不该把雷震门也拖进来,贺震南一转身,淡淡道:”师父已死,决定权在我。“ 言罢,贺震南背着万钧剑,离开了此地。 ”龙盟主,不送。“此时贺震南和普化已走,上官金凤加大了声势。 龙应天抱拳还礼,他明白一个很好的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清山上,杨风在九玄门为太子准备的清泉别院内给肖在民引见了安子玉、唐小小和龙小缘三人。 肖在民温和笑道:”杨兄弟跟我说你们三个是他共患难的好伙伴,今日一见,果然都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 安子玉和唐小小激动得忘了行礼,龙小缘则是不想行礼。 杨风见状,赶来解围:”太子殿下,我这三个伙伴都没到过宫中,不知礼节,还望见谅。“ ”无妨。“肖在民可不在乎这些:”这里是九玄门,你们是主,我是客,不能反客为主。“ 这一句话,拉近了几人的距离。 杨风感觉倍有面子,便道:”太子爷,我给您再介绍一遍。这位,是神剑门少主安子玉,这位是之前闻名江湖的唐门圣手唐傲的千金,这位,是龙虎盟盟主龙应天的千金。“ 杨风介绍他们的来历时,一时觉得贼王不雅,就改了唐门圣手的外号,唐小小三人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肖在民点头示意,他今天还有另一个任务,那便是帮杨风给龙小缘讲和,告知他龙应天复活的消息。这个是杨风求他帮的忙。 所以肖在民主要的注意力在龙小缘身上:“你便是龙虎盟大小姐?” 龙小缘皱起眉头,不作言语。她自然知道龙虎盟内乱一事与眼前这个太子无关,但是却与他生父有关,恨屋及屋,若不是碍于肖在民太子的身份,龙小缘根本不想见面。 见龙小缘没有反驳,肖在民接着问道:”你可听说你父亲龙应天重掌龙虎盟的消息?“ ”龙……龙应天重掌龙虎盟?“虽然都是惊讶神色,但是唐小小更为激动,她的第一反应便是龙应天死而复生。 肖在民点头道:”不信你们下山去问问,这件事江湖武林已经全都知道了。“ 龙小缘有些激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太子爷,您是说,我父亲健在?“ ”是。“肖在民见龙小缘反应强烈,看向了身侧的杨风。 杨风咧嘴笑道:”哎呀,这不是好事吗?若太子没来,咱们又怎会知道山下的事情?” 龙小缘手捂嘴巴,眼泪已经哗哗流下。 杨风真拿她没办法,眼神示意唐小小去给她擦眼泪。 第四卷 第八十八章 出手 陕东城外,赵雄带兵连续攻打了三天。这陕东城早已摇摇欲坠,若不是肖天途下了军令,今日才可拿下陕东城,怕是赵雄还能再玩上几天。 对于肖天途,他们是充分信任的。赵雄自认自己是一介武夫,大将军的大局观,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 这天,天色阴霾,在鲁兵眼中,这是城破的信号,而在肃兵眼中,这是上天提前为他们哭泣。然而事已至此,即便他们原本不想反,一家老小可都在后方,反贼的名号早已烙印,一路到底尚有出路,临时投降到最后也只能是孤家寡人,穷困潦倒。 比之现在尚且有希望的事情,他们还是愿意继续做下去。 昨天夜里,马彪大肆鼓舞军心,称这几日都是佯败,决胜便在今日。马彪其实也只是照着少主的吩咐来讲,他自己亲眼见这几日的惨败,鲁兵士气已至高点,这陕东城若他们想拿,那是早晚的事。 可能自己就像一只蝼蚁,任凭赵雄玩弄。马彪没想过逃走,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一介匹夫,所追求的达官显赫,只能是冒着生命的风险,现在即便没有退路,下到黄泉,也能在阳间留下点名头,是好是坏不打紧,重要的是自己的一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碌碌无为。 城外的战场,混乱不堪,连日的征战,那里的黄土早已染成了深红色。多少年轻子弟,死于当场。 赵雄亲临战场,摧枯拉朽,无人能敌。混战中,赵雄抬头向不远处城门上的马彪轻蔑一笑,马彪愠怒,吩咐左右提刀随其一并杀出。 城门口,却瞧见紧闭的城门处,洪二郎和罗阿庆正在淡定地坐着闲聊。 马彪一阵暴露,不顾左右,拿刀直冲洪二郎二人而来。这两人看见马彪气冲冲地过来,都一脸鄙夷。这鄙夷,敏感的马彪能感觉出来。 马彪刀指二人问道:“少主派你们来,可是坐着等城破的消息?” “怎么会?”洪二郎一摊手:“少主让我们来,是让我们来守城啊!” 马彪咬牙切齿:”那你们就把城门打开,随我出战!“ ”请便,没人拦着。”洪二郎懒散地一抬手,示意马彪自己开城门。 马彪瞪着眼睛,看得出来,这二人无心念战。于是马彪吩咐左右,只开了半扇门,另一扇,洪二郎与罗阿庆背靠着,马彪也懒做理会,朝后大喊了声:“杀!”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见城内的马彪亲自带着剩余守军冲了出来,赵雄一脸兴奋,这马彪,倒是有点胆色。 两军交锋,虽然肃州兵又加了一些,但是形势依然没有改变,这压倒性的局面本来就不可能改变。 马彪出来,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既然不能取胜,那就去找这个赵雄一决高下。 赵雄当然是欢迎的,这个马彪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就是学了点刀法冲杀技能,怎能撼动他的横练身躯! 马彪拨开鲁军,一刀劈来,赵雄也不躲闪,伸手硬抗,马彪的大刀砍在赵雄的胳膊上,若是常人,即便有盔甲保护,也不敢硬抗,抗则有手臂震伤,骨头皲裂的风险。 偏偏这赵雄,要杀人诛心,马彪也没领教过武林高手,之前只是听说过赵雄是个练家子,一身横练刀枪不入,今日这一刀下去,果真如同砍在坚硬的磐石上,无力着点。 四目相对,虽然两人眼中都带有杀气,但是明显赵雄是占了上风,马彪的杀气中,还有一些不敢,一丝慌乱。 只听赵雄暴喝一声,左拳击出,要中马彪腹部。 马彪抽回大刀,也用左拳抵挡,却是一阵震荡,后退数步,借助手中兵器,马彪才算站稳了脚跟。 “来吧!”赵雄三步并作两步,他的招式也不多,也都是战场上管用的拳打脚踢。 一双腿下,马彪弯下腰来,提起大刀,胡乱朝身后挥去,便在此时,赵雄后仰躲过,又如箭弦一般弹起,两手合力一拍,马彪本能也伸出两手护住头部,交手处,马彪吃力,脑部有些震荡,又是后退数步,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这赵雄,极为难对付。 可是马彪,不服。 他还想再战。 赵雄看得出来他的心思,示意马彪放马过来。 便在此时,身后一老将也出了城门,大声喊道:“赵雄小子,你爷爷来了!” 赵雄回身一看,此人正是前日对敌的那个老将。 还未做反应,那老将便纵马向前,一枪刺下。赵雄转身稍作躲避,便一把揪住马绳,此时的他正值兴奋状态,那战马长鸣一声,轰然倒下。 可是接下来,惊讶的却是赵雄。 只见这老将军在马倒的那一刻冲天而起,这功夫,倒是个武林人士! 那老将军在半空翻了个身,枪尖对着赵雄的天灵盖便刺下。赵雄发狠以头部硬顶枪尖,虽然此时脸色通红,但是赵雄好久也没这么尽兴了。 那老将军一脸惊色,赵雄的双手早已握住那枪杆,只一用力,那枪杆枪尖部分与枪身分离,那老将军吃力一个翻身,落地时,手中的长枪也只剩下一根木棍。 赵雄得意地看向了手中的折断的枪尖,却发现,这枪尖原本就是强加上去的。 抬头间,那老将军已经持断枪袭来,招式英猛,却是棍法。这棍法孔武有力,赵雄徒手对付格挡,居然有了痛感。那老将军动作连贯,招式也多,棍法之凌厉,突然暴发,赵雄此刻已不敢硬扛,方才的痛感,明显有些破功。加上之前在乱军中,发功过急,横练功法早已减弱,赵雄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一会,恢复了元气再说。怎奈这人不放手,似乎他也知道赵雄的处境,棍棍相交,赵雄竟一时未能再次抵挡,被其一棍打退数步。 有了空隙,赵雄才得以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老将军,猜测道:”你是武林人士。“ ”不错!“那老将军扔开了头盔:”在下便是高山镖局大当家,朝天棍洪二郎是也!“ 第四卷 第八十九章 破功 洪二郎?”这洪二郎在江湖上名气说大也不大,他少有混迹江湖,别说是赵雄,便是武林中人,如果不在这西部生活,多半也认不全他。 赵雄带着疑惑,但是此时已经心生戒备,此人虽然年老色衰,但是手中的棍子却是实心的铁做的,这一棍下来的威力,远比常人使棍的威力要大得多。 马彪哪里有什么好汉就要单挑的心理,见洪二郎也出来了,没有多加考虑,重新握紧大刀,便从赵雄身后劈来。 赵雄耳畔生风,早已预知,缩身便是一拳,马彪一刀扑了个空,倒是又吃了一拳。这洪二郎瞧准时机,在马彪劈刀的同时也抡棍上前,一棍再次逼退赵雄。 马彪稳住心神后,见赵雄已经不再强大,暴喝一声,再次提刀向前。 这次赵雄彻底怒了,夺过身旁一个惠州兵的刀,主动朝马彪迎了上来,两刀相碰,赵雄手中的刀先断成两半,但是马彪这边也受了震荡,还未拿稳之际,赵雄早已将马彪的刀夹进了咯吱窝中,一声闷响,马彪抽到后退数步,再看时,手中的大刀也已经断成不规则的两截,其中一截便在赵雄胳膊处。 马彪身后,洪二郎腾跃而来,一棍扫下,却也没有方才的成效,赵雄假意躲避,却突然相迎,其一把抓住洪二郎打下来的‘木棍‘。洪二郎顺势而为,直接弃了木棍,却从棍底抽出了一把短刀,短刀刀尖明显有黑色痕迹。 赵雄的一眼判断是那短刀有毒,虽然他不知道洪二郎下的什么毒能够破自己的横练功法,但是洪二郎前来,好像就是为了对付自己。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赵雄决心小心为上,面对洪二郎刺过来的短刀,赵雄开始全神贯注,尽量不被洪二郎刺中。两人你来我往,变成了相近肉搏的交战。 便是在此时,乱军之中,一个肃州小兵带着一群精兵,提着一把窄刀在外围突杀进来,一直绕到了赵雄身后鲁兵最多的地方。 到了那里,这群精兵死伤殆尽,这人却是武艺高强,一刀横扫,数人倒地。 赵雄怎会料到其身后安全的地方突遭偷袭,更不会料到这肃州城中除了洪二郎,还有另一个武林高手一直未曾出现。而他的出现,就是为了对付赵雄用的。 此人,便是追魂刀罗阿庆,大庆镖局大当家! 原来,没来之前,千少游便提前给洪二郎普及了横练功法的优势与劣势。 世人只知横练功法刀枪不入,却不知道其一旦破功,那便是血流满地,死路一条。 之前龙虎盟大个的横练功法便是龙应天传授,龙应天自己虽然没有那身体天赋去练,但是对于横练功法他是颇有精研。 这练横练功法的人,一般有四大死穴,天灵盖、咽喉部、脚底及背脊中段。 这天灵盖是常人命根,习武者也不例外。但凡被人击中天灵盖,只要是下了死手,一般不死也重伤。除了武功内力精纯的人可一时抵挡,常人都不可轻言放任。而横练功法者,有强硬之气,天灵盖虽然可能是死穴,却也可能被其练到极致,成为全身最坚不可摧的地方。 而咽喉部,一直是寻常杀人时惯找的地方,即便是横练功法者,若是练不到家,胸前一口气难提,也是徒劳无功,与常人无异。 至于脚底,江湖上绝大部分横练功法者的脚底部位都或多或少存在缺陷。因此武功需聚精会神,才可运用周身,发挥铜墙铁壁之效,许多武者为将横练功法发挥到极致,往往忽视了脚底的气运,这也成为许多横练功法修炼家的命门。 恰恰赵雄的命门,正是脊柱中段。因为横练功法者,少时常常以自己幼小的身躯承受比自身体重多数倍的重量,因此若不是极其天赋异禀,往往长大后其支撑主身的 赵雄早年随肖石峰征战,曾被当时千家的大力将军王宝山一锤击中背部,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因其背部曾受重创,其中横练功力肯定大不如前。 前些日子交战,洪二郎有意试了赵雄的咽喉,今日又试了赵雄的天灵盖,他都自信满满,可见其弱点不在这两处方位。而赵雄作为一个将军又是横练武者,不可能让自己的大弱点脚底暴露,何况洪二郎有注意到赵雄行走缓慢,想必是脚底镶着铁石,就是为防被暗算破功。 现在前三个弱点已经排除,想要对付赵雄,那就得一击致命,而一击致命的机会,便在其受过伤的脊柱中段。 罗家的追魂刀法,历来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名气。一来因为罗家也是生意人,二来因为此刀法确实没有任何战绩。除了刀法名声有点看头,别无其他。 但就是这追魂刀法,足以要了赵雄的命。 为何? 因为罗家的追魂刀法,之所以取此名字,只因其刀尖处弯曲,此刀一旦刺入人体,便不依不饶,使刀者会十分残忍地将这把刀在人体内尽量翻转,把受害者体内五脏六腑来个底朝天。追魂刀法,因此命名。 受刀者,惨! 赵雄步步直退,直到一把抓住洪二郎的招式漏洞,刚要还击,突然背后一凉,紧接着一阵肉骨裂声不断回旋在赵雄耳畔,清晰可闻。 再下一刻,便是无端的痛楚,绵延不绝。 赵雄想看后面的人是谁,可这人已经长刀直入自己的身体,整个人也贴到了赵雄的后背上,手中的刀依然紧握者,生怕赵雄不死。 洪二郎发了狠劲,两刀下去,赵雄一声惨叫,却是双目被洪二郎刺瞎,血流不止。 身后反应过来的鲁兵冲杀开了一条血路前来救人,洪二郎和罗阿庆已经全身而退,徒留赵雄站在了血泊之中,不住地用双手捂眼睛,几近癫狂。 马彪见势,一阵狞笑。 这些鲁兵形成了四周护卫之势,马彪意气用事,刚要鼓动士兵借机冲杀,身后城内却开始鸣金收兵了。 第四卷 第九十章 借刀杀人 太平二十五年六月,桂军突然发难,许大虎怒斩云州来使,兵围云桂交界处三贤城。与此同时,月州得胜门处守军连夜密动,在副将乐正的带领下抄小路来到了云月边境。 乐正带的兵马,只有一万铁骑,可偏偏就是这一万铁骑的佯攻,让司马琅判断错了朝廷主力的方向。直到天亮时分,司马琅调拨完主力军队到云月边境,才从三贤城处传来城破的消息。 云州将军府内,司马琅借酒浇愁,司马韬闯了进来,提起司马琅的酒壶一把将里面剩余的烈酒浇在了司马琅的头上:“喝!我让你喝!喝个够!” “叔父。“司马韬是司马琅最信得过的亲人,司马韬拿酒浇他,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清醒了大半。 司马韬恨铁不成钢,见这桌上还有数道肉食,一时无话可说,只留满脸愠色。加上司马琅如今已是府将军,论辈分司马韬是司马琅的长辈,但是论官位,论地位,司马琅现在绝对是司马家最大的那个人,因此,司马韬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踹向旁边桌子当作发泄。 ”叔父,孩儿对不起你。“司马琅似乎累了,言语中有些沮丧。 ”你倒是振作起来啊!“司马韬大声怒斥:”早知道你是这般没出息,还不如不反!现在整个司马家,半只脚都踏入阎罗殿了!有你这个领导者,我看不到一点希望!“ 这是司马韬最失望的言语,语气渐渐归于平淡,可想而知,司马韬是失望透顶。 司马琅心底的防线再次破碎,连司马韬也开始责怪他了。 酒劲再次上来了,借着酒劲,司马琅瘫坐了下去,笑着用含糊不清的话说道:”我能怎样,还没真正造反,许大虎就急着立功表态,而刘士奇的月州军也陈兵在边城,想必他们是联合好的,无论怎样,我云州司马家都是朝廷要借着战乱舍弃的棋子。“ 司马韬右手锤了一下桌子,只是叹息,并未说话。 司马琅此时倒是想诉苦,滔滔不绝起来:”叔父,以前你曾经问过我对当今朝廷的看法。其实多日前,你和我商议是否造反,我都还在犹豫。这肖家治理天下还真的有一手,起码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了,也不像之前那么多贪官污吏。可是,就因为我觉得你已经下了决心要造反,所以我也便决定造反。” 司马琅顿了顿又道:“现在看来,你是对的。” 紧接着,司马琅又如同背书一般不断重复一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司马琅想听司马韬给他解决困境的良策,但是司马韬始终一言不发。司马琅一下子又挺了起来,望着司马韬,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叔父,孩儿让您失望了。“ 这句话真诚,不掺一点虚假。 司马韬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但是肩负司马家复兴使命的侄子,一下子又有可怜同情之心。想他司马家偌大一家族,又处于如此敏感的政治关系,实在是不应该为难这么一个年轻人。 倘若没有司马家长子的身份,司马琅可能现在是一个文官,一个相对自由的文官。 ”叔父,你说话啊。“司马琅努力睁着眼睛望向司马韬,他有点难受,但是他知道,司马韬会帮他。 两人对视良久,司马韬才言道:”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可是这条路不好走。“ ”叔父且讲。“司马琅笑了:”只要叔父有良策,孩儿都听您的。“ 司马韬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四面受敌,云州兵力不足,又无援兵?“ ”叔父英明。“一想到这个头疼的问题,司马琅又给自己灌下了一杯酒。 司马韬假装淡然,但是又有点急切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解决?“ 司马琅回道:”孩儿不知。“ 司马韬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司马琅紧接道:”叔父但说无妨,孩儿自有思想。“ 司马韬这才言道:”你可向和坤借兵。“ 这短短一句话,也是最实用的,更是司马琅心中所想。 奈何他们家先前已经背负了太多,什么贪生怕死,背主求荣,无一例外,都是贬低。倘若这次联络了和坤,那与司马家先前说白象是蛮族,不配与司马家相提并论的言论就有冲突,这终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而司马琅,则会处在中心。 然而,他又有何惧。只是怕老一辈心坎过不去,所以司马琅才想让司马韬先提出来。 司马韬原本以为司马琅会犹豫,岂料司马琅神情瞬间轻松了起来:”叔父此策乃是唯一解救云州之策,我司马家上百族人,性命也在于此。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等只是受人异眼,来日倘若有机会重振家门,先前名誉再一并收回为迟。“ 司马琅滔滔不绝讲了这一段话,既是在向司马韬表态,也是在做决定,司马韬脸色这才缓和了起来。原来这个侄子并不是朽木不可雕,只是他太聪明了,想的也多。 迟迟不动手,是因为动手的时机还未到,倘若朝廷一边压倒性的优势,那么云州不反,则可以图谋后继。怎奈云州的隔壁,是当年那个神算子刘士奇,刘士奇一生效忠肖家,机智鬼才,狠辣果断。既然朝廷想除掉云州司马家,那么刘士奇作为执行者,岂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与其说司马家是准备未足,不如说是刘士奇逼反司马家。 而北部的那个许大虎,也只是刘士奇借刀杀人一计的屠刀,刘士奇擅长下棋布局,早在青州未被攻破之前,他便已经料到了后续发展,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 云州司马家,既没有能运筹帷幄,勘探天下大局的文才,也没拥有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一切都让云州司马家感到力不从心。唯有依附其他势力,才可让云州真正强大起来。 强大了,再徐图后续,但是机会稍纵即逝,所有的成本在这个机会面前,显得已经十分微不足道。 借刀杀人的招数,司马琅也会。 第四卷 第九十一章 无题(一) 太平二十五年六月中旬,鲁兵群龙无首,失势败退。 马彪借助洪二郎的人脉和金银财宝组建了一支全是江湖人士的假军队,每每一到战场,这支军队依凭高强武艺都能以一抵十,这使得原本就失去主将的鲁兵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开始奔溃,甚至天下都在传马彪是个名将,短短时间内设计杀害了鲁州府将军赵雄,并且组建了一批精兵部队,杀得鲁兵措手不及。 另一边,林承泽久攻李包同坚守的麻桑城不下,李包同又命人谣言声称林佑祖护犊,不用老将偏偏用自己的儿子来攻打这个原本十拿九稳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让儿子建功立业。可惜其儿子是个草包,不成大器,带着惠军未能前进一步,可怜林佑祖的那些老部下,终归要成为其替罪羊。 原本林承泽是接到肖天途密令才选择不尽快攻城,却没想到李包同先下手为强,以流言蜚语分裂惠州军中势力。一时间,林承泽帐下副将都君心不齐,时常相互争吵,意见不合,陈兵布将,也使得林承泽难了许多,处处受阻。原本这些叔叔就都比他在军中有威望,资历都老得不成样子,即便是到了太平城,那也都是说得上号的人物。 就这些人,偏偏都有亲军。林佑祖原本待兄弟们极好,也因此,新朝建立后,其以前部下大多留了下来跟他一并建设惠州,而不是受封官位各处任务,这些请命也是当年肖石峰爱才特批的。 在林佑祖眼里,惠州军既是百家军,也是林家军,这些老部下都效忠自己,效忠林家,这是古往今来,多少将军没有的福气。 可是林佑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林承泽也有才,有将才,又有铁腕,这使得这群跟他过来打仗的老兵时常感到无用武之地,没有面子,再加上林承泽多日不攻城,失去了乘势而入的最佳时机,这些等等直接点燃了这些老将军内心的不满。 若是林佑祖在此,倒是可以服众,偏偏这个公子爷,大家都有所偏见,所以当李包同这些流言放出,难免或多或少都有影响。背叛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总会暗中使绊,这一切都让年少不经事的林承泽为难。 林承泽也知道父亲重义气,对待这些老兄弟更是如同亲人一般,小时候林承泽一个副将家的小孩打架,回将军府后林佑祖知道了此事,直接让下人把林承泽绑起来带了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时辰。林佑祖告诉林承泽,这些老将军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不少人可以做大官却没做,咱们林家不能对不起他们。 因此,林承泽对这些老将军的冷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眼见肃庆两州局势大反转,竟然朝廷的军队未能突破一城一镇,远在西北的梁佐也揭竿而起,命部下樊英雄偷袭西州边城,正式宣告新州叛变。 这些人打的旗号,都是恢复正统的旗号。当然,千少游在这方面也做足了功夫。千袦老人曾经跟他讲过,世界上最难过的是人心,最简单的东西也是人心。买了人心,才能拿下整个天下。 因此,在现在已经封闭了的西部边镇,老百姓听到的大多都是今朝天子行伍出身并非正统,若有一日上天知道其盗取皇位,必将降下天灾,鼓动人祸,让老百姓不得安身。因此,天下需要一个正统,而千少游,就是前朝那个统治了天下八百年王朝的后裔。 千少游还承诺,复国之后励精图治,改先辈之不为,行天下仁政,保住现有的繁华,可创造新的胜景。 一番言论,信的人还真不少。 究其原因,大概有三点。 其一,这个王朝重武轻文,虽然王朝建立后,二十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而当此太平盛世,武人无功可建,文人难得地位,这一帮有抱负却求而不得的人,恰恰是这个王朝的精英。这些精英,放在前朝,那便是中流砥柱,可是在当下,行不通。一个新王朝的建立,带起了太多功臣,这些人不退位,这批蠢蠢欲动的人毫无机会,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好的时机,这天下大乱,便是好的时机。这些人在这之前,也都是平民百姓,或者小官小吏,自然能融入民众之中,煽风点火。 其二,新朝建立后,府将军制度有利有弊。利在于各州府将军都是朝廷直接委派,年终考核功绩,核实赋税,听取民意,这些都直接影响到当地府将军的嘉奖责罚,因此,各地府将军都能尽心尽力,从上而下,勤政爱民。再加上朝廷赋予各地州府将军绝对的权力,使得他们的想法能得到最大的保障,能最简单地去实施。 其中弊端,则是滋生了各地自我势力。各地府将军盘踞多年,或多或少有自己的亲信,那些边镇更是亲军显然,毕竟要时不时打仗,打仗没有亲兵,胜算不高。因此,千少游煽动西部边镇州府将军,只需他们同意,那便是半壁江山大乱。 其三,前朝政权覆灭,肖石峰登帝位,原本就是臣子取代皇帝而代之,千少游以正统自居,倒是有了风头。 三大原因,促成了当今这个局面。 当然,还有额外的第四个原因,这个原因虽然不是主要原因,却起了推动作用。 这个推动者,背后是当今皇帝肖石峰,执行的人是肖天途。肖天途放任各地州府将军,一来使得天下在短时间内重燃生机,二来近些年肖天途也看到了各地州府将军的势力不断扩张,这对于以后的皇权是个威胁,若不忍痛医治,只怕肖家的统治出不了三代。 而擅动州府将军,则会引起天下猜疑。肖石峰和肖天途尚且震得住这些功勋元老,他们百年之后,谁能震得? 但是,这些州府将军也是必须动的。 因此,不如让他们自取灭亡,肖天途早就知道了千少游的存在,千少游就是点燃这场大火的火把。 这天下大乱,还能借此看透江湖武林势力割据,这两点,都是肖天途的毕生所思。 第四卷 第九十二章 无题(本卷完) 当前势力,泾渭分明。东西局势,百转千回。 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很多人都觉得朝廷东部这些老将军带领的军队将会势如破竹,收复失地,哪曾想,风云变幻间,奉千少游为少主的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个个击败了本应重振雄风,扬名立万的那些所谓的精兵强将。 这一切,都来得猝不及防。 之前罗大通命刘艺佯势新州,暗中让关山虎南下攻打肃州,本来是十拿九稳的战机,哪曾想,半路被梁佐秘密派遣来肃州的五千新州精兵截了胡。虽然关山虎及其带领攻打肃州的军队没有多大的损失,但是得知这只军队居然是梁佐亲军神枪营后,关山虎再好胜,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西部边镇有三大营,是新朝建立后为了防御西戎人而建立的。而这三大营,既是藏军、新军的王牌,也是当地府将军的直隶,像廖前、梁佐这般强势精明的人,早已用朝廷大额的军费开支以及体己金银财宝收买了这些人心。 这三大营,分别是藏州飞狼骑、飞鹰骑,再就是新州的这神枪营。 飞鹰骑,常年巡逻在藏州四处,行勘察之事,每年抓捕的化名在藏州境内的西戎斥候不下十人,并且查处过多次里应外合的勾当,对藏州的军事部署严密性起了绝对的保护作用。 藏州人,包括天下人,都略有耳闻:三千飞鹰骑,西边太平来。 至于飞狼骑,则是廖前的亲卫。不过这飞狼骑一般驻扎在藏州主城郊外,从不入城。传闻是因为飞狼骑每每随廖前去一趟边境,都要杀上千名西戎人,身上杀气太重,不宜进城扰民。 并且飞狼骑三千,廖前每次出去也只带六百人,其余飞狼骑在边境背后,也是一种威慑。 先前的廖前,对于肖家是绝对效忠的,他心思周密,使得藏州成了西戎人想攻破,却又害怕攻破的一片城池。也因此,近几年有部分西戎军队开始北上,想抓住新州作为突破口,新州成了第二个战场,梁佐每年得到的军费也大大提升,这使得梁佐的势力也越来越大。 神枪营,可以说是梁佐一手调教出来的。若从兵器上来讲戟比枪更有威力,是少数戈和刀的合体,若按寻常讲,枪是百兵之王,但是戟又是凌驾于枪上的存在。只不过这世上,用得好戟的没有几人,故而枪比戟出名。 梁佐当年以长戟战群雄,取得武状元一榜,肖石峰看他是个英才,才破例给了他新州府将军的职位。既然梁佐用戟已然出神入化,对寻常枪法的理解当然非常人所及。这长枪营五千精兵,便是梁佐亲手训练出来的。这些人在两年前,因西戎人来犯,突入西戎上万军中斩了西戎来犯主将首级,这一战,直接让西戎偃旗息鼓半年,西部边境难得太平。 关山虎命人回报罗大通后不久,罗大通便接到了肖天途暂缓行军的密令,正犹豫间,肖天途的密使随后便至,给带来了肖天途的信物和嘱咐。 原来,肖天途了解罗大通这个老将军,知道他的好胜心比谁都强,因此在送出密信之后,又觉得怕说服不了他,故而特地让亲信带着自己的信物前去传话,告知罗大通谨行。 先前,虽然肖天途特许了罗大通专事之权,但是不知为何,军令再改。 罗大通虽然有百般不情愿,但是此人到来,罗大通隐隐感觉到这人其实是肖天途派来的监军,因此一时也拿不了决心。 便是抓着这间隙,梁佐的长枪营就在肃州北边边界安营扎寨,让肃州其他北方守军配合,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待到罗大通想违抗命令命关山虎强攻时,这肃州早已不是当初那块肥肉,肥肉的外围,已被插上了尖锐的细针,关山虎想要一口吞下,可要好好地将这一根根细针清理掉。可是时间不等人,梁佐的长枪营再强,也只是威慑力,可比不了罗大通的三万精兵。 偏偏此时,赵雄战死,鲁军败退,肃州大境内守军得以驰援,关山虎到手的胜利便又付之东流。眼见强攻不得,罗大通不得不审时度势,命关山虎原地待命,也算给了肖天途一个面子。 而梁佐这边,自打揭竿而起后,除了这次派兵肃州,其余时间都是让自己的主力军队与刘艺对峙,他本人,依旧待在将军府里,过着寻常生活,除了有时看下前方传来的边境情况,基本生活无异。 战场上,僵持往往是两军势均力敌,敌我双方战力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梁佐真正的用意,不是谨慎,他只是选择了立场,却依然要保留实力,因为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对于这群反贼,更没有相信的道理。 拥兵自重,是梁佐一直以来惯用的手段。 廖前这边则不然。一来千少游在侧,本意就是拿藏兵做尖刀,二来廖前自己想立威。他与梁佐的想法恰恰相反,这个千少游虽然名正,却是言不顺,真取得了天下,他廖前的功劳最大,千少游不可能敢过河拆桥,更何况这打天下的藏兵都是以廖前为尊,真到那时候,做个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廖前的算盘,千少游知道,梁佐的算盘,千少游也知道。只不过个人能力有限,千少游想成事,依靠江湖武林根本不可能,只有依靠像廖前、梁佐这样的州府将军,才能短时间内调动数万人,才有那抢回千家王朝的可能性。 至于青州这边,有藏兵精锐,又有猛将朱刚镇守。这朱刚来之前,廖前早已许了他专事的权力。朱刚常年在边境打仗,对于兵法可算是了如指掌,粗中有细就是对朱刚最好的评价。。 朱刚下令士兵坚守不出,严守城池,以避锋芒。 此时,正可谓:狼烟四起,兵戈相伐,二十年太平盛世,付之东流;往昔岁月,重现人间,多少个名不经传,显露峥嵘! 第五卷 第一章 一诺千金 世外桃源,向来都是能者栖息的地方。 剑圣萧浪,自从锁龙谷一事后失踪江湖多年,江湖找不到他,朝廷也找不到他,因为他不想再见任何一个人。 此时的萧浪,依旧如同年少时那般精神焕发,一双美凤眼更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失去其韵味。若说以前的萧浪是个美男子,此时这个满头白发的萧浪,多了几分沧桑,几分参悟,更显儒雅之姿。 若是常人见了,则会一眼认出他来,因为除了这一头白发,萧浪的身形,他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这一切对于一个已经年近花甲的老人来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许正是因为躲避了世俗的烦恼,常年游走于这里的山水美景,才使得这个曾经大名鼎鼎的剑圣萧浪击败了最残酷的时光。 两侧是一座座高大雄伟的大山壁,两山之间,一条清澈长江水面如镜,若不细看,会给人一种错觉,这条长江就好像是画中的一样,没一丝波澜。 唯独萧浪和其座下徐徐流动的木筏,才能将人从这静止的错觉中惊扰出来。 萧浪坐着木筏,品着山上刚菜的山茶,神情坦然。 山外是乱世再起,山中则是风景一边独好。 但是此处也并非萧浪一人的独享仙境。 萧浪眉头微微一抬,前方一线天处,水波粼粼,飞踏而来一个面相粗陋,身穿布衣,头戴布罩,头发半白的男子。此人额头处已显老态,与萧浪年龄相差无几。 萧浪远远感知到他,便淡然地往他对面放置的茶杯倾上一杯热茶,茶壶落桌,那人也飘然而至,轻轻踏在木筏上,可是,并没有饮茶。 “剑圣萧浪,果然是个守信的人。”此人看起来风尘仆仆,身上有些尘埃,脸上也不干净。 萧浪抬头,微笑着看着这个有趣的故人道:“你从塞北远道而来,想必一路上未曾停歇。今日得此闲情,不如先坐下喝杯热茶,去除心中浮躁,静赏这湖光山色。” 那人原本严肃的脸上,嘴角也渐渐开始上扬:“还是你了解我。” 言罢,此人便坐了下来。品茶时,倒不像个粗人,其神情,是在细品。 萧浪忍不住追问道:”此茶与你傲北国的天山雪相比如何?“ 这人寻思片刻,回道:”这天山雪入口微凉,进喉时,却是温润如玉,使人心旷神怡。而你这山茶,入口清澈,从一开始便是极度舒适。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我们自己国家的天山雪,毕竟此茶冰火交融,使人精神又愉悦。“ 萧浪笑着又给这人续了一杯:”我倒是喜欢这山茶,质朴天然,与这山水美景,倒是映衬得很。“ 此人道:”不同的人,不同的雅趣,没想到你现在还真归隐山林了。“ 萧浪回忆道:”十多年前我带塞北,就有了归隐之意。现在外面的红尘是非,已经和我没什么干系了。安心逍遥自在,常人求而不得。“ 此人不信:”当真?“ 萧浪未作回答,此人便接着道:”我是不信。“ 萧浪眉头微皱,此人紧接着又道:”我都没撒手我国家的事,你作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这般归隐,倒像是不负责任。“ 萧浪原先放松的笑容逐渐有了几分无奈:”中原自古以来地大物博,英才辈出。江湖武林少了一个我,不过也只是遗憾两年,两年之后,又有新的人取我的地位代之,再之后,那些人就会渐渐把我忘记,我会成为那些说书人口中的内容,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仅此而已,便算幸运。“ ”非也。“此人反驳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为利禄也为功名。现在你中原兵戈再起,武林也多半参与其中,难道你不想重出江湖,一呼百应,以安天下?“这人是带着疑问的语气的,可想而知,对于入世,他是十分认可的。 萧浪道:”拓拔老兄,你傲北国政治简单,可我中原不一样。朝廷自有朝廷的英才,自有安定良策,我等平庸之辈,不宜插手。“ ”你中原政治,我也略知一二。当年锁龙谷一事,肖家掩耳盗铃,实在可笑。我朝圣主有意请你做国师,你却推脱再三,整日处于这种矛盾之中,不觉得甚是闷人?“ 萧浪笑道:”拓拔老兄,你在你们国家可算得上武林第一,但是一旦你踏入中原,与你相当的,现在起码有五个。我劝你少心杀伐之心,多劝圣主仁德施政,与民休养生息,天下富足才是真正的王道。“ 原来这人,便是塞北傲北国大名鼎鼎的刀客拓拔洪。 拓拔洪的名声可不仅仅局限在塞北武林,便是中原武林,也有许多人认定他是当今天下刀法第一人。 可惜的是拓拔洪立场明确,常年辅佐傲来国国君与中原为敌,其名声虽大,却是贼名,臭而不堪。 拓拔洪听完萧浪的劝道,笑道:”你还是原来那个你,想说什么,都憋不住。不过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我强求不得你,你也休要让我改变。宏图霸业在我眼中,其实如浮云一般,只不过国君对我有知遇之恩,便是万死,也要报答。“ 萧浪点头:”我理解你,只是这条路是条没有尽头的路,蜉蝣撼树,谈何容易。“ ”不说这个。“拓拔洪似乎有些厌烦了:”当年我输你一招,这十年来,我白日勤练刀法,夜晚梦中也都是当年你我对打时的招式拆解。这十年来,我自认刀法精湛不少,而你看起来并未有任何进步,想必今日一战,我便可讨回颜面。“ 萧浪苦笑:”一生求友不得,倒落得满天下的敌人。“ 拓拔洪皱眉道:”你不必这般惆怅。我拓拔洪敬重你,当你是朋友,但是同时也因为敬重你,我就要打败你,不然我这一生都会有遗憾。“ 拓拔洪说完,就像喝烈酒一般,将面前的茶杯拿起,仰头一饮而尽,回味处,尽是滋味。 萧浪看着拓拔洪,知道他的性格,心中虽无战意,却免不了这一战。 第五卷 第二章 乱神刀 周围湖面顷刻间不再平静,湖底就好像有巨鲨出入一般,隐约处,尽起波澜。 萧浪和拓拔洪应声而起,两人都施展轻功向身后退去,徒留方才的木筏在中心打转,湖面也转而如同沸腾的水一般,两人在半空落定时,却是四处水柱尽起,再落之时,水柱满天,湖面上方,两人都负手而立,这一场刚开始内力的较量,倒是不分伯仲。 只见拓洪远凝水成刀,身形晃动,早已奔至萧浪跟前,一刀劈下,萧浪也早已向后退去。两人这样一来一回,过了三招,拓拔远速度虽快,却始终近不得萧浪一身。 而萧浪移形幻影,早已退至拓拔洪身后。 拓拔洪毫不犹豫,松开了拿刀的手,这刀落下时,散成一颗颗水珠,落入湖面,不声不响,却是一颗颗火弹。 拓拔洪背对着萧浪,萧浪隐约感到脚下湖面不太平,果然,冲天水柱从其所在处突出,萧浪避而不及,朝上翻身,一掌抵住上来的水柱,内力迸发,将这水柱散尽。 趁此刻,拓拔洪转身便直冲萧浪,萧浪翻掌卸其攻劲,拓拔洪经过无事,其身后紧跟的一把精铜虎头刀刀锋袭来,萧浪衣袖滚动,将其逼退,又向上踏了一步天梯,方才能居高临下,看轻拓拔洪的出手招式。 拓拔洪接住这把飞来的虎头刀,抬头望见萧浪,目光如炬,再次冲向了他。 拓拔洪的这把刀叫乱神,其刀法凌厉非常,多变狠辣,民间盛传此刀杀人不见血,可斩人三魂六魄。 刀锋过处,如寒风临面,萧浪已感到脸上些许异样,不与之正面交锋,再行轻功予以躲避。但是此刻,拓拔洪乱神刀已出,萧浪轻功再快,终究还是不及其杀人的刀锋凌厉。 在拓拔洪从天而降,一刀劈下萧浪之时,水中一剑突起,萧浪握住剑柄,横剑抵挡,两人不断下落,至水面时,萧浪一手卸力,将剑抽出,迎着湖面踏离原地,拓拔洪收手不及,整个人连刀一起落入了湖中。 但下一刻,萧浪再次高高跃起,却是乱神刀从湖底冲出,刀身带着水珠,来回奔袭,只见刀影,未见刀身。 萧浪手中的风雨剑也护在其周围,乱神刀每每突现,刀锋未至,风雨剑已经先到,两把神兵交锋,只一下,便是下一招。 不远处,拓拔洪带着一身水花重现湖面,衣袍翻滚,两面湖水尽起,形成一柄大刀,随着拓拔洪右手向下一压,这柄大刀便朝萧浪落下。 萧浪不受身旁乱神刀的影响,挥手一弹,以一滴水珠,击落这拓拔洪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虚弱不堪的招式。 凝结成大刀的水珠又散落开来,遮住了萧浪眼前的视线。 风雨剑感到了威胁,剑身微微颤动,鸣声清澈,倒像精妙宝剑。 水帘落处,拓拔洪突现,他手持乱神刀,转眼便杀至萧浪跟前,萧浪拿剑抵挡,一时镇不住这刀势,连连后退。 两人僵持时,萧浪脸色一凛,转守为攻,先是隔开拓拔洪紧紧扣住自己的乱神,身形晃动,早已出了拓拔洪的刀气笼罩范围。 一阵清响,风雨剑和乱神刀再次交会,两人方才真正面对面交起手来。 从湖面至山壁上,两人互有攻防,堪称当世第一战。 遗憾的是,这当世第一站,没有看客,也无人知晓。 多年以后,青竹生在书中写到这一场大战时,没有多少细节,只是用了一个词:精彩绝伦。 大概百余招后,拓拔洪搅动湖水,以刀气做引,聚起一条长长的水龙,萧浪紧握风雨剑,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一身剑气,世间少有。 顷刻间,萧浪再次屠龙,水珠四散,包夹在其中的刀气如天罗地网,将其围攻。 这塞北武林,可不像中原武林比武这般,塞北武林人士都有一股狠劲,打赢了,便是赢了,什么招数不重要,小人的招法,也是实力的表现。 拓拔洪作为塞北武林第一人,自然更加不拘泥于小节,这深藏的刀气,便是其打败萧浪的关键。 萧浪整个人转了起来,寻常高手遇到这些刀气,即便有通天本领,那也是要流点血的。想从这些刀气中全身而退,不是只需要绝世轻功这么简单。 萧浪的反应没有半点躲避之意,只不过这些刀气来势汹汹,他才要小心应对。 风雨剑护着萧浪周全,其深厚的武学造诣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些刀气刚开始看似猛烈,但是萧浪的从容应对,使得这些顷刻如同细雨一般,不再有毁天灭地的威胁。 拓拔洪知道萧浪的实力,也早已猜到这招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下面这招,可是他近两年才悟出来的,这些刀气,只不过是为了缠住萧浪,让萧浪硬接他这一刀。 只见拓拔洪脚下湖面开始沸腾,周身内力翻滚汇集于乱神刀处,山谷间,百鸟尽起,悄然无声却又波澜壮阔。 拓拔洪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十几年,对于一个痴心于武学的人来讲,很值,却又很煎熬。 眼前的这人,是他一生中最敬佩的人,也是他一生中必须要打败的人。 这一招没有名字,却是拓拔洪感悟天地灵气,自创出来的一刀。这一刀横空出事,能屠千军。 萧浪则给了这个对手应有的尊重,在拓拔洪使出这一招之时,萧浪也用尽了全身功力,将原来这些刀气搅得粉碎,一招漫天剑雨,已有二十年未现江湖。 拓拔洪这一刀,毁天灭地,萧浪这一剑,气动山河。 此刻,这世外桃源,充满了剑气和刀气。 仿佛有成千上万把利剑,从风雨剑中分裂出来,源源不断的剑气,使这些若隐若现的利剑成形,撞击到拓拔洪击出的那股强大刀气跟前时,幻灭消失,但是其后,铺天盖地,不曾断绝。 拓拔洪的刀气在这些成千上万的隐形利剑撞击之下,渐渐有了一丝丝微末的缺口,及至萧浪跟前,剑气刀气相碰,爆裂开来,整个湖面如同大海一般,不停翻涌,整个山谷水珠四溅,在半空又化作水气,一整回响过后,留下了一层层朦胧的水雾。 萧浪落在木筏上时,拓拔洪早已没了踪影。 山谷间,一个雄厚的声音高声道:“萧浪,我这辈子打遍天下无敌手,能输给你,也还说得过去。不过今天只输你半招,也不枉我勤加苦练十年,前路漫漫,后会无期!” 第五卷 第三章 玲珑七子锁 太平城。 太平城内,已经不再有往日的繁华,但是毕竟战乱还没有危及都城,夜市上人也不少。 醉梦楼,依旧是那些达官子弟、大户儿郎的寻乐之所,而与蝶儿,依旧坦然地在顶楼上弹着小曲,曲声悠扬,给这太平城添了几分安乐。 将军府的人大张旗鼓地来到了醉梦楼,这些身穿盔甲的士兵一来,所有人都知趣地让开了一条道。 “哎呀呀,怎么了几位官爷?” 醉梦楼内主事的张姨立马迎了出来,她可不怕这些所谓的军爷,毕竟这里面大官子弟不少,有点什么事,也就几句话便能摆平。 迎上来的,是身穿一身素衣地肖天途,他一把抓住这张姨的肩膀,只是轻轻一推,那张姨便不敢再动,因为她的肩膀麻了,半天没缓过劲来。 肖天途一进去,见都是些年轻面孔,有些人倒是与其老爹有几分相似,便道:“在座的几位公子爷,今日我将军府来抓反贼,还请让个道。” 听闻是将军府的人,已经有好些人起身便要走,这时慢悠悠地站起一个公子哥,淡淡道:“我说这位将军,出来执行公务也不穿套铁衣吗?还有,我父亲可是当今兵部尚书,你来捉反贼,可有他的令牌?” 肖天途笑道:“原来是谢家公子。不过我这将军府行事,何时需用到兵部的令牌?” “我爹说了,将军府马上要撤了,这几天来找我爹的军官成群结队,再过几天,连各地调兵指令也将出自兵部之手。我看你也是个不小的官,怎么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你,你就回去跟你们大将军说,你在这醉梦楼里走了一遭,没找到什么反贼就行。”这个谢家公子不认识肖天途,说话极不客气。 肖天途抬头环顾四周,不解道:“这里有什么魔力,值得你们这些公子哥挺身相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向了与肖天途对峙的这位谢家公子,这个谢家公子也是愣了一愣,他可不能如实说自己是出于私心。 肖天途原本温柔的颜色已经有了些许愠怒,一摆手,门外的士兵闯了进来,将这些公子哥围了一圈。 场面瞬间有些聒噪,那谢家公子仗着家势,着急地指着肖天途道:”大胆!信不信让我父亲上将军府抓你去!“ 肖天途皱起眉头:”小小一个兵部,没想到气势这么逼人。你们不认识我,可认识我手中的腰牌?“ 一片安静,肖天途拿出了一个腰牌,上书如朕亲临,左上角还有五个小字:京都将军府。这一个腰牌,只有当朝大将军肖天途才有,肖天途的威严,在这些人眼中,有时甚至比肖石峰还有说服力。一时间,如死一般沉寂。 肖天途径直绕过这些人,上了楼梯。 顶楼上,玉蝶儿不受刚才底下喧闹环境的影响,依旧弹着小曲。 肖天途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此刻,风清气爽,月明星稀,肖天途闭起眼睛,空气中带着一丝丝胭脂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玉蝶儿琴声停了下来,肖天途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玉蝶儿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当朝大将军肖天途,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肖天途向她走去,边走边问道:“你可知我找你是为何事?” “不知。”玉蝶儿胸口有些起伏,但是依然假装淡然。话音刚落,肖天途的手已经按住了玉蝶儿跟前的这把古色檀木琴。 内力微动,似有金属声,隐隐响起,连绵不绝。 四目对视,肖天途问道:“敢问蝶儿姑娘,这木琴里,怎会藏有金属?” 玉蝶儿勉强笑道:“我人气足,常有富家子弟赏些珠宝,怕被张姨知道,故而藏于琴下。” “是吗?” 肖天途脸色突变,一把将这木琴掀起,与此同时,玉蝶儿纵身一跃,行至肖天途身后的栏杆处。那木琴在半空粉碎,七个金环相连的金属器眼看就要落入肖天途的手中,玉蝶儿长袖晃动,袖中飞出一根红线,将那金环勾了回去。 肖天途抓了个空,却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玉蝶儿,笑道:“看来,我没有抓错人。” 玉蝶儿并不慌张:“看来大将军很早便知道我的存在。” 肖天途淡然道:“不只是你,千少游,我也知道。只不过,觉得你们还有用,所以一直没有打扰你们。” 玉蝶儿皱起眉头:“大将军这是想找回脸面吗?我家少主已经在西部军镇被拥立为王,大将军这是气急败坏,才想到来抓我这个小女子出气?” 肖天途大笑:“孙玉霞死前我倒是见过一面,果然她看中的弟子也是一样的性格,死到临头,依然有股倔劲。至于你的师祖吕子凄,一生阴暗,毫无成就。这玲珑七子锁下亡魂无数,你拿在手里,是要自保,还是要自尽?依我看,此物并非祥物,你细看,就能发现这些金环上的血渍,隐隐约约,清晰可见。“ 玉蝶儿听完肖天途的反讽,留意了一下身后楼下,肖天途看透了他的心思:”今晚你是逃不掉了,这玲珑七子锁便是证物。即便是你师父在世,单打独斗不可能逃不出我的掌心。更何况,这四面都有埋伏,天罗地网,没人救得了你。“ 玉蝶儿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双手握紧了玲珑七子锁的两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说实话,她留恋的还有很多,如果不是背负了这种命运,她会是个开心的女子,琴棋书画,都会引起她的兴趣。 肖天途上前一步道:”来都来了,你看我像个侩子手吗?如果你选择投降,朝廷不会定你死罪,只不过你之后的自由,掌握在我的手里。比起一死了之,活着才更有机会,不是吗?“ 这是一个诱人的反问,好死不如赖活着至今依然是精明人的选择。 肖天途一步步地击溃了玉蝶儿心里的防线,他一直了热衷于此,兵不血刃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快感胜利。 当然,玉蝶儿放不下的,还有远方的那个他。 第五卷 第四章 剑圣的回忆 拓拔洪走后,萧浪又有了独处的时光。 当年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江湖,有许多人怀恋他,也有许多人忘记他。 萧浪自己在石壁上凿了个洞穴,每当刮风下雨他就睡在里面。当然,萧浪更喜欢全身心地投入这山水之中,晚上也不回去,就睡在有月光照射的巨石上。 他喜欢躺着,然后睁着眼睛看天下的星星,就像小时候一样。 萧浪师出神剑门,小时候的他性格孤僻,谁也猜不到他日后能成为大名鼎鼎的剑圣。 八岁之前,萧浪总是像一个木偶人,每日痴呆,即便是他最喜欢的师父来找他,除了有模有样地跟着师父练剑,师徒二人都没有交流。 没人知道那之前的萧浪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当今的剑圣在想什么,他现在心里所想,更没有人知道。 常人做梦,大概第二天就将其抛之脑后,即便不想忘记,也想不起来。 但是萧浪,从小过目不忘,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他都清晰记得。 萧浪记得自己六岁时做过的一个梦,梦中一个密林深处,水雾弥漫;水雾的尽头,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黑袍,要悬长剑的侠客。 迷糊之中,此人开始动了起来,身形梦幻,却又像近在眼前。 自打那以后,年幼的萧浪对剑道有了自己的见解,以至于师父所传授的那些精妙剑术,他都只是应付了事,在他心中,六岁时梦见的那场视觉盛宴,才是剑道的真正传承。 此时看来虚幻,萧浪也没跟人谈起。 只是后来萧浪偶然间得到了这把锈迹斑斑的风雨剑,才勾起了他对这个梦的回忆,仿佛天人馈赠一般。 那时候的萧浪,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年纪轻轻,便坐稳了武林第一的宝座,几乎所有的江湖人士,都知道这剑圣没有对手,一手漫天剑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百年难遇,千年奇才,便是对萧浪最笼统的评价。 但是锁龙谷一事后,灰头土脸的萧浪从谷中逃生之后,躺在太阳底下,那种绝望,没有任何形容词可以描述,萧浪也再也不敢去想。 他自责,却又无助,他亲眼看见这些江湖兄弟被万箭穿身,被烈火焚烧,被巨石压得血肉模糊,他那招为人称道,如有神威的漫天剑雨,在那刻显得那么苍白。 萧浪只救下了一个老僧,或者说他们是互救。 这个老僧只稍微调息片刻,便要起身回去,萧浪喘着气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高声喊道:“洪悟大师,底下还有活人没?” 洪悟头也不回,步履有些放缓,却只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洪悟走后,萧浪起身,刚想回头,却只感到身后热气腾腾,想必那谷中的大火还在燃烧,又想起了洪悟的话,愣了一愣,还是毅然回过头去,奔至崖边,只感到热浪扑面,谷中一派通红,看不清一切。 萧浪将风雨剑查到了地上,满头大汗,知觉也逐渐减弱。 萧浪抬头,阳光刺眼,他高声问道:“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人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再之后,萧浪隐姓埋名,远赴塞北,在傲北国遇见了拓拔洪为非作歹的关门大弟子宇文昊,将其斩杀后,萧浪迎来了拓拔洪的复仇。 那一站,一天一夜,最终拓拔洪被萧浪一剑指向眉心,败下阵来。 得知萧浪的真名后,拓拔洪惊讶不已,这个中原剑圣,在塞北的威名早就成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拓拔洪高诉萧浪,自己这个大弟子仗着他的威势为非作歹他也知道,只不过他是自己年少时结义兄弟的遗腹子,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狠心。 可是此人早已没了良心,做尽坏事,武功高强,加上背后有自己的影子,在塞北国也没人感动他。好在萧浪出手替他除掉了这个畜生。 说到这里,拓拔洪唏嘘不已,不停念叨要去给自己的兄弟上两柱香,向他道歉。 两人一见如故,在拓拔洪兄弟的坟前,拓拔洪与萧浪痛快畅饮,一醉解恩仇。 言语中,拓拔洪感叹人生在世,有太多生不由己。他的兄弟本来就是一个侠客,嫉恶如仇,为救人而死,没想到生出的这个儿子却是天生的畜生,假如自己的兄弟还活着,只怕宇文昊活不过十八岁。 如此心胸,萧浪倒也认了他这个朋友。 解开了心结,萧浪也开始向拓拔洪讲了他来之前的经历,他一直苦于无人诉说,这个拓拔洪,既不是中原人,又与其志同道合,对于武学有着独特的见解,这一切,都让萧浪觉得拓拔洪是个可以倾诉的人。 醉酒后的萧浪没了以前天神般冷峻的面庞,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应有无奈与不知所措。 听完萧浪的诉说,拓拔洪也跟着咬牙切齿,要将萧浪引见给傲北圣主,还要将自己国师的官位让给萧浪,拓拔洪高诉萧浪,这中原的新皇帝就是一个伪君子,如此惨绝人寰的杀戮,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去做。 萧浪听完一下子酒醒了大半,他高声拓拔洪,自己生于中原,也将归老于中原。说到底,这件事的发生与武林人士对于长生的痴迷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人要是减少很多欲望,那将会得到更多东西。 拓拔洪敬重萧浪,不再强求,临走前,拓拔洪拦住萧浪,要与其再比试一场。 萧浪笑言:“我现在落魄,你也在悲伤之中,我两不宜再战。等到十年之后,你到中原闽州的桃源境找我,那时你我再战,就当决一胜负,也当作是迎接花甲之年的最后一次相逢。” 萧浪珍惜这段短暂的兴趣相投,在他人生的低潮能遇到拓拔洪这个塞北刀王,也是不枉此生。而拓拔洪,对萧浪有敬意有敬畏,原本想对其除之后快,但是终究没有下手。他知道萧浪已经起了隐居之心,更何况此举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萧浪送走了这一故人,轻松了许多。 十年一诺,终究没有让人留下遗憾。 第五卷 第五章 圣驾再临 太清山九玄门。 至上次太清山一别,已有两年之久,今日再到此处,肖石峰自然了些。 若说两年前再到这太清山,肖石峰确实有些陌生。二十年的是非沉浮,他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天下共尊,但是来到此处,他倒无处安放。 这山上,有不少曾经的救命恩人,也有其作为武林三大宗门的自身尊位,习惯了威势的肖石峰,曾经很矛盾在这里该如何与这些曾经的故人相处。 但是这次肖石峰再来,他轻松了许多。只要放下架子,与这些故人倒是可以像往常一样相处。 真武殿上,主座三个,肖石峰为尊,坐在最中间,左右两旁,玄空玄虚各坐尊位,玄益则带着慕容起一干一代关门弟子四处检查岗哨,以防不测。 肖石峰见四下无人,皱眉道:“这大殿空空,难不成咱们三位老人家自言自语不成?” 玄空为难道:“陛下,听了路上的事情,我们都很惊讶,现在非常时期,还是小心谨慎地好。我们两个先和您聊聊俗事,太子也在路上了。” 肖石峰感到奇怪:”太子这是去哪了,怎么不见踪影?“ 玄空有些无奈:”昨晚太子微醉,方才还在熟睡,故而来不及迎接陛下。“ 肖石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太子为人我最清楚,且不说迎接之事,便是在宫中,有儿时玩伴,也不曾醉过,为何在此道门清净之地,会如此?“ ”哎,说来话长。“玄空遮遮掩掩,肖在民便已经赶到,踏进门喘着气,也不多停留,赶忙行起君臣之礼:”儿臣迎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肖石峰见太子身上还有酒气,一时上头,愤怒地一排椅子把手,呵斥道:”胡闹!“ 太子肖在民身上一激灵,也只是低着头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陛下恕罪!“杨风后脚随到。玄空刚要阻止,杨风早也跪了下来:”昨夜,昨夜是小人灌的太子,太子也不知情。“ 肖石峰龙颜大怒:”大胆!“见这人也是九玄门弟子,还这么年轻,遂转过头去看向了玄空,要他给个交代。 这杨风,玄清闭关之前可有嘱咐过此人善于闯祸,要玄空以代掌门之便,多多关照,怎耐现在杨风做的这件事情,触怒了当今天子,玄空正要苦思冥想为其争辩,却找不到突破口。 加上肖石峰这一喊,门外的天罡卫立马闯进来了四个,场面一度紧张。 肖在民闻声,赶忙道:”父皇,是儿臣大意,不关杨风贤弟的事。“ ”贤弟?“肖石峰捂着头,让进来的这四个护卫出去。 其实杨风做为肖天途的义子,肖石峰并不知情,包括将军府的人,也有部分人把他当作护卫而已。只是杨风和肖天途有过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他们彼此父子相称,这是个很模糊的关系。 肖石峰转念一想,太子也刚来没几天,从来不会对人如此称呼,眼前这个年轻弟子,是不是又某种过人之处? 玄空赶忙解围道:”陛下是讲道理的,你为何无故灌醉太子,是否另有隐情?“ 杨风回道:”回陛下,回师叔祖,昨夜易文通上山,见到了太子,告知太子陛下路上危机。太子想带着人马去救,弟子觉得陛下既然南下,便是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太子去救反而会陷入险地,故而,故而欺骗太子喝下徽州名酒千年醉。原以为让太子消停一日是一日,没曾想,没曾想太子如此不胜酒力,陛下又在今日一早上了山。“ ”这个易文通。“肖石峰听完杨风的解释,怒气顿消,还有些欣慰。这个太子自幼习文,武功平平,却有如此忠诚的勇气,也不枉自己对他的栽培。 想到这里,肖石峰又问道:”易文通呢?易文通人在哪里?“ ”小人听他说,自己还要南下说服各门各派,一起来太清山保护陛下。“杨风说完,肖石峰皱眉道:”我只让他去上官府,没想到这人还是这么喜欢自己做主意。“ 玄空打哈哈道:”盗圣对陛下如此推心置腹,难得难得。“ 肖石峰道:”我现已在九玄门,哪有危险可言。玄空掌教且派一人去追回易文通即可。劳师动众,大可不必。“ ”这……“玄空眼珠转悠,有些为难,他都不知道易文通从南边哪个方向出发,更别说合适的人选。 这时,杨风抢话道:”陛下,我推荐一人,可在两日内追回盗圣爷。“ “谁?”肖石峰是故意这么一说,果然九玄门藏龙卧虎。 杨风愣了一下,想必唐小小的名号肖石峰也没听过,于是道:“陛下且不用管她是谁,待小人出去传令,两日后其与易文通一起现身陛下面前,陛下再问不迟。” 肖石峰眉头一挑,心想这小子怪机灵:“也可。“ ”陛下,这易文通只听陛下一人言,还请陛下赏赐信物。“杨风斗胆,在场四人都愣了一下,玄空和玄虚都觉得不妥,却不能上前捂住杨风的嘴。 肖石峰迟疑了一会,从腰间取下随身玉佩,扔给了杨风,扬风牢牢接住,再行礼道:”谢陛下,小人告退。“ 杨风向后退时,正好撞上布置严防回来的玄益,两人照面,玄益一直看不惯杨风的言行举止,一个眼神,杨风赶忙撇开,身体微侧,待玄益进殿后,方才匆匆跑了出去。 玄益一进门,便也要行君臣之礼,肖石峰赶忙站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玄益掌教,快坐。“ ”谢陛下。“原本这些也只是客套,玄益坐定后,玄空便问道:”师弟,山上可有遗漏?“ 玄益道:”我查了一遍,应该密不透风了。陛下且安心住在这里,等山下太平了,再下山不迟。“ 肖石峰点头道:”劳烦三位掌教费心了。“ 玄空凑近小声问道:”陛下,这反贼势力当真这么强吗?“ 肖石峰眯起眼睛,淡淡道:”我早已不问兵事,我来这里也是天途参议,可能我来了,天途才能安心对付这些反贼。“ ”好,好。“玄空点着头,心里踏实了些。 第五卷 第六章 强强联手 天辰山雷震门。 雷震门后山。 贺震南背对着龙应天,一言不发。 龙应天问道:”儿女私情和武林霸主,你更愿意得到哪样?“ 贺震南闭着眼睛:”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儿女私情,武林霸主之位,才是我一生的追求。“ 龙应天也走了上前,与贺震南并肩而立,欣赏着这天辰山的美景。 良久,龙应天方才又问道:“贺掌门,你现在可有牵挂?” “了无牵挂。”贺震南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龙应天叹道:“贺掌门豁达,我倒是还有牵挂。我女儿尚在九玄门,我却不敢与之相见。我要做的事情,失败了那便是大逆不道,千夫所指,她一个女儿身,可承受不了这些。” 贺震南不解:“既然如此,龙盟主为何心还这么硬,要刺杀皇帝?” 龙应天道:“肖石峰只怕是去了九玄门寻求庇护,刺杀已经不可能。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到大军压境,等到那些复仇者都浮出水面,到时候我们要一举攻上太清山,这不正好也遂了贺掌门的心思?” 贺震南笑道:“龙盟主心思如此缜密,把一切利害都想得这么清楚。只是不知到时候,你女儿在山上,你如何安心?” 龙应天淡淡道:“九玄门名门正派,她不会有事。等事情做成,再带她归隐江湖,也未尝不可。” “这么说也对,龙盟主还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贺掌门,不必拐弯抹角。”龙应天单刀直入:“前日令师妹现身,贺掌门多年未见于心不忍,在下看在眼里也能理解。敢问贺掌门,现在冷静了下来,这满门弟子,归路何方?” 贺震南道:“我这些弟子,多半是孤儿,少有俗家。俗家子弟我这两天会打发走,剩下的,只听我一人言,龙盟主要是不信我,也不用猜疑,我两各做各的,互不为敌就是。” “我信。”龙应天似乎早有想法:“只是这个年轻普化,已经对贺掌门产生了误解。咱们三个联手,则是武林半壁江山,不联手,则如同乌合之众,形单力寡。” 贺震南笑了:”龙盟主是指望此人带动空净佛寺一起造反,还是指望他以一己之力掀起风云?且不说佛门三老仍在,此人早已是丧家之犬,三老若有反意,何须闭关不问江湖事。更别说其个人实力,依我看,这大浮屠经倒是门功夫,也没有传说的那般天下无敌。” 贺震南原本自大,但是他的分析也是实话。从目前普化的出手来看,最多达到他与龙应天这个级别,龙应天费尽心思帮他偷书,鼓动他造反,贺震南并不觉得值当。 龙应天却很自信:“贺掌门,你觉得是我见识广,还是你见识广?” 贺震南不答话。 龙应天继而道:“江湖上都说你是个武痴,但是你醉心于自己的武学,这天下武学了解甚少。龙虎盟当年对于颠覆千家政权是立了大功的,太平初那几年,龙虎盟可以说突飞猛进,势力不断扩大,不敢说天下,只说北部武林,即便是三年前,那也是一家独大的局面。当年千纣帝大肆残害武林同仁,收刮的世间名器、武功秘籍可不少。我传与那群后生的落月剑法、烈阳神功、大金刚功等绝学,可都是当年利用龙虎盟的威势,费尽心思得来的。” “我曾经偶然得到一本古书,此书内没有武功心法,倒像是一本故事。书中记载,当年佛门先祖首创大浮屠经,在魔教圣地日月坛大开杀戒,一人之力,杀得魔教分崩离析,徒众四散。后来,佛门先祖也差点走火入魔,连颂九九八十一日南无心经,才抑制体内的魔性。自这以后,佛门先祖感此功法威力巨大,杀伤无数,不可留在武林,若是居心叵测之人得此心经,对于江湖武林都将是一场浩劫。但是,此心经为该先祖所创,难免不舍,加之当年佛门地位不牢,遂决定将其封印在佛门内浮屠塔中,用以震慑江湖武林的恶人。”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佛门地位稳固,后世子弟却把先祖的担忧忘却,只知其是禁书,不知其需销毁。方有现在佛门大浮屠经的传说。” 龙应天讲完,贺震南还是没有动容。这江湖武林吹大的事情也不少,就比如他手中的万钧剑是天雷劈成的,肖天途的神龙斩是用来斩龙的,那都是后世添油加醋的说法。 但是龙应天深信不疑地问道:”贺掌门可见过或者听过,哪门江湖绝学,能一掌破千军,一气万人敌?“ 贺震南方才有点兴趣回复:”当年剑圣的漫天剑雨,或接近此功力。“ 龙应天摇头:”剑圣再强,最多比现在的你我强一点,现在你我尚且无此功力,何况当年剑圣。当年佛门先祖独自一人打散魔教那是有史可考,若无此功力,如何做得?更何况,普化短短时间,已经练得如此功力,只怕是天门未开,天门一开,那便是大能者,到时候莫说肖天途,便是玄清护在陛下身前,恐怕也难以抵挡。“ 贺震南向来眼见为实,对龙应天的假想并不趋附:”龙盟主所说的天门,可知此人天门在哪?“ 龙应天道:”向来习武之人,天门各异,此人现已身怀神功,非你我所能开启。不过我相信,只要有办法,总能做到。此人天门一开,心经侵蚀其身,必成大魔头,你我只管按计划进行,剩下的,交与有心人便是。“ 贺震南笑道:”龙盟主说话总是那么玄乎,事已至此,我也已经不能回头,但愿龙盟主也能好好准备,免得我孤军奋战,有心无力。“ 龙应天道:”这点贺掌门放心,龙某人与贺掌门利益并无冲突,方向却是一致。他日事成,若贺掌门需要帮助,龙某人可先扶持贺掌门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再行归隐不迟。“ 贺震南心知肚明,不管龙应天真心假意,眼下与其相互借力,强强联手,才有机会一举登顶。造反,不过是必须的旗号罢了。 第五卷 第七章 献良策 肖石峰到太清山的第二天,成世勇和刘士奇也过来了。 这两人是特招的,还未见过像九玄门这样的江湖大门派。 上山时,刘士奇倒是坦然不少,在他这个聪明人眼中,这些所谓的江湖宗门,其实与寻常无异,只要心平气和,换来的也是心平气和。 成世勇则不然,因为他是降将的关系,又蒙受朝廷大恩成为闽州府将军,虽然也是实至名归,但是当府将军的这二十多年来,他每日兢兢业业,小心谨慎,都在担忧龙颜大怒,牵连他们这些前朝降将的事情,虽然一直找不到什么事情能如此严重,但是成世勇无时无刻不以此最糟糕的结果来警醒自己。 之前,太平城将军府开始调兵遣将,成世勇在接到闽州按兵不动的指令后,心慌意乱,赶忙上书朝廷问候龙体安康,彻澄自己的清白之身。 对此事,肖石峰一笑而过。 在太清山真武殿上,未见到肖石峰之前,成世勇多少还有些紧张,刘士奇凑了近身,悄声道:“成大哥,无事,无事。” 成世勇见刘士奇说话了,多少才有些放心,也低声道:“刘军师,到时候还望您在陛下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 刘士奇笑了:“什么美言,难道成将军还想做比府将军更大的官不成?” 成世勇赶忙阻止刘士奇接着说话:“我的军师爷啊,这事开不得半点玩笑。” 刘士奇更乐了,他们在早年攻陷闽月二州就合作过,因此还算熟悉,刘士奇凑得更近了,直接贴在了成世勇的耳朵旁:“成大哥,我这么跟你讲吧,将军府的密令,像云州将军司马琅,新州将军梁佐这两人可都没有收到,之前是有反心,现在是真反了。陛下是个圣明的人,知道你不会有反意,所以才给了你密令。” “可是,陛下让我按兵不动。”成世勇还是有些担心。 刘士奇一摆手:“多大的事,按兵不动,总比再上沙场卖命杀敌的好。” 成世勇刚想回说他更想上战场卖命杀敌,门外突然一声‘陛下驾到’,这两人赶忙起身到中堂,行跪拜臣礼。 “哎呀,两位爱卿,速速起来。”肖石峰一进门,就赶忙去付这两位昔日的故人。成世勇暂且不说,这刘士奇,可是当年一直常伴肖石峰左右,出谋划策,陪他一起从南升起兵,一路打到太平城的战友。 这二人受到肖石峰的搀扶,都赶忙站了起来,肖石峰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二人:“多年未见,你们都老了。” “陛下得了真龙气运,反而不显老态。”刘士奇说着违心的话,成世勇则只是连连点头,生怕说错一句。 肖石峰突然想到了身后的太子肖在民,赶忙回身对着肖在民说道:“在民,快礼见二位叔叔。” 肖在民立马行礼,作揖道:”侄儿在民,见过两位叔叔。“ ”使不得,使不得。“成世勇也要回敬,刘士奇却是不卑不亢,跟肖石峰聊起了家常,感慨道:”太子爷也这么大了。“ 肖石峰笑道:”那可不,岁月不饶人,哪有饶人处。“ 两人大笑,成世勇也跟着尴尬地陪笑。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当年刘士奇经常安慰肖石峰的话,肖石峰以原话用在今日的重逢上,也算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都入座后,殿门便关了起来。 这世上也只有肖石峰这个当朝天子,能将九玄门的真武殿变成朝会的地方,虽然这次朝会的对象只有两人:刘士奇、成世勇。 坐定后,刘士奇问道:”陛下招我们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肖石峰开门见山道:”你以前是我的军师,逢此大乱,不见你,我不安心。“ 刘士奇道:”陛下既已至此,安然无忧,北方大将军坐镇,这南边,我帮陛下解忧就是。“ 肖石峰笑道:”军师在,我是放心的。只是这青州久攻不下,早晚必成反军粮仓,军师有何妙计?“ 刘士奇回道:”青州有藏兵把守,藏兵常年与西戎人交锋,杀气凛然,臣是觉得,有石将军和曹将军牵制倒也无妨,可先破云州,使得,中部三州连城一线,再图后进。“ 肖石峰皱眉:”我听闻云州已与度州联手,白象族精锐有一部分已经入驻云州,军师可有把握?“ ”原先也不敢言胜。“刘士奇侃侃而谈:”但是只要许大虎不反,为我所用,那便十拿九稳。现在许大虎为求自保,已经和司马家扯破脸皮,加上我与王将军的兵势施压,云州城即便有天兵下凡,不出个把月,必能攻破。若把青州比作是一个强人,这云州就是青州这个强人的下盘,下盘不稳,才有一击必杀的可能。“ 肖石峰听后,龙颜大悦:”军师高见,不愧是我的军神。“ 刘士奇当年坐阵营帐,运筹帷幄,军中威望仅次于后来的肖天途,肖石峰对刘士奇还能以军师相称,证明他对刘士奇没有动异心,这点上,刘士奇十分坦然。 刘士奇紧接着道:”陛下,其实这度州,也可一举攻破。“ ”哦?“肖石峰大喜:”请军师详解。“ 刘士奇道:”这度州叔侄不睦,度州将军和坤有大量,出兵前留其叔二人守城。可惜这两人,未必顾及亲情。我已派弟子经南海暗渡度州前去游说。此时和坤兵力一半在云州,正是其叔二人夺权的最佳时机。“ 肖石峰听明白了:”军师是想让白象族自相残杀。“ ”不错。“刘士奇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不过,两者反目成仇,我们就必须扶持一者。其叔二人,名不正言不顺,与贼无异。待到和坤身陷险地,我方可派人解围,与其另立同盟,和坤反水,反军没了白象族这一生力军,便如同飞虎断翼,平平无奇。“ 肖石峰不解:”可是,到时候如何让和坤身陷险地,又派谁助和坤解围?“ 刘士奇道:“臣愿以身担保,荐成将军当此大任!” 第五卷 第八章 委以重任 塞北大风营。 大风营,是塞北的后勤部队,驻扎辽州,专门为前线押运粮草,接收朝廷将令。 上官云飞和上官云雄领命来到塞北后,就在大风营住了下来。 离大风营驻地十里外,便是龙虎盟的地盘。 这日,塞北风朗气清,上官云飞和上官云雄闲来无事,到城外狩猎。 正在追一只兔子时,上官云飞满弓搭箭,便要抓住,可这一剑,却硬生生被林雪仪拦了下来。 林雪仪淡定地将手中的弓箭扔到了一旁,上官云飞一脸无奈,这就好像表明自己箭术不佳,以至于林雪仪都不用费力就能抓住一样。 上官云飞可不会想到两人修为不同的份上,他自认比林雪仪只有一点差距。当然,林雪仪的女儿身一直没有暴露给他们两,对他们两个来讲,林雪仪还是当初的那个林老大,林易。 上官云飞见林雪仪神色默然,便道:“我说林老大,你这是救驾回来了吗?是不是陛下封你什么官做了,现在这么盛气凌人。” 原来,自上官云飞兄弟二人来到塞北之后,就偶遇了从前线杀敌归来,欲再入中原的林雪仪。 再后来,肖石峰派易文通去上官府请援,上官金凤找到了上官云飞二人,让他们有碰到林雪仪的话就通知她一声,这才有了林雪仪持飞花剑救驾的一幕。 但是救了圣驾后,林雪仪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却发现上官云飞二人不好好在军营里呆着,整日无所事事,出门涉猎,自然生气。 林雪仪知道上官云飞秉性顽劣,除了上官金凤,他谁也不服管教,于是便看向上官云雄问道:“谁让你们出来的?” 这上官云雄原本和上官云飞的关系不好,两年前在上官府的那场争斗中甚至对上官云飞起了杀心,但是这两年下来,上官金凤以德报怨,对上官云雄委以重任,一步步感化了上官云雄,加上上官云飞始终一副两人无冤无仇的表情,这一切都使得上官云雄慢慢选择忘却了以前的一些不愉快,只不过乖张的性格还在,与上官云飞还是不怎么说话。 上官云雄不假思索答道:“营中无聊,出来散心。” 上官云飞一听,赶忙补充道:“是黄老将军让我们出来的。” “胡说!”林雪仪斩钉截铁:“云雄说的是真话,你说的是假话。” 上官云飞一脸无辜:“这两个解释有冲突吗?” 林雪仪反问道:“别的我不知,只不过黄老将军亲自押送入冬前的粮草前往吉州未归,难道你们飞鸽传书不成?” “这……”上官云飞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心里暗骂自己的反应这么差。 林雪仪严肃地看着这两人,余光扫在上官云飞身上会多一点,她又开始了语重心长的教导:”我说你们两个,陛下让你们来大风营,也不用上前线杀敌,你们就以为可以放松吗?之前是说让你们来做什么来着?“ 上官云飞轻叹口气道:”监视龙虎盟。“ ”那你们呢?这几日,知道龙虎盟的动向吗?“林雪仪刚问完,上官云雄便道:”没有动静。“ 林雪仪道:”没有动静,就出来射猎,万一就在这期间有了动静,你们如何反应?“ 上官云飞感觉林雪仪大惊小怪:”我说林老大,这里是军营不是上官府,他龙虎盟要是有什么异心,驻扎在这里的三万虎狼又不是吃素的。“ 林雪仪皱眉道:”你们这样不行。若是这么简单,要你们做什么?这龙虎盟里,都是江湖高手,你们以为是打仗,直接硬碰硬吗?怕的就是龙虎盟派杀手,杀掉塞北这些高级将领,到时候整个塞北军心涣散,北蛮大举入侵,你们担待得起吗?“ 面对林雪仪跳跃般的问题,上官云飞赶忙打住:”林老大,得了得了,你都问过上百遍了。是,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是不要说这件事不怎么可能成功,就算是龙虎盟真地派了杀手来,我们也不可能一一抓住,到时候还不是得靠这三万虎狼之师。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大姐要让我们遵从圣旨来到此处,以前多自在。“ ”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这么简单。“林雪仪道:”你们以为,叫你们来只是摆设吗?你们听好了,过两天,大将军要调八百金甲护卫过来,到时候这八百金甲护卫由你们两兄弟指挥,早晚各带一路,你们两个,必须轮流,日夜看守各个要口,防止可疑人员混进来。还有,从今日起,中原往塞北的路将封起来,你们也不要想着偷偷溜回去的事情了。“ 上官云飞惊掉了嘴巴,上官云雄则不敢相信:”林老大,这八百金甲护卫,不是一直跟在大将军麾下吗?” 林雪仪坦然道:“正如方才你们所说,单凭你们两人,伺候不了这么多阴暗杀手。大将军为了以防万一,就把这八百金甲调了过来,有他们在,你们在封城的情况下守好通往塞北的要道措措有余。” 上官云飞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林老大,不是吧。龙虎盟真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 林雪仪道:“龙虎盟不敢,也没这个实力。但是倘若太平城势威,反军杀过来,到时候你们守住塞北要道不让中原战事影响到塞北的防御,便是大功一件。” 上官云雄直来直往:“林老大,怎么听起来,有点像要变天了?” 林雪仪眉头一抬:“是要变天了。” 上官云飞不相信:“这不是老将军们都出动了吗?这些小反贼能有多大能耐?” 林雪仪淡淡道:“能耐不能耐不知道,但是陛下南下避难,就是个信号。保不准,到时候真的天下大乱。”话锋一转:“但是不管如何,你们要死守塞北,北蛮一旦入侵,他们的弯刀,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血流成河,无辜百姓受到生命威胁,可不是好玩的。” “当真?”上官云飞想再确认一遍,上官云雄也半信半疑。 林雪仪点头道:“真。” 第五卷 第九章 以真诚换得真诚 肖石峰并未多留刘士奇二人,黄昏时分,刘士奇二人告辞,肖石峰便送二人至山门,慕容起、王德贴身保护。 送完刘士奇二人,肖石峰看了良久四周美景,郁郁葱葱,倒是令人心旷神怡,及要回身,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陛下。”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易文通跌跌撞撞,肖石峰没来得及,易文通便跪了下去,肖石峰赶忙上前扶起:“爱卿啊,不必多礼。” 易文通头发凌乱,可以看出其是赶路而来,身后,唐小小也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见到龙颜。 肖石峰看了出来:“不必多礼。” 肖石峰一番打量后,欲言又止,慕容起介绍道:”陛下,这是本门二代弟子唐小小。“ 肖石峰点了点头,想必就是他追回的易文通,果然九玄门还真是藏龙卧虎,这易文通的脚力虽然因为之前受过龙应天一掌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要说这江湖武林,能找到他的,也都寥寥无几,何况是这个女娃娃。 肖石峰很满意,但是眼下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易文通这边,易文通等不及肖石峰开口,便道:“陛下,臣已经说服了南山三英会,不日便可借三英会在东南武林的地位广发英雄帖,动员整个东南武林为陛下效力。” 肖石峰听了后龙颜大悦,但是不是因为易文通所说的什么三英会要召集英雄豪杰来帮他,肖石峰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肖石峰是感到欣慰,他以真诚待易文通,易文通也以真诚待他。 他让易文通先南下,便是要为他治疗伤势:“文通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到了九玄门,就是好好让几位前辈给你诊断一下,说不定能彻底治好你的内伤。” 慕容起最有眼力见,肖石峰话音刚落,慕容起便问道:“敢问前辈体内伤势因何而得?” 易文通尴尬道:“只因学艺不精,暗杀龙应天之时反受其害,侥幸在大将军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当时伤势太重,大将军也不能彻底为我治愈。现在每每运功,常感到气不顺,以前能日行千里,现在只怕百里就不行了。” “我看看。”慕容起搭起了易文通的经脉,只一会儿,便知道了个大概:“前辈,你这应该是先前被龙应天掌力伤及五脏,现在其实五脏之气都不顺,体内淤血虽然已让大将军去除大半,却未能完全去除。” 易文通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没错。” 肖石峰见慕容起说出了大概,大喜问道:“慕容贤侄,你可有良法?“ 慕容起坦然道:“回陛下,臣的功力远不及大将军,大将军做不了的事臣更加难以摆平。不过我的几位师叔应该会有办法。” 肖石峰顺势道:“我便是这个意思。料想九玄门藏龙卧虎,定有良方。” 慕容起点头道:“前辈,这样,晚些时候你随我去见几位师叔,成与不成,好歹有些希望。” 肖石峰微微颔首:”如此甚好。文通,我还要再见你追箭的风采!“ 原来,自易文通归降肖石峰后,肖石峰对其真诚相待,对他好无防备,常让其伴在左右。 一次,肖石峰带着肖天途和易文通共同出去狩猎,碰到一只花豹。 肖石峰玩兴大喜,与这二人打赌看谁能先抓住这只花豹。 此时这只花豹离这三人还有些距离,可能是饥饿了,它刚捕到一头鹿,正在大口咬着鹿肉。 三人悄悄立定,等待肖石峰随行甲士扬旗为号。 这肖石峰可不喜欢溜须拍马,他是真性情,这点易文通和肖天途都知道,因此此次打赌,无需多让。 按常理,这有些距离,又是狩猎猛兽,自然是用弓箭,因此这三人都毫不犹豫地右手紧紧持弓,左手方道箭壶处,准备等甲士一扬令旗,便拔箭射去。 但是,就在甲士一声令旗,肖石峰和肖天途二人都迅速拔箭射去时,易文通却是一身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半路截下肖石峰和肖天途二人射出的弓箭,整个人扑到那花豹跟前,花豹反应过来时,两把冰冷的箭头早已刺入它的喉咙处,鲜血喷涌,易文通拔出带血的箭头,肖石峰二人叹为观止。 当时,就连肖天途也感慨:”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盗圣,名不虚传。 那日,杨风让唐小小出门寻易文通,起初唐小小并不乐意,但是杨风以这是立大功为由,让唐小小心甘情愿地接了这活。 不过,对于易文通的方向,唐小小并不知情。杨风给唐小小分析易文通必定在三合会,因为这徽州以南的武林,再无名门大派,只有三合会还小有名气,其中三位当家也都是义薄云天,易文通要是聪明的话,去说服三合会,必当一呼百应。 唐小小问杨风要是易文通没去怎么办。 杨风说道:“他要是没去,那便是脑子不好使,跟陛下实话实说便是。” 唐小小自幼跟着唐傲走南闯北,从小便知道自己是贼,但是她的观念中,做贼没什么不好,想吃点好吃的,口袋没钱了,下点功夫就能囊中鼓鼓了。 尽管如此,唐小小也知道,做贼上不了台面,她此生最害怕见到当官的,皇帝更是不敢想。今日一见肖石峰,唐小小余光扫过,一脸宽大,浓眉明目,虽然老态已显,但是眉间英气仍在,一股不可名状的威严,更是让唐小小心底油然而生,有一种敬畏。 或许,这便是天威。 唐小小始终有做贼的感觉。 肖石峰意味深长地看着这几个九玄门的年轻人,平时他很有识人之明,要说察言观色看出一个人的品行,肖石峰是在行的。 这几个年轻人在肖石峰眼中,那都是青年才俊,品行兼优,倘若以后能为朝廷所用,那便是栋梁之材。 可惜的是,肖石峰再了解九玄门不过。九玄门有它自己作为武林宗门的傲气,玄清闭关,不过也是为了免俗,他不想得罪自己,也不想插手山外事,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师弟和徒子徒孙,无非就是想换一处清净。 肖石峰看得明白,也不多说,一切的进展,都在掌握之中。 第五卷 第十章 无可厚非 且说慕容起带着易文通前去拜访玄空,玄空只是往前体内轻轻注入一股真气,不一会儿,便知道了其体内淤结藏身之地,就连几处,也是说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这几处,易文通每每运气,都有同感,最严重的,还会使他流汗。 玄空叹道:“龙应天假死两年,这两年内无人讨扰,想必其修为比当初武林大会还要更上一层楼。要不是你当机立断,走得及时,能得到大将军真气相助,只怕稍微晚一步,便自身难保啊。“ 慕容起听了后方知其中严重性:”看来前辈也是修为颇高,换作一般高手,只怕要当场送命。“ 易文通笑道:”我哪有什么高深修为,要是有,江湖地位岂止仅落个盗圣名号。当年能有幸上那青竹英雄榜,也是拜这天下第一的轻功所赐。只是当年曾偷得前朝靖王府内一身护身软甲,才助我幸免于难。可惜此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常年伴我左右,竟被龙应天一掌破衣,当真遗憾。“ 玄空也是见多识广,笑道:”原来这世间仅有的一件护身软甲一直在盗圣身上。“ ”不提也罢。“易文通满脸遗憾:”可惜了这么一件宝贝,就这样匆匆交待了。“ 玄空点头道:”是有点可惜。不过这软甲上面的天山金丝应该还能再用。“ 易文通摇了摇头:”前辈有所不知,原本这软甲护周全身,现在已是残缺,倘若再成周全,也只能护佑孩童,成人多半不及。现在穿上,护得上便护不得下,护得左便护不得右,无用矣。“ 慕容起倒是有兴趣:”敢问前辈此甲现在何处?“ 易文通道:”大将军留守太平城,危险之地,我已让其随身佩戴,虽然护不得全,起码顶得了一时。“ 玄空笑道:”这就对了。你既觉得无用,便给有用之人,只要此物还能护身,那便依旧是个宝贝。“ 易文通回敬道:“真人所言极是。” 言归正传,玄空捋了捋胡须道:”你这伤势,我等能尽力而为。但是过程有些痛苦,你要有准备才行。“ 易文通大喜过望:”我有救了?“ 玄空笑道:”说难也不难。我九玄门有门绝学,能挪移体内真气,真气流动,方能化瘀。只是倒是体内真气流动,难免如虫咬一般,之后内淤由五脏经口部排出,便能化解。“ 易文通毅然道:"真人若能救我,文通此生无以为报。” 玄空笑道:“你也并非江湖传言孤僻阴险,我救你,也是给自身积点阴德。他日还望你不忘初心,为朝廷尽心尽力,为天下苍生谋求太平。” 易文通也笑道:”真人抬举了,文通追随陛下,为朝廷效力,也不过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文通能做的,便是日后劫不仁之富,济有心贫民。“ 玄空道:”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三人一起开怀。 九玄门练武场。 杨风几人围着龙小缘,于翩翩也走了过来。 在九玄门内,除了杨风、安子玉、唐小小和大个,对龙小缘最好的就是这个大师姐于翩翩,当日龙小缘下山,于翩翩也毅然决然跟其下山,龙小缘曾经极力阻止,但是于翩翩就跟龙小缘坦白了:一来没有自己,龙小缘只怕出不得山门,二来她早已认龙小缘为小师妹,如果连自己的小师妹都保护不了,那么自己在江湖武林的名声也就臭了。 龙小缘心知肚明,这个大师姐人是真的好,关系自己到了极致。 所以,一见于翩翩过来,龙小缘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于翩翩皱眉问道:”又怎么了这是?“ 安子玉如实道:“小缘姐又想下山了。” 于翩翩黑眸转到,早已猜到了,她关切地看着龙小缘问道:“你要下山寻你爹爹吗?” 龙小缘点了点头,没有抬头看她。 大个闷声闷气道:“大小姐,使不得啊。盟主已经来过信,让你好好待在山上,哪也别去。” “来过信?”于翩翩紧皱眉头看向大个,杨风三人也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大个身上。 大个憨憨直笑,知道自己说露嘴了。 杨风现在已经是艺高人胆大,早也不怕大个了。只见他朝大个靠了过去,左手轻轻一抬便搭在了大个的肩膀上:“我说大个子,这龙盟主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还能将信送上师门?” 龙小缘白了杨风一眼道:“是我们龙虎盟的飞雀送的信。” 杨风眉头一抬,嬉皮笑脸道:“原来如此,就连龙盟主都这样讲了,你还下山做甚?” 于翩翩神色复杂地看着龙小缘,龙小缘有意躲避。 唐小小对龙小缘虽然没有恶意,但是对于她每次不顾大局,不顾他人关心的任意妄为,唐小小心里早有小疙瘩。今日又是这般不理不睬,要不是看在先前几人战友关系的份上,唐小小早就和龙小缘吵架了。 唐小小直言道:“龙小缘,这么多人关心你,不让你下山,现在山下又是如此兵荒马乱,你就消停点吧。“ 于翩翩接道:”小得没错。何况……“ 龙小缘打断了于翩翩的话:”我父亲和朝廷已经反目成仇,又刺杀了当今天子,已经没有退路。当日若不是朝廷阴谋,我父亲也不用假死。现在看来,反而我龙家成了千夫所指,倘若有朝一日,师门与我父亲也反目成仇,我是绝对会站在我父亲那边的。与其这样,不如早早断了和师门的关系,一念百消,各自安好。“ 杨风赶忙道:”龙小缘,你这样太不负责了。好歹,好歹咱们相处两年多了。“ 唐小小朝杨风做了个羞羞的手势,满脸鄙夷。 杨风却只是关切地看着龙小缘,期待她回心转意。 在场的人,各有心思。 安子玉道:”依我看,小缘姐,你还是先呆在这山上,日后要下山,也得先辞了几位前辈再说。“ 杨风觉得安子玉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子玉说得没错。你放心,陛下那里我来说情……“ 龙小缘站了起来道:”我不用你说情,本来就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事情。今后的事情怎么样,我都一人承担,不会连累你们。“ 第五卷 第十一章 不是君臣,倒像好友 龙小缘没有下山,而是回了住处。 杨风叮嘱好几次唐小小和于翩翩要看好龙小缘,于翩翩有些不耐烦,唐小小则作势要打杨风,杨风只好作揖告辞。 下午无事,刚要回去小憩一会,突然身后一人叫住了杨风。 杨风回头一看,有些惊讶:“太子爷,您怎么跑这边来了?” 肖在民跟杨风很谈得来,就上前搭住了杨风的脖子,杨风受宠若惊:”太,太子爷,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个平时一脸严肃的太子,现在倒像变了个人似的:”你是大将军的义子,大将军算我大哥,你论起辈分还得叫我一声叔呢。” 杨风傻笑道:“太子爷,你就别拿微臣开玩笑了。我感觉你有话要说。” 肖在民眯起眼睛道:“果然还是你看得透。实不相瞒,我想找你帮个忙。” 杨风这才松了口气:“太子爷,什么忙您说便是。不是我吹,现在在九玄门,微臣的面子还是有的,什么忙都是一句话的事。” 肖在民道:“这个忙可不用你一句话,只需要你动动手便是。” 杨风一头雾水:“什么忙需要微臣动手?” “我想学上乘轻功,你教我。”肖在民言语简单明了,杨风自然也听得懂,但是疑问让他不得不再重复一遍肖在民的话:“太子爷,您想学上乘轻功?” “是。”肖在民又变得严肃了。 杨风皱眉道:“太子爷,您不是会点武功吗?轻功应该不是难事吧。” 肖在民脸色一凛,将手放了下来,语气都变了:“我说杨风,你跟我装傻充愣吗?” “臣不敢。”杨风深谙为臣之道,祖上震怒,最好不要抬头看他。 “你真当我是个富家子?这普通轻功和上乘轻功的区别我还是懂的。普通轻功只能翻墙,好一点的能在水面行走,而这上乘轻功,起码能日行数十里,久居半空不坠,这便是我想要的,而你,你会这些!”肖在民斩钉截铁,杨风倒是为难。 看他这语气,不教是不行了,杨风真后悔当日在肖在民面前显摆。 杨风嬉皮笑脸道:“太子爷,不是臣藏着掖着,这上乘轻功虽好,门槛也高,要内力修为不说,便是初学者,也要以身犯险,陪练者,更要有十足精神帮忙盯着。” 肖在民语气这才缓和了些:“你说说看,学这上乘轻功,从何学起?” 杨风支支吾吾,肖在民怒喝道:“说!” 杨风这才道:“太子爷,说真的,别的招数都不好使。这后山,有处悬崖,山对面凌空处,有一石柱突起,初学着,要先敢跳崖,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是。这迈出第一步后,意念要集中,稍有不慎,便是跌入万丈深渊。要是玄清真人在旁边还好,救我这三脚猫,实在不敢冒死教您?太子爷您是千金之躯,国家未来的天子,万一有个闪失,我杨风这一辈子就毁喽。” 肖在民挺喜欢杨风的真诚,他这一说,肖在民心才软了下来:“真?” “哎呀,太子爷,我敢骗您吗?不然这天下都是轻功高手了,易文通还能有口饭吃?” 杨风以太子熟悉的人做比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想让肖在民赶紧打消学上乘轻功的念头,却没想到其实肖在民也只是心血来潮问一下,他不一定非要学。 见肖在民在发愣,杨风紧逼道:“太子爷,这下咱们不学了吧?” “估计我也不是那块料。”肖在民叹了口气,有些犹豫。 杨风觉得肖在民今天不正常:“太子爷,您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了?” 肖在民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跟杨风说道:“不瞒你说,我这几日感觉自己有些无力,帮不上父皇什么忙。以前在京都好歹能帮忙处理一些政事,现在倒好,整天无所事事,父皇也不召见。今日听说父皇对九玄门的轻功赞不绝口,所以我便起了此心。倘若我学会九玄门的上乘轻功,以后在父皇面前也能有点份量了。” 杨风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儒雅的太子,真没想到,他也有一颗凡人的心。肖在民的心情杨风也能理解,自己当初在将军府,何尝不是肖在民这等遭遇,都快被义父遗忘了。即便后来他离京,肖天途也没找过一次,杨风心知肚明,若肖天途真的着急,想找到他的行踪如同探囊取物。可惜啊,自己终归只是名义上的义子,出了将军府的门,便再也无人能识。 没想到,两人身份地位如此悬殊,却也是殊途同归,他们都想讨好自己的长辈,可惜,长辈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杨风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来安慰肖在民,触景生情,一时语塞,只能楞楞道:“太子爷,您以后只要勤政爱民,那便是陛下最喜欢看到的。” 最简单的话,肖在民听了进去:“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怪我太冲动,吓到你了。” “没事的太子爷。”杨风下意识地伸手去拍了拍肖在民的肩膀,他们是君臣,是两个男人,此时此刻,更像是两个不知所措的年轻朋友:“太子爷,当此乱世,也能锻炼人。杨风不才,从小喜欢听些有趣的江湖故事,记忆深刻。倘若太子爷不嫌弃,臣就一一讲给太子爷听。 肖在民眼前一亮,江湖故事他在宫中也听过不少,但是杨风身居宫外,更加靠近民间,可能他听过的,看过的,都是最原始的,会有很多不一样。 给太子爷讲故事,也是杨风临时起意,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个太子爷自小无忧无虑,还没有自己成熟稳重。 杨风心血来潮,没想到肖在民也是一口应承,兴致起来,自然要讲下去。何况是太子要听,杨风更没有退堂鼓。 杨风道:”这样,太子爷,这里没有氛围,咱们上后山去,一边欣赏山中美景,一边听我给您讲的江湖故事,好故事配好景,如何?“ 肖在民乐了:”再好不过。“ 第五卷 第十二章 陈舍世家 这个故事啊,发生在两百年前,贡德宗时期。 当时有一武林世家,当家的,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空拳神陈舍。 陈家大空拳,名为大空,实际招招致命,内力浩瀚,讲究隔物败人取胜。 大空拳,在陈舍手里得以改良,陈舍独创大空拳后三式,直接让原本在武林中颇有地位的陈家更上一层楼,当时人曾言,南空净,北陈家,可见当年陈家的地位,也可见当年陈舍这个鬼才改良大空拳术后的威力。 可惜的是,陈舍是个武痴,却殊于对子嗣的管教。 少年得志,年轻气盛的陈舍一生共娶过八个婆娘,生了十二个孩子,个个男儿身。 这十二个孩子,便是当年顺德十二少案的主角。 由于疏于管教,这十二个孩子自幼嚣张跋扈,在外倚仗陈舍的名声欺男霸女,在内则是一副儒雅,让陈舍以为自己的孩子还不错。 除了这些,陈舍亲自教这几个孩子自己的亲传大空拳术,这使得这十二个孩子在外头更加嚣张,十二个兄弟,当时如同恶魔一般。 不服他们的,打不过,服他们的,也要被欺负。这十二兄弟不讲道义,有人告到了陈府,竟被怕事的管家压了下来。 终于,后来来了个能制服这十二子的人。 此人姓杨名鼎,可能便是我的祖先。 这杨鼎当年是个游侠,无门无派,但是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其刀法不像中原刀法,江湖人都传言杨鼎拜的是北蛮的师父。 尽管如此,在当年的青竹英雄榜上,杨鼎依然榜上有名,甚至挤掉了当时点阳派掌门,排在了第十九位。 当年啊,江湖武林可是空净佛寺一枝独秀,虽说是门派百家争鸣,却没有今日江湖武林顶尖高手的分散。当年能进青竹英雄榜前二十的,不是佛门中人的,也只有寥寥十人,这之中,有杨鼎,也有陈舍,陈舍排在第八位。 当时杨鼎走在街头,见到了这十二少其中的老三老四老五在一家包子摊上调戏摊主的妙龄小女,杨鼎二话不说,走上去便抓住了最过的老三要去骚扰人家的右手。 这三子都已成人,最小的也有十七,正值当打之年,又得陈舍亲传,武功都不弱。 杨鼎也没想到,这江湖武林还会有这等高手出来为非作歹,欺负良家妇女。 两人一番口角后,老三趁杨鼎不注意,挣脱了出来,随后,便是三个打一个。 街上的人见是陈家公子又动手了,都躲得远远的,摊位也不要了。 当时杨鼎由于一时兴起,刚在一家酒楼吃了酒,囊中羞涩,便将自己的镶金宝刀押给了店家,想着自己出去找个朋友,借点银两来还,这是杨鼎常用的方式,他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朋友遍地是。 三打一,向来都只有陈家公子哥欺负人的份,便是以前有正义的武林人士挺身而出,多半也非死即残。莫说一对一,这陈家公子在场几个,都一气连枝,从不与人单挑。 当然,以他们的武艺,单挑也有胜算。 只不过,这次遇到了杨鼎这个硬茬。 三十招时,杨鼎一把抓住老五的胳膊,奋力一掀,将其高高举起,老四拳打在杨鼎腹部,却只感觉如泥牛入海,拳力一下子弱了下来,杨鼎腹中一振,顶开老四,将老五高高抛向半空,翻身就是一脚,老三吃力摔倒了旁边的臭豆腐摊上。 杨鼎落地时,一掌拖住落下来的老五,待其落地后,紧紧抓着其肩膀,使其动弹不得。 这兄弟几人打小就知道团结一致,人多力量大,也不知是因为兄弟情深,还是深谙此理,见形势逆转,也不曾起退意,老三老四又纷纷站了起来,一脸愤怒,老三更是指着杨鼎说道:“你别太嚣张,这里是我陈家的地盘!” 杨鼎眯起眼睛问道:“你们陈家?你们是陈舍家的?” 这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都是江湖名人,即便没有交往,相互之间的名声还是知道的。 “怎么?怕了?”老五死鸭子嘴硬,杨鼎再一使劲,老五这才不敢再说话。 杨鼎毫无惧色,淡淡道:“既然你们是陈舍家里的,还请带路走一趟。” 三子一脸惊色,这活了十几二十年,还不曾见过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还敢上府中。 且不说陈舍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城中称王称霸,即便有人上门,那也是最多在正门庭院中被围殴,陈舍醉心武学,基本不出自己的院落。此时的陈家,威名比之先祖更甚,可惜的是,这威名是不好的名声。 世人都以为,是陈舍的纵容。 武痴至此,实在如呆子一般。 这三子想故计重施,遂毫不犹豫地将杨鼎带进了府中。 还是大门院落处,一进来,大门立马关上,老三高喊:“兄弟们有几个都出来吧!” 这一喊,前前后后,又出来了五个,还有一帮拿棍的小厮。 这十二少一直没出事,大抵也因为其从不偿人命。 五个加三个,等于八个,还有四个还在外边快活,陈家这十二子,当真逍遥自在。 杨鼎见此情形,微微一笑,松开了老五,老五赶忙跑到了一边。 杨鼎环顾左右,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七尺男儿发话,此人正是老大:“敢问英雄何出处,跟我陈府作对?” 杨鼎笑道:“我本是江湖一游侠,惩恶扬善,你兄弟几人在外面欺负良家,我是替天行道,何来作对一说?” 老大道:“别的不说,我陈府何等地位,你伤我兄弟,进我府中,那便是挑衅。陈府被人挑衅,传出去,情何以堪!” 要说这事放现在来讲理,这陈家几少那完全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但是在当时,陈家威势通知了这座城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早已让人麻木。 这大概就是百姓的奴性。 这陈家少爷们霸道惯了,可杨鼎并不吃他们这一套,既不与其争辩,也不主动惹怒对方,只是淡淡道:“我要见陈舍。” 因为杨鼎相信,像陈舍这么有江湖地位的人,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绝不会纵容这等事情。 第五卷 第十三章 当面对证 当然,杨鼎看不到陈舍,陈舍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外边的事,什么江湖地位,什么名誉名声,对他来讲就是浮云。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这陈家少爷,个个阴狠,虽然自己都算是好手,然而面对杨鼎这般强敌,还是选择先让小厮们上去抗会,他们八个再伺机而动。 杨鼎素来侠义,很明显,这八子才是做恶的人,这些小厮只不过是混口饭吃。 只见杨鼎顺手便夺过了一个小厮的木棍,一个横扫千军,便撂倒了一排,打开一条路后,杨鼎也不多废话,抡起木棍,便朝着那话事的老大抡去。 杨鼎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抓住了这老大,不但不用多费力气,还能见到陈舍。 一棍抡下,这老大想逞能,愣是空手接住了杨鼎的木棍,只不过杨鼎并不想伤人,制人才是他想要的。 老大只感觉,手中木棍力道全无,杨鼎一手袭来,正中其脖子,可怜这老大,一身武艺,因为大意,竟被杨鼎一招制服。 杨鼎刚想拿这老大威胁,却只见其它七子都一起上了来。 这老大发狠直笑,料定杨鼎不会伤害自己。杨鼎一看情况不对,这几人,可不是容易威胁的主,于是放开老大,转身去与这几人纠缠。 此时,好似八狼战一虎,这八狼,便是这八子,那可真是阴狠毒辣,配合默契,而这一虎,便是杨鼎,那可真是凛然自若,威严强健,唯一不足的是,杨鼎赤手空拳,手上无刀,而这八子,虽然也都是赤手空拳,使的却都是他们打小练起,最擅长的拳法。 但是,这八子,终归没有杨鼎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不但没占过一时上风,反而十招之后,便都处于下风。 杨鼎虽然是两手对八拳,但是其身法灵活,掌劲生风,完全压制了这八子的拳术。 一声巨响,杨鼎专守为攻,一掌劈下,老三避身挪移,杨鼎一掌打在了亭廊铁柱上,一时间铁柱闷声,响彻不停。 那八子合起来再攻,杨鼎却收起了攻势,围着这铁柱一面应付这八子的轮番攻击,一面使这铁柱声响不断,三十招后,庭院后门大开,一声暴喝:“住手!” 那八子都大惊失色,一一停手。杨鼎狡黠一笑,总算见到了陈舍的真面目。 陈舍多年未曾踏进这院落半步,更别说出门了,多年以来,醉心武学,精神倒是极好,只不过年过半百,头发却已花白不堪。 杨鼎年纪比陈舍小十岁,见陈舍朝自己走来,便作揖鞠躬:“晚辈杨鼎,拜见陈老英雄。” “杨鼎?”陈舍皱起眉头,那八子也都听过杨鼎的名号,都有些吃惊。 陈舍环顾四周,方问道:“你既是杨鼎,来我陈府大可光明正大,怎么却在我陈府中动起手来,还整出这么大动静?” “爹,这人说你名不副实,想来挑战。我们告诉他您早已不理俗事,他却非要见您,这下倒好,把您惊了出来!”说话的是老十,年纪只有十七,自小聪慧,是陈舍最疼爱的一个儿子。这老十真是可惜,原本文武双全,可惜跟了这几个哥哥,享受了为非作歹的乐趣,现在长大了,除了还剩的小聪明,别的天赋已经被其自己摒弃。 老十见情况不对,这杨鼎也是个人物,说出实情,难保陈舍会细问究竟,于是便开口冤枉杨鼎,把杨鼎说成是个不讲理的好胜之人。 陈舍半信半疑,其他儿子却都在旁边说是这样。 正所谓三人成虎,何况是自己的八个儿子,陈舍一脸复杂地看着杨鼎,缓缓道:“杨鼎,老夫已经过了争强好斗的年纪,还望你另寻别处高人比试。” 言下之意,陈舍不和杨鼎计较今日这件不愉快的事。 杨鼎察言观色,果然如他所想,陈舍并不知情,遂道:“老前辈,我杨鼎一辈子行侠仗义,落得个刀侠的虚名,你觉得杨鼎是这种不讲理的人吗?” 陈舍多年未和生人交流,思想竟有些木楞,他看着杨鼎有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杨鼎不该是这种人。“ 这话言简意赅,正如杨鼎相信陈舍,陈舍也觉得杨鼎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转念一想,陈舍发现不对劲,扭头看向四下散落得家丁,又用余光观察了几个儿子,又回头看了看杨鼎,眨了两下眼睛,可能是多年潜心武学,未曾想过其他复杂的事情,今日被打扰出来,有点晕头。 杨鼎见陈舍相信自己,就安心了,方道:”老英雄,依我看,您老对这几个孩子疏于管教,使得他们利用你的名声在外面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陈舍立马打断了杨鼎的话:”我这几个儿子我最了解,在家中勤学武艺不说,在外也都刚正之辈,你怎么……你怎么血口喷人?“陈舍许久未与人说话,竟憋出了血口喷人一词。 杨鼎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陈老英雄,不信,您可以和我出去问问这些街坊邻居,看看他们什么说法。” 陈舍毫不犹豫道:“好,我同你走这一遭!” 这八子都想阻止,却被陈舍一个眼神,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陈舍又看向杨鼎,放话道:“杨鼎,我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里不一,嗔怒顽劣的也大有人在。倘若你说的话不实,出去只是你想借此逃脱的话,到时候可由不得你。” 杨鼎不假思索道:“杨鼎要是临阵脱逃,老英雄大可状告江湖武林,我杨鼎不至于!” 陈舍点了点头,不愧是武林泰斗,不忘做一个请的手势,杨鼎也敬陈舍是个英雄,抱拳回礼。 临出门时,陈舍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八子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杨鼎则目视前方,他知道陈舍的为人,他能这么迁就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也有幸在青竹英雄榜上得一地位,换做他人,陈舍理都并不会理。 少顷。只听陈舍缓缓道:“你们也随我一起出来,被告的人,也可成为证人。如被诬陷,可当场辩驳。” 第五卷 第十四章 原形毕露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行人立于大街正中,陈舍环顾左右,从街坊邻居的眼神和有意避让中,陈舍也感觉到了异样。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儿子,杨鼎也转过头看他,陈舍再转过头时,四目相对,满脸狐疑。 多年未出来,街坊邻居陈舍也已经认不全,但是很明显,氛围不一样。以前的他,是人人尊敬的前辈,今日出来,不但没人上前问好,反而倒是自己像个瘟神一样。 陈舍目光如炬,余光扫过,尽是异样。 “爹,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们习武之人身上都有杀气,难免……”老八刚想找借口使小聪明,陈舍便怒斥道:”你住口!“ 他已经感觉到了异样,继续往前走了起来。 路过附近一家酒楼时,陈舍停住了脚步,杨鼎向里面看时,这一家酒楼内空无一人,唯有一桌,四个年轻人正在开怀吃喝。 陈舍脸色严肃走了进去,杨鼎也跟了进去。那四个年轻人中有一人正面对着陈舍,一见他,立马站了起来,随后,同桌的三个也先后看到了陈舍,都脸色慌张。 杨鼎猜到了几分。 陈舍转身走向店小二,那店小二见状也觉得奇怪,陈舍问道:“店家,你这酒楼这么大,怎么大中午的,只有这四人吃饭?” 那店小二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桌上四个人,陈舍打断了他:”你但说无妨,我是他们的爹。“ ”您……您便是……“陈舍的大名如雷贯耳,店小二犹犹豫豫,不敢直呼其名。 陈舍皱起眉头:”怎么,你觉得我是吃人的老虎?“ ”不……不敢……“那店小二也是个穷人家的,生怕乱说话砸了饭碗。 正在这时,一个黑脸大汉走了过来:”您便是陈老英雄?“ 陈舍语气缓和了些:”你认得我?“ ”儿时见过几次,那时候我们家在东街开的酒楼,您经常去吃,现在才搬到这里。“ 陈舍记性也不错:”哦?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你和张老三有几分相似,你是他什么人?“ 那黑脸憨笑道:”俺是他儿子。“ 陈舍脸色好了许多:”都这么大了。变壮实了。“此时的陈舍,就是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伸手拍了拍黑脸的肩膀,黑脸点头致意。 陈舍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父亲呢?“ ”俺父亲年前得了大病刚去世。“陈舍听了,默然不语,眉宇间,透着伤感。 黑脸看了出来:”老英雄,您没事吧?“ “没事。”陈舍摆了摆手,想到了正事:“我刚才进来是因为觉得奇怪,没想到碰到了故人。我记得以前你们生意很好,虽然你们搬迁了,也不过一里地,又占着这么大屋子,怎么大中午的,就只有我这四个儿子来吃食?” 黑脸听陈舍问话,也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桌旁陈舍的四个儿子,见那四个儿子都低头不语,不似以往强硬霸道,黑脸总算看清了时事:“老英雄,实不相瞒,我这酒楼生意还不错,不过每次这几位公子爷来这里,总是要清场子,街坊邻居都怕他们,我这小本生意,也不敢招惹,只好……只好一直忍着。” 黑脸一下子吐完怨气,语气中还透着无奈,说忍者二字时,更是咬了咬牙。 陈舍是个老江湖,察言观色,便知其此话不假,转身便大声问道:“你们说,为什么要赶走人家的客人?” 这四子低头不语,杨鼎在旁道:“依我看,是平时也都霸道惯了,四个人在这么一间空荡的酒楼里吃独食,微风,显地位!” 杨鼎正气凛然,陈舍的这十二个儿子今天都到齐了,要在以往,那都是大闹天宫,唯独今天,都低头不语,一脸惧色,要说他们以前是狼,现在则是绵羊。 陈舍现在有些相信杨鼎的话了,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雄浑的声音说道:“街坊邻居们,我陈舍多年未出家院,不知世事变迁。今日听闻犬子仗势欺人,特地出来瞧瞧。若此事为真,大家只管出来说理,我陈舍定还大家一个公道!” 一时安静,那黑脸见状,也跑到了陈舍身旁。 杨鼎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手搭在其肩上,一股内力进了这黑脸的身,稍纵即逝,黑脸也高声道:“街坊邻居们,我早说过陈老英雄为人正派,绝对不是姑息者!今日他来我店里了,是陈老英雄不错!大家只管将这几年的不公遭遇一一说出,陈老英雄自会为我们做主!” 等黑脸说我,杨鼎也道:“各位,我是大刀杨鼎,路过此地,见到不公,特请陈老英雄出山!大家不妨在今日将过往遭遇不平之事一一写在纸上,陈府将在门外石狮子处设一木箱,通宵达旦,都可将纸信投入木箱中,我们明日查看木箱,一一核实,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绝不姑息!” 杨鼎此话一出,那十二子脸色更加难看,陈舍余光扫向杨鼎,杨鼎淡淡道:”老英雄,怕是少爷们平日凶惯了,即便您已经站在了这里,还无人敢来伸冤。且照我话做,明日再看木箱,您便能知晓实情。 陈舍颇有犹豫,毕竟是家宅大院,纵观史书,可没人干过这等事。就如同一个人站在那里,询问别人自己的过错,让别人吐唾沫一般。 杨鼎看出了陈舍的为难,又道:“老英雄,刮骨疗毒,为时不晚。我也震惊,但是眼见为实,难道您不想让后世子孙承泽祖上荣耀吗?” 陈舍叹了口气,他心里早就有了七分明白,剩下的三分,是他仅存的一点幻想,他幻想也许这十二个儿子里有出淤泥而不染者。 想起这十几年间有过的风闻几次,陈舍越发相信了杨鼎。杨鼎也算是个大人物,自然不会行诬陷别人又不利己的事情。 陈舍看向这黑脸问道:”你这一中午,大概能有多少利?“ 黑脸憨憨道:”老英雄,利不利的见外了,只要以后能让俺安心做生意,便是好事了。“ 陈舍听了,心里十分愧疚,怎么说,也算是故友的儿子,竟被自己的儿子欺负到这种地步,陈舍越想越于心不忍:”这样,等事情处理完,我领着这几个兔崽子亲自登门谢罪。傍晚时分,你不忙的时候,我再让下人送来些银子。“ ”使不得,使不得。“黑脸有些受宠若惊,陈舍道:”光天化日,难道还没公理了不成?“ 第五卷 第十五章 恶贯满盈陈家子 一宿无眠。 陈府里的这些主子们,当晚都没那些下人睡得舒服。 想必那一晚上,也是陈舍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晚,比遇到强敌还要让他心慌。 第二日,管家开门,陈舍见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杨鼎。 杨鼎起身回礼,陈舍问昨晚陪同杨鼎守夜的两个亲信:“昨夜可有人干扰?” “未曾。” 陈舍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也不看杨鼎,径直走向那木箱。 木箱内大小数十封信,形式不一,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陈舍一眼看见的血书。 这自古血书,那都是莫大冤屈! 陈舍也低下头,捋起了袖子,门口并排而立的十二个儿子,一大早额头都在冒汗。 真没想到他们没等到老爷子痴呆掉,反而等来了大刀杨鼎,等来了老爷子重新出山。 陈舍原本面色平静,但是打开那血书后,只看了一会儿,其中‘逼死’两字特别耀眼。 原来东街有家古董店老板,其家里有一英俊女儿,元宵那天参观灯会被陈府老二看上,此女不从,陈府老二老五和老十便直接当街对其女儿进行辱骂,甚至逼其捡地上孩童丢弃的糖葫芦核咽下。 这古董店老板家里有几分财力,因此女儿也是娇生惯养,别的不说,便是挨打挨骂,也从未受过。 一回去,半夜哭闹上调,那老板知道事情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整个人,泪眼带血,面色发白。 这老板后来多方打听,才知晓了其女儿当晚的冤屈。 这老板便去县衙报官,哪知却无人作证,官府依旧简单斟查,只判得自尽了事。 这老板含泪控诉,又无结果,与陈府三少对驳公堂,却势单力薄,无力回天。 案子了结当晚,该老板家里又无故射进一只暗箭,暗箭上尽是威胁之词,让这老板不要再闹事,否则不止他的店铺开不下去,就连他家那个痴呆儿,也性命难保。 这老板心里苦,却也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他知道不是不报,时日未到,今天,终于是等到了机会。 陈舍看完时,已是满头大汗,木箱内其他信封,他已无力再看。 陈舍转过身来,一把将这血书扔到了老二跟前,老二身子一颤,有要躲的意思。 陈舍一手指着老二怒斥道:”畜生!猪狗不如!“ 老爷子这一怒,如同天震,这陈府,还是他说了算。 这下子,没人敢再说话了。 杨鼎也走了上前,随手拿起一封,便读了出来:“状告陈府六爷十一爷,虐杀耕牛一头。” 陈舍脸色十分难看,眯起眼睛,这一张张,都是关乎性命。 他起初做好的最坏打算无非是自己的这些儿子嚣张了些,哪曾想,都是这些要下地狱的勾当! 陈舍心气开始不顺,杨鼎淡淡道:“老英雄,如何处置,还请您公道一些。” 陈舍嘴角抽动,欲言又止,别说是杨鼎嫉恶如仇,便是他自己,也已经心灰意冷,这些儿子年纪轻轻,已经如同魔鬼一般。 陈舍步履颤抖上了台阶,来到了这十二个儿子面前,无人敢出一言。 由左往右,陈舍每人来了一巴掌,个个脸蛋扑红。 陈舍边打边问:“是不是你们做的?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的手上,还有多少命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是不怕报应吗?” 一字一句,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失望与诛伐。 没人回答,个个都低着头,已经默认。 杨鼎道:“陈老英雄,事已至此,需还街坊邻居们一个公道!” 陈舍背对着杨鼎,闭起了眼睛,且不说这事是他陈府有错在先,便是因为杨鼎,自己也不得不做出一个交代,要不然杨鼎传出去,自己经营多年的口碑,多年的名誉,都将毁于一旦,陈舍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这些儿子在他面前从未让他失望过,个个拳法了得,却成不了大侠,都成了地痞流氓,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想怎么一个公道?”陈舍言语虚弱,已经有些疲惫。 杨鼎不卑不亢道:”不是杨某要公道,是街坊邻居们要公道。“ 陈舍道:”也罢,我会拿出库银,吩咐管家这几条街的商铺住宅都送百两银子作为弥补,不够的话,可抵押我家在京都的两个钱庄。另外,劳烦杨英雄细细查明这些冤屈属实,我自当带着几个不孝子上门赔罪。“ 陈舍说得,有些有气无力,杨鼎却依依不饶:”老英雄,我看着这之中有些人命案……“ 陈舍缓缓道:"我前三十年无子,这后三十年却是子孙满堂。年轻时找过算命的,说我命里该有此福。若真有杀人案,以命偿命便是,只是如果都是像方才那些信中所言,残害牲畜,间接致人死亡的,我自己教育便是。” 陈舍有些不耐烦,独自进了门。 杨鼎刚想再说,大门却早已闭上。 杨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也就这样了。” 堂堂一代刀侠,快意恩仇惯了,没想到今日虽然有了进展,却如同吃了闭门羹一般。 那一晚上,是杨鼎人生中少有的第三次买醉。 那一夜,杨鼎喝得醉醺醺的。 那一夜,一切都很正常。 第二天,陈府突然挂起了白联,哀乐声响,陈府上下哭作一团。 杨鼎清醒之时,跟前正站着百日那个酒楼老板,其身后,还有一批街坊邻居。 杨鼎迷糊间不知何事,赶忙起身去伏这些要下跪的街坊们:“你们这是……” “使不得,杨鼎受不起!”还没一会儿,又有人要下跪,杨鼎赶忙又去扶起。 黑脸老板带着哭腔问道:“这位爷,您可是大刀杨鼎,杨大侠?” 杨鼎不明就里:“正是在下。” “还望杨大侠主持公道,给这四街百姓伸冤,给陈老英雄报仇!”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跪地,杨鼎酒醒大半,却是一阵头晕:“你们的公道,自有陈老英雄给你们主持……”杨鼎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不对劲,带着疑或问向黑脸老板:“你,你说什么给陈老英雄报仇?” 那黑脸老板抬起头来,满脸怒气:“可恨那陈府十二子,恶贯满盈,谋杀生父,天地不容!可恨我们这等平民百姓,位卑言轻,有心无力,不得除那畜生,还望杨大侠主持公道!” “还望杨大侠主持公道。“众人齐声,杨鼎似乎听懂了几分,却仍是不信:”这不可能。“ 第五卷 第十六章 大快人心 直到杨鼎到了陈府门口,看到满门白联,听到满院哭声,才相信方才这些街坊所言非虚。 可怜一代大侠陈舍,习武成痴,不教子孙,终究落得个亲子杀戮,不明不白死去的凄惨下场。 虽然此事还未问个究竟,但是杨鼎的急性子已经上了来,一怒之下,闯进陈府,陈府内大门紧闭,一帮家丁持棍而来,十二子尽皆出动,杨鼎才下了定论,这陈舍,定是死于自己亲儿子的手里! 果不然,这十二子无半点悲情,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杨鼎啊杨鼎,你身无大刀,怎敢进我这陈府?”老大嘲讽道:“昨日不是还在老爷子身后头威风凛凛吗?今日便让你看看我这陈府的手段!” 杨戴仰天大笑,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虚,加上其大名,都不敢上前。 杨鼎怒目而视,比前日,眼神更加坚定:“原本你们也算世家,大富大贵,地位尊荣,样样不会少。为何,要行牲畜不如的事情,你们以后如何去面对陈家列祖列宗?” “等杀了你后,我们兄弟几个便安心敛财,家大业大,人多势众,还怕祖宗基业不行吗?” 可怜这十二子,迷了心智,至死不知悔改。 那一战,陈府上下,参战的男子,或多或少,身上都留了伤,而杨鼎也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第二日,杨鼎请来了当地兵马司统领吴旷。 这吴旷与杨鼎原本素不相识,平日里也只负责练兵屯兵,原本不管城内的事。 但是杨鼎知道,这十二少盘踞多年没有出事,肯定与这城内官员也有关。 不得已,杨鼎才惊动了这吴旷。 吴旷也是习武之人,听得杨鼎大名,当即决定与他共同带兵入城。 第二日,三千甲士进城,吴旷首当其冲,城内无人敢拦。 直到这三千甲士包围陈府,当地知府前来解围,却被吴旷一声令下抓了起来。 吴旷对杨鼎说道:“杨大侠,你名声在外,我信得过你。这知府相必也是同流合污之辈,与这些逆子脱不了关系。不过我怕夜长梦多,你们江湖的事,还是用江湖的手段来解决比较好。” 杨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吴旷的肩膀,提着他的大刀,进了陈府。 这大刀,也是吴旷连夜赎回的。 及至日落时分,杨鼎满身是血,,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大门,大刀上都生了两个缺口。 陈府上下,从十二少到小厮,无一活口。 至那以后,江湖上少了一个刀侠杨鼎,多了一个杀人犯。 而吴旷,也因为私自带兵进城,被发配边疆,前途尽毁。 知道德宗逝,明宗即位,这十二子的罪行公诸天下,杨鼎才不用再隐姓埋名,而最可惜的还是那吴旷,只此没了消息。 故事到此结束,杨风讲完,肖在民也唏嘘不已。 这个故事这么大,为何自己在宫中从未听过。 杨风解释道:“这个故事其实在历史上,并不被正史所记,乃是说书人传下来的。大刀杨鼎,倒是个人物,名留青史。太子爷,你可知为何这个故事能如此广泛地传于民间?” 肖在民皱眉:“历史上江湖的大事也不少,这件事虽然挺惊人心,却也毫无特别之处,却是为何?” 杨风道:“太子爷有所不知,这故事虽长,但是前面的都是铺垫,故事的深意,在最后这段。” 肖在民来了兴致:“哦?” 杨风接着问道:“太子爷可知,为何最后杨鼎要请来吴旷,为何杨鼎要在吴旷的支持下血刃陈府这几个不孝子,又为何二人最后下场悲凉,直到明宗时期才草草翻案?” 肖在民心底有些起伏,他大抵知道杨风要说些什么。 杨风接着道:“一切都在于,杨鼎看到了这陈府背后的势力,那是树大遮天。且不说陈府百年世家,人脉极广,便是在京都开的那两个钱庄,也算是一门豪奢,如此势力,必然有官攀连,这是亘古不变的传统。后来,杨吴二人境遇悲凉,也是因为陈家背后的大家为避免受到牵连,而先人一步给这二人定下大罪,使其不得翻身。” “那些普通百姓,自这陈府倒下之后,日子倒是安稳了,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出实情,还是因为人微言轻,也是因为人性本来就自私。” “而明宗即位,大赦天下,这才有宫中智囊进言,当年十二子案可翻案,既得人心,也显英明,可见这背后的一切,又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在背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伤到社稷,底下人来来回回,玩闹无妨。” “当然,这其中,也涉及了朝廷与江湖的敏感关系,德宗时朝廷压江湖,明宗时寇贼横行,明宗示好江湖武林,会多些英雄,少些麻烦,这便是帝王术,能屈能伸。” 杨风讲完,与肖在民四目相对,肖在民若有所思:“杨兄看得透彻,讲得好啊。” 杨风一反刚才严肃神态,咧嘴一笑道:“太子爷,当今陛下圣明,能听人言,我知道这些话不会被误解,所以才敢当着您的面说。我再问您一个问题,若您是那是候的天子,就是德宗皇帝,以那时的情形,您会如何对待这件事。那时,您已经听了我所说的全部经过,精彩部分,一个不落。“ 肖在民低沉良久,方道:”若是我,则会进退两难。贬的话于心不安,有失公允,褒的话鼓舞江湖武林快意恩仇,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杨风点头道:”所以当年的德宗,才狠下心来不管此事,倘若德宗真的昏庸,必然配不上这个德字。“ 肖在民认可杨风的说法:”杨兄,看来这帝王心术,也可探究得很。“ 杨风笑道:“太子爷,所以我说嘛,以您的身份,追求神功盖世,那便是误了天下。万世基业,守太平创盛世,才是您应追求的东西。这江湖中有很多杨鼎,朝廷中也有很多吴旷,很多自私自利之徒,天下更不缺嚣张跋扈的地头蛇,善恶终有果,福报也看人啊。” 第五卷 第十七章 破冰 肖在民越听杨风说话,越觉得他像换了个人,平日里这杨风是机灵了些,但是像这些劝自己社稷为重,什么福报之类的玄乎的话,倒像是他宫中的一些老师。 杨风见肖在民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肖在民问道:”你这些话,可是听谁讲过?“ 杨风咧嘴一笑:”不瞒太子爷,这些话大致的内容,都是玄清真人讲给我听的。“ 杨风说到玄清的名号,还往天上指了指。 这太子虽然久居宫中,但是九玄门玄清的名号,他还是了解的,那可是一代宗师,大宗师,江湖至尊,神人一般的存在。 肖在民眨了眨眼睛,也顺着杨风手指的地方向上看去,却只感到阳光有些刺眼,杨风神秘道:”太子爷,我的意思是真人在闭关呢,不在天上。“ 肖在民见杨风有些不正经了,便严肃道:”不许笑!我问你,玄清真人,为何要与你讲这些话,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讲,还是?“ “不瞒太子爷。”杨风凑了近身,颇为自豪地说道:“是真人单独讲给我听的。” “单独?”肖在民心知这待遇可是非常人所能及的:“为何要单独与你说?” “这我也不知道。”杨风故作神秘,却难掩自负的心理:“可能,我就是道家所说的有缘人吧。” 太平城将军府。 偌大的将军府,比平时多了些甲士。 将军府内会客厅中,却只坐着肖天途和上官金凤二人。 下人已经上了茶饮点心,都是些甜食蜜糕,肖天途很照顾上官金凤的胃口。 上官金凤品了一下手边的白糕,夸道:“我活了三十几年,这中口感还是第一次尝到。” 肖天途笑道:“上官族长喜欢,那就多吃一点。” 上官金凤回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官金凤胃口大开,又连吃了了两个。 趁着间隙,肖天途举起了酒杯:”上官族长,请。“ 上官金凤也大大方方举起了茶杯:”还有要事,只能以茶代酒了。“ 肖天途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上官金凤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肖天途道:”前日多亏上官族长舍身相助,才使得陛下能安然无恙顺利南下。救驾一事,上官族长尽心尽力,我想不出来有何赏赐能使上官族长满意,所以有些为难。但凡上官族长开口,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宫中有的宝贝,陛下说了,都能赠与。” 上官金凤笑道:“大将军也心知肚明,我上官家家大业大,不贪财不求人,救驾之事,别无所图,乃是一介草民该为君上做的本分之事。只希望,大将军能如约兑现先前诉求,让我夫君回府中歇一阵子。” 上官金凤不卑不亢,肖天途也早料到这件事才是上官金凤心头要事,于是道:“上官族长放心,等今日文相整理完毕,自然能随族长返家。只是恰逢乱世,沿途难免有些恶人,还望上官族长多留几份心思,不可让文相伤到半点,否则,便是对江山社稷的一大损失。” “这点请大将军放心,我上官家的高手,已将近全出,更何况路上有刘伯韬将军的帐下精兵接应,定能一路顺风,安全到达家中。” 上官金凤讲完,肖天途就解释道:“路上艰险,为以防万一,多些人,多些护佑。” 上官金凤道:“夫君能得陛下赏识,归家又蒙大将军如此厚待,不惜调兵相护,金凤代夫君谢过!” “既然上官族长有信心,那我就放心了。“肖天途问道:”上官家号称江湖武林三大武库之一,不知前日让上官族长搜寻的关于大浮屠经的古人记录或者相似内功,可有着落?“ 这才是今日的正题。 上官金凤摇了摇头:”我命人将藏书阁上下来回寻了三遍,均无此类记载。不过打浮屠经是天下第一邪功,在江湖武林之中人尽皆知,传说虽多,但是其大概基本一致,传闻其练至大成时,魔心顽固,筑气之强,绝无敌手,杀人手段,一气十里更不在话下。倘若居心不轨的人得到,那便是江湖武林的一场劫难。“ 肖天途微微颔首道:”早有耳闻,只是寻不到破解之法。“ ”其实也并非真无敌。“上官金凤接道:”那普化魔功尚未练成,大将军若现在杀他,只需多废些心思便是,即便其真的练成了,这江湖武林告手如云,也并非真的万人敌。只要佛道两派向着朝廷,那便是最大的屏障。“ 肖天途皱眉道:”眼下天下战事吃紧,可惜大军都在前线,这普化又成了江湖顶尖高手,连带龙应天与贺震南,三人联手,非一朝可破。我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暂时以退为进,先平反,再灭魔,料想此人再强,也上不了太清山。“ 上官金凤若有所思:”看来此事大将军早有想法。“ 肖天途叹了口气道:“行事不周密些,眼下强敌众多,稍有不测,便是万丈深渊。想必这历史上也没有哪个朝代像我朝这样,以宽厚待民,创造盛世,而后封疆大吏拥兵自重,掀起战乱的。” 上官金凤看得明白,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将军在兵少将寡的情况下都能推翻纣帝的暴虐统治,如今这些小兵小贼乌合之众,又算得了什么?” 肖天途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现在两边打仗的,可都是兄弟,情况不一样了。我也知道,这些造反的士兵,多半是因为拖家带口都在造反的地方,不得不反,这更加难办。上官族长素有八面玲珑的美称,不知可否献上几策?” 上官金凤笑道:“我一介妇人,也只管得了家事,江湖事,这天下大事,带兵打仗的,还真不懂。不过若是大将军仁心忧虑,我觉得倒不如不出兵,以现有的兵力,坚守各州城池,这些造反的人中真心造反的毕竟还是少数,等到时机成熟,方可不攻自破。” “上官族长果然睿智。” “大将军见笑了。” 第五卷 第十八章 道路艰险 龙应天去了又来,贺震南听完其大胆计划,有些犹豫。 龙应天激道:“怎么,贺掌门怕肖天途吗?” 贺震南淡淡道:“肖天途虽然武功高强,我倒是和他交过手,孰优孰劣,我心里还是有数。百招之内不敢言胜,百招之后定能取他首级。” “如此,只要时机一到,肖天途人头落地是迟早的事。”龙应天直勾勾看着贺震南,想再一次确认他的用心。 稍许,贺震南方问道:“敢问龙盟主叫了多少帮手?” 龙应天道:“我一向不喜求人,想必江湖上那些小门小派虽有些怨言,也不敢犯这杀头之罪。就你我两个门派所有弟子,足矣。” 贺震南冷笑道:“龙盟主未免太过自信。你难道没想过为何你我都已经造反,却不见朝廷兵马前来通缉捉拿吗?” 龙应天眯起眼睛道:“这种问题,应该问肖天途才是。” 贺震南道:“依我看,一来,他是想看我俩联手,能煽动多少武林中有异心的门派;二来,他便是想让我们密谋去刺杀他。如今肖石峰已经安然抵达九玄门,肖天途送走了肖石峰,可以完全放心地将自己作为诱饵,诱使你我上钩。” 龙应天笑道:“贺掌门怎么如此小心了。即便肖天途是这么想,那便由他去。我就不信,他身边有高手能拦得住你我二人联手,至于其手底下那些禁军,不过是你我剑下鱼肉罢了。肖天途若是想以身殉国,落个好名声,倒是可以成全他。” “龙盟主倒是胆识过人。”贺震南提醒道:“不过龙盟主别忘了,肖天途和我们一样执着,殊途同归,执着的人不会轻易地想死,甚至还会挣扎着活着。现在明白着这肖天途要请君入瓮,龙盟主还坚决做吗?“ 龙应天淡淡道:”我的目的便是为任虎大哥报仇,有机会便找机会,哪怕其中危险,在所不惜。贺掌门要是怕,大可另谋出路便是。“ 贺震南听了,大笑道:”另谋出路,可不是大丈夫所为。龙盟主要做,我提个醒,注意些便是。我们这般执着的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敢赌,难道不是吗?“ 两人相视大笑,虽然这几日毫无动静,但是这两人每天都在盘算,找来找去,能盘活眼下这盘僵局的,也只有让肖天途死这一条现在来看比较容易的路。 肖天途一死,军心涣散,天下可夺! 惠州官道上,普化回寺途中,被一群马贼围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裸露上身,长相彪悍,手拿一柄大砍刀,站立道路正中。 普化只顾低头念经,四周马贼一一显露了出来。 那为首的道:”小和尚,你包袱中可有银两,留几份孝敬孝敬爷几个。“ ”阿弥陀佛。“普化睁眼道:”我这包袱中别无其他,只有一木鱼,每晚打禅要用,还请神人让路。“ ”奶奶的,就一木鱼啊。“身后有了爆了粗口:”小和尚,看你也在赶路,随身不带银两的吗?“ 普化道:”和尚出门,便只能化缘,哪有随身金银的道理?” 这时,那为首的身旁一小厮凑近耳边道:”大哥,这年头和尚都富得流油,像他这种,眼里有光的,言语中带着怨气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那一大包,如果真是木鱼,那便放了他,如果是他欺骗咱们,里面的是盘缠,那我们就可以抢过来了。要是普通和尚,放了也就放了,要是花和尚,杀了便杀了。“ 这低声的耳语,早传入了普化灵敏的耳中。 那为首的觉得有道理,便上前道:”小和尚,这样,我们兄弟几个既然都下来了,不管你包袱里的是木鱼还是其他东西,总得检查一下,不然我回去也没法跟兄弟们交代。“ ”施主要查,那便拿去。“普化说完,随手便将背在身上的包袱扔给了那个为首的。 为首的接住包袱后一阵迟疑,这和尚怎么感觉不对劲? 那为首的摇了摇头,以为是错觉,现在所有兄弟的目光可都盯了过来,他们这些都是以前附近山村里好吃懒做的单身汉,现在趁着州府边境在打仗,对内管控较松,便占山为王,过起了不劳而获的生活。这几日,栽在他们手中的老百姓可不在少数。 包袱一打开,却是普化在空净佛寺当住的一身行头:金丝袈裟、金丝木鱼。 这些马贼没什么文化,但是金丝还是懂的,一时间,所有马贼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大哥有点不信地抬头掂量了穿着朴素的普化两眼,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个富和尚。“ ”金算盘!“ ”在!“一声叫唤,马贼群中挤出来了一个龅牙瘦高男子,一把接住了那大哥扔过去的普化一身行头。 只见那金算盘那起普化的袈裟和木鱼详细看了几眼,又下手摸了摸,眼睛都瞪大了:”大哥,是真金!“ ”真金?“那大哥有些惊讶:”值多少?“ 那金算盘道:”这些虽然只是金丝,然而都是精纯黄金炼化,起码,起码值这个数!“ ”一百两?“一百两已经是那大哥能想到的,最大的一票,而是还是不太可能的。 那金算盘摇了摇头,淡淡道:”一千两。“ ”一千两?“马贼中一阵唏嘘,那大哥有点不信:”当真?“ 那金算盘道:”我看这布料,这木制也都是好货,远远不止,就这两样,比得上一箱白银。“ 那大哥用力掐了自己一下,以为是在做梦,确认不是后,他急忙叫人道:”来人,护送这个和尚离开,别让沿路其他势力欺负了他!“ 普化皱眉道:“这位施主,还请把我的袈裟和木鱼归还给我。沿路我自己走便是。” 那大哥笑道:“小和尚,我看你也不懂咱们马贼的规矩。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这两件都是宝贝,能换钱的大宝贝,现在我们哥几个没了生路,只能违者良心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但是我们手上从未沾过人血,从不杀人。你这袈裟木鱼,就当作是大发慈悲给我们变些银子出来,让我们有口饭吃,也算是积了阴德。你不知道,这前路还有好多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我的人护送,你只怕身子都要被人吃了!” 第五卷 第十九章 业障 普化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尽露凶光。 这可把面对着他的一干人吓得不轻,这带头大哥也见过许多恶人,但是和尚身上带着杀气他从未见过。 普化缓缓走上前去,那大哥正发愣间,包袱早又回到了普化手中。 正待向前,身后没看到普化这眼神的那一群小厮起哄道:“大哥,这小和尚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大哥这才缓过神来,提起刀来,四周马贼也纷纷亮出了武器。 那大哥见普化又低下了头,以为刚才那只是错觉,便道:“小和尚,识相的把这袈裟和木鱼交付与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对!吃不了兜着走!”四周小弟一阵起哄。 “阿弥陀佛。” 四周一阵哄笑。 那大哥也是苦笑不得:“小和尚,别整天念叨这四个字,又不能当饭吃。也别跟大爷几个拖时间,这里地处偏僻,不可能有官差。” 只听普化缓缓问道:”敢问施主,这前方还有多少马贼?“ 这些人都以为普化是怕了,都再次哄笑起来。 那大哥道:”这么跟你说吧,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总共来了五拨人。我们是第一拨,也是人最多的,扼守上口,因为我们势力大,势力大就能吃肉。这第二拨、第三拨、第四拨是后来陆续来的,因为其中有熟人,也不好意思赶他们走,这些人主要做夜间生意,因为白天的生意都被我们抢走了。至于下口,还有一拨,也是做的白天生意,我们吃由北向南的人,他们吃由南向北的人,互不干涉。那拨人的领头外号蟒蛇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我早跟你说过,你碰上我们算是走运的,我还能看在你潜心念佛不是恶人的份上派人保你性命,你如过不识趣,这包袱我也要抢过来,你人我不杀,留给那个蟒蛇哥吃了算了。“ 那大哥讲话尽量假装凶狠,以为普化会害怕,哪知普化只是又抬起了头,脸色依旧平静:”五拨人,你都知道在哪吗?“ 那大哥瞪大眼睛:“知道啊。” 一想又不对:“不是,你问这做什么?” “阿弥陀佛。” 只见普化衣袍滚动,山壁石子突然动了起来,一声声惨叫声,这山道早已变成了人间地狱,许多人的身体都被砸了个窟窿,血流遍地。 唯一的活口,便是在普化身旁的那大哥。 那大哥一介草民,哪里见过江湖高手,像普化这种杀人的和尚,他更是做梦也没想到。 普化慢慢扭过头来,眼睛有些发红,那大哥手足无措,跌倒在地后又跪了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普化淡淡道:“你带我去找这五拨人,我或可免你一死。” 这一天,普化大开杀戒,共杀山中马贼三百余人,出手不过六招。 最后的最后,普化让那大哥与蟒蛇哥决斗,发出了狰狞的笑声。 在蟒蛇哥的利斧将那大哥劈成两半之后,普化身形幻动,一把提起那蟒蛇哥将其扔到山崖半空处,一阵脆响,那凶神恶煞的蟒蛇哥瞬间化成一团雪雾,消散不见。 山上,已经没了生气。 普化一人,眼神开始迷离起来,嘴角边邪魅的微笑,始终没有消失。 他甚至去舔了舔自己手上不小心沾到的人学,内心的澎湃,是从未有过的。他现在很兴奋,杀人能使他冷静下来。 他要回到空净佛寺,那是他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他不知道,他已经成魔了,一个嗜好杀人的魔头。 ...... 将军府里的肖天途看着前方送来的战报,有些不悦。 眼下虽然还是僵持的态势,但是对于肖天途来说,僵持便是败仗。 他之前以为这些老将军还能堪大用,对付这些反贼措措有余。 但是现在看来,正好相反。反贼中,涌现出了许多能打仗的年轻将领,这些人甚至以前从未听过名字。 肖天途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 他发呆地看向书房大门,大门处紧闭着,门外的守卫也被他支开了。 他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神情轻松,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急功近利了一些。 现在他甚至怀疑,会不会收不住这个局面,如果收不住,后世他将沦为笑话,一世追求的英明,只怕就要毁于一旦。 年少战于沙场,他未曾怕过,风风雨雨二十年,他也未曾真正心神不灵过,唯独这次,他以全天下做赌注,下完之后,他才感到有一丝后悔。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肖天途苦笑着,这使得他的内心反而又坚定了些。 ...... 空净佛寺。 普化参与弑君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寺里,虽然这个消息在空净佛寺众人的眼中如同六月飞雪一般难以置信,但是毕竟有肖石峰的亲笔手书,要让空净佛寺诛杀逆徒,这皇帝,可不会开玩笑。 普化的几个师兄弟一齐到了后山向三老禀明情况,三老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吃惊的语气,只是让这几个师兄弟先回去,照常负责寺内运作,未做其他命令。 几个师兄弟走后,这后山又空荡了起来,三老雄浑的声音在山中你来我往,声音非但不刺耳,反而如同就在耳旁一般。 只听洪悟道:“师弟,你养的徒儿,还得你出面解决。” “这是自然。”洪心淡淡道:“请师哥放心。” 洪明问道:“师兄们,咱们也没见过大浮屠经,传闻其威力无穷,倘若这个孽障真的成了魔,到时候你我三人可都是天下的罪人啊。” 洪悟道:“这天下武学,殊途同归,终有天顶。大浮屠经归结来归结去,还是因为其书中文字过于激进,容易使人入魔。先祖慈悲为怀,封其为禁书,是故江湖上愈传愈大,本身并无如世人所言,天下无敌之势。” 洪心道:“师兄师弟,你们且继续参禅,我乱了心智,需自闭数日。“ 洪悟道:”师弟,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下杀心,要多虑些。“ ”阿弥陀佛。“ 这一日,世上修为最高的三位佛门宗师,齐声叹气。 第五卷 第二十章 心不静 那是一个雨夜,当时洪悟还是掌门住持,洪心只负责罗汉殿和藏经阁。 那晚洪心听闻寺庙外有一对母子已被弟子们救下,特地赶来看了一眼。 那女子不但高烧,而且连连数日饥饿,饥寒交迫,早已失去了生存的可能。若不是因为自己怀中的孩子,她可能早已支撑不住留在路上了。 洪心记得那晚上,那个小孩哭哭啼啼,声音很是清澈,一见到他就不哭了。 洪心看这孩子,眉宇英俊,先天灵气,竟有些喜欢,伏下身来想逗他。 这一下子,那小孩笑得更开心了,还伸手扒拉洪心戴在上身脖子处的佛珠链子。 可能是出于对这孩子的怜悯,洪心只是笑了笑,便将这佛珠链子取了下来给他玩乐,这小孩才彻底不哭了,不断拨弄着佛珠,就像是见到一个故友一样。 出家人慈悲为怀,洪心接着为那妇人输送真气,才让这个妇人能有幸和自己的孩子再多呆半个月。 半个月后,妇人身体已夸,撒手人寰,那个孩子哭得咳出了血来,这天底下,幼儿丧母,也是地狱一般的经历。 再之后,洪心为这孩子剃了度,这孩子追随洪心念了三年的经,于八岁之时被洪心正式收为关门弟子。 很奇怪,这佛道两派,像玄清以及佛门三老,那都是到了一定年纪才收关门弟子,只因佛道讲求缘分。 之后,洪心对其谆谆教诲,使得这孩子长大成人,不仅精通佛门各种绝技,连洪心精研的大慈悲掌传于他身,也有所大成。 这个孩子,就是普化,是空净佛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洪明也闭关之后,三老看其修为人品,才决定让他代行住持之事。 平时的普化,谦逊温文,待师兄弟也是极致真诚,他做住持,空净佛寺上下无人不服。 但是跟普化相处最久的洪心,还是有注意过这个弟子有时会念经念到一半满头大汗,有时练功练到一半会招法错乱,但是还好,他即便有些心不静,总会坚持念完佛经,练功时除了招法错乱,也不会伤及他人。 洪心大致知道其内心的波澜,无非就是幼年丧母,记忆不安。但是从普化的这系列举动也可以看出,这孩子有着极大的自我克制力,将来如果能静下心来,便是掌门的好苗子。 聪慧、天赋、待人处事,这些优点,都被三老看在眼里。 可惜的是,一般好奇,一般仇恨,使得普化终究还是走上了成魔之路。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不教,父不过,教不严,师之惰,洪心自责,也甚是惋惜。 ...... 山中一片安静,心不静的,还有洪悟。 洪悟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锁龙谷中的一幕。 当时他确实动了异念,长生不老,谁不想求,若得长生,才显真佛。 便是带着这个奇怪的念头,洪悟在江湖武林同盟前往锁龙谷之后也随后而至。 他到的时候,看到萧浪正立于谷口,一剑拦路,劝说各路英雄回去。 但是没人听他的,相反,萧浪受到了更多的质疑声。 这些质疑声大抵是在说萧浪想独吞长生的秘籍。 于是有人动了杀心,不知是谁第一个说出即便你是天下第一,我们只需几个人联合起来就能杀你的言论。 当时的洪悟也算是局外人,这一切看的真切,这些人已经被那经命十章勾去了魂魄,被那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之术骗去了清醒。这些人洪悟多半认识,虽然绝大多数是晚辈,却也都是一门脊梁,或者掌门。 萧浪是断然不会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的,洪悟第一次看到萧浪有些力不从心,然后妥协了。 萧浪放下了剑,江湖武林着一堆人一拥而入,没有前辈晚辈之分。 洪悟最后一个走到萧浪面前,萧浪显得有些疲惫:”前辈,连你也信世上有长生术?“ 洪悟淡淡道:”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众人都信,就有可能有。“ 萧浪的名号洪悟是知道,当时论江湖武功排行,萧浪绝对的第一,但是论江湖地位,洪悟则是当仁不让。 见洪悟这么讲,萧浪也有些迟疑了。 洪悟看了出来:”小友,若真有什么不测,这么高手在这,又有谁有通天的能耐能置我们于死地?" 洪悟这句话,是针对萧浪拦路时劝诫众人的谷中可能暗藏杀机的言论。 萧浪再次犹豫了,若说长生术本来便没有,但是如今连洪悟大师都来了,这便是权威。 长生之术,萧浪何尝不想一睹究竟? 于是当年这江湖武林的前两把交椅,也一同进了这锁龙谷。 他们随众人一起在谷中前行,却只感到越往前,越有寒意袭来,渐渐地,谷中开始起雾,无色无味,萧浪的风雨剑却隐隐鸣动起来。 洪悟这才也反映了过来,他静下心来,却听到了一阵阵冷兵器的清脆声响。 “不好!”两人几乎同时喊出,紧接着有人已经感到窒息,天上开始飘落淡红色的粉末,那是能让人全身无力的有毒药物。 没让大家反映过来,无数弓弩开动的声音,四面山壁上,瞬间布满了弓弩,万箭齐发,撑下来的高手们开始各自施展绝学,但是终究,陷阱不只有着一个。 谷中上方一线天处,突然砸落数颗巨石,谷中除了这万箭齐发,还有毒气蔓延,更致命的是,谷中到处都是易燃油物,这些弓箭密密麻麻,相互碰撞,产生火星,便会燃起大火。 一时间,谷中大火弥漫,惨叫声不断。 洪悟已顾不上其他,以大浮屠功做护身,施展毕生绝学,硬生生砸了上去,到山谷上方时,这才发现底下一阵闪光,萧浪的风雨剑直勾勾地刺进堵在洪悟头顶的巨石。 洪悟会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掌轰出,这巨大铁石来了个四分五裂,洪悟上来之后不久,萧浪的手也搭在了山边,爬了上来。 两人都是灰头土脸,都是一阵茫然。 洪悟坐下调息,只一会,气息便已平稳,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起身便走。 他知道萧浪还想下去救人,但是他没有应允。 君要臣死,哪有不死的道理? 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鲜于雍 龙虎盟修罗殿。 修罗殿内,来了一位从塞北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人脸上有一处刀疤,但是气质上风度翩翩,若不是因为这脸上的刀疤以及其抱在胸口的一柄入鞘黑龙纹大刀,根本看不出来他也是个习武的江湖中人。 空旷的大殿之上,只有三人,龙应天、叶千红,和这个刀客。 龙应天平时待人接物,就喜欢在大地方进行,他喜欢居高临下、声若洪钟的感觉。 龙应天坐着主座,叶千红则面对着这刀客而坐,她还真从未见过塞北来的年轻人,此人头戴纶巾,虽然穿着怪异,脸上还有刀疤,但是其周身流露的傲气以及难以掩饰的英俊脸庞,处处吸引着叶千红这个浪荡女子。 叶千红目不斜视,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人很久,而这个年轻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头朝左上边正中央倾斜,看着正在阅读来信的龙应天。 龙应天看完后,眯起眼睛道:“倘若你们傲北国真有诚意,为什么他拓拔洪不亲自前来,要派你这个年轻人来?” 那年轻人道:“我是拓拔洪大弟子,师父交代我来传话,我即可代表他。” “大弟子?”龙应天笑道:“他这是找了一个传话人,很明显不把我这个龙虎盟盟主放在眼里。” 那年轻人神情自若解释道:“师父说了,他在中原有名有姓,来了定会惊动边境那些暗探,所以才派我过来。” 龙应天见此人说话不卑不亢,能接得住,便来了兴趣:”那你的名姓是?“ ”鲜于雍。“ 叶千红听完后道:“鲜于雍,果然你们塞北的人都是复姓。” 鲜于雍道:“中原也有复姓,相传我们祖先便是从中原迁居过去的。” “你脸上这道刀疤,怎么回事?”叶千红很感兴趣,龙应天也没有任何眼色不让叶千红说话,叶千红这才放开了些。 鲜于雍稍稍愣了一下,对于叶千红问这些不相干的问题他有些反感,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鲜于雍便道:“这刀疤是我在弱冠之时,师父赠与我黑龙宝刀,我未做防备,被宝刀刀气所伤,故而留有此刀疤。” “黑龙宝刀?”龙应天也来了兴趣:“可是你跟前这把?” “正是。”鲜于雍有问必答。 “可否让我瞧一眼?” 面对龙应天的要求,鲜于雍毫不犹豫地将跟前的宝刀扔给了龙应天。 龙应天接住这柄黑鞘宝刀后,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毕竟这宝刀既然是他随身带着的,那便是防身利器,他一个人身处龙虎盟,龙应天向他要刀时他一点迟疑也没有,倒是有几分胆色。 龙应天手握住刀柄,待要开鞘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头微微一瞥看向了叶千红。 叶千红知道龙应天在想什么,心中有些欣慰。 龙应天是怕万一这宝刀真有强烈刀气,不小心弄花了她最注重的脸蛋,那可就不好了。叶千红心领神会,只听她对着鲜于雍道:”这世上可没有哪种神兵能自己伤人的,你这话我是不信。“ 龙应天这才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把刀身上,一阵清脆声响,整把刀被龙应天拔了出来,刀光熠熠,其刀气倒是没有伤人,但是刀光让龙应天有一瞬间闭起了眼睛。 再细看时,刀上龙纹精美,龙应天朝空中一挥,却是无声无响,其锋利至极,可想而知。 ”好刀,好刀。“连龙应天也不断夸口哦称赞。 叶千红在台下见了,方笑道:”可能是你师父觉得你长得过于秀气,暗藏刀气于鞘中,让你留下这道刀疤,好在江湖中行事。“ 鲜于雍可没心思开玩笑,也不回叶千红的猜想,独独自斟自酌。 龙应天看向鲜于雍道:”我中原以剑为尊,你们那里以刀为王,可惜我手底下有一与你同辈的剑手不在,不然我倒是想看你们两个比试一场。“ 龙应天说完,便将刀收入鞘中,又扔给了鲜于雍。 鲜于雍伸手接到这刀,便轻轻地又将其放回桌上。 龙应天身体前倾道:”你是个少年英才,如果是我门下,我也会重用你。但是我们今日代表两方利益,你师父要让我做卖国贼,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总不能让我以后无脸去见列祖列宗吧。“ ”很好。“鲜于雍道:”来时师父便说策反龙盟主的机会不大,让我不要太纠缠于此。既然龙盟主这样讲了,那此事便就此罢了。“ 龙应天皱起眉头,他这么讲,就还有别的事。 于是龙应天便道:”有什么事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大老远过来,不达目的,如何能罢休。“ 鲜于雍道:”果然龙盟主是个爽快人。听闻龙盟主与当朝大将军素有恩怨,对其已起杀心,不知是真是假?“ 龙应天皱眉:”怎么,这中原之中也有你们傲北国的奸细?“ 鲜于雍道:”倘若此事为真,在下愿为龙盟主效力。“ 龙应天觉得可笑:”你可知我们这个大将军也是青竹英雄榜上的高手,论单打独斗,只怕你即便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在他手下走不过五十招,你为我效力,能有何用处?“ 鲜于雍道:”你们中原的高手,彼此都认得对方,倘若要杀人,那必是防备森严。我这个生面孔,要暗杀你们大将军,可要简单得多。“ 龙应天道:”即便我不介意,你在我们交战之中趁乱偷袭,还真不一定能取他的性命。年轻人,不要小看我中原武林,也不要把这大事想得这么简单。我手底下有一个顶尖的杀手,正在回来的路上,不用你,我也能办到。“ 鲜于雍反问:”既然龙盟主这么有把握,为何屡屡失手?“ 这话一出,龙应天便面露不悦:”看来你傲北国的暗探势力,已经侵入到深宫之中了。“ 鲜于雍也不遮掩,淡淡道:”多年经营,岂是儿戏?“ ”很好。“龙应天道:”不过我给你提个醒,即便肖天途死了,以塞北目前的防御,你们攻不进来。“ ”他不死,才是真的没机会。“鲜于雍道:”在塞北,我们称他为战神。“ 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少年杀金刚 战神?“龙应天对肖天途的印象可不好:”当年推翻千家暴政,若不是民心已死,他肖天途未必能取得这么大功绩。当年的战神名叫千重行,倘若两人比打仗,肖天途绝对胜不了这个前朝将军。“ ”此事略有耳闻,不过在我们塞北,更看重结果。君子不拘于小节,自古成王败寇,龙盟主不这么认为吗?“ 鲜于雍的反问让龙应天恍惚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变得因为一个人,而否定自己以往的认知?对于肖天途,他从锁龙谷一事后就变了,变得对其恨之入骨,以至于不顾一切跟他对着干。 在龙应天心中,肖天途只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名利而行事的小人罢了。 龙应天愣了愣,也笑了笑,并未回答。 鲜于雍接着问道:“龙盟主,你真不用在下?“ 龙应天道:“你们封他为战神,却要杀他,还把事情看得这般容易,你不觉得可笑吗?我问你,你有你师父的七成功力吗?” 鲜于雍不假思索道:“现在刚过五成,师父说我尚欠火候。” 龙应天眯起眼睛:“这么说你身为大弟子,不过也资质平平,还是说,拓拔洪不会为师?” 鲜于雍淡淡道:“师父说了,习武不能一味寻求上进,在自己的同层练至化境,再寻上进,会事倍功半,基本功也远比花巧招式更为重要。” 龙应天嘲讽道:”你们塞北德武道我不懂。但是今天我见了你,拿着这么好的一把刀,身上却是杀气不足,难堪大任。你还是会去吧。“ 鲜于雍神情微变,抬头道:”龙盟主,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龙应天感到好奇:”怎么,还是带着故事来的?“ 鲜于雍缓缓道:”十年前,我十一岁。那时候我师父便是国师,在我们国家地位崇高,江湖朝廷,都有他的一席尊位。“ ”当时,傲北国出了个横练天才,一身横练,刀枪不入,那些相传横练功法练习者的弱点穴位他都没有,堪比金刚之身,既无坚不摧,也无坚可摧。“ “此人常年拜在武威王独孤破门下,衣食无忧,常伴武威王左右,出入宫廷,横冲直撞,无人刚训。” “独孤破常年拥兵自重,嚣张跋扈,又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目中无人。当时先皇病危,太子年幼,先皇临终前托孤,要家师保太子登基。” “武威王于大殿出言不逊,家师横刀立于朝堂,震慑群臣,才保得太子登基。” “于是,这武威王便对家师起了杀心,常常笑里藏刀,家师看在眼里,却苦于其手握我朝重甲精锐,不敢公然与之为敌。” “家师之难,无人倾诉,便只能讲与我听。” “彼时,我刚习得家师亲传刀法六式,已然开窍。” “我问家师,为何不杀独孤破立威。” “家师道,他身旁常年跟着那个横练高手,自己没把握躲开这人的纠缠。一旦惊动独孤破,那便是我朝内部自相残杀,这是家师最不愿意看到的。“ ”我问家师,倘若杀了独孤破,是否能稳定朝堂。“ ”家师很肯定地告诉我,凭他手中这把刀,足以震慑群龙无首的独孤破部下。但是要杀独孤破,就必须在大殿内杀他,大殿之外,都是独孤破暗中买下的护卫,再要杀他,可就有风险了。独孤破一旦出了皇宫,那等待傲北国的,定是一阵腥风血雨。而要在大殿内杀独孤破,就必须先杀掉他身旁的这个横练高手,只是传闻其有金刚之身,谈何容易。“ ”我问师父,这人真的天下无敌吗?“ ”师父笑了,说道为师才是天下无敌,这人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没机会与其交手,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所以师父一直未曾下手。“ ”当时我便道,师父,我可一试。“ ”师父惊讶极了,直勾勾地看着我,笑道,你只学了为师几分皮毛,如何能杀得了那个金刚?“ ”我道,既然他没有弱点,那便让他主动破功。破了功,便能用刀刺进他的身体。“ ”师父摇了摇头道,谈何容易。“ ”我与师父道,你明天带我上朝,把我藏在陛下裤腿里,等那人松了戒备,我便冲出将其杀了。“ ”师父看着我,深思了良久,方正色道,可行。“ ”这金刚是个高手,平日里四周哪里有杀气他都能感觉得到,每每上朝,他都身体微侧对着师父,便是时刻防着师父。至于文武百官以及皇上,他看都不看一眼,因为这些人对他构不成威胁。而如果察觉到大殿内有第二股杀气,那他便会阻止独孤破进殿。 “这便是独孤破眼中的万无一失。” “那天,师父假意大发雷霆,离了皇上,拖着刀下堂怒斥文武百官赈灾不利。独孤破在旁冷嘲热讽,直言独孤家的朝堂,什么时候由这个外姓说了算。” “独孤破,向来喜欢挑衅师父与群臣的关系,若不是师父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只怕他根本无法立足于这朝堂之上。” “横练功者,发功需消耗内力,这人一直对师父有所忌惮,故而每每师父背着着他,他总会暗自放松警惕,抓出间隙养气,也因此,每次师父正对着他时,他都气力十足,金刚不乱。” “师父早就知道他的小动作,只是苦于不敢冒险。” “然而今日,便是机会。” “师父正面质问主管灾银发放的大臣时,突然挥刀朝陛下射来,没人喊护驾,皇帝也坐怀不乱。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师父提刀的一幕,却没来得及注意到那飞刀被从皇帝胯下奔出的一个小孩接住,直直冲向那金刚。” “刀是好刀,乱神刀,削铁如泥。此人提气聚于跟前,防着前面的师父,却不料身后一个小孩早已提刀至,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武威王大喊来人啊,师父一人立于大殿之前,那些持刀护卫无人敢入。” ”武威王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可以防着师父的高手,却是一招失手,死得不明不白。那脑袋落地时,还睁着大眼睛,眼中满是惊讶不甘之色。“ 第五卷 第二十三章 明暗杀手 龙应天对横练功夫也颇为了解,大个的大金刚功便是他传授。虽然他本人不会,但是其中门道倒是了解不少。 听了鲜于雍的讲述,龙应天并不感到惊讶。这其中的猫腻,恐怕还在于那个傲北国金刚的心理上。 那个金刚因为每日防备着拓拔洪,身心俱疲,因此常常偷偷换气以养自身铜墙铁壁。外行人看不出来,像拓拔洪这样的高手却能感觉到这个金刚每每正身对着自己时,恨不得将全身功力聚于胸前,以致自己如铁石般坚硬。拓拔洪刀法再凌厉,也难以伤他一根寒毛。 可惜他没想到,那皇帝座下还有一个小孩,能掩盖自身杀气,又有如此刀法,即便是少年天才,他也能察觉得到,但是掩盖杀气,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龙应天意味深长地看着鲜于雍,淡淡道:“你天生儒雅,确实不像个杀手。不过你师父朝你脸上这么一下子,倒是害了你。” 鲜于雍凛神道:“师父说这道刀疤便是要告诉普通人我的凶悍,让我少于那些普通人发生冲突。习武者对抗强者,远比对抗普通人要有趣得多。” 言下之意,便是像肖天途这样的高手即便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如何多做准备,因为其脸上有刀疤,注定只是个好勇斗狠之辈,既然名不见经传,可见资质平平。 龙应天觉得有点意思:“既不漏杀气又显杀气,是块杀手的好料子。” 大殿屋顶上,莫明飘然而至。 鲜于雍察觉到了什么,将手放于刀身,似乎在做防备。 叶千红眉头一扬,龙应天知道是莫明回来了,又看到鲜于雍这个动作,便笑道:”怎么,怕我龙虎盟有埋伏?“ 鲜于雍坦然道:“龙盟主是中原武林顶尖高手,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若要杀我,轻而易举,谈何埋伏?” 叶千红笑道:”小兄弟,不要紧张,怕是龙盟主的爱徒回来了。“ 鲜于雍眼色一凛,想不到这龙虎盟内还有有如此杀气的人。 龙应天淡淡道:”你去叫他进来。“ 鲜于雍迟疑了一下,龙应天又道:“怎么,怕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鲜于雍利落起身,拿起黑龙刀便朝大殿大门走去。 待要开门时,龙应天一提气,大门自己开了。 鲜于雍踏出一步之时,龙应天叮嘱道:“他从不听陌生人的话,杀戮重了些,你要留意。” 叶千红媚笑起来,向龙应天敬酒,龙应天回敬,两人一饮而尽。 此时,这是月黑风高。 鲜于雍一跃跳上了屋顶,见一白衣男子报剑而立,杀气迫近,更重。 鲜于雍颇有忌惮,紧握着黑龙刀说道:“你师父叫你进去。” “你是客人?”莫明反问。 鲜于雍眉头微抬:”是。“ 莫明冷冷道:”师父叫我杀你。“ 鲜于雍笑道:”很好,你很聪明。“ 龙应天的本意,也是让鲜于雍露上一手。 莫明松开了落月剑,形如鬼魅,朝鲜于雍奔去。 幻影之中,落月剑又不知何时落在了莫明的手中,剑光闪过,鲜于雍的黑龙刀也已出鞘,两人只交手两招,鲜于雍便施展轻功,飞离原地。 屋顶上的动静,龙应天听得真切,满意地点了点头。 莫明的一招一式,都是龙应天亲手调教出来的,龙应天再熟悉不过。 方才虽然只过了两招,但是这两招间,莫明隐约能感到此人也是个一流高手,虽然招式平平无奇,却是无一破绽。 落月剑再次袭来,鲜于雍明显能感觉到这次的杀气和剑气更甚。 刀剑相交,鲜于雍正面迎敌,倒也不落下风。 两人你来我往,刀砍剑刺二十余招,却是鲜于雍一记反手刀,他背靠莫明,刀锋突进,逼得莫明不得不向后退去。 然而莫明是个天生的杀手,杀手向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莫明于半空中又折返了过来,鲜于雍击出的两刃刀气均被其凌空破解,再见时,落月剑剑尖已经直指鲜于雍眉心处。 说时迟那时快,鲜于雍右手将刀抵在屋檐瓦砖上,顺势躺下,再平地翻起,两腿直接顶在了莫明出剑的胳膊上,莫明眼色一凛,左掌翻下,将那鲜于雍震退,而后高高跃起,衣袖鼓鼓生风,凌天一剑,便要将鲜于雍钉于这屋檐之上。 鲜于雍暗叫不好,此时右手的刀若是抽出横档在胸口,只怕自己后背全都贴于瓦砖上,莫明着一剑用力不小,自己必然被震得内伤。 临危不乱,鲜于雍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纶巾,一把掷向飞来的莫明,纶巾散落,形如神龙,夹带鲜于雍自身内力,死死缠住了莫明的剑锋。 莫明却只是翻手一转,剑气流转,将那纶巾撕得粉碎。 便是这个间隙,鲜于雍左掌拍地,挺身而起,落月剑至,黑龙宝刀亦出,一声清响,却是二人彼此吃劲,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龙应天身形晃动,从座上冲了出门,只见一黑影不知何时已经跃上对面屋顶,再细看时,已经来到了两人之中。 龙应天见此情景,当是莫明更胜一筹,只不过,鲜于雍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只听龙应天淡淡道:“你还真是天生没有杀气。” 鲜于雍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直被他压制,还不出手来?” 龙应天笑道:”曾有一刻以为你死了。“ 鲜于雍近前一步问道:”如此,便是我通过了考验?“ 龙应天闭起眼睛:”但是我感觉,你好像急于给我打下手,这总得有个理由。“ 鲜于雍回道:“你我联手杀了肖天途,以后各安天命。你报了私仇,为天下好汉敬仰;我塞北人何时入主中原,全靠军力强盛,也与你龙虎盟无关。” 莫明回来,便是接到了龙应天的来信,他知道自己回来的使命,有些困惑为什么眼前这人也是龙应天请来的杀手。 龙应天余光扫下,早知莫明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两个一刀一剑,一明一暗,倒是适合得很。” 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交易 自肖石峰秘密南下后,皇宫基本都是紧闭着,唯独宫门外一条街的将军俯里,却时不时有往来的人。这几天,大多数都是前线来汇报战况的信兵,肖天途也极少出门。 夜深人静,肖天途等来了一位贵客。 此人身戴斗笠,披着长袍,腰杆笔直,见到肖天途后,便一把卸下长袍和斗笠。 大门紧闭,肖天途道:“木女侠,好久不见。” 原来此人,便是木三娘! 木三娘冷笑了一声,在他眼中,这个肖天途也只不过是个会做交易的小人。 入座之后,木三娘看着桌上的好菜美酒,并没有要下筷的意思。 肖天途皱眉:“怎么?这些菜不合木女侠胃口?” 木三娘冷冷道:“大将军,我要的六神功秘籍,你可给我带来了?” 肖天途早知她有此一问,便回道:“上官族长不同意,我手上又无筹码,实在是没办法。” “这么说,没什么可谈的了。”木三娘冷脸对待肖天途的宴请,言罢便要起身,肖天途叫下了她:“三娘,先别急着走。” 木三娘头微侧道:“大将军,我木三娘脾气不好,这一辈子中遇到的不讲信用的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下,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是你也切莫看轻我木三娘。” 肖天途笑道:“怎么会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我请三娘过来,那必定是有比六神功秘籍更好的筹码。” 木三娘皱起眉头:“说来听听。” 肖天途看着木三娘,一边说,一边观察木三娘的神情:“我这里有萧浪的消息,你感兴趣吗?” “什么?”木三娘的反应有点大,她穷尽一生寻找萧浪,音讯全无,这个肖天途居然有了消息,她有点怀疑地看向了肖天途。 肖天途道:“你不用怀疑我,我敢说,就一定有。” 木三娘再次冷笑,提起桌上一杯烧酒一饮而尽。 肖天途又道:“三年你杀了我十三个手下,最终留下了第十四个活口,便是那人,这几年一直奉我的命令苦寻萧浪住处,终于在前些时日有了结果。” 木三娘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向肖天途。 三年前,她倒是真有杀过十三个人,而且是一天一个,直到见到第十四个人还稚气未脱,木三娘才软下心肠,从地上拾起那封一模一样的书信。 打开书信,木三娘有些惊讶,信中是肖天途让木三娘去上官府杀上官金凤,愿以当年锁龙谷上方萧浪留下的一枚玉佩作为交换,而这交换的玉佩,肖天途已命人放在山下一颗柳树上,木三娘下山去取,还真有。 想到这里,木三娘挖苦道:”大将军还真是仁慈,知道我的秉性,让这十三个年轻人前赴后继前来送死,大将军好大的手笔!“ 肖天途淡淡道:”他们原是孤儿,我给了他们十几年的富足光阴,富贵有命,成事在天。“ 原来,肖天途手下还有一批百人左右的夜鹰暗探组织,都是易文通训练出来的,专门用来找人和密探边疆军情,有的常年游走于塞北边境,拓拔洪入境,肖天途也知道。而拓拔洪入境之后,小心谨慎,深藏修为,这才给了这些密探跟踪的机会。 那日拓拔洪与萧浪战于谷中,那个密探不敢久留,只见了一眼,便匆匆赶回。 木三娘眯着眼睛看向肖天途:”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将军要做的事情这么大,想必手底下死的人也不少吧。“ 肖天途神色微动,有些不悦,这一幕让木三娘看在了眼里,竟有些快乐起来。木三娘如同一个疯女人一般,笑着敬了肖天途一杯酒。 肖天途并未回敬,只是道:”三年前你失约,我没有怪你。三年后我以萧浪的所在作为筹码,对你来说,应该心甘情愿才是。“ 木三娘停住了取酒的手,也停住了笑容,眼带杀气看向了肖天途:”大将军真以为萧浪对我很重要吗?倘若大将军真地找到了他,想必还要急于杀人灭口吧?“ 两人相视大笑,少顷,肖天途道:”木女侠把我想象成一个屠夫了。当年的事,朝廷也尽力了,并没有什么事情能隐瞒的。“ 木三娘目光转移,冷笑着又喝了一杯酒。她知道肖天途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可那又能怎样呢? 肖天途说到这里,也自己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后,他静静地看着木三娘在一杯又一杯,便知道已经触及了木三娘内心最柔软的部位。 肖天途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红尘俗事我是不懂,但是我这一生见过很多次生离死别。我想大抵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想到该见的人还未见,苦苦支撑,却迟迟不来。可叹,可叹。“ ‘吭’地一声,木三娘将酒杯放回了桌上,带着醉意看向了萧浪:”大将军真以为自己能看透人心?“ 肖天途淡淡道:”我看的不是人心,是人性。“ 木三娘笑道:”那敢问大将军,要嘱咐三娘一些什么事吗?“ 肖天途道:”我不日要沿鲁州官道一直南下,你若是见完萧浪,便沿官道一直北上,到这太平城,没遇到我的话你就继续逍遥自在去,若是路上遇到我,咱们再聊。“ 木三娘听完有些迟疑:”就这么简单?“ 肖天途靠在了座椅上,深深叹了口气道:”说多了也是无用。若三娘能说服萧浪一起和你北上,那自然好,如若无法,也请告诉他,陛下需要他,请到太清山一叙。” 木三娘皱起眉头:“大将军原来是有私心,要我去当说客。” 肖天途淡淡道:”天下为公,哪里有什么私心。“ 木三娘冷笑道:”大将军的脸面,当真虚伪得很。“ 肖天途道:”你若不去,那便走吧,随时欢迎你再来将军府。“ 木三娘站了起来,问道:”说吧,他在哪里?“ 肖天途拍了拍手,殿门前,落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衣袍宽大,静立于地。 肖天途道:”你跟他去吧。“ 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师承 清晨的钟声响起,空净佛寺内一如往常。 山道上,早有小僧出来打扫,他们天还没亮就过来了,钟声响起,已是收尾阶段,山道上的落叶被清理了不少,密林中时不时有鸟鸣声,空气中夹杂着土壤的芬芳,一切都如此平静。 寺院内,武僧们吃完了早饭,也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山道下,普化赤着脚,停在了一棵枫树下。 有扫地的小僧认出了他,便大喊:“掌门住持回来了。” 这一声,早把在清理山道的所有僧人目光都汇集了起来,有些在高处的,还停下了手中的活,奔到了前面去看。 普化的事情,这些小僧并不知道,普华的脸上,一如那天下山时一般宁静。 他平时待这些人,还是不错的。 这些小僧都好奇地看着山道下第一个台阶上的普化,见他在这棵枫树下驻足良久,都有些好奇他在干什么。 此时,普化的脑海中满是回忆。 一别数月,竟然度日如年,或许,他还是那个慈悲心肠的出家人。 那是二十年前,十岁的普化跟着洪心来到这里,在这里种下了这棵枫树。 洪心告诉普化,大树可以自由生长,小树则不行,需要他每天早上早点起来,每天晚上守时出来,早晚各浇一次水,等哪天这棵小树什么时候长得像旁边的树一般高达,枝繁叶茂了,普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普化紧尊师命,长此以往十年,终于等到了这棵枫树长得和旁边一样高大。 再之后,普化便没有出来浇过一次水,也早已渐渐淡忘了这棵树,若不是此次出山门偶然记起,只怕以前这些回忆早已消失在了脑海中。 自洪心闭关起,普化已经忘了多久没向师父请经了。 此次再上山,普化已不是掌门住持,他只是一个问路人。 山道上,普化缓缓走来,四周小僧都纷纷行了佛礼。山门大开,却是师兄弟几人,像往常一样迎接他。 普化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师兄弟几个回敬佛礼。 礼毕,普善抬头道:”师兄,师父请你过去。“ 普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我这就去。“ 师兄弟们让开了一条道,普化缓缓走进去,按照熟悉的道路,一路向前。期间,经过僧众较多的练武场,走过讲经坛,没人注意到这个低着头,脚步有些急促的僧人正是他们的掌门住持。 普化行至后山崖处,空无一人。 只见普化先行佛礼,而后道:”弟子普化,拜见三位师父。“ ”你回来了。“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普化心底一惊,回头看时,洪心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普化一声师父,欲言又止。 洪心淡淡道:“你手有杀戮,在这佛门净地,难免心不平。且随为师参禅打坐,以寻慈悲。” “是。”普化一直都很听话,从未让洪心操心过。 …… 九玄门练武场。 肖石峰心情大好,坐在练武场场边看这些年轻的九玄门子弟练剑习武。 易文通静静站立在其身侧,也精神了许多。 肖石峰转过头看向易文通,颇为不解:“跟你说过了,那边有椅子嘛,你搬来一个坐下就是了。” 易文通忙道:“玄空真人说我这病根还没痊愈,久坐则气不顺,气不顺则伤身,还是站着好。” 肖石峰皱眉:“你不是跟我说都好了吗?” 易文通不好意思道:”还有一点病根未能全部清除。真人说要过个把月再行一次真气游走,才可完全恢复如初。“ 肖石峰这才满意地点头:”能痊愈就行。“ 君臣二人早已熟悉良久,因此彼此接近默不作声地看着台中这些年轻人来来往往比剑比拳脚,倒也不觉尴尬。 少顷,肖石峰好像看到了什么:”文通你看看,那边的那个女弟子是不是就是把你寻回的那人?“ 易文通凝神一看,笑道:“陛下好眼力。” 肖石峰来了兴趣:“你试试能不能把她叫来。” 易文通皱起眉头,看似有点为难。 肖石峰问道:“怎么?你们一路过来的,不熟吗?” 易文通笑道:“这小丫头一路上都在和我较劲轻功,若不是我让着她,只怕她未必能和我一起出现在太清山上。” 肖石峰也乐了:“堂堂盗圣易文通,怎么对这个小丫头这么谦让?” 易文通道:“实不相瞒,他是贼王唐傲的千金,当年我与他齐名,也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后来唐傲娶了妻子,退出了江湖,终究未能和他比上一比。这小姑娘深得唐傲真传,虽然轻功尚未成气候,但是比之同龄者,已是天壤之别,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哦?”肖石峰更感兴趣了:“你叫不来,朕可以。” 肖石峰说完,便战了起来,高喊道:“唐女侠,来朕这边。” 这一喊,许多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肖石峰这边,唐小小也注意到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见肖石峰朝自己招手,唐小小指了指自己,再次确认了下,果然肖石峰点头了。 唐小小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是君命难为,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朝着肖石峰的方向走了过去。 近到跟前时,唐小小小声叫了声陛下。 肖石峰眉头一抬:“你去拿把椅子来坐。” 唐小小看易文通也站着,觉得不妥,头摇得向拨浪鼓一般。 肖石峰皱眉道:“怎么,朕是吃人的猛兽还是吸血的厉鬼?你如此小心谨慎。” 唐小小瞪大眼睛,忙解释道:“陛下不是,陛下不是。” 肖石峰一脸严肃道:“朕命你去拿把椅子坐到朕跟前,朕有话要问你。” “遵命!”唐小小只好去拿了一把椅子坐到肖石峰身旁。 肖石峰心情不错,脸上的严肃神情一下子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惬意:“你既是唐傲的女儿,应该算有师传,怎么还会来此九玄门?” 唐小小愣了一愣,方道:“其实一切也都是阴差阳错,缘分罢了。” 肖石峰看了唐小小一眼,让唐小小继续说下去。 唐小小方接着道:“其实我以前也没想过上这太清山当九玄门弟子。不过现在我感觉很不错。只要我一下山,山下的老百姓见我一身九玄门打扮,都尊称我为女侠,但是如果我继续做着偷东西的事,那么我现在未必敢光明正大地见人。” 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 江湖庙堂之论 肖石峰听懂了唐小小的意思,但是他想问个明白:“你从小跟着唐傲,应该耳濡目染,怎么反而这般心思敏感?” 唐小小本身就是见人熟,一回生二回熟,之前已经见过了肖石峰一回,这次谈了两句,也就放开了:“其实你们不知道,我爹爹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鸿元年间,他这一身本事反而吃香得很。但是到了太平年间,天下安稳了,贪官污吏也少了,我爹爹常常为生计发愁。爹爹常说之前的贪官污吏,一偷一个准,现在不一样了,稍有不甚,就偷到了起义英雄的家中,那是大不义。” 肖石峰听了心情极为舒畅:“江湖上有一句话,盗亦有道,看来真不错。” 想到这里,肖石峰又想为难一下唐小小,便问道:”不过我可听说贼王和盗圣齐名,贼王却是名不副实。这位盗圣老兄,以前都是干的劫富济贫的勾当,可称之为侠,而贼王,一生好吃好喝好享受,常常偷盗自己,未能助人,自私自利,还是真窃。“ 唐小小听了肖石峰贬低唐傲的话,忙道:”陛下不知实情,不可乱评。“ ”哦?“肖石峰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你倒是说来听听,这是江湖武林大部分的对比,可不是朕一人说了算的。” 唐小小道:“陛下有所不知,我爹爹常年借酒消愁,也是感叹民生凋敝,时运不济。他常常跟我说,鸿元年间,老百姓疾苦,他若盗了金银给这些老百姓,对他们来讲也是一堆废石头。且不说这些金银换不了粮食,若是被邻里知道了,也会发生自相残杀的事情,更别说如果让官兵知道了,那便是抢夺、杀神之祸。所以我爹爹重来不施舍,他去好一点的酒楼吃喝,也总是把自己装扮一番,与其说他好酒好吃,不如说他一直在麻痹自己。乱世之中,他也只能独善其身。” 一番话,肖石峰觉得颇有道理,遂问向易文通:“唐傲的想法与你相反,你是见一个施舍一个,现在觉得你做得好,还是他做得好?" 易文通道:”我理解唐傲,但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半点怀疑。倘若广布施舍能救下哪怕是一条生命,那也值得。“ 肖石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唐小小道:”小丫头,朕的眼光还没有粗鄙不堪。其实这天底下还是善良的、有抱负的人居多,但是要看是什么年代。一个好的年代,寻常老百姓也能挣下家产,一个坏的年代,有本事的人也未必能有口饭吃。这其中的关键,还在于那个年代的朝廷,上上下下,都很关键。现在朕是天子,这天下百姓的好坏,关键可都在朕咯。“ 唐小小愣愣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肖石峰这番话很有担当。 肖石峰话锋一转,便又道:”朕自起义以来,治军严明,从政清廉,自问无愧于心。然而这朝廷和江湖武林的关系,朕却一直处理不好。朕有诚意,吸纳江湖武林有志之士入朝为官,或者就地封侯拜爵,造福一方。但是顺应者,少之又少,这一点,令朕十分不解。“ 唐小小眼珠转动,解释道:“陛下应该知道,江湖武林中人,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吃穿用度都不需要自己发愁。入朝为官,全凭个人意气,不可强求。在庙堂,总不如在草野逍遥自在一些。” 这种解释,肖石峰不会不知道,只不过若是所有人都是这种解释,那肖石峰反而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转头看向了唐小小,问道:“假如天下安定之后,朕让你和你这些师兄弟入朝为官,你们可愿意?” 唐小小迟疑片刻,便道:“我是无所谓,不过陛下,倘若只有我一人愿意去,那我也就不去了。” 肖石峰皱眉:“你这丫头,也太矛盾了些。” 唐小小道:“陛下有所不知,一个人在一个陌生而又严肃的环境中,是非常不好的体验。人生一世极短,能有所成就最好,但是如果寻不到快乐的事情,那么自由自在便能使自己快乐。” 肖石峰苦笑道:“自由自在,眼不见心不烦,那样日子久了,多没意思。” 唐小小道:“不然,有时候见多了,心中的烦恼也就多了。” 肖石峰叹了口气道:“朕知道这前二十年的天下,虽然称作太平盛世,但是难免一些小地方,一些底层的老百姓仍然享受不到这盛世的福祉。倘若这天下能有所作为、造福一方的人都像你这般思考,先求自身愉悦,再想其他,那这些老百姓,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唐小小听了有些惊讶:“陛下,现在绝大部分人还是过得很可以的。” 肖石峰淡淡道:“朕是天子,看得真切。你们只看到了表面的繁华,却往往更容易忽视山野田间,那小部分人的穷困潦倒。朕为天下有志之士广开门庭,却极少毛遂自荐的,归根到底,还是自私自利的人居多。” 唐小小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些江湖名门正派,虽不在朝廷,却也有行侠仗义,维护一方治安的。” 肖石峰反驳道:“江湖门派,多以习武研学为己任,行侠仗义是有心,却不能时刻做这件事。若是入朝为官,则相反。老一辈的人,朕没办法说服,但是你们这些年轻一代,朕要尝试说服,一身武艺,岂有不报效朝廷之理?” 肖石峰言语间透着王霸之气,唐小小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肖石峰把他的言论一吐为快,在唐小小这个小丫头面前差点失了分寸,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忙不迭又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肖石峰问道:“你觉得朕的这番话,可有道理?” 唐小小支支吾吾,肖石峰皱眉道:“但说无妨,朕不会怪你。” 唐小小方道:“站住陛下的角度,陛下这番言论为天下苍生,没有错。” 肖石峰好奇:“那站在你的角度呢?” 唐小小回道:“可能这就是我们与陛下的区别。” 肖石峰闭起眼睛:“也对,朕如果将这想法强加于你们,那便是朕自私了些。” 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心魔铸成 空净佛寺后山。 洪心与普化二人对坐而立,直至黄昏时分。 洪心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你始终心神不宁,为师也尽力了。” 普化也睁开了眼睛,眼眶有些泛红:“师父……” 洪心起了身背向普化,便走边道:“为师这就送你下山,下山之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一别两宽,互不相见。” 普化默默站起,又下跪行了跪拜礼,朝着洪心下山的方向连磕了九个响头,方才也起了身,下了山。 菩提殿前,几个师兄弟分作两排,洪心站在正中,等着普化在身后随至。 普化走到其身后时,洪心便道:“你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往前出了山门,便不再是我佛门弟子。” 普化这次显得很坚定,走到洪心面前,站着朝他行了个佛礼,又一一朝着众师兄弟行佛礼,礼毕,方转身朝着山门走去。 洪心看着这个弟子远去,内心有点矛盾,心里不断想着他跨出了山门,自己也便回去继续闭关修炼。 哪曾想,他最不想看到的,还是看到了。 普化的僧衣内,双手颤抖,衣裳尽湿,这是心魔逐渐占了上风的先兆。 “慢着。”洪心一声留步,普化才停了下来。 洪心问道:“你下山之后,是要去杀人吗?” 普化抬头看了一下上天,落日的余晖映得天上满是红霞,但他却感觉此刻的霞光也很刺眼。 众师兄弟一齐看向了他,有些不解,有些困惑,有些同情。 普化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心魔已成,不杀,对不起生我之母。” 洪心皱眉道:“强加于他人身上的罪孽,如同将一个生人活生生地打入十八层地狱,佛说这是罗刹才做的事情。” 普化道:“师父终究不理解徒儿内心的苦衷,莫劝我慈悲。” 洪心神色异动,普化接着往前走了去,洪心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也罢,也罢,今日就将你留于此地,不要再下山造孽!” 登时,洪心如同身形晃动,如同一颗突起的巨石一般,朝着普化背后冲了去。 普化转身时,四掌相对,往日师徒情分,一朝尽毁。 两人对掌迸发出的强大劲力,使得这些师兄弟都使出了小浮屠功的心法,方才站定。 洪心终究比普化多修炼了几年,掌力愈冲愈强,普化脸色狰狞,却是敌不过。 一声巨响,洪心蓄力一击,普化连连败退,双手抵在寺内地板上,画出了十道带血的直线。 普化奋力站定时,双手刚离地面,洪心早已冲天而起,半空中,洪心周身泛着金光,像一尊活佛,身后隐隐约约,现了一身金尊佛像。 只洪心定眼朝普化一摆,右掌隔空挥下,身后那尊佛像也同样动作,掌心未到,掌力已至。普化如野兽般怒吼起来,全身聚气,泛若钟声,双掌举起,不畏相迎。 那几个师兄弟都预料到了这次对掌的威力,纷纷施展轻功后退开来,却是念力混动,跟前形成一道道金色屏障,以抵御这不时被挤兑下来的强大劲力。 这空净佛门三老,均是青竹英雄榜上前十的人物,修为之高,内力之强,世间难有。 大师兄洪悟,近十年来闭关修炼佛门梵音功已入化境,当今武林,即便剑圣在世,也不敢言胜。 三师弟洪明,一生喜于教化,修炼的武功也是看似极为普通的罗汉金刚杵,却能位列当年的青竹英雄榜第七位。近几年闭关修炼佛门心法,已经大有所悟,倘若青竹英雄榜重排,以洪明如今的修为,进前五无忧。 至于洪心,身怀佛门绝学大慈悲掌,同样精髓,这几年的闭关业已臻入化境。他已修炼出金身佛像,那是将佛门绝学融会贯通的征兆。大慈悲掌练至极致,抬掌可降诸魔,翻掌可护众生。 洪心单掌诛魔,普化双掌奋以顽抗,佛光普照下,心魔已成,业障叠起,无可挽回。 普化极力反抗,想挣脱洪心的掌力,却是求之不得。此时的他犹如困兽一般,急于出笼,却被普化制在了铁笼之中。 普化双手的指头处流出的血,渐渐覆盖了双掌,血色凝结,更显狰狞。 “阿弥陀佛。” 洪心知道他已无法挽回,身后的金尊佛像也已睁开了眼睛。这金刚开眼要杀人,金佛开眼要诛魔。 洪心的掌力源源不断,半空响起了隆隆的钟声,夹带着洪心的叹息。 普化身体微颤,早已用尽了全力。大浮屠功此刻在洪心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洪心如同天降陨石一般,身带金焰,俯身朝下,普化怒吼着,却仿佛看到了自己下地狱的光景,他已经绝望。 顷刻间,洪心已至,掌心抵着普化的天灵盖,众师兄弟一齐闭眼,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普化也闭起了眼睛,他知道一切挣扎都是多余的。 他有些累了,身体突然麻木了起来,他慢慢地闭起了眼睛,留恋着这世间最后的光景。 梦里,他看到了一尊掉漆的金尊大佛,那大佛原本闭着眼睛,面目慈祥,可是一睁眼,眼中留下血水,却是怒目不堪。 紧接着,佛像上的金片开始崩塌,如同被腐蚀了一般,金身慢慢变成了残败不堪的铁块。 普化高声道:“你既不是佛,那便不能坐莲花!” 大浮屠功起普化一掌劈下,那大佛的头颅被其震碎,头颅下,黑气冲天,熏得普化睁不开眼来。 普化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往来反复,却是一直在黑暗中行走,时不时撞到铁壁,疼痛不堪。这种意境,他以前从未遇到过。 那是一种极大的悲伤,极大地无助,极大的不甘。 突然,一道刺眼的金光由天而降,驱散这些阴霾,普化这才得以睁眼。 他看到,云中显露出了一尊金佛的上身,慈眉善目。 然而,佛光普照下,他却感觉自己周身都如火烧一般难受,他眼中冒着火光,竟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燃烧了起来。 再睁眼时,普化怒吼着挣脱了洪心的掌力笼罩,洪心猝不及防,翻身而起,落地后,还向后退了两步。 众师兄弟睁眼时,中央便只剩下洪心一人,普化早已不知去向,留下了他站在那里之时,烧焦的方圆之地。 洪心一声长叹:“心魔已成,解铃还需系铃人,由他去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解压 肖在民这几日都喜欢找杨风闲聊,因为现在他不用处理国家政务,肖石峰也不见他,他在九玄门无所事事,好不容易有杨风这个有趣的同龄人一起,他自然不会放过。 杨风带他登高望远,来到了山上的一处山崖地,让肖在民将心中所有的压力都释放出来。肖在民看着跟前的杨风站到了崖边,再进一点便是万丈深渊,有些犹豫。 杨风看出来肖在民有些害怕,便朝肖在民伸出了手,说道:“太子爷,你要是信得过在下,只管上前来。” 肖在民迟疑了片刻,也不搭上杨风的手自己站了上去,和杨风并肩时,肖在民有些好奇地朝下看了一眼,瞬间有些不稳,杨风连忙一把搭住肖在民的肩膀:“太子爷,站稳咯。” 肖在民有些尴尬,深吸了三次,总算能目不下视,站稳在这崖边。 杨风目视前方,说道:”太子爷,你看着山中美景,可见雄伟壮丽,满心开阔?” 肖在民也目视前方,这种美景,他还真少见过。 只听肖在民叹道:”如此美景,幸亏杨兄与我知晓,否则我这一辈子,也难体验一回。“ 杨风得意地说道:”太子爷,这就是江湖武林高手的乐趣所在。征服高山,征服悬崖,世间美景,能尽收眼底。“ 肖在民有些羡慕:”可惜我身为皇子,不能享受这种乐趣。“ 杨风见肖在民又有了些感伤,忙道:”太子爷,你跟我这样做一回。“ ”哦?“肖在民不知道杨风要做什么。 只见杨风夸张地伸开双手,大声喊道:”我要成为武林高手,我要和我心爱的人比翼双飞!“ 良久,山中回想才渐渐熄灭。 肖在民觉得有趣,杨风这一喊可没用内力,用的乃是全身的力气,所以喊完有些气喘。 他侧过头去看向肖在民:”太子爷,该你了。“ ”哦。“肖在民正了正身子,刚张开双臂,想要喊出来,却咽在了喉咙处。 杨风笑道:”太子爷,你这样不行。“ 肖在民无奈地放下了手来,默默道:“总觉得一个太子做这件事不妥。” “哎呀,有些不妥的。” 杨风很是不解,又一次张开了双臂,高声问道:“有人吗?” 良久,无人回应。 杨风憨笑着看着肖在民道:“太子爷,你看看,即便你在这里如厕,也没人知道。” 杨风话糙理不糙,肖在民笑了大半天。 杨风道:“我说太子爷,你要是不跟我做,我就白带你上来了。” “好。”肖在民下了决心,刚张开双臂,却又停了下来。 杨风在旁边鼓励道:“太子爷,沉住气,沉住气。” 肖在民点了点头,闷哼了两声,方才张开了双臂,高声喊道:”我,肖在民,在此立誓,要成为一代明君,做出比父辈更伟岸的大业!“ 肖在民喊完,不但喘气,汗都出来了。 杨风也高喊道:”你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肖在民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小兄弟,紧接着也高喊道:”我也祝你以后能成为一代武林宗师,和自己心爱的人逍遥一辈子!“ 杨风很满意肖在民的祝福,肖在民停下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又高喊道:“我改一下,让他自己选择,也许是和我一样为天下操心一辈子。” 杨风也乐了,对肖在民说道:“太子爷,心不必这么狠吧。” 肖在民喘着粗气,拍了拍杨风的肩膀说道:“杨兄弟,你为人真诚,又有一身本领,是个人才。以后可来找我,我定给你安排一个满意的官职。” 杨风道:“谢太子爷。” …… 铁牛镖局内,秦义海收到了李贤通的来信。 李贤通在心中提到了家国大义,要秦义海出钱相助前线将士。 秦义海一向以侠义著称,这种事原本他会考虑,但是这次是与其素有恩怨的李贤通提出,他有些义气用事,不想在李贤通屁股后面做事。 程叔同反应也极大,嚷嚷着骂道:“这李贤通自己做了侯爷,反过来要做老好人让大哥出点钱,这也太损了点。” 秦义海对这个三弟的暴脾气没办法,转而问向了林焕。 林焕刚想开口,程叔同便道:“三弟,这次你可别又搞个什么反转出来,向着李贤通了。一来这天下突然战事四起,咱们镖局的生意也难做,二来这战事还不知什么时候是头,咱们还得留点钱自己备着。” 林焕点头,表示自己认可程叔同:”二哥这次考虑得周全。“ 秦义海道:”这么说,三弟也觉得没必要陪着李贤通做好人了?“ 林焕笑道:”本来若是朝廷来此公函,我会劝大哥多虑一些,毕竟这朝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过后便忘,大哥做好人,可能以后也得不到什么便宜。但是这次既然是李贤通亲笔书信,三弟觉得多少还是要跟点。“ 秦义海皱眉:”为何?“ 程叔同也瞪大了眼睛:”三弟你别开玩笑啊。“ 林焕分析道:”现如今,已知许世阳那伙人全部叛变,以后仗打输了,他们的镖局也就不复存在了。到时候天下的生意,多半还要落入泰山、铁牛这两大镖局的口袋里。既然这样,大哥捐点又何妨?一来向朝廷表示衷心,以往许世阳常来拜访大哥,给了外人许世阳和大哥走得近的错觉,二来应承李贤通,也是前嫌尽弃,相互示好,化敌为友的好手段。大哥化一点钱,少个强有力的敌人,不好吗?“ 程叔同道:“俺不这么认为。咱们大哥又没有受朝廷恩惠,凭什么出钱,要出也得自愿,三弟你说得有些硬来,这心理上咱们过不去!” 林焕笑道:“二哥稍安勿躁。我从李贤通的举动来看,能猜出一二。第一,他如此主动帮助朝廷,并不是因为朝廷给了他封侯的地位,这其中,怕是李贤通审时度势,看到了战事的结局;二来李贤通主动邀请大哥一起,这样两家就走到了一条船上,朝廷倘若真的缺钱了,也就不好意思再向这两家借钱了。现在大哥有主动权,能出手的还能自己控制承受的范围,倘若日后朝廷武力逼捐,那可就由不得现在了。” 程叔同反应慢,秦义海倒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菜园子里说爱慕 龙小缘这几日经常到菜园子里去看望大个,大个满心欢喜,却也烦恼。 因为以前小姐来到他这里的心情都是极好的,唯独这几日,一直都是闷闷不乐。 大个也只能在干活之余陪着龙小缘乐呵地聊天。 龙小缘喜欢和大个回忆小时候在龙虎盟的往事,大个很开心这些事龙小缘都记得。 龙小缘道:“那时候我总是骑在你脖子上,在众师兄弟面前耀武扬威,虽然我最小,但是我说一不二,别人都让着我。” 大个憨憨道:“小姐千金之躯,自然所有人都要顺着小姐。” 龙小缘倒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向大个问道:“你一直都这么认为?” 大个疑问道:“怎么,不然小姐以为是什么。” “哎。”龙小缘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呢,其实我也知道。不过在我看来,我比这些师兄弟多读了许多书,我明白很多事情不能用拳头去说话,而应该讲道理,讲道理可以震慑人心,可惜始终改变不了盟内那股子傲气。” 大个反驳道:“小姐,咱们龙虎盟向来在北部武林说一不二,这傲气可不是自身就有的,那是别人捧的。” 龙小缘笑道:“这句话好像是爹爹很早之前跟你讲的,没想到你现在还记得。” 大个听得出龙小缘是在夸自己,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觉盟主说的挺有道理。” 不知不觉,又聊到了龙应天。 龙小缘好奇地问大个:“我看你在这里挺开心的,如果再让你回到龙虎盟,你愿意吗?” 大个愣了一愣,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龙小缘皱眉:“问你呢,不能瞒我。” 大个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遗憾:“小姐,我之前在龙虎盟也算得上一根顶梁柱。但是如今一身功夫尽毁,我再回去,也没脸见盟主和众师兄弟了。” 龙小缘看着大个落寞的样子有些同情,拍了拍他低下的肩膀道:“你在这里也挺好的,安安静静的,可能以前你注定要一辈子打打杀杀,但是现在,你能看到以后的惬意悠闲,每天醒来你能安静地聆听鸟语,享受花香,你知道吗,这种生活就像画里的一样。“ 龙小缘说得眉飞色舞,转头看向大个时,却发现大个在呆呆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些担忧。 龙小缘原本喜笑颜开的脸色也慢慢收住了:”大个,你不喜欢这样吗。“ 大个不假思索道:”我喜欢。“ 四目相对,龙小缘赶忙把眼神移开。 大个也转过了身去:”不过我知道,小姐想回去,小姐虽然喜欢这里,但是更想回到盟主身边。“ 龙小缘勉强笑着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姐的心思我是从小猜到大的。” 此话一出,龙小缘心底再次一颤,竟有些莫明的感动。 大个又接着说道:“小姐以前来到这里,虽然脸色平常,但是心情是极好的。而这几日,小姐都强颜欢笑,这便是在掩饰。小姐想下山,但是觉得下山的话就对不起这些师兄弟的关怀。当然,小姐在太清山上待了三年,也和大个一样对这山上的一草一木有了感情。” “大个,你……”龙小缘没想到大个的心思这么细腻。 大个不理会龙小缘,接着说道:“而且盟主来信让小姐好好待在这里学本事,小姐心底很矛盾。” 龙小缘有点好奇了,大个果然很了解自己。 “而且,而且……”大个似乎是卯足了劲,带着一丝醋意说的:“而且这里有小姐爱慕的人,小姐害怕走了之后,从此立场各半,再也不能重逢。” 龙小缘愣住了,这大个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瞪大了眼睛,回身拍了下大个的脑袋,问道:“你平日里没事做,专门精研男女情长吗?” “才不是。”大个扭了一下胳膊,言语中透着些许悲伤:“这件事是杨风那个臭小子跟我讲的。” “杨风?”听到杨风的名字,她就有点恼火:“你老实讲,她说我爱慕谁?” “这不能说。”大个居然撒起了娇来,龙小缘想让他转过头来说实话,大个偏偏不转过来。 龙小缘无奈地说道:“行行,我怕了你了。” 于是她自己转到了大个的面前,蹲下身很认真地看着大个,问道:“大个子,你什么时候骗过我?我记得你以前,可说过一辈子对我好,不欺瞒我的。” 大个听了这话,憋得面红耳赤,方道:“可是我也答应过那臭小子,不能跟别人将起。” 龙小缘皱眉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大个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了烧鸡二字。 龙小缘算是明白了,这杨风没少偷偷下山买肉食上来给大个开荤。 龙小缘知道大个头脑简单,再稍微逼问一下,便能问出来了。 于是她便假装生气地站了,指着大个说道:”好你个大个,我们十几年的友谊,却输给了那臭小子的一顿烧鸡,小姐我很生气,也很受伤!“ 龙小缘语气急促,讲完便要走,大个赶忙叫住了龙小缘:”小姐小姐,算了算了,我跟你讲吧。“ 龙小缘这才满意地回过头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大个很认真地说道:“不过小姐,你下去后不能去找那臭小子的麻烦,否则,否则他以后就不给我带东西了。” “可以。”龙小缘只想知道杨风跟大个到底讲了什么。 大个这才低声细语地说道:“那臭小子说你喜欢,喜欢大师兄慕容起。” 龙小缘听到慕容起这个名字,脸颊已经烧了起来,但是她也很惊讶,自己从未流露过感情,这杨风从何得知? 大个淡淡道:“小姐,你这反应有点大。” 龙小缘皱眉问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大个说开了,也就顺气了,也不再低声细语了:“他还说,大师兄年轻有为,武功高强,又有盛名在世,小姐爱慕这般英雄很正常。不过他日后也会成为一代侠客,到时候说不定小姐也会爱慕他。” “他?龙小缘瞪大了眼睛,自己初见他时,觉得此人怪机灵,还挺好玩的,所有有点想巴结。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糟糕得很,十分自负,再严重点,那就是目中无人了。 想到这里,龙小缘警告了大个一句:”今天我们的谈话,谁也不能说。“ 大个愣愣地点了点头。 第五卷 第三十章 绝望 日落黄昏,照在了这山中的大江之上,大江水面原本清澈无比,比红霞倒映,倒是有另一番人间胜境的景象。 大江中央,始终漂浮着一叶木舟,这是萧浪常年累月,闲暇憩息的地方。 木三娘缓缓落在这木舟之上,她神色有些异动,看着这空旷的四周,再好的美景也无暇欣赏。 木三娘高声道:“师兄,你在这里吗?” 却是无人回应,只有山谷间散落的回声。 木三娘连问三遍,依然无人回应,她几近癫狂,直呼其名:“萧浪!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木三娘用了三层内力,山壁间,突起乱鸟飞离,一阵嘈杂之后,又回归平静。 木三娘受够了这种安静,安静得可怕。 木三娘自言自语:“也罢,也罢,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言罢,木三娘闭起了眼睛,脚底下的木舟开始慢慢打转,四周出现了漩涡转的水流。 木三娘再睁开眼时,已经眼露凶光,方才仅存的一丝惊喜,也荡然无存。 水中鸣声不断,木三娘仰天凄厉暴喝,四周水柱四起,此场景,非雄浑内力之人做不得。 木三娘随即应势而起,多年的绝情修炼,她已步入另一种巅峰,木三娘每指一处,便有一一段水珠从这些突起的水柱中奔出,撞击在那山壁上,轰隆一声,便是一个小洞。 木三娘如同发了疯一般,不停手臂挥舞,四处山壁却是活受了罪,轰鸣声不断,爆炸未止。 稍许,十几次后,木三娘才停了下来,见还是无人回应,便又高声喊道:“萧浪!你再不出来,我便填平你这里的一切!” 喊完之后,依然悄无回应,那仅有的回声,也被四周水柱隔离在外。 木三娘彻底癫狂,手舞足蹈,乱击一气,四周水珠尽起,轰鸣声更甚。 少顷,木三娘才落回木舟上,神色已经有些疲惫,四周水柱也全然退去,留下了这千疮百孔的山壁。 “为什么?为什么?”木三娘披头散发,神智已经有了些混乱,她受够了一个人的煎熬,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十年,是自打她喜欢上萧浪那一刻起,萧浪便不曾多看她一眼,这样的日子,起码有三十年! 她知道也许林雪仪比她年轻,也比她漂亮,但是自己也不差,那时候,许多人都夸她是用剑的高手里面最漂亮的,最像天仙的。 她原本以为萧浪只是简单的痴迷演剑练剑,不顾儿女情长,这点她能理解,只要自己能一直陪在他身旁,做那个同门师妹,那便再好不过。 可惜的是,后来她发现,萧浪去雷震门演剑回来后,便时常对着山下发呆,木三娘上前问他,萧浪也只是搪塞一番。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萧浪之后的每次下山,都是去教雷震门里的一个小丫头练剑。这个小丫头便是林雪仪。 为此,木三娘不顾及自己江湖前辈的身份,直接向这个林雪仪宣战。她不怕别人笑话她老的欺负少的,她以输了则退出江湖武林为代价,以看不起雷震门的剑法为借口,要和林雪仪比试,这在当时,人尽皆知,神剑门也沦为了江湖上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时候的贺震南风头正胜,雷震门也被许多人看好,在未来的日子里能担负起武林大门派的重任,而木三娘此时不顾一切地宣战,倒像是个醋娘子。 木三娘原以为只要自己胜了,那便能找回一口气。她最想看到那个狐狸精小丫头被自己打败,然后退隐江湖,到那时,萧浪就不会去找她了。 哪知,最终木三娘被这小丫头的一套新的剑法打败了,在这套剑法中,她看到了萧浪的影子。 这足以令她失神,足以令她绝望。 她可是他相处了十年的师妹啊,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刚认识的小丫头? 她想问萧浪,可惜萧浪那时候已经失踪了。 随之而来的,是这场比武的两位女侠也相继出走师门,涅灭在江湖武林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雷震门的木三娘堪称女中豪杰,比武失败后,便信守诺言,自甘隐退江湖,这是何等胸襟气魄。只有木三娘自己知道,那天她有多绝望。 而林雪仪,一战成名,却在不久后也下山游历,江湖上都传说她是没了对手,下山当了游侠。 他们哪知,这青竹女杰榜上的这两位响当当的人物,其实归隐的江湖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一个情字。 木三娘归隐之后,不曾想找过萧浪。她躲进了山中,潜心参悟武学,终成如今的空手白刃,自带剑气。 而林雪仪下山之后,满天下找萧浪,十年来,倒成了一个侠客,原本的自信满满,也变成了在坚持与放弃之中徘徊。 木三娘出山的这三年来,也许是又熟悉了这人间的烟火,她越来越想见萧浪一面,之前躲进山中,她无非是想麻痹自己,这一躲,十年光阴,自己也熬到了四十岁。 她还是很恨林雪仪,恨她的幸运,恨她的天赋。 下山之后,她才得知,林雪仪在她隐退江湖没多久后也消失了,木三娘不知是喜还是悲,为此她几近痴呆地练了一天的剑,直至虚脱。 她想找林雪仪一教高下,找回十年前失去的脸面,也希望萧浪能看到她潜心参悟的剑法,哪怕是一句夸赞,也是对她最好的肯定。 可终究事与愿违,终究人生是苦。 木三娘瘫坐在木舟上,嚎啕大哭起来,就像几十年前那个刚入神剑门的小女孩。 那时候她随着师父进了山门,看到一大群男子正在练剑,他有些害怕。若不是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这个温柔的大师兄,她甚至想跑回去。 多年陪伴的时光,总是难忘,萧浪对少时的木三娘照顾有加,但是木三娘成名之后,萧浪便再也不保护她了。 她自己强大了,只是木三娘自己不知道,她以为会一直在萧浪的庇护下长大,然后老去。 这世上哪里有这般人生?不过是木三娘自己的幻想罢了。 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平复 湖面又静了下来。 木三娘只感觉船头有个动静。 “三娘。”萧浪飘然而至,缓缓落在了船头,正脸色平静地看着她。他很清楚这个小师妹的脾气,方才若不给她缓解的机会,只怕两人突然一照面,会大打出手。 木三娘缓缓抬起,原本她很想见到萧浪,但是就在即将见面的那一瞬间,又突然不想见了。 这十年来,她老了很多,戾气更甚从前,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自己。 终究还是来不及。 四目相对,那个熟悉的温柔的眼神依旧,萧浪虽然白了头发,但是整体音容相貌并未有多大的变化。 木三娘嘴角微动,良久方道:“师兄……” 这两个字,她已经有十多年没叫过了,这十多年来,她甚至极少说话,这两个字,是她一辈子的羁绊。 萧浪看着她,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三娘,你来找我,有事吗?” 木三娘伸出了手,对萧浪道:“师兄,扶我起来。” 萧浪毫不犹豫地上前扶住木三娘,木三娘的眼神里却突露凶光,萧浪原本毫无防备,全凭多年修为意识自动脱离木三娘。 那股剑气暴戾不堪,萧浪退至临近一处山壁,站稳脚跟后,身前形成一道似有似无的屏障,才将木三娘方才发出的这股剑气消散。 从木三娘的眼神中,萧浪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木三娘由爱生恨,已经入木三分。 萧浪轻叹了口气,这个师妹,终究还是比他想象的还要任性。 此时的木三娘长发飘飞,衣裳尽起,活像一个女魔头。 萧浪刚缓过神来,木三娘已经内力全出,再次翻动起了原本平静的湖面,一时间,湖底流水变得仓促起来,萧浪凛神一看,便知不好。 一颗颗水珠,直接从湖底跃了出来,斜地里冲向了萧浪所站之地。萧浪施展轻功奔离,却早已身陷木三娘的重重陷阱之中。 木三娘以水为剑,用自身剑气挑起水珠,却是威力斗增,个个杀招。木三娘嫉恨林雪仪学了萧浪漫天剑雨的精华,此刻因爱生恨,竟也顿悟出了其中一些门道。 这些水剑由湖面而起,密密麻麻,竟也似萧浪的成名绝技漫天剑雨一般,不过一个是居高临下,一个是俯冲而上,孰优孰劣,两人已过了较真的年纪,此刻的萧浪只想让木三娘冷静下来,而木三娘只想找回过往的尊严。 木三娘知道萧浪武功高强,即便是毁天灭地的杀招,也杀他不得。 萧浪聚起自身内力,形成一道坚固无比的屏障,任凭这些水剑撞击在这屏障上,自是波澜不惊。 木三娘毕竟方才已经动过了一阵内力,此番拼尽全力,打出平生威力最大的杀招之后,再加上此时身心俱疲,突然被自身收不住的内力反噬,喉咙处一阵血腥味,木三娘跌倒在了木舟上,哭了起来。 这个江湖上人人心惊胆寒的阴毒女剑客,此刻竟然这般柔弱不堪。 萧浪收起内力,深深叹了一口气,却也不上前安慰,只是随近落到了附近一处崖壁上。 萧浪静静看着趴在木舟上的木三娘,有些心寒。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出杀招,而且这些,原本就是木三娘自作多情,自己没有垄断她的一生,她却一生都活在自己的影子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萧浪不想同情她,因为萧浪见过更多的生离死别,这个曾经的师妹,是该长大了。 良久,木三娘哭声渐止,萧浪才道:”三娘,我退出师门已有近二十年,不再是你师兄了。“ 木三娘缓缓坐了起来,眼神有些呆滞。 她问道:”你可曾喜欢过我?“ 萧浪皱眉道:”以前你年纪小,是我的师妹,我是你大师兄,自然要多关照些。“ 木三娘愣了一愣,又问道:”那你是喜欢林雪仪吗?“ 林雪仪这个名字,萧浪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萧浪也已经有十年,没有想到过这位故人,他与她,或许有半点师徒之情,毕竟这个丫头曾经在他面前跪下要拜他为师,而萧浪看在平山真人的面子上,也确实点拨过林雪仪个把月。 这个丫头机灵乖巧,很会讨人欢心,与她想爱你相处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萧浪一生中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那时候,他没有剑圣的威名,在这个丫头面前,只是一个大哥哥。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多,但是萧浪每每想到,都会会心一笑,他的一生中,这样轻松的时光并不多。 至于男女之情,对于木三娘,对于林雪仪,萧浪从不会想到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为他几近癫狂。 萧浪人生的前四十年都在苦心追求至高剑术,他得到剑圣名号时正好三十岁,天下第一,可以算是年少成名。 但是就因为这个名号,给萧浪添了几分傲气,他要打败天下所有的高手,才能证明自己名副其实。 而至锁龙谷一事后,萧浪看清了世事无常,看清了人生百态。这些以往满是仁义道德,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在长生的诱惑面前是丑态百出,理智全无。 而设局的那个‘人’,更加恐怖。 这十多年来,萧浪修养生性,武功不减当年,却将自身傲气磨得荡然无存,以他现在的心性,足以与佛道两派的老一辈相匹。 他这一生,不恋女色,不参人非,不慕名利,也不尽如意。 萧浪回过神来,才发觉太阳已经落山,舟上的木三娘,他也已经看不清样貌。 木三娘在等着他的答案,只听萧浪道:”我没有心上人,这一辈子,只有那把风雨剑陪着我。我无门无派,也无牵挂。“ 这个答案对于木三娘来讲有些惊讶,本来她应该高兴,原来只不过是因为萧浪秉性孤寂,而不是因为她比不过林雪仪。 木三娘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把漫天剑雨教予她?“ 萧浪淡淡道:”这丫头,有天份。“ ”我懂了。“ 木三娘缓缓站了起来,脸色恢复了平静:”师兄,是我任性了。“ 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战局好转 当前局势,已成大体僵局。 攻打庆肃二州的鲁军、惠军,肖天途已请林佑祖重新出山。 林佑祖老将出马,挂帅出征,他的上任,不只震慑了惠军中那一班老将军,便是鲁军,也知道他当年的威势,如今群龙无首,林佑祖便是那个及时统领鲁军的人选。 此时,天下政令都出自将军府。 肖天途以天下兵马大将军的名号,下令封林佑祖为两州兵马大将军,一路生杀赏罚大权,全由这个手段颇多、经验丰富的老将说了算。 原本林佑祖在自己府上,颤巍巍地穿上盔甲,颤巍巍地上马时,其夫人和身旁亲信都有点担心林佑祖的身体。 但是林佑祖一到惠州大营,立马精神抖擞,气定神闲,翻身下马,颇有当年风采。 两州兵马大将军,无需禀告太平城将军府,这是对林佑祖最好的信任。 林佑祖一到惠州大营,便颁布了两条军令: 其一,不听调度者,斩! 其二,扰民者,斩! 林佑祖治军严厉,言出必行,他的话一出,算是震住了军心有些异动的惠州军。 第二日,林佑祖便又匆匆赶往了鲁军大营。 他一到大营,便对赵雄昔日的这些部将多加封赏,在众将士面前,声泪俱下地讲起了自己和赵雄以前的战友之情,他们出生入死,没想到到这把年纪了,还有幸能共赴国难。 林佑祖这么一做,直接稳定了自己在鲁军士兵中的统帅位置,第一他是朝廷特封,第二他是愿赵雄战友,算是名副其实的新统帅。 而赵雄的兄弟赵猛也被肖天途临时从徽州抽调,要到鲁军中来给林佑祖打下手,有了赵猛这个高手前来,军心就更加稳定了。 之前是赵雄大意,仗着一身横练功夫与绝对兵势,才让洪二郎和罗阿庆这两个小人有机可趁。现在赵猛上来之前,草孟伯已经再三叮嘱他一切小心谨慎,不可鲁莽。武林高手间看出对方破绽只在一眼间,因此不管是什么环境下,都要小心。 赵猛拜别了曹孟伯,便马不停蹄地北上,他想为哥哥报仇,手刃杀兄仇人。 至于青州这边,石磊和曹孟伯的联军已经占了上风,短短两月,便克了三城。但是在山羊城前,开始出现了藏兵主力的身影,石磊经验丰富,他深知上过战场的士兵身上都带着杀气,杀伐只会助长他们的士气,因此石磊便下令全军停下进攻脚步,就地安营扎寨,便将统帅营的所有部将分开安置,以成掎角之势,互有照应。 朱刚深知泸徽两州军队来势凶猛,现在只能防御,不能进攻。他不断收缩兵势,为的就是不想让主力过分分散,这是极其聪明的做法。 而云州,得到了和坤的大力支持,也已经能暂时护住剩余疆界。 只不过,刘士奇的锦囊妙计已经开始运转起来,恐怕度州这一关键点,离成功不远了。 …… 肖石峰从肖天途的来信中知道了大体的局势,还在可控之中,再加上他做皇帝这些年来,难道有如今的悠闲,心情极好。 肖石峰谈论军事,也从不避讳几个掌教。刚才他一接到肖天途的来信,便让人去将肖在民叫了过来一起听。 真武殿上,龙颜大悦,这对众人来讲,算是好事。 玄空敬了肖石峰一杯茶,笑道:“陛下,无忧矣。” 肖石峰也谦逊地回礼,笑道:“这战场局势,瞬息万变,现在说无忧,还为时过早。” 虽然这样说,场面倒是轻松了不少。 玄空问道:“陛下这几日在九玄门可还住得习惯。” 肖石峰不假思索道:“习惯,当然习惯。不但习惯,我感觉比皇宫还舒服。” 肖石峰这么一说,一殿的人都乐了。 肖石峰接着道:“不瞒三位掌教,在这里,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一来,我天天看那些年轻孩子练武,和他们交谈,自己感觉年轻了些;二来二十几年前第一次来到九玄门的那段回忆肖某至今没有忘却,这几日像是故地重游,一草一木,好像没多大的变化,这光景,就像二十几年前一般。不同的是,咱们现在有百万兵马,山下也无大军压境,只能说,今朝更胜往昔,却能将往昔的美好回忆尽收眼底,这是我肖某人的福分啊。” 肖石峰说得真切,底下玄益也乐了:“我少时上山,现在我这三个师兄还总说我不服老,每次我都说他们不懂,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何曾大变过,只要初心不改,无时不是少年。” “玄益真人说得好啊。”肖石峰乐呵呵地夸道:“我记得当年几位真人在千家骑兵军阵中闲庭信步,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玄空谦虚道:“陛下谬赞,当年外围还有天途带领的亲卫军不停袭扰,不然我们三个哪里能成这等事?” 肖石峰顺着话锋感慨道:“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倘若我身边仍有几位真人这等身手的高人在,何惧这些乱臣贼子的叛乱?” 这三位掌教,都听出了肖石峰的意思,玄空早知必有这一回答,便将许久之前已经准备的话趁着今日说了出来:“当年陛下势单力薄,我们出手相助,实是不忍将来的仁德之君败于荒淫无道的纣帝之手。现如今陛下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军帐中武林高手也不少,定不似当年弱势,定能于不久后克敌制胜,重新安定天下。” 肖石峰不动声色,心底却已经明白了九玄门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强扭的瓜不甜,这是先人的智慧。 只不过现在至少他能坚定地相信一点,九玄门积极为他提供庇护,畅通其与外界的联系,便是在告诉肖石峰,九玄门上下是忠心于朝廷的,虽然不为朝廷效力,但是绝无二心。 当年锁龙谷一事,并无九玄门人参与,加上过往情分以及先前的试探,肖石峰已经对九玄门这一江湖打宗门放下了戒备。只不过那空净佛寺内,尚有当年的亲历者洪悟,此人心里怎么想的,他自然无法猜透。不过现在普化谋反,肖石峰借此机会与空净佛寺搭上联系,也是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处理。 他在静静地等着结果。 ……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泯恩仇 第二日木三娘醒来,太阳已经升起。 昨晚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 木舟在江中飘了一夜,已经偏离了原处。 木三娘隐隐约约闻到了一种清新的果香,转过头一看,船头摆了十几颗绿色的果子,果子上的露水还未干透,可能是因为这江中空气本来就湿润的原因。 一夜的欢睡,木三娘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她伸了伸手臂,又暗自运了一下内力,只感到一阵暖流流过全身,整个人精神气十足,仿佛年轻了几岁。 她太久没这么休息过了。 这山中没有第二个人,木三娘知道这些果子是萧浪为她准备的。若是之前,木三娘生性多疑,不是她自己摘下的果子,她是断然不会吃的,因为她怕人下毒。 但是对于萧浪,她虽然因爱生恨,却对其十分信任。 如今这世上,可以说,木三娘无父无母,只有萧浪这个师兄,这个长辈了。 虽然她已将近年过半百,并且已经成了江湖上人见人怕的女魔头,但是没人知道在木三娘的内心深处,还有这样一般温柔的意境。 昨晚萧浪离开之后,木三娘面无表情地躺在木舟上,看着这一线天的星空美景,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 起初她觉得自己多么可笑,自作多情了十年,争风吃醋了十年,孤独了十年,短短的人生,竟被她这样浪费了大半。 她有些自嘲,痴痴地笑着,而后她突然又看开了。 那个林雪仪,何尝不是如自己一般可怜,一生追求而不得,浪费了大把光阴,消失在了红尘之中,却无人同情她。 木三娘突然不想再见到林雪仪了,她不知道她们之前已经见过一面,就在上官府。 木三娘苦笑着,她觉得两个自作多情的人争风吃醋了大半辈子,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跟前,萧浪衣袖翩翩,缓缓落下,手里还拿着一只烤鱼,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木三娘愣了下,萧浪温柔笑道:“我记得你不从不喜欢素食。” 木三娘抬头静静地看着萧浪,她为他的眼泪,在昨天已经流干了。 这场景,是原先她梦里的,现在就在自己眼前,她却有些不习惯。 少顷,木三娘笑了笑,伸手便抓过萧浪手中的烤鱼,大快朵颐了起来。 萧浪见木三娘已经对自己冰释前嫌了,便也坐了下来。 木三娘饿坏了还没三口,这鱼身便被吃掉了一半。 萧浪淡淡道:“早上不能暴饮暴食,吃太油腻的东西,等下吃完记得吃两颗果子。” 木三娘又愣了一下,再次大口吃了起来。 萧浪看着这个曾经的小师妹,如今也有了白头发,虽然他对她没一点愧疚,但是却总有一些遗憾。她原本可以成为一代女侠,现在在外的名声却不怎么好,这一切还要怪自己没在她最叛逆的时候在她身旁引路。 想到这里,萧浪忍不住又道:“三娘,你现在的修为已经有所大成,江湖上少有敌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出去之后,切不可再任性妄为。” 木三娘停了下来,反问萧浪:“你这一身武艺却躲在这里,有什么资格教导我入世之后要怎么做?” 萧浪笑道:“你我性格不同。我天性凉薄,一生朋友甚少,知己难觅。你却不一样。你有一颗炙热的心,当年你还说过以后要像师父一样成为一代大侠。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 木三娘苦笑道:“这将自己藏了十年,以往那些故友早已没了联络。我这三年来杀了许多名门正派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江湖上的人听到我的名字早已闻风丧胆,大侠这个名号,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萧浪不解:“为何你不和他们说出其中缘由?” 木三娘反问道:”其中缘由?师兄你真地以为现在的江湖还是曾经的江湖吗?“ 萧浪面色平静,心底却是一颤,他知道木三娘想要说什么。 木三娘见萧浪不说话,但是从他搭放在膝盖上手的微动,木三娘已经能猜到萧浪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接着道:”如今的江湖,男盗女娼,大多追求名利,忽视修身养性、精研武学,年轻一辈的高手,早已寥寥无几,英才尽出佛道二门,其余各大门派,大有颓废之势。伪君子遍地,三娘要是说了真话,只怕现在的名声还会更臭。“ 萧浪想反驳木三娘,但是他却无从说起。 也许十年前,这个江湖就变了,变得不切实际,变得追求虚无,前人的精神,已经被遗忘殆尽。多少门派因为当年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倾家荡产,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一切,萧浪都看在眼里,当年锁龙谷的那些所谓的江湖武林前辈,不过是一群被欲望蒙住双眼的可怜人罢了。 见萧浪还是不作回应,木三娘便道:”看来师兄心里也是一清二楚,所以隐居于此,不问世事,落得干净。“ 萧浪转过头去看向木三娘,此时的木三娘竟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他不想辩驳,轻叹了口气问道:”师父葬于何处了?“ 木三娘淡淡道:“在七星谷中。” 七星谷,是神剑门所在山上的一处山谷,里面树木茂密,深不可测。从高处向下望去,山谷崖缝忽开忽合,类似北斗七星布局,因此得名。神剑门历代掌门死后,其骨灰都会由下一代掌门亲自洒入这七星谷中,既是落叶生根,也是对本门福泽的一种祝福庇佑。 萧浪这才意思到,自己忘了很多事情。 他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木三娘道:“师父临终前,可能最想见的人还是你。” 萧浪摇了摇头:“当年我跟师父恩断义绝,就发誓此生不再相见。他最相见的人,应该是你才是。” 两人相视而笑,木三娘抬头望天,说道:“现在神剑门人才凋零,大不如前。如果师父还在世就好了。” 萧浪道:“天赋弟子,不可强求。我倒是听说神剑门现在在安通平的带领下个个都是奋发图强,想要有一番作为的男子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即便大器晚成,也是师父的福分。” 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神剑门临危受命 太平城将军府。 府中的安通平有些激动,随性的四个弟子都被肖天途安排到了上等客房进行接待,这将军府主殿中用食,安通平还是头一次。 “安前辈侠义心肠,不但慷慨解囊,前线还传来消息说安前辈座下不少弟子突然出现在军营附近,要求上阵杀敌,为国立功,肖某得知此事大为叹服。” 肖天途向安通平敬酒,安通平笑呵呵地也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面对肖天途的夸赞,安通平也毫不谦虚:“那些人中有许多我神剑门的俗家弟子,武功平平,却都有报国热血。我常和他们说,我们习武之人,都要有一番作为。没有天赋异禀,也要有一腔热血,或当大侠,或做英雄,当国家有难时挺身而出,当国家安定时惩恶扬善,这才是大丈夫之道。” “说得好。”肖天途再次向安通平敬酒,安通平说得高兴,又是一饮而尽。 肖天途感慨道:“倘若这天下门派都能如神剑门这般热血护国,我太平朝又何惧四方蛮夷侵扰,又何惧这宵小之辈造反以图私利!” 安通平点头道:“大将军心怀天下,定能平反安乱,助陛下重现过往盛世。” 肖天途笑道:“愿呈安前辈吉言。” …… 酒过三巡,安通平不胜酒力,满脸通红,今日得到当朝大将军肖天途的厚待,自感已经光宗耀祖,此生足矣。 微醉之下,安通平想到平生所遇之事,竟潸然泪下。 肖天途见安通平突然间像个孩子一般,便赶忙问道:“安前辈,是我今日待客不周还是您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都不是。”安通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一点:“不瞒大将军,我压力太大了,今日高兴,竟乐极生悲,收不住了。” 肖天途叹道:“都说人生不易,各有各的苦恼。没想到安前辈这么正直的一个人,也有烦闷心事。” 安通平无奈道:“不瞒大将军,我自任掌门起,适逢神剑门家道中落,又有龙虎盟壮大于塞北,受尽江湖同仁白眼,那是常有的事。” 安通平欲言又止,觉得在肖天途面前说多了叨扰,肖天途便道:“安将军要是有心事就都说出来,肖某愿闻其详。” 安通平这才放下心来,继而道:“当年我初入神剑门,便是门内年纪最大的三代弟子。那时候我们神剑门的威名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存在。我那个小师叔,想必大将军也认识,剑圣萧浪,无人不知。当时我们神剑门的风头一时无两,便是那佛道二门,也难掩光芒。” “可惜我师父赵六子与小师叔天生不和,小师叔离开师门独自闯荡江湖,师父后来也于当年的锁龙谷中毙命,小师姑木三娘自与林雪仪比剑后也隐退江湖。我神剑门一夜之间,再无享誉江湖武林的绝顶高手,江湖地位一落千丈,加上后来龙虎盟的打压,彻底沦为了渐渐淡出江湖武林的小门派。” “我曾经想忍辱负重,培养出像上一辈那样的绝顶高手,以重振我神剑门当年的名望。可惜所授弟子,尽皆资质平平,眼看已年近花甲,身旁还无一可传大业的弟子,实在是夜不能寐。” 安通平像是在大吐苦水,肖天途静静地听完后便问道:“听闻安前辈有一少子,机灵过人,怎么,安前辈不想将大业传与他手?” 安通平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犬子愚钝,剑法得我真传,却是熟而不精。其中责任或在于我,或在于他。我天生也资质平庸,并非名师,他天性好玩,也非勤奋。因此当我得知他上九玄门拜师学艺,能参悟些精髓剑道,多见见世面时,也欣然应允。只不过,也不知何时才能开窍。” 肖天途一点也不惊讶,安子玉在九玄门的消息他早已知道。 肖天途点头道:“九玄门是天下剑首,安前辈有如此远见让良子在山上求学,难得难得。” 安通平接着道:“旁人看我以为有私心,其实在下一点私心也没有。犬子入我门较早,是本门大师兄,年纪轻轻,剑法与同龄人相比尚可,故而在下一直将他视作未来掌门人选。但是倘若个中弟子修为能突飞猛进,出一二绝顶高手,那便将掌门之为送与此人。总之,神剑门江湖地位的衰退自我安通平起,却不能完全毁在我的手里。掌门之位,仍在考虑之中。” 肖天途道:“安前辈有如此远见,神剑门又这么多青年才俊,相信光复之日不远。” “谢大将军宽慰。”安通平真性情,杯酒下肚,也轻松了些。 肖天途言归正传,问道:“安前辈,门中弟子尽出,神剑门无人坐阵,不怕有何异动吗?” 安通平笑道:“我神剑门如今是小门小派,山上又无金银珠宝,盗贼都不怕,哪怕有何异动?如今蒙幸大将军用得到在下,在下既愿倾巢而出,便再无顾虑。” 肖天途点头道:”这便好,假如有何损失,待事成之后,我让户部给你拨十倍赔偿。“ ”不不不.“安通平忙道:“大将军若真如此做,反倒显得在下是贪利之徒。苏相为政清廉,神剑门子弟中也有不少家人受其恩惠,保护苏相安全,也是分内之事。” 肖天途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上官府那边已经说好,到时候所有弟子,一并入住上官府,里外三层,需你们两家联手,方能布下铜墙铁壁。挤是挤了些,但愿苏相在离京之后,无人惦记。” 安通平正色道:“大将军放心,有我神剑门在,即便是他龙应天亲自前来,也将他活捉带来给大将军请罪!” 安通平三年前在龙虎盟的武林大会上败给了大个,受得一些江湖同仁的嘲笑,他也有些后悔过于自信,赤手空拳原本就不是他的强项。这三年来,安通平一直想扳回一把,无奈龙应天假死两年,复活后又不找他麻烦,眼下受肖天途委托去保护苏勇进,他倒是想让龙应天来他的虎穴闯一闯。 安通平,是仅剩不多的传统武林人士。 第五卷 第三十五章 海上来 度州将军府。 自和坤带着军队出度州之后,将军府内便只剩下了和保和和胡这两兄弟。 两兄弟做了将军府主事的位置已经有了两三个月,州内无事,倒也逍遥自在,又过了把瘾。 这日,和保和胡正在府内喝茶赏曲,门外有下人进来禀告,和胡见扰了雅兴,勃然大怒,和保却拦住何胡道:“下人做事没有分寸,犯不得。” 何胡气未全消,便没好语气地问向这个下人:“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两位爷爷。”那下人年轻,明显是跌跌撞撞跑进来的,说话还喘着气:“门外,门外有人打架。” “打架?”何保皱眉:“是谁敢在将军府前闹事?” “是,是一个老头。” “老头?”和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莫非是有和家以前的仇人,趁着和坤带着主力出去,前来挑衅?但是不应该啊,怎么可能会有老头在将军府门前打架? 何保越想越不对劲,忙叫停了歌舞,又问道:“这老头可有什么怪异之处?又是和谁打架?” 那下人思路倒也清楚:“这老头平平常常,却看着也壮实,应该练过武。不过他衣着脏乱,要进府中来,看门的不让进,他就和看门的那几个打起来了。 ”有这等事?“何胡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哪个老头这么不讲道理?“ ”我是成世勇!“ 门外不远处,成世勇高声道:”请雷电二位将军出来相见!“ ”都打到这里了?“和胡有些不解,想这老头果真是个练家子,能从将军府外头短时间内直接打到内府来? 和保赶忙起身,不管怎样,此人一定来这里有目的,而且本身还有两下子,他也不敢怠慢,决定去看个究竟。 和胡将桌上的烧酒一饮而尽后,方才也起身跟了出去。 却只见来时的走廊处,一群亲卫正拿着刀,围着一个花甲老人。 这个老人只是面相和头发看得出其年龄,精神气上来看倒像是四十岁生龙活虎的汉子。 这老人衣赏确实有些脏乱,头上还夹带着草根,只不过其手拿着一块令牌,他朝前走,那些亲卫便自觉往后退了回去。 和保第一反应便是此人是个人物。 和胡还未反应过来,和保便疾步走到哪老人跟前,他将围在老人正前方的两个亲卫拉至身后,自己凑了上去。 那老人见和保来了,方才停住了脚步。 和保定眼一看,那令牌上写着闽州将军府五个镶金字体,是州府将军特有的令牌。 虽然当下度州已经造反,然而各地州府将军身份地位都极高,这些下人不解此人为何会千里迢迢来此,再加上其府将军的令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那老人有些气喘,右手还拿着方才从府中下人手中夺来的弯刀,四目相对,和保竟感到此人的眼神比自己要高贵得多。 和保对这天下州府也有些了解,闽州府,府将军成世勇二十多年来一直未曾更换,能当二十年府将军的,都是有手段的。 只是,和保实在是摸不清头脑,即便精明如和坤,若是遇到眼前这个人,也是猜不透。 于是和保试探地问道:”阁下,可是闽州将军成世勇派来的?“ 那老人笑道:”我便是成世勇。“ ”您?“和保先是吃了一惊,和胡在旁边观察这人,这人言语一出,也是极为震惊。 成世勇上前一步,将那令牌停在和保面前,说道:”不信的话,可以看这令牌!“ 和保也是爽直之人,笑着推开那令牌道:”看您,也像。“ 成世勇嘴角一扬,收起了令牌。 ”你……“和保并未让亲卫退去,而是直接对着成世勇问道:”您从哪里来,目的又是什么?“ 成世勇眉头一扬,便道:”我从海上来。路过一处密林,快马加鞭来带此处,没想到竟被拒之门外。“ 和保听完,便立马喝退左右,侧身便是一个请的手势。 成世勇傲慢无礼,冷哼了一声。 和保抬高嗓门,道:“请成将军入殿详谈!” 成世勇这才低下下来看了一眼和保,又用余光瞧了一眼和胡,方才顺着和保的指向缓步走了过去。 和保随即追了上前,在成世勇一旁指引,和胡见和保这般,也猜到了几分,紧跟了上去。 入殿后,和胡关上了门。 成世勇笑问道:”难道你们这度州族众内,也有奸细?“ ”不可不防。“和保很严肃地答到。 成世勇也不等和保请他坐下,便坐到了方才和胡坐的椅子上。 和胡脸色有异,和保忙道:”二弟,你守着大门,不要让任何一人进来。 和胡这才没好脸色地转过了头去。 和保也坐了下来,开口便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成将军是偷着出来的。” 成世勇有些渴了,拿起酒壶便喝,一番吞咽,竟将酒壶中的酒都喝了下去。 “好酒量!”和保笑里藏刀,将跟前的酒壶也拿到了成世勇面前。 成世勇却拒绝道:“不了不了,方才是渴了。” 和保愣了一愣,便问道:“老将军说从海上来,真这么急吗?” 成世勇看了和保良久,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在我面前说话不用这么小心。我知道你便是和保,和坤走了,这里你说了算。” 和保笑道:“老将军抬举了,我再怎么说,也只是普通一个将军,比起老将军州府的尊位,差了不少。” 成世勇冷哼了一声,和保与和坤眼色交流,都有些疑惑。 成世勇眉头微抬,余光扫过这两人脸上的神情,察言观色间,便知时机到了:“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我。我原是前朝旧臣,因为时势投降肖家。如今,听说有个英明的前朝少主出现,带领你们这些人起义,不知能否见上一面?” 和保和和胡听完,面面相觑,都知道不可能。 和保如实道:”实不相瞒,这少主远在藏州,不是老将军想见,便能见的。“ 成世勇不假思索地接着问道:”那我要是能给这个少主送上一份大礼,不知可见否?“ 第五卷 第三十六章 说客 大礼?“和保有些不解:”成将军,此言何意?“ 成世勇明目看了看这二人,这二人见成世勇这般行为,都更加疑惑。 成世勇道:”我既然是海上过来的,可见我来此地的目的不单纯。你们也知道,我所在的闽州,南边有刘士奇,北边有大将军身旁的红人曹孟伯。少主起义,我早有想法,奈何位置太偏,不敢轻举妄动。“ 见成世勇说得这么直白,和保和和胡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便道:”老将军既然是带着谋反的心来的,那咱们就是同盟了。老将军担心起义后孤立无援,真是深思熟虑。这样,我侄子和坤便在云州,我派人护送老将军过去,让他想想办法,如何?“ 成世勇眯着眼睛看向了和保,和保被他这一看,看得有些乱了心神。 这成世勇原本看着就有些狡诈,这一眼神,直接让和保有些心寒。 成世勇见和保神色有些异样,便笑着说道:”我要是只想找少主,大可不必来这里见你们。” 和保和和胡神色都大变了起来,和保强颜欢笑,他感觉成世勇有点像是在耍他们二人。 和保道:“既然如此,还请老将军明说。” 成世勇笑着指了指和保,又指了指和坤,摇了半晌头,方才问道:”你们二人,与和坤关系如何?“ 和保皱眉:”和坤是我们亲侄,自然要比一般人亲近些。“ 成世勇摇了摇头,说道:”我可听说,你们叔侄不合。“ 和保笑道:”老将军道听途说,不可信。倘若真不和,我这侄子又怎会放心让我们两个留下来看守度州?“ 和保话音刚落,成世勇便道:”和坤以打仗为由,带走度州大部分精兵,留给二位的,怕是只有零头了。敢问二位,即便有异心,敢做什么事吗?“ ”这……“和保眼珠转动,竟无言以对。 成世勇带着同情的语气道:”可惜啊可惜,你们自认为与这个亲侄子关系好,这个亲侄子却无时不刻不想削夺你们的兵权,你们二人,以后只怕只有养老的份了。“ 和保听完成世勇的话,正色问道:”老将军此行,是为我二人而来?“ 成世勇神秘地说道:”准确地讲,我是为自己而来。“ 和保皱起眉头:”愿洗耳恭听。“ 成世勇侃侃而谈:”和坤孤傲,仗着白象族士兵个个勇猛异常,实际上根本不把那个少主放在眼里,那个少主想必也知道和坤打着他的旗号,只不过是想名正言顺一点。和坤有野心,他想称帝。“ 和保合和胡听了都有些震惊。 成世勇接着道:“和坤打着让度州独立的旗号服从这个少主的命令,无非是想亲自掌握白象族的这六城精兵,兵法有云,存人失地者,人地皆存。眼下和坤带着这六城精兵,基本上算是你白象族的所有精锐,这战斗力,肯不必常年在边境作战的藏兵来得差。” “和坤现在也是打打停停,在看着局势发展,说不定一有机会,便弑主自立。到时,你们二位,替他守在度州迷惑天下,他的事若成,可能你们都要告老还乡。而即便和坤的精锐真地席卷天下,到时候他以白象族族长的身份,又以何统治汉人?无法就是自取灭亡。” “与其这样,于公于私,你们二位,大可取他而代之。白象族人需要的是带领他们发展壮大,持续生存下去的首领,而不是一味冒险,追求私利的首领。倘若你们除掉和坤,那个少主一定会很高兴。到时候你们再把我推荐给他,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成世勇说完,这二人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成世勇方问道:“怎么,心里没底?” 和保试探道:“且不说我门叔侄之间是否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依老将军之见,我两要施何等神通,方可赤手空拳,除掉和坤?” 成世勇笑道:“我先前没接到朝廷调兵的密令,便知道朝廷想动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在海上漂泊了七天七夜,冒死前来,自然有对策。”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成世勇这边。 成世勇神色轻松地说道:“我有一计,让和坤回来,你们先密连少主,请他的顶级杀手伏于城中,让你们还有的亲信都武装起来,等那杀手杀了和坤,便让他们造起声势。你们再出来安抚局面,揽下军权,将所有仇恨都交与朝廷,从今往后,不管其他,顺着这个少主的意思来即可。以白象族的军威,这个少主倘若成了大事,断然不敢过河拆桥,到时候你二人坐阵度州,家传万世,又赚了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和保犹豫了片刻,说道:“老将军此计倒是有点盼头。只不过万一这个少主起了歹心,要讨好和坤,反而将我们密连他的事情告知和坤,和坤借势兴兵前来,我两当如何?” 成世勇厉声道:“既然你们如此贪生怕死,我自己去找少主便是!你们横竖都是早晚要下庙堂的人,重则有生命之险。常人一世,如流星短暂,你们二人如此畏畏缩缩,难成大事,往后下了阴间,也莫讲遗憾,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你……”和胡有些反感成世勇这些粗话,和保赶忙拦住和坤,对着成世勇道:“老将军见谅,当此乱世,自然我们心机要深些。只不过今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如何信得过你?” “我成世勇亲自前来,便是要让你们信得过。我早说过了,帮了你们,等于是帮了自己。” 和保道:“恕在下妄言,这令牌,做得了假!” 成世勇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做久留。告辞!” 言罢,成世勇起身便要离开。 和胡正要开门让成世勇走人,和保赶忙将其拦下,笑着道:“老将军不多发怒,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兄弟二人确与这个子侄有点矛盾,正焦头烂额,老将军一来,如醍醐灌顶,清醒了一番。” 第五卷 第三十七章 口舌之利 皇宫大门紧闭,禁军日夜巡视把守,早已不让任何人擅自出入。 肖天途已将在朝官员一一安排了安全去处,太平城内虽然早已有百姓在议论天下战局,但是总体上,还算正常。 送走安通平一行人后,肖天途走入了府中的密室。密室内,玉蝶儿正在自弹自唱,身旁有将军府为其准备的吃剩的佳肴,未喝完的美酒。 肖天途在玉蝶儿跟前不远处直接坐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玉蝶儿刚好弹奏完一曲,也停了下来,却只是低着头。 肖天途淡淡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蝶儿姑娘看来有心事。“ 玉蝶儿抬起头来正视肖天途,半带嘲讽道:”我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想念往日的繁华,想念那些诗词风流,英朗潇洒的公子哥。“ 肖天途右手拿着一壶酒,将其打开,酒香四溢。 ”请。“肖天途面带微笑,自己先喝了一口。 玉蝶儿稍微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了身旁未喝完的酒,喝了起来。 肖天途笑道:”蝶儿姑娘真是豪爽,难怪那么多京都子弟为你着迷。“ 玉蝶儿面露红晕,故作眼神迷离,对着肖天途问道:”大将军无儿无女,是不近女色,还是无暇顾及女色?” 肖天途没想到此人真是伶牙俐齿,反击起来毫不留情。 见肖天途脸色有些异变,玉蝶儿便站了起来,直接朝肖天途走了过来。 肖天途一动不动,玉蝶儿芊芊素手,靠近肖天途,俯下身来抚摸其脸上的胡茬,然后又挑衅般地围着肖天途转。行走间,芳香四溢,肖天途闭起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美好的女儿情。 玉蝶儿得寸进尺,右手竟滑到了肖天途的脖子下方,肖天途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玉蝶儿不安分的那只手,只稍稍用力,玉蝶儿便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玉蝶儿脸色铁青,肖天途还抓着不放,刚才玉蝶儿冒犯他,他很不开心。 “你也是习武的,怎么这般柔弱?” 玉蝶儿眯起眼睛,淡淡道:“女子本弱,大将军非要加罪,何患无词?” “是吗?”肖天途笑得有些深意,一把放开玉蝶儿的手,玉蝶儿立马抽了回去,方才的力道,她自是接受不了,又好强,也不用另一只手去缓解疼痛,只是悄悄放在背后,自己伸张缓解。 这一幕肖天途看得真切,站起身来正面对着玉蝶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肖天途凑近玉蝶儿,玉蝶儿原本是想嘲讽一番肖天途,没想到肖天途多年的风风雨雨,已经宠辱不惊。 肖天途正视着玉蝶儿,玉蝶儿只感到一阵压迫,表面上也倔强地看着他,实际上,心里已经没底,眼神飘忽,肖天途最善于察言观色。 良久,肖天途知道自己彻底占了上风,这个玉蝶儿已经放弃了一切抵抗的想法。 遂道:”我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何面目,请你还是安分一点。南下的路很长,不要惹出任何事端,否则到时候带上脚链,套上囚枷,你就会后悔。“ 玉蝶儿紧握拳头,她从来没被人这么威胁过。 她越是这样,肖天途越是高兴。 临走前,肖天途还刻意拍了拍玉蝶儿的肩膀,叮嘱道:”别忘了收拾行李。“ 杀人诛心的事情,肖天途一直很擅长。 …… 木三娘自那山中出来,遵循与肖天途之前的约定路线一路北上. 她此刻的心境,已经不像之前来寻萧浪时那般沉重,原本困厄于内心深处多年的死结,早已在与萧浪的这次见面中化解。 木三娘知道,萧浪隐退江湖是下了万分的决心,跟儿女情长没关系。 她身上的杀气正在慢慢消减,仿佛自己也轻盈了许多。 多年的背负,一朝倾泄,那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 青州将军府内,朱刚看着前来相助的断魂,心里打起鼓。 这个断魂是个杀手,龙虎盟修罗殿出来的,龙虎盟与千少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与其说是杀手,不如说是来监视自己的。 朱刚奉廖前的命令,多日以来养精蓄锐,藏兵未曾移动,这一切,怕是千少游最不想看到的。 朱刚以曹孟伯武功高强,心思缜密为由,道出了自己与其僵持,不主动出击的缘由。 断魂一点没有上下级的概念,冷笑道:”将军若怕曹孟伯,我做先锋便是。只要将军出兵即可。“ 朱刚皱起眉头,此人来的目的,丝毫不做隐藏。 朱刚笑道:”年轻人,战场不比江湖擂台,不是你一个人武功高强就能左右的。“ 断魂顿了一顿,正视朱刚道:”将军畏首畏尾,怕是另有图谋?“ ”大胆!“朱刚一声暴喝,营长内四个副将纷纷拔剑。 断魂见此情景,便知朱刚不欢迎他。 但是他很自信,朱刚不敢对他怎样,因为朱刚的背后是廖前,廖前的背后是千少游,千少游的背后是龙虎盟。 朱刚也明白,打狗还需看主人,何况此人身怀杀人绝技,不可现场闹僵。 断魂紧接着追问道:“听说前青州将军肖立民尚在地牢关押,为何将军不除之而后快?“ 朱刚示意手下收回将出鞘的剑,回道:”我入城时兵不血刃,都是肖立民与我做的交易。我保他不死,他保我立功。我若是下手杀了他,岂不是言而无信,又怎能统帅三军,服望众人?“ 断魂道:”我可听说肖立民爱民如子,心有报复,是个人才,怎会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朱刚道:”也许都是假象,这世间千万人,不怕死的始终是少数。“ 朱刚的回答合情合理,断魂再难牵扯。 朱刚趁势道:”年轻人,既然你是上头派来帮我的,想必也是一路颠簸,不如先去休息,其他事情,改日再议,如何?“ 断魂起身道:”我来之前,少主也顺便让我传了个话,少主希望将军能有更大的作为,不要只是满足于攻占青州这一大功。“ 朱刚笑脸相送:”谢少主督促,朱刚也在瞧着时机,时机一到,便是我藏兵立威之时。“ 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粗中有细 夜深人静。 青州地牢的门被士兵打开,一脸横肉,身披盔甲的朱刚走了下去,直到肖立民三人牢前。 这几个月来变化最大的是杨荣,朱刚好酒好菜供着他们,杨荣见越狱无望,索性胡吃海喝起来,竟也有些发福了。 朱刚自己拿了一副板凳在牢前坐了下来,此时肖立民正在休息,陈烈河杨荣则盘腿而坐拿着筷子在你来我往比着招式。 朱刚这一下来,两人便停住了比试,杨荣骂骂咧咧扭过头去:“这狗娘养的又下来了。” 朱刚其实没少下来,但是每次下来都是不言不语,只是带很多好酒好菜来,里面一份,他一份,就这样默默与他们三人‘对饮’。 杨荣起先对朱刚没什么好脸色,虽然现在也没有,但是面对朱刚给他们的这般待遇,现在倒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轻骂,并未有什么过火的举动。 肖立民原本就是在小憩,精神都在着,一听杨荣的反应以及牢门外的声响,便知是朱刚来了,他睁开了眼睛,果然朱刚就坐在那里。 朱刚身后,那个疯掉的人突然发狂,一般,带着身上穿刺的铁链要扑向自己的牢门,他对朱刚好像一直都很反感。 朱刚早已习惯了,拿起脚边的一壶酒,侧身笑着敬了那疯子一下,然后就喝了一口。 朱刚继而看向了肖立民,肖立民三人都一阵沉默。 朱刚问道:”几位在这里有上白天了吧,感受如何?“ 杨荣背对着朱刚高声道:”很不错,吃好喝好,如果能给爷叫两个藏州的女娃子过来,那就快活了!“ 朱刚经过几次下来地牢,已经熟悉了这三人的秉性,对于杨荣,他一向是一笑置之。 肖立民问道:”朱将军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朱刚一直很欣赏肖立民,他虽然是皇亲国戚,却没有半点架子,还是真心为老百姓的父母官。自己以往下来可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还空手过来的,想必是肖立民也看得真切,自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朱刚遂道:“承恩侯是个爽快人,我知道不必拐弯抹角。”朱刚也敬重肖立民,毕竟他不顾自己的名声,审时度势,放朱刚进城,只为保城中将士,这一点,朱刚极其佩服。若是他,只怕会宁死也要做一名忠烈之士,当然,这是私,要搭上城中所有将士的生命。 朱刚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知侯爷能否控制我身后的这个人?“ 肖立民皱了皱眉头,笑道:”这人是疯的,你也看到了。“ 朱刚道:“此人周身钉有铁链,牢门也是精铁制成,想必先前将军对此人心有余悸,才会如此。我看此人定有点本事,不然为何疯了,将军还留他下来?” 肖立民苦笑着问道:“朱将军先前不感兴趣,怎么今日谈论起他来了?” 朱刚也不做解释,自顾自说道:“我发现每次我要下来之前,你们这里都很安静,但是我一下来之后,这个热似乎就不欢迎我了。想必肖将军有控制他的方法?” 肖立民笑道:”在下没有巫蛊之术,又怎能控制得了他。“ 朱刚眉头微抬,又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个疯子,那个疯子早已不闹腾了,只是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似乎已经在休息了。 ”他认得你。“朱刚转过身来,看向了肖立民。 肖立民道:”朱将军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说无妨。“ 朱刚回过身来盯着肖立民,一字一句道:“我想请你帮忙,控制此人做我的武器。” “你想控制他?”肖立民重复了朱刚的想法,朱刚点了点头,这下连杨荣也坐不住了,他转过身来,带着蔑视的口语问道:“老朱,你这是大半夜的睡不着来寻我们开心吧?” 朱刚大笑道:“实不相瞒,本将军遇到了麻烦。” “嘿,什么麻烦说出来,让哥几个高兴高兴。”杨荣不时挑衅着朱刚。 朱刚不做理会,如实说道:“我这大营内,今日来了一个江湖高手,其身份是龙虎盟顶尖杀手,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那个少主派来监视我,催促我出战的。若我超出了他们的期限,那么就可能威胁到我的生命,我还有很多事情未完成,所以我不能死。” 肖立民笑道:“朱将军也是见过死人的人,身旁也都是壮实好手,倘若此人想杀将军,将军岂会让他得手?” 朱刚道:“倘若他只是一般高手,我倒是不怕,只是杀手这种名号,阴险得很。如果不是他的身份特殊,今日他让我感到了威胁,我早将他正法。此人仗着背后有靠山,嚣张至极。古人讲夜长梦多,我当然也怕这个。假如能借你们之手除掉此人,那是再好不过。” 肖立民总算听明白了,这朱刚想杀此人,却碍于手脚,于是便想借刀杀人。 但是借刀杀人,就必须有人偿命。 不管是他们之间的谁,都不值得。 于是肖立民便道:“朱将军谨慎,肖某人佩服。只不过,我们几人,从不做别人的屠刀。” 朱刚早就准备好了筹码:“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白帮。” “难不成你要放了我们?”杨荣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朱刚早就习惯了置之不理,他看向肖立民,等着肖立民的回复。 肖立民也了解朱刚,便问道:“你有什么筹码是我们想要的?” “很简单。”朱刚淡淡道:“我现在不出兵,是因为廖将军让我不要出兵,要保留实力,看清各方动态。而你们不希望我出兵,是为了避免汉人自相残杀。但是今天来的这人可不会这么想,他的背后是急于得到天下的势力,所以他催促我早点出兵,哪怕全军覆没,他也不会心痛。眼下局势,瞬息万变,你们在等你们的时机,我也在等我们的时机,能兵不血刃,最好。所以你们帮我杀了此人,我便可继续按兵不动。” “但是,最后总要有一个合乎常理的替死鬼。”肖立民说得直白,朱刚点头表示理解:“替死鬼不会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此人若死,剩下的事情交与我便可。” 第五卷 第三十九章 入魔 甘惠交界深山一寒冬中,普化浑身发热,洞内满是野鸡野兔的尸首。 普化满身都有这些动物的血迹,嘴角边的鲜血也还未擦干。 这已经是他躲起来的第五天了,五天来,他感觉自己身体就像被烈火焚烧一般,不喝点生血,便是折磨,痛苦万分。 洞内周身血腥味,常人若是闻了,只能是作呕,而普化却十分适应这些血腥味道,甚至这些味道能让他兴奋。 那天在洪心掌下,普化拼尽全力才得以挣脱,直到逃出空净佛寺一天后,他才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起初,只是以为自己受了些内伤,再后来,普化发现没那么简单。 自己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有些混乱游走,不受自己控制。每每修炼大浮屠经心法,便如同在火炉中炙烤一般,浑身难受。 自从他发现喝生血能使自己舒服一些之后,他干脆躲进了这深山之中,每日抓些野鸡野兔,生咬其身,喝其血,一连五日,总算是支撑了下来。 他越练越发现,自己这几日来对大浮屠经的领悟以及内功心法的运用比起之前更加灵活自如,进展上比之先前,也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发掘和突破。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偷偷摸摸练此心法的小僧,相反,只怕整个江湖武林都知道空净佛寺这个年轻的掌门住持大浮屠经大成,要谋反杀了肖石峰。 这件事在以前看来,简直就是漫无边际的闲扯,但是如今,这件事已经真真切切摆在了眼前。 当年肖石峰起义,同样也杀了许多人。从南升一路北上,沿途不知多少前朝将军士卒惨死沙场,屠戮的达官显赫,亦不在少数。 新王朝建立之初那几年,也不乏前朝遗孤刺杀者,但是基本都被隐藏在宫中的高手们一网打尽。那段时间肖天途基本每天都伴在肖石峰身侧,加之皇宫内院的天罗地网,想刺杀肖石峰,比登天还难。 再后来,肖天途为肖石峰训练出了金甲护卫,训练出了天罡地煞,才算是真正地做了大将军,开始能专心处理军政大事。 那几年,什么横山五虎,北海三剑客,弑帝盟,入了皇宫,大都凭空消失,身手异处。 次日,将军府便放榜天下,指名道姓昨夜的刺客,以做威慑。 从太平八年起,便再也无人敢去皇宫行刺,准确地说,太平四年起,行刺的人便寥寥无几。 那日普化、龙应天以及贺震南的三人杀手组合,堪称有史以来最顶级的杀手组合,这其中有两位武林宗师,有一位新晋的顶尖高手,这放到历朝历代,都不可能有武林宗师亲自行刺。 再加上时日比较特殊,天下大乱,这时机,恰到好处。 假设当时肖天途不知情,普化以空净佛寺掌门住持的名义进宫,即便是肖天途伴在其身侧,只怕以普化那瞬间的爆发力,武功平平的肖石峰肯定要死于其手。 怎奈那天,肖天途早已知晓了一切,便是那假扮肖天途的人,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泰山拳李贤通,那天能在这陷阱之下全身而退,也只有他们三人联手的杀手组合能够做到。 他们三人各为其事,目标却是一致的,所以联合起来,便是最好的办法。 普化能隐隐感觉到贺震南看不起自己,他对自己的武功修为有怀疑,对自己的人品不认可,甚至是不尊重,这一切,普化都能忍受,只是他忍受下来,贺震南却没做到他该做的事情,一段往日的儿女情长,便使得贺震南犹豫不决,从那一刻起,普化便再也不想忍受贺震南。 大浮屠经,武林至尊,普化身怀其内功心法,便不怕往后势单力薄。 想来这战火还得持续一段时间,普化有耐心等待,等待绝佳的时机。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大浮屠经练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到那时,一切都会很简单。 这仿佛是一个笑话,天下第一要杀皇帝,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而且此人先前,还是慈悲心肠的佛门中人,是掌门住持。 或许,这便是战乱带给人世的伤疤,许多伤疤永远难以愈合,你不知道哪天它会再次被撕开,然后折腾你的身体,你会感到疼痛,直到它再次愈合,或者因此将你击垮。 孩子的心灵总是最纯净的,但也是最能记仇的。谁对他好,他记得比谁都清楚,谁对他不好,他也会耿耿于怀。 肖石峰杀了普化全家,自己的母亲也因此过世,他痛恨这些起义军,他们挑起的战火,杀过的人,远远比暴政下受苦的老百姓还要多。 他们打着仁义的旗号,打着推翻暴政的旗号,无非是想趁机取而代之。 谁不想封侯拜相,走向权力巅峰,谁不想万人之上,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这凡人的欲望,普化看得透彻,也许与他年少便精研佛法有关。 佛说世人皆苦,苦源于贪婪无度的欲望。 佛说有六道轮回,普化相信这点。 在他看来,他不过也是轮回中的一个泯泯众生,以后还会进入再一次的轮回。 他这一世,注定是这样的人生,注定要与肖石峰为敌。 龙应天重燃了他心中复仇的烈焰,让他扭曲了对于一切的看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普化不知道,他心中仇恨的火焰,却是被龙应天一次次添柴加火给放大的,大到星火燎原,不可收拾。 加上大浮屠经的侵蚀,此刻的普化其实已经迷了心智。他脑海中仅存的那些佛经、那点慈悲,都不再拥有。此刻,他只想杀戮,他感受到了杀戮的快感,喜欢上了血腥的味道。 这是一个和尚开了荤,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故事。 普化彻底与师门决裂,与佛门再无瓜葛。 满身恶念,何以为佛? 静坐的普化,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在这寒洞中,反而如在烈日底下一般。 其头上,头发开始疯长起来,而且都是白发。 青竹生曾经记载过白眉鬼道成魔时的情景,这一刻,这个佛,便是当年的那个道。 第五卷 第四十章 大成 普化耳角微动,听到了洞外的一丝微弱的脚步声。 “谁?”此时的普化,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在自卫反击,他冲了出去,一掌朝那方位劈下,却是一场空。 身后,龙应天熟悉的声音传来:“好久不见,你变了。” 普化慢慢抬起头来,眼里早已布满血丝,跟前,贺震南也悠悠地出现在了其视野中。 普化眯起眼睛,这个贺震南可比那龙应天讨厌得多,龙应天是真小人,贺震南却是个伪君子。 贺震南淡淡道:“你好像入魔了。” 普化冷笑一声,不予理睬。 身后龙应天道:“我们刚才感受到了你强大的气场,看来你的大浮屠经已经练成。”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普化声音有些虚弱,但是其中夹带的怨气,令人听了都能感受到一丝寒意。 龙应天笑道:“我龙虎盟内有一些擅长追踪的好手,知道你大致路线,自然能找到你。” 普化眉头微抬,好像有些不高兴:“这么说,你们一直在跟踪我。” 贺震南道:“我们是同盟,怕你冲动擅做主张,所以要时刻知道你的行踪。” 龙应天在普化背后,看得比贺震南明白。他发现普化已经动了杀机,便立刻眼神示意贺震南。 贺震南觉得有趣,正准备去拔背后的万钧剑,普化早已先下手为强,一记龙爪手,便要制服贺震南的咽喉。 贺震南脸色一凛,左手抬掌,以霹雳掌抵住其龙抓手,却只感到掌心一阵痛楚,连忙飞离原地。 贺震南在半空中拔出了万钧剑,普化也紧跟了上去。 贺震南平生与人交战,每次出万钧剑都是不急不缓,唯独这次,他有些急于应付。 贺震南虽然傲慢,但他也是理性的。大浮屠经究竟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功夫真能让人入魔,入魔的人没有痛感,眼里只有杀戮,这是最致命的。 普化赤手空拳,贺震南万钧剑在手,宝剑锋利,普化却是施展了佛门绝学小浮屠功,眼下内力精进,小浮屠功的威力更甚从前,此时的普化浑身就如同金刚一般,与贺震南过招,贺震南剑锋每触及其身体,竟如同打在金钢板上一般,除了清脆的金属响声,未能伤他一毫。 两人在从半空打到地上,却是手拿万钧剑的贺震南连连后退,居高临下的龙应天看得真切,愈发高兴。 此人,大功已成。 贺震南被普化疯狂的一掌打下,整个人拖着万钧剑后退数步方才站稳了脚跟。 普化眼里充满杀气,又追了上来。 贺震南还在享受方才的打斗,见此人不知疲惫,便笑着自言自语道:“有趣。” 没有一个武痴,会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投降,强大的对手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兴奋。 普化身上的大浮屠经,传说中的武林至尊,贺震南渴望看到其真正强大的威力。 只见贺震南大喝一声,也迎了上去,他已经催动了全身内力,万钧剑隐雷奔涌不断,雷鸣声持续不绝,贺震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二者相抗,如天雷撞地火,普化已经用尽全力,贺震南也是施展了毕生修为。 不过,显然,贺震南更吃劲,他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变形,左脚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才扎稳脚跟。 普化已占上风,回手一拳打在了贺震南的剑背上,贺震南侧身卸力,长剑朝内,转身又出,如雷龙出世,再次刺向了普化,普化却身形晃动,飞至半空。 贺震南抬头一看,月光照耀下,普化满头白发,一脸嘲弄,身着僧衣,诡异至极。 其周身,不时金光叠发,内力翻滚,好似源源不断,如江河湖海一般,难探深浅。 贺震南凛色聚气,万钧剑震动不止。 普化双手合十,身后突现其放大的影子,正是大浮屠经招式。 普化睁眼,如金刚怒眉,手作刀势,一刀劈下,内劲骤出,浑然天成,轮转汹涌。 这一招,数日前,贺震南挑衅普化时两人对打就曾接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贺震南能明显感受到一阵压迫感。 不过,贺震南可不是临阵脱逃的主,更何况,以他的修为,怎么会被这一招击垮? 只见贺震南双手握住万钧剑,连挥两道剑气,剑气撞击到那股劲力上,陡然消失。 贺震南横剑一挡,接住那被方才两道剑气削弱的内劲,衣袍都被震碎,但其脸色兴奋,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现在天气晴朗,不知何时,贺震南周声响起了滚滚雷声。 雷震门的内功心法,是江湖上十分罕见的模仿天雷威势的心法,因此每每发动到极致,都有内力滚动时相互碰撞,继而迸发的隐雷声。 此刻这雷声,如同近在咫尺一般,龙应天知道,普化这一招威力巨大,而贺震南,也是使出了平时一直留着的后手。 普化在半空暗自加力,此情此景,像极了那天在师门中自己在地上被洪心制住的情景。 龙应天见普化下了死手,余光扫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出手了。 只见一袭黑袍,龙应天飞扑至普化附近,普化意识到龙应天也要来攻击自己,遂腾出了一只手来。龙应天挥掌便下,隔空与普化对了对了十来掌。 普化分心之后,再不能全力对付贺震南,贺震南剑前感受到的劲力也瞬间轻了许多。 这两人联手,江湖上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单独打败他们,即便是现在已经入魔了的普化,也不例外。 贺震南一声暴喝,龙应天随及喷涌内力,普化只感觉胸口一阵血腥,终于支撑不住,被这二人联手震退。 但当这二人要上前将其制服时,普化却直接从崖上跳了下去。 两人追至崖边,往下望去,崖下乌黑一片,却没有一丝动静。 贺震南眯起眼睛,看向了龙应天。 龙应天道:“多半是真的入魔了。“ 贺震南冷冷道:”既然已经不受控制,再将杀招寄于他手,也毫无意义了。“ 龙应天道:”此人练得这神功,便是数百年来第一人。倘若真坠崖而死,岂不可惜。“ 贺震南道:”死怕是没那么容易,只不过不知道他的心境如何。“ 这二人再次向崖下望去,既希望他就此死去,也希望他还活着。忌惮却想利用,如同行走于刀刃上,久则必失。 第五卷 第四十一章 和气生财 且说李贤通独自一人前来泸州的铁牛镖局,秦义海带着林焕和程叔同亲自迎接。同行的,还有泸州户部令周伯礼及两个录笔随从。 秦义海和林焕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唯独这程叔同面露不悦之色。 秦义海难得称呼李贤通侯爷,李贤通赶忙与之交涉,说自己只比他大一岁,都是同道中人,叫李兄便可。 程叔同看见李贤通有些来气,但是此情此景,也不是他恣意妄为的时候,故而一直忍着。 李贤通余光扫过程叔同,知道此人的脾气,也就尽量不去看他。这两大镖局的当家一左一右,伴着周伯礼,进到了聚义厅中。 聚义厅大殿正中上方,共摆放了三把椅子,秦义海让周伯礼入座中央主座,但是论官位,李贤通是侯爷身份,比周伯礼还高,所以周伯礼就礼让起了李贤通。 而李贤通,骨子里还是江湖人的习性,他笑着让秦义海入座主座,毕竟秦义海是铁牛镖局大当家,江湖上,除非武林泰山北斗、德高望重的高人前来,否则一应主座都以东家居首。 三人一阵相互谦让,阶下的林焕便道:“今日既然周户令是朝廷主事,那便由周户令坐中即可,论年纪,户令也是在场长者。” “也可。”李贤通这才和秦义海一起,谦让周伯礼入座。 周伯礼这才勉强笑着坐了下来。 倘若让李贤通坐主座,日后传出江湖,那便是铁牛镖局不如泰山镖局,泰山镖局的当家李贤通在铁牛镖局都是主座,这像什么话;如果是秦义海坐主座,那样有点自大的意思,两个朝廷命官跟前,秦义海不过是个江湖中人,平民百姓,于礼不妥。所以,周伯礼坐主座,再合适不过。 林焕是个能主持大事的人,秦义海有他在场,也格外安心。 众人坐定,聚义厅内共有七人,上座三人,下座四人,两两对坐,倒也合规。 秦义海道:“原本想备薄宴,宴请周户令,李侯爷一行人,但是昨日已接政令,今日只需茶水即可,故而也未做多少准备,另备了些糕点随口,还望户令、侯爷见谅。” “这是什么话。”周伯礼是个老读书人,讲情理:“政令是我们衙门下的,秦当家若还得因为照做而道歉,那岂不是我也要问罪自己了。” 周伯礼看着严肃,官话倒是幽默随和,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一点。 李贤通也道:“秦当家有心,还准备了些精致糕点,真是太客气了。” “二位舒心,便是对此番准备最大的认可。”秦义海早些年还是粗人,不过经过和林焕多年的学习,倒也有了几分礼仪说话的方式。 众人就这样寒暄了几分。谈话间,周伯礼发现林焕文采非凡,所述之言,引经据典,都是信口拈来,不由得称奇起来,想来江湖武林,居然还有像林焕这般书生意气的人物。 周伯礼也爱好读书,对林焕有几分爱才,还特邀林焕日后闲来上府中坐坐,林焕笑着答道有时间一定会去。 …… 言归正传,秦义海让手下将要捐的金银都抬了上来,整整三大箱一箱金银参半,一箱整银,还有一箱碎银。 秦义海道:“我等平日里行走官道,押运镖货,皆蒙朝廷恩惠,得以安然道达。二十年来风调雨顺,攒下了如今的家业。现朝廷有难,我于数日前来了侯爷的来信,自感惭愧难当,遂让三弟统算家财,在确保镖局上下能安然度过此次战祸的前提下,凑出了这三箱金银,粗作报国物钱,请户令收纳。” 周伯礼见这三大箱,很是满意,连连点头,一个眼神,两个随行录笔便起身去清点起来。 此时的周伯礼内心有些意外,哪怕秦义海只拿出一箱银子,那也算是不错了,但是这三箱,对于这么一个要养活数百人的镖局来说,他实在是估算不到,想来一个江湖上的大镖局,每年的钱财流入,总不少于千两黄金。 待那两个录笔清点完,朝周伯礼点头示意,周伯礼这才说道:“秦当家,我看这些金银量不小,倘若镖局内实在有困难,再去些吧。” 程叔同一听,刚想说话,林焕拿起茶杯哼了一声,才阻止了程叔同。 秦义海道:“我镖局内人用货物不多,唯有金银有一些,都是平时周转需求。眼下接活不多,这些多余的金银也暂时无用武之地,给予朝廷,也是希望朝廷前线将士能早日平定内乱,还我们天下太平。从私心上来讲,天下太平了,我们镖局的门路才能开阔,才有利可图。这些金银,还要劳烦户令运去变换前线需要的货物,若户令那边人手有限,我让几个手下随户令而去便是。” 秦义海客套至极,周伯礼也毫无官架子。 周伯礼道:“不必劳烦秦当家,我有带府中家丁和马车来,等下让他们运走便是。秦当家义薄云天,慷慨解囊,悉数金银,都已计于泸州捐款英雄册中,日后天下安定了,朝廷会一一归还所欠金银与物资,我在此,代表朝廷,像秦当家聊表谢意。” 周伯礼说完便要站起来,秦义海赶忙让其坐下:“户令使不得,今朝廷有难,为人子民,都当尽己所能,尽力而为。” “感谢。”周伯礼还是坐着回了礼,秦义海也客气地寒暄。 李贤通道:“秦当家,我们两大镖局以前生意上有些摩擦,产生了一些小矛盾,不过这些也在常理之中,镖局为利,有利便有冲突。今日因为战乱,大家都得以闲下来,闲下来之后,咱们也都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过往的不愉快,不论对错,总有些先入为主的敌意在其中。所以借此行,我李某人在此向铁牛镖局众兄弟问一声安好。希望以后我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什么摩擦,都能更多地坐下来谈判,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和气生财,才能有更大的能力为这天下黎民做出自身的贡献。” “说得还。”李贤通当着周伯礼的面表了态,秦义海也不甘示弱:“侯爷今日此话,推心置腹。秦某人也在此承诺,日后天下安定,规范镖会言行举止,凡事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第五卷 第四十二章 心净则安 将军府一如往常。 玉蝶儿已被肖天途命人打扮成村姑模样,先行秘密押送南下。 密室里,肖天途缓缓走到玉蝶儿没带走的琴前,站定良久,肖天途缓缓抬起手来,在琴上拨弄了两下,琴声悠扬,久久回荡在这空旷的密室中。 肖天途闭起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丝玉蝶儿当日在阁楼上那飘逸的身影,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竟有如此轻功,说实话,肖天途那时候心动了一下。 肖天途戎马一生,年少时跟着肖石峰打仗,后来新朝建立后,年纪轻轻的他又被肖石峰委以重任,他日夜操劳,肖石峰曾有想法给他介绍些王公贵族的千金,肖天途都婉言谢绝了。 他没有心上人,心上只有天下事。 就连对杨风这个义子,他也只是在其小时候疼了两三年,后来又慢慢地,渐渐地淡了,因为需要他处理的政务太多,他甚至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府上。 他与肖石峰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肖石峰只是单纯地信任他,毕竟几次九死一生,都肖天途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救下的他。 而肖天途,也只是单纯的感恩,他感恩肖石峰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他把自己当作了这统治天下的肖家的一份子,所以他每思考一件事,每做一件事,都会为肖家考虑,他深谋远虑,已经到了百年之后,肖家子孙如何手握大权,如何自处。 他把这些,当成了他的人生。 对于儿女情长,男女爱慕,他像个小孩一样懵懂,却又像一个老者一样看破红尘。 师父选清,不也这样吗?或许人活一世,都有不同的使命,不同的方式。寻常人娶妻生子,做大事的人很多时候要舍己成仁,也不知是谁该羡慕谁。 肖天途忍不住将抚摸过琴弦的手靠近鼻尖处,还有一丝余香残留。 身后,有士兵来报,一切已准备妥当。 肖天途这才如梦初醒,玉蝶儿已经走了,接下来,该自己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也要离开这里,而且是独自一人,就如同一个江湖儿郎一般,不同的是,他终有归宿。 将军府内,除了这个亲信,没人知道肖天途也要走。 肖天途跟将军府的人说他这几日要进皇宫参议政事,可能不回来住了。 这些人都很习惯肖天途出去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并没有感到一些异样。 这个亲信看肖天途有些发愣,迟迟没有反应,便再次轻声道:”将军,一切都备好了。“ 肖天途突然问道:“小马,你跟了我几年了?” 这亲信想了想道:“五年了,将军。” 肖天途问道:“你这五年来在我身旁开心吗?” 小马想了想,又道:“开心。” 肖天途皱眉:“这五年你背井离乡,在我这里每天严阵以待,为何还开心。” 小马想了想,又道:“将军不也一样,一心为国,没有家的概念。小马钦佩将军,将军做的大榜样,小马一个普通人,能有幸做到利国利民,也算是这辈子没有白活。” 肖天途有些震惊这个小马竟有如此思想,便又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家中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和一个老母亲。现在你弟弟想必也已经十五六了。” “是。”小马回答得很干脆。 肖天途从腰间取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朝后扔给了小马。 小马赶忙接住,却不明其意。 肖天途道:“这玉佩是当年陛下赏赐,八方来福,其做工精湛,原玉稀罕,可谓价值连城。现在天下大乱,你回乡拿着银钱多有不便。这块玉佩就当作是我给你这些年的补偿,我另外再给你修书一封,寄与你们当地的都督徐锦年,他以前是我的部下,信得过。你到了之后,拿这玉佩示与他,他自会给你在府中安排任职,你弟,也一并安了。你们以后单凭俸禄,也能吃喝不愁,这玉佩,可留到天下太平或者家中逢大难时拿出救急。” 肖天途一番话,想得周全,却听傻了这小马。 小马人长得憨厚,但是从肖天途的字里行间,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忙下跪道:“将军,你这是要赶小马走吗?” 肖天途闭起眼睛,有些疲惫:“小马,将军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走不行。将军南下的路很长,你留在身边只会碍事。” 小马顾不得左右,又道:“将军,那小马便留在府中,等你回来!” 肖天途摇了摇头道:“你天性憨直,守不住这个秘密。我让你走,是为你好。我会和别人说,我要进宫述职,你没帮我安排好行程,所以我把你赶走了。” “将军。”小马再抬头时,已是热泪盈眶。 “走吧,你现在就走。”肖天途摆了摆手,小马还是跪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肖天途有些不耐烦了:“你再不走,本将军真要赶你了。你再不走,本将军还费些时间赶你走,到时候,两边都落不得好。“ 小马这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将军……” “走吧,你还年轻,往后还会经历很多。”肖天途再次摆手,小马哭着又下跪狠狠朝肖天途磕了三个响头,又站在肖天途背后看了肖天途的背影良久,才转身离开。 小马离开后,肖天途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他曾有一刻想到要杀他灭口,但是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他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让他走今天他给他安排的路。 这个年轻人,他们原本素不相识,小马却是很懂得感恩,他眼神纯净,这也是肖天途放过她的原因,肖天途因此也十分信任他。 自古以来,心里干净的人,遇事总不会太难。 …… 那些在朝的权贵大臣,也就苏用进让肖天途多看了两眼,其余的人,或多或少,私心都占着自己内心的半边天,趋炎附势。但是肖天途都没有与他们为难,因为肖天途也知道,这些人也能做些事情,至于那些缺点,无疑都是普通人拥有的缺点。 你不能去要求每一个人都无私,但是你可以要求他们做好份内的事。索性这班子,多数也是新朝建立以来的元老,几年的磨合,倒也出了这么一个盛世。 虽然不长,总体来讲,是大大超过肖天途的预期的。 第五卷 第四十三章 为老当尊 太清山上,杨风叫了唐小小和安子玉三人一起来见肖立民。 这四个年轻人相谈甚欢,唐小小没想到这个太子爷比皇帝陛下还要平易近人,还要和善。 肖在民感慨道:“我有时很羡慕你们,无忧无虑,纵情山水,又在九玄门下学艺,这才是年轻人应有的活法。” 唐小小不解:“太子爷您身份尊贵,锦衣玉食,没人敢让您受气,怎么还会羡慕我们这些普通人了。” 杨风笑道:“你自是不明白太子爷的难处。那深宫大院,这尊位,世上仅有一人。这不就孤独了吗?没人和他是一样的。自然,也没人了解他的心境,所以太子爷才苦闷。” 肖在民听了杨风的话,又感慨道:“知我者,杨兄也。” 杨风见安子玉有些紧张不说话,便道:“子玉,都认识有一会儿了,就放开点吧。“ ”就是,太子爷也不吃人。“唐小小天生自来熟,肖在民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安子玉一本正经道:”我爹爹说了,像太子这般尊位,我等平民百姓就应该敬而礼之,杨风你和太子爷这样说话,是大不敬!“ 在场的三人都乐了,杨风哈哈道:”子玉啊子玉,你真是被你父亲荼毒不轻。“ 肖在民也道:”子玉父亲安通平安老前辈,我有听父皇提到过。他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是武林中少有的一身武艺心怀天下的英雄。“ 肖在民还不忘比出大拇指夸赞。 安子玉反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爹爹常说,习武之人,要么行侠仗义,要么忠君报国,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说得好。”肖在民看见如此说话的安子玉,满眼都是看到了人才的模样,而安子玉被当朝太子爷如此连番夸赞,其心理也是乐开了花。 杨风有意把安子玉引荐给肖在民,便道:“子玉,听说你在玄益掌教的指点下剑术突飞猛进,剑气八方已至第七层,想必现在也算是个武林高手了吧。” 安子玉摇了摇头:“父亲常说,这剑道,一半学问,一半实战。我现在是学问做足了,实战还没有过。不敢说这剑气八方练到什么火候,更不敢自大忘形。只要一日没有突破这第八重,便是不完整,不完整的高手,迟早被别人打败。”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杨风开起了玩笑,唐小小也在旁边接道:“就是,就是,张口闭口都是你父亲常说,我们已经知道你父亲是个英雄了,你就自豪去吧。” 四人正在慢热中,突然身后玄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声冷哼,把这四人吓了个激灵。 玄益是恰巧路过此处,刚开始还板着个脸,见肖在民也在,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杨风三人纷纷站起来低下了头,他们最怕这个严厉的掌教。 肖在民也是恭敬地站了起来,向玄益问好。 玄益回礼肖在民,便靠近了杨风,他对这个臭小子的运气和所作所为一向都没好感。 他挨到杨风耳旁,低声道:“臭小子,别把我小徒弟带坏了。” 杨风眉头一抬,朝安子玉挤眉弄眼起来。 安子玉不知何意,也不敢多问。玄益走几步后,却又听了下来。 这四人原本都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玄益严肃地说道:“今日既然是太子叫你们说事,我就不便多管。只是日后若是让我再发现你们在练武的时候偷偷溜走,到时候家法伺候可就别怪掌教不知人情了。” “是。”安子玉和唐小小是真怕玄益,杨风故意拉长了声音:“是~” 玄益走远之后,杨风转过头来跟肖在民问道:“太子爷,你也怕他吗?” 肖在民有些懵,轻声道:“也不是怕,只不过他是武林前辈,又是九玄门的掌教,我来之前,父皇也叮嘱过我,对待这些前辈,就要像对待他一样尊敬。” “这老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通天的本事,老是这么古板,一脸严肃,好像有谁欠了他钱似的。”杨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唐小小暗自发笑,安子玉制止道:“杨风,你以后在这般胡说,我就告诉掌门去了。” “哎呀,我们才是兄弟啊。”杨风一脸无奈。 肖在民也道:“杨兄,君子忌口,对于尊者,说不得此话。” 杨风听得一愣一愣的,见唐小小也不帮自己,便只得认错:“是是,你们说得有道理。” …… 且说这新州西州交战数日,互有胜负。 两州均是兵强马壮,西州胜在罗大通的经验,而新州胜在新州军的兵势。 罗大通连夜征调,又凑齐了一万人马交与关山虎,关山虎经过这几日与这神枪营的交手再加上这一万人马的壮声势,已经不再忌惮这传说中的西北虎狼之威了。 林佑祖又派人送信给罗大通,两个老战友一无交叙往日情分,字里行间,都是对当下时局的探讨。 林佑祖分析青州易守难攻,眼下肃州是敌军最脆弱的一块,以他们两州的兵势,完全可以速战速决拿下肃州。 罗大通表示只要林佑祖这个老哥哥愿意,他的手下必然是马前卒。 林佑祖让罗大通稍安勿躁,等他一切准备就绪,再与罗大通暗通将令。 林佑祖特别提到了新州军,让罗大通一定要派心腹守好西部疆界,在肃州未破之前,绝不可开战。 罗大通欣然应允。 当年在战场上,罗大通被敌军重重包围,一把大刀左冲右突,无奈敌军蜂拥而至,刀都砍钝了就是突不出重围。 这时幸好有林佑祖带领仅有的两千押粮士兵追至这里,冲开一条血路救出了罗大通。 自那以后,罗大通对林佑祖感恩戴德,心里已经默认了他这个大哥。 新朝建立后,两人都被封为府将军,各自上任。 上任后,又因为时务繁忙,一直没有联系,倘若不是这次战祸,只怕这两人要到临死那一刻,才想起来彼此久久未曾联系。 两个老将军,此时再披甲,便是这北部战场的半壁江山。 第五卷 第四十四章 出城方知民情 肖天途将神龙斩素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了起来。 街道上,熙熙攘攘,没人留意骑着烈马,在街道上疾驰而过的这个身着锦袍的男子,他太久,没有这般轻松。 肖天途前几天就为了今天做足了准备,他下令到今日午时,城门需大开,不准盘查过往行人。 出了城门后,肖天途走出了很远,方才勒住缰绳,回望太平城。 太平城上的守军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肖天途只看到了从城门口不时进出的那许多平民百姓。 有人经过他身边,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这些人行色匆匆,或要赶路,或要赶集,在这天子脚下,格外放心。· 尤记得那年,肖天途第一次看见这太平城时,城楼上的军旗还写着一个千字,与肖天途对望的,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红甲士兵。 那时候,肖天途意气风发,举起神龙斩,也不多做规劝,只一挥,身后那群兄弟便如同射出的弓箭一般冲了出去,伴随着喊杀声,这京都,已经几百年没见过这种烟尘。 那一站,杀人诛心,那些所谓的精兵红甲,没能拦得住这群得胜之师,肖天途带领这八千先锋军包围京都,从那以后,京都内再无出一人。 这一战,大概可以永远成为日后武将们谈论的榜样了。 肖天途此时的心境与那时天差地别。 他苦笑着,仿佛在自嘲一般,他从未想过再次离开这里,但是这次,不得不离开。 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慢了下来,这群人各有心思,他等不了了,他要彻底点燃那最后一颗火苗。 肖天途勒马南下,路过郊外时,恰好有一座茶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下马要来讨上一杯茶喝。 那老夫妻见他一身锦衣,便知他身份不低,满脸不自然的堆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肖天途见他们如此,便笑道:”二位不必拘谨,我只是一个商人,来京都做了点生意,今天要南下回家,路过此处,觉得口渴,所以想讨杯茶喝。“ 这夫妻二人一对眼,眼里也都轻松了许多。 肖天途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到过这种地方了。 他故意问道:”店家,我看这里离京都有些距离,人烟又少,附近治安如何?“ ”这治安啊,好着呢。“店里没有其他客人,那丈夫见肖天途要聊天,便赶忙回他。 肖天途道:”我可听说现在各州府都因战乱在闹马贼,怎么唯独这里没有?“ 那丈夫不假思索道:”哎呀,这位客爷,你不也知道这里是京都吗?这天子脚下,有谁敢来撒野?我这么跟你说吧,即便是那些反贼,能破得了其他州府,也不敢来到这里!“ 肖天途乐了:”为何?“ ”这里面,有重兵把守!“那丈夫说得神秘,肖天途更乐了:”京畿重地,有重兵把守倒是理所应当。不过店家,你这说得有些绝对了。这反贼若是能攻破其他州府,这京都,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们占领的。 “那不可能。”这丈夫说得斩钉截铁。 肖天途摇了摇头道:“你这人,有点痴啊。” “可不是我痴。”那丈夫凑了过来,好像来了兴头。 肖天途眉头一扬,准备洗耳恭听。 那丈夫道:”你有所不知,这京都里高手遍地,暗探多如牛毛。你可别小瞧那些来来往往,一整天出入这京都的平民百姓,弄不好,他们都是将军府里的好手。至于其他八百金甲护卫、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就更不用讲了,那都是威名远扬的天罗地网。最重要的是,将军府里,有一道暗门,那暗门,通往塞北,那塞北,人烟稀少,土地却多,驻扎着百万精兵。若不是怕北蛮趁虚而入,这些精兵早就去收拾那些反贼了。倘若真到那一刻,陛下震怒,让这些精兵驰援京都,只怕到时候,每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这些反贼。“ 肖天途差点没被这热茶噎死,笑问道:”那为何大将军不先用这些士兵平叛,弄成现在现在这副局面?“ 那丈夫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将军是想收权了。“ ”收权?“肖天途皱眉:”你从何处得知的?“ 那丈夫笑道:”我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自大将军派兵平叛起,就时常有人在这里喝茶,谈论这些事情。诸多解释,我还是觉得这个收权的解释比较说得通。这大将军啊,觉得各地州府现在的权力都太大,借着这战乱削弱他们的势力,还能把那些胸怀异心的府将军连根拔起,此计,不可谓不妙。“ 肖天途脸色微变:”那你觉得,大将军此举,对还是错。“ ”哎。“那店家突然叹起了气来:”要我说,这事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如果我是大将军,自然要这样做。毕竟说实话,这些州府将军很多都是盘踞当地多年的一把手,在当地说一不二,有时说话比这圣旨还管用。要是我,我也怕。“ 这店家说得真切,肖天途也顺他的意点头表示认可。 这店家来了兴致,便又道:”但是说实在的,这战乱不管大小,不管在哪里打起,都是老百姓受苦。就不说万一遇到残暴的将军怎么办,便是到时的养家糊口,也会变成奢侈。所以啊,这事没有对错,只是一个选择问题。短期来讲,苦了老百姓,长期来讲,巩固了王朝的统治,如果这皇帝还能再当个二三十年,再继续施行仁政下去,那咱们经历这点战乱,也不算什么。“ 肖天途听了后有些欣慰,想不到如此普通的一个人,也是这么关心国家大事,并且还看得明白。 肖天途又问道:”你们可有子女?“ 那店家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那老板娘也扭过了头来。 肖天途察觉到问错了话,便赶忙道:”见谅。“ ”哎。“这店家道:”客爷,不瞒你说,我们以前有两个儿子,不过后来因为贪玩,到河里淹死了。我和孩子他娘缓了这些年还没缓过劲来。我们两啊,现在也就是相依为命,守着这个小茶铺,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天途皱眉问道:”你们老了,可有安生立命之法?“ ”攒了点钱,不敢乱花,防着呢。“这店家说得真切,肖天途默默喝起了茶。 肖天途走后,那家店收拾时,在碗下发现了两颗金珠子,连忙追了出去,可惜肖天途已经骑马离开了。 第五卷 第四十五章 断魂的人生(一) 朱刚正与四个副将在营帐内讨论局势,断魂直接提刀闯了进来,帐外无人敢拦,其实只是朱刚授了意。 断魂一进来,朱刚的四个亲信便都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此人一向不知深浅,不懂尊重。 朱刚转过身来,问道:“老弟,这几日过得可算舒心?” 断魂冷笑着找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也不看着几人,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道:“我来之前是奉了少主的命的,你大军五日不动,让我很为难。” 朱刚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行军打仗,可不能义气用事。” 断魂淡淡道:”依我看,朱将军是另有盘算,否则也不会将那肖立民留于地牢之中。“ 朱刚面露不悦道:”我早说过,肖立民用一座城池换命,这买卖我们做得起,也不能失信于人。“ 断魂笑道:”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朱将军不能失信于人,那么让在下去结果了这人,如何?“ 朱刚皱眉问道:“原来你此番前来,却不是为了督军?” 断魂道:“将军贵为一军统帅,是边境名将,哪里需要什么督军?我只是怕将军因为肖立民的存在,有了些别样的念头,所以此人必须死,不能留活口。” 朱刚假装犹豫了片刻,才松口道:“也好,不过之后,我可保不了你。” 断魂眯起眼睛:“将军尽管将一切罪责揽于在下手中,在下从营中杀出后,便匿迹于江湖,世上再无断魂此人。” 朱刚冷笑道:“少主有你这般忠心的手下,真是难道。” “那么,还请将军告知关押那肖立民的牢房。” 朱刚不假思索道:“你这个提议可以,我也正在为难。只不过,逢场作戏,就要逼真一点。你手中那把刀,怕是带不下去。” 断魂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这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断魂刀,抬头便道:“也可,不过朱将军,我这把刀认主人,先借你手保管,出来之后,我再向你取回。” “好说。”朱刚说完,断魂便只手微抬,将断魂刀朝朱刚扔了过来。朱刚以为这把刀只不过是刀中精品,一把接住时,两鬓只觉一道刀气掠过,其露在头盔下的头发被悉数折断,悄然无声,却是杀气隐现。 断魂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站起了身来,淡淡道:“朱将军,这把刀可能杀的人没你那腰间那把刀多,但是死在它刀下的,都是些曾经有头有脸的人物,煞气难免。” 朱刚这才勉强笑道:“好刀,好刀。” “朱将军,带路吧。” 朱刚会意,突然一变脸色,高声道:“来人!” 帐外进来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士兵。 “把这个扰乱我营帐谋划的人给我押下去!” “是!”这四个士兵想先是犹豫,但见断魂已经伸出了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反抗后,这四人才敢上前将其扣住。 临出帐前,断魂回头看了朱刚一眼,笑道:“多谢朱将军。” …… 断魂此前,可不是这般性格。 他忠于龙应天,待他如亲生父母。 因此,龙应天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尽心尽力要去完成的。 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是龙应天交代他去杀一个采花贼,就在隔壁镇上。 当时,那个镇上已经发生了几次采花事件,断魂就在这里蹲了两天。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龙虎盟,独自一人出来执行杀人任务,那年他刚满十五岁,一张稚嫩的脸蛋,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一个杀手。 他背着那把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大刀,走在街上,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那把刀被粗布裹着,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年轻的少年背了一捆很重的柴火,但他却是健步如飞。 那天晚上,断魂买了一壶酒,在镇上最高的一栋房楼顶上,机警地观察着那万家灯火。 已经两个晚上了,他有些心烦,他想早点回家。 一个机灵,正当他略有些醉意的时候,正东边一户低矮的人家家里,突然从半空掠下一道黑影。 断魂也一下子站了起来,施展轻功连续奔走,直到迫近那家院子时,才听到里屋传来一阵妇女的挣扎尖叫声。 断魂破门而入时,那床上,那个采花贼正愤怒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而那妇女的丈夫则被其绑在一旁,流着眼泪,出不来声。 这是那个采花贼的癖好,他喜欢看着良家妇女在自己眼前挣扎,更喜欢让这个娘家妇女的男人看着他如何奸淫他的妻子,这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恶人,为大丈夫所耻。 龙应天告诉断魂,这个人有些本事,想来也是江湖中人。但是他行为粗鄙,留他不得,此情此景,断魂的紧张感全无,他见这人面貌丑陋,又是如此粗鄙不堪,早就没留活口的打算。 那采花贼站了起来,光着上半身,扭了扭周身关节,恶狠狠地问道:“臭小子,来坏爷爷的好事吗?” 断魂霸气地指向那采花贼道:“我今天来就是要杀你的!” 那采花贼扫视了断魂一整身,都看不出能杀他的东西:“臭小子,你拿什么杀我?” 断魂笑了笑,取下背后那把刀,扔给了那采花贼。 那采花贼一把接住,拆开那紧裹着的粗布,一阵刀气逼出,正惊异间,断魂三步并作两步,已经朝他奔了过来。 断魂一把抓住了他手中的断魂刀,那采花贼眼色一凛,将那刀一把抢了去。 那采花贼施展轻功,一转眼,又至断魂身后,拿着他的那把刀挑衅道:“刀是好刀,可惜功力不足。说吧,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断魂二话不说,返身便又朝那采花贼冲了去。 那采花贼玩性大发,直接朝门口跑了出去,断魂也追了上去。 两人在屋檐上闪转腾挪,前奔后赶,行至一处高楼上时,断魂早已喘气不堪,而那采花贼则是气定神闲地转过了身来,指尖滑过刀背,慢悠悠地朝断魂走了过来。 他喜欢折磨人,等下用他这把刀慢慢地割这个年轻人的肉,一定很有趣。 第五卷 第四十六章 断魂的人生(二) 但是,这采花贼的笑容,在靠近断魂近身两步时,突然凝结了。 因为断魂不但没有因为害怕而后退,反而在那采花贼动身朝他走来之时,自己也迎了上去。 他再次要去争抢那把刀,那采花贼只用些力气将他一推,断魂便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与此同时,那断魂刀的刀锋上缺了一口,那一口呈半月状,已经在断魂向后仰去的同时,直勾勾地插进了那采花贼的身体。 那采花贼瞪大眼睛,扔了那断魂刀,想要逃走,却发现腹中作痛,想要将那半月暗器拔出,却稍一用力,便是再深一分。 断魂踉跄地站了起来,捡起地上那把断魂刀,喘着粗气朝他走来。 此刻那采花贼正背对着他,却发现已经用不上力气,那暗器上,还有软骨散! 断魂一把抵住那采花贼的身子,将那把名叫断魂的长刀架到了那采花贼的脖子上,冷冷地问道:“你可知,这把刀叫断魂,主人的名字,也叫断魂。” “断魂?”那采花贼带着几分不甘:“这名字,没听过。” 断魂冷笑了一声,方道:”没听过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我的任务是送你上路,而你的任务是来世做个大丈夫,不要再行此粗鄙污秽之事!“ 那断魂刀轻轻一滑,断魂手一松开,脖子上的鲜血刚开始慢慢地溢了出来,然而,在断魂面前倒了下去,方才还在上身的头颅,也滚到了断魂的脚下。 那双眼睛,似乎死不瞑目。 断魂从身上抽出粗布,将那头颅裹了起来别在腰间。看着这无头尸体,朝弄地说道:”现在,你会一辈子记得这个名字了。“ 从那一刻起,他脸上的稚嫩已经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个杀手应有的冷峻与杀气。 回到那女子家中,断魂给那丈夫松了绑,又留下了一锭银子。断魂走时,听到了身后那对夫妇叩头谢恩,那感觉,真好。 …… 断魂信服龙应天,打小就信服。 这件事之后,他更加感觉到了自己做个杀手,挺好的。 因为龙应天让他杀的,都是臭名昭著的人,而自己,就是那个伸张正义的暗夜英雄。 直到后来,杀人成瘾的他,为龙应天的命令是从,哪个该杀,那便杀,他从不问理由,也从不多问要被杀的这个人的事情,他只是简单地执行,仅此而已。 …… 地牢内,断魂看到了两个牢房。 一个牢房里关着三个人,另一个牢房里关着一个长发劈头盖脸的男子正在咬着地上的稻草。 断魂一眼看去那三人,一个长得粗狂,一个明显就是习武之人,唯独两人中间坐着的那个,气宇非凡,有读过书,此人,便是肖立民了。 断魂心里有了底,朝那三人笑了一下,杨荣也抬手打了招呼,他们彼此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是其实,断魂在暗,他们在明。 军士指示断魂到那疯子的牢房中,断魂要进去时,故意捏了一下这特殊的铁栏杆,虽然有些硬度,但是在他的挤压下还是有了些许指印。 断魂一进去后,那疯子便如同受惊的孩子,拼命蜷缩到了一侧墙角,瑟瑟发抖。 断魂带着嘲弄的语气笑着问道:”这人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是犯了什么事,也被关入这地牢?“杨荣故意装作没事和他攀谈了起来。 断魂注意到了杨荣,便道:”咱们各回各的吧,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回答你的问题。“ ”可以。“杨荣爽快地回答。 断魂道:”我是刚才在朱将军的军帐内扰乱军心,被赶进来反省的。“ ”喝,好小子。“杨荣顺着他的话揶揄道:”看你像个江湖中人,是请来的帮手吧?既然是帮手,那便是座上宾,怎么落得这副模样?你扰乱别人军心,是不是还以为军营里像你们江湖,可以意气用事?“ 杨荣连问了三个问题,断魂倒是先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杨荣还想再逗会这个断魂,肖立民便说道:“此人原是我的部将,之前疯了就把他关在这里了。朱将军仁义,我投降之后,朱将军便也把他留了下来。” 断魂道:“这样一个疯子,留着有何用处?” 肖立民道:“他天生神力,曾经在我身边也帮过忙。若不是做了坏事,我把他关了起来,也不至于疯掉。” 断魂问道:“他犯了何罪?” “欺男霸女,不惩处不行。”肖立民说完,这断魂便笑了:“此人既然天生神力,在将军身旁应当是个大官。大官欺男霸女,我还以为以将军的性格,会将其斩首呢。” 肖立民道:”这世上天生神力的人不多,何况是我这青州一城。于心不忍啊。“ 断魂叹了口气道:“看来在承恩侯眼里,老百姓没那么重要。” “你丫的胡说什么呢?”杨荣骂道:“要是我们将军不顾百姓的安危,这青州城现在只怕你们将军还没进来呢!即便进来了,哪有现在这般完整?你真以为,这青州城这么好攻?” 断魂耸了耸肩,看向了杨荣:“你之前,也算一员虎将吧?” 杨荣刚要再说话,肖立民一把拦住了他。 断魂好奇地看向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烈,问道:“这人又是谁?” 陈烈道:“我叫陈烈,也是侯爷的部下。” “很好,很好。”断魂道:“看来,朱将军留下的,还有另外两位将军。” ”你晚上睡着时,尽量离他远点,他会做梦。“肖立民好心提醒断魂。 断魂笑道:”他看起来很怕我,难不成做了梦就不怕我了?“ 肖天途淡淡道:”你身上有杀气,他就怕你。但是睡着之后,他就感觉不到了。而且他每次一醒来,都会发狂,你最好照我说的做。“ 销魂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侯爷好心提醒,那我离他远点便是。在下也希望,侯爷今晚能睡安稳。“ 肖立民微笑着做了礼,断魂也回了礼。 现在的断魂阴阳怪气地,与之前天差地别。 第五卷 第四十七章 断魂的人生(三) 这江湖武林,会养杀手的大门派,也就只有龙虎盟一家。 龙虎盟的这七个顶尖杀手中,以断魂平日里最为孤僻乖张。 不论是在先前殷离愁与张三儿商议要造龙应天的反,还是之后追杀龙小缘一行人,断魂始终明面上反对殷离愁。若不是张三而与莫明以兄弟情深的名义一直保着他,只怕殷离愁早就对他下手了。 而他在看清形势的情况下也没有找殷离愁报仇,这一切,只因为他也善于隐忍。既然大势已去,那便在其身旁,伺机而动。 最了解断魂的,不是老大莫明,不是张三儿,更不是其他兄弟,最了解断魂的,恰恰是龙应天本人。 龙应天重掌龙虎盟后,对于断魂从始至终的做派,他是欣慰的,他欣慰这个义子没背叛他,也欣慰自己的识人之明。在张三儿和莫明都各自知道龙应天的计划时,断魂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也正因此,他的所作所为,才让殷离愁非常相信另外这两个人,是真的背叛了龙应天。 断魂再见到龙应天时,先是错愣,再然后便是平静。 他一如既往参拜龙应天,龙应天也像往常一样让他起来,两人话不多,却知彼此的真心。 断魂对龙应天复活想都没想过,但是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活生生的龙应天,他也瞬间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这个义父,本事很大。他教他做人,传授给他武功,让他开阔眼界,让他的一生不至于籍籍无名、浑浑噩噩。 半夜,假睡中的断魂睁开了眼睛。 他脚步轻盈地来到牢门前,手朝门把手处一摸,果然那门把手只是虚设,没有锁柱。 断魂打开了那牢门,缓步走向了熟睡中的肖立民三人所在的牢房前。 断魂眼露凶光,一把手搭在那木制门把手处,只一握,手冒热气,一声响动,那门把手应声而断。 对于寻常武林高手来讲,要弄段一根木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荣侧着身在打呼噜,惊醒的,是肖立民和陈烈二人。 陈烈赶忙站了起来护在肖立民跟前,虽然陈烈也是个勇将,但是此刻在断魂这个武林顶尖杀手面前,就变得苍白无力了。 肖立民也站了起来,支开陈烈,笑问道:“你要杀我?”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断魂一字一句,陈烈暴喝道:“杨荣!醒醒!” 杨荣一个激灵,见是这断魂站在了他们跟前,还以为是在做梦。 断魂上前一步,陈烈冲上前,手刚举起来,却被断魂一把抓住,瞬间起了骨裂声。 杨荣一见,便已清醒了大半:“奶奶的,这么不上道!”磨拳擦掌后,杨荣也扑了上去。 这两人全无章法,断魂一手一个,轻蔑地说道:“行军打仗,可不是江湖比武。武林中比武论高低,靠的是自身实力!” 言罢,陈烈与杨荣二人吃痛,被断魂推到了两边。 断魂缓缓走向肖立民,这些人,再来十个,也不是他这个练家子的对手。 可便在他伸手要去掐肖立民的脖子时,突然自己的脖子处一紧,断魂低头一看,却是一根铁链横于自己的脖子处。 断魂想挣脱,却发现身后有些力道,这铁链也紧了许多,不得已,情急之下,断魂收回手,却扒拉那根铁链,想要将其扯下,发现不行后,断魂又去抓那两只拿着铁链的手,此人却是力道极大。 断魂此时额鬓处青筋暴起,脸色已经通红,若不是提着真气强制将那要捏紧的铁链松了一些,只怕现在早已窒息而死。、 “去你的!”断魂朝后抡了一记胳膊,那疯子虽然是天生神力,可毕竟不是什么练家子,被其一肘子撞击到脸上,一时间有点懵,断魂借势再一肘,打得那疯子松开了这铁链。 断魂一把将铁链捡起,翻身就扑向那疯子,正面对着他,就把铁链套在其脖子处。 “去死吧!”断魂瞪大了眼睛,眼下轮到这疯子拼命抓着铁链,想要挣脱。 就是现在! 杨荣陈烈二人纷纷忍痛从各自所在的稻草堆里抽出了事先准备的短刀,他们方才捐是左手袭向断魂,断魂浑然不觉。 杨荣像在战场上一般,喊了声杀就冲了出去,陈烈则是老样子,沉着冷静,下手却是极狠。 但是这断魂毕竟是杀手出身,身后这二人如此拙劣的杀招,怎么可能就此杀了他。 只见断魂猛地将那疯子朝前一推,便立刻转过了身来。 只是动了两下,便躲开了这二人的攻击。 随后,断魂一把夺下陈烈手中的刀。 杨荣身后,肖立民匆匆出了牢门,杨荣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护在肖立民跟前让他先走。 肖立民朝着那左上边的地牢大门跑去,断魂也追了上去,却是后脚一紧,原来是杨荣知道那短刀杀不了他,便直接弃刀抱住了断魂的左脚,想为肖立民争取点时间。 那门若开,门外就有士兵,到时候,断魂可不知道结果。 但是肖立民在门上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动静。 断魂见此情形,狰狞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朱刚在帮他,故意支开了所有人。 断魂一把踢开杨荣,朝肖立民走了去,手上的短刀明晃晃地,一刀足以毙命。 肖立民惊恐万分,随地跳下台阶,到了台阶与墙角连接的角落里面。 断魂此刻心里的快感油然而生,今晚,他可能要杀四个人。 断魂慢慢靠近肖立民,发现这个肖立民现在这般怕死,瑟瑟发抖,心里不禁奇怪:难道此人真如朱刚所讲,贪生怕死? 突然!断魂脚下一空,脚踩的那块地方突然下陷,他整个人也掉了下去,一阵闷哼,两只脚被两根铁尖刺穿,断魂瞬间浑身流出了热汗。 肖立民脸色突变,一改方才的惧怕之状。 旁边,陈烈和杨荣也笑着站了起来,断魂瞪大了眼睛,满眼不敢相信:”这牢中,还有这般陷进?“ 肖立民淡淡道:”这地牢是我设计的,这陷进也是我留的后手。这地方在台阶旁边墙角处,这个地方一般不会有人过来,除非……除非发生了劫狱。“ 第五卷 第四十八章 断魂的人生(四) 断魂想要起来,杨荣的短刀早已架在了其脖子处,断魂的手晚伸了一步,还在这陷进之下。 断魂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在演戏?“ ”不错。“杨荣忘了左手的疼痛,乐和和地说道:”我们在演戏杀你。“ ”是朱刚让你们这么做的。“断魂没有疑惑,不然不可能他们会知道。 肖立民眉头微抬,走到断魂跟前,坐了下来。 断魂不知所谓,满脸愤怒。 肖立民看了他良久,突然问道:”你杀过很多人?“ 断魂冷冷道:”也不多,足足上百人。“ 肖立民点头:”你是龙虎盟的顶尖杀手,前几年,许多朝廷命官经常无缘无故被人暗杀,都是你们干的?“ 断魂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要我说,朝廷没那么多昏官贪官,便能少一些这样的事情。“ 肖立民皱眉:”你可知,你们杀了多少无辜的所谓的贪官。“ 断魂被他这么一问,有些错愣,他可从未想过这些。后来的记忆,似乎没有以前的清楚,他只是简单地执行,并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肖立民叹了口气道:”龙应天后来残暴无度,许多声称要消减龙虎盟在北部武林势力的官员都死在了你们的手上,你们还真以为死的都是些贪官吗?“ 断魂有些愤怒,又要动弹,却是一阵吃痛,那铁尖已经和他的脚融为了一体,他若想出来,就得忍受那天大的痛苦。 肖立民接着又问道:“你这次来,也是龙应天让你来杀我的吧?” “是又怎样。”断魂强忍下身的痛苦,依然不卑不亢。 肖立民道:“我听说你们江湖武林,都讲求名门正派,行侠义之事。也听说,武林中有不少人认为朝廷鼠目寸光,怕江湖武林壮大有意压制。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行侠义之事,造福的是百姓,朝廷的一切作为,最终要造福的,还是百姓。现在名门正派也不行侠义之事了,朝廷却要防着你们如此一来,两者猜忌,老百姓只能放到一旁。我们共同的初心,大概是这时候忘记的。” “你少讲这些自以为是的说词。”断魂道:“朝廷里大多数都是伪君子,江湖武林做的好事他们看不到,江湖武林的威胁倒是比比皆是。请问侯爷,你执政青州这些年,可有武林同道让你为难过?” “未曾。”肖立民不假思索,断魂仰天长笑。 “你笑什么?”杨荣不解,断魂道:“我笑你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死了一个我,明日还有第二、第三个我,侯爷要想安全,那必须让整个江湖武林就此消失!侯爷,希望以后,您能睡个安稳觉!” 断魂笑得狰狞,肖立民赶忙道:“阻止他!”却未来得及,他早已咬舌自尽,轻蔑地看着肖立民。 大概他也猜到了,自己的死状,将关系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咬舌自尽,证明有人已经提前步好了局等他跳。 …… 断魂这一生,简单却也复杂。 简单是因为他至始至终,没有烦恼,知道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复杂在于,他至始至终,也不知道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这一生,一直仰望着龙应天,替他做事,仅此而已。 今天是他第一次没完成任务,也是最后一次。 大抵,这就是杀手的宿命。 …… 第二日,牢门打开,朱刚带着两个手下进来了。 地牢内,好像没发生过什么,那个疯子还在熟睡,他的身旁,断魂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那疯子的铁链,正抵着断魂的脖子。 朱刚走到刚醒的这三人面前,看着那断了的木头,问道:“昨晚你们想越狱吗?” 杨荣道:“朱刚,你可别血口喷人!昨天是那疯子与那个刚被关进来得人发生了争斗,我想要去拉,情急之下,才弄开了牢门,可是那边的是铁做的,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昨天那人被那个天生神力的疯子给掐死在里面了。” 朱刚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是这个疯子杀的?” “那还有假。”杨荣不小心碰到了昨日骨折的左手,一阵凉吸。 朱刚点了点头,道:“很好,这人是少主那边派过来的,算是你们所谓的钦差。这样私死在了地牢里,侯爷,对不住了。” 言罢,朱刚回身正色问道:“方才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那几个士兵一齐回道:“都听到了。” 朱刚转身又对肖立民道:“侯爷,先前我答应你要留此人一命,可惜他是真的疯了,连钦差都敢杀,现在没人保得住他了,我不杀他,上面便要怪罪,我朱刚担待不起。” 肖立民叹了口气,道:“朱将军大度,容我和他说上几句。” 朱刚点了点头,打开了这没有锁的牢门。 肖立民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刚刚被吵醒的那个疯子。 此时这个疯子异常镇定,与以往大不相同。 肖立民靠近时,意外发现此人嘴角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肖立民上前,拍着他的头,这人直接一把抱住了肖立民的大腿,好像有些害怕。 肖立民道:“原本数年前,你便要让我军法处死,奈何我起了私心。可今日,我不再是青州的将军,你也不再是曾经的你。你疯了,又杀了人,我若想保你,可能还会伤到我自己,所以,今天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下辈子,记得来人间一趟,做事要懂得深思熟虑,懂得做善事,切莫像这一辈子,做了恶事,毁了一生。” 朱刚揶揄道:“侯爷,想不到你对这人比亲生儿子还亲。” 肖立民无奈地说道:“他曾告诉我,我对他有知遇之恩,日后会报答我。可惜,富贵太早,是我害了他。” “来啊,押下去吧。”朱刚抬高了嗓门,那些士兵得令,便去押了那疯子。肖立民看见,那疯子在牢门处回头了。 那一刻,他的眼神精明,像往常一般。 肖立民知道,他装疯卖傻了多年,也只是为了保命。但是眼下肖立民有了生命危险,他不得不牺牲自己,这也是报恩,一命还一命,他终于有了归宿。 第五卷 第四十九章 大将军的赌 肖天途的马很快,这匹马是精挑细选的战马。 他舍不得征调黑蹄,因为仅有的三白匹黑蹄马他都给了塞北军队,塞北最精锐的三百龙啸军就是这天底下唯一一支全是黑蹄战马的军队。 他只在晚上歇息了两个时辰,第二日便又继续赶路,饿了渴了,都吃放在马腹下的干粮。 鲁州地大,其与甘州相隔三座山,交界地称为三山平原,每二十里一座高山,高山之间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原先这里附近有一处官道,由山腰处相互连接,可直接到达甘州。这里的平原,一般作为朝廷军队拉练的场地,平时无人时,附近也会多些老虎了猎豹之类的猛兽,此地还是许多大族子弟狩猎的官场。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选择这条直接在平原上南下的路,肖天途是其中一个。 一人一马,在平原上驰骋,迎着夕阳,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模样。 但是,肖天途此时的心境,并非是年轻时候的状态,也不是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忧国忧民的心态。他今天,是以一种超然的心态在等待,因此座下战马到了这里,跑得并不快。 这种超然的心态,是看淡生死。 “驭。”战马长嘶,它敏锐地感觉到了前方这个背对着自己的黑衣人的杀气。 肖天途随着战马抬起的前蹄一起上扬,随后战马落地,他也下了马。 肖天途坦然地拍了拍这马的脸侧,轻轻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哥们,你先走一步。” 这只马似乎听懂了,只侧过脸来往肖天途的脸上蹭了两下,便知趣地朝着前方继续奔跑了。 黑衣人没有拦马,因为这马无关紧要。 肖天途直勾勾地看着这黑衣人的背影,他再也熟悉不过。 这是要为自己的结拜兄弟任虎报仇的龙应天。 肖天途缓缓摘下背在身后的神龙斩,素布脱落后的神龙斩隐隐一阵龙吟,肖天途并没有要开始打架的意思,神龙斩却是感受到了敌意。 肖天途一把将神龙斩插进身旁的地里,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缓道:“龙应天,你今天专为杀我而来,这就对了。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耿耿于怀与肖家过不去。那锁龙谷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没错,但是你一手挑起天下战乱,因这而死的人,可比当年锁龙谷要多得多。”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龙应天冷冷道:“若不是你想要的,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办到?” 肖天途狂笑起来,像变了一个人:“龙盟主果然是看得透彻。” “肖天途。”龙应天很反感这人:“现在的局势,一定不是你想象的,你太自信了。” 肖天途不假思索道:“是。这局势,远比我想象的要难控制得多。” 龙应天道:“你玩人心,却是猜不透人心。你以为太平盛世,有足够多的人声援,到头来,盛世还是少部分人的盛世,许多人都殷切盼着这战乱,重新分配权力、财产甚至是一切可以满足欲望的东西,什么九五至尊、天命所归,不过都是一种借口罢了。” 肖天途笑道:“龙应天,我知道你也很喜欢猜测人心。所以我愿意跟你赌。天下也好,眼前也好,我都愿意跟你赌。” “肖大将军好气魄。”身后,贺震南也垂剑而来,立定道:“大将军出远门不带一兵一卒,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吧。” “又来一个。”肖天途抬头看天,淡淡道:“贺震南,你现在完全没有可能走上回头路了,你是我的敌人。”敌人两个字,肖天途加重了语气,语气里有蔑视、有气愤、有不甘。 肖天途之前千方百计想收他作为江湖打宗门在朝廷受重用的标榜,哪曾想到此人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最后成了墙头草,选择了和龙应天一样的谋反的道路。 要说龙应天谋反,情有可原,为兄弟报仇,倒也是江湖道义。只不过这贺震南,纯粹是依附局势,只求自己日后的一统武林,此人,只是个看着像正常人的武林疯子罢了。 “哼。”贺震南冷冷道:“敌人又怎样。我知道大将军心狠手辣,早就对我起了疑心。宫中那次,我们便再也没有再次合作的可能。” 肖天途问道:”你真的相信,换一个朝廷,能带你给在江湖武林绝对的权威?” “我一生追求极致,对武学是,对江湖地位也是。也许现在看起来路还很长,不过等到那一天,反军马踏佛道二门,那时候便是贺某坐上武林尊位的时候。“ 贺震南顿了顿,方又道:”对了,忘了一点。大将军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合作,却派人跟踪贺某,实在非大丈夫所为。贺某对大将军,是感到恶心了。“ 肖天途不做理会,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早已习惯了这么做,而且并不感觉这是不信任,这恰恰是一种谨慎,一种他这个位置应有的谨慎。 权力有时,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对于这天下事情的看法,包括一个人的行为。 ”今日我来,也是希望大家一了百了。“肖天途右手掌心搭在了身侧神龙斩的剑柄之上,淡淡道:”江湖的事,江湖的恩怨,一向都在江湖中自己解决。我肖天途也算半个江湖中人,朝廷的事我都安排妥当了,现在也该和你们算清这江湖的事了。“ ”很好。“·龙应天已经开始聚气:”肖天途,今日这里很大,最适合解决恩怨。“ 莫明不知何时,拿落月剑出现在了肖天途右手边数米处。 肖天途余光扫向,之后又以一种讥讽的目光看向龙应天。 龙应天道:”大将军也是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时隔数年,想必武功又精进了一些。龙某不放心,所以多带了个人。“ ”没准今天还真会死在他的剑下。“肖天途这句话绝非玩笑,他知道若真一打,便是正面应对龙应天和贺震南,这两人哪怕只有一人上,肖天途也决定没有心思再去防身侧这个顶尖杀手,更何况此人是落月剑剑主,若是一剑,自己必当凶多吉少。 第五卷 第五十章 最强战意 大将军,你的帮手呢?“ 龙应天故意抬高了嗓门,他不知道肖天途为何这么自信,难不成,真的是来送死? 绝对不可能。 不过,即便是有帮手,也绝对是高手,如果不是高手,很难阻止龙应天和贺震南联手斩杀肖天途。更何况,龙应天和贺震南二人现在都未察觉到肖天途背后的高手的气息。 龙应天在试探,肖天途笑了,笑龙应天的谨慎,笑他这十几年来的较真。 肖天途道:”我是有帮手,不过可能还未到,也许来不了。“ 贺震南揶揄道:”大将军还真是好赌,赌这么没把握的事。再往前,便是泰山镖局所在的甘州,难不成,大将军指望此人来救急不成?“ 肖天途正色道:“除了你们二人,逍遥侯在江湖上也算镇得住场面。若是要他一直跟在我左右,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龙应天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大将军先出招。” “痛快!”若是以往年轻时,肖天途得以与龙应天这般高手在此处宽阔的平原上比武,倒是人生一件幸事,只可惜今日却是生死之战。 肖天途右手已紧紧握住了神龙斩,龙应天一个眼神,贺震南便也向后退了几步,倘若这两人真的一败惧伤,那么贺震南接下来便顺水推舟,借着龙应天的势力颠覆这个天下,最关键的,是要让龙应天每每都是伤势还没痊愈的状态,倒时候除掉龙应天也容易得多。 这两人若真都下了死手,即便有莫明这个杀手作为驰援能在短短时间内杀了肖天途,那么肖天途临死前的奋力一击,龙应天也十有八九要被其所伤。 高手过招,一向只有利害,没有绝对的优势。 或者说,每门高级别的武功,都有其颠峰状态。心境、环境都会影响发挥。 肖天途完全不像被这三人包围的人,反而他更加主动。 神龙斩重现世间,龙吟声更甚,肖天途的战意,从未如此强烈。 世间少有的神兵,能感受主人的心理,玄清慧眼识人,神龙斩若一直藏在太清山,那是埋没了它。 神龙斩遇到肖天途,正如良马遇到了伯乐,静安天下,动便峥嵘。 龙应天赤手空拳,却是真气缠身,源源不断,胸中的气海之深,堪比百年功力。 这,便是无量神功的威力所在。 神龙斩撞击在龙应天推出的气浪之上,声声刺耳,不绝如缕。 肖天途难得招招杀招,剑锋掠过,都带着一击必杀的危险。而龙应天也丝毫没有半点退缩之意,他没让莫明动手之前,莫明也只是会看着。 龙应天想让肖天途死,但是他还是想亲手杀了他,并不只有死这么简单。他要将龙应天的头提到任虎的衣冠冢前,告诉这个曾经的大哥,他为他报仇了。 肖天途的手下沾满了多少无辜人的血,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人招招以杀招化解对方攻势,肖天途剑法凌厉,龙应天内力雄厚,都各无退浪,就连见过多次高手对招的武痴贺震南,也对眼下两人的打斗叹为观止。 短短数招,却又是平生未见的一番景象。从古至今,又有过这等事情?两个江湖绝顶高手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还有另一个在旁边看着,这是旁观者清,这两人的招式也只有贺震南才能看得如此清楚。 这神龙斩法,莫说传说,即便是天上有真龙下凡,那也是一刀两段的事。 这无量神功,发挥到极致,就连贺震南本人也自叹不如。他一向不服输,何况自己始终觉得龙应天不如他。但是此刻,他觉得龙应天也许更甚自己一筹,毕竟他隐匿了两年,这两年的变数太大。 …… 肖天途一剑横扫,龙应天应势而起,又在半空翻腾,挥掌而下,肖天途移了两步八卦,举剑相迎,剑气碰撞内劲,却也不相上下,两人四周,开始形成一道明显的气障,交融游走,却又彼此相互抗击。 肖天途左手卸去一些力道,大喝一声,掌心处劲力迸发,朝上将龙应天逼去。 这一掌,使得龙应天不得不抽回双掌应对,肖天途借机再行两处轮转步,双手紧握神龙斩,朝着龙应天奋力一挥,神龙斩的剑气如同旋转的利刃一般,由上而下,朝着龙应天奔去。 龙应天气海滚动,如滔滔江水,瞬间便又形成一道屏障,也是一阵暴喝,气沉丹田,朝下反客为主,一掌轰下,逼得肖天途连连后退,地上被龙应天这一掌打得尘土四起,肖天途稳下来举起神龙斩朝前再一剑,方才止住这看起来不会停止的爆炸长线。 龙应天气海充足,也不多做停留,双掌挥下,又是一道内力迸发而出。 肖天途自知不能硬扛,施展碎云步腾挪开来,从侧面朝着龙应天冲杀过去。 龙应天方一转身,肖天途早已杀到。一剑直刺,龙应天双手剑生出一道圆形气墙,那神龙斩剑锋眼看靠近龙应天要害中身,却是被这道气浪挡住,未能再前进一步。 不过,龙应天亦是感觉有些吃力,从半空落了下来,被肖天途逼退两步后,方才双手朝右侧一卸,肖天途的神龙斩被其带动稍稍变了点方向,一剑刺下,却是一场空。 而龙应天早已身形移位,移到了肖天途身后。 肖天途转身横剑一挡,龙应天双掌打在神龙斩剑背上,龙应天的劲力主动,神龙斩感受到了威胁,发出的剑气被动,二者相碰,竟成一道第三劲力,将这两人纷纷朝着自己背后逼退。 不过肖天途退了七步,而龙应天只退了五步。 肖天途方想运气,却明显感觉气息不稳,龙应天刚想上前,眼前自己头上几根发丝飘下,龙应天余光不由得看向了肖天途手中的神龙斩,这是一把好剑,极为难得的好剑。 尽管气息不稳,但是肖天途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一阵神龙长啸声,肖天途竟比龙应天早一步向他奔来,龙应天居然以为,方才真有神龙下凡。 第五卷 第五十一章 一身傲骨 此刻的肖天途,浑身上下,都缠绕着神龙斩的剑气,仿佛有一条金色长龙,尾部盘在剑锋上,身体却缠绕在肖天途腰间,头部昂起,比肖天途还高了一头。 肖天途每一剑,都带着超然剑意,龙应天的无量神功此刻竟然被其压制得只能防御不敢大意进攻。 肖天途一剑直刺龙应天咽喉,龙应天和掌在前,双掌夹住神龙斩剑尖,掌上真气流动,才避免了自己被神龙斩的剑锋所伤。 肖天途紧逼向前,龙应天连连后退。此刻,常人眼里,肖天途高大伟岸,龙应天萎缩瘦弱,自然不敌。 可谁知,龙应天脸色突变,头顶一股热气腾空,一脚踏进地里,便停了下来。 一声暴喝,双手齐上,肖天途忙抽回神龙斩,龙应天双掌又出,庞大的气海源源不断,直逼肖天途而来。肖天途竖剑阁挡,方才局势,瞬息万变,龙应天通过暴发的内力,一下子又占了上风。 只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盘在肖天途周身的那条龙气,起先有些挣扎,在肖天途后退五步后,突然仰天长啸,肖天途挥剑而起,也是一剑劈下,凭空剑意横生,与龙应天的庞大气海形成制衡局面。 连日来,贺震南有幸目睹好几次江湖顶尖高手的巅峰时刻,内心之激动,无人可比。 但是,贺震南急于速成,他观二人对战,料定这两人一时半会部分伯仲,难有胜负。他等不及了,却又怕自己贸然出手,将来传出去会令江湖武林人士笑话,毕竟他总不至于杀龙应天灭口。 贺震南是一个极其矛盾、极其伪装、极其爱惜其名声的人。 贺震南朝肖天途身后的莫明使了个眼色,莫明此刻却是犹豫不决,因为他要看龙应天的脸色行事,而龙应天此刻正聚精会神地和肖天途制衡,根本无暇顾及他出不出手。 莫明微微抬起的落月剑又放了下来,因为龙应天曾交代过莫明,最好肖天途被自己单独打败。 贺震南见其又改变了意思不愿出手,便只能叫那个外族人出来了。 贺震南是讨厌北蛮人的,龙应天给他介绍时,他甚至有一点鄙夷,他初刻的想法是不让此人出手,事成之后他能滚多远就滚多远,然而眼下僵局,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贺震南也没了底线。毕竟他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贺震南自己的信仰。 “你可以出来了。”贺震南声音浑厚,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唯独肖天途与龙应天二人此刻心无旁骛,因此未曾注意。 这鲜于雍来的目的就是除掉肖天途,不管是什么手段。 若不是忌惮龙应天的威势,方才他早就出手了。 贺震南这一叫唤,鲜于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要杀,那就动手吧。 …… 此地五百米外,鲜于雍听到了贺震南的声音,鬼魅一笑,拔刀而起。众人前方,沙尘尽起。 只一会,一个纶巾服饰的异族男子提着一把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这人,带着杀气,速度极快。 肖天途心底暗自一惊,怎么,方才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第四个对立的存在。 肖天途来不及看此人面貌服饰,只知道这股杀气越来越近,不是身后的莫明,不是贺震南,而是平生未曾遇到的高手。 鲜于雍一刀朝肖天途劈下,几乎同一时刻,肖天途全力一击,其与龙应天之间的场地瞬间一阵爆炸声。 鲜于雍的刀落在了转过身来的肖天途的胸前,他却惊讶地发现,此人刀枪不入。 肖天途胸前强运内力,见此人形貌,怒目横生,一声暴喝,一掌劈下,鲜于雍惊吓之余,竟来不及闪躲。 肖天途的手放在了鲜于雍的头上,这一掌掌力下去,即便是仙人,也无力回天。 鲜于雍头上感到一阵冰凉,五行鲜血直扑面门,胸口更是闷得出奇,一阵腿软,鲜于雍直接跪了下来,与此同时,体内一腔浓血喷发而出,溅满了肖天途的双腿。 肖天途收回右手,转过头去看向贺震南,一脸鄙夷,贺震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肖天途仿佛在奚落他也会勾结蛮族,他不是武林中人,不配做个大丈夫。 龙应天除了黑袍残破了之外,毫发无损,他静静地看着下盘已经有些不稳的肖天途和那个死不瞑目的鲜于雍,面色有些铁青。 他不知道肖天途身有易文通残破的护体软甲,他以为肖天途不只是青竹英雄榜上的后十名。 事实上,肖天途多年来忙于军政,早已荒疏了武艺,而龙应天则是日益精进。若在平时,肖天途哪里能和龙应天打得这般难分伯仲,不过是今日,肖天途已经看淡了生死,因此才全力以赴,不让自己留下一丝遗憾罢了。 他来之前,早就安排好了后事,这天下没有他肖天途,也已经会安然无恙了吧。 今日肖天途前来,是一心求死。 当年的锁龙谷一事,他自认没有错,毕竟天下为大。 但是如今,他突然有了愧疚感,或许是人之暮年,善心使然。 在确认了天下大势还是在他和肖石峰的掌握之中后,他决定放下一切,前来恕罪。 一命偿百命,或许这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 不知何时,他满脑子能想到的,都是交易。 一口鲜血涌上喉部,肖天途头一仰,像方才的鲜于雍一样,也喷出了一堆鲜血,鲜血落地,染红了自己所站的地方。 肖天途眼前感到有些迷糊不清,踉跄了几步后,将神龙斩插进了地里作为支撑。 他太累了,方才早已拼尽全力,现在体内真气虚弱,不堪一击。 甚至可能,他会站着站着,就直接倒下了。 这是极其屈辱的死法。 他不能就以这种死法消失,他有一身傲骨,一身傲气,他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他仿佛见到了那一个个前辈:上官武、赵六子、洪明山……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他却时常梦见他们来向他索命,那时的容貌,是那么地清晰。 第五卷 第五十二章 千钧一发 贺掌南早已起了杀心,不过他在等待,等龙应天先出手。 龙应天此刻竟也冷静了下来,一向老谋深算的他,突然想到了与贺震南同样的担心。 杀了肖天途,日后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会是如何? 他带莫明来,就是为此。 龙应天一个眼色,莫明心领神会,肖天途感受到了落月剑隐隐的杀气,他闭上了眼睛,也不多做反抗,但求一死。 落月剑刺来,却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弹了一下,剑身一阵颤抖,肖天途也睁开了眼睛。 莫明一剑,下来,肖天途身一侧绕着神龙斩躲过了莫明的这一剑。 莫明心底一惊,脸颊上已经出现了血迹,风中仿佛暗藏着刀刃,将自己割伤。 龙应天皱眉大声道:“闪开!” 莫明急忙施展轻功,来到了龙应天身旁。 四下并无异样。 反倒是肖天途,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虚弱,却是死后重生的一般痛快。 他不想死,是因为他又没必要死了。 说到底,还是活着好。那一刻,肖天途想起了以前的心境,不死不休。 自己白白送死,岂不可惜了先前的呕心沥血? 肖天途依靠着神龙斩目视前方,贺震南和龙应天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感受到的剑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迎面走来了一个头发半白、身穿黑衣的女子。 龙应天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木三娘。” 贺震南掌心迸发真气,缠绕整把万钧剑,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木三娘会帮肖天途,但是他已经确定,木三娘就是肖天途请来的帮手。 尽管如此,那又怎样? 龙应天嘴角上扬,习武成痴的他,正好借此领教领教木三娘的绝学。 神剑门除了萧浪,也就木三娘让贺震南感兴趣。 贺震南提剑朝着木三娘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肖天途,你杀,木三娘,我杀。” 走到肖天途身旁时,龙应天朝弄般地侧头看了一眼肖天途,肖天途半闭着的眼眶里,同样是嘲弄。 这两个人,都见过了彼此意气风发的时候,也都看清了彼此的命运,无非,是伪装一辈子。 贺震南继续向前,衣袍滚动,举起万钧剑直指正在走来的木三娘。 一阵隐雷声,贺震南跟前,出现了连绵不觉的霹雳声音,那是二人身上的剑意借风而起,相互碰撞形成的。 莫明刚要再次上前了解肖天途,龙应天却一手将他拦了下来。 莫明听从命令,向后退了一步。 一声‘阿弥陀佛’,肖天途身后不远处,一身褴褛袈裟的普化也正缓缓靠近。 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借他的手杀了肖天途,不是更好? 贺震南注意力也被普化这一声吸引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有趣,有趣。“ 空旷的平原,突然颤动了起来。 那马蹄声,铿锵有力,这动静,不下千人。 肖天途微微抬起上眼皮,用虚弱的声音说道:”看来,今天谁也别想走了。“ 木三娘越来越近,贺震南跟前的声音也越来越响,意识到情况不对的贺震南,开始急于摆脱木三娘,木三娘看中了他这一点,也暗中加了力。 马蹄声越来越近,普化停了下来,龙应天看向普化,淡淡道:”杀了他,还来得及。“ ”杀。“普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狰狞,莫明警惕地看着他,杀手与魔相比,少了几分目中无人。 普化继续向前而来,慢慢靠近了肖天途。 一阵响亮的号角声,人未到,却带来了战场的肃穆。 肖天途很久没听到这种声音。 这是军队来了。 “住手!”赵猛和曹佳韵两匹马先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龙应天认不全这两人,他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低声对莫明道杀了他。 普化还未停下脚步,赵雄从马上跃起,只为再离肖天途近点。落地时,赵猛差点没有站稳,情急之下单手撑地,右手高高举起,手上时四颗火药丸。 龙应天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在莫明将出手的那一刻,再次将他拦了下来。 “都别动!”赵猛怒喝,脖子处青筋暴起。 曹佳韵一马当先,来到了肖天途身旁,将他扶住,心疼地叫了一声肖大哥。 肖天途笑了笑,眼睛忽闭忽睁。 这火药丸,一旦触地,立马爆炸,在场的人,都要给肖天途陪葬。 肖天途已然重伤,这些人都知道,不必冒险。 一阵阵马鸣声,四周平原开始出现了士兵的影子,这些士兵,每人都手握砍刀,每人都手持盾牌,严装肃穆,一边高喊着大将军万岁,一边向正中央缓缓靠近过来。 他们打得旗号,是一个鲁字。 这一千士兵,是赵猛临时抽调的看守鲁州的剩余兵力,鲁州城内,此刻仅有五千士兵守城,其余的,都开往了前线。这五千士兵,既负责城内的治安,也负责鲁军的后勤。 鲁州,只好众人皆兵! …… 木三娘走到离贺震南十步跟前,便再也不敢轻易前进一步。 贺震南笑道:“木三娘,看来得以后再领教你的高招了。” “贺掌门精力充沛,三娘年老色衰,以后,怕不是今日这番景象了。”木三娘笑着笑着,便收了剑意,贺震南也撤了万钧剑,走向了龙应天。 走到龙应天身旁时,贺震南淡淡道:”这个魔,不知道怕不怕死。“ 龙应天冷笑了一下,说道:”他是清醒的。“ ”肖天途废了,接下来便是肖石峰,来日方才。“ 两人言罢,一齐转身离开,莫明在二人身后哦跟着。 曹佳韵怒目瞪向不远处的普化,木三娘也来到了他们身侧。两人一照面,木三娘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便上前对着普化道:”小和尚,你身上煞气很重。“ ”阿弥陀佛。“普化淡淡道:”出家人修心不修身。“ ”有意思。“木三娘右掌微抬,稍一用力,一阵掌风击出,极致普化面前除了他的僧袍动了一下,这掌风竟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木三娘一阵错愣,普化道:”你由魔入佛,我由佛入魔,你的心境与我相反,我能感受到。“ ”说得这么玄乎。“木三娘收起了内力,转身看向了被曹佳韵搀扶着的肖天途。 第五卷 第五十三章 和坤回城 度州境内,和坤带着赫子及三千精锐回来了。 本来和坤想一个人自己回来,但是和善等人都不放心,硬是让赫子带着三千精锐随时护卫在和坤身旁。 毕竟眼下战事吃紧,且不说路途上可能会遇到什么不确定因素,和坤走时,留给和保二人的士兵虽然都是些老弱病残,但都是和保二人城里的亲军,倘若这两根叔叔真的做了什么倒时候和坤想跑也跑不了。 和保来信,说和胡病重,临死前要见和坤一面,告诉和坤他父亲留下的一个秘密。和坤觉得蹊跷,父亲在世时也没和这两兄弟多好,怎么偏偏生出了这个秘密。 但是没办法,白象族传统,叔叔病危要见亲侄儿一面,和坤不回来以下说不过去。 现在白象族所有精锐都已经入了云州,和坤借着司马家的势力,倒是有了另一片用武之地。和坤叮嘱和忌三人,自己走后要严格规范军纪,千万不能和当地汉人发生冲突,对于云州司马府,也要尽量礼让,毕竟在别人的屋檐下。 和坤另有盘算,这司马家世袭贵族,如果将这个家族抓在手里,说不定倒时候可以三分天下。他的野心,正如成世勇的夸夸其谈。 和坤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都会受所有族人的关注。因此他此次回来,提前让人散了消息,说是和胡病危,自己百忙之中回来探望。 族长孝顺仁义,族人之福也。 和坤让赫子命令士兵停在第一个城道外,只让赫子带着十八骑随行护卫。 赫子拿着狼牙棒,警惕地看着四周。 街道上,白象族人并未停止买卖,见是和坤回来了,都识趣地在各自摊位上,逛街的人,也都避到了一旁。 不过和坤在族里的地位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没有低头,都是仰头看着和坤,就像是看保护他们的英雄一般。 赫子耳朵灵敏,听到街道旁边有个小孩趴在母亲的耳边说:“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像赫子叔叔这样的大英雄。” 赫子会心一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这是多么亲切的乡土人情。 正在此时,街道两旁突然有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直奔和坤这边。 赫子立刻又警觉了起来,刚要上前阻拦,和坤拦着赫子笑道:“一个小孩而已,不打紧。” 和坤下马,赫子也连忙跟着下马。和坤自己向前走了两步,便蹲了下来,那个小男孩兴奋地来到和坤跟前说道:“柯坤叔叔,这是我们家种的花生,可脆可甜了,我阿妈要请您尝尝。” “真乖。”和坤笑着摸了摸这小孩的头,然后从其手里接过那把花生。 刚要掰开来吃,赫子立马上前拉住和坤,赫子一脸杀气,着实给这个小孩吓愣住了。旁边有个有眼力见的杀猪壮汉,急忙跑过来将这小孩抱走。 和坤有些生气,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把挣脱开赫子,怒问道:“你以为我分不清什么是危险,什么是安全吗?你也不看看,这里的父老乡亲,个个都是以前经常见到的熟人,哪里能有什么危险?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 和坤这一顿训斥,赫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和坤将那花生掰开来吃,对那小孩笑了笑,那小孩的脸上才又重新出现了笑容。 和坤见赫子被自己无缘无故地当街怒吼,也自觉过了些,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你要记着,你是个将军,将军手握生杀大权,更应该爱民如子!” “是。”赫子回答斩钉截铁。 和坤最喜欢赫子这个人,既勇猛又忠诚,脑筋直心底正,别说和忌是他兄弟,赫子这个外姓人比他的兄弟还值得信任。 和坤轻轻拍了一下赫子的肩膀,示意他上马继续赶路。 前面还要过五个长街才能到将军府,赫子凑近和坤低声道:“大哥还是想想等下要怎么安置和胡将军。即便他真的病重,直接在将军府住着也有违礼数。” 和坤漫不经心道:“临行前,便让他们两个入住将军府,待行将军府一切事宜。也许是忙着忙着突然病了,直接在里面住着也情有可原。只不过我这两个叔叔,平时让我不舒服也就算了,现在局势这么紧张,也不知道考虑大局,非要弄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生病了,我不回来看他不行。” 赫子低声道:“大哥,二哥三哥都说其中明显有诈,要不我现在传信号,让那三千人进来靠谱一点。” 和坤淡淡道:“不必,我就不信,白象族里,有人敢造我的反。” 和坤自认当族长以来,天地良心,即便是对一直为难自己的两个叔叔也都是一笑而过,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一切都是秉公执法,因此他的内心,从没有任何一丝惧怕。 他相信,哪怕全天下人都问罪他和坤,只要白象族人铁板一块,那么他们和家便一直是度州的王,只不过是有无另一个君上的区别。 中原汉人的贤学提到的爱民如子,和坤是用到了精髓处。 一路走来,倒也稀疏平常,相安无事。 到第四个街道时,和坤却感到了异常。 虽然也是相同的情景,这些百姓都恭恭敬敬地立于街道两旁。 这条街上,正中央地段有度州仅有的一座三层的大酒楼远客居,以前天下太平时,许多来度州做买卖的商人都会来这远客居落脚,这远客居实际上也是将军府开的,里面从店小二到厨师,都是训练有素的度州暗探,只要进入度州的这些商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立马禀告将军府抓人。 和坤不信任汉人朝廷,所以凡事都小心了些。 和坤在门口处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不对劲,这酒楼的大门紧闭着,按理说现在是白天,应该开业,即便现在没什么生意,为了方便附近的百姓,也应该开业。 和坤反应极快,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朝赫子使了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带着杀气,平日里的和坤可没有这个眼神。 第五卷 第五十四章 打虎棍 赫子心领神会,和坤勒住缰绳后,赫子也缓缓举起了狼牙棒。 却是已经来不及。 楼上的窗户突然大开,冲出了数十个黑衣人,都没有蒙面,嚣张至极。 这十来个黑衣人手上都拿着锋利的大刀,都是正儿八经的江湖杀手,一身武艺,自然自信了些。 这些人也不用暗器,都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来,赫子忙道:”保护将军!“手中紧握的信号也极快地扔向了半空,信号在半空形成一团红雾,街口的驻军看到了,立马准备进来。 但是这些杀手,很明显就是要速战速决的。 这十八骑纷纷倒下,和坤拔出了佩剑在赫子的保护下勉强维持着防御。赫子虽不是江湖高手,却也有常年征战的一身本领,狼牙棒大范围挥舞起来,短暂地护住了和坤。 便是这时,街道两旁的摊子也都突然掀开了,从底下又跑出了一堆百姓服饰的人,不过这些人可不是白象族人的样貌,与这些杀手一样,是正统的汉人。 这些人一出现,便直接冲向了朝和坤围上来的那些黑衣人,而且身手并不比这些黑衣人差,只是人数相对较少,只有十来个人。 这十来个人中,还有一个女流,拿着两把短刀,身轻如燕地躲过这些黑衣人的袭击,一个纵身便跳到了和坤的马上,从背后一把抱住和坤,双手拉住和坤那批马的缰绳。 虽然这些人是来救自己的,但毕竟素不相识。和坤刚要反抗,却被这人定住了穴道。 赫子无暇顾及,忙于对付这些黑衣人。 这些陌生布衣中,要数一个拿着长棍的胡须大汉武功最为出色。在一个黑衣人从背后袭击赫子时,此人长棍一扔,从赫子头上擦了过去,直接将那人冲飞下地。 赫子喘着气要找和坤,却发现和坤已被那个女娃‘劫持’了。 赫子现在更懵了,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若是敌,为什么要救他们? 楼顶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直奔和坤头顶而来,那女子只感到头顶一阵发热,刚要提刀,那胡须大汉早抢过赫子手中的狼牙棒,连着轻功抡起狼牙棒,便朝那人挥去。 那蒙面人不得已在半空翻腾一下又回到了屋檐上,那女子笑道:”关大哥,这一招厉害,回去教小妹两招!“ 那关大哥没有说话,直接拍了一下马脖子,一个劲道:”快走!“ 这女子会意,带着和坤便往前跑出。 屋顶那蒙面人想追,这关大哥将狼牙棒扔给了赫子,拾起方才扔出的木棍便追了上去。 这蒙面人哪曾想能在这里遇到这等高手,轻功还能如此了得。 这关大哥虽然暂时追不上这蒙面人,但是他直接将那棍子朝前扔去,一下子这根棍子便从这蒙面人身旁掠过,直接插进了蒙面人跟前的屋檐瓦片上。 蒙面人顿了一下,这关大哥又顺势一扫腿,三片瓦片飞出,将那蒙面人逼得向上翻身,这两个间隙,关大哥借机追了上来。 这蒙面人也不是好惹的主,翻身就是一掌,这关大哥知道此人有点本事,不敢大意,也蓄力接过这一掌,却是感到掌心一阵灼烧,不得已连连后退。 这蒙面人早已生气,抬手便又追了上来,关大哥趁势重新拿起身旁的木棍,一阵胡抡,乱中有法,竟将这个蒙面人挡在了这里。 蒙面人见多识广,有些惊讶:”打虎棍法?“ ”没错!“原来这个关大哥,正是南山三英会大当家关正通。而方才那女英雄,正是三英会三当家,江湖人称红娘子的安溶月! 正在此时,街道上马蹄声热闹了起来,那三千铁骑早已杀到,关正通倚着棍子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物,今日和坤我们三英会是吃定了!趁现在还没大军封城,你还是先逃吧!“ ”改日若有缘,再行领教!“这个蒙面人倒也实在,见势头不对,便转身走了。 赫子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翻身上马便要去追和坤,关正通在屋檐上高声道:”赫子将军,听好了,我们是南山三英会的,在下便是三英会大当家,大名顶顶的打虎郎关正通!你们和坤将军没有任何危险,明日必当送回!但是倘若你不知利害,要去找和坤,那么他是生是死,便与我们三英会无关!“ 赫子抬头,举起狼牙棒朝着关正通问道:”你们把我大哥抓哪去了?“ 关正通一拍额头,无奈地说道:”我还要再说一遍吗?你大哥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赫子青筋暴起:”你们听好了!你们敢把他怎样,我带着千军万马,踏平你这个三英会!“ 关正通又好气又好笑,在他眼里,这些白象族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们,到头来却被其一阵威胁。 关正通平日也爱耍嘴皮子,不由自主又耍上了:”赫子将军,我三英会在南山,闽州境内,你的千军万马要是能来,也得先过汉军这一关!倒时候杀到我三英会门前,只怕只剩你一个了吧!“ 赫子暴怒:”你是男人吗!有本事下来说话!“ 关正通撇嘴道:”你这身后三千铁骑,让我下去,是要让我力竭而死吗?我关某在江湖上也混了几十年了,懂得惜命,不会这么傻的!“ 一说到赫子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三千铁骑,关正通才想到了正事:”对了!我们成将军让我给你们带话!和保和和胡这两位和坤的亲叔叔想要引和坤回来杀他灭口,再图他的军队。也就是你们,和你们的军队。“关正通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话有些拗口,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毕竟他以前都无忧无虑,哪里有过今天这么多事情。 关正通短短地在脑海中将所有事情捋了一遍,方又道:”总而言之,你现在便带着这三千铁骑,杀进将军府,捉了和保和胡,先占领将军府,控制住整个度州主城再说!别明天你们和坤将军回来了,却无家可归!“ 第五卷 第五十五章 招安 和坤再醒时,已是晚上。 月明星稀,还有一股凉意。 这四周,尽是水面,左右两旁,还有大大小小其他八艘小船,小船上的烛火倒是清凉,有的船上两个人对立而坐,有的船上则是一个人自己坐着。 熟悉的肉香扑鼻而来,这些人都在对饮吃肉,那些单独的人,也好像跟前有人一样,频频举杯共饮。 和坤再看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个头发发白却是精神抖擞的老头,此人脸上饱经风霜,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是眼神却是犀利无比。 正迟疑间,右手边小船上的关正通道:“为了你,损失了我三英会六个兄弟,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和坤从来不喜欢被人威胁,他以前高高在上,独霸一方,也没人会敢威胁他。 和坤嗤之以鼻,看向了桌上的手切羊肉还有两壶烧酒,他的左手只要一抬起来,便能拿到那把切羊肉的匕首。 那白发老头一直注视着和坤,一边将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用匕首插了起来,放进自己嘴里,只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 只听这老头道:“你们这道手切羊肉还不错,你醒来之前,我已经先吃了一盘。” “你是谁?”和坤开门见山,藏不住事。 这老头笑着又用匕首插起了一块羊肉,指向自己道:“我啊?我是闽州府将军,成世勇。” “成世勇?”和坤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成世勇愉快地将羊肉又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淡淡道:“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要来策划这次抓你的行动。” “你!”和坤怒目圆睁,一把拿起桌前的匕首,这个匕首本来是白象族吃手切羊肉使用的餐具,但是他第一眼,便做好了拿起了当作武器的准备。 旁边船上的关正通缓缓道:“你要逞能,先看看你后面是谁。” 和坤先是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这些人,此刻全都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轻叹了一口气,才没有进行下一步想象中的对成世勇的攻击。 但是他的匕首还握在手里,转身只一看,便是白日时那个女人,那身手,和坤自知不敌。 “看什么看,转过去。”安溶月凶巴巴道。 和坤又转过头来看向成世勇,成世勇做了个请得手势,邀请他共享这份美味的手切羊肉。 和坤将匕首放回桌上,直问道:“说吧,有什么需要交易的。” 他知道,这些人费尽心思抓到他却没有杀他,便是因为他还有价值。 成世勇却不直说,反而问道:“我问你,你觉得咱们是敌还是友?” 和坤愣了愣,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你我不是同盟,又以这种手段抓我到这海上,你觉得是敌是友?” 成世勇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个和坤长相是粗鲁了些,但是头脑还算灵活。 成世勇也不答和坤的反问,继续问道:“我方才说我是为了抓你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那么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和你两位叔叔勾结,先引你回来,再想办法抓你;第二种,我知道你两位叔叔勾结,要先引你回来除掉你,所以我事先安排好了人手,在混乱时刻出手救你,然后把你带到这里,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和坤看着成世勇,他在观察成世勇脸上的神情。但是成世勇饱经风霜,哪里会有什么意异样的神情。 和坤道:“我猜,是第一种。” 成世勇面无表情,心中也无一丝波澜,笑问道:”为何?“ 和坤道:”我这两位叔叔平日是与我为难,也不服我,但是我自认这在位的二十多年来给足了他们两个面子,他们的性格我最清楚,好面子,有野心但是又怕事。正是知道这点,我才敢将他们留在后方。战局吃紧,将他们两个带在身旁,反而会碍事。他们或许只想做个富家翁,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那野心,已经随着岁月的更替慢慢地沉淀在了内心深处,而你,便是唤醒他们心底那个野心的人。“ 成世勇放下筷子,缓缓鼓掌笑道:”分析得好极了。“ 和坤冷笑道:”自古小人多阴谋,敬你。“言罢,和坤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成世勇有些欣赏和坤了,此人处事不惊,高傲而冷静,这与中原许多人所说的和坤形象都不同。 和坤拿起匕首,大口吃起了羊肉,他觉得话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和坤刚吃完第三片羊肉,津津有味,还要伸手去插第四片时,又将手缩了回去发,放下了匕首,他眼神怪异地又再次看向了成世勇,心想这人究竟要摆什么谱? 成世勇缓缓道:”恰恰是第二种。我在你城内有人,他们把你这两位叔叔要杀你的消息告诉了我,我才联合了中原武林三英会的兄弟安排了这一出大戏。“ 和坤眯起了眼睛:”看来我是低估了你们汉人的卑鄙无耻了。“ 成世勇说假话说得很自然:”这自古以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拿钱办事,并不是危逼成事,算不上卑鄙。“ ”哼。“和坤有些看不起成世勇了。在他们的文化里,阳谋才是君子的行为,他们打仗也是如此。 成世勇顺势问道:”这样来讲,我们可算是朋友?“ ”朋友?“和坤重复了一遍这个生疏的词,他瞪了成世勇一眼,方道:“我不和汉人做朋友,你这等汉人,更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是我最讨厌的汉人。” 成世勇笑道:“不要紧,我把你当朋友就行了。你先吃,吃饱后,咱们再谈。“ ”我吃饱了,有话快说。“和坤向后稍稍一仰,两手合放到膝盖处,等成世勇开口。 成世勇点了点头,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词说与和坤:“我奉天子命来,要招安你再次归顺朝廷。你这次造反,陛下能理解你。等这次平反成功后,加封你为西南王,子孙世承王位,赐金书一本,可免三代死罪。” 第五卷 第五十六章 攻心 一阵沉默,唯有稀稀落落的咀嚼的声音。 月光照在海面上,一片平静,海面因为月光,而泛起的金色波纹安静地流淌在这个许久没这么多人到过的地方。 晚风袭来,竟有一丝冷意。 和坤突然笑了起来,打破了这一阵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他,有的三英会兄弟眼里露着杀气,有杀和坤的意思。 成世勇似笑非笑问道:“怎么样?这条件如何?“ 和坤这才止住了笑,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只听他正言道:“咱们这个陛下,还真是天生会用这帝王术。恩不能施得太多,太尽,威也不能始终强加于人,所以这个陛下勤政爱民却又心肠歹毒,肚内黑水倒是不少。似此等心黑面明的人,我们可称之为伪君子。” 成世勇并没有被和坤这一番言论逼得哑口无言,反而张口就有话说:“这自古以来,皇帝都是日理万机,深谋远虑,走一步还得看三步的。你只管度州这一片地区,皇帝要管的,可是这天下二十个像你们度州这般的州府。倘若不深谙帝王术,哪里压制得了那么多异样的人?你说咱们的陛下面明心黑,面明你倒也知道,敢问和将军,古往今来,能似陛下这般勤奋的皇帝能有几人?至于心黑,和将军,你连我的心都猜不透,怎敢枉论龙威?” 和坤大笑,满脸朝弄地看着成世勇道:“成将军,要是在下没记错,你也是前朝旧将。可如今,左一口陛下,又一口陛下,还千里迢迢,冒着翻船的巨大威胁从闽州而来,这是要给后人做好忠诚的榜样还是要背负上墙头草的骂名?” 成世勇不紧不慢道:“历史功名,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自古将相王侯,都逃不过成王败寇这四个字。和将军不识时务,一味争辩,等到天明咱们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以前成某倒是欣赏和将军,大局面前,举族降肖石峰,世人不理解你,成某理解,因为成某做了和将军类似的事情。只不过现在,成某还是清醒的,和将军却是糊涂的。” 和坤心里有些打鼓了。成世勇拿自己投降肖石峰的例子和他投降肖石峰的例子相比,也算是恰到好处,他观察和坤脸上的表情变换,一切都像刘士奇说的那样,刘军师,真乃神人也! 兵法有云,上计者攻心,成世勇不等和坤再说,便接着道:“现在的局势,和将军应该是清楚的。反军各怀鬼胎,随时可能相互反咬一口,倒是陛下的军队已经铁板一块,众志成城。一盘散沙对抗团结之师,自古以来,多被少灭的事例数不胜数,更别谈当下势均力敌,二者却也有如此明显的差异。陛下招安和将军一因爱民,二因惜才。倘若和将军执迷不悟,改日兵临城下,白象族士兵全军覆没,以和将军对本族族人的了解,他们可会善罢甘休?如不善罢甘休,那么倒时候咱们这个陛下也就只好做个心黑的人,以天下为重,灭了白象族这个不安定的族群。到时候,和将军只怕便是一个千古罪人啊。” 成世勇似苦口婆心,又道:“白象族作战勇猛,陛下也是知道。所以惜才。方今天下,唯有北蛮西戎是我朝大患。日后陛下若能倚仗白象族军威扫荡这二者哪怕是其中之一,那都是大功一件。莫说将军世袭一个王位,便是再多出几个兄弟王侯,也不算什么。和将军觉得呢?” 成世勇陈述利害,句句铿锵有力。最后暗示和坤,日后白象族可立大功,使自己的族人在天下扬名立万,这是白象族前所未有过的壮举。白象族人久居度州,实际上每朝每代都远离中原,什么王侯将相,根本不用相提,历代族长能封大官,也仅仅是因为当时的君主为了西南边境的安定。他们其实很渴望中原的文明,奈何始终有民族情节,也不知是自觉高人一等,还是自卑。 和坤时常考虑这个问题,奈何之前太平盛世,他没有多少选择。不过现在,选择很多。 比如自立为王,比如受封朝廷,建功立业。 和坤现在突然明白,白象族的安稳与动荡,其实都系于他一人之手,毕竟他是族长。 一身责任重担,让他为人变得很是小心。 和坤深知内心想法不能明示于人,有时候高傲一些远比自卑要强。 只听和坤平静地说道:“将军这一番话,看起来像是为和某及身后的白象族人着想,无非也只是为了满足自身战术的需要。若我没猜错,我和白象军的动向,日后将关系到整个战局。” 成世勇顿了顿,也突然笑了起来。 和坤皱眉:“你又笑什么?” “我笑你井底之蛙。”成世勇目光如炬,看着和坤道:“你们真以为这次造反是得了民心吗?战事是你们挑起,太平是你们破坏,反军出了个前朝少主,那也是暴君后人,民心何来?诸多弊祸,终将害人害己,和将军,难道还需要三思?” 成世勇语气恰到好处,多年的小心谨慎,让他更懂和坤的心理。 刘士奇派成世勇来,也是看中了他这些特点,他与和坤,便是这白象族与中原的两个标榜,他们两个,极为相似。 成世勇半句掏心肺腑,都能引起和坤的共鸣。 这是刘士奇的高明之处。 被成世勇这一问,和坤彻底放下了架子,问道:”若我今日不答应,是不是你们就不放我走?若我今日答应了,陛下这口谕,日后如何能辩?“ 成世勇一一回答:”若你不答应,今日也放你走。你掌管度州,手握白象族军权,当是朝廷大敌,日后马踏度州,莫怪无情。你若答应,陛下圣旨在此,你接了便是。“ ”圣旨?“和坤疑惑,方才为何成世勇不直接将圣旨拿出来。 成世勇看得明白,便道:”这圣旨我怕你不信,所以一直没拿出来。现在你要承诺,我便给你。这里没有陛下,没有朝廷,你我平级,礼数就不多行。“ 成世勇言罢,从衣袖中掏出一卷金黄色书卷扔与和坤,和坤伸手接住,眉头更紧了。 第五卷 第五十七章 靠岸 成世勇察言观色间,便知道和坤此时内心的矛盾。 在来之前,刘士奇已经和他推演了一遍,这和坤接住圣旨之后,肯定会犹豫。白象族的汉子都是铁骨铮铮,从不耍滑,倘若他答应了,那便是要办到,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选择错一步,那便是万丈深渊,因此骄傲如和坤,也不敢盲目地立即答应。 于是成世勇接着道:”想必你想知道我们的计划,既然我们现在是盟友,那便全盘托于你。“ 和坤猛然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些怀疑。 成世勇笑了笑,方道:”你现在几乎大部分精锐都在云州境内,倒时候和你在云州境外的那批军队里应外合,攻下云州绝对没有问题。只不过这件事这么大,不可能密不透风,倘若廖前知道此事,攻你度州,到时候你度州人马不足,有失陷的危险。“ 和坤嘴角上扬,一反之前苦郁之色:”说下去。“ 和坤总算相信了成世勇,从他一连串的答疑解惑,不难看出站在他背后的还有一人,若无朝廷的高人出谋划策,以成世勇一介寻常武夫,如何做得了这说客?只不过成世勇的经历和自己相似,换做别人,做不了这件事罢了。 成世勇此刻内心是喜的,因为他看到了和坤愿意合作的动作。 成世勇接着道:”这南海风大浪急,只有靠岸处才有此宁静。” 成世勇说到这里,和坤神色又出现了些异常,他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海中央,现在听成世勇讲这情形,那是近岸! 成世勇继续道:“本来刘军师和我商量,有过调我闽军直接从海上增援的打算,走这海上,可比陆地快多了。走陆地,这么大批军队,不能急行军,要秘密行走,否则极其容易暴露,被州府内一些奸细发现。但是我便是从这海上过来的,我们还好,只有一艘船,却也在中途经历过九死一生。我闽军可调三万,但是想来想去,安全起见,还是经月州入南海州继而行海上到达度州靠谱一点,所以时日上,可能相差两日。这两日,正好留给和将军。” “两日不多不少,我能做什么?”和坤试探性的问题,成世勇不慌不忙道:“这两日,和将军回府后写亲笔信一封,交由亲信带出到云州即可。和将军帐下,还有三位兄弟在云州,以他们的能力,辅之桂军的进攻,足以平了云州。而这两日,相信和将军除了自带回的三千精兵,族内还有一些老兵,加起来,也应该有近万众。于这两日,做好布防藏军势力的安排,成某与三英会众好汉愿意协助和将军。” 和坤笑着问道:“成将军也是一州府将军,论官位与我平级,协助我,不觉得委屈了自己?” 成世勇坦然道:”老夫早把名利尊位看清,做事情只要能成事,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充当什么人物,都能得到别人的敬重。和将军若不信令我等愿歃血为盟。“ 成世勇言罢,举起桌前匕首便要自割手指,和坤阻止道:”不必,此事真即真,假即假,大是大非面前,一切承诺,都不如行动。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这千里迢迢,调集成将军的兵马驰援我度州,却为何不就近取南海州兵马?“ 成世勇顿了顿,和坤眼里,有些戏谑。 成世勇是明白了,和坤他也看得明白。 调成世勇的亲兵过来前线,无非就是要消弱他的势力。 他的兵千里迢迢赶来,一路劳累,只怕到了战场直面这些藏兵,伤亡在所难免。 然而,这又能怎样。 成世勇活了一辈子,都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以及成家的基业。 成世勇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再次装出了一副淡然的样子,解释道:”南海州的兵都在边境防着司马家,他们若调走,这不令人起了疑心吗?归根到底,还是我那些未动的兵马合适。更何况,我便在这里,倒时候指挥起来,也顺手一些。“ 和坤身子朝后一仰,静静地看着成世勇,成世勇却有些不敢看他。 和坤突然觉得此人有些狠辣,用那么多人的命,来保自己。但是转念一想,都是汉人,与他白象族无关,倒也无关紧要。 于是和坤扯下了这个话题,又问道:”但是成将军的兵马进我度州,万一直接占领了我度州,这可怎么办?历史上,假援的事情也有过。“ 成世勇反问道:”和将军是不相信你的民众,还是不想信自己?我闽军要千里迢迢而来占领你这个没有一点战略意义的白象族,然后强制你那些不同种族的民众顺服不成?当此战乱大局,如何有时间做这等难事?自古以来,教化便需要日积月累,旁门左道,不但服不了众,反而落下隐忧,自讨麻烦。和将军觉得呢?“ 和坤又坐了起来,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穿肠,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和坤要站起来,安溶月也跟着动了下,想让和坤坐下,成世勇却摆了摆手,示意随他去。 和坤越过安溶月,站在船头上,伸开双臂,感受这徐徐的海风。 他指向对面那漆黑的一片,大声问道:”成将军,对岸可是我家?“ 成世勇笑容不失儒雅,也大声回道:”前面便是度州。“ ”成将军,你觉得我白象族人是蛮族否?“ ”不是。“ ”但是那中原许多汉人,鄙夷我白象族,就跟那西戎和北蛮一般。我们族人出去做生意,或多或少都会受些白眼,倘若你也遇到这种事情,当如何?“ ”世上偏见在所难免,但是认知会随着时间而淡化转变。白象族人人忠义勇猛,不畏困难,值得钦佩。白象族人的骨子里,流淌着英雄的血液!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中原的汉人一说起白象族,都会竖起大拇指,正如我们那的人说起自己有个在京都的朋友一样自豪!“ 和坤又注视着前方良久,方道:“成将军,若你不负我,我也定不欺你!” 成世勇也站了起来,抬起手发令道:“兄弟们,靠岸!” 第五卷 第五十八章 回忆深处 肖天途昏迷中,梦见了玄清。 三十年前的玄清,头发也如现在一般花白,同样的,也如现在一般仙风道骨。 那年,玄清七十,肖天途二十。 两人相差五十岁,却不妨碍两人一见如故。 肖天途为保肖石峰,不惜自己断后,背上中了敌人两刀,左胸也中了一剑,还有距离较远,没伤及要害。 肖天途原本想忍痛拔出,却看到玄清镇定地走了过来,只轻轻将手放在他的后背,肖天途只感到身后一道温热的气流入体内,胸前那把剑,竟毫无征兆地自己弹了出来,除了出来时有一阵隐痛以及喷涌的鲜血外,一切比肖天途想象的都要后。 玄清不知在其脖子处点了个什么穴道,那血也不流了。 肖天途醒来时,自己的周身空无一人,只感到身旁阵阵冷风袭来,眼里看到的,是一片空地,空地边缘,是黑漆漆的一片,白天的那个仙风道骨的玄清就站在那里。 肖天途站了起来,查看了自己的周身,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很奇怪,没有任何包扎的迹象,除了那三处伤处一动便有些疼外,再也没有其他。 若不是肖天途左胸盔甲处还有结痂的黑血,他都以为先前是在做梦,也许自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是转念一想,不对。 白天时便是眼前这个玄清为他疗伤,那是他第一次接触传说中的武林高手,那种真气,那种坦然,世间少有。 “你醒了。”玄清虽然老迈了,倒也感觉灵敏。 “是。麻烦真人了。”肖天途说罢,便转身要往山下走,他还要去收拾残局。 “你不必下去了。”玄清淡淡道:“敌人已经走远了。” 肖天途这才想起,今日若不是山上这些道士出手相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感谢真人今日相救,九玄门侠义心肠,天途替起义军众兄弟谢过了。“肖天途言罢,便跪了下去,连给玄清磕了三个响头。 玄清并没有阻止他,肖天途每磕一个,都感到头上冷汗直冒,现在胸口虽然没有流血了,但是因为有创伤,还是有些疼痛。 第三个磕完后,玄清方道:”三个足矣,起来吧。“ 肖天途一愣,但还是听了玄清的话站了起来。 玄清背对着肖天途,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一样触不可及。 ”我问你,你可学过武功?“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肖天途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不得如实道:”学过一点,以前村里有个武师,我和一个兄弟拜的他。“ ”可有门派?“ ”没有。师父是个简单的人,好习武,人仗义。“ ”看得出来,你师父教出了个好徒弟啊。“ “真人……”玄清的感叹,让肖天途有些不解。 玄清道:“想来你个有抱负的人,不然不会跟着起义军冒着杀头的危险起义。现在这天下,民不聊生,是该换个皇帝了。” 肖天途问道:”真人知我?“ 玄清淡淡道:“我知你与肖石峰不过一面之缘,他重用你,你待他如生父一般,危难之间,最见真情。有真情的人,秉性都不坏。” 难得有这么一个陌生人理解自己,还是大名鼎鼎的九玄门掌门玄清。 肖天途知道机会难得,便借机问道:“真人觉得,方今天下,谁最能成事?” “你指的成事,是做皇帝,还是推翻暴政?” 玄清这一问令肖天途有些不解:“谁推翻了暴政,自然便是皇帝。” “那你的初心呢?”玄清这突然的反问,肖天途不假思索便道:“我不做皇帝,我只推翻暴政。我以后会是个将军。” “你做将军,是为了杀伐,还是为了护民?” “杀伐是对于敌人的,护民当在太平盛世。” “很好。”玄清夸赞,接着又道:“现在天下的大局我不是很清楚,几路起义军,几路王侯,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你们这一路,空有一批热血之人,却无真正能统兵御敌的大将,成不了大事。” “真人教我。”肖天途迫不及待,这次失败,便是败于谋略。 玄清道:“大乱之世,能统兵御敌的大将,必然要有一身武艺。唯有亲自冲锋陷阵,才能降住军中不安定的异心。唯有军中众志成城,这个军队,才叫强军,才能做到真正的八方来投,不断壮大。” “真人所言非虚,天途这身武艺,学行参半,冲锋陷阵,实在难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肖天惊讶玄清有如此见解,他一直以为这九玄门都是闭门不见客,乱世不入世的道士。 玄清开门见山道:“你若能跟我学得一身武艺,这统御千军万马的大将,你便做得。” “真人……真人是要……”肖天途有些吃惊,他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也听过一些,尤其像九玄门玄清收徒,更是看得天资和缘分。 听闻,这玄清,还没有关门弟子! “怎么,你愿意吗?”玄清声音不急不缓,轻轻的几个字,却震荡了肖天途的内心。他想学,学那至深武功,可是没个十年半载,即便是天赋异禀之人,也难成事,更何况,这天下,本来就没多少天赋异禀之人,他更不算。 玄清给了他考虑的时间,肖天途犹豫了片刻,方道:“真人,我的一生时间不长。即便不能成事,战死沙场,也能为后来的人指明道路,历来王朝更替,总要有先行者。所以,抱歉了。” 肖天途说完,给玄清深深鞠了一躬。 玄清叹气道:“也罢,你我无师徒缘分。” “真人保重。”肖天途拖着病躯,便要下山。突然只感到头上一股热流从上而下,注入体内,顿时,肖天途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多了片海,先前的疼痛,也瞬间消失不见。 肖天途一时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内力注入,眼前一阵眩晕,他极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只听见玄清雄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萦绕在其耳边。 “我教你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便下山做你自己的事。我们没有师徒缘分,就当本座,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 玄清的声音,似从天上来。 第五卷 第五十九章 故地重来 一个月后,肖天途学有所成,虽不算精进,却也学了些道门绝学、心法,比之先前,如天差地别。 玄清带着肖天途来到拜师崖上,对肖天途道:“你要下山,我没什么东西可送于你。记得年轻时得到一把剑,我嫌它太过张扬,便弃之于崖下,原打算在百年之时将这把剑取出来赠与有缘人,今日你既然在,便赠与你,你也算是有缘人。” 肖天途刚想问这把剑是什么,玄清会觉得它张扬,所以将其丢弃。 常理来讲,寻常宝剑,即便人不用,也会妥善地安置起来,毕竟这世上宝剑不多,总有人用得上。 玄清二话不说,抓起肖天途的手便朝崖下跳了下去。 肖天途心一抖,只感到如同自己跳崖一般,整个身体都在下坠。 耳边,竟不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龙吟身,肖天途的第一反应是莫非这世上真有龙,龙就在这崖下? 他们并没有直达山底。而是落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台上,台正中央,插着一把巨剑,只不过其身上早已蒙了尘土,那龙吟声,便是从其身上传出。 肖天途疑惑地看向玄清:“真人,此剑不凡。” “为何?” “隐有龙声。” 玄清捋了捋胡须,淡淡道:“不错,此剑特质如此。此剑名为神龙斩,剑身隐有龙吟。只是此剑自问世以来,剑芒太足,喧闹不堪,易扰人心智,易雾伤良人,故而我将其丢弃。” 言罢,玄清只一抬手,那神龙斩剑身抽动了两下,便拔地而起,四周粉尘飞扬,肖天途忍不住伸手掩盖嘴鼻,再次睁眼时,那剑已到玄清手中。 玄清转过身去,朝着那半空一挥,一股凛冽剑气穿破虚空,直到天际,其中过程,如同一把利刃,飞于半空,锋锐无比,与风争雄。 那剑上的灰尘,也随着玄清这一挥,开始慢慢散去,而后剑身自己不断抖动,龙吟声更甚。 玄清笑着问肖天途:“你觉得它吵吗?” 肖天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感到惊奇:“它似乎会说话。” “这剑,有灵性。”玄清很满意地看着肖天途,又看向手中的神龙斩,方才它自身的抖动,已经将那剑身上的灰尘悉数散去,此刻其真身显现,剑芒一时收敛不住,有那一刻,肖天途只觉其周身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天际,而后又是一瞬即逝。 闭眼睁眼间,一把凌厉锋锐、精美霸气的巨剑已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看仔细了。“玄清突然身形晃动,向后撤去,肖天途回身一看,却是玄清正拿着这把神龙斩在演剑。 肖天途站在石台边上,也学着玄清的一招一式,徒手伸出两个指头,开始比划起来。 肖天途只觉得此套剑法不似出自道门,道门武功相对含蓄,厚积薄发,而此套剑法正如这把巨剑一般,招招沉重,招式简单不杂,却是每一剑,都有王霸之气。 不知不觉,午时已过。 玄清收起剑式,问道:”学会了吗?“ 肖天途愣愣地点了点头,这套剑法通俗易懂,看似平淡无奇,但是若是手拿此剑使出去,那绝对是有着十分的威势。 玄清点了点头,一把将这神龙斩扔给了肖天途。 肖天途慌乱中抓住剑柄,手指不由得去触碰这精致剑背。 滑至剑尖处时,一阵龙吟之声突起,有那么一刻,肖天途有些心惊胆寒,回过神来时,对面的玄清微笑着看着他,说道:”这把剑,非有缘人不能驾驭。我九玄门弟子,大多没有王霸之气,因此这把剑我也不敢轻易传授。这世上,每把剑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命运,这把神龙斩,狂傲不羁,心比天高,与你相伴,再好不过。你上沙场建功立业,这把剑能扬名天下,常伴大人物左右,便契合它的命运。“ 肖天途有些惊讶,这么好的一把绝世神兵,玄清就这么简单地赐给了才认识一个月的自己。虽说二人这一个月来不是师徒胜似师徒,但是如此厚礼,肖天途是万万没有想到过的。 ”走吧。“肖天途刚想答谢,却只绝眼前一阵眩晕,玄清拉着他又到了拜师崖上。 肖天途转身要答谢师父时,却发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四面传来了玄清空旷的声音:”你现在已有我九玄门一些功力,虽然尚未运用自如,却有了根基。日后战场上磨练心智,勤加练习,武功精进,指日可待。“ 肖天途再次跪了下来,给玄清磕了三个响头。 …… 醒来时,肖天途第一眼看到的,是已显老态的肖石峰。 房内,再无第二人。 ”陛下。“肖天途带着虚弱的声音,想要坐起来,肖石峰似乎哭过,赶忙轻声道:”躺着,真人说你要要多多休息。 “真人?”肖天途这才发现,这里是多么地熟悉,三十年了,从未改变过。 肖石峰宽慰道:“这里是九玄门,很安全。” “陛下,我师父他,来过吗?” 肖石峰连连点头:“你昨日上山时,已经近乎虚脱。玄清真人特意出关来为你疗伤,给你输了一夜真气。” “陛下,我要见……”肖天途还没说完,肖石峰就知道他想见谁。 肖石峰道:“真人说了,他还要回去闭关,暂时谁也不见。” “好。”肖天途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办法。 他又想到了什么:“陛下,北部军事已布置妥当,陛下勿忧。” “勿忧,勿忧。”肖石峰连连点头,叹了口气道:“你明明能好好的,为何如此?” 肖天途无奈地笑道:”陛下,臣这一辈子杀人无数,身上的债太多,夜不能寐。以命偿命,自古应当,死不足惜。如今大局在握,陛下可顺势收拢军权,天途也算不负陛下期盼了。“ ”你可不能死。“肖石峰道:”算起来,你还是我的义子,要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便是折了我的福分。“ ”陛下言重。“肖天途接着问道:“陛下现在,应该已经也能看清武林中,谁是忠心,谁有异心了吧?” 肖石峰叹气道:“万事万物,不可强求。你且好好修养,剩下的事情,交给朕,朕没有你这个大将军不行。” 第五卷 第六十章 久别相见 门外,杨风急冲冲地赶了过来,却被守在那里的李擒虎拦了下来。 “原来是擒虎老哥。”杨风笑咧咧地想上去套近乎,反而把李擒虎吓得不轻。 李擒虎见杨风一副九玄门弟子打扮,因此并没有敌意,但是杨风这般笑容上前想要碰他,李擒虎自然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李擒虎是半道接的曹佳韵一行人,之后他们一起上的太清山。 连日的赶路曹佳韵已经疲惫不堪,去了卧榻休息,而李擒虎则留了下来冲当肖石峰的贴身护卫。 毕竟还是自己人亲些。 杨风见李擒虎一个大男人,竟这般举动,立马变了表情,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擒虎老弟见外了不是?我杨风啊。” 杨风的头微微低斜着,只透过向上的余光观察着李擒虎,他猜到了李擒虎是守门的,毕竟那次之后,李擒虎就是驸马了,驸马也给皇帝守门,也是人之常情。 李擒虎皱眉道:“杨风?我不认识你。” “哎呀,说不认识,怎么就不认识了呢?莫不是当上了驸马,瞧不起俺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李擒虎无奈笑道:“随你怎么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杨风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自己后退了一步,正色道:“那我便介绍下自己。我是大将军的义子,在九玄门习武多年。今日听说我义父来到了山上,特地前来探望。” 李擒虎半带怀疑道:“别说我没听过你的身份,即便是真的,陛下没说让见,那你也见不了。” 杨风早就猜到肖石峰在里面,便问道:“那你知道大将军的伤势如何吗?” “很重。”李擒虎淡淡说道:“但是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奇了怪了。”杨风不解:“我义父神功盖世,谁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杨风想从李擒虎嘴里套话,李擒虎却道:“这事陛下会处理,不是你一个小人物能帮忙的。“ ”小人物?“杨风决定使用激将法:”你搞清楚了,这里是太清山九玄门,我是九玄门弟子,你往高了说是驸马,往低了说也只是一个江湖儿郎。你在我们地盘上,说我是小人物,那你是什么?“ 李擒虎戏谑的眼神看着杨风,就像看着一个胡闹的弟弟:”陛下说了,大将军需要安静,我不跟你吵。“ ”不跟我吵?“杨风心里却是想着,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先前这李擒虎和那个程叔同比武,可是鲁莽得很,怎么今日如此沉得住气? 也罢,那就来硬的。 只见杨风突然低下头来,似乎在地上寻找什么。 李擒虎面不改色,看着他在搞什么鬼。 杨风嘴角突然上扬,往左边走了两步,捡起了地上的一颗鹅软石,李擒虎面色有了些变化。 因为此时的杨风,右手将那鹅软石不断做上抛下接的动作,脸上还有一股子坏笑。 ”接好了!”杨风扬手便是一扔,李擒虎大惊,这人蛮不讲理,要是惊动了陛下,那可就是自己失职了。 不过好在这石子不快,以李擒虎的功力,一伸手便能接住,却在接住的那一瞬间,李擒虎心底忽然一颤,他整个上肢,接住了这石子,却没想到那石子背后的力量如此之大,一个不注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一个身体都撞到了那房门上。 李擒虎啊地一声惨叫,杨风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抬手见一阵骨骼响声,李擒虎右手的胳膊才正了过来。 身后,房门开了。 肖石峰一脸不悦地出现了在杨风眼前,杨风赶忙跪下行臣子礼,高声道:“拜见陛下!” 李擒虎见肖石峰出来了,也忙爬了起来,和杨风一齐跪拜。 肖石峰知道方才动静定是他整出来的,刚要发怒,只听见身后肖天途虚弱的声音传来:“陛下,他是我养大的,让他进来吧。” 肖石峰皱着眉头看着杨风,杨风也是不敢抬头,只等肖石峰发话。 “进去吧。”肖石峰早听说了杨风在九玄门的事,只不过这算肖天途的家事,他也没多问。 “是。”杨风大喜,抬起头来又给肖石峰磕了一个响头:“陛下英明!” 肖石峰刚要说平身,杨风早就一股脑冲了进去。 肖石峰愣了愣,方道:“驸马,起来吧。” 李擒虎站了起来,刚要解释,肖石峰淡淡道:”门关上吧。让他们说话。" “是。”李擒虎遵命关上了房门。 …… 三年未见,杨风有些激动,倒是肖天途平静了些。 “义父。”杨风上前一看,肖天途与之前他记忆中那个高大伟岸、生龙活虎的状态完全不同,而且还老了些,三年未见,竟有些心疼。 肖天途笑着说道:“你长大了。” “义父。”杨风突然跪了下来,磕头道:“请恕孩儿当日不辞而别。” 肖天途叹了口气道:“我待你,其实比父子关系差远了。你长大了,想出来闯闯也是应该的,所以,我也没太在意。我那时候想,也许你出去了,碰到了一些困难的事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年。” “义父,是谁把你伤得这么严重?”杨风直接发问,他要帮肖天途报仇。 肖天途看着杨风,以前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有了些成熟,不免有些宽慰。 “怎么,你要帮我报仇?”肖天途故意问到。 杨风信誓旦旦说道:“只要知道是谁,孩儿定能报仇。” 肖天途笑道:”你拜师九玄门也不过三年,哪里能替义父报仇。何况义父是什么,能伤义父的,也不是宵小之辈。” “那是谁?” “龙应天。“ “龙应天?”杨风有些惊讶。 肖天途不奇怪杨风的反应:“其实你的那些事情义父都知道。当年你为龙应天鸣不平,出走也是为了救下龙应天的女儿龙小缘。而这龙小缘,现在也在山上,你们还是同门。” 肖天途无所不知,杨风倒是慌了神。 刚想解释,肖天途又道:“你不必解释,你做得对,没有问题。这天下弱肉强食,但是真实的人都会同情弱者,当日你冒死相救,是个英雄。义父有愧于龙应天,所以即便知道龙小缘就在山上,也不会为难她。但是你要记住一点,你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养你的是朝廷的俸禄。一旦家国大义摆在面前,不论是谁,都不能再像先前那样义气用事。做事前,一定要先想好自己的选择,一旦踏出脚步,便不能回头。” 第五卷 第六十一章 相互理解 不管这二人先前的关系如何,肖天途再不济,也是杨风的长辈,句句教诲,真切至极,任凭杨风先前如何责怪肖天途,如何吊儿郎当,此时此刻,他便如儿时一般,静静地听着肖天途的训话。 肖天途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方才门外可是你对李擒虎使了什么诡计?” “没有。” 肖天途皱眉:”你的功夫我清楚,即便你拜入九玄门,以你的资质,三年时间,绝对比不上李擒虎。“ ”真没有。“杨风有些苦笑不得。 ”算了。“肖天途知晓杨风爱遮掩,便叮嘱道:”你这没大没小的性子也该收收了。别说陛下不认得你,即便是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知道你从小便跟在我身边。这李擒虎是武林世家,其父李贤通是当今逍遥侯,他是当今驸马爷,以后你切记不可再如此。我听方才,那一声,着实伤筋动骨了些。“ 肖天途说到这里把自己也搞懵了,竟然有些生气地想躺起来:“你是不是,玩大了。” 杨风连忙将因为一时心急,又咳嗽的肖天途按了下去,淡淡道:“义父你放心,我刚才是正面地给咱们这位驸马爷做了次按压,舒服得很,哪里是什么伤筋动骨。” “方才那一声……”肖天途不信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是,方才那一声是痛苦了些。”杨风故作轻松地解释道:“义父您忘啦,这按压术,力气越大,疼痛感越大,随后的舒服感也越强。” “你啊。”肖天途这才放下心来,又道:“总之,你之后要多多读书,读书能明理。习武是好事,但是人若没有读书,那么武功再高也是无用。” “知道了。”这句话对杨风来讲太熟悉了。 肖天途又要起来,杨风赶忙又劝他躺下,肖天途却摆了摆手,自己起了身,杨风只好帮他拿头下的枕头给他靠着。 肖天途看着杨风,突然笑了。 杨风心里也很开心,毕竟看起来,肖天途真地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实在不知肖天途在笑什么。 “义父,我今天模样有怪吗?”杨风实在不解,以为自己今天是服饰还是哪个地方惹得肖天途发笑。 肖天途却道:“你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 “嗨。”杨风不解思索直接来了句:“我还不知道我父亲长啥样,是比我胖了,还是比我瘦了。” “你父亲啊。”肖天途回忆道:“可能你的鼻梁比他挺拔,但是他的眼神比你深邃,你两也算各有千秋。” 杨风有些不好意思道:“义父,我打小也没什么事值得你去夸赞,今天还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听到你夸我。” “是吗?”肖天途有些错愣,其实他的印象中,杨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幼稚少年。 肖天途接着道:“也罢,你现在在九玄门,再过个三年五载,武功也能学些皮毛。我这几天便可将你引荐给陛下,以后你入宫做个贴身侍卫也不错。” “义父,这贴身侍卫,太闷了。” “怎么会。”肖天途不解:“御前贴身侍卫,出入皇宫自由,多少人求之不得。若不是我看你长大,知道你的心性,别人挤破头还做不了。” 杨风无奈地说道:“义父,你是了解我的。我哪里能天天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待着,我将来啊,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有官做便做,无官做,游历江湖也可。” 肖天途皱眉:“我常听人说,你一直对外说自己是金甲护卫,这不是你的一种自豪感?” “义父啊,你还是不了解我。”杨风解释道:“先前我年纪小,看那些大哥是威风。但是现在我想来想去,人生苦短,没什么比一生富足,逍遥自在更完美的人生了。” 肖天途挖苦道:“你这算是好吃懒做。要一生富足,就要有所成就,要逍遥自在,就要先达人。比如现在,你独自一人下山,拿什么一生富足。即便你一生富足了,以现在这大乱之世,你能如何逍遥自在?你出来这几年,怎么还是老样子?” 肖天途恨铁不成钢,又连续咳嗽了两声。 杨风忙道:“好了好了,义父,我也不跟您争以后的事情了。您现在只管好好休息便是,这里安全着呢。” “小兔崽子。”肖天途被杨风安排躺下,仍不忘训斥道:”你总把别人的好心肠当作是自己眼前的障碍。等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大官不是那么好当的,逍遥自在的人生更是不可能。“ 你还是那么犟。 杨风心里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 以前肖天途从未如此情形过,他又如何不懂事? 以前,多少次顶嘴,不过都是他觉得肖天途盛气凌人,而自己寄人篱下。 不过离开了这么久,他也越来越能想明白,肖天途对于其他人,不也一样? 有人性情本就如此,喜怒不露于人,更何况,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应如此。 这天底下,有哪个人比他还忙? 答案是没有。 家国军政,他都要操心,就连小到一个县的冤案,他也要腾出时间过问,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寻常人的要求去要求他,而是应该多给他些尊重。 他把年幼的自己带进将军府,让自己能在他的庇护下安然成长,有一口饭吃,这于谁家,都是件大恩情。更何况,肖天途始终守着对兄弟的承诺,未曾有一丝动摇,可见,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任凭外界说他刻薄,说他做事狠辣果决,说他常常不计后果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杨风都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世人的寻常目光。若是有人站在与他同样的立场,同样的位置,没人能做得比他更好。 这天底下,大人物很多,做大事的人很多,但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却屈指可数,没人能出肖天途其右。也许只有像他这种把江山一步一步拼下来的人,才懂得这江山的弥足珍贵,才会那么尽力。 对于杨风来讲,肖天途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不管他做过什么。 可能自己现在还不理解他,但是他对天下的那份真心,杨风是看得清楚的。 第五卷 第六十二章 那些不安分的势力 天阴山上,龙应天与贺震南再次展开了谈话。 龙应天道:”可惜差一步,否则肖天途没有活路。“ 贺震南道:”结果也还不错。肖天途强行运功,已经是自断经脉,再无恢复的可能。“ 这二人彼此将对方的自私看透,却都不会明说。毕竟他们还需要合作下去。 ”鲜于雍的死,贺掌门觉得如何处理?“ 贺震南想都没想便道:”不过一蛮人,死了便死了。龙盟主这般上心,有点不像昔日做派。“ 龙应天淡淡道:”他这一死,算是给我们添了一个敌人。那拓拔洪可不会善罢甘休。“ 贺震南笑道:”若要向他解释,便等于屈他一等。不如暂且将尸骨送回,他想如何,随他。即便他亲自来中原,那我们也恭候就是。以龙盟主的功力,还怕区区一个蛮族刀神不成?“ 龙应天冷冷道:”我自是不怕。只是怕事情未成,多一个绊脚石。“ 贺震南点头道:”夜长梦多,古话说得不错。千少游那边,还得施把力才是。“ 龙应天皱眉道:”那些兵表面上都一致对外,实际上各怀鬼胎。那几个州府将军更不用讲,都想保存实力,坐享其成。倘若你我懂用兵,将他们全部替代掉,又有何妨?“ 贺震南道:”眼下肖天途垂危,肖石峰却仍健在,有他和那些老将军在,三军便不会动摇。要想改朝换代,还得从肖石峰处再下一刀。“ ”谈何容易。“龙应天叹气道:”眼下肖石峰远在太清山得九玄门庇佑,倘若佛门再开山门,那便注定天下武林心之所向,会在肖家。肖家之所以不动你我二门,用意也是如此。他们怕打草惊蛇,惊起其他武林同道的反心,故而假仁假义,即便我们做到弑君之举,也仅仅是罪及个人。贺掌门,单凭你我二门之力,莫说朝廷不借兵势,即便是单单那太清山,你我又有何把握?“ 贺震南道:”自古乱世佛门谢客,道门下山,今日这个局面,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佛门三老不可能不知晓山下乱世,何况普化这一去不会,多多少少,也该有所行动。只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三老已经表态,关闭山门,不入世。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龙应天点头道:”但是如今没有门派响应我们,难不成,我们真是孤立无援?“ 贺震南笑道:”龙盟主先前一手带起龙虎盟,龙虎盟盘踞于塞北,成为北部武林唯一大帮,北部武林那些小门派对龙盟主早已恨之入骨,哪里会有什么响应。贺某这些年有些仗义的名声,倒是有几处好友,各有势力,也对朝廷多多少少有些不满,若能煽动他们,倒是可以壮大我们的声势。“ 龙应天问道:”哪些人?“ 贺震南如实道:”近者,有天鹰派、血刀派、三才门、东海蔡氏一脉、红巾教为首的五子盟,此外,还有庆州章家、桂州金剑门、西州日月教这些,龙盟主觉得,可还算殷实?“ 龙应天有些震惊,这几个贺震南口中的门派虽然不及他们这江湖四大宗门,但也都在各自区域上有些势力有些脸面,没想到这贺震南,能关系网这么大。 不过,龙应天还是好奇:”贺掌门所说的这五子盟,是何时形成的?“ ”实不相瞒,当年锁龙谷一事,这五派内的高手也折了不少,故而他们对朝廷也造就恨之入股,所以才秘密联合起来,互通有无。这些人反心早有,只是一直无人振臂高呼。我也曾被他们旁敲侧击,那时只是想着如何让雷震南生存下来,自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给我送过的信,我可都留着。“ 龙应天明白了不少,故意说道:”原来,他们心目中那个能振臂高呼、一呼百应的英雄便是贺掌门。“ 贺震南道:”龙盟主说笑了,贺某甘当中间人,为龙盟主牵线搭桥,团结这些人,不日攻上太清山,可好?“ 龙应天突然问道:”贺掌门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贺震南眉头一抬,反问道:”难道龙盟主不想报仇吗?“ 两人相视而笑,之间猜忌,此刻并不重要,互有用处,才是合作的关键。 …… 天鹰派,掌门殷天洪,以千变万化鹰爪功傲立武林,其弟殷风道丧命锁龙谷; 血刀派,掌门郭必清,门内有夺命七刀、绝户手两门绝技最为出名,其师父许东来、师兄刘大武均死于锁龙谷; 三才门,掌门齐云宗,门内有三才游天上乘轻功及御风指绝技,先掌门,其父齐显也死于锁龙谷中; 东海蔡氏,现任族长蔡义功,为天下鞭首,族内三位不惑高手,皆命丧锁龙谷; 红巾教,掌门韩胜男,以暗器闻名江湖武林,其夫王富、其子王有成均命丧锁龙谷; 庆州章家,现任大当家章天成,家传天罡三十六路散手、地煞七十二路神腿,门内弟子,皆不使兵器,却靠这一散手一神腿,闻名武林;其父章本初、其叔章本末,皆命丧锁龙谷; 金剑门,掌门熊乃武,历代掌门皆有金剑为证,伴之左右,门内三门剑法绝技,一名逐风,二名赶月,三名卸岭,均是武林中有名的剑术,其师父张一乾,也死于锁龙鼓; 日月教,掌门赫连喜,门内诸多绝技,如锁喉功、碎心掌,皆是狠辣招式,因此被江湖人所不耻,不算名门正派。 贺震南有这些势力追随,倘若真能将这些人聚集到一块,那将是一个不小的势力,人数上,可能能达万人,更别说这些门内的高手,或可与九玄门一搏。 当然,这些都只是设想,一来此事还未妥当,二来门派不同,其心各异,难免有些地位冲突,这是贺震南要考究的地方。 不过倘若以龙应天为首,应该能震得住这些人。因为龙应天比起自己,名声更带威慑,这些人为了报仇,也只能暂时听命于他们二人,若是旁人,绝对没这种实力去集中他们的力量来对付肖石峰。 第五卷 第六十三章 大言不惭论剑 木三娘也随着曹佳韵一行人上了太清山,毕竟九玄门号称天下武库,她连上官府都感兴趣,更何况是这天下道统。 只不过先前木三娘碍于面子,怕上山被拒,故而一直没有过来拜访。此次顺势上山,也算了了毕生心愿。 唐小小一行人也听说了木三娘上山的消息,她们对木三娘的感觉至今依然停留在上官府那时,所以多少还有些厌恶她。 清晨,九玄门弟子开始了新一天,练武场上又是人满为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唐小小刚抬头,没看到和蔼可亲的肖石峰,倒是先看到了木三娘这个疯婆子。 想来昨晚睡得挺好,一大早的木三娘容光焕发,精神很不错,头发还收拾了下,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客人。 在九玄门,木三娘也知道规矩,不敢轻易提起看他们的藏书阁,毕竟九玄门藏书阁内,都是本门武功秘籍,外人若想进阅,比登天还难。木三娘虽然任性,但是一来对这天下道统有敬畏之心,二来也因其心性大变,不再是原来那个女魔头。 木三娘的第六感很强,特意定眼一看,便于人群里的唐小小四目相对,唐小小一个心里一个激灵,差点跌坐到地上,幸好有手中的长剑撑着。 木三娘也记得唐小小,虽然印象不是很深刻。 见唐小小这么怕自己,木三娘心里只觉得这个女娃儿有些意思。 唐小小突然跑动了起来,原来是去拉了龙小缘而后又找到了在角落里自己比划的安子玉。 安子玉一阵错愣,听了唐小小描述了半天,顺着唐小小的眼神望过来,见木三娘正看着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 两人一阵商量,唐小小拉起龙小缘的手便要离开,安子玉也瞥了木三娘一眼后跟在了这两人的身后。 突然,安子玉只觉身后一阵寒意,微微扭头,见一把苍白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吓得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师兄弟有的见了,也都停了下来。 唐小小见这些师兄弟的异常,便也停了下来,顺着他们的眼神向后看去,只见安子玉一脸愁容,嘴角动弹,一直重复着‘在我后面’这四个字的唇语。 木三娘将安子玉拉到自己身旁,笑着对唐小小问道:“怎么如此怕我?” 唐小小支吾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龙小缘对木三娘也有敌意,但是龙小缘可比唐小小镇定多了:“木三娘,这里很多师兄弟都在练武,还是别吵着他们。” 言下之意,便是提醒木三娘,这里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外人。 不过木三娘没有敌意,岂会在意她这句话。 尽管如此,木三娘爱挑衅的性格依然不减,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龙应天的千金,说话就是硬气。” 龙小缘眉头微皱,她听得出来木三娘此话并不友好,唐小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忙拉了一下龙小缘的胳膊,轻声道:“小缘姐,我们走就是了。” “要走也是她走。”龙小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木三娘,扔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子玉感觉到了木三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突然一沉,吃痛地憋住,他知道木三娘似乎也被龙小缘激怒了,忙打圆场道:“师……小师公,我们练武呢,今天不练完师父木们教的剑法,会被惩罚的。” 九玄门哪有这般规矩,不过练武都是靠着自觉。 木三娘也不傻,没被安子玉唬住,只是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 安子玉陪笑道:“小师公鼎鼎大名,那是我们神剑门的骄傲,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木三娘却并不买账:“既然认识师公我,昨日上山,为何不来拜见?” 安子玉一阵傻笑,心里却是干着急,到处在找理由。 木三娘也不是真要责怪他,在她看来,这些俗事早已无关紧要。 木三娘又接着问道:“你既是神剑门人,又跑来这九玄门做什么?要说剑术,咱们的剑气八方会比谁差?” 安子玉不好意思道:“小师公有所不知,神剑门如今人才凋零,我爹爹勤能补拙,也始终领悟不到这第八剑的精髓。” 木三娘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三年学成的剑法到你们这里,反倒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三年?”安子玉有些错愣,不敢相信,就连唐小小听见了,也张大了嘴巴做惊讶状。 安子玉这剑气八方已至第六重,此时已经有了些本事,这三年来能有如此进度,也算正常,没想到木三娘这么恐怖,三年便能练成那套剑法,这可从未听人提起过。 见他们不信,木三娘一时兴起,高声道:“小娃娃们,你们每天这样练难成气候。不妨让老娘来教教你们,意下如何?” 木三娘这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商量,安静的练武场上开始有了些稀稀疏疏的讨论声。 木三娘有些傲气,左手负于背后,伸手道:“子玉,拿剑来!” 安子玉已经愣了神,此时只是机械地递剑给木三娘,木三娘拿到安子玉手中的剑后,剑这剑又缓缓地收回身侧,便是这么一动,四周的人都感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剑气,纷纷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木三娘颇为得意,她自己本身也很想见识下九玄门的剑法,既然老的还没到时机挑战,从眼前这些年轻人身上,兴许也能看到一点九玄门奥妙剑术的影子。 武痴向来如此,不顾身份,只求开眼。 木三娘高声道:“可有人愿意上来,与我比试一番?” 四下里,不少人应和。 经过一番争论,出来了七个人,他们也听说过木三娘的威名,自知单打独斗不敌,但如果以剑阵对木三娘,倒是有点胜算。 木三娘先是觉得这些九玄门的年轻子弟头脑灵活,进退有度不会逞强,调教得很好,但是听到他们理论出或许会有些胜算时,木三娘便觉得有些好笑,暗自想到:天下年轻人都是如此年轻气盛,大言不惭。 第五卷 第六十四章 木三娘言传身教 这七人,皆是玄益门下三代,可算是安子玉的师兄,见师弟在此人面前唯唯诺诺,当然看不惯。 虽然都听说过木三娘的大名,但是九玄门子弟,还真没怕过谁。 只见他们原本聚在一起,面对木三娘,以最中间一人为轴,四散开来。 木三娘再观察时,这七人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只留了身后一个缺口,而自己若从这缺口撤退,便会七剑齐至,无论是跟前还是背后,都是极其考验被围人的功力。 木三娘当然没有想过要撤退,巴不得马上进阵。 这七人心眼也开明,知道木三娘断然达不到那一步,因此纷纷握紧剑柄,要以此阵,直面打败木三娘。 只见最中间那人突然发难,其身旁一人瞬间补到了发难这人的位置,而后,一个接一个补起,这剩下的六人也开始动了起来,原来此阵一开,生门便是无常。 木三娘隐住内力,并不想一下子就结束。 此人剑法倒是灵活顺畅,不过木三娘只是稍作阁挡三小,便抓住了其破绽,一剑将其逼退,后,身后两人又突然发难,随后又是两两入场,十招后,这七人便围住木三娘打作了一团。 原来,此剑名为七星阵先试探对方的那人,以自身修为引出对方剑招,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阵适合几个武功低人一等的人合围高一等的高手,十分有效。 木三娘全身都动了起来,这剑阵看起来普通,实际这七人动手起来,默契配合,每一剑攻击部位都不一样,被困在里面的敌人,即便没被他们打败,只怕打上个一两个时辰,也会因为体力不支率先投降。 此阵厉害之处,一在困,二在攻。 困敌人心,攻敌人身。 但是这些人哪里知道木三娘的名声着实是自己一剑一剑打出来。 随着这七人剑招愈见默契,剑锋落处如天罗地网,木三娘的身形剑法,也开始鬼魅起来,一挥剑,便有数道残影,这是出剑到极致的表现,也只有这般剑法,才能在悄无声息间,以一剑挡七剑,不落得一丝下风。 至一招,木三娘为躲上边剑锋劈腿于地,这七人看到机会七剑齐下,木三娘先是提剑一横挡着四剑,同时左手夹一剑弹双剑,而后,木三娘平地弹起,似破了这剑阵,从这七人的包围中跃至上方。 这七人见状,纷纷向各自身后移形退去,木三娘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此时,这大圈,便与方才那小圈无异,都是将木三娘困于其中。 只见这七人做同一动作,衣袍滚动,已是用上了周身内力,各自手中的剑也像离弦的飞剑一般飞出,七把剑,从四面八方,朝着半空的木三娘袭来。 木三娘原地不动,半空只是也放开手中的剑,伸出双臂,闭起眼睛,宛若天人。 更令四周九玄门子弟惊叹的是,她手中的这把剑,也自己动了起来,而且速度极快,方向也极其精准,只听见没有间隔的七声清灵的响动,那七把朝木三娘飞来的剑又被打了回去,这七人接回剑,相视而同,翻身又是一剑,这次七把剑身后的内力,更强大了。 木三娘却早已收回了方才被自己扔出的这把剑左手手指横到了长剑的另一头剑尖处,只一折,这把剑便连剑柄处断成了八段。 木三娘衣袍滚动,其余七段齐飞而出,每一段都打在了各自那七柄剑上,将这七柄剑打出了练武场,这七人手中无剑,面面相觑间,木三娘缓缓落地,将那仅剩一小截剑身和完好剑柄的断剑扔给了安子玉。 这七人知道自己被其打败了,虽说也是正常,但是难免都有些失落。 毕竟他们在方才,从未让木三娘感觉到危险,他们自以为是的绝招,也被木三娘轻松化解了两次,这一切在场的都看在眼里,这里可没有习武的小白。 木三娘点评道:“不错,年纪轻轻,有模有样,只不过少于实战,重剑法忽略内力修为,是最为致命的。” 这七人自讨无趣,也都没有插话,刚才明刀真剑,他们已经折服。 木三娘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又接着道:“我给你们一条建议,那便是以后将这练武场空出来,也不用所有人下来练武,每日设一擂台,谁打赢了继续待着,打输了便下场自悟,总觉经验,这可比你们一整个早上都浪费在那空有其形的剑法上要强得多。” 这话一出,马上有人反驳:“掌教说了,习武不是好勇斗狠,意在强身健体。” 木三娘反问道:“你们不觉此话有失偏驳?习武之人,不争江湖地位,不做武林高手,有何意义?” “这……”四下又开始讨论了起来,木三娘耳朵灵敏,听得出来还是有人支持她的。 正热闹间,唐小小高声与刚过来的肖石峰打了声招呼,木三娘看去时,肖石峰也笑呵呵地抬手和人群中的唐小小打了声招呼。 龙小缘见到肖石峰来了,早放开唐小小的手自己回去了。唐小小见肖石峰来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对木三娘问道:“木前辈,你再厉害,见了陛下是不是也要下跪行礼?” 木三娘轻笑道:“小娃子,你经历少,岂不知这江湖上有身份的人,见了陛下是不需要下跪行礼的。” 话音刚落,只听肖石峰身后的易文通朝着人群高声道:“木三娘,陛下要见你!” …… 木三娘缓缓走了上来,肖石峰已经先知了木三娘的禀性,先给了木三娘一个台阶下:“这里是九玄门,不是什么朝廷庙堂,君臣之礼就免了。” “是。”木三娘还是懂得礼数,肖石峰不让她行礼,她总得客气点。 人群中唐小小又看傻了,这木三娘像平常那样,在肖石峰跟前站定,也不行礼,她居然真有如此能耐。 肖石峰轻声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救了大将军一命,想要什么封赏大可直说。” 木三娘淡淡道:“三娘已习惯四海为家,江湖飘零,封赏对我,如同浮云。陛下若不急,容我多想想。” 肖石峰一愣,随后笑道:“也可,既便金银财宝不要,有什么需要朕拿捏的事情,朕能办到的,帮忙便是。” 第五卷 第六十五章 大族之殇 且说那云州境内,达其三人接到和坤的密信,虽然不解,但是再三确认后,便也只能动兵。 短短一日,云军土崩瓦解,内外强势的夹攻下,云军孤立无援,别说什么援兵,城内连个人都跑不出去。 司马府上,早已围满了白象族的士兵。 正堂内,达其独自坐在主座,要逼在台下跪着的司马琅和司马韬交出云州帅印。 帅印一到手,剩下反抗的云军便能顷刻瓦解,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而云州边界,早已被桂军围得水泄不通。 达其虽然着急,但是此时是他有兵势,所以在气势上绝不能低声下气或者出现着急的神情。 只听达其不紧不慢道:“和大将军说了,你们交出帅印,剩下的兄弟能免于一死,我这边也能少些麻烦,司马将军若是还有点心,为云州的兄弟们留条活路吧。” 司马琅听了这话,刚要出口,旁边那个头发发白的司马韬却怒斥道:“不能给!” “叔父……”司马琅眼里都是恳求的神情,或许在他心里,那些兄弟也很重要。 达其笑道:“都说云州司马家实际上还是老一辈主事,果然是真的。” 司马韬没好脸色道:“你们这些蛮人不讲信用,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我云州儿郎,还有数万在外地抗争,任凭你白象族再如何凶猛,拖也要拖跨你们这些蛮崽子!” 达其脸色微变,说道:“好一个司马韬,天下人都说你是圣贤,没想到圣贤书里读的,竟都是些心狠手辣,玉石俱焚的勾当。依你所言,即便下了地狱,也要亡魂不散,跟着我白象族,是与不是?” 司马韬笑道:”你怕了,蛮崽子。” “哼,现在这里我一个人说了算。既然你有异议,那便割下你的头颅以扬我军威!” “不要!”这司马韬一脸傲气,倒是司马琅有些怕了,慌忙拖着双膝上前求道:“达将军,只要放我们一条生路,别说是帅印,便是做你帐下的一兵一卒,替你冲锋陷阵也可!” “住口!你有何颜面去见司马家列祖列宗!”司马韬脸色通红,额头处更是青筋暴起。 “叔父!大丈夫能屈能伸,活着总有机会!”司马琅的想法一直以来都与司马韬的想法不同。司马韬能理解,但是他更在意名誉,更在意世人的目光。 达其顺势道:“好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司马公子,还是你能做大事!” 司马琅咬着牙道:“我司马家的帅印便在你脚下!” “是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达其带着遗憾看了看自己脚下,低下身来轻轻磕了三下,果然这声响空洞,与其他地方不同。 “来人啊!”达其一声令下,便进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白象族士兵。 “把这里给我撬开!” 达其也不问哪里藏有机关,直接命手下拿着两把大锤子,硬生生地将这片凿了开来。 果然,随着这片地板陷落,底下出现了一条密道。 达其有些不信地看向了司马琅,问道:“既然有密道,为何不逃?” 司马琅一声叹息,也在后悔,司马韬却怒目道:“家都没了,逃到天涯海角,祖宗门面上也无光!” 达其支开了这两个军士,自己跳了下去。 底下虽然一片黑暗,好在哪帅印便在附近一处,达其捡了起来,想必是慌乱之下,司马琅将这帅印扔了下去,却来不及被司马韬拽住,要司马琅留下来成全大义。 越想越荒谬,达其爬了上来,将云州帅印放到桌案上,自己则来到了离他们二人较近的台阶上坐着观察着这二人此时的面部神情。 那司马琅施欲哭无泪,那司马韬是一脸倔强,死板的神情下还有一丝鄙夷。 达其觉得很可笑,这司马韬熟读圣贤书,想必已是被那圣贤书冲昏了头脑,或者常年伪装圣贤,过于在意自身脸面,以身殉难,倒是大义。 而这司马琅,还算年轻,虽然看得出来并不是个庸主,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但是其性格犹豫寡断,一直都是听从这个司马韬的话,想必是从小养尊处优,磨了天生英气。 达其很想知道,此时此刻,面对鬼门关,他们这二人会有何反应。 于是达其道:“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生,一个死。生的人,不需要你给我建功立业,上阵杀敌,更不需要你做我的傀儡,替我招降,你只需带上一副脚链手铐,我把你送去度州,给和大将军鞍前马后,端屎捧尿。” 达其话音刚落,司马韬一口痰便吐了过来,怒骂道:“蛮儿,给你爷爷来个痛快的!” “别急。”司马韬越愤怒,达其越觉得有趣,接着道:“选择死路的话,我不会让你们一刀毙命。我会想办法慢慢折磨你们,直到你们真的死去的那天。” 达其说完后,司马琅浑身无力,整个头都栽到了地板上失声痛哭起来,司马韬正色道:“琅儿,起来!我们还可咬舌自尽,不受这贼人侮辱!” 达其皱眉道:”司马韬,别怪我没提醒你,自古以来咬舌自尽的,大多都是罪人。你若因此下了地狱,列祖列宗,会怎么看?” “你……”司马韬果然犹豫了,达其抓住了司马韬的弱点,越发觉得好玩。 达其看向司马琅,淡淡道:“你先选。” 司马琅缓缓抬起头来,连达其都惊了一下,此时的司马琅,双眼已经流出了鲜血,而且异常冷静:“达其将军,常听说你们蛮族有屠城的习惯,今日我把帅印给你,只求你不要屠城。我云州百姓也好,军人也好,都只是我们这些大族间相互争斗的傀儡,既然我们败了,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手上多些血腥,日后只会徒添仇人。想我司马家,上百年大族,落得今天这副模样,也怪我比不上列祖列宗,太平久了,常常使人迷乱心智,豁而不达。我死后,希望达将军能将我藏于司马家陵墓中,并保证我司马家陵墓能完好无损,留在云州,司马琅代司马家列祖列宗,谢过!” 言罢,司马琅向达其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眼睛也渐渐闭了起来,他死的时候,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解脱。 第五卷 第六十六章 山外有山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司马韬有些愤怒,要去拉司马琅,却被达其命令军士拉住。 达其摆了摆手,让另外两个军士进来将司马琅拉走,按照他生前的遗愿厚葬。 达其看不起这满口圣贤的司马韬,问道:“你侄子这般死法,你看不起吗?” “哼,不过是被你方才的话唬住罢了。”司马韬瘫坐在地,仍然一脸鄙夷地看着达其。 达其不解:“你真要让我折磨你到死?” “这样也好,下了地狱,跟列祖列宗有交待。” “可笑。”达其反问道:“你司马家百年基业,毁于你们这世人手中,倘若真有地狱,你又能说什么?” “我说,时运不济,遇到了白眼狼,我司马家奋死相抗,奈何敌众我寡,时势作人,无力回天!” “如此这般,便是不给祖宗蒙羞?” “君子站着死,方有尊严,你这蛮子,岂能懂这圣贤之道!” 达其突然大笑起来。 司马韬大声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目中无人,井底之蛙,空有圣贤之面,无圣贤之心。这天下人,哪分什么贵贱。你满眼鄙夷,是笑我蛮族未曾开化;你纠结于名誉,便是自身情感匮乏,追求如此空洞之物;方才你不让我拿到帅印,赌上数万将士的性命要与我为难,这是一种抱负,你的心,可不慈悲。” “你……”司马韬没想到,这么一个蛮族将军,竟然能一口气有理有据地,说这些揭露自己的话,就连他,也无力反驳。 这么多年来,也许是司马琅的犹豫寡断,让他不断尝到权力的滋味,以至于常常有一种错觉,他自己永远是对的。他是对的,那么以前读的那些书,书里的那些圣贤,便是庸人,他自己,才是圣贤! 司马韬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前半生与后半生,竟是如此大相径庭,甚至可用违背一词来形容! 是了,终究自己不过一俗人;可笑,可笑无事时司马府叔侄和睦,司马家一片繁荣虚景,终是无法自食其力,在突然的混乱中求得生存。 百年大族,空有其表,外强中干,一片狼藉! 司马韬笑了,笑得十分狰狞,笑得没了形态,达其也笑了,他在笑这中原汉人,不过都是一群庸人,在屠刀面前,都会原形毕露,不值一提。 司马韬最后也是咬舌自尽而死,至此,一代大族,就这么仓促地结尾在二十年的太平盛世之后。 可笑,可叹! …… 太清山九玄门。 那边血流成河,这边风轻云淡,一切都有条不紊。 肖石峰今日在真武殿内见龙小缘,杨风、唐小小和安子玉都紧张地陪在她身旁,殿内还有慕容起一干一代弟子代表。 由于其他三位掌教也都要闭关一段时间,现在九玄门内,一切事务由慕容起代掌。 肖石峰心情不错,面容也还算和蔼,尽管如此,杨风也提前跟太子肖在民打了声招呼,倘若肖石峰要为难龙小缘,让太子帮忙说情。 肖石峰在主座上,被杨风四人看得实在有点不舒服,便笑着问道:“怎么,第一次见朕吗?” 唐小小能明显感觉到肖石峰是在问他们,于是低声道:“不是。” “你们放心,朕不会诛连家人。”肖石峰早已知道了这四人的来龙去脉,也看出了他们的担心,今日无非就是想把话说开:“朕与纣帝的区别便在于纣帝是暴君,而朕,是明君。明君仁义、明理、善治、慧眼,这些,都是朕希望后人评说的。龙应天与朕立场不同,多年来与朝廷暗中较劲,朕都看在眼里。先前,殷离愁借大将军之势欲颠覆龙虎盟,今日殷离愁已死,龙应天完好无损归来又重伤了大将军,也算是恩怨一笔勾销。朕承诺,只要龙应天今后不再犯事,朕便不找其麻烦,朕要理清天下,让天下人都安居乐业,而不是一味打打杀杀,多生事端。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杨风总算松了一口气,肖石峰很友好。 龙小缘则不然,她从肖石峰的话里,听出了肖石峰的背后意思。肖石峰是要让龙小缘传号给龙应天,让龙应天不要再折腾,否则倒时候大祸临头。 肖石峰接着道:“龙小缘,九玄门乃是名门正派,江湖地位数一数二,能在这里习武也算你的福分。比起龙虎盟,九玄门还会教你为人处世,所以,朕也希望你好好待在师门。” “还不回话。”杨风见龙小缘有些发愣,忙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龙小缘目前也没有走的意思,干脆顺水推舟,在这里答应下来,日后也省得再躲躲藏藏。 “谢陛下。”龙小缘只是行了江湖礼节,肖石峰微微颔首,只要龙小缘不倔强,给双方一个台阶下,那便是再好不过。 …… 木三娘无所事事,上了那拜师崖。 崖上的风景,让木三娘颇为喜好。 拜师崖因常年有高手在此出没,故而谷中山风,隐约都有股剑气,木三娘领略再三,啧啧称奇。 至今,她仍不知道九玄门的藏书阁在哪,也不多做打听,免生事端。 这世上,能让木三娘这般小心谨慎的,恐怕也只有这佛道二门了,即便是那上官府,木三娘也是来去自如。 木三娘寻着那剑气,衣袍滚动,落到了崖外一处石柱上,大概也清楚了几分。原来九玄门的高手练剑,都要这般临着深渊。 感觉极好,木三娘手生剑气,也练了起来。 山间浓雾之中,唯见一黑衣女子,时隐时现,那周围的浓雾也不时被木三娘的剑气拨开而后又合闭起来。 木三娘练着练着,愈发进行,掌风呼出,如海啸之势,山中石壁上,顿起爆裂之声。 正在此时,一阵雄浑的声音便从这谷中四面八方传来:“远方贵客,道门清净之地,切莫无端喧闹。” 这声音,听着雄浑力足,下一刻又是觉得虚无缥缈,木三娘肃然起敬,收手再三回礼,便飘然离开。 第五卷 第六十七章 逆转的局势 廖前紧急调了一万精兵让部将谢永辉其试探度州,结果却遇到了赫子及其三千精兵的奋死抵抗。 谢永辉看得清楚,料想度州是因为空虚,这些白象族士兵才这么拼命,这肉眼可见的三千兵力,便是他们的所有。 哪曾想,之后,又突然冒出了上万士兵,这些士兵虽然没有盔甲,但是足以人多势众,并且脸上长相,都是极其地道的汉人,并不是白象族人。 谢永辉派人回去禀告廖前后,廖前也极其震惊,原来这个局朝廷早已准备好,也猜到了今天这步,这和坤毕竟只是想让白象族不被世人看扁,至于天下,他也清楚自己掌控不了,毕竟向来外族,都只能制霸一方。 朝廷答应给和坤的王位,虽然看起来只是虚无缥缈的称号,却是对白象族的一种尊重。相比千少游许诺的王位,朝廷名正言顺给的,更好拿。 前方传来捷报,说是谢永辉率领藏兵后退了二十里地。 和坤大喜,其身旁的成世勇也祝贺道:“大事已成,和将军现在于朝廷同气连枝,朝廷也将公告天下,到时候和将军就再也没有反贼的骂名,可安坐等天下太平之日。” 和坤淡淡道:“若没有成将军这两万闽军,单凭赫子及其三千精兵,是抵挡不住那上万藏军的,在此和某也代表度州军民谢过。” 成世勇谦虚道:“和奖金言重了。我这两万闽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若不是赫子将军英勇过人,贵族士兵个个都是精强之人,又岂能将那上万藏军抵挡于度州边境,这一切,成某是看在眼里,世人都称白象族士兵异猛,盖世无双,今日一见,名副其实,成某是叹为观止,佩服佩服。” 和坤自傲,最喜听恭维的话,成世勇自降一级,在其身旁倒像个军师,替他出谋划策之时还不忘恭维,和坤对成世勇的芥蒂已经在慢慢地消磨了。 …… 度州前线,赫子看着城下一具具尸体,暴起了粗口:“他母娘的,这龟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关正通将喝剩的就扔给了赫子,淡淡道:“你是将军还好一点,像我这种没杀过人的,现在想想都有些害怕。” 赫子看向关正通十分不解:“你是武林中人,怎么可能没杀过人?” 关正通苦笑道:“谁说武林中人一定要杀人。我们三英会成立的目的,也仅仅是行侠仗义而已,平时遇到些恶人,最多将其重伤,从没有将其弄死过。因为一切都有法依循,这些恶人,还是交由官府去判好点。” 关正通话音刚落,在这二人正中间,一直靠着围墙的安溶月突然呕吐了起来,赫子着实吓了一跳。 关正通问道:”很意外吗?” 赫子道:“今早她在战场上,杀得最兴起。” 关正通笑道:“你别看她平时杀气腾腾,她活了这三十几年,杀过的人还没超过十个,那天抓你们将军时,杀的那几个已经是她的极限。她之前杀过两个采花贼,手段虽然也残忍,但是比起今天,过犹不及。” 赫子也笑了,今天这三人并肩作战,赫子看到了他们勇猛的一面,他最喜欢和强者一起,这两人都是中原武林的高手,性情也豪爽,赫子是打心底里敬佩的。 赫子本来想将这壶一饮而尽,但是想了想,便碰了下右手边的安溶月,安蓉月低下头来,一脸不悦。 赫子见安溶月的脸上有些苍白,便关切道:“喝酒能舒服一点。” “再喝我也要去见阎王了。”安溶月对赫子还没有什么好感,扭头就走。 倒是关正通与赫子自来熟,见赫子坐在原地发愣,便道:“这人就是这么暴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赫子苦笑着自己将剩余的酒喝完,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感激,她比我们白象族的女人有意思。” 关正通蓦地一惊,转过头来看向赫子,赫子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你先下去休息,晚上我守城。” …… 藏州将军府。 千少游一脸不悦,他在责怪朱刚在青州的军队止步不前,今天谢永辉又出师不利,千少有两事并作一事来讲,着实让廖前有些心烦意乱。 千少游见廖前犹豫不决,便道:“廖将军,我的人已在朱刚那里,如果朱刚再不动兵,那么只有杀了他,再换一人了。” 廖前冷冷道:“将在外,自断之,朱刚看到了朝廷军队的强势,所以避其锋芒,暂驻青州,是明智的选择。少主若要干预,可别怪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朱刚已将杀了断魂一事秘告给了廖前,廖前隐而不发,现在反而是他凭借兵势占据了主动权。 廖前讲话始终不卑不亢,千少游也无可奈何,微微一笑,又道:“廖将军,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庆惠联军风头正盛,新军也出了关隘,拿下西州指日可待。天下大定后,若要论功行赏,藏军只怕要屈居于这三军之后了。” 廖前假意道:“谢少主提醒,廖前这就召集府内谋士,探讨一下之后如何打开这南部的局面。” 千少游低声提醒道:“若是这南部真的成了铁板一块,廖将军引入西戎军,借刀杀人,未尝不可。” 廖前对千少游一直都有些反感,对他的不折手段甚至有些看不起,反问道:“倘若西戎人入境,骑兵长驱直入,少主如何保证能管得了?” 千少游闭起眼睛道:“西戎人放进来后,不用再考虑这些。他们喜欢抢就抢,喜欢杀人便杀人。待到他们与朝廷的这些兵马消磨一些后,廖将军坐享其成,也是大功一件。” 四目相对,廖前从这年轻人的眼神中,感到了阵阵寒意。他的如意算盘,早已被千少游猜透。既然猜透了,那么千少游肯定也在防着自己,想到这里,廖前犯了头疼,自己现在造反已经骑虎难下,倘若藏兵一直保存实力,似乎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毕竟夜长梦多,更何况,廖前做的都是噩梦。 第五卷 第六十八章 晚辈对小辈 夜深人静。 练武场上,没有一丝灯火,只能依稀借着月光辨人。 安子玉被木三娘要求以后每天晚上十时许都要准时到这里,安子玉自然是不敢怠慢。 不过因为害怕木三娘,安子玉便偷偷叫杨风藏在暗处保护自己。 安子玉如时赴约,却发现木三娘已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安子玉嘴角颤动,立定后才支支吾吾地问候道:“小……小师公晚上好。” 木三娘哭着笑着一脸鄙夷,绕着安子玉缓缓转了三圈,方才问道:“听说你父亲安通平已年过花甲,却也迟迟突不破这剑气八方的第八重,是否?” “是。”说起来,安子玉也有些惭愧。 “那你呢?”木三娘接着问道。 安子玉不安地回答:”回小师公话,这两三年来在九玄门,全靠掌教和师兄们的指导,现也已至第七重。” “第七重?安通平天资愚钝也就算了,看你这面相机灵,骨骼虽瘦小,倒是精炼,怎么也就这点能耐?”木三娘毫不客气,安子玉自是不服。 但是不服的话语说出来,还是软了些,安子玉低声道:“小师公,我才二十岁。” “你小师公我十八岁就练透了这剑气八方,你二十岁,不觉惭愧吗?” 木三娘这一反问,问得理所应当,安子玉竟一时无言以对。 木三娘接着道:“那日我观你练剑,虽说七重剑法已是像模像样,但是空有招式,没有威力,就这样,你父亲即便是只用两重剑法,也足以单手对付你。” 安子玉不服气,但是又不敢反对。 木三娘看了出来,便道:“年轻人,经历少,心高气傲在所难免,这样,不如你和我比试一番,我用右手对你这七重剑法,若你输了,便输了,倘若赢了,以后可不用再来,如何?” 安子玉心底一动:“当真?” “真。”木三娘双手背于身后,气息极其平稳。 安子玉从背后取下随身多年的玄铁剑,木三娘突然被其吸引了过来。 “这是安通平给你的?” “是。” 木三娘此时心里有些波澜,这把剑,当年萧浪教导她时,也用过。 “拿过来给我看看。”木三娘语气开始出现了些不平稳。 安子玉一愣,也只得乖乖递了上去。 木三娘此时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右手持剑,左手在剑身上反反复复,摸了三遍。 安子玉见情景有些诡异,便试探道:“小师公若是喜欢这把剑,拿去便是。”说完,安子玉还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安子玉也喜欢这把剑,可谁叫对面喜欢的人是木三娘呢。俗话说得好,男儿何患无妻,更别说这一把剑了。 “来吧。”木三娘冷笑了一声,又将剑扔给了安子玉。 该来的,终究要来。安子玉接过这把玄铁剑,倒吸了一口凉气。 木三娘见状,便问道:“怎么?你刚才不是对我的评价不服气吗?” 安子玉此时像极了杨风的油嘴滑舌,咧嘴笑道:“我可不敢。” “出招吧。”木三娘依然纹丝不动,言语也是简练非常。 “我……我真出了?”安子玉再三确认,他怕等下杨风都来不及救他。 木三娘没有再答话,只是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安子玉此时内心十分复杂,在他眼里,这个木三娘并不是神剑门的小师公,她是一个女魔头,但是转念一想,以后要多少天一直和她打交道,这也是安子玉极其不情愿的事。 想到这里,又猜测自己大概率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安子玉咬了咬牙,也只好硬上了。 月光照在木三娘脸上,平静得出奇,安子玉提剑上前,越靠近,心里越不稳定。 待至木三娘跟前,木三娘只是伸出右手,在剑尖上轻轻一弹,安子玉持剑的手一阵颤抖,忙不迭向后退了几步。 “荒谬!”木三娘有些不悦:“剑气八方七重,怎会如此不堪?你是晚上没吃饭吗?” 木三娘是盛气凌人惯了,她哪里知道这个小辈对他有多恐惧。 木三娘冷冷道:“你若是真如此不堪,那小师公今日便废了你。以后你就做一个普通人,别在江湖武林给神剑门丢人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子玉毫无退路,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安子玉挥剑又迎了上去,木三娘嘴角微笑,自不出手,安子玉剑出如风,木三娘却只是轻移脚步,每每淡然自若,化险为夷,安子玉甚至连她的衣襟都够不到,却总是在其跟前,仿佛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实际遥不可及。 虽然安子玉没能够到自己,但是木三娘也比较满意,这小子剑锋尚可,假以时日一番调教,倒是可以超过那平平无奇的安通平。 安子玉使出第六重剑法时,木三娘右手忽然抬了起来,右臂就像一条长蛇,在安子玉剑锋即将靠近自己的脖子时,以特殊的站位,先威胁到了安子玉的脖子。安子玉不得不回剑相防,玄铁剑一挥,木三娘也知趣地说回右手。 安子玉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坚定,突然发难,强行运气,一剑指处,木三娘身子一侧,那剑气便打到了身后的一块石墙上,石墙一小块崩裂,木三娘再次正身时,安子玉却已不在跟前。 木三娘回身便是一掌,那身后飞来的玄铁剑又被打了回去,头顶却是只感到一阵威胁,木三娘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安子玉,持剑朝自己降下,这一招,便是当日在雷震门悟出的飞来神剑,剑气八方的第四重。 这招融合了上天入地式剑法的飞来神剑,成了安子玉的必杀技。 但是在木三娘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直到木三娘天灵盖正上方时,木三娘都未做闪躲,只是右手两根指头迎着安子玉的剑尖一夹,安子玉只感到玄铁剑剑身一阵吃紧,整把剑便都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动弹不得。安子玉试图抽动,终究还是不得。 木三娘淡淡道:“我说你花拳绣腿,今日这招,便让你知了!” 言罢,木三娘只一用力,安子玉连人带剑都飞了出去,落地时,玄铁剑也差点没拿稳,后退了三四步,左手拼命卸力,方才算稳住了脚步。 第五卷 第六十九章 比试内力 安子玉气息还未稳定,有些微喘。 另一边的木三娘却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这么会功夫就喘成这样,你还是不行。”木三娘一直否定安子玉,安子玉也算被打服了,低声道:“您是前辈,我是晚辈,自然不如您。不过我认识个身上有六十年精纯功力的朋友,要不您和他比试比试?” 木三娘也不多问,笑道:“你这个朋友气息都难以控制,说他有六十年功力,我是不信。” 安子玉惊讶问道:“您知道他在这?” “我还知道他在哪里。”只见木三娘右手轻轻一抬,便隔空飞起地上一小石块,只一挥,那石块便吵着安子玉右侧的柱子后飞去,入了黑暗中,已然无声无息。 杨风从那柱子后面走了出来,高高举起木三娘射过来的这颗小石子,一脸傲慢,像在示威,其实杨风的心里也没底,只是暗骂安子玉坑人。 安子玉见有人顶他,眉头一抬,神色轻松了许多。 木三娘也记得杨风,说道:“当日匆匆一别,没想到你这小子长进这么快。” 杨风硬着头皮走到安子玉身旁,朝他挤了个白眼,神情一转,对着木三娘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士别三年,便是天壤之别。” 木三娘有点感兴趣,心想此人比本门的这个后生看着舒服,说话也不颤抖,还饶有气势,其周身气场,也明显比安子玉强许多,便问道:“子玉说你身上有六十年精纯功力,当真?” 杨风内心是崩溃的,但是仍然得打肿脸充胖子,他之前一直在安子玉几人面前夸夸其谈,倘若今日否认,那便是将这一年来所有的大话都变成了笑话。 “是!”杨风回答得斩钉截铁。 “又怎样?”杨风这一句接着上一句‘是’,语气却软了一些。 木三娘微微颔首道:“很好,想必这九玄门内,有适合你的高深心法秘籍,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 杨风皱眉,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便找了个借口道:“木前辈,这么晚了,要是闹出了打动静,打扰到其他师兄弟可不好了。” 木三娘淡淡道:“我也住客房。据我所知,客房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即便有大动静,也不会太过喧哗。而且这里是练武场,咱两在这里比试,也是很好的环境。” 杨风咧嘴一笑,一时无话可说。 安子玉凑近道:“杨兄,等下小心些,不可大意。” 杨风从牙缝中挤出了两句话:“你如果不坑我,我何需小心。” 木三娘当做杨风同意了,又接着道:“拿点真本事来,免得今天你们连输两场,不好看。” 杨风有些为难,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 杨风上前一步,反客为主道:“既然这样,木前辈,我们单比内力如何?” “单比内力?”木三娘笑道:“真有意思。你不过二十出头,与我这老婆子相比,不觉吃亏?” 单比内力的话,杨风自信还有些胜算。这两三年下来,时常与玄清和慕容起在那拜师崖上练武,虽然体内六十年内力尚且不能完全控制,但是初步的运行流转,杨风还是掌握了的。 杨风故作镇定,笑道:“我这体内六十年功力,怎会瞎说。以这六十年,有什么不敢比的?” 木三娘微微一笑,道:“那出招吧。” 杨风二话不说,衣袍滚动,右掌抬起回转,而后奋力一击,掌风夹带着内力真气,便冲向了木三娘。 掌风未到,木三娘已经皱起了眉头。看来是低估了这小子,他这一掌风轻云淡,却是威力巨大,已经远超同龄人所能达到的功力。 只不过这一掌,还未近身,便被木三娘纵横周身的剑气挡在了一步之外,悄无声息地不见了,留下一阵微风,轻拂起了木三娘的头发。 杨风大惊,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掌,方才这一掌,他自认为再不忌,木三娘也得伸手挡一挡,没想到木三娘却能如此风轻云淡地化解。 第二次,杨风干脆双掌齐上,脑门更是青筋暴起,未免夜长梦多,杨风下了决心,干脆一招定输赢。 这次木三娘算是动了,不过却只是动了右手。 木三娘跟前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气墙,杨风能明显感到掌风还在,于是体内真气依然源源不断地想要调出。 但是却僵持不过数秒,木三娘竟然动了,但不是后退,而是前进。 安子玉在旁边看得最清楚,一开始木三娘只是试探性地踏出了一步,随后缓慢地又进了一步,杨风头上冷汗直冒,却也发现,木三娘第三步,已经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仅如此,杨风还感到眉心一紧,其脸上猝不及防,突然上了一道疤,血也流了出来,虽然不多,却使得杨风奔溃。 “等一下!”杨风忙收回内力,双手合力挡于跟前,后退两步方道:“我认输。” 杨风怕再下去,这疯婆娘会来真的,方才他感受到的那一丝剑气,很明显不是木三娘能控制的,只因其身上剑气太足,这一丝一毫,在她催动体内真气之时,便泄了出来。 对内力,杨风毫无胜算! 木三娘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嘲讽地说道:“且不论你体内是否真有六十年内力,就凭你方才这两下,还不足以在我面前说大话。你气息上下承接不足,运用不力,即便有百年功力,也是白撑。” 杨风不服气,他其实和安子玉性格很像,都是属于遇到恶人,不无事惹事的那种性格。这种性格并不是懦弱,而是有自知之明。 当然,如果这个恶人在伤天害理,以他们两个行侠仗义的秉性,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可是眼下这个木三娘的动机只是想见见他们的真功夫,这就让这两人犯难了。 一件事,明明知道结果,却要硬着头皮去做,这是很为难人的。 不过在性格差异上,杨风与安子玉也较为明显。 安子玉虽然年纪小点但是已经懂得了克制,而杨风较真的性情,一直未减。。 面对木三娘的冷嘲热讽,杨风终究是不愿意,一声:“子玉,拿剑来!” 便是木三娘听了,也愣了一下。 第五卷 第七十章 剑与掌 木三娘看到,这一个少年接过那安子玉扔上去的剑后,脸上的神情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杨风的眼里,竟流露出必胜的自信。 很快,杨风刺出了第一剑。 这一剑脱手而出,夹带风声,木三娘明显能感受到这把玄铁剑身上被杨风赋予的剑气比在安子玉手中时还要足。 只见木三娘一伸手,又像方才这般,将这剑牢牢抵于掌心之前,只不过,木三娘双目微动了一下,手臂上也暗自加了层力。 杨风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一把握住这悬空的玄铁剑剑柄,抽回后,整个身子也转了起来,背对向木三娘时,这玄铁剑也很自然地随着杨风身子的移动而移到右边。 杨风右手紧持玄铁剑向后一挥,整个人再从佑侧转过来时,木三娘已经踏离原地。 旁边的安子玉见杨风这一招在短短时间内威力如此,可将木三娘逼退,不免大惊,心想:这小子有偷学武功。 杨风趁势而起,也飞至半空,便是冲着这木三娘而来。 木三娘在半空与其交手,手上虽然没有兵器,但只三招,便将杨风逼退。 短短时间内,木三娘再次化被动为主动,杨风向后落地时,木三娘衣袍滚动,也追了上去。 安子玉看到,木三娘伸出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段若隐若现的剑锋。这道剑锋便是由木三娘体内的内力幻化而成,这招聚气成刃,是木三娘的武功特征,以无剑胜有剑,更能让木三娘体会到打败别人的快感。 杨风侧身一闪,也有些惊讶,这段剑锋,好似真实存在一般,就在其眼前。 杨风挥剑相击时,也明显能感到一阵阻力,这段剑锋,就好像一把不寻常的宝剑,只在木三娘手中,剑身简朴,却是剑气逼人,精钢无比。 木三娘剑气所到,皆是剑锋,杨风剑锋所到,皆是剑气。 木三娘一往无前,杨风却是连连后退。 尽管如此,杨风已转攻为守,却也不落下风,堪称防御得当。 少许,木三娘一剑横扫,一剑平追,收剑化掌,近距离时突然掌风暴起,杨风忙提剑格挡,好在也及时聚起了体内真气,木三娘这一掌下来杨风并未受伤,只不过是后退了三步。 木三娘颇为得意,这一招化剑为掌,江湖上可无人会用。 杨风打得兴起,好不容易有木三娘这等高手,岂能错过? 此刻他的心境已经变了,他体会到了比武的酣畅淋漓。 杨风站稳脚跟后,挥剑便又刺了过来。 这一次,剑到人到,杨风突然跳起,剑尖直指木三娘额头部位,木三娘侧身躲过,杨风整个人也越到了木三娘后方,刚一落地,一个扫堂腿便呼至,木三娘左腿轻轻一抬,此时杨风低着身子,这一记扫堂腿后,剑锋也杀到。 玄铁剑在杨风手里,如同一条灵活的长蛇,不断去袭击木三娘的脚,木三娘灵活抽脚向后退去,杨风坐守撑地,右手则拿着玄铁劲剑一直挥舞,没有放手的打算。 退了八步后,木三娘突然来了个前空翻。 杨风突然感觉右脚一紧,原是木三娘将其右脚抬了起来。 杨风当机立断,右手玄铁剑反手过来,扔向木三娘,木三娘躲闪间隙,杨风左脚发力,先给木三娘的胳膊吃了一脚,随后,整个身子向陀螺一般旋转起来,逼这木三娘撒手。 木三娘撒手后,杨风右手撑地,呼地一下又起来,在半空中反身便给木三娘一掌,木三娘马步也不扎,抬手相迎,两掌相碰,顿起阵风,木三娘神情里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 这一掌,杨风顺势而为,倘若是平时,绝无可能在无意中激活本能发挥出这一掌的威力,这一掌,大抵是杨风自出生以来,打过的最强的一掌。 “回!”四目相对,杨风邪魅一笑,左手抬起,衣袍滚动,却是隔空取物。 方才那把飞出去的玄铁剑,再次回到了杨风的手里。 “吃我一剑。”杨风左手一剑刺下,木三娘另一只手也腾了上来。 此时两人既比内力,又比剑气,安子玉惊讶杨风能和木三娘打到这个局面。 杨风刚开始也以为如此,还颇有信心。 但是随后,他从木三娘的眼中看出了戏谑的神情。 原来,木三娘只是好奇他体内是否真有六十年的功力。 杨风神情大变,他想收手,却被木三娘的内力紧紧吸住,而他体内的内力,包括那些久久未动的,也开始在体内流动了起来。 直到杨风满头大汗、周身发热,面色似火时,木三娘才一掌将他击退。 落地时,杨风跌跌撞撞,撞到了安子玉的怀里,安子玉夸赞道:“很不错了。” 杨风知道自己现在意识已经模糊,拼命摇了三次头才让自己清醒了起来。 杨风睁开眼睛见是安子玉,忙一把将其推开,到处找水,最后消失在了练武场。 安子玉拦不住,眼下又只剩下他和木三娘二人了。 安子玉不知是想趁机逃脱,还是怕杨风出事,转身便要朝着杨风离去的方向离开,木三娘便笑着道:“你不用担心,他现在浑身发热,找水是正常的。” “怎……怎么会这样?”安子玉不解。 木三娘淡淡道:“他体内的内力,确有六十年不假,可惜天资不够,这六十年内力虽然已经融为一体,他却难以控制。现在体内内力奔流,自然周身滚烫了些。若他是花花公子,今夜到山下寻欢,那必定是一夜未眠。” 常理来讲,长辈对于晚辈,说这话着实不雅,但是木三娘就是喜欢调戏年轻人。 安子玉听得懂,有些尴尬道:“木前辈,这山下可没有地方寻欢。” 木三娘静静地看着安子玉,安子玉自以为开了个很好笑的玩笑,却被木三娘看到失去了笑容。 夜,静得出奇。 木三娘端详了安子玉一会后,方才道:“你既已叫我一声小师公,也算我们有缘。今日你愿赌服输,以后每晚十刻,便准时到此处来,小师公教你这剑气八方。”。 安子玉刚想回话,木三娘便转身走了。 没得商量。 第五卷 第七十一章 早就没了慈悲 龙应天找到成魔后的普化时,普化正在啃食一只生鸡。 贺震南站在不远处,将万钧剑插入地里,双手靠在了剑柄上,眼神从未从普化身上移开,似乎颇为忌惮。 龙应天走到普化身旁,也学着他的姿势坐了下来,疑问道:“你到底是真地入魔了,还是依然清醒?” 龙应天会这么问,一来普化外貌大变,那一头白色的长发早已不像是个僧人;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如当初一般清明。 贺震南在一旁冷眼相待,这二人一阵沉默,龙应天看中普化一口接一口地咬着生肉,贺震南觉得有点恶心,便嘲讽道:“龙盟主,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话音刚落,普化突然放下了那吃剩的半只鸡,抬起头来,嘴边一片血迹。 贺震南眼神一凛,暗中握紧了万钧剑。 这世上能让贺震南如此忌惮的人,只怕只有这入了魔的普化。 普化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嘶哑:“你们,想让我死。” 龙应天笑道:“怎么会?这世上人人都想要你死,因为你成了魔,我们却想让你活着,因为你现在很强。而且,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便是朋友。” “可是那天,在山上,这个人不是很友好,你最后,也对我出手了。”普化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龙应天,龙应天见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也是暗自打颤。 这普化身上的杀气,来自于那大浮屠经强大的威力,非常人所能比拟,因此,即便如龙应天这类高手,那也是很不舒服。 但是龙应天并没有像贺震南那样做了防备,因为他们两人离得很近,他若防备,普化必定感觉得出来。 这龙应天,是个攻心家。正如当年秘密见普化一样,只靠短短几句话,便勾起了普化的仇恨,也只有他,敢偷那大浮屠经秘籍,他什么都不在乎,更别说祸乱武林了。快意恩仇,才是龙应天毕生的追求。 普化冷笑着,对龙应天的反应并不意外,此人善于伪装,内心波澜从不示人。 普化此刻的心境很乱,他依着湖面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又想起连日来对鲜血的兴奋,他知道自己破戒了,也已经无法回头。 那仇恨的火种,可真如在一堆干柴上的细小火把,说燃,那便燃。 到最后浓烟滚滚,他不明白为什么而恨,就是心不平,想杀人,仅此而已。 龙应天淡淡道:“据我所知,这大浮屠经心法掌握了人体内的所有经络运行规律,因此你练至大成,开了体内各关,难免因体内真气流动过于凶猛频繁,而对所有见过的人都起了杀心。你体内的真气急于释放,倘若无人与你交手,那么你即便想发泄也发泄不了,因为这大浮屠经,本身便是杀人的武学,无人在前,便引不起兴趣。体内真气越频繁,你的躁感便越强烈,此时唯有喝冷血降温,才得以缓解。这便是此功法让人成魔的道理。” 贺震南顺着龙应天的意思道:“怪不得每次一见面,便杀气腾腾地,像有敌意。” 普化冷笑着站了起来,捡起地上那半只鸡,转身走到龙应天跟前,低声问道:“你吃吗?” 龙应天不答话,眼神有些复杂。 只一瞬间,普化身形移动,与贺震南又近在咫尺。 贺震南顿起杀意,头上需发尽起。 两人离得很近,普化举起那半只鸡时,贺震南都能明显地问到这只鸡的腥臭味。 “你吃吗?”普化声音极小,只有贺震南离他这么近才能听得清楚。 “你吃吗!”下一刻,普化重复了这一句,声音却是极大,像是在大声质问。 贺震南双鬓的脸皮都缩到了眼角旁,他眯起眼睛,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龙应天见普化又要失控,也站了起来。 普化一下子又来到了他的面前,普化一走,贺震南的万钧剑便朝地上挪了一点。 四目相对,龙应天竟从普化的眼中读到了悲伤。 他不懂,一个原本一心向佛,没有大烦恼的人,现在满身血腥,满脑子想着杀人,前后对比,是多么地令人抓狂。 普化一字一句,问道:“你,也,害,怕,了。” 不远处的贺震南淡淡道:“你冷静一点,我们寻你,自然为你想好了一切。” “这是安排吗?”普化背对着贺震南,语言中透露着不信任。 贺震南笑道:“没人能安排你,你也无需怪谁。你若不愿意,龙盟主也不会冒险去偷这大浮屠经。你现在这身武功,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我有你的条件,以入魔为代价,又如何。” “可笑,真是可笑。”普化回道:“贺掌门一生中面子,若像我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还会真的庆幸自己身怀这等神功吗?” 贺震南冷冷道:“很多事,没经历过,不敢妄加评判。最起码,我的感觉是如此。” “我却不这么感觉!”普化语气加重,突然转身朝贺震南袭来,一掌劈下,掌力打到了贺震南早有准备的万钧剑剑身上,万钧剑雷鸣声不断,贺震南后退数步后将万钧剑再次插入地底,才站稳了脚跟。 贺震南心里很惊讶,这普化几日未尽,掌力又精进了不少。 龙应天见此情形,嘴角竟流露了一丝兴奋。 果然,普化的上限,没有顶。 普化缓缓收掌,轻蔑地看着对面的贺震南,问道:“贺掌门觉得自己是否一直高人一等?” 贺震南已经稳住了心神,淡淡道:“贺某向来自大,从未听过别人的意见。高人一等的想法从未有过,但如果有讨厌的人,那贺某便要高他一等。” “很好。”普化又变了方向,独自走到了崖边。 借此机会,贺震南与龙应天四目相视,互相皆有疑惑。 良久,普化方道:“佛说,这山下便是苍生。苍生苦闷如蝼蚁,佛却要对他们慈悲为怀,劝他们放下屠刀。一生隐忍的人,便可成佛。可即便成佛了,依然要大忍,否则世人会说你是假慈悲,不给你香火,那你便又不是佛。先前的节欲隐忍,都成了空谈。可见,佛法是多么可笑,世人是多么地矛盾。” 龙应天笑道:“这世上,千奇百怪,佛都能成魔,更别说你我这类普通人。我们三个,都已经魔心永驻,早就没了慈悲。” 第五卷 第七十二章 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第二日一早,龙小缘、唐小小与于翩翩要去练武场练武,路过一水潭时,发现了整个人躺在水潭边的杨风,此刻的杨风正在熟睡中,很明显,他的衣服刚干过,因为衣服上的褶皱十分明显。 于翩翩双手抱于胸前,不住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人老是这样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白瞎了玄文掌教的六十年功力。” 龙小缘和唐小小倒是很关心,一齐跑去摇醒了杨风。 杨风说了句别闹,便将二人的手支开,直接翻了个身,脸贴地再次睡下。 唐小小见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自言自语道:“好啊,好久没机会整你了。”言罢,唐小小便走到水潭边,拔剑插入水中,只晃动四五下,便忽地拔出,顺带了一提水,直接泼向了杨风的后脑勺,唐小小这是学以致用,用刚学的剑法引水而起。 “谁啊!”杨风感到后脑勺一阵凉意,瞬间清醒了大半,转身爬起来,却看到了一直憋住不笑的于翩翩。 杨风见是凶巴巴的大师姐于翩翩,脸上的怒意顿时消失,转而一阵尴尬的咧嘴一笑。 龙小缘在旁边看得真切,见他脸上还夹带着尘土细草,忍不住也失声笑了起来,扬风猛然转头,见龙小缘便在自己身旁,赶紧往脸上拨弄东西。 “别拨弄啦。”另一旁的唐小小方止住了笑,挖苦道:“早注意形象,谁着水潭边干嘛?” “这……”杨风看着那天边尚未落下的月亮,又见这四周确实光亮,疑惑问道:“这是天亮了吗?” 唐小小回道:“差不多,不过也是我们三个勤劳,其他人还有半个又半个的时辰才会出来。你差点成了众师兄弟相互围观的对象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杨风瞬间感觉有些头疼,却始终想不起他来这里的原由。 于翩翩淡淡道:“杨师弟,你仔细想想,昨晚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杨风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了一句疑或:“莫非,闹鬼了?” “闹你个头!”唐小小一个脑门把杨风敲得更清醒了:“咱们这里算修道的,鬼也不敢来!” 杨风捂着发疼的头向唐小小翻了下白眼,唐小小一脸不服来打我的神情。 龙小缘在旁边道:“你好好想想,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起来了!”清醒不少的杨风自己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昨晚,昨晚子玉也在,木三娘也在!” “木三娘?”龙小缘有些疑惑:“你们昨晚三人,干什么去了?” “哎,说来话长。”杨风苦笑道:“若不是子玉硬拉着我去见木三娘,我才不想见她。这木三娘要教子玉武功,子玉害怕便拉上了我,谁知昨晚,木三娘对我也突然起了兴趣,硬要和我比划。想必便是昨晚,被木三娘一招打得体内真气翻腾,燥热难耐,我才来到这里,我记得,在水中我待了将近一个时辰。”说到这里,杨风应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杨风接着越想越气,骂道:“这个老黄脸婆,到哪里都跟猴子似的,要挠人!” “你说谁挠人?”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冷冰冰地,扬风惊讶地抬头一看,却是不远处木三娘也走了过来。 杨风忙低声道:”翩翩师姐,保护我啊。” 于翩翩却是不理不睬,木三娘靠近时,于翩翩还低身行了江湖礼节。 木三娘微微颔首道:“你们三个若像这个姑娘这般懂礼数,我自然会高看一眼。” 于翩翩在其旁边不卑不亢道:“之前前辈跟他们有些过节,想必是那时起心里起了疙瘩,再见前辈时一时难以安置,故而如此,还请前辈不要往心里去。” “哼。”木三娘冷笑道:“三个顽儿,我岂会真较真。”言罢,木三娘看向了于翩翩,问道:“你可是那青竹女杰榜上有名的年轻人于翩翩?” “正是。” 木三娘看来不是要找杨风三人的。 木三娘接着问道:“听说你剑术了得,不说门内女弟子,就连男弟子,也极少能出你右的,真否?” “真。”于翩翩向来不会谦虚,别人说什么,她若觉得是真,那便是真,若觉得假,那便是假,若不愉快了,那便不理此事。 于翩翩的性格大致如此,看得开。 木三娘转身对着于翩翩,右手微微抬起,手上顿起两道若隐若现的气,在掌心上方不远不停地来回轮转翻滚。 于翩翩有些惊讶,这木三娘,竟会本门轮回剑法! 木三娘知道于翩翩看得出来,便笑着问道:“你觉得,剑是有形的好,还是无形的好?” 于翩翩顿了几秒钟,方才道:“有形不一定好,无形一定好。” 言下之意,便是夸赞木三娘能聚气成刃。 木三娘大笑,大悦:“女娃子,你很聪明。” 于翩翩回礼道:”谢木前辈夸赞。” 木三娘围着于翩翩转了三圈,于翩翩全然不动,这是对前辈最好的尊敬。 杨风都看傻眼了,心想这疯婆子想干嘛。 良久,木三娘停了下来,背对着于翩翩,问道:“倘若你我对敌,你可胜得了我?” 于翩翩不假思索道:“前辈聚气成刃,出神入化,晚辈不是对手。” “既然不是对手,何不拜我为师,学些本事?”木三娘这句话顺势而出,却是思想多时。 于翩翩淡淡道:“禀木前辈,晚辈已做了本门关门弟子,便不可再拜二师。更何况本人天资不高,有如今成就虚名,全因门内武学精深,师父教学有方。前辈若要收徒,可下山寻一幼儿,从头教起,那样会令前辈更有成就感。” “伶牙俐齿,不卑不亢,你像极了年轻的我。” 于翩翩道:“能有几分前辈年轻时的模样,是晚辈的荣幸。” “很好,很好。”木三娘自言自语,又是笑又是叹息:“人正值青春时,功成名就,那真是春风得意啊!” 言罢,木三娘便离开了。 木三娘一离开,龙小缘马上跑到了于翩翩身旁,低声问道:“师姐,有事没?” 于翩翩神情轻松,淡然道:“无事,不过是这个木三娘羡慕我罢了。” 第五卷 第七十三章 友善的天子 杨风想回去再睡个囫囵觉,却被于翩翩一把揪了回去。 “这么晚了,等下师兄弟们都出来了,你却在回去睡觉的路上,羞于不羞?” 于翩翩这个问题问得理直气壮,杨风一时竟无言以对。 龙小缘走过时,淡淡道:“你正经一点,大有可为。” 杨风听了这话方才舒心,在她们三人走到前面后,自己也追了上去。 …… 练武场旁台子上,肖石峰与肖天途以及易文通老早便搬了桌子和凳子过来。 这三人,肖石峰正面对着练武场,易文通和肖天途一左一右。两人泡着茶,享受这短短的悠闲时光。 肖石峰感叹道:“都说人生风景各异,朕这几日来每每见到这练武场上,一个个年轻人在那里舞剑弄拳,精神抖擞,便时常感到羡慕。文通你上半辈子在江湖,下半辈子在朝廷,你觉得在哪里更好一些?” 易文通不假思索道:“回陛下,文通觉得江湖上更为自在,没那么多繁文礼节,等级尊卑;但是在朝廷里,文通才能发现自己的存在。比之先前只想快活逍遥一辈子,每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了什么,才是最舒服的。说实话,以前在江湖上,吃穿不愁,得过且过,我时常记不起上个月的事,便是偶然记起一件,也记不得时间,毕竟能回忆的事,每天基本都一样。所以啊,江湖自有江湖的苦,朝廷自有朝廷的乐。可能年轻时觉得江湖好一些,但是现在,文通倒是觉得在朝廷里更好一些。” 肖天途便给他们两个倒茶边道:“能看得出来,文通兄是个随心的人。” “我来我来,使不得,使不得。”肖天途嘴唇还微白,看得出来大伤还未痊愈,易文通忙从肖天途手中接过茶壶,放到自己的手旁。 肖石峰叹道:“要说,朕还真有些羡慕你们。朕年轻时,也喜武枪弄棒,也曾有一颗仗剑天涯的心。可谁能想到,最后竟是从军入伍,戎马半辈子,又要为这天下操心半辈子,朕这一生,不能随心,不如己愿,不敢倦怠,何其无聊,何其枯燥。” 肖天途笑道:“陛下,我记得您以前每每在城楼上俯瞰京都街道人来人往,都喜不自胜,常人又哪能体会得到这般成就?” 肖石峰道:“朕这般喜悦,唯此一事,但常人的喜悦,有成百上千种,这才是人生个中滋味。朕这辈子,已经没有福分享受了。” 话说到此,肖石峰抬头望见杨风几人正朝着练武场走来,他们一时半会还没注意到这另一边台子上的肖石峰三人。 肖石峰虽然已老,但两眼还明着,一眼便看了这一男三女的大概,对肖天途问道:“天途你看看,那边可是你养子以及龙小缘、唐小小还有那于翩翩?” 肖天途不认得于翩翩和唐小小,但是杨风他还是认得出来的,便道:“陛下,应该是。” 肖石峰对易文通道:“你把她们四人叫来,朕要请她们一叙。” “是。”易文通站了起来,向前三步,高声喊道:“四位,陛下有请!” 唐小小先看到了台子上的肖石峰,有些兴奋,指了指这道:“是陛下!” 肖石峰这边,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唐小小兴奋的动作他也看到了几分,不由得会心一笑,旁边的肖天途看得有些不解,他不知道先前肖石峰与唐小小聊得有多愉快。 肖石峰相邀,这面子已经很足,这四人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便朝肖石峰这边走了过来。 龙小缘其实对肖石峰不厌恶,只要井水不犯河水,那便两者相安无事。其实龙小缘眼里没有皇帝的概念,她从小龙应天就教她谁也不用怕,出了事有父亲顶着。 龙虎盟强盛的那几年,确实谁也不怕。 这四人还未走到跟前时,肖石峰一抬手,不远处站着的几个军士便抬来了四把椅子。 …… “坐,不用拘束。” 肖石峰话音刚落,这四人便都坐了下来。 唐小小和杨风算是与肖石峰混了个脸熟,龙小缘是不卑不亢,于翩翩则是不惯礼节,怎么舒服怎么来。 肖石峰看着这四个青年才俊,颇为高兴:“文通,请她们喝一杯。” “是。”易文通将四个茶杯放到了她们各倒了一杯。 肖石峰介绍道:“这茶是朕从京都带来的金龙王。这金龙王茶茶气是天下第一足,你们尝一下。” 唐小小低头一看,这金龙王果然不一般,连泡出来的茶水都是略带金光的透明色,便不由夸赞道:“陛下,这金龙王也太纯了。” 肖石峰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你喝过?” “当然喝过,小时候就喝过了。”唐小小毫不犹豫地回答。 肖石峰笑道:“想必你家境也是极好,这金龙王分三六九等,就连最次的九等,也只有四品以上的大员才能喝得起。寻常大富人家为了脸面,常常不惜花重金向那些大员购买,这点朕也知道。” 唐小小不好意思道:“陛下你误会了,我小时候极穷,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地,哪里是什么家境极好的人家。只不过当年闯京都时,有偷过一家三品大员的这金龙王喝,那时候以为这已经是世上最好的茶,却没想到喝的只不过是这金龙王的最下品。” 唐小完,一阵沉默。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忙解释道:“陛下,我们偷官家的就那一次。” 肖石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道:“那这官家可真倒霉。下次直接报我名字,就不用偷了。” “陛下您说得轻松。”唐小小倒想以后能微风八面,畅通无阻:“单凭一张嘴,只有被乱棍打出来的份。” 易文通以长辈的身份道:“不得无礼。”唐小小这话,有失礼数。 肖石峰道:“无妨。” 唐小小低声道:“陛下,我没别的意思。” 肖石峰笑道:“朕知道,朕喜欢你这种性格。以后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跟朕要便是。只是在这里不比京都,朕需要先赊帐。” 肖石峰以幽默的言语,拉近了众人的距离。 第五卷 第七十四章 筹备比武大会 肖石峰转而看向于翩翩,问道:“你们一直这么早吗?” 于翩翩笑道:“师父们都不提倡如此,他们都认为要先休息好才能把武功练好。我因为近些时日要教给她们两个一些复杂的剑法,所以便拉她们起早一些。” 肖石峰微微颔首,笑道:“好,好。既是师姐,又代师父教导后辈,九玄门这上下齐心,倒是很让人尊敬。” “应该的。”这是于翩翩的内心话,对这两个小师妹,既努力又有些天赋,一个如冰,一个如火,于翩翩带着十分舒服,自然勤快些。 肖石峰话锋一转,问向杨风道:“你呢,你怎么也与她们一同起来?莫非你也学剑法?” “嘿嘿嘿。”杨风一阵尴尬,只能道:“说来话长。” 肖天途不高兴了:“陛下问你话,你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不尊重人!” 杨风便道:“昨日学了些新剑法,一直捉摸不透,所以今日便也和她们一样起得早些。” 肖石峰很是满意,对肖天途道:“杨大能当年也有功,可惜英年早逝。你膝下无子,收养他的孩子,也算是一种缘分。” 肖天途道:“也算是福分,我也没想到,他自己跑来九玄门了。以前政务繁忙,他在我府上其实跟那些卫兵无异,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义子。” 肖石峰点了点头道:“以后他若学有所成,那便当一个将军。” 肖天途摇了摇头道:“此子性情顽劣,将军需要成熟的气量,他做不了。臣是以为,以后若是下山,真学有所成,在京都做个皇宫护卫便是。这也合了他的所学。” 杨风听了肖石峰的话,先是一腔热血,肖天途又突然给他浇上这么桶冷水,杨风只能在心里暗自独白:义父啊义父,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啊? 肖石峰若有所思,道:“也可,不过一切都有变数,还要看他未来怎么发展。现在的这些年轻人,意愿和我们当年不一样了。” 说罢,肖石峰笑着问这四人:“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官场很拘束?” “有点。”这四人都低声的答到。 “你们看,还是朕看得透这些年轻人的想法。”肖石峰大笑,没有一丝不悦的神情。 不远处,开始有嬉笑声传来,那些九玄门子弟渐渐地越来越多。 肖石峰道:“你们先去练吧,我和大将军还有盗圣便在这里陪着你们。” 四人行简礼,便下了台到练武场中去了。 肖石峰看着台下渐渐充满整个练武场的九玄门子弟,对肖天途道:“天途啊,玄空掌教说了你最近需要静养,什么事都不能多想,不能多做,否则前功尽弃。我知道你只要还有精神,这家国大事便始终放不下,这些烦闷的事淤积在你心中,实在是不利病情。你看这几天各处的战报,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至于龙应天与贺震南,你看这九玄门人才济济,他们如何能上得了这太清山?所以,你最近只需静静调养,这是朕的旨意,你要接受。若你不伤势不能依着玄空掌教的估计来恢复,那便是抗旨,你听懂了吗?” 肖石峰此时对肖天途讲话,仿佛就像三十年前对年少的肖天途讲话一般,他很久没对肖天途操心过了。 肖天途道:“陛下放心,臣遵旨便是。” “这才是朕的大将军!”肖石峰再次大笑了起来。 有肖天途在身旁,即便未来有再大的威胁,肖石峰也都是一笑而过。此人既是他的义子,也是国家的栋梁,历史上都少有的帅才,将来这主仆二人,倒是可以在历史上留下厚重的一笔。 …… “那不是玄益掌教吗?”易文通首先发现了正从肖天途身后缓缓走来的玄益。 肖石峰和肖天途同时扭过头去,肖天途和易文通二人赶忙起身,玄益也立刻回礼。 “天途啊,你的伤很重,一定要养好了才行。”玄益让这两人坐下后,双手便搭在了肖天途的肩上,肖石峰让他也坐下,玄益摇了摇头道:“我坐久了,站着舒服。” “那就不勉强。”肖石峰笑着问道:“掌教来此,是要看众弟子武功是否有长进吗?” “嘿,陛下。不瞒你说,最近我们几个掌教合着商量了一下,也请示了大师兄,我们决定,在一代以下的弟子中,举办一次比武大会。一来勘测这些子弟是否有进步,二来难得陛下这次在九玄门待了这么久,怕陛下无聊,比武也能尽兴。陛下觉得如何?” “好啊,朕求之不得!”肖石峰当场同意,肖天途也打趣道:“真人,到时候剑法优劣我来判,轻功谁更卓著文通来判,可好?” “哪里需要你们。”玄益笑道:“我们道门比武,自有规矩,你们到时候过上眼瘾就行了。”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甚好,不但能图一清闲,还能图一趣!” 四人合笑起来,玄益接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跟这般小崽子们讲了。” “去吧,早点比武,朕十分向往。” “好。”看得出来,肖石峰是真想看,玄益言罢,便朝台下走了下去。 …… “诸位!都聚到五师父这里来!”玄清气息平稳浑厚,这一喊,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阵喧哗,这些练武的子弟纷纷收了拳脚,迅速朝着玄益这边聚拢了过来。 “这比武,有点小啊。”肖石峰三人在台上看得真切,这些弟子挤到一块后,那比武场的空地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若是想学些大武学,这练功场的地方是远远不够的。 见这些弟子围了过来后还不安静,很多人都在私下窃语这是要干嘛。 玄益有些恼怒了,呵斥道:“还说什么!是我平时在你们面前不够严格,你们不够怕我吗!” 这一声训斥,场面才算安静了下来。 玄益方说明了来意:“三日后,师门将在此举办比武大会,报名从明日巳时起,酉时终,便在身后的台子上报名。后天,所有报名的人都集中在此,随机两两操练,诸位师兄会在台上看着,弱势的一方便会将其拉出,最后留在这场中的,便是三日后能上场比武的弟子。所以诸位,记住今日之事,循规循矩,不可胡乱!” “是!”一阵整齐的声音答应着玄益,玄益这才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五卷 第七十五章 经验之谈 这天晚上,木三娘缓缓走到练武场,却看到练武场中央的安子玉已经开始自己练剑了,他练的这套剑法,大体上是神剑门嫡传的剑气八方剑法,只不过其中承接变幻,有些柔剑的影子,想必也是在九玄门这几年改进的原素。 木三娘静静看了许久,发现这剑气八方的招式放缓下来,倒也是别有一番威力。 安子玉收剑后,正疑惑木三娘怎么没来,抬头一看,木三娘站在场边,晚风吹起其黑色的衣袍以及头发,加上月光的照射,妥妥一个女魔头形象,这令安子玉着实吓了一跳。 木三娘见他有些慌张,遂皱眉道:“还以为你勤奋,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剑都拿不稳。” “小师公教我。”安子玉突然这么一句,令木三娘有些吃惊。 只见木三娘眉头一扬,笑问道:“你怕我我知道,但是今天你怎么这么主动?” “实不相瞒,小师公,我明天想报名比武大会,还有三天时间准备。”安子玉如实说到。 木三娘也听说了这句,便问道:“你是想争第一,还是想只是单纯地想走得远点?” 安子玉想都不想,便道:“自然是争第一。” 木三娘听了这话,很满意地大笑起来。 安子玉疑惑问道:“小师公,不可能吗?” “难得难得,我神剑们好多年没出现过争强好胜的人了!” 说罢,木三娘身形晃动,突至安子玉神旁,安子玉还没回过神来,木三娘便抓住他的胳膊,安子玉只感到身子突然一凉,迎面的风突然快了些,却是木三娘带着安子玉,施展轻功,往那拜师崖的方向上去。 …… 拜师崖上,因为山高,晚风都有些凉意。 木三娘与安子玉落定后,安子玉整个人还是懵的,木三娘便指跟前的悬崖问道:“看见那里了吗?” 安子玉定睛一看,黑夜中,借着月色,那空空的悬崖处,再向外延伸几米,还有一处能站人的石台。那石台下方,是实体的石头,想必是一个大石柱。 安子玉默然地点了点头:“看到了。” “飞过去。”木三娘简单的三个字,却把安子玉说懵了,比年前的杨风还懵。杨风当时好歹知道自己身怀玄文六十年精纯功力,与普通人想比不一样了,但是安子玉,顶多算个常年习武之人,何况他天天精研剑术,轻功修为方面实在是一般,如此凭空飞跃,他更不敢。 木三娘自然知道,冷笑一声,便突然抓起安子玉朝崖边扔了出去,安子玉紧紧地将玄铁剑抱在怀中,丝毫不敢往下看。 随后,木三娘也凌空踏出,在半空再次抓住安子玉的肩膀,带他一起落到了最中间那石柱台上。 落地后,安子玉只听见木三娘高声道:“前辈,此人也算你门中弟子,我算他小师公。我看此处风水甚佳,所以便带他来此希望能有所长进,如有打扰,多多包涵!” 安子玉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这四周,又转身看向木三娘,有些疑惑木三娘方才是在和谁说话。能让木三娘毕恭毕敬的人还真不多,商量的人更不多。 没有回话,便是最好的答复。 木三娘也转过身来,和安子玉面对面站着,安子玉在打量四周景象,木三娘则是在打量安子玉。 木三娘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上来这里吗?” “不知道。” “这里,是练武的绝佳地方。”木三娘环视了下四周,接着道:“你看看这里,流风止动,行雾轮转,如此风水之地,你在这里练的每一剑,都能听到剑气游走的声音,从而感受到内心的剑意,比起那个平庸的练武场,在这里练剑法,更有意境,更能成事。” 安子玉恍然大悟,但是看这台子实在太小,不免有些担忧:“小师公,要是一不小心踩空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木三娘嘲弄道:“一个人练剑,连自己的不法都控制不好,不如一死百了。” 木三娘话糙理不糙,安子玉自叹了口气,谁叫自己不争气。 木三娘接着问道:“你觉得按照你目前的实力,能有多大作为?” “估计……”安子玉眼珠转动,觉得还是往高了说:“前二十。” 木三娘不悦道:“神剑门的剑气八方练到第七重,还没这些九玄门外门弟子厉害,要传出去,岂不叫整个江湖武林笑话。” “所以小师公,你要帮我啊。”安子玉咧嘴笑着说。 木三娘稍稍提了口气,方道:“我帮你,可不是因为你。只不过我见不得神剑门今日在江湖武林的地位,换做当年,即便师兄不在,神剑门依然是个大门派,哪曾想今日,居然沦落到弟子要拜入别的师门。” 木三娘言罢,安子玉忙道:“小师公,这是我老爹让我来的。他说九玄门剑术精湛,有机会能接触到几位掌教的话,定能助我突破境界。我爹还说了,拜哪都一样,以后回到神剑门,把神剑门弄起来最重要。” 木三娘一脸嫌弃,斥道:“果然这个安通平胜任不了,若不是当年人才凋零,你父亲根本做不了掌门!” 安子玉无辜地站在一旁,这木三娘作为前辈,是连他们父子一块训斥了。 “也罢,也罢。”木三娘叹了口气道:“趁我还在,多调教你几招,日后倘若遇到强敌,能扛下几招也好。” 安子玉心里暗想:哪有这么悲壮。 木三娘接着道:“我精研剑术多年,年少时勤练招数,成年后注重心法。后来隐居后,我天天无所事事,除了想剑招,演绎剑招,并无其他乐趣。直到四十岁的某一天,我在崖上观崖底浪潮,才豁然开朗,仿佛找到了一套新剑法,一套从未练过,世上也重未有过的新剑法。于是我每日便盘坐在那崖上,听着海潮,将自己置身其中,才有了今日聚气成刃,百斩千回的功力。” 安子玉试探问道:“小师公今日不是让我在这里练剑,而是静坐听风声?” 木三娘白了一眼,道:“你无我的功力,光听风声也听不出什么。我要你蒙住自己的眼睛,在这上面练剑,这样你的每一剑,更能记在心里。” 第五卷 第七十六章 搅局者 庆州章家,在江湖武林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不比那上官府,但是也算是一个州府的大家。 战场再成僵局,走了一个赵雄,又来了一个能统兵的赵猛,同样是横练一身,钢筋铁骨,洪二郎的阴招用过一次,便再无第二次可能。 眼下鲁州、惠州的兵力统一由林佑祖指挥,林佑祖手下又是战将如云,加上前阵子云州失手,和坤宣布投降朝廷,这一切传来,难免使得原本就羸弱的庆肃二州军心涣散。 林佑祖先前采取养精蓄锐的政策,接管军队后索性让他们多休息一挥,等待庆惠二州奔溃的一天,这样便可以以最小的伤亡来换取最大的战果。 果然,对打仗手法极其敏锐的林佑祖,抓住了肃庆二州军心不稳的弱点,突然下令所有先锋营强行攻城,一天之内,肃州被连下三城,庆州被连下四城,虽然都是小城,但是此时这鲁惠二州的尖刀,已经逼近了这两个州府的心脏。 李包同率主力退到了庆州境内的章城驻扎,顺便来这章家一叙。 李包同眼下虽然是掌兵的,但是在章府里,他依然只能坐客位。这章天成,没有半点谦让的意思,只顾着自己品茶。 李包同有些坐不住,好茶放在跟前也没胃口。 他自说明来意到现在,这章天成只开口说了句此事事关重大,容他想想。便这一想,下人已经来来回回换了两次茶。 “章……”李包同终于按耐不住了,刚想再问,二当家章红梅便道:“李将军莫急,我大哥自有想法。” 李包同道:“倘若章家能助李某一臂之力,将来诸多封赏,李某只留十一。” 三当家章若均,方才已经听过李包同说了一遍,这次李包同说到这里时语气又加重了一些,生怕他们听不见。 这个三当家章若均,年方二四,只因辈分特殊,与章天成同辈,又天生有习武天赋,武功也不差故而能名正言顺地在章家坐第三把交椅。 于是章若均故意为难道:“李将军莫非把我们章家,想象成贪图财宝的人?”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李包同直言道:“只是李某肤浅,好功名,你们若能帮李某这把,等李某以后有个高位,定会再行报答!” “我们章家从来都是靠自己,不靠别人。”章红梅淡淡道:“逢此乱世,章家要出力,早便出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如果李将军认为我章家向着朝廷,那边带兵围剿便是。至于帮忙,也得我们府上的人自己愿意才行,总之我们三位当家是不愿意,府上的人,倒是可以帮李将军召集起来,李将军再一个个问他们是否愿意,如何?” 章若将讲话有些带着嘲弄得语气,他们三个不愿意,底下的就更不用讲了。 李包同看得清,便道:“不必劳烦。” 章红梅接道:“李将军若还有别的事,请讲。” 这是章家下了逐客令,李包同想借用他们家里的势力,已经被拒绝了。 “没事了。”李包同有些苦闷,站了起来道:“李某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请吧。”这是章天成说的第三句话。 李包同下去之后,章红梅问向章天成:“大哥,那些崽子都等着您的下一步指示呢。” 章天成这才放下了茶杯,淡淡道:“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等习武之人,岂能像那洪二郎一般,甘居人下,上沙场做那些无意义的事。若均,你去告诉那些崽子们,今晚子时出城,出城后,各行本事,咱们徽州见!” …… 东海蔡氏总堂,五子盟掌门齐聚于此。蔡义功论辈分年纪最大,论武功也是上等,蔡家更为天下鞭首,做这个五子盟的老大无可厚非。 红巾教掌门韩胜男,虽为女儿身,行事却是男儿模样,心狠手辣不说,连声音也粗得像男人:“依我看,咱们得和贺震南谈筹码。咱们虽然单个拧出来比不过他雷震门,但是咱们现在是五派同盟,实力说小也不小,凭什么要跟着他行事?” “对!”最为年轻的齐云宗也道:“咱们五子同盟,一直讲究地位平等,有事大家商量,眼下那贺震南的意思,便是他和龙应天说了算。如果让我们去当马前卒与九玄门为敌,那咱们,岂不成了他们手中的刀!” “二位稍安勿躁。”蔡义功面相慈祥温和,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们且听殷掌门怎么说。” 这殷天洪,年纪仅比蔡义功小两岁,蔡义功的眼界,殷天洪也有。蔡义功不方便说的话,便由殷天洪来讲。 只听殷天洪道:“你们只往坏了想,却不往有利于咱们的好处方面想。咱们当初成立五子盟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给咱们的亲人讨回一次公道吗?如今那肖贼皇宫也不住了,跑到了太清山上寻求九玄门的庇护。倘若其仍在皇宫,咱们五子盟找个机会也闯皇宫,也比上那满是高手,深不可测的九玄门刺杀肖石峰有胜算。你们可别忘了,这九玄门是武林泰斗,我们贸然得罪,以后在江湖上,又要怎么立足?” 这殷天洪从大局着想,一番话,倒让这韩胜男与齐云宗都安静了下来。 “依我看,眼下便是时势,贺震南主动找我们,我们应邀,也不显得被动。倘若以后真地失败了,大可将注意力转移到贺震南与龙应天这两位武林宗师身上,倒时候万人唾弃的,也就不会是咱五子盟。岂不闻,行走江湖,逼不得已?何必要让自己断了腿路,去做那不知是吉是凶的蠢事?” 接连两次反问,蔡义功满意地点了点头,韩胜男与齐云宗面面相觑,也觉得有道理。 那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必清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只有一句话,血刀派绝不做别人的刀。倘若真要联合贺震南,到时便由他雷震门与龙虎盟打头阵,几位若想逞能,郭某也干涉不得,但是我血刀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以门派的名头参与。我就一人一刀而已。” 这郭必清,是想报仇,但他也知道为了此事可能付出的代价,因此顾及师门,选择了一个人出面。 第五卷 第七十七章 世代传德 桂州金剑门。 金剑门内大堂建筑,在整个江湖武林来讲都算是奢华的。 这一切,只因金剑门百年前也是武林大派,只可惜这百年来,人才凋零,才落得如今只能勉强算是地区大派的地位。 金剑门大堂内掌门主座正中央,突起一个巨剑形状,巨剑剑尖抵在地上,直到剑柄处,约有整个大殿高度的三分二。剑柄上方,赫然四个大字:世代传德。这四个字,也代表了金剑门的开山祖师对后世子孙的谆谆教诲。 这个巨剑形状,金光闪闪,是纯金打造而成,内部参杂半点铁块。 正因如此,金剑门成了江湖上有名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有一天,金剑门真地没落了,那也能散落家财,再来一次开山立派。 也正因为金剑门百年前是名门大派,百年后却是如此萧条,因此历代以来,都有规定,就是本门只传给功夫最高、品行最好的一位弟子当掌门,绝不循私,这也是金剑门能在武林中立足百年屹立不倒的原因。虽然前势已无,但好在历代掌门都有些出息,兢兢业业地带着金剑门雄霸一方,才算稳固了现今的地位。 金剑门现任掌门熊乃武,为人重义气,高大威猛,一脸憨直,却是使得好一手门内祖传精妙剑法。其师父张一乾当年要去锁龙谷,便让他代掌掌门之位,锁龙谷之后,有去无回。熊乃武遵循师命,也没去找他师父的遗骨,而是暗中调查事情真相,因此也跟肖家结了仇恨。 金剑门大殿上,坐着金剑门熊乃武这辈的领袖,有疾风剑薛华,有神剑仙子赵春燕,还有笑里藏锋梅玉谢、水中蛟龙陶宁远。这四人,都是熊乃武的师弟师妹,也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可以说,若没有锁龙谷的事情,这金剑门今日在江湖武林的地位,还会更高。 只不过这些年,为了调查事情背后的真相,金剑门极少出现在江湖武林之中,一直给人默默无闻的错觉,人们似乎忘记了这门内,还有这五个江湖高手。 熊乃武看这四个师弟师妹一言不发,有些烦闷,淡淡道:“你们不决定,以后到了下面面对师父,你们也逃不了干系!这金剑门,可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你们也是门内长辈,如此重要的事情,起码来个商量表决。再不然,我就直接指定人选了。” 熊乃武虽然长得粗狂了些,但是讲话却是极其慢条斯理,就连生气,讲话的声音也没有一丝起伏。 疾风剑薛华道:“师兄,我们四人去便可,你就留下来,保住咱们金剑门。” 原来,他们在讨论谁去参与贺震南的邀约,围攻太清山的事情。 这金剑门这些人的想法,与那薛必清有些类似,他们都不愿意带着整个门派一起冒险,毕竟让师门在自己的手中消失,是一个骄傲的江湖中人的耻辱。 “不行。”熊乃武再次听到这句话,声音更大了:“我早说过,掌门有必要担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冲在第一位!十几年前,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讲的。他老人家最后有去无回,金剑门要为他报仇,这么多金剑门子弟等了十几年!我若不能亲自去报仇,那便是失了掌门的职!” 见这四人再次沉默,熊乃武接着道:“你们不说话也没事,反正掌门金剑在我手中。你们四人的功力与品行,我也再了解不过。你们自己不推,那便由我来推,反正历代掌门,也没出现过像今天我这么窝囊的,选个掌门,居然还要看你们脸色行事!” 熊乃武言罢,一把从怀中掏出掌门金剑匕首,放到了桌上,语气也加重了些:“怎么,非要我推吗?” 见这金剑,如见祖师爷本人! 赵春燕赶忙对薛华道:“二师兄,这里除了大师兄你最大,这掌门,你来当最合适。” 薛华眉头一抬,对着熊乃武说道:“师兄,如果非要这样,那三师妹最合适。她留下来。” 赵春燕笑道:“我一个女的,以后要面对这么多男弟子,你们觉得合适吗?” “哎呀三师姐,你怎么说得跟有去无回一样?要我说,临时掌门,你确实最合适,你胆大心细,门内弟子也都服你,你就帮师兄照看几天咱们门派得了。”那笑里藏锋梅玉谢说完,水中蛟龙陶宁远又接着劝道:“对啊,三师姐,我觉得四二师兄和小师兄说得都没错。” 这几个都上了四十年纪的人,此刻却像当年孩童时斗嘴一般争辩了起来。 尽管那找春燕一直争辩,但是毕竟一张嘴顶不过三张嘴,赵春燕越辩头越大,最终,只能皱着眉头向熊乃武这边恳请。 熊乃武胸口略有起伏,便道:“既然你们有结果了,那就三师妹留下,薛华、玉谢、宁远,你们跟我一起出去给师父报仇!” “是!”三位师兄弟一齐站起,十分兴奋,独留赵春燕一人闷闷不乐地坐在座椅上。 多年后,金剑门崛起,全因其门风正,十年磨一剑,终于等到了那个天才。 …… 九玄门内,练武场旁的台子上人山人海,许多弟子都争先恐后地拥挤着报名。 要是所有的弟子,哪怕有一半的弟子报名,都是件麻烦事。 因此,以慕容起为首的这些一代弟子开始了挑人报名的事情。自己这一脉的师弟师妹,谁平时武功精进,谁平平,谁又毕竟憨直,他们都能记得大概。 不时有报名者被喊出来,让回去再练练,不少子弟都垂头哦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杨风好不容易挤到第一排,正准备拿起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却突然被慕容起叫了出来。 慕容起让他出来,杨风不敢不出来。 还以为是别的事,没想到这慕容起开口便道:“杨师弟,你不能报名。” “为……为何?”杨风还想借着这次机会让那些他在意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慕容起不给他机会。 慕容起淡淡道:“你是比较特殊的弟子,不在这次比武容许的名单内。倘若你真喜欢,明日师兄带你后山比一下便是。” 慕容起说得真诚,杨风兀自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大师兄,我听你的。” 第五卷 第七十八章 阴阳怪气的人 西州日月教。 日月教教主赫连喜,天生俊美,年到四十,依然容貌非常,若不是那满头白发,常人见了,也猜不出他上二十的年纪。 这赫连喜不但长相俊美,声音也如其人,常年阴阳怪气,手下之人也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表面尊师重道,实际各怀鬼胎,尤其是这乱世中,更有叛徒。 日月教大堂内,两个弟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拴着厚重的脚链,跪在赫连喜面前。 大堂口,还围满了其他弟子。 赫连喜一点都不以为然,不住摆弄自己脖子上的佛珠,阴阳怪气道:“说吧,为何大师兄要这样处罚你们?” “我们,我们叛变。”那两个跪着的弟子几乎同一时间,用虚弱的声音交代了原由。 其实,他们有今天,便是赫连喜交代大弟子王康去做的。赫连喜告诉王康,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用最简便的方法,赤手空拳,在他们身上凿出一道又一道伤,每一次重击,都给他们带来惨痛的记忆,从而使他们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慢慢又有求生欲,最后不得不在众人面前,低头认罪。 “说具体点。”赫连喜对待他的弟子,可没有完全的信任,今日便是要杀鸡儆猴,让这两人说出他们做了什么,给那些不安分的弟子看看。 左边跪着的那个低声道:“我们,我们找了罗大通,告诉他日月教愿意为他效力,以此,成为入仕途的条件。” 赫连喜冷笑一声,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无人回答。 赫连喜放下翘起的脚,走下台阶,淡淡道:“你们二人,原本就不是我日月教能说动事的人,竟然敢擅做主张,也不怕到时候反而让将军府的人注意到咱们日月教,来逼我们。更何况,你们二人也没读过什么书,还妄想上仕途,别忘了,你们都是孤儿,孤儿不需要光宗耀祖,更不需要什么衣锦还乡!你们只需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待着,那便足矣!” 说到这里,赫连喜已经发怒了:“我自问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卖师求荣,贪那虚伪的官帽?说!” 赫连喜瞪大眼睛,他从来,发怒,必会杀人。 这二人浑身发抖,赶忙连连磕头,带着哭声直喊到:“师父,我们错了,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哼。”赫连喜冷冷道:“你们如此忘恩,就不必怪师父无情!” 言罢,赫连喜身形一动,直到这二人跟前,两手分别握住这二人的喉咙,将他们二人连任带脚镣高高举起,四下安静,只听见喉咙处骨裂声,赫连喜再将这二人扔下时,已是无一点声息。 赫连喜朝门口走去,那些围观的弟子群里一阵骚动,很多人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步。赫连喜走至门口,又转身走了回去,照例坐于教主椅子上,又再次把弄起了佛珠。 良久,赫连喜方才开始训话:“我日月教,建教时间虽不长,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在江湖上还是小有名气的。就因为这个小有名气,咱们才不能认主。认了主,便会得罪江湖中支持反军的势力,到时候备受排挤,得不偿失。然而不认主,便始终庸庸碌碌,这仗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咱们日月教没了来源,也该解散了。所以,师父考虑良久,决定带你们走出西州,南下参与江湖武林围攻九玄门一事。” 门外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赫连喜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伸手,便将那人吸进了大堂里,又重重地朝旁边的柱子上撞了过去,一瞬间那人整个脸上大部分都是青紫色,门牙也掉了两颗。 赫连喜阴阳怪气地问道:“怎么,你觉得师父做的决定错了?” “不敢。”那人喘着粗气,跪了下来。 赫连喜又半闭起眼睛,接着道:“世人常说,乱世出英雄,这江湖武林也是如此。好久好久,没有发生过敌对的大事,这雷震门与龙虎盟围攻太清山,便是大事。到时候,便是咱们日月教露脸之日。江湖上的人常说我日月教,小门小派,不堪重任,今年,便让他们见见,咱们这小门小派的武功招式如何。” 赫连喜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方又道:“倘若到时候武林同盟不胜,那么你们便都替师父上那太清山伸冤,就说师父迫于贺震南与龙应天的威势,不得不与九玄门为敌。如今战败,师父被此二人劫持,请九玄门相救。九玄门向来以和为贵,到时候师父自伤一臂,假装逃出生天便可。到时候,咱们日月教,不管胜与不胜,江湖上人人都会知晓教内有师父这样的高手存在,咱们日月教的地位,便会在江湖武林提高。” 赫连喜又沉默了一会,继而道:“当然,此事不雅,若传出去,难免让江湖武林笑话。所以师父讲与你们听,以后倘若听到江湖上哪个人嚼舌根,那便是你们中人所为。师父也只能让你们自行了断,供出几个大嘴巴了。” 赫连喜说完,突然咳嗽了起来。 王康凑了过来,低声道:“师父,那药还是少吃些,毕竟药性毒。” “无妨。”赫连喜淡淡道:“倘若这次能让江湖武林记住咱们日月教,那便是赢了。你们等师父百年之后,要把师父当作祖师爷供起来,师父为你们的将来,算是操碎了心。” “是。”王康低头退下。 赫连喜止住咳嗽,转头看向门外诸多弟子,便道:“你们都记住了,只要不背叛师门,师父有一口饭吃,便饿不死你们。你们都是师父看着长大的,所以千万别做对不起师父的事情,那样师父会很伤心。” 其实赫连喜,不过是迷信罢了。他迷信香火能使人永生,他这一辈子,算是有些成就,毕竟全天下的掌门没几个。但是让自己的门派从小门派变成人尽皆知的大门派的,却是寥寥无几,基本都是祖师爷般的人物,只有祖师爷,才配享有香火。 这赫连喜,也算是一个奇怪的人。 第五卷 第七十九章 遴选 筛选比武大赛精英的当天,肖石峰特地早早地来到了场边,肖天途坐在其身旁给肖石峰解说。 同时早来的,还有九玄门的所有一代弟子。这些一代弟子中,不乏有上了三四十年纪的,但是像慕容起这辈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个个一身白衣,或俊美或刚毅,或随和或温悦,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些人都是正人君子。 这些一代弟子共三十三人,分列到了比武台四周站定,等着那些比武的师弟前来。 肖石峰指着离他们不远,背对自己的一个中年男子道:“我看这人,便是这些一代中年纪最大的了。” “是啊,若我没记错,他叫木三,是玄虚真人坐下关门大弟子。当年我们上这太清山时,他算是门内仅有的一代弟子。” 肖石峰若有所思道:“这么说,这二十几年来,九玄门一刻也没闲着,到处挖掘可造之材,成了今天这三十三个关门弟子。” “算是。” 肖石峰又道:“这天下门派,想必也无一门派像九玄门这样,收弟子有容乃大,却是大部分教与心法以及浅显的剑术后便放任他们自学成材。那些有天赋的关门弟子反而后来居上,成了本门的顶梁柱。” 肖天途笑道:“也许这便是九玄门能在长久的历史中始终保持兴盛,屹立不倒的原因。历代掌门,皆是江湖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可见其天赋,是从多少人之中遴选而来。” 肖石峰问道:“这江湖武林,说起九玄门弟子,无不夸赞那小剑圣慕容起。但是其他弟子,武功应该也不弱,怎么好像从未提及?” 肖天途答道:“九玄门非要论江湖高手的话,不说这些一代弟子,便是二代弟子中,诸如陈问、于正北这些人,也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若真要在江湖上行走,足以一人一剑,打出自己的名气。其实陛下仔细想想,十余年前的青竹英雄榜中,九玄门内只有玄清真人一人上榜,然而当时,门内的玄空、玄文、玄虚三位真人其实实力均在前十之内,还有现在这个比较年轻的玄益掌教,若放到十余年前,也足以与前十相提并论。” 肖天途顿了顿,接着道:“臣倒是以为,是那个写榜的青竹生,怕九玄门风头过剩,过于惹朝廷注意,因此便将这些人轻描淡写了出去,实际上,这些一代弟子中,慕容起也应该只是个代表,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常年在山上练武,未曾下山,也未曾与外人动过手,因此名不见经传,也在情理之中。” 肖石峰微微颔首,这肖天途说的这些,再浅显不过。 肖天途提到那青竹生,肖石峰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这青竹生,到底住在哪里,又是以何人面目示人,怎么历朝历代,都有此人物,却都见不到其庐山真面目?” 肖天途也摇了摇头:“此人故事很多,却都没有其容貌描述,只留下那些虚无缥缈的经过。或许,这青竹生只是一个生活在市井中,世代相传武林笔墨的普通写说人。他常年混迹市井,听说江湖故事,而后自编成册,猜论武功高低,久而久之,便成了一趣。” 肖石峰乐道:“你这猜测,把青竹生这么神秘的一个人物说得与市井小民无异,我看你啊,才是真正的市井。” 两人相似而笑,比武场内,昨日报名被甄选出来的弟子们也都进了场。 不远处,易文通也飘然落到了练武场旁边的一颗大树上。 易文通落下后,却只感到脚下一抖,原来是这颗大树对面的树干上,又上来了一人,这人便是杨风。 杨风起先没注意,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他才发现了易文通。 杨风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拱手做礼道:“盗圣叔,你也在啊。” 易文通礼貌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去理会杨风,全神贯注地居高临下,看着练武场中央。 只听那木三雄浑的声音道诸位师弟、师妹,咱们师门师兄弟间难得举办如此的比武大会,得以一展拳脚。不过刀剑无情,希望诸位师弟师妹,能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同门情谊。” 这嘱咐,原本昨日报名时已经嘱咐过了,只是他们怕这些师弟师妹心智不成熟,所以今日便再嘱咐一便。” “是!”练武场中,整整齐齐的各排站定,这些弟子齐声应和。 “那便开始吧,两两一组,互不相让,点到为止。”木三话音刚落,那些原本站得比较近的,纷纷跳开一条路。 比武就此开始,场内,上百人相互过招。 杨风居高临下,见这场面,哇地叫出了声,倒是易文通见怪不怪,他的轻功,本来便还有这般用途。 平均还未出三招,一代弟子张良友便突使轻功,就近夺去了其中一个弟子手中的长剑。那弟子落寞地垂下了头,他的对手也收起剑,上前拍了拍肩膀安慰,两人之后便一起离开了比武场,到上方给张良友行了个礼,张良友回礼,这二人便没入了不远处前来围观的其他师兄弟人群中。 方才被夺剑的那位,便是败势的一方,而方才未被夺剑的那位,便是获胜的一方,明天是要来参加真正的比武大会的。 未出五招时,十余个一代弟子已经出动,有七八个一代弟子连缴了两把剑,胜者与败者如方才那两人一般,纷纷上前行礼方才离开。 肖石峰忍不住也站了起来,不是前府看热闹。 太子肖在民此时也静静地站在一旁,陪着肖石峰看这场比武。肖石峰是临时起意让人去叫肖在民的,不然肖在民这几天一直在温习圣贤之学。 练武场上,人渐渐稀少了起来,最后徒留八队,还在难分难解之中。 唐小小与安子玉都很快地胜了对方,唯独龙小缘成了这十六人中的一个。 龙小缘的对手一个三代弟子,身材魁梧,却是极其灵活,一把长剑剑法如暴风骤雨,十分犀利。不过龙小缘近几年有于翩翩的指点,剑法也是日益精进,眼看这两人不分胜负,但很明显龙小缘体内更少,杨风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第五卷 第八十章 一个爱情故事 眼看又有一组被木三夺了剑,杨风便更着急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易文通,见易文通也在看他,又尬笑了一声。 易文通淡淡道:“那么多师兄看着,你若使暗器,便是视同作弊。” 杨风一脸无奈,悄悄把右手放到身后,手中的树叶被他捏了个粉碎。 又过了十余招,龙小缘终于在倒数第二位被于翩翩夺走了剑。 杨风一阵摇头,唉声叹气起来。 易文通问道:“你喜欢她?” 杨风眉头一抬,这易文通怎么还这么八卦。 易文通见他这副神情,笑道:“年轻人,喜欢的话就说出来,不然人生短暂,以后就没机会了。” 杨风惊讶易文通说出这么感慨的话,忍不住问道:“易前辈,您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个人?” 易文通胸口微微起伏,笑着看这杨风道:“有。” 杨风瞪大了眼睛,方才这易文通,如同初春害羞待放的少女一般,竟然有些脸红。 越想越感兴趣,杨风便朝大树主干这边靠了过来,贴着那主干低声问道:“易前辈,能否将故事讲与我听?”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易文通淡淡道:“其实,有人问我都会讲,没人问我就不讲。你为情所困,我便将这故事讲与你听,你若有所思,便当机立断,不要辜负了这大好青春。” 杨风痴愣愣地点了点头。 易文通方开始道: 我十六那年,便小有名气,那时是纣帝执政期间,天下很多人都吃不饱饭。我还好,练得一身轻功,平日渴了饿了,去官宦人家拿点好吃的好喝的,易如反掌。 说真的,有时候学功夫真地得靠天赋,有人年少成名,有人十年磨一剑。年少成名的那个人,想比于十年磨一剑的那个人,明显要幸运得多。因为年少成名,可以满足你的年轻气盛,也可以让你更早成熟,我便是这样幸运的人。 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夜,我进入一家卖绸缎的大户人家厨房偷东西,见到一女贼,几乎与我同时落地,只是我两各落一角,一照面,便知对方也是同行,便各自行事。 后来我寻到了厨房处,见台上放着一只只吃了一半的烧鸡,我顿时来了精神,刚要伸手去拿,却从身后突然进来一把飞爪,将那烧鸡抢了去。我一回头,那女贼掉头便跑,我便追了上去。那时候,其实大户人家家里烧鸡很常见,只不过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然,如果我让给了她,便没有之后的事情,也可能我的人生轨迹会被改变。但是当时十五岁的我,只有年轻气盛,没有成熟。 我追她时,她还时不时地射出暗器,都被我轻松躲过,我一面嘲讽她的暗器手法拙劣,一面试图看她的轻功能好到什么地步。 终于在一处拐角处,我暗中运气,追上了她,便一手扯下了她的面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袖中飞爪又射了出来。 我只微微侧身,便一把抓住了她的飞爪。那女贼见对付不了我,所幸弃了那飞爪,转身又跑。我抡起那飞爪,一把拉住她身上的黑衣,将那黑衣扯了下来,那女贼受了力气,也再次落下了地。 她落地后,正半蹲在地上,背对着我,身体不断颤抖。我看见,她那一身黑衣下,是很破很破的一身衣物。 我当时就想,这年头除了那些官宦商人,就只有我们这些拥有绝世轻功绝技的武林中人最好混日子,怎么这个女贼如此不堪? 于是我上前盘问,刚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突然转过身来,那把匕首,当时离我的眼睛,就只有一厘! 我忙后撤,她站了起来,将那把匕首朝我射了过来,又跑了。 但是很明显,她修为不济,这次慢了许多。 我对她产生了好奇,便一路跟随,跟她到了郊外的一处农舍里。农舍里,灯火通明,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咳嗽声,于是我有了底,原来这个女贼有家人,而且是病弱的家人。 我从屋顶拿走瓦片向下望去,正下方便是一张桌子,那女贼招呼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上了椅子,那小男孩接过那女贼递给他的鸡腿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我顿时心生怜悯,便主动打开了屋门,那女贼大吃一惊,方才如此警惕,这次居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更加疑惑了,这分明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哪里是什么正经女贼,轻功高手?何况她的轻功与暗器手法,都偏于生疏,方才的警觉与现在的反应完全都是判若两人。 我说明来意后,告诉她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她才放心戒备。 她见我还是个孩子,便让我入屋里坐坐,原来我们两个,差了整整十岁。 聊完才知道,她丈夫死于瘟疫,留下了一个有哮喘的婆婆和一个小孩。她一个女人,身在如今的世道,无能为力。三年前一个采花贼侵犯了她,事后她居然答应这个采花贼做他的姘头,前提是要这个采花贼教她武功,让她能自己防身,还能偷点东西。 那个采花贼便答应了她。 半年后,这个采花贼就玩腻了她,自己走了,不过这个采花贼倒也重承诺,临走时留下了还没教她的轻功招式,她又苦练了两年,到今年年初,才敢出去偷东西。她说那几年,孩子和婆婆跟着她,总算有了口饱饭吃,而那采花贼走后,自己白日行乞,晚上夜深人静时练功,倒也成了事。 于是我跟她说我们两个算有缘,我以后会给她们送来吃的,让她好好在家里带小孩照顾婆婆,不要一个人出去以身犯险了。 再后来,我每天都遵循诺言给她带了吃的,我们两个话也越来越多。一个月后,她婆婆去世了。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将我留下,说要给我回报。我当时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心里很忐忑,但是当时她的孩子就在屋里,我直接拒绝了。 我竟发现,连日来的相处,我也喜欢上了她。她长相清秀,虽然是不识字的良家妇女,但是其胆识过人,说话也从不拖拉,如果不是命运束缚,或许她会是一个女侠,一个拥有天赋并且学有所成的武林女杰,可惜这世事无常,从没有如果。 第五卷 第八十一章 年轻真好 后来我又给她送了半个月的食物,在第十六天时,那天正好是中秋。我带着月饼来她家,却发现她把她的小孩抱在身上睡着了。 我怎么喊都喊不醒,才知道她们娘俩是服药自杀了。 她留给了我一封遗书,书里说我是一个好人,但是她是个寡妇,我为了她天天来不值得。身处乱世,她怕她的孩子也跟着遭罪,所以一并带走了。 那天晚上,我在那屋顶上喝了一晚上的酒。 第二天,我便放火把那间房子烧了。 我觉得,她寂寞了多年,多年来受到了许多异样的眼光,又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屈服,为的就是混口饭吃。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在两年内学有所成,该是什么样的天赋,她只知道孩子要吃饭,她要吃饭,这样才能活着,仅此而已。 我不可能一直对她好,因为我不图她什么。所以她没有安全感,她选择了自杀。或许自杀,是她对那乱世最好的控诉,也是她最后的尊严。 直到二十来岁,每每想到她,我都会想到那一晚上那个身体在我面前,那个眼神里,有感恩,有害怕,有木讷,楚楚动人却也是楚楚可怜。 我能感觉到我对她动心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女人,也是我第一次对女人动心。但是后来我没有说出口,这直接成了我这一辈子念念不忘的一种遗憾。 哪怕当时,我告诉她,让她心安,也许她能活到见到这太平盛世。 易问通,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杨风感觉这个故事比较震撼,遂问道:“易前辈,倘若你和她好上了,你不介意她是生过孩子的吗?” 易文通道:“我对于爱情理解不深,因为我这一辈子没有过爱情。但是喜欢的感觉,我是清楚的。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不过这人是谁,什么背景,做过什么事,你想到她都会会心一笑。这是我们人最基本的感情。” “哦。”杨风没想到,这易文通的感情经历这么复杂,这么悲伤。 易文通接着道:“所以啊,我有时很羡慕你们,这么年轻,又没有遇到当年的乱世。你们可以在师门的庇护下,为自己喜欢的事情付诸一切。你们现在喜欢一个人,没有太多负担,只要勇敢一点,即便只是单相思,也好过一辈子没说出口过,你觉得呢?” “是……是这么个理。”杨风没想到易文通文艺起来,能这么文艺。 …… 突然,一个飞镖从下而上,直入杨风靠着的这个树干里。 杨风蓦然一惊,往下看时,见是唐小小在下面晃悠,手上还拿着另一只飞镖。 杨风高声喊道:“喂,唐小小,你不要这么自信,下次注意点!” 唐小小也高声问道:“你是怕我把你射个窟窿吗?” 杨风再看时,易文通已不知去向,而那练武场上,也空空如也。 唐小小又高喊道:“你别看了,人都走光了!” “走光了?”杨风突然想到了什么:“龙小缘呢?” “人家走了。”唐小小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个,真是郎有情妾无意,你刚才如果出手帮她,说不定她还会感激你。” 唐小罢,也施展轻功爬了上来,坐到了方寸易问题站着的位置上。 杨风突然有些失落,刚才他原本想下去安慰龙小缘的,结果反而听易文通的故事听得入迷,错过了。 唐小小看了出来,便道:“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伤感。”唐小小兀自摇头。 “对了,子玉呢?不是说好一起去吃饭的?”杨风这才注意到了安子玉也不在。 “他啊。”唐小小脸带鄙夷道:“他说这几天要一个人独来独往,谁都不能打扰他。” 杨风一下子笑了出来:“这小子,难不成这三天能悟出什么制胜的剑道?” “那我就不晓得了。”唐小小接着问道:“我今天打赢了,开心着,要不要陪我下山去喝酒?” “喝酒?”杨风惊道:“你疯了吗?现在是非常时期,山门大关,五步一人十步一岗,你又想偷遛出去喝酒?”这件事他们以前没少干,杨风本人没有酒瘾,但是唐小小有,因此他们以前没少陪唐小小出去喝酒,喝完后还会顺便给在后山菜园子里的大个带两小瓶。 唐小小鄙视道:“你啊你,真是越活越胆小。咱们蒙面出去,只要不被抓到,那些师兄弟会认得咱两?” “那可不一定。”杨风知道出去是好出去,回来可就难了。 “你是不是想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悠着点好。”唐小小摇头晃脑,学着杨风说破好,竟还有几分神似。 杨风笑出了声:“我要真是这么说话的,我自己都巴不得打死自己。” “你现在就是这样的。”唐小小一脸鄙视道:“我觉得,你再过个三年五载,连山门都不敢出去了。从今以后,青灯残卷,老死在这太清山上。” “哎,你嘴真毒!”杨风最怕的就是一辈子循规蹈矩,庸庸碌碌,很多事情还没坐,倒先老了。 唐小小道:“不是我嘴毒,而是我看得见你的未来,至少以你目前的状态,你失去了以往的激情。” 杨风淡淡道:“我觉得我也不需要有什么激情了。” “那是。”唐小小讽刺道:“你有个做大将军的义父,现在体内又有玄文掌教的六十年功力,你现在比同辈的任何谁都强。所以你不需要什么刺激了,反正你现在一直这样,以后想混个官做,也是易如反掌。” “这你就冤枉我了。”杨风道:“你还不了解我,我比较喜欢随性。” “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唐小小淡淡道:“你就一句话,去或者不去。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去,不去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咱俩绝交。” “哎!”杨风真拿这个唐小小没办法:“你真是我们同辈里面最像酒鬼的。” 唐小小看向杨风,淡淡道:“你就别废话了,去不去。” “去!”杨风斩钉截铁,转而又一想:“但是我们没面罩,会被认出来。” “这有何难?”唐小小袖子一抖,便滑下来了两个面罩。 第五卷 第八十二章 喝酒吃肉 雷震门练武场上,挤满了雷震门弟子以及龙虎盟的人。 高台之上,三把座椅,左右是贺震南与龙应天,最中间则坐着已入魔的普化。 叶千红走到台前,对着底下众人说道:“各位兄弟,我们今日能聚在一起,便是缘分!今日,是咱们龙盟主与贺掌门正式联合之日,意在推翻肖石峰这个伪君子的朝廷,为昔日江湖武林众英雄豪杰报仇!在座的,之前已经都让你们想清楚过了,能留下来的,都是为了跟两位掌门做事的人!现在,我再问一遍,还有谁想退出吗?” “没有!没有!”底下的这些人,有许多事战乱后的孤儿,对他们来讲,贺震南与龙应天给了他们一口饭吃,那便是再生父母,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崇拜他们的。 贺震南与龙应天面面相觑,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千红言罢,龙应天与贺震南纷纷站了起来,也走到了台前,并肩而立。 龙应天道:“诸位!我们既然要同盟,那就必须再推举出一个盟主出来!我和贺掌门商量了下,我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不能服谁,因此,才请出了空净佛寺掌门普化大师,作为我们的盟主,大家以为如何?” 龙应天特意强调了空净佛寺,以空净佛寺在江湖武林的名望,足以号召群雄。 底下一片稀稀拉拉的讨论声,贺震南接着道:“同盟只是暂时的,事成之后,哪个师门的,便还是哪个师门的,只不过现在同盟,大家就必须团结在新盟主周围,一致对我,众志成城!” 贺震南言罢,大弟子徐萧肃与二弟子周空明振臂高呼:“拥护两位掌门!拥护新盟主!” 连喊三声后,底下声浪也就起来了。 …… 徽州城内一酒馆,唐小小与杨风点了一桌子菜,狼吞虎咽了起来。 唐小小几乎三口不离酒,而杨风却只顾着吃肉。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桌上还剩下大半酒菜。 唐小小捂着肚子,有点不解问道:“你光吃肉不喝酒,好吃吗?” 杨风手里还拿着块牛肉,咽下了嘴里的肉方道:“肉是肉,酒是酒,不影响。” “唉,你真无趣。”唐小小一把拿过杨风附近的花生米,放到了自己胳膊旁,一粒粒地吃了起来。 “我说,我们是来喝酒的,边喝酒边聊天就好了,何必弄得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们多少天没吃东西了。” “确实有个把月没吃这些大荤了。”杨风如实答到。 唐小小道:“都怪你,刚才吃那么快,我的节奏也被你打乱掉了。” 杨风道:“那是你自己也馋,不能怪我。” 唐小小会心一笑,淡淡道:“也还好,吃饱了,舒服。” 言罢,唐小小自己倒了一杯酒向杨风敬去。 杨风赶忙也端起桌上的酒杯。 唐小小道:“这一杯,敬咱两的相识。” 言罢,唐小小收回酒杯,一饮而尽。 杨风笑道:“每次出来,你都这样讲。” 也是一饮而尽。 唐小小接着倒了第二杯,道:“这一杯,要敬我。敬我自己一个女流之辈,风风雨雨这些年,终于也算个名门正派了。” 杨风愣了一下,问道:“你不是早就是名门正派了吗?更何况你之前也不算什么邪魔歪道。” 唐小小猛地将酒一饮而尽,道:“你不懂,就算之前咱们拜入了九玄门,顶多算是个名号。今日比武,我能得一个名额,我感觉,才算真正地得到了认可。” “原来是这样,确实得喝。”杨风乐呵呵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第三杯啊。”唐小小拿起酒杯晃了晃,方道:“敬你义父,敬咱们这位当朝大将军!” 杨风咽了口口水道:“你这下酒的理由还真多。” 唐小小道:“我敬他,是尊敬他。你父亲和他是结拜兄弟,他终身未娶却能把你养这么大。说真的,以前我行走江湖,听过不少大将军的坏话,无非就是无妻无二,实因冷血之类的。现在看来不然。大将军为了家国天下,舍弃了自己的幸福,试问如此权臣,权力滔天,不但掌管军队,还总理朝政,倘若有直隶家事,陛下会怎么想?是不是因为大将军有一身抱负,急于施展,又恐岁月不饶人,故而让了一步?” 杨风惊愣:“想不到我义父终身不娶,还有这一出。” “大将军,在我心中,那便是这天下最大仁大义的人,所以我敬他。” “那我得喝。”杨风顺着唐小小的意思又喝了一杯,烈酒入喉,杨风不仅问道:“唐小小,你方才说的话,可是有依据的?” 唐小小摇了摇头道:“只是我个人猜想罢了。” 杨风叹了口气,瞬间没了胃口。 “不必这么伤感,一个人能实现一生的抱负,这世上没有几人能做到,大将军算一个。”唐小小边安慰,边又倒上了一杯酒。 杨风问道:“接下来,敬谁?” “当然是敬陛下!”唐小完,杨风扑地一下笑了出来。 “你笑啥?”唐小小有些不解。 “唐小小,连陛下你也要私底下敬,当面敬不是更好?” “当面敬,他会把我当成溜须拍马的小人了。还是咱们私底下好。” 唐小小一番言论,让杨风苦笑不得。 杨风只能跟着举起酒杯,道:“说吧,敬咱们这个陛下什么?” “咱们这个陛下,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他戎马一生,放下屠刀之后能执笔为民,古往今来,没有多少君主能这般,开国便开立盛世的,咱们这个陛下,堪称古今明君,爱民如子!” 杨风听了后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四倍烈酒下肚,二人均有了饱意。 唐小小舒服地向座椅后背靠去,嚷嚷道:“我明天,要争第一。” 杨风眉头一抬:“唐小小,你每次喝完酒,整个江湖武林都是你的。” “切。”唐小小闭起眼睛,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快乐。 杨风对唐小小也有好感,他喜欢唐小小的性格,但是终究,两人一直都是兄弟。 兄弟间,才能这么合得来。 第五卷 第八十三章 杨风的身世 杨风与唐小小喝得醉醺醺的,两人趁着月色各自偷溜进了门,留下山道弟子一阵呼喊,却已见不到人。 二人一进了山门,立马摘下了面罩,各自回各自的住所去。 杨风独自哼着歌,晃晃悠悠,心情很是不错。 没想到,龙小缘突然出现在了他回住所的路上,杨风差点往其身上撞,见是龙小缘,酒早已醒了大半。 杨风见龙小缘双手抱于胸前,依然是那个冷艳美人,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还以为是喝醉了,龙小缘则是他幻想出来的。 杨风想靠近自己观察是不是龙小缘真人,龙小缘直接把他推开问道:“你下山喝酒去了?” 这声音如此真切,不可能有假。杨风向来对龙小缘不敢隐瞒,便道:“是啊,不过我没过夜,我回来睡觉。” “你跟我来。”龙小缘言罢,上前拉住杨风的手便要走,杨风惊愣:“你,要带我去哪里?” 龙小缘只顾往前,边走边道:“你跟着我就对了。” “别别别。”杨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龙小缘这么主动,还是头一次,杨风忙伸出另一只手拉住龙小缘的手,龙小缘发现拉不动了,便转过了身来将手抽开。 杨风咧嘴笑道:“龙小缘,这要是大师姐的意思,那我无话可说,我认罪。只求别让掌教们知道我出去喝酒了,不然,我就死定了。” 龙小缘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知道这是违反门规的,为什么还要下山去喝酒?” “这……”杨风寻思不能把唐小小也供出来,那样子很不仗义,便道:“这不是个把月没喝了,嘴馋吗?” “不说这些了,你跟我走就对了。” 龙小缘说完,要继续去拉杨风,杨风忙问道:“当真与我喝酒无关?” “无关!”龙小缘有些不耐烦了,要去拉杨风,杨风还有些犹豫。 龙小缘有些生气,问道:“你现在这么不相信我吗?” 杨风忙道:“不是不是,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只是你不跟我说什么事情,这大半夜的,咱们孤男寡女地,不好。” 龙小缘无奈道:“得了得了,老是不正经。我告诉你,今天我要你知道的这件事,和你有很大的关系,就看你跟不跟我去!” “嗯?”杨风一头雾水,若不是方才清醒了过来,他定会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龙小缘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朝着菜园子的方向走去。 杨风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嬉皮笑脸道:“你别生气,你去哪只要一句话,我便跟了。” …… 到了菜园子里,杨风见大个正无聊地坐在那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而龙小缘,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很明显他们有提前说好。 这便让杨风更不解了,以前都是白天上来看望大个的,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大个见杨风也来了,便转头看向龙小缘。 龙小缘脸色突然有些凝重,点了点头,杨风刚要上去问是什么事,大个突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这眼神,杨风明显感觉不对劲。 虽然大个这两三年来的相处,对自己已经有了些友善,但是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温柔过,甚至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杨风被大个盯得头皮发麻,愣在了原地,再看龙小缘时,龙小缘似乎有意回避。 大个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小卷白纸,抬到面前看了看,再次疑惑地看向了龙小缘。 “给他吧。”龙小缘叹了口气,杨风更懵了,什么事如此哀伤? 大个也跟着叹了口气,看向杨风,欲言又止。 杨风站不住了,问道:“你手中那卷白纸,要给我吗?” 大个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杨风眉头一抬,道:“那就拿过来吧。” 大个又犹豫了片刻,那气氛被大个渲染得开始有些悲痛感。 杨风不耐烦问道:“你这个大个,今天是怎么了?” 大个又叹了口气,才将那小卷白纸扔给了杨风。 杨风一把接住,再次观察者两人的神情,确认无误后,杨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杨风只看到了第一行五个字,便有些苦笑不得。 这五个字是‘杨风的身世’。 杨风暗自道:“我的身世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什么普通人。” 但是当他往下看内容时,却惊掉了下巴。 原来,杨父杨大能,与当朝大将军肖天途为结拜兄弟。 肖天途以往打仗用的攻城器械,大多出自杨大能之手,包括后军运送粮草的车子,大部分也由杨大能改良。 新朝建立后,肖天途拜为大将军,而杨大能也在肖天途的举荐下做了京都军械库的库长。 这库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也无需上朝廷,但是即便是在京都,多少达官贵人,京圈显赫,遇到杨大能,也都会恭敬地问候或者有意避让让他的轿子先过。 因为其一,肖天途与他交好;其二,杨大能深得皇帝信任,掌控京都武库,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战功的人物,而且是大功,对于国家功勋,不论出于何目的,自然是尊敬一些。 只不过,杨大能只当了五年的库长,便被其部下取代了。从此,杨大能销声匿迹,因其生平结交不广,也无人提及。 有传言说杨大能是入宫做了要职,也有传言说杨大能回到了将军府,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市井的话,杨大能,真地没再出现过。 杨大能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是被秘密派到了位于塞北辽州的锁龙谷去督造杀人机关了。 那段时间,太平城南北门常常戒严,有许多从南边来的精铁,分不连续的好几天,一大车一大车地从南门进北门出,运往了塞北。 当时是说这些是给塞北前线用的,但是实际上,当年驻扎在塞北的军队都是跟随肖石峰打仗几年活下来的精锐,那几年,北蛮休养生息了很长时间,那些精铁,实际上是都秘密运到了锁龙谷,做了那些机关要件。 再后来,便发生了锁龙谷的事情。成百上千个武林高手,死于锁龙谷中的杀人机关下,当年参与建造锁龙谷杀人机关的那些人,全被朝廷秘密处决了,那个杨大能,也不例外。 不过肖天途良心发现,收养了杨大能才五岁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杨风。杨风五岁之前的记忆,已被肖天途用内力强行封住了。 第五卷 第八十四章 迷 杨风看完,呆坐在了地上,愣了半天。 龙小缘上前挨着他坐了下来,问道:“你信不信这是真的?” “我不信。”杨风疑惑地看向龙小缘问道:“这是哪来的?” 龙小缘淡淡道“是我父亲给我的,和之前的一样,通过飞鸟。” “你父亲?龙应天?”杨风没好意地直呼龙应天的姓名,龙小缘便有些不悦了:“我父亲虽然与你义父有仇,但是他是个好汉,绝对不会做卑鄙污蔑的勾当。你如果不信,这纸信便撕了,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杨风没有发火,而是将那纸捏在手中。不一会,其掌心青烟冒起,那纸早已成了黑炭,一小片一小片被风吹下。 龙小缘道:“不惯怎样,我都得让你知道这个真相。我当你是朋友,怕你被杀父仇人骗了。” 杨风闭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锁龙谷一事是不是朝廷所为,至今没有定论。不过杨风听过不少传言,就算是他,他也认为锁龙谷中有那么多厉害的机关能同时射杀数百名江湖高手,不是朝廷的势力根本办不到。 然而此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管父辈的恩怨。 以前他时常在想,倘若这事真是朝廷干的,那他义父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这又怎样,他义父自有道理,没有平白无故的杀人。 也许,这些江湖人士,真地威胁到了肖家,自古弱肉强食,无可厚非。 杨风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跟自己的父亲扯上关系。 他一直从肖天途口中听到的,是另一个故事。 他父亲原先也是一名将军,他母亲自杨风出生那年过后不久便去世了。而杨大能,也很可惜地只享受了几年的太平盛世,后来战伤复发也死了,死得很突然。 肖天途给杨风讲过几次,都是同样的故事,每每说到这里,这个朝廷的大将军,铁骨铮铮的硬汉总是会真情流露,眼眶泛红。 杨风真地愿意相信,肖天途与他父亲杨大能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虽然他记不得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了,但是从肖天途给他的形容中,杨风能看到一个威风八面,骑着战马驰骋疆场的将军形象。 杨风从未想过第二个故事,关于他身世的第二个故事,眼下,刚才看到的,便是第二个故事。 这个故事中,肖家,便是他的杀父仇人。 这招,叫卸磨杀驴,叫过河拆桥,叫不义,叫心狠手辣,叫小人。 所有的词,杨风本来没想过用在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义父身上,肖天途对他来讲,也算是恩人,起码给了他这个孤儿一个家。 这个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但是现在,这个他从未怀疑过的身世的另一个故事就摆在这里,要让他相信的,是他爱慕的龙小缘。 这龙小缘,可能是被龙应天留在山上做了卧底,甚至今日是想策反自己,但是她又能得到什么?仅仅是帮助了她父亲?而自己,虽然功力大增,但是门内比自己强的除了那些一代师兄师姐,二代里面也有不少强手可与自己一战,龙小缘策反他,似乎并不明智。 刺杀肖石峰,完全不可能。刺杀肖天途,为父报仇,也不现实。 杨风复杂的眼神看向龙小缘,龙小缘也察觉到了,便直言:“我父亲,让你去帮他。” 杨风眯起眼睛,此刻他的内心五位杂陈,道:“我的身世,我自己也能猜测大概,不需要龙盟主这般添油加醋,弄得我很不一般。” 龙小缘淡淡道:“你要怎么想随你。我还是那句话。不过你也要小心肖天途,他一向的作风是杀人灭口,处事干净,他能留你到现在,一定还有别的企图。现在他老了,可能以后会对你下杀手。” “不可能。”杨风一摆手道:“抛开其他不谈,从我义父眼中,我从未见过杀意,便是他有时生气,也只是发怒而已。” 杨风说得轻松,但是内心已经乱了起来。今天这是哪般,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要告诉他,他有仇人,他不应该这样,他要报仇。 谁也不想这样,一个人若是有了仇人,需要报仇,那该多抑郁。 每天想的,都是杀人。杀人的人,本身就有问题,因为杀手的血是冷的,杨风可不想这样。 龙小缘知道杨风的心情,换谁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甚至会逃避。 龙小缘便道:“你信与不信,事实就在眼前。当年锁龙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些有幸逃过一劫,没参与其中的武林宗师,多少知道一些内幕。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玄清真人。” 杨风听到玄清的名字,有些愣神。他的话,不可不信。龙小缘说得没错,有疑惑,便去问他。 但是杨风不解,玄清一向不问俗世,当年锁龙谷九玄门内更没人参与,玄清如何会知道? 龙小缘看穿了杨风的疑惑,便道:“我父亲说过,当年锁龙谷一事后一年多,他有上山拜见过玄清真人,那次他们聊得很晚,玄清真人早先便已知道真相。” “越讲越玄乎。”杨风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故作镇定。 龙小缘接着道:“我也不知道真人是何是怎么知道的真相,你如果真想问个究竟就一并问个明白。若不想,就此度过一生,也与我无关。不过作为朋友,我要好心提醒你,不要等到将来,一直活在矛盾中。” “你们真无聊。”杨风言罢,转身便走,龙小缘也不留他,只是回头看了看大个。 大个一脸无奈,显然他也很同情杨风。 龙小缘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大个道:“小姐没错,是他自己内心脆弱,不敢去了解真相。” 龙小缘又叹了口气,望着杨风慢慢远去的背影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很潇洒的人,遇到事情比我看得开。没想到他其实并不强大,遇到事情比我还无助。” 第五卷 第八十五章 意料之外 藏州将军府。 千少游将迷信扔给了坐在台上的廖前,廖前打开看完,双手有些颤抖。 千少游淡淡道:“别的不说,光朱刚设计杀害断魂刀陈匡这一条,便足以一命偿一命。之前在下已经警告过一次,奈何时隔多日,朱刚依然蠢蠢不动,难道此人真是无用了吗?” 廖前道:“朱刚是我的部下,做得不对的地方,少主只管怪罪于我便是。” “廖将军,我千少游平日里就算再傲慢,也有自知之明。你这数万藏兵,只认你,可不认我。若真要怪罪,只怕需以一命偿一命,才能了了龙应天的愤懑。既然事情发生了,弃车保帅,廖将军应该懂得吧。” 廖前冷笑道:“哼,我也告诉你,这青州没有朱刚镇守,任谁也挡不住泸徽二州联军!” “不按照原先约定的进攻,反而畏首畏尾守了这大半年,有功无过,廖将军这是在偏袒部下吗?” “你……”廖前正要发怒,却看到张三儿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廖前坐了下来,问道:“你说,这事如何处理?” 廖前知道,这事确实是他们理亏,这次朱刚杀的,还算个人物。 朱刚也有来信向他表明情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朱刚认为这个断魂刀陈匡时刻威胁着他,让他日夜寝食难安,不能将他赶走,那只有杀掉,杀掉了,朱刚才能一心一意对抗战场变局。 廖前能理解朱刚,换做是他,同样会做如此选择。他们行军打仗多年,可不喜欢会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 千少游淡淡道:“既然廖将军不肯杀了朱刚,少游也就不强人所难。你我皆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是正如少游先前所说,既然打不开局面,那便只能放西戎人入界。” 廖前皱起眉头:“你前日所说的,正是心中所谋?” “没错。”千少游丝毫没有任何异常的神情:“廖将军,难道眼下局面,不靠西戎人,你有什么神机妙算能扭转局势吗?” 廖前道:“这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只要兵还在,便有转胜的可能。少主年纪轻轻,怎么如此没有耐心?即便再等上三年五载,最终只要能拿回千家的天下,那便可以了,何苦要做这千古罪人?” 千少游道:“廖将军可还听过夜长梦多?眼下趁还算止得住朝廷攻势,放西戎人入界或可再次一博。倘若再过上个把月,局势生变,到时候廖将军连放西戎人入界的资格也没有了。” 廖前苦笑道:“放西戎人入界,与卖国无异,到时候史书可洗不掉。” 千少游淡淡道:“廖将军放心,大可以少游的名义。自古成王败寇,廖将军在意名誉,少游可不在乎。如果此番兴兵落败,倒是会遗憾终身。” 廖前道:“你可有想好这西戎人日后将如何处理?” 千少游冷冷道:“很简单,全杀了,围在中原,即可。” 廖前道:“说得容易,真正做起来,可有点困难。” 千少游道:“这件事廖将军就不必关心了,到时候好好享受功名利禄便可,其他的事,交与他们。” 千少游言罢,转过身去看向了张三儿:“我相信,整个中原的江湖武林有这个实力,对吧?” 张三儿没有说话,千少游又转过了身来对廖前道:“廖将军,准备准备,该开关了。” …… 徽军大营。 夜深人静,曹孟伯只召见了罗行一人。 罗行入帐时,曹孟伯还在研究青州的地图。 罗行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立于旁侧。 曹孟伯精研完毕,罗行方才问道:“将军召我何事?” “罗行啊,你一直跟着我,不觉得屈才了吗?”曹孟伯这一问,可把罗行问得一头雾水。 罗行不解:“跟随将军能建功立业,何来屈才之说?” 曹孟伯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能带兵,却一直要听命于我,你可有怨言?” 罗行正色道:“将军是我长辈,武功又高强,理所应当。” 曹孟伯笑道:“眼下徽泸二军同盟,你石磊叔才是正儿八经的统帅,本将军,也就只是个压阵将军罢了。” 罗行道:“将军谦虚了。” 曹孟伯开门见山问道:“我现在给你三千精兵回去保护陛下,你可愿意?” 罗行大惊:“将军,这仗还没打完呢。” 曹孟伯一摆手道:“胜券在握的事,也不差这三千精兵,你不必担忧。我是见你成长了不少,把保护陛下的重任交给你,我也放心。” 罗行疑惑道:“陛下在太清山上,安稳得很,哪里需要我这三千精兵?” 曹孟伯淡淡道:“陛下既然选择出了皇宫,哪有什么安宁的日子。这三千精兵你且见机行事,在太清山附近安营扎寨,一切行动,皆你而定。我先前让你做粮草官,也是为了如此。这三千人驻扎,吃喝拉撒,你可都要算计好。” “这……”罗行试探性问道:“是陛下的安排吗?” 曹孟伯捋了捋胡须笑道:“是陛下的安排,大将军下的密令。” “大将军?”罗行更加疑惑了:“大将军不是不让平反军队参与其中吗?” 曹孟伯道:“你这三千精兵,关键得很。既然是密令,那就必有用途。” 罗行还是有些犹豫,曹孟伯又道:“你不必矛盾,倘若不想,换个人便是。不过陛下和大将军都如此信任你,你千万不能让他们失望。这建功立业,不管是在沙场上,还是陛下周围,都能做。我们军人的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命令,不是吗?” 罗行叹了口气:“知我者,草将军也。” 曹孟伯笑道:“我们也相处了两三年了,你们的秉性我都清楚。你们个个都是好儿郎,连曹某都自愧不如。朝廷有你们这些将领的栋梁,何惧家国不兴,天下不安?” 罗行领命,临走前,曹孟伯又叫住了他。 罗行转过头来,曹孟伯上前拍了拍罗行的肩膀,鼓励道:“你们罗家,世代热血,相信你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罗行再行军礼,表示决心。 第五卷 第八十六章 赌 很快便到了比武大会的时候,当天练武场周围,人山人海,其密集程度,不比龙虎盟当年的武林大会低。 练武场旁的观看台上,共有五把座椅,最中间坐着肖石峰,左右各坐着玄空和玄虚,玄空身旁坐着玄益,玄虚身旁则坐着肖天途。 肖天途气色已经渐渐好了起来,原本发白的嘴唇也有了些血色,其目光如神,依旧未变。 再往前,便是此次五个作为裁判的一代弟子。 为了公平起见,玄清、玄空、玄文、玄虚、玄益这五人入室的弟子中,各有一人出面。 玄清门下是慕容起,玄空门下是于翩翩,玄文门下是李念,玄虚门下是木三,玄益门下是郭照清。 这五人,武功修为均在高手之列,为了避免误伤,这五人在师弟们比武时,必须全身贯注,注意其一招一式,若有生命危险,则及时出手相助,以全胜者。 这场比武,将大大还原江湖比武的真实性,各个弟子均使出各自看家本领,真刀真枪,无需多让。胜下的胜负止行,便交给这五个师兄,有他们五个在,绝对不会有误伤的事情发生。 易文通又饶有兴致地落在之前的那棵大树上观看,这里的位置是他研究过后,能看得最清楚,最好的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 易文通立定不久后,杨风也上来了。 昨晚龙小缘给他知道的这件事,并没有多大地影响他的生活。只不过上来后,杨风特意看向了看台,肖天途正全身贯注地看这练武场,丝毫没有注意到杨风正在看他。 杨风叶没注意到树干另一侧的易问题,只是兀自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 “杨兄弟。”易文通伸手在杨风面前晃了晃,杨风才回过神来:“易大哥你也在啊。” 易文通笑问道:“你不去挤第一排,又来这里作甚?” 杨风咧嘴笑道:“实不相瞒,第一排太过拥挤,不如直接在这里看来得舒服自在。” 易文通道:“还是你这小子机灵,懂行。” 杨风突然想到了上次易文通给他讲的故事,便问道:“易大哥,喜欢一个人,真地什么也不在乎吗?” 易文通眉头一抬,道:“是的。” “那抛开其他不谈,如果你喜欢的这个人,现在有了心计,想要离间你和家人的关系,你还会喜欢她吗?” “嗯……”易文通沉思良久,方道:“如果这个人在没遇到你之前做过什么事,后来你遇到她,你喜欢她,那当然都无关紧要。但是如果这个人遇到你之后,品行出了问题,那我建议你最好远离她,在你们还没修成正果之前。” 易文通讲完,突然发现不对劲:“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杨风道:“我之前听你说得这么绝对,以为喜欢一个人真地能包容她的所有所作所为。” 易文通补充道:“当然人品问题,还是需要另当别论的。” “嗯。”杨风认可易文通的话,便看向了练武场里面。 已经有第一队两人入场了。 易文通问道:“以你对这些师兄弟的了解,你觉得今日谁会胜出?” 杨风不假思索道:“肯定是陈问师兄。” 易文通皱眉问道:“哪个?” 杨风道:“使短剑的便是。” 易文通仔细回忆了一番,方问道:“可是昨日最后一对走的那个使短剑的年轻人?” 杨风嘿地一声:“易大哥眼力这么好。” 易文通风轻云淡道:“我们这种以前做偷金的,不仅轻功要好,便是五官感知也要敏锐,这是保命的根本。” 杨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受教。” 易文通接着道:“如果真是此人,我认为不可能。他的武功虽好,每一招每一式却正儿八经,昨日与那人对打,有三次制胜的机会他均没有出手,直到最后一招十拿九稳了他才出手,可见此人基础深厚而后劲不足,若是单论比武,只怕难以夺得头彩。” 杨风不认可:“易大哥你是不懂这九玄门功法。九玄门功法从里到外,都是以柔克刚,稳中求胜的形式,这一点,陈问师兄可以说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他不夺头彩,那么就无人可夺了。” 易文通笑道:“你是还年轻,不懂比武的门道。比武一招定输赢,正所谓夜长梦多,久则生变。高手过招,向来都是从其招式中学得机关,临时破解,所以比武时间越长,原本有优势的一方就会渐渐没了优势。” 杨风愣了愣方道:“也对,这能今天比武的,或多或少都有两下子,不到最后,还真是谁也没有最大的把握。” 易文通淡淡道:“我看啊,倒是你那个小兄弟,安子玉可能拔得头筹。” “他?”杨风大吃一惊,差点没跌落下去。 易文通疑惑道:“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杨风道:“那个安子玉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他这两年来武功确实有长进,但是要想在这些师兄弟中拔得头筹,那除非……除非是天上掉馅饼了。” 易文通笑问道:“既然你不信,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杨风眉头一扬,想不到这个易文通看着严肃,性情却如孩童一般爱玩。 “赌什么?”易文通这个赌正合杨风的口味。 “赌你的自由。” “我的自由?”杨风一头雾水。 易文通淡淡道:“如果安子玉最后获胜,那么你便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有事要你答应我,只要是你力所能及的,你都要答应,如何?” “这有何难。”杨风还以为是什么大赌。 “如果不是安子玉获胜,同理,我要答应你一件事。” “不不不。这显得我欺负你这个前辈了。”杨风自信满满地说道:“假如不是陈问师兄最终获胜,那么你便要答应我一件事。这才公平,才叫赌。” 易文通笑道:“也可,不然你看得不安心。” “我有啥不能安心的。”杨风一下子忘记了困扰他一晚上的烦恼:“易前辈,你就等着欠我的人情吧。” 第五卷 第八十七章 比武大会(一) 第一场比武,便是陈问对战昨日龙小缘的对手。 此人明叫吴大章,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以力气出名,又因其剑法娴熟,时常受到玄益的表扬。 吴大章一上来,便恭恭敬敬地向陈问行礼,陈问也微微一笑,以礼回应。 两人礼毕,双手拔剑。 台上的肖石峰忍不住俯身向前,这两人手中的剑一短一长,倒是极具看点。 于是问道:“这两人,都是谁门下?” 玄空回道:“使短剑的,是已故玄文师弟门下二代大弟子,使长剑的,是玄益门下三代大弟子,这二人,剑法都比较娴熟。” 肖石峰疑道:“这二代比三代,怕是不公平。” 玄空笑道:“九玄门内,一至四代,其实都只是入门先后罢了,并不一定一代修为高于一代。” 肖石峰这才恍然大悟,问向肖天途:“天途,你说这把谁会赢?” 肖天途笑道:“自然是那短剑手陈问。” 肖石峰又问向玄益:“玄益掌教,你以为如何?” 玄益道:“我与天途的想法一样。” 肖石峰打趣道:“看来这场不精彩咯,连玄益掌教也这么讲。” …… 比武开端,场面便异常火爆。 许多弟子都在给陈问鼓劲,毕竟陈问平时帮助过不少师弟师妹,是二代下教的表率。相比于陈问,这个吴大章的名声小些,但是也不乏经常同他一块练剑的三代弟子以及本门直隶师兄弟为其鼓劲。 两人一开始,便是双剑相击,都不曾想过退让彼此。 这吴大章长剑犀利,那陈问短剑沉稳,任凭吴大章长剑如何作攻势,陈问自是攻守收放自如。 吴大章一招灵蛇探头,陈问以一招风摇曳草破之。 吴大章顺势击出一掌,陈问反手抵住,短剑朝后伸了又回,逼得吴大章只能长剑横挡。 这一挡,虽然挡住了陈问的剑,却未能挡着那无形的剑风。 吴大章头发瞬间竖起,知道不妙的他忙双腿突起,借着此刻向上的力道顶开陈问压在自己头顶的短剑,陈问腹部收拢,微微一侧,吴大章双腿竟如踩到了虚空一般,其力道早已被陈问卸下。 …… 这一下,看得易文通直摇头:“若他一掌劈下,这个使长剑的还有再战的希望?” 杨风皱眉道:“易前辈,方才我陈问师兄用的可是本门顶好的以柔克刚功法,虽不能速胜,却也能保证自己本身万无一失。” …… 且说这吴大章双腿踩了个空,那陈问缓过劲来,朝其脚心处便是一掌,那吴大章暗叫不好,吃了力于半空翻腾两番才落地站稳。 陈问却没有果断进攻的意思,反而是就地做好了剑式,站好了步法。 …… 杨风叹道:“这陈问师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比起上次看他出手,这次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 那吴大章见了,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先做好了剑式。不过他可没陈问的耐心,踩着步法便朝其冲了过来。 这一走,却是左右各一,毫无规矩。 吴大章此时用的,乃是学成不久的踏空步法,每一步都毫无规律可行,即便是在旁观望的人看上一整天,也猜不透他下一步要怎么走。 这踏空步法其实算是八极步法的入门,只有走得了这无章的踏空步法,才能继续修炼那看似杂乱的八极步法。 九玄门教弟子,多半是循循善诱,先帮助其打好基础,方再传授高深武功,助其实现实力的飞跃。 这吴大章,就是很好的,很成功的一个模范。 吴大章临至身侧时,陈问便闭起了眼睛。陈问学步法时,曾习得听其中精妙,能闭眼辨位。 这吴大章步法虽娴熟,却是初涉实战,经验尚且。 吴大章只一回身,要朝陈问背后一击。陈问只感到背后剑锋明显,手中短剑突然反手,先从腋下飞出。 背后偷袭的吴大章大惊,于半空调整了一下身位,方要再前,那陈问自己转过身来。 精铜短剑飞入了吴大章同方向身后的一处树干内,与此同时,吴大章的长剑划过了陈问的左肩,陈问左手抓住了吴大章拿剑的右手,右手则是双指并拢,抵在了吴大章的脖子处。 吴大章惊讶之余,又露佩服之色。 掌声雷动,玄益站起宣布:“陈问胜!” …… “你看,要是师兄有把握,胜得也不慢。”陈问的胜利让杨风得意了起来。 易文通点头表示同意:“方才这一回身,看似有惊,实际无险。那长剑已偏,陈问也能趁势而起,攻其不备,真是妙哉。” 杨风乐了:“更妙的还在后头呢。” …… 过了两队,便到了安子玉这里。 安子玉的对手,是玄空门下的二代弟子廖望远。 …… 肖石峰眯起眼睛问道:“那安子玉的对手,又是谁的高徒?” 玄空笑呵呵道:“是本门的。” 肖石峰叹道:“原以为这安子玉已经算是年少有为,没想到真人门下,也有如此年纪的青年俊才。” …… 廖望远见安子玉没什么反应,便道:“小师弟,论辈分,你得管我叫一声师兄。” 安子玉不服气:“什么师兄,我又不认识你。” 廖望远笑道:“现在不认识没关系,打打便认识了。” “好啊。”安子玉神情轻松,横着来回走了两步,用余光观察了这廖望远一番,突然抬剑指向廖望远道:“既然你是师兄,那就师兄先请!” …… 树上的杨风见安子玉如此傲慢,真是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子玉你要冷静啊。” 易问题却道:“他不需要冷静。” “哎,我这可不是私心。”杨风解释道:“子玉的功夫我了解,虽然不一定比这廖望远差,但是肯定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局,他们两个最多五五开。子玉如此傲慢,且不说等下输了要沦为笑柄,就算是我们这些平日里与他关系近的,也会受到牵连。” “不会。”易文通泰然自若:“我既然与你打了赌,他便十拿九稳。我定保他获胜。” 第五卷 第八十八章 比武大会(二) 这廖望远一贯争强好胜,可不会礼让。 安子玉刚礼让完,廖望远便恭敬不如从命,提剑便上。 廖望远的剑规规矩矩,一把利剑。 剑未到,安子玉已感到眉心一紧,这是常人面对利器时都会有的自然反应。 …… 杨风见廖望远这气势,便有点看不下去,低声道:“这廖望远蓄力已久,依照子玉的脾性,定会迎上去,必输无疑。” 易问题笑道:“你看,他如何处理? 杨风定眼一看,安子玉却是虚晃一剑,玄铁剑已然抬起,自己却突然向后退去。 这廖望远剑势凶猛,安子玉不接,实乃明智之举。 杨风惊讶:“这小子可以啊,变聪明了。” …… 安子玉以退化解廖望远的剑势,却也因此一开始便处于劣势。廖望远不依不饶,安子玉找不到机会,只能一直后退,直到触到台沿,身后有人起了嘘声,有人则是着急地喊安子玉还手。 安子玉自是不慌不忙,廖望远剑到,安子玉竖剑一挡,那廖望远神色一凛,悄然用力,安子玉身子微微后仰,却也算顶住了廖望远这次的剑势。 廖望远有些惊讶,这个平日里不起眼的师弟,怎会有如此信手拈来的内力修为。 身临其境,便不容他多想,他能做的,只是随机应变,此招不成,便变招。 廖望远利剑剑尖顺着安子玉的玄铁剑剑神上移,磨出阵阵火星,声音更是尖锐难听。 安子玉闭气凛神,注意着廖望远的一举一动。 果然,廖望远又突然发难,剑锋突然左侧随后右击,此招名叫一马平川,安子玉只能跌身躲过,那利剑剑锋贴在安子玉高举的玄铁剑剑身上划过,声音更甚。 …… 杨风笑着问向易文通:“你赌他赢,你可愿看他比武。” 易文通笑道:“这玄铁剑材质如此,声音确实难听。” …… 安子玉抓住机会,两腿朝廖望远的下盘打去,廖望远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安子玉趁机从其让开的一条路滑出,到了练武场正中央,那廖望远则是利剑插地,单手撑剑,真个人的身子借着这力气仍横在半空,引得周围一片叫好。 安子玉这边就没那么好看,只见他缓缓撑地而起,拍了拍身后的泥土,扎起了老套的马步,右手持坚缓缓向后拉去,左手则顺着剑身滑过,似在安抚手中的玄铁剑。 廖望远得意:“师弟好功夫。” 安子玉出于礼貌,便恭维道:“师兄剑势凌厉,师弟今日总算开了眼界。” “更好的,还在后头!”廖望远一心展示自己所学,身子围着手下利剑转了一圈后,双腿一蹬,如同借着风力一般,似把离弦利箭,直奔安子玉而来。 这招看似意图明显,实则来势凶猛,攻击至臻,便是最好的防守。安子玉不可能从廖望远的这奋力一击中寻得破绽,只能侧身躲避,两剑相交,顿时又起难听的尖锐之声,火星四溅。 这廖望远单手撑地,身子流转,再次翻身,利剑插地,双腿齐出,安子玉再次竖剑一挡,却是一阵吃力,整个人连连后退。 四周一片叫好。 …… 树上的杨风看得真切,见廖望远每每收功,均是利剑插入地里,自己单手撑剑,立整个身体横于半空,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以前问过慕容起的本门几门奇怪的武功。 其中有一门,便是如同今日廖望远的这般架势,叫围剑打援。 此剑法没有特定剑招,起势便是如同廖望远这般。杨风先前从慕容起的描述中一直觉得这剑招不过是徒有虚名,不堪大用。今日这廖望远真人演示,杨风倒是想起了一种毒蛇。这种毒蛇每次要攻击人,必定先抬头,人知道要攻击他,却也无济于事。这种蛇根本不需要掩饰,因为它们一抬头,速度便能保证,人如果一跑,立马就会被其咬伤。 虽然这个对比不怎么贴切,但是大致意思没错。 …… 安子玉倒是极其镇定,站稳后,原地练起了剑气八方的第一式。 四周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安子玉听得清楚,有人认得这是神剑门的招式。 廖望远也认得,便问道:“你在师门三年,怎么这三年来还是固执地只练你自己的这招剑法?倘若这三年来你认真习得本门一种剑法,也能比现在强上不少。” 安子玉很平静,一边演剑,一边道:“师兄此言差矣,我这剑法有半套也算是师门的剑法,这江湖武林,能结合神剑门剑法与咱们师门剑法的,我怕是第一人。” 廖望远看着这个天真的师弟,只觉有点好笑,这安子玉如此心大,以道门剑法混入神剑门剑法,所谓乐极生悲,练到最后,极有可能成为一套平庸的剑法。因为九玄门的剑法讲求柔和,以柔克刚,柔中带刚,而神剑门的剑法向来以快著称,或者用凌厉来形容。 这两者其实都是追求剑道的极致,只是一快一慢,倘若二者结合,反而会画虎不成反类猫。 这是廖望远的理解,当然也是事实。 安子玉言罢,廖望远边调气息边沉思,沉思好了,便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不相信,安子玉练的这杂七杂八的剑法能成事。 便能成事,安子玉能不能接住这一剑,尚未可知。 可能自己接下来这一剑一出,还未到安子玉跟前,台上的师兄们便能分出了自己的胜负。 …… 杨风见安子玉现场练起了剑,不解道:”这孩子是想临时抱佛脚吗?” 易文通悠然自得问道:“你不觉得他这样做,自有道理?” 杨风悻悻反问:“有什么道理?” “这一般人不会做的事,他却做了,证明他心中有招,击败对手的招数已经了然于胸。那人只要再出一招杀招,这安子玉便能在三招内将他制服。” 杨风更懵了:“易前辈,您是不是也听过剑气八方的威力?” 易文通点了点头。 杨风淡淡道:“易前辈,我听子玉说过,这剑气八方前七招其实上不了台面,唯独这第八招是最难练的,却能让练成的人提升一个档次。可惜子玉练了三年,悟了三年,尚未练成。若你以全套剑气八方来预测的话,那就有点方向误了。” 易文通笑道:“杨兄弟,这跟人有关系,跟剑法可没关系。” 第五卷 第八十九章 比武大会(三) 安子玉在大庭广众之下练至第二式时,廖望远正要对其发难,没想到安子玉突然神色一凛,强了廖望远一步,先挥剑冲了过去。 此举令那廖望远有些意想不到,看台上的玄益似乎看出了些门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安子玉虽说属于玄虚门下,但是因为这掌教几人中独有玄益练的快剑,因此安子玉平日里向玄益讨教得多,玄益也算他的半个师父。 这一切,都是看在当年剑圣萧浪的面子上,安子玉也可说是这四人里最大的关系户。 廖望远稳住心神,索性继续搭在剑上,和他打了起来。 四众喧哗,是因为练武场中,两人此刻的表现太过精彩。 安子玉以九玄门练剑功法为基,外用剑气八方招式,脚踏熟练的八极步法,来回变换身位攻击廖望远。 廖望远居高临下,以身做剑,循着自己的利剑,来回躲闪还击。 …… 看台上的肖石峰都忍不住赞道:“一代以下,能有如此境界,实在匪夷所思。” 肖石峰也懂些武功修为,这二人剑法如此了得,他确实有些意想不到。 坐在肖石峰两旁的玄空与玄虚都相视而笑,这两个弟子今日的发挥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强得多。 这两人过至十招,廖望远抓住机会,拔剑而起,剑身鸣动,像极了许久未出道的高手。 安子玉也不退让,一剑直入,两剑相碰,归结势均力敌。 便是这势均力敌,已是对安子玉最大的肯定,毕竟没有人会想到安子玉能与廖望远打得这么难分难解。 那廖望远也是暗里吃惊,心想此人剑法怎会转瞬间变得如此高明? 值此情况,廖望远其实内心已是输了大半,毕竟眼前的人算是自己的师弟,哪有师兄不比师弟技高一筹的,更何况这个师弟平日里也不是属于那种天才级别的。 想到这里,廖望远暗自加力,安子玉只感到手心一震,廖望远的内力已经通过剑身输送而来,安子玉知道自己的内力修为与其相比还有些差距,连忙抽身后退。 那廖望远抓住机会,便迎了上来。 此时的安子玉已经有些失去了平衡,那廖望远招招关键,安子玉只能在身子还未稳下时仓促格挡。 …… 树上的杨风见了,忍不住道:“这个二代的师兄有点欺负人了。” 易问题笑道:“比武也没说不准以内力取胜。” 杨风道:“我要是裁判,那便判子玉赢。毕竟能打平手,就是弱势的一方获胜。” 易问题风轻云淡道:“你且仔细看,这安子玉步法看似已经凌乱,实则剑法未离其形,依然稳健。” 果然,杨风看去时,那廖望远虽然占了上风,却每每剑落,都能被安子玉提剑化解。 此时反倒是那廖望远,剑法渐乱,心神已然不在。 安子玉抓住机会,反戈一击,却是一个鲤鱼打挺,也不是什么剑招,从上而下,一剑压住了廖望远。 原本那廖望远横剑一挡,倒也不是胜负之分。 只是安子玉并未与其做僵持之势,一声清响之后,安子玉翻身落地,又是连着三剑简单的蓄力砍式。 这廖望远被安子玉此时气势惊到,不知其使的是什么剑法,只能草草竖剑格挡,安子玉每砍一下,都如同撞钟一般,廖望远持剑的手竟有了些许发麻。 方才周身气力已经散出大半,这安子玉方才发力,这连续的撞击,没有给廖望远重新缓气的机会。 安子玉敲了第十下时,廖望远已经脚步踉跄,台沿上,木三喊了声住手!两人方才停了争斗。 玄益高声道:“安子玉胜!”引了四周三代弟子的一阵欢呼。 廖望远愿比服输,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安子玉知趣,先行行礼道:“使了点小聪明,师兄承让。” “你打得很好,是我大意了。”廖望远大方回礼,随后两人离开了练武场内。 …… 树上的杨风看得真切,对易文通道:“这场若不是子玉有些小聪明,估计打不过这个廖望远。这关侥幸能赢,后面就更难了。” 杨风总算是看明白了,方才安子玉从开始练剑时,便已做了局。他练剑,是要让廖望远撇开方才全身贯注的比武心思,注意到自己这异常的举动,而后主动攻击廖望远,则是要让这个廖望远更加捉摸不透。加上方才安子玉用尽毕生所学,勉强与廖望远僵持住,廖望远判断错了局势,心急了些,急于求胜,故而使出全力,幻想一招定输赢。 便是在接廖望远这招时,安子玉以退为进,实则暗自聚气,等廖望远招数一过,自己便趁虚而入,十剑的大力劈砍,让廖望远来不及回气,更别谈取胜。 而此时的安子玉,完全可以再出空掌,一掌拿下廖望远。 台沿边的木三也是看得明白,才宣布了安子玉获胜。 易文通不同意杨风的看法,说道:“这个可不是安子玉真正的实力,方才他用此讨巧的心计,实际上是有秘密的制胜手段要留到最后罢了。” 杨风仔细观察了易文通老久,方问道:“易前辈,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认为是子玉能赢?” 易文通淡淡道:“勤能补拙,我希望所有世间勤奋的人,都能一朝成名。” 杨风觉得易文通的话苍白无力,这个解释更是奇怪得很:“易前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有事在瞒我?” 易文通笑道:“等安子玉获胜后,你就能知道了。” …… 安子玉之后,便是唐小小对阵玄虚门下三代弟子卓伟。 唐小小利用娴熟的轻功,不断躲避卓伟的攻击,随后看准机会,一剑压在了卓伟的脖子处,高下离判,引得四周观看的人都赞叹不绝。 可惜之后,唐小小晋级对阵陈问,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同样的招式,对陈问就不灵了。 陈问打唐小小反而更快些,因为唐小小是以守待攻,而陈问最擅长攻击对手防守得破绽,在其不经意间,一间直抵唐小小的腹部,唐小小就这样出了局,止步八强。 第五卷 第九十章 比武大会(四) 说来也怪,安子玉打八进四时,倒是异常轻松。 他的对手易有珍,是玄空门下二代女弟子,剑招花巧灵动,却是力道不足,比之安子玉的剑法,还缺了点能耐。 杨风在树上悠闲地看着,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师妹也太会撩人了,还好子玉没有见色忘性。” 易文通眉头一扬,意味深长地看着杨风。 杨风咧嘴一笑道:“这些师兄弟又不是什么贤者,他们知道过不了陈问师兄这关便故意输给这个小师妹以讨欢心也是有可能的。” …… 四进二时,陈问对上了同门五师弟萧刚。 看台上的玄空低声对肖石峰道:“这两人师出同门,有看头。” 肖石峰笑道:“都是玄文掌教教出来的,一定好看。” …… 同样地,萧刚因为位低,先向陈问行了礼,陈问也以礼还之。 两人都温和地看着彼此,一语不发,却是同门情谊,长留心中。 陈问手握精铜短剑,萧刚则是规规矩矩,一把不长也不短的利剑。 陈问反手收起短剑与手臂之后,做了个请得手势。 萧刚再行鞠礼,便迎了上去。 …… 树上的杨风见这两人打斗,不免有些头皮发麻:“都是同门师兄弟,看着温文谦逊,真打起来,却都是招招致命,也太狠了些。” 易文通双手抱于胸前,泰然自若地看着,看到精彩处,忍不住点头表示称赞。 杨风看久了打斗,眼皮有些干涩,只好找易文通聊天消遣。 杨风靠近了树干问道:“易前辈,您也好斗吗?” 易文通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杨风接着问道:“易前辈,我很好奇你生平打过最凶的一架是什么情形,能跟我讲下吗?” 易文通道:“其实我们苦练轻功,就是为了不与强人多做纠缠,所以我一生很少打架,盗圣这个名号是跑出来的,可不是打出来的。” 杨风满脸怀疑:“我不信你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从未与人打过。即便都不激烈,总有事例。” 易文通眉头一抬,问道:“你真想知道?” “想啊。”杨风一副极感兴趣的神情。 易文通笑道:“那我就给你讲讲,当年我杀三枝花的事情。” “三枝花是谁?”杨风听这名字感觉有点逗。 易文通淡淡道:“这三枝花,是太平初年肃州一代最猖獗的采花贼。他采花也不去别处,就爱去青楼。每每有客人找了女子一同入房,便极有可能遇到这个三枝花,将那客人打晕,而后强迫那青楼女子与他同房。” 据说这三枝花每次做完事,都会在桌案上留下三枝花,有时是梅花,有时是黄花,反正品类不固定,但是数量总是如此。 后来啊,这人闹得城中的青楼都开不下去了,因为那些客人醒来后就要求退钱,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半年下来好几十次,有时还是连着几间房间,这换谁也忍不了,于是当地的青楼联名报了官。可就在第二日,便有传言那三枝花轻功了得,是我的徒弟。 恰巧那时,肃州刚好有一家大户挖地基时挖出了一件三百年前的玉枕,我已放话要去偷着个玉枕,却不料玉枕还没偷,名声先臭了。 我行走江湖,哪里干过肮脏的事情。我偷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豪绅或者肆意敛财的贪官,从未收过徒弟,更别说干奸淫掳掠的勾当。 于是啊,我便在当晚爬上了当地最高的一层楼,密切观察着四周。 果然,月色下,还是有一道黑影进入了我的视野。 我循着那黑影落入的青楼追上了上去,在一间房间找到了他。 他夺门而出,我也跟了出去。 哪曾想,他也不逃,原来他做这些事,无非就是想引我上钩。 这人,便是那豪绅请来的杀手,要引我出来,杀我灭口。 他自报是点阳派冯明山的三弟子王正,也是那大户人家的亲侄子。 他说我太嚣张了,不知道他们王家还有混迹江湖的高手。 我有些疑惑,所以他做那些事情只是单纯地想引我出来?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 我笑那人风流,那人笑我任性。 我们两个没说几句话,相互嘲讽了一番,便打了起来。 这点阳派的点阳指,在当年的武林中,也算是一招鲜吃遍天,指尖成气,远近皆可杀人。 他原本以为我只是轻功厉害了些,却没想到我师父在传我轻功时,还留给了我一手保命的暗器绝技。 我们大概交手了十余招,我终是不敌,被他一指击中腹部,整个人向后倒去,却也在半空中射出了四把尖刀。 这四把尖刀,可不是普通的暗器,我师父传给我时,说这手法叫四煞送行,专门用来杀人。 这王正自信满满,却不曾想过我能有盗圣的名号,便不仅仅是靠着轻功。 他躲过了前三把刀,却没躲过地四把,地四把刀穿喉而过,那王正整个人倒了下来。 当晚,我便如约去偷了那玉枕,然后取到南海卖了个好价钱。 那点阳派也没找过我,大概他们也知道我的秉性,一来想找我没那么容易,二来此人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 那大概也是我今生唯一一次出于名誉被污蔑的愤懑,与强手打架的经历,从那以后,再也无人会冒充我。 …… 易文通讲完,杨风马上又凑了过来:“易前辈,你那四煞送行,是怎样的一种手法?” 易文通笑而不语,淡淡道:“我这四煞送行,出则必死人,因此,除非是到紧要关头,否则你看不到,我也给你演示不了。” 杨风有些不信:“易前辈,你就别唬我了,这江湖武林哪里有这等杀人的功夫。” …… 两人谈话间,那陈问和萧刚前后早已过了三十余招,仍不分胜负。 至第四十一招时,陈问忽地变招,一剑挑掉那萧刚手中长剑,胜负才算判了高下。 杨风为陈问叫好,易文通也赞道:“你这个师兄好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九玄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他是得心应手了。” 第五卷 第九十一章 比武大会(五) 安子玉算是一匹黑马,玄虚与玄益二人都有点惊喜。 倒数第二场的胜者将在安子玉与玄空门下二代弟子马文杰之间决出胜负。 …… 台上的肖石峰听到马文杰的姓名,便问道:“此人可是徽州南门总兵马义家的公子?” 玄空点了点头道:“正是。” 肖天途笑着解释道:“前日那马义特地差人送来书信,信中便提到了这个马文杰,陛下也是那会才知道的。” 玄空温和道:“这个马文杰,从小生在富贵人家,却无一丝娇生惯养,平日里练武也是勤奋刻苦,不懂就问,深得师兄们的称赞。别看他现在才二十来岁,再给他五年,直到而立之年,这五年间定能突飞猛进,有一番作为。”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古人常言厚积薄发,我看这马文杰一脸正直,将来必定成为朝廷栋梁之才。” …… 谈话间,安子玉与马文杰的比武早已打响。 马文杰使的剑剑身与普通的宝剑无异,但是安子玉第一次与其交手,两剑相碰时,竟感到玄铁剑反而被其重量压了一下。 原来这马文杰也算是天生的力气大,玄空喜欢这名弟子的勤奋,自然多关注了些。早些年马文杰刚上山不到一年,玄空便让人把他的佩剑拿下山去重铸,据说是加了两倍的铁水才练成的这把手中剑,马文杰对这把不同于师兄弟却适合自己的宝剑爱不释手,就连睡觉时也是放在身旁。 …… 树上的杨风指向马文杰道:“易前辈,此人在,子玉过不了。” 易文通问道:“为何?” 杨风道:“此人在师门中颇有名气,勤奋刻苦,想必武功也一定不弱。子玉平日里各方面都不如他,若想取胜,难上加难。” 易文通不以为意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你江湖经验也不足,说的话不可信。” 杨风眉头一抬,想争辩自己身上的修为已不是同辈所能及,却一想想,易文通说的也不无道理。 杨风有些怀疑地看向了下方的练武场,他惊喜地发现,安子玉并没有被这马文杰压制。 两人这场打斗的精彩,一点也不亚于上场陈问与萧刚的精彩对决。 安子玉也渐渐适应了马文杰那把剑的重量,有好几次甚至反手将其压下。 这马文杰对安子玉这个后来的师弟也是倾佩有加,交手之间,顿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心想这小师弟一路走来,绝不是侥幸。 唐小小虽然输了,但是她心情极好,毕竟进了前八,已是对她最好的肯定。 唐小小进入山门之前便有轻功基础,假如这地方再大点让她可以自由施展轻功,那么恐怕这四周没有师兄弟能打败她。 “子玉加油!”唐小小带着周围的师兄弟一起为安子玉加油,另一边欣赏马文杰的也跟着喊了起来,两边的呼喊声竟也势均力敌了起来。 杨风在树上老远也能听清那下面这阵嘈杂的声音是两方在各自为自己欣赏的人加油,不禁自言自语道:“呵,这热闹的,比最终决赛还精彩。 安子玉听到了身后为他加油的声音,顿觉身上有一股力气涌了上来,一把隔开了马文杰抵在他胸前的利剑。 马文杰也受了鼓舞,士气也不必安子玉差。 这两人过了三十招,依然没有分出个胜负。 好事的杨风再次问起易文通:“易前辈,你觉得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易文通不解问道:“方才陈问那一波更久,也没见你如此没耐心。” 杨风悻悻道:“依我看,子玉这波比武的时间,只怕要超过陈问师兄方才比武的时间。” “这不挺好吗?”易文通头也不回,淡淡道:“越激烈,越有看头。” 看台上,肖石峰也是龙颜大悦:“这两人,都很出色。”言罢,肖石峰又看向了肖天途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不管是马义还是安通平,他们这两对父子,朕甚是惊喜。” 肖天途笑道:“他们原本不认识,今日能如此酣畅淋漓地打上这么一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正精彩处,这马文杰突然一个踉跄,手中的剑被安子玉三剑缴下。 这一突然其来的场景,在场的不少人发出惊叹之声。 杨风也是突然站了起来,他方才有些走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文通知道杨风在想什么,遂解释道:“方才两人看似平手,实际上那安子玉步步为营,前期已经打下了胜利的基础,这最后的三剑,不过是蓄势待发已久而已。” 杨风听得一头雾水,但是赢了就是赢了,玄益兴奋地站了起来,宣布安子玉获胜。 最后的决战,便落在了安子玉与陈问身上,时值中午,按照原先的安排,下午时分才是比武决战时刻。于是众人四散回去开始吃午饭了。 杨风正要下去,那易文通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两张折叠起来的烙饼和两小瓶烧酒,杨风看着易文通小心翼翼地先将那小瓶烧酒拿给自己拿着,随后又将那两张烙饼分开。 分开之后,易文通递给了杨风一张,自己则从其手中拿过其中一瓶烧酒。 杨风感到更加疑惑了:“易前辈,这是?” “吃吧,别客气。”易文通似乎心情不错,一张嘴便大口地咬了一下烙饼。 杨风低声提醒道:“易前辈,我们下去吃,还有菜呢。” 易文通白了杨风一眼,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秀色可餐吗?” 杨风咧嘴笑道:“当然知道,这是形容女人……” 还没说完,易文通便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现在跟你说的秀色可餐是形容这居高临下的美景。我们方才若是和他们下去抢食,那吃进肚子里也没什么滋味,因为每个人都很急。我们现在在这里,可以边看着远近美景,边慢慢地吃着大饼喝着烧酒,你觉得,这不是享受吗?” 杨风恍然大悟,他看了看此刻自己两手满满的东西,又向远方眺望了一番,顿时感觉心旷神怡了起来。 杨风也大口地咬了一口大饼,高声道:“好舒服啊!” 第五卷 第九十二章 比武大会(六) 杨风梦见自己在云端里飞,眼界极其开阔,心情极其自然。 莫非自己成了神仙? ‘啊。’杨风突然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声,脚底下的云突然发软,自己的感觉就如同踏空了一般,整个人重心失去平衡,直接掉了下去。 幸好被拉住了。 杨风睁眼一看,却是那易文通一只手抓着树干,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胳膊。 杨风还在迷糊中,易文通一使劲,让杨风重新回到了树干上。 杨风摸了摸周身,两手空空。 易文通道:“饼吃完了,酒也喝完了,酒瓶我也收起来了。可惜你没有眼福欣赏这午时风和日丽的美景,全被我一个人占了。” 杨风见底下人越来越多,再看看台上,肖石峰那五人也早早就位,在那里谈笑风声。 杨风这才意思到比武大会的最终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睡了多久?”杨风伸了伸懒腰,感觉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易文通淡淡道:“你睡了有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杨风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易文通笑道:“刚才你如果突然掉下去,以后在这里你就会感到度日如年了。 …… 看台上,肖石峰与这四人也打了个个赌,问说谁赢。 玄虚与玄益偏袒弟子,说安子玉会赢,玄空则比较理性,说陈问会赢,肖天途坐在玄空身旁,也笑着应和。 “陛下你觉得呢?”玄益心情极好,忍不住问肖石峰的看法。 肖石峰皱起眉头,有些为难道:“这两人,朕都不怎么熟悉。朕只知道那个安子玉是神剑门安通平安掌门的独子,而那陈问则是已故玄文掌教最得意的二代弟子。若真要选出一个获胜,朕也认为那个陈问的胜算会高些。” “陛下所言极是。”肖天途接道:“那陈问的功夫底子明显好于安子玉,稳扎稳打的话,确实胜算更高些。” “天途啊,你可别小看神剑门的剑气八方。”玄益现身说法道:“当年剑圣萧浪学的第一门武功也是剑气八方,据说那漫天剑雨便是从其剑气八方的第八重万剑归宗演变而来。我教子玉这两年,看到了剑气八方其中精妙的剑术,也看到了他的成长。陈问当然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武功路数从未改变,学的都是我门绝学。若按正常来讲,陈问的修为高些,但是子玉实际也是灵活机变,若这两人都拼尽浑身解数,孰高孰低,却也难讲。” 肖石峰笑着问道:“玄益掌教,倘若没有意外,你也认为这安子玉可能胜陈问?” “正是。”玄益看似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实际上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他对安子玉的武功自有分寸,安子玉平日里也一直低调行事,从未在众师兄弟面前争勇斗狠,其实那些师兄弟,包括平日里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唐小小三人,都不知道安子玉在这两年里有多大的进步。 今日,便是检验成果的好机会。 玄益比玄虚的心情还要紧张与激动。 …… 安子玉与陈问这两人的比武,便在众师兄弟的围观下拉开了序幕。 两人简单依着辈分行礼,没做多少寒暄,剑一指,便打开了。 经过一中午的休息,这两人显然更加精神了些,再加上这是最后一场,自然也都下意识地多用了些力。 陈问的剑虽然比安子玉的短,然而细看之下,陈问攻更多,守更少,这大概是两人剑法的差距。陈问这种稳扎稳打的,一般是攻少守多,但是像他这种高手,往往只是习惯问题,攻守都是主动的,能自由切换,打败对手的方式便是全身贯注,找到其破绽后的致命一击。 安子玉则不然,他守多攻少,是被迫的。这陈问剑法稳如泰山,又机变千巧,再加上这两日来的比武,剑势更甚,因为陈问在享受的是与同门比武切磋的过程。 而安子玉则不然,他对获胜比较感兴趣,他要向安通平、向玄虚、向玄益、向所有他身边的人证明他的存在。 因此,安子玉比之陈问,是剑势不足,却更有战意。 明面上,陈问技高一筹,实际上,这两人还未到分出胜负的时候。 …… 树上的杨风看到这一幕,两人你来我往,看似势均力敌,好不震惊,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子玉深藏不露,竟有如此剑法。” 易文通笑道:“自古高手都是打出来的,他之前极少跟人打架,跟高手打架就更少了,纵然体内有万般神通,也不知自己的能力几何。” …… 安子玉越打也越顺畅,陈问潇洒的一招反手剑,安子玉持剑将其剑身隔开,反身一掌便要劈下,那陈问刚好转过身来,抬手也是一掌,两人吃力,双双后退。 …… “好,好。”肖石峰看着热闹,不禁做出了挥掌的动作,直呼痛快。 玄益凑到玄虚耳边问道:“师兄,这翻天掌可是你教的?” 玄虚余光扫视了玄益一眼,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玄益方才回身,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 …… 两人此时相隔数步远,这次安子玉主动了一步,收掌提剑,三步并作两步,便朝陈问奔来。” 陈问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下盘微动,比好了剑式。 第一剑,安子玉使的是飞剑,人未到,剑先至,陈问执剑一挥,将其逼开。 第二剑,安子玉接住后,持剑直指陈问。 陈问正身立定,受力退了一步,便站稳了脚跟,那玄铁剑剑尖正对着陈问精铜短剑的剑身,中断,也是求进不得。 第三剑,安子玉以退为进,刚收剑,陈问便反客为主,精铜短剑攻得精准,安子玉刚要执剑横档,陈问的精铜短剑却微微一侧,只差一厘,安子玉便能挡住,便也是这一厘,安子玉感到眉心一紧,若这剑再长些,只怕胜负立分。 玄铁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安子玉步步紧退,陈问步步紧逼,现场众人仿佛都凝神了一半,氛围瞬间有些缓重。 第五卷 第九十三章 获胜者安子玉 这一退,常人看来只有十步远,对安子玉来讲,却是极其漫长。 他不但要小心陈问的剑,还要小心身后的台沿,每一步,都是离那台沿更近。 若真碰到了那台沿,便真给了陈问机会,陈问只需就势一顶,那剑尖抵住自己的喉咙,就该判胜了。 …… 树上的杨风见到这一幕,悠哉游哉道:“易前辈你看,我这人从不会因为和谁的关系好就说谁的好话,我看事情,都是比较公正的。” 易文通笑而不语,根本没有理会杨风。 杨风见易文通不理会自己,也就继续盯着练武场内了。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杨风大惊。 便在安子玉即将碰到台沿时,陈问突然停住了脚步。杨风注意到陈问的头发突然飘了起来,却是不知为何。 安子玉借此机会,重抬玄铁剑,待陈问回过神来时,安子玉的玄铁剑先一厘,到了陈问脖子处。 现场寂静无声,玄空、玄虚、玄益三人相互对视,都有些惊讶。 良久,玄益方才站了起来,宣布安子玉夺得了本次比武大会的魁首。 唐小小欣喜若狂,第一个冲进了练武场,其身后,不少三代弟子也瞬间冲了进去,将安子玉高高举了起来。 杨风看到这一幕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易文通时,他确实镇定自若。 杨风疑惑道:“易前辈,方才那一幕你看到了吗?” 易文通反问道:“怎么,你以为是在做梦?” “不是,方才陈问师兄明明有把握的……”杨风只想说势在必得,但是眼下陈问确实是输了。 易文通笑道:“你有这反应也不奇怪。但是那安子玉不但有神剑门与九玄门这两任师父,还有第三个。” “第三个?” 易文通微微点了点头,朝着西北方向望去,眼神指给杨风看。 杨风也顺着西北方向望去,这才发现人群之外不远处,有一黑袍女子背对着练武场,正往回走。 杨风再转过头看向易文通,易文通坦然地点了点头。 杨风这才回想起那一晚木三娘说要收安子玉为徒,难不成这短短几日,安子玉便会聚气成刃,方才陈问那一下,便是安子玉聚气成刃让陈问感到了威胁。 易文通看出了杨风的疑惑,淡淡道:“安子玉只是初步掌握了聚气成刃的方式,便没有真地学会。方才不过是其左手起了些剑意令陈问失去了判断,才被安子玉一招反败为胜。” 杨风恍然大悟,原来易文通知道安子玉的一切。 易文通说完又道:“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杨风顿了顿方挥挥手道:“你开心我也开心,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不跟你计较。” 言罢,杨风便跳了下去,加入了庆祝安子玉夺得魁首的人群中。 …… 看台上的肖石峰也为安子玉感到高兴,不住叫好。 …… 一阵喧嚣过后,肖石峰亲自给这二人一人一个玉如意作为奖励。 安子玉领完奖后,却是四处张望,寻不到人。 唐小小凑上前问道:“子玉,找什么呢?” 安子玉憨笑道:“没什么。” 杨风一把搭在安子玉的肩上,低声道:“木三娘从南边走了。” 安子玉有些愣神,杨风笑而不语,拍了拍他的肩膀。 …… 玄益三人及肖天途陪着肖石峰走了之后,场上的九玄门子弟也都在喧哗声中渐渐消散,最后这练武场看台上,就只剩下了安子玉、杨风与唐小小三人。 唐小小像个财迷,一把抢过安子玉手中的玉如意,在怀中摸了摸,叹道:“这玉如意通体翠亮,我这辈子还未见过如此纯的玉如意。” 安子玉一把又夺了过来,拿着那玉如意敲了下唐小小的头说道:“你可别起贼心,这个是我用汗水赢得的。” 唐小小一个白眼道:“我金盆洗手三年了,鬼才稀罕你这如意。” 杨风挤眉弄眼,凑近安子道:“子玉啊,富贵了,是不是该请客?” 安子玉一脸嫌弃问道:“你想吃什么?” 杨风抬头望天,数道:“什么卤牛肉、酱鸭子、葫芦鸡、红烧肉、焖汁鱼、清蒸八宝、上等梅酒、二十年女儿红,都给大哥我上一桌。” 唐小小插话道:“酒还是百年陈酒好喝点。” 安子无奈道:“好,好,都依你们。明日此时,咱们各凭本事,山下聚仙楼见就是。” “子玉,恭喜啊。”龙小缘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安子玉见是龙小缘,忙道:“小缘姐,明日一起呗。” 龙小缘温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 杨风皱起眉头看向龙小缘,以前龙小缘也和他们下山去过几次,但从没像这么爽快过。 龙小缘走了过来,近杨风身旁时,杨风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昨夜那次谈话,令杨风与龙小缘有了些距离。 杨风甚至想过,是不是龙应天顺理成章让龙小缘留在这里,监视肖石峰的一举一动,并且趁机离间他们的关系,让他们内部自己先生乱。 这心机使得杨风原本内心对龙小缘爱慕的感觉变得有些迷茫与复杂,他甚至不知道是该去厌恶,还是其他。 但是如果龙应天信中所讲的故事为真,那么一切又将推到重来。龙应天当年教他和龙小缘降龙伏虎剑法,也算是杨风的一个师父,他们之间相处并不算太糟糕,龙应天当日被追杀,杨风与其一起时,甚至还有些可怜龙应天,为龙应天不值。 如今来看,事事皆不如杨风所看到的,反而是另外一番景象。这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杨风,别轻易下定论,任何人都不可信,除了自己。 “喂,你在想什么呢!”唐小小大声让杨风回了神来,杨风微微侧头,便与龙小缘四目相对。 杨风嘴角颤动,柔声道:“小缘……” 龙小缘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唐小小过去一把搂住龙小缘的胳膊问道:“小缘姐,你呢?你想吃什么?” 龙小缘笑道:“我什么都行。” 安子玉接道:“那我们就约好了,明天不见不散!” 第五卷 第九十四章 应邀者木三娘 第二日,聚仙楼前。 唐小小先至,杨风与龙小缘紧接其后先后到达,等了有些许时候,才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安子玉。 唐小小上前又好笑又好气道:“胆子这么小,让我们在这里等这么久。” “我刚才在门口盯一个人,不然早到了。”安子玉解释到。 “盯谁?”唐小小又问到。 “没事。”安子玉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进去吧,今天安少爷包场。” …… 酒桌上,安子玉如昨日的承诺,给这三人点了一桌子酒肉,唐小小与杨风望着这一桌佳肴,一时间无以言表。 在场的,杨风的吃相最难看,安子玉次之,唐小小第三,唯独那龙小缘,慢吞吞地品尝着这些佳肴,时不时与他们碰个杯,倒最像个正常人。 正当这几人胡吃海喝时,唐小小忽然安静了下来,自言自语道:“酒菜都上齐了啊。” 他们所处的包间在酒楼二楼的角落边缘,一般不会有人轻易来打扰,但是很明显,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阵敲门声,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唐小小放下筷子和酒杯前去开门。 一打开门,唐小小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那店小二低声道:“客观,安少爷就在里面,我先告辞了。” “有劳。”随同店小二而来的黑衣女子木三娘淡淡到。 这一声,连杨风也听下了大吃大喝,差点没将嘴里的菜吐出来。 他睁大眼睛看向安子玉,安子玉眉头一扬,淡淡道:“我还以为她不来呢。” 唐小小小心翼翼地让开了一条道,木三娘走了进来,安子玉赶忙起身道:“小师公,坐。” 木三娘也不客气,就地坐到了杨风身旁。 杨风反应也是极快,咧嘴一笑,赶紧给木三娘满上。 木三娘冷眼看着杨风,又看了一眼随后坐下的唐小小以及左手边不远处一直目光躲闪的龙小缘,又看向了安子玉,淡淡道:“你这几个朋友,可都不简单啊。” 安子玉陪笑着给木三娘夹了根鸡腿道:“都是托小师公的福,他们才算跟着我长了脸。” 唐小小听到安子玉这毫不客气的话,瞬间怒目圆睁,但是本能反应又让她只能陪笑,谁叫这桌上还有木三娘这个女魔头呢。 木三娘也不谦虚,微微颔首道:“今日你的聚气成刃虽然不成样子,好歹也起了作用。” 木三娘讲完,安子玉陪笑着敬木三娘道:“我敬您一杯。” 原来昨日,安子玉再次找到了木三娘,除了跟其说结果外,还顺道让木三娘指点了自己几招聚气成刃的正确方式。 当提到今天要在山下设宴请她时,木三娘便转身走了。 原以为木三娘不会给面子过来,没想到他们一行人后脚刚进,木三娘便跟着走了进来。 木三娘给安子玉面子饮了一杯后,杨风也笑着给木三娘再次添上了酒,关切地问道:“木前辈,想吃点啥我给您夹。” 木三娘余光看了杨风一眼,淡淡道:“不用。” 杨风无事献殷勤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临近夹了一块卤牛肉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木三娘看向了龙小缘道:“我数日前还见过你父亲,没想到你却在这里,实在是有趣。” 龙小缘自已饮了一杯,木三娘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让人听了觉得其话语间有些嘲讽的意思。 “前辈,我敬您一杯。”杨风以为木三娘要为难龙小缘,赶忙递上了酒。 木三娘扫了杨风手里的酒一眼,倒也给面子,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场面这才轻松了许多。 木三娘转而看向了唐小小问道:“那日在上官府上的那个叫林易得剑客,是你什么人?” 木三娘突然问起林易得身份,唐小小有些不知所措,半响憋出了两个字“老大。” 木三娘面露不悦,继续问道:“你现如今是九玄门弟子,先前也不是什么帮派弟子,你说她是你老大,怎能可能?” 唐小小解释道:“我们那日一路南下,就林老大一直保护着我们,因此认她做了老大。” 木三娘皱眉问道:“也就是说,这林易你们也不认识?” “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唐小小不知该怎么向木三娘解释,杨风在旁帮腔道:“我们都是萍水相逢,这林易跟上官金凤的关系十分要好,当时出于江湖道义,出手相救,又以他的名义让我们到上官府里避难,所以我们与他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就像我们四人一样,其实也都是萍水相逢,若不是这三年……” 杨风有些要滔滔不绝的感觉,木三娘不耐烦地打断了杨风的话:“那这个林易,后来去了哪里?” 唐小小回忆道:“记得当时林老大说她要去塞北,后来便再也见过。” “塞北?”木三娘独自喝了一杯酒,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与林易在上官府前比的那次,虽然表面上木三娘赢了,但是木三娘隐隐觉得这个林易有意让她,目的是双方都给个台阶下。 当时上官金凤正得势,木三娘也不想多生事端,便默契地与那林易演了那出戏。 这三年来,木三娘偶然会想到林易,却想不出这江湖上还有哪个剑客游侠剑法不在自己之下的。 今日几人同桌,木三娘索性问了个究竟,却被告知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不算熟人,不免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只有对武学有偏执的人才能感觉到。当两个人彼此不分伯仲时,再比一场分出高下是类似木三娘这种对武学较为痴狂的人一种习惯。木三娘精研剑道多年,多年来鲜有对手,自然对那个林易也是刮目相看久久不忘。 木三娘可从没往林易就是林雪仪这一层方向上想,因为在她心里,林雪仪已经死了,她也不希望林雪仪还活着。 杨风识趣地又给木三娘满上了一杯,木三娘似乎停不下来了,一杯又一杯。倒到酒壶空了,杨风下意识地抖了抖酒壶要去换一壶,却被木三娘叫住了:“我要走了,你们慢慢享用。” 第五卷 第九十五章 西戎王帐内 西戎王帐内,千少游与张三儿被喝令站在帐前等西戎王的传令。 千少游与张三儿都如他们所言,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约莫站了有将近半个时辰,西戎王才传话让这两人进来。 两人一入王帐时,见到了已是老态龙钟的西戎王,其左手边就近坐着未来的西戎王连安。 再往下,便是西戎四大将军,个个身材魁梧,眼神逼人。 这西戎王虽已是古稀之年,身子已经有些枯瘦,然而其目光如炬,却是丝毫未有衰退迹象。 老西戎王拿着半个时辰前从千少游手里缴上来的杀神剑,伸出了方才被那杀神剑剑气所伤的右手,右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枯,老西戎王淡淡道:“真没想到你们你们太平王朝的起义军首领,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的江湖人物。” 千少游强调道:“我也是前朝皇室,只不过家国崩坏,早些年混迹江湖罢了。” “有趣。”西戎王将那杀神剑扔给了千少游问道:“这把剑,你可用它来杀过人?” 千少游短短回答:“杀过。” “它伴在你身边多久了?” 千少游淡淡道:“有十几年了,具体记不清。” 老西戎王疑惑问道:“也就是说,你小小年纪时便驾驭得了这把剑?” 千少游笑道:“熟能生巧。” 老西戎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张三儿又问道:“此人是?” 千少游笑道:“我的贴身护卫。” 老西戎王问道:“我听说你们中原武林的武林高手大多长得异于常人,此人戴着面具,难不成也正是因为面貌异于常人?” 千少游解释道:“他脸上有多道伤疤,故而带着面具不愿示人。” 老西戎王再问道:“这么说,此人也是江湖武林中人?” 千少游不假思索地答道:“正是。” 老西戎王与那四大将军一阵目光对视,突然笑了起来。 千少游皱眉问道:“王上笑什么?” 老西戎王道:“我笑你们中原的太平王朝,靠着江湖武林夺得天下,现如今还不到三十年光阴,便又因江湖武林而内乱。你们称我们为蛮族,却不知道我们的老一辈有多么地智慧,我们西戎人的传统有多么地牢固。这朝廷与江湖,原本就应该分立而治,朝廷要在江湖武林面前树立足够强大的威严,另可马上多天下,也不在剑下夺天下,这点道理,你们现在的那个王倒是迷糊了些。” 千少游仍然微笑着站着,用余光审视了老西戎王帐下这大名鼎鼎的四大将军。皇子连安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塔木家族的塔木烈将军,这位是西风家族的西风壁将军,这位是脱脱家族的脱脱不雄将军,这位是司公家族的司公神道将军。” 千少游一一打了照面,这四大将军却是不予理睬。 连安接着道:“我们西戎人,向来讲究地位尊卑,西戎人不落组建百年来,一直有四大家族,便由这历代的四大将军所代表。四大将军之上,便是我们叶赫家族,西戎人的王,这百年来,从未有变。至于什么绿林草莽,沙漠剑客,向来也都需遵循等级尊卑,唯一的特权便是可以凭借本事,跨越阶级为我王效力,拿到丰厚的赏赐。” 那连安意气风发地讲着他们西戎人的这个自认为有先见之明的优越制度,台下的千少游与张三儿都静静听着,脸上并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表情。 连安说完,那老西戎王接着问道:“不知少主可曾听过沙漠双雄?” “沙漠双雄?”千少游不认识。 老西戎王道:“这二人是一对新州的兄弟,早年在桂州金剑门暗杀过金剑门的一位弟子,灭门全家,后来金剑门掌门张一乾下了江湖追杀令,他们二人才逃到我这里,为我效力。” 千少游笑道:“沙漠双雄名字是响亮,可惜在中原武林排不上辈。”、 老西戎王不悦道:“你们中原功夫,我看也不过如此。他们二人来时年纪还不到二十,现在这两人均已四十出头,拜在了西风壁将军族内一名高手座下,二十年的潜心精练,实力已是不容小觑。不知二位可感兴趣?” 千少游与张三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均无一丝波澜。 千少游问道:“王上的意思是?” 老西戎王道:“你们两人自称中原武林中人,来都来了,便与他们比试一番,如何?” “好。”千少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老西戎王笑了笑,拍了拍手道:“来人,叫管从、管献!” 不久,王帐外传来了脚步声,帐门打开后,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两人一进来,便赶忙下跪行礼拜见王上,唯唯诺诺,眼神中似有恐惧。 老西戎王微微颔首道:“今日有你们中原武林的客人远道而来,你们就与他们比试一番,好让本王看看中原人是如何打架的,可好?” “遵命!”这两人齐声到。 千少游刚想说话,其身旁的张三儿便道:“真要比武,三儿一人足矣,何必劳烦少主。” 千少游皱着眉头看向张三儿,这两人来路不明,他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只是这张三儿觉得这西戎王是有意羞辱他们中原人,既然这对沙漠双雄也是中原人,那么中原人与中原人在西戎人王帐前比武以取悦西戎王,那便是一种耻辱。张三儿想要做的,是把这对沙漠双雄看成是在西戎已久的被同化的西戎人,然后以一敌二去打败他们,唯有这样,才能反戈一击。 在场的人都被张三儿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老西戎王眉头一扬,问道:“当真?” 千少游风轻云淡道:“既然他想试试,那便试试。” 西风壁插话道:“你们想清楚了,这两人师从家叔双面佛西风劭,二十年来深得真传,你一个小小的护卫,又怎能以一敌二?” 张三儿笑而不语,只是默默转身:“二位,起身说话。” 第五卷 第九十六章 此事需深思 那沙漠双雄可真辜负了这个霸气的名字,他们听了张三儿的话,想起来,面面相觑,却又不敢。 千少游也觉得奇怪,皱眉问道:“你们不起来,怎么比试?” 言罢,千少游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个老西戎王。 老西戎王淡淡道:“起来吧。” 言罢,他自己也站了起来,在孙子连安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下了台阶。 千少游自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他有求于人,便低着头,待这老西戎王走过去,千少游方才又抬起头来。 经过千少游身旁的脱脱不雄还冷哼了一声,千少游都没放在眼里。 他们二人随着老西戎王出了营帐,营帐前便是一块空地。 老西戎王一声令下,周围的卫兵便围了上来,将这空地围成了一个圆圈。 “请吧。”西风壁做了个请得手势,那沙漠双雄知趣地进了圈子,张三儿随后也进了去。 这沙漠双雄并列而立,接过卫兵递上的刀后便摆出了架势。 张三儿冷笑一声,这二人原来是用刀的,而且对于自己的族人倒是凶狠了些。 双刀齐出,张三儿一个侧身,便从这二人之间躲过刀锋,随后转正身体,两手抓住这二人持刀的两条胳膊,方要掀起,那管献将手中的刀扔给了管从,管从左手接住到,便一刀挥来,要袭击张三儿的面门,张三儿后仰躲开,这二人也趁势挣脱。 此时,那管从手持双刀,呼呼地打了过来,张三儿负手向后退去,管从的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却是始终不得伤到张三儿一丝一毫。 张三儿明面上是在向后退去,实际上是在观察这管从刀法的漏洞。 果不其然,此人武功修为,绝对没有达到中原武林高手的水准。 张三儿突然停了下来,一把夺过那管从左手的刀,而后一声清脆的响动,两刀相碰,张三儿紧紧压制着管从。管从竖刀在胸前,耳旁青筋暴起,张三儿这一顶,他竟感到重如泰山。 突然,不知何时,管从的腰间又多出了一把短刀,张三儿凝神一看,忙向后退去,那管献便出现在了管从身侧,另一只手从管从背后又取出了一把短刀。 原来这二人,方才一人一刀只是障眼法,一个使双长刀,一个使双短刀才是,这一长一短的攻击,远比双刀的攻击要高明得多。 张三儿面色镇定,伸出右手,做了过来的手势,这次是管献先上而那管从紧随其后。 张三儿翻手而出,一只手伸进那管献双刀的间隙中将那刀势隔开。这管献忽地一低头,那管从半空中月初,双刀直奔张三儿脑门劈下。 张三儿左手奋起一顶,衣袍尽起,左手手掌瞬间通红一片。其掌心劲力,早将那管从的双刀挡在头上,管从使尽全力,依然前进不得。 …… 场外的老西戎王问向旁边的西风壁道:“西风将军,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武功路数吗?” 那西风壁摇了摇头道:“此人的内力,至刚至阳,发功时却是奇怪得很,臣无从得知是何路数。” 老西戎王又看向了千少游,千少游装作没看见,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三人比武。 那沙漠双雄败局已定,且不说其刀法一般,就算是内力修为,也远远不及这张三儿的烈阳神功。他们二人此时与张三儿离得极近,表面看上去像在僵持,实际上满天的大汗已经代表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们二人此时就如同置身于火海中一般,从未见过如此功夫,满脸的惊讶。 这二人又怎知道,他们不在中原的这二十年里,多少高手崛起,多少神功重现江湖。 一声暴喝,张三儿双手一上一下分别发力,这两人一阵吃力,便是双双被其击退。那管献还不忘接住下落的管从,两人双双站稳了脚跟之后,还要再战,便被西风壁一声喝住。 方才若不是张三儿顾及这二人好歹也是中原人,收了几分力气,只怕他们现在未必站得住。这差距之明显,这里面最懂江湖武功的西风壁将军早已看了出来。 他在老西戎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老西戎王才多看了张三儿一眼。 “如何?”千少游一方是得胜的一方,此刻气势自然高些。 老西戎王笑道:“果然是中原武林来的,强中自有强中手,领教了。” “承让。”张三儿抱拳回礼。 老西戎王冷笑了一声,众人又回了营帐。 只是与之前的待遇不同,西戎人给了千少游一把椅子,让他可以坐下来。 千少游索性站在那椅子跟前,硬是不坐下来。 老西戎王故意问道:“怎么,少主是嫌我西戎的座椅不够舒服?” 千少游冷笑道:“王上迟迟不答应少游来此要做的事情,少游如坐针毡,不敢坐矣。” 老西戎王皱眉道:“你把事情说得太容易了,我西戎人其实不断骚扰你的边境,主要还是想混些东西吃喝,从未想过入主中原,去中原大干一场。这些年,你们这个太平王朝为了息事宁人,我们也着实得到了不少好处,尤其是这两年,其实已经很少交战了。若是让我西戎再次大起兵戈,且不说于内划不来,便是于外,我也心虚。我怎么感觉,这有点像……像你们中原人流传的一种方法‘借刀杀人’呢?” 千少游道:“王上想要好处,事成之后便给好处!此机会,千年难遇,以往我中原即便兵戈再乱,你们西戎人也难以越境,如今大开边境,让你们进去,王上可看成是借刀杀人,也可看成是雪中送炭,一切,都在王上的心里。西戎人被我中原压制数百年,难道不想今日赌上一把,得到上百上千甚至上万笔财产,从此举族安定,与我中原贸易,不再兵戈相见吗?” 千少游这番话,来之前便已想好。与中原和平贸易,向来是西戎人所憧憬的景象,奈何两边民众意识相差太大,加之西戎人的货物确实有时比较拙劣,难以成事。倘若真如千少游所言,事成之后将有一大笔赏赐,那么他们叶赫家完全可以用这笔赏赐来改进自身的不足,先做精自身,再再次开启与中原人的贸易,从此不再兵戈相见,极好,这便是他们一直幻想的太平。 第五卷 第九十七章 聚徽州 徽州境内金水城。 金水城是徽州最北边的一座城池,这里的人多半经商,往来贸易发达,是处富饶之地。 城内一家名叫金宝酒楼的客房内,韩胜男带着女儿与女婿走了进来。 客房内早已置办好了酒菜,齐云宗笑嘻嘻地邀请韩胜男坐下:“韩当家,这顿饭我请。” 韩胜男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女儿女婿则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其身后。 韩胜男淡淡道:“你们也下楼吃点吧,我这里与齐掌门有要事相谈。 “是。”女儿女婿似乎很怕韩胜男,韩胜男一发话,他们便依循嘱咐出了房门,顺带掩上。 门刚掩上,齐云宗便问道:“韩当家的,你们就这三人?” 韩胜男眉头微抬,冷冷道:“后面还有六十人,分批进城,以免多生事端。” 齐云宗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韩当家行事缜密,很好。” 齐云宗话音刚落,韩胜男便问道:“我刚才进来,看楼下那些客人,可都不像商贩,是你的人?” 齐云宗道:“正是。” 说罢,齐云宗给韩胜男夹了块牛肉:“韩当家,尝尝这本地的卤牛肉,可谓别具风味。” 韩胜男有些好气:“齐掌门行动如此迅速,是早就安排好了,还是城内有人?” 齐云宗笑道:“不瞒韩当家的,这城内守门的总兵,正是齐某妹夫。” 正说完,房门处响起了敲门声,齐云宗与韩胜男面面相觑,齐云宗一把指向门外道:“郭必清,郭掌门来了!” 果不其然,齐云宗一打开门,留着山羊胡子的郭必清便走了进来。 齐云宗笑呵呵地邀请郭必清坐下,郭必清左右寻视,问道:“这蔡掌门与殷什么时候到?” 齐云宗愣了一下,敷衍道:“快了。” “哼。”郭必清坐了下来,自己闷了一口酒道:“二位掌门不觉得这蔡殷二人不像是要报仇,倒像是要趋炎附势,去站队雷震门吗?” 韩胜男眉头一抬,问道:“此话怎讲?” 郭必清道:“约好的日子,这二人却异口同声要晚两天。明面上他们这次最积极应和龙应天与贺震南,实际上只怕是要让我们三大门派做先锋,先来试探虚实。倘若这城内有朝廷的人监视,只怕到时一网打尽。” “郭掌门怕是多虑。”客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的却是殷天洪。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皱紧,不知所谓,这殷天洪怎么如此善变,原先约好今日此时在此相会,前日却来信说要缓两天,今日却又临时赴约,这让这三人都有些捉摸不透。加上方才郭必清以为此二人不在,大发言论,难免有失礼数。 殷天洪余光扫过这三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像齐云宗讨了酒喝。 三杯酒下肚,殷天洪方道:“三位掌门,昨日蔡掌门又派人送信与我,让我先来与三位掌门会和,商量前往太清山的事宜,故而殷某未来得及与各位支会一声,便星夜兼程来此,若有礼数缺失,还望包涵。”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三人也都客气地表示无伤大雅,齐云宗更是礼让殷天洪坐了主座。 殷天洪坐下后韩胜男道:“殷掌门既然是连夜赶来,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不必!”殷天洪笑道:“老夫近一年来常常失眠,已经习惯了。今日劳累些也好,晚上好睡个安稳觉。” 郭必清开门见山问道:“殷掌门,敢问蔡当家的何时到来?” 殷天洪道:“与前日的说法一样,估计后天会到。” 郭必清接道:“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还要住上两天?” “没错。”殷天洪有问必答。 郭必清笑了,他不理解这次提前行动的意义:“殷掌门,您也算是老江湖了,岂不闻夜长梦多的道理。咱们此次要做什么事情,您最清楚,事在立行,而不是拖拖拉拉。咱们五子盟成立已久,今日好不容易赶上这么一个机会,计划却一变再变。变了也就变了,却为何让我三大门派按部就班,先行于此?” 殷天洪笑道:“郭老弟稍安勿躁,容我细细说来。这徽州城内,其实已无多少兵丁,朝廷军队的主力都用到了平反上了,剩下的留下来能维护治安,便是大功一件了。再者,从贺震南与龙应天的口风中,我们也能得知一个重要内幕,那便是朝廷这边,不会阻止咱们这些人跳出来反对肖家,甚至是朝廷希望越多越好。” 韩胜男皱眉问道:“此事当真?” 殷天洪道:“难道朝廷有如此魄力,只是他们高估了九玄门的能力,也低估了整个江湖反对肖家的势力。到时咱们这些江湖上也算叫得上号的门派同盟围攻太清山,再加上这次的起义军在后方牵制,相信到时候杀伤太清山,灭道门,复仇肖家,指日可待。” 郭必清有些不信:“既然如此,为何反而慢了行踪?” 殷天洪低声道:“不瞒各位,龙应天还有一个大后手,晚了两天,所以便推了两天。我们先来,也算是抛砖引玉,先让那些有反意却迟迟不敢出面的小门派看着,这两天便是他们内心最矛盾的时候。到时候等贺震南与龙应天一来,加入的,肯定不只我们这帮人。” “看来,这次的动静会很大。”韩胜男身子向后一仰,意味深长地看着殷天洪。 齐云宗也帮腔道:“郭掌门,你所担心的这些事,殷掌门与蔡掌门都替我们辩证过了。倘若这其中真有猫腻,以蔡掌门的性子,绝不会甘心被人当作一把枪来使唤。咱们五子盟往来多年,也应该多一点信任,少一些猜疑才是。” 郭必清淡淡道:“齐掌门所言甚是,是郭某多虑了。”。 殷天洪撇开话题说道:“不聊这个了。今日咱们也难得一聚,这两日权当是出来散心了。现在吃好喝好,晚上再睡个囫囵觉。这满桌好酒好菜,可不能浪费。” 韩胜男陪笑道:“殷掌门,我敬您。” 第五卷 第九十八章 有意思的四人组 且说杨风四人喝得尽兴,除了龙小缘,其他三人基本都醉了。 龙小缘拖不动他们,只好让店小二开了一间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这三人还未睡醒,龙小缘先醒了。昨日她将唐小小放到了床上,杨风与安子玉两人因为身体太重,便把他们两个直接放到了地上。 龙小缘一夜趴在桌上,醒来时浑身也是有点酸痛,昨夜的确很累,自己虽然没醉,但是也是一身疲惫。 清醒后的龙小缘才发现,这杨风的呼噜声这么大。龙小缘听得不耐烦,干脆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壶,一股脑下去,杨风啊地一声,从醉意中醒来,双手捂住面部不断上下搓动。 龙小缘见杨风醒了,刚要说话,杨风见是龙小缘所为,突然大声问道:“龙大小姐,你是有病吗?” 这一问,足足让龙小缘错愣了良久。 以前,不管她再如何蛮横,这杨风总是温柔地嬉皮笑脸和她相处,今天这一倒,也纯属是习惯,没想到这杨风这么大火。 不过龙小缘已经长大了,她学会了面不改色:“这两人还没醒,就交给你了,我累了,先上山了。”龙小缘言罢,不只是生气还是真的准备好了要走,立刻推门而出。 杨风坐在地上愣了好久,只感到头上阵阵痛感,看来昨夜确实是喝多了,还没醒来。再回忆起方才自己对龙小缘发怒的那一句话,不免有些不相信,杨风自言自语道:“傻小子,你是吃了什么药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杨风根本没有察觉,因为从龙小缘口中听说了自己父亲的事情,他竟然对龙小缘起了反感与疑心。或许这一切,是来源于之前龙小缘对自己的平淡无奇的感情与他对龙小缘深深的爱慕形成的反差,但是杨风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养了自己多年的义父,当朝大将军肖天途不可能这样做,比起龙小缘,他更不能接受这点。 “哎,回去再说了。”杨风吃力地爬了起来,活动了几下才算缓了过来,看见其脚边一如自己酣睡的安子玉,杨风干脆也学龙小缘,拿起桌上的另一壶茶水也倒在了安子玉的脸上。 安子玉受凉,也如同杨风一般扑腾而起。 “谁啊!”安子玉似乎在找那个打扰他美梦的人,杨风双手抱于胸前,淡然道:“你大哥我!” “切。”安子玉可从来没认杨风做过大哥。 杨风道:“你整理一下,现在天亮了,等下我们上山后直接混进练武场。” 安子玉眉头一抬不敢相信:“天亮了?” 杨风坦然地点了点头。 “坏了坏了。”安子玉顿时着急了起来:“回去该被挨骂了。” “没那么严重。”倒是杨风看得开:“这比武大会刚过,大家的心思没那么快回来,只要咱们再偷偷溜回去,问题不大。” “唐小小与龙小缘呢?”安子玉想快点上山,突然记起了这两人不见踪影。 杨风叹气道:“龙小缘先走了,唐小小还在床上。” 安子玉转过头,身后的床上唐小小正裹着被子熟睡。再看看昨晚自己睡的地上,安子玉有些不解:“你们……你们昨晚三个人睡一张床,让我睡地上?” 杨风皱紧眉头:“子玉你怕是喝蒙了,你的意思是昨晚我左拥右抱咯。你也不看看,那张床,能挤几个人。我昨晚和你一样,都睡地上。” “也罢也罢,不纠结这些了,咱们赶紧叫醒唐小小,快点上山为好。”安子玉是着急了,便凑近唐小小睡得床上。 杨风见安子玉凑近唐小小想要叫醒她时背影突然不动了,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便缓步上前,见安子玉愣在了那里,杨风便伸手在安子玉眼前晃了晃,安子玉这才回过神来。 杨风取笑道:“不用夸张吧,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安子玉不由自主道:“唐小小安静时,还挺漂亮的。” 杨风淡淡道:“她本来长得就还行,你没注意过罢了。” 这唐小小一脸婴儿肥,睫毛也长,睡着时面容恬静,确实算个美人胚子。 安子玉若有所思,看向杨风,杨风挤眉弄眼道:“干脆,我撮合你们俩。” “打住,打住。”安子玉还是挺怕唐小小的暴脾气和小聪明的。 话锋一转,安子玉问道:“我们怎么叫醒她?” 杨风右手拖着下巴,挠了挠,若有所思道:“昨晚她好像一个人干翻了我们两个,虽然酒量好,不过应该和我们的醉意差不多。我们都是被那茶水浇醒的,估计,还得用茶水。 这两人一合计纷纷严肃地点了点头,回身开始在桌上找茶水,可是桌上除了两个空茶壶,别无其他。 杨风走了出门,走围栏处喊道:“小二,来壶茶!” 许久,那店小二才端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上来。 杨风和安子玉支开那店小二后,打开壶盖一看,顿时热气冲天。 杨风低声道:“这壶茶,刚烧的,不是凉的。” 安子玉皱眉:“要不再叫一壶?” 杨风手放大了茶壶提上,说道:“不用,给我一会儿功夫,我用内力将其中热气吸走,你再拿去浇醒唐小小。” “好。”安子玉呆呆地回答。 只见杨风缓缓打开了壶盖,右掌整个贴到了壶口上方,那壶中向上的热气还真多了起来。 安子玉比了个厉害的手势,杨风极有成就感,便暗自加了力气。 稍许,杨风收功,右掌一合,拳头四缝中,无端跑出了四道热气。 安子玉表示很佩服,杨风洋洋得意道:“现在好了,拿过去浇醒她。” “好说。”安子玉一只手刚搭在了茶壶提上,突然又有一只手搭在了安子玉刚伸上来的手上。 “哎,我来。”安子玉不耐烦地看着杨风,却发现杨风无辜地伸出了两手。 唐小小披头散发,早已站在了两人中间,悻悻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叫醒我?” 杨风苦笑道:“我们打算浇醒你。”。 唐小小微笑着,拿开了安子玉的手,将一根手指伸进茶壶里点了一下,又轻轻地将那壶茶水拿了起来。 “你们以为是烫死猪呢!”唐小小将那还未凉却的茶水朝这两人身上泼去,两人仓皇间夺门而逃。 第五卷 第九十九章 笑里藏锋 翌日,徽州城内金宝酒楼。 熊乃武四人按照约定地点前来金宝酒楼会合,却在门口遇到了章天成三人。 原来这三人,比他们还早到一个时辰,已经安顿好了住处,现在正要出去买些东西。 这梅玉谢与陶宁远本来走在最前面,要先去询问小二个究竟,两方人挤到了一块,梅玉谢与陶宁远见这三人没有避让的意思,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正了正身子,便要从这三人面前穿过。 那章天成与章若均见了,自是把章红梅推到了身后,以自己的身躯抵挡这二人的横冲直撞。 这梅玉谢二人分别撞到章天成二人身上,均被弹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又出了门槛。 身后,薛华以一托二,这两人才算稳下心神。 章若均见梅玉谢个子偏矮,长相猥琐,陶宁远个子瘦高,服如黑炭,便一把撑开手中的文扇摇了摇道:“这年头倒真是什么怪物都能来酒楼吃饭。” 这梅玉谢二人可不傻,他们也知道自身长相有缺陷,但这个章若均年纪轻轻,出口如此不礼貌,再加上方才这两边的暗中较劲,顿时火上心头。 那熊乃武见情况不对,刚想劝说,梅玉谢却先开口道:“小伙子,你看起来文质彬彬,怎么这口气闻起来就像吃了屎一般?” 章若均听了这话,眉头一抬,扇子一合,大步向前,站到了梅玉谢跟前。 只见这章若均将那合起来的扇子轻轻地靠在了梅玉谢头上,左手又从其头上方比到自己脖子下风,满眼嘲弄的神情。 那梅玉谢的反应却是出奇地冷静,甚至还咧开嘴笑了起来。 身后的章天成道了一声小心,章若均眉头一皱,那梅玉谢不知何时从袖子中落下了一把短剑直接挥了起来将那章若均手中的文扇一斩两段。 那章若均后退两步,看着手中仅剩的扇把,有些愠怒。 梅玉谢则是舔了舔手中的短剑剑背淡淡道:“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哼!”章若均重重地将那扇把扔到了地上,章天成暗自叮嘱道小心,便于章红梅退至一边。 章若均站稳了马步,右手伸出,做了个来的手势。这江湖上前辈遭到晚辈如此挑衅,若不出手教育,那便如同折了脸面一般。 梅玉谢二话不说,以为其赤手空拳,便也收了短剑别在腰间,鼓起拳头便打了过去。 这一交手,只三招,那章若均身子一侧,右手抓住梅玉谢打过来的拳头,左手再护住下方梅玉谢要攻击自己的腹部,以左腿为着力点向前一踏,这梅玉谢暗叫不好,想不到这个年轻人下盘竟如此了得,再反应过来时,早已被其打退。 那陶宁远赶忙伸手扶住梅玉谢,梅玉谢脸上挂不住,便抽出了腰间的短剑道:“原来你也是个擅使拳脚的练家子,那就别怪爷爷我不讲公平了。” 言罢,梅玉谢手持短剑又冲了上来。 这一次,梅玉谢没那么好打了。他手中的那把剑,舞起来如同旋转的罗盘一般,在其右手手指、掌心剑不停转换,他的手又是举得老高,基本都在那章若均脖子前晃动,这章若均赤手空拳,虽能格挡去,却也不敢大意,被逼得步步紧退。 退至一张桌子处,这章若均一手撑起,横起身子双腿齐出,梅玉谢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想必是其腿法太快,梅玉谢竟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这跟前有三条腿在晃动。 错愣间,章若均早已反客为主,在将那梅玉谢逼退一步后,章若均整个人向上翻腾而出,近落地时,一阵连环腿,又将那梅玉谢打退数步。 不过这梅玉谢好歹是章若均的前辈,看透了他的招数之后,梅玉谢便开始反攻。 只见他突然笑了起来,章若均只感到一股寒意,令其头皮发麻,被梅玉谢一剑逼落地后,章若均双手齐出,手速之快,令这金剑门观看的三人都大为吃惊。 这薛华见多识广,凑近熊乃武耳旁道:“这人使的,怕是庆州章家的三十六路散手与七十二路神腿。 熊乃武微微点头,余光注意到了也站在一旁观看的章天成。 这章若均乍一看,还是占着上风,虽然梅玉谢剑不离手,但是很明显,这章若均已经适应了梅玉谢的剑法,加上其下盘优势,除了两人上身在交手外,下盘处也在交手,自然章若均还更厉害些。 但是这梅玉谢的笑声越来越大,越发越诡异,那章若均毕竟经历得少,逐渐慌了神。 梅玉谢抓住其混乱中露出的一道拳法的破绽,将那短剑反手抓于手中,章若均赶忙收缩范围,双手护在跟前,梅玉谢的短剑剑尖便要刺入,章若均双手已经稳稳将其抓住。 此时若是梅玉谢再出左手,那章若均大可趁势一个转身,将其胳膊扭断,两人就近一照面,梅玉谢没有大意,全身贯注地注意着被章若均抓着的右手,只要他一转身,手中的短剑必然落下,而后左手一把抓手,顺着章若均转身的方向此去,到时便是两败俱伤。 这二人彼此看出了双方的胜招,有那么一瞬间,彼此四目相视,都在猜疑。 只僵持了一会,那梅玉谢突然止住了笑,嘴唇微动,章若均暗叫不好,弃掉梅玉谢的右手,一个转身向后转了三步,右手已经将方才那梅玉谢口中吐出的暗器抓到了手上。 章若均打开一看时,却是两颗西瓜籽,西瓜籽上还带着口水。 “笑里藏锋。”章天成面露不悦,他最看不起这种武功路数。 那边章若均这个气,将那西瓜籽又扔向了梅玉谢,梅玉谢挑衅般地挥剑舞了两次,再放下时,那短剑剑脊处徒留下了两个黑点。 章若均年轻气盛,刚要再起,那章天成便叫住了他:“三弟,好了,都是自己人。” 章若均迷惑,熊乃武早已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想必你们三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庆州章氏族人,今有得罪,请多包含。” 这章天成回礼道:“大名鼎鼎不敢当,金剑门的名声威望,章某也有所耳闻。” 第五卷 第一百章 来者是客 熊乃武先解释道:“方才我这两个师弟急了些,这才冲撞了三位,乃武替他们向三位先赔个不是。” “别,这就见外了。”这熊乃武做做样子,章天成自然也不能让熊乃武难看,毕竟论年纪,熊乃武还长他一岁,于情于理,都是不应该。何况方才也是章若均出脏话在先,两方也算是扯平了。 章红梅见势言道:“熊掌门,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不是?” 熊乃武笑道:“应该算,应该算。” 章天成抬头望了望跟着熊乃武来的这三人,除了那梅玉谢特殊之外,其他两人的背上也都背着剑,便问道:“熊掌门也是应邀而来?” 熊乃武不假思索道:“正是。我来之前,便听说了你们章家也会参与,所以方才便能确定你们的身份。” 章天成皱眉道:“这次聚义各方势力,熊掌门都一清二楚?” 熊乃武点头道:“金剑门势微,不问清楚点,也不敢冒险。” 章天成道:“如此说来,此次聚义,当真能成事?” 熊乃武道:“此次诸方英豪,那肖家已是失了人心,肖石峰与肖天途都躲在九玄门不敢出来,咱们在贺掌门与龙盟主的带领下攻上太清山是早晚的事。” 章天成低声问道:“敢问熊掌门,此次来了多少人?” 熊乃武愣了愣,方道:“四人。” “四人?”章天成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熊乃武疑惑:“莫非章家来了很多人?” 章天成点了点头道:“我原以为还要对付官府,现在看来,只是单纯的武林门派之间的较量。” 熊乃武道:“多些人多些帮手也好,不过我认为,没必要倾巢而出,我们来这里,无非就是报仇,到时候战端一开,高手混战,那些弟子最好就别让他们参与,以免损失惨重,顾此失彼。” 章红梅听了,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哥,熊掌门说的没错,等武儿一行人都过来了,让他们就地解散,暗中跟着便是。” 章天成皱眉道:“倘若人人如此,这次聚义便如同一盘散沙,从何处言胜?” 言下之意,便是他庆州章家铁骨铮铮,要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目的。 熊乃武笑道:“此次聚义,由贺掌门与龙盟主牵头,自然是他们两出人造势,我们再从中帮衬,如此而已。” 章天成意味深长地看着熊乃武,又看向了身旁的章红梅,若有所思道:“真如此,咱们章家赔上一整个家族也着实不值。” 其实原本是这章天成心太大,想要依靠章家族人人多势众,来让章家成为此次围攻九玄门的主力之一,纵然不一定胜负,但是好歹到时庆州章家的名号也足以重振武林,重提威望。 经熊乃武这么一说,章天成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本次行动的主导着在整个江湖武林已经归结于贺震南与龙应天二人身上,他们章家即便付出再多,最后也只是打打下手而已,这个买卖细想之下,着实有点亏。 …… 且说那赫连喜先行带着大弟子二弟子出了西州,剩下的弟子也都分不同时段出了城,一行三十余人先到了天辰山下聚集。 赫连喜早命王康先来雷震门知会,贺震南也是给足了赫连喜面子,亲自下山迎接。 赫连喜比贺震南年少十岁左右,觉得在贺震南面前低声下气,也无伤大雅。 见贺震南走来,赫连喜自己赶忙也先迎了上去,贺震南寒暄道:“赫掌门冒着生命危险远道而来,与我雷震门共同为江湖武林匡扶正义,赫掌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赫连喜一改平日的阴阳怪气,也说起了官话:“贺掌门是武林宗师,此次为当年锁龙谷一事遇难的江湖兄弟鸣不平,举义旗,赫某不过是尽己所能声援贺掌门罢了。” 贺震南望见赫连喜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堆人,便问道:“赫掌门,这些可都是门下高徒?” 赫连喜笑道:“正是。” “好啊,好啊,万众一心,坚如磐石。”贺震南表示欣慰,拍了拍赫连喜的肩膀,又道:“赫掌门先与我上山休息,明日我们再出发南下,可好?” 赫连喜道:“再好不过。” …… 章天成与熊乃武交流完之后,章天成三人出了门,这熊乃武四人也按原先的计划找小儿开了房,两人一间。 薛华仔楼道口对熊乃武低声道:“师兄,没想到这酒楼能容纳三百人。” 熊乃武皱眉问道:“你从何得知?” 薛华道:“我刚跟店小二打听了一下,咱们这里的客房就有五十间,再加上屋后还有一栋楼,若按照两人一间,三百人绰绰有余。” 熊乃武点点头道:“我就说那龙应天与贺震南做事不可能如此随便让我们先找这家酒楼待着,看来这雷震门与龙虎门的手神得有点长了,都在徽州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了。” 正说话间,迎面走来了殷天洪。 殷天洪笑呵呵地双手抱拳行礼数,自我介绍道:“在下天鹰派掌门殷天洪。” 熊乃武听闻是殷天洪,作为晚辈的他忙道:“在下金剑门熊乃武,殷掌门客气了。” 殷天洪见这熊乃武一行四人,便问道:“可有安排房间?” “都安排了。”熊乃武回复。 “很好。”殷天洪笑道:“请诸位放心,这里安全得很,没有官府的人打扰,等再过两日,贺掌门一行人来此,咱们再到太清山下不迟。这两日,大可放松放松,权当游玩。” 熊乃武看明白了,这天鹰派,便是贺震南安排在这里接待的心腹,那殷天洪与贺震南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想必对这里的一切,这殷天洪也是了如指掌。 熊乃武便问道:“殷掌门,这几日都来了多少人?” 殷天洪不假思索道:“粗略估计,各大门派共来了一百五十余人,均已安定入住,后续除了雷震门与龙虎盟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了。” 熊乃武皱眉道:“若真如此,远远不够。” 第五卷 第一百零一章 并非孤立无援 九玄门内,肖石峰的客房。 肖天途正给肖石峰倒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肖石峰说完,那敲门的人推门而入,便是易文通。 易文通进来后,又反身关起了房门,肖天途也给易文通倒了一杯茶,易文通站着喝完后,肖石峰让易文通坐下,易文通这才坐下。 “怎么样了?”肖天途十分关心这次派易文通出去的事情。 易文通便把自己的所见一一讲了出来:“那金宝酒楼内,陆陆续续,到了几十个江湖人士,我今日回来,只怕里面早聚集了一二百人。其中我认识的,便有天鹰派以及三才门的人,其掌门殷天洪与齐云宗,也悉数到来。其他的据打听,还有红巾教的弟子。这几大门派,有可能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 肖天途皱眉道:“短短一日,明面上的便这么多,看来将来,要不下千人。” 易文通道:“这九玄门也上千号人,料想这些乌合之众,不堪大用。” 肖天途叹气道:“怕只怕这些人中,高手众多。且不说有贺震南与龙应天再加上那个练了大浮屠经的小和尚,便是那天鹰派的殷天洪、三才门的齐云宗,也都是接近武林宗师的实力,这偌大一个九玄门,玄清真人闭关,其余三位掌教算上高手级别的一代弟子,不知能否抵挡这些只是明面的势力。可惜我大伤未愈,大战又在即,实在没有把握。” 易文通道:“陛下,臣认为,还是要调些精兵过来。” 肖石峰摇了摇头,淡淡道:“如今前线战事尚未完全明朗,更何况诸多将士都不是无父无母、无妻无儿之人,若让他们参与其中,那得搭上多少性命。” 肖石峰深知,那些将士比不上这些武林高手,武林高手一直都是以一敌百,与其对敌,死亡率只怕比在战场上还要高。他之前与肖天途所谋的事情,便是在百年之后,留给后世肖家子孙一个没有府将军、中央集权、也没有受到江湖武林威胁的一个拥有绝对威望的朝廷。 府将军制度要通过这次的战争彻底清除,而江湖武林的威胁,则要以他自己为诱饵,引动诸多反派,以江湖的方式,进行消灭。 易文通刚想建议再不济,还有那些留守后方的将士,却被肖石峰这句堵了回去,也不便再说。 肖天途道:“为今之计,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李贤通那边,可派李擒虎下山去请,至于其他门派,就有劳文通再走一趟,愿来的来,不愿来的也不勉强。还有现在在山上的那个木三娘,算是一个威慑,由我亲自跟她谈判,让她死心塌地效忠保护陛下。” 肖石峰担忧道:“那木三娘脾气怪得很,你有把握吗?” “有。”肖天途胸有成竹。 …… 太清山山道上,走来了一个提着长剑白衣侠客,正是女扮男装的林雪仪。 可惜这些守道的九玄门弟子不认识林雪仪,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一个宽眉剑目的弟子拔剑在前,高声喝问到。 林雪仪淡然道:“在下林易,听闻陛下有难,特地来此地护驾。” 这弟子觉得此人名字陌生,便回望了其他师兄弟,那些师兄弟均在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人。这弟子便又问道:“何门何派?” 林雪仪道:“我无门无派,一个江湖剑客而已。” “你还是走吧。”这弟子觉得林易没有明确的身份,也不敢放她入山门。 林雪仪笑道:“我在门内有认识的你的师兄弟,你叫他们出来便知道我不是反贼了。” 那弟子皱眉问道:“你认识谁?” 林雪仪道:“杨风、唐小小、安子玉、龙小缘、大个,我都认识,我们是故交。” “安子玉师兄你也认识?”那弟子这么一问,林雪仪反而有些发愣:“认识。”心里却甚是奇怪,难不成安子玉在九玄门最出众? 那弟子一再确认,忙跟身旁的师弟说:“云台,你快进去叫子玉师兄出来,看看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弟子听后,转身便往山上跑去。 林雪仪有些好奇,便问道:“小兄弟,这个安子玉你比较熟悉吗?” “那当然。”这个人本就是玄虚座下四代弟子,如今安子玉给他们长了脸,他自然把安子玉当作榜样:“他可是我们九玄门一代弟子以下的第一人。” “第一人?”林雪仪有些不解:“你是指哪方面的第一?” “当然是武功啊。”那弟子言语间,并未有任何迟疑。 林雪仪轻声应和了一声,心想:“这九玄门好歹是江湖大门派,那安子玉不过上来三年,难不成是练成了剑气八方当了第一? 其实那次比武,或多或少有运气成分,还有一些比较出色的弟子的武功路数不幸被同门师兄弟的武功路数压制,导致没能入得最后的比武。不然以安子玉现在的武功,还达不到这第一的水平。那聚气成刃,不过也是初步认知,并未掌握。 林雪仪正在想着,那人忽然问道:“你与子玉师兄因何认识?” 林雪仪正色道:“三年前我路过泸州,被一群山贼围攻,是你们子玉师兄及时出手,助我打跑那些山贼。” 那人恍然大悟,信了林雪仪的鬼话:“原来子玉师兄未上山前,便已如此侠义心肠。” “那是,你要向他学习的还很多。”林雪仪觉得此人好玩,便顺着他的话讲下去,权当是打发时间。 “林老大!”聊着聊着,却是唐小小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林雪仪抬头一看,却是一身道门弟子衣袍的唐小小正施展轻功向她奔来,两眼的功夫,唐小小便奔到了其眼前。 林雪仪望见唐小小,也难以掩饰喜悦之情,她太喜欢唐小小这放荡不羁的性格了,于是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唐小小的脸颊。 唐小小早已把林雪仪当作亲人,亲人来此,自然也是喜不自胜。 林易问道:“子玉呢?他们不是上山让子玉出来与我辨认吗?” 唐小小解释道:“我刚和安子玉在一块呢,听说你在山下,我便先下来了。” 第五卷 第一百零二章 林老大上山 两人交谈间,身后又是一声林老大,是那安子玉紧跟唐小小身后下了山来。 林雪仪一边望去,见这安子玉意气风发,正差朝她走来,遂低声问唐小小:“小小,这安子玉是不是在山上有什么奇遇?” 唐小小一脸疑惑:“他哪能有什么奇遇,倒是那杨风,有了奇遇?” “杨风?”林雪仪更不解了。 唐小小凑近林雪仪的耳边道:“我告诉你,林老大。这杨风现在的内力修为,可能不在你之下。” 林雪仪被唐小小这神秘兮兮的言语弄得更迷糊了,这时安子玉早已凑了过来。 安子玉问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唐小小被安子玉的突如其来吓到了,林雪仪一把将唐小小推到一边,突然抬起手中没出鞘的飞花剑,剑柄一把抵在了安子玉的左肩上,稍加用力,安子玉便吃痛地后退了数步。 “有敌人!”山道四周的九玄门弟子纷纷亮出了手中的长剑,林雪仪伸剑指着安子玉道:“子玉,过两招。” 安子玉刚开始还在迷糊,以为是做了什么事情让林老大不开心了,原来是想和他过招。与这些小师弟一样,自从安子玉夺了那比武大会的第一,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心想:等下找着机会让林老大让着自己点,好让自己在这些小师弟面前再出次风头,岂不美哉? 于是安子玉笑道:“好啊。”一把接过方才拦住林雪仪的那个小师弟的长剑,指向林雪仪道:“林老大,你可别让着我。” 林雪仪笑道:“怎么会。”话音刚落,这安子玉便跃了下来,手中的长剑剑尖很明显是对准了林雪仪的。 林雪仪淡然地抬起飞花剑,飞花剑上半身出鞘,出鞘时的声音空灵有力,犹如这山间突然来了只百灵鸟一般。 飞花剑的剑柄头抵住了安子玉的剑尖,安子玉这才回到了现实,他终归还没有达到能与林雪仪叫板的水平。 两人只僵持了一小会,林雪仪眼神一凛,一把抽开飞花剑,右手持剑鞘上前一步便将安子玉至半空打退回去,转身一个干净利落的左手收剑,将那飞花剑再次放入了剑鞘中。 安子玉落到地上时,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为了面子硬是靠着几分不强劲的内力站稳了脚跟,随后将那长剑物归原主,拍了拍手道:“林老大,等上山之后,我再用我随身佩带的玄铁剑跟你打一打,这把长剑较轻,不够称手。” “也好。”林雪仪淡然笑着,内心却更加怀疑了:以安子玉的剑法,虽说强于同龄人,却也是普普通通,如何能做到在这九玄门成为一代弟子以下的第一? 正想着,唐小小一脸崇拜地奔了上来,夸道:“林老大,你武功依然这么了得。” 安子玉有些吃醋,独自咳嗽了两声方道:“唐小小,男女授受不亲。” 唐小小转身一脸鄙夷地看向安子玉道:“什么样的人,越在意什么样的事。” “哎,你这样永远嫁不出去。”安子玉说完,转身便朝山上走去,唐小小则一个闪身跑到了林雪仪身后,将她往山上推。 …… 到了山门处,安子玉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道:“林老大,你好像没住的地方。” 林雪仪眉头一抬,点了点头。 安子玉寻思道:“今日三位掌教都在闭关,咱们也只能去找翩翩师姐安排房间了。” 唐小小在一旁道:“这有什么好安排的,你们房内再挤一个不就好了。” 安子玉这才恍然大悟:“对啊,还有我们冬天挤在一块时,还能空出好大一块地方,林老大身子又不胖,随便也能睡下了。” 唐小小接道:“所以,现在只差一条被褥,让翩翩师姐去安排就是了。” “好。”安子玉随口答应了下来。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着实把林雪仪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雪仪尴尬地说道:“我今日就不住你们客房了。九玄门这么大,我想晚上睡树上看这里的月亮和星星。” 安子玉感觉林雪仪有些奇怪:“林老大,你还有这爱好?” 唐小小则感觉林雪仪有点意思:“林老大,那我晚上陪你。”转念又想:“可惜不能像咱们当年那样有酒喝。” 林雪仪淡淡道:“不喝酒,你也不必陪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 时值九玄门大部分弟子的午休刚过,木三娘一个人双手抱于胸前,立在安子玉房间门前,门内那些师兄弟刚鱼跃而出,见木三娘挡在那里,也不敢让其挪位,而是都小心翼翼地从仅有的一点左右的空间里一个接一个地出去。 等出去了十来个,木三娘的眉头便皱了其来,这群人后面,好像连安子玉的影子都没看到。 木三娘不会走错,她来了这么多日,九玄门是什么构造,安子玉这些人住哪里,她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因为木三娘的特殊身份,九玄门还特地给木三娘开了个独间,木三娘成了肖石峰、太子肖在民、肖天途玉易文通后在九玄门第五个有单独房间的客人。 木三娘不怒自威,一把揪住第十八个要出去的九玄门弟子,此人身材魁梧,在目光如炬的木三娘面前也慌了神,不敢反抗,其身后众师兄弟更是刚脆也不挤了,都静静地等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只听木三娘问道:“安子玉呢?” 那人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木三娘眯起眼睛,将那人推了进去,对这帮安子玉的舍友问道:“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一阵低声讨论,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道:“子玉师兄极少午休,时常见不到他的人,估计现在还在练武场练剑呢。” 木三娘皱眉,心想这个臭小子当真这么勤奋?若不是突然有事要找安子玉,木三娘才懒得来这里。 “木前辈,我们可以出去了吗?”这里面的,大部分都是四代弟子,排头的一个矮个子试探地问在出神的木三娘。木三娘如今早已是性情大变,更何况这里是九玄门,也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事情。 木三娘就像魂魄归来一般,有些错愣地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让出了一条道来。 第五卷 第一百零三章 夜深人静 夜深人静,九玄门内到了晚上可不像山下城里的街道一般热闹,相反因为地大,晚上除了弟子们的客房内比较热闹之外,其他地方都静得出奇。 林雪仪横躺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飞花剑也抱在胸前,似乎在想事情。 正在这时,树上微微一颤,唐小小的声音轻轻传来:“林老大,这山上的月亮和星星比起山下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雪仪猜到是唐小小来了,便坐了起来。 唐小小一阵欣喜,从树顶飞了下来,轻轻地落到了树干上。 唐小小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野菜团子,分了一个给林雪仪道:“吃吧,还是热乎的。” “我吃过了啊。”林雪仪现在并不饿。 “哎,咱们这山上,很少见油荤,那些素食都不顶饿,所以我就养成了习惯,必须吃夜宵。”唐小小言罢,在野菜团子上面咬了一大口。 林雪仪接过了唐小小递给她的野菜团子,摸上去,像刚做的一样,便问道:“你做的吗?” “哪里是。”唐小小先观察了下四处有没有人,随后低声道:“是那个傻大个做的。” 林雪仪记得,便问道:“那大个子还好吗?” 唐小小不假思索道:“好着呢,他虽然失去了武功,却得以隐退江湖,现在在后山种菜呢,还学会了做饭。我有时候饿极了,都去找他要点吃的,我尤其喜欢他做的野菜团子。” 林雪仪看着唐小小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不仅感慨道:“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快乐,该有多好。” 唐小小差点没噎住,咽下了方才那一大口,不解道:“林老大,你到底是有什么烦心事困扰你这么多年?” “我没什么烦心事。”林雪仪眼神闪烁,唐小小道:“不可能,你说你自己才三十来岁,可是我记得你的头发像五十岁的样子。还有之前那一晚上,你和我在屋檐上聊天,你说你手中的剑叫相思剑,我就纳闷了,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么一把绣着花纹的剑,莫非是你情人所赠?” 林雪仪苦笑着,不说话。 唐小小接着道:“林老大,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女的。” 这一句话,猝不及防,林雪仪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 唐小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道:“第一,没有男的会喜欢独自一人看星星,第二,没有男的会心思如此细腻,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第三,你的声音,虽然不柔细,却也不刚劲,我常与你交流,又怎会察觉不到你是女的?” 林雪仪知道瞒不住了,便凑近唐小小道:“这事不能和任何人讲。” “我知道。”唐小小眼珠转动笑道:“我爹常说,若一个人说谎,一定有难言之隐,我看穿你了,但我不说,因为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迫于无奈女扮男装,你不会害我们。” “嘿,我愈发喜欢你了。”林雪仪很舒心,伸出手去帮唐小小捋了捋头发。 唐小小问道:“对了,林老大,你上山干嘛?只是单纯地找我们吗?” “不是。”林雪仪道:“我上山来助陛下一臂之力。” 唐小小瞪大眼睛:“你是来保护肖石……陛下的?” 林雪仪点了点头。 唐小小皱眉:“林老大,你真实身份不会是大内女高手吧?” “怎么可能。”林雪仪被唐小小这一神反应给逗乐了:“我看着,不像江湖人吗?” “我也觉得你江湖气重些。”唐小小傻笑着问道:“不过你为何要来保护陛下,当真只是心怀天下吗,为了江山社稷吗?” 林雪仪笑道:“我的胸怀没那么远大,我来自有我的目的。对了,白天你跟我讲杨风那小子现在内力修为不在我之下,是怎么回事?” 唐小小哦了一声,答道:“这杨风啊,上山不到一年,便被这里的玄文掌教看上了。玄文掌教临死前将自身内力传给了他,所以杨风身上现在有玄文掌教的六十年内力。” “六十年?”林雪仪自己都吓了一跳。 “六十年。”唐小小咽了咽口水,重复了一遍。 林雪仪叹道:“他没被撑死,也算是福大命大。” 唐小小道:“这点翩翩师姐有说过,大概这整个江湖武林,就只有九玄门的武功路数能如此做,当然成功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杨风大哥当日也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林雪仪点了点头道:“这算是奇遇不假。” 又问了安子玉的事,说到安子玉,唐小小也忍不住吹嘘:“林老大,别的不说,子玉得了第一,让我们五个也都长脸了。” 林雪仪笑道:“真没想到,你们五个现在进步这么大。要是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放到三年前,不知道还会不会怕被追杀。” “当然不怕了。”唐小小张口就来:“应该他们怕我们才是。” …… 拜师崖上,安子玉正听着木三娘的训诫。 木三娘道:“你记住一句话,勤能补拙,但是这天底下还是普通人居多,拙人其实不多,拙人一般也成不了事。你若真想学剑气八方第八重以及我的聚气成刃,从明天开始,就放弃以往所学,每天练武的时间都与我来这里,我从头教你。” “这……万一……”安子玉是怕玄益那边不好交代。 木三娘淡淡道:“你那师父最多把你教到第七重,但咱们神剑门的功夫可与九玄门的有许多出路,你即便跟着他再学十年,也难以突破境界。跟着我,就有你好果子吃。” 木三娘现在不轻易发怒了,说话也不阴森森了,这倒让安子玉反而有些不适应。他不知道木三娘其实平时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加上其极其自尊,自安子玉那日取得比武大会的第一之后,木三娘便很满意安子玉这个徒弟,只不过嘴里不会说出来罢了。倘若安子玉突然不与她学剑,她反而会不知所措。 安子玉沉思片刻,便抬起了头。 木三娘的注意力也随着安子玉抬起的头而转了过来。 安子玉道:“小师公,我听您的。” 第五卷 第一百零四章 争执 肖天途在客房内正在看兵书,突然门门前有了个人影。 肖天途心想:这么晚了,是什么人会来找他? 肖天途遂放下了兵书,淡淡道:“门没关,进来吧。” 客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是杨风走了进来。 肖天途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杨风只是走了两步,就再未上前,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什么事?”肖天途再次问起,他更加不解了,杨风的秉性他清楚,算是顽劣了些,却从不会像今天这样犹犹豫豫,婆婆妈妈。 杨风似乎准备了很久的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义父,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你父亲?”肖天途想都不想,便道:“病死的。” “什么病?”杨风接着问到 肖天途愣了愣,方道:“哮喘。”说到此时,肖天途已经感到有一点不对劲了,因为杨风的身世自己早已跟他讲过,他对自己以前的家庭没印象,也很少提及,怎么今日,像是另一个人似的,深更半夜地来问这些问题? 四目相对,肖天途刻意把眼神避了开,因为他们只看了一眼,肖天途便能从杨风的眼中感觉出不信任与失望。 莫非,他?…… 肖天途再次调转眼神看向杨风想确定时,杨风的眼神已经变了,只见他的双袖滚动了起来,身后的房门犹如遇到了从内由外的风一般,被关了起来。 肖天途把放在桌案上的手也提了下去放到了腿上,他能从杨风身上察觉到杀气,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杨风不管不顾,问道:“我父亲,是不是被你们灭的口?” 肖天途双手有些颤抖,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年近夕阳的老人:“怎么会?”肖天途没想到,这该来的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杨风淡淡道:“因为我父亲参与了锁龙谷杀人机关的督造,所以你们要杀人灭口,否则万一事情泄露,整个江湖武林,都会与朝廷为敌,是与不是?” 肖天途遇见的事情很多,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笑着反问道:“你听谁说的?当年的锁龙谷,是现在正在造反的那位前朝少主背后的势力所为,与朝廷无关,更何谈你父亲督造一说?” 杨风苦笑道:“锁龙谷一事,世人皆知是朝廷所为,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现在的局面,难道还不够让你清醒吗?这些事,当然与我无关,我就是想问问,我父亲死亡的真相。虽然我不记得他,不记得我家人,但是常言道,身子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人会愿意在杀父仇人眼皮底下生活二十年,懵懵懂懂地叫着他的杀父仇人义父,然后如此迷迷糊糊,过往此生。这种状态很难受,你懂吗?” “我懂什么?”肖天途突然伸出手重重地拍到了书案上,整个身子颤抖不止,脸色铁青怒道:“你的意思,我养你二十年,反倒一朝成了你的杀父仇人?我堂堂朝廷大将军,何必做此亏心事?” 杨风苦笑道:“正因为你是大将军,才使得你冷血无情,不折手段。一个人的命对比你的天下大局,你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我知道你太多事情,也听过太多关于你的事情,这种事,你干得出来。” 肖天途被杨风这短短几句话,弄得气喘不断,嘴唇也瞬间白了不少,方才心火攻心,怕是引了旧伤。 肖天途身子向后一仰,闭起眼睛问道:“这事你听谁说的?” 杨风淡淡道:“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还用管是谁讲的?” 良久,肖天途虚弱的声音开始传来:“没错,锁龙谷是我一手策划,你父亲既是我的好兄弟,也是当年锁龙谷那些杀人机关陷阱的总督造。当年事毕,我确实有对其起过杀心,因为当年,参与建造的还有一批忠心于肖家的烈士,他们在进入锁龙谷之前已经立下了军令状,事成,必死,以封其口。这里面很多人都有妻儿家室,我在他们死后也兑现了诺言,对他们的妻儿家室多有照顾,很多长大了的孩子现在都过得不错,他们的妻子一直都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在塞北为抵御北蛮而战死的,自然也就息事宁人。你父亲若是不死,万一哪天泄了密,让我怎么对得起这些死去的英烈?” 杨风听到这里,有些心惊,没想到,当年为此事殉葬的,不只他父亲一人。 肖天途接着道:“为此事,我想了两天两夜,终究还是拿不定主意。那时候你父亲与你母亲,还有你,都在将军府里,被我的亲信监视着。你父亲知道我的为难,就亲自与我说给他留个后,让我抚养你长大成才,他们愿意领命,为这将来的天下大局做出牺牲。后来,我便成全了他们。” “天下大局?又是你的天下大局!凭什么事情是你起的,你最深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却要让那么多人牺牲自己成全你?你没有家室,没有了良心,你才是最应该在那时消失的人!” “因为我是大将军,所以我不能死!”肖天途厉声道:“当年内忧外患,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朝廷的统治并不稳固!若我不如此做,现在的整个江湖武林,只怕其威风要凌驾于朝廷之上,前线战事吃紧,后面政令无法上传下达,朝廷没有绝对的威慑力,哪里会有后来的盛世?” “你这所谓的盛世,不过十年光阴,当年你牺牲了这么多人做的这件事,不过也就让战乱延迟了十几年,你不觉得,你有愧吗?” “这战乱,也是我一手策划,十年前情况不同,这次的情况也不同,你太年轻,不知道我的良苦用心!”肖天途反驳,字字铿锵有力,杨风没想到,肖天途的大局已深入其骨髓,早已没了底线。 “所以,当年如此,你现在也是如此?这战乱不知要牺牲多少百姓,现在你们又躲到了这九玄门,莫非是要等那些江湖人士来个自相残杀?” “够了!”肖天途愠怒道:“我是当朝大将军,我说了算!没有人可以批判我,没有人可以质疑我!等我百年之后,你看到一个君威如山、上行下效的大好盛世,你才有资格再来评判我!” 第五卷 第一百零五章 温情 这一晚上,同样无眠的,还有龙小缘与大个。 大个回屋拿了件大棉袍给龙小缘披上,龙小缘对其道了声谢。龙小缘虽然不感觉冷,但是大个盛情难却,也便随他了。 “小姐,以后这么晚了就不要过来了,毕竟现在已经算是冬天了。这里地势高,晚上这里的风也要大些,小心着凉。”大个一边说着,一边还给龙小缘递上了在跟前火堆上热好的茶。 龙小缘接过去捧在手心里,顿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见龙小缘紧皱的眉头有了些舒缓,大个顺势又凑近了龙小缘一步问道:“小姐,你和那杨风还闹着别扭呢?” 龙小缘被大个这么一问,刚喝进去的一口热茶险些噎住了喉咙。这大个,什么时候心思如此细腻了? 大个看出来龙小缘有些不习惯,遂道:“小姐,你别怪我多事,我在这山水之间,无聊时就会想很多事情。我以前是个粗人,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什么事情都想得透,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我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龙小缘笑问道:“那你说说,那个杨风现在是什么心情?” 大个不假思索道:“杨风啊,我觉得他的内心应该是挺难受,挺矛盾的。就像一个原本生活在都是熟人的村子里的人,他有自己的记忆,有自己的判断,有朋友有生活,突然有一天却有人告诉他,他之前的记忆都是假的,他的朋友都是有阴谋地和他在一起,甚至他的朋友是他的仇人,换谁都没法一时接受。” 龙小缘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以后我爹真地和九玄门为敌了,这杨风、安子玉以及唐小小,他们会为了师门与我为敌吗?” 大个愣住了,想了想方道:“小姐,我觉得还是盟主说得对,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就不用插手了。包括杨风他们,倘若真发生了这事,也轮不到他们插手。” “那你呢?你是什么想法?”龙小缘心思缜密,一向都藏不住事。 “我?”大个不解:“小姐是问我站哪一边吗?” 龙小缘点了点头。 大个毫不犹豫道:“盟主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是跟着盟主了。” 言语刚落,大个眼神突然哀伤了起来:“不过我不希望到时候我这么选择,毕竟能没事最好。我倒是希望,我以后一直呆在这里,待到老去,一生无争,而盟主,想隐退江湖就隐退江湖,想再图宏图霸业就再图宏图霸业,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我……” 大个欲言又止,龙小缘明白大个的意思:“你不会做出选择,是吗?” “小姐……” 龙小缘笑了笑道:“这样挺好,起码你知道自己将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要你快乐,不管你最终选择如何,我都开心。” 大个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下,随后问道:“小姐,那你呢?” “我?”龙小缘望着四周,轻声道:“我其实也想和你一样不做选择,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必要的时候,我会离开九玄门,再也不回来了。” “小姐走,大个也走。”大个就像孩子一般,有些固执。 龙小缘笑了:“傻大个,你现在这么快乐,可见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江湖这么大,其实每个人所能占据的空间都很小,你既然找到了自己的空间,那便不要离开了。” …… 唐小小与林雪仪聊了很久,林雪仪给唐小小讲了很多她这些年闯荡江湖的种种见闻。 林雪仪最大的感慨就是这天下老百姓的生活,每年都在变化。前一年还只能吃糙米,过个一两年便能顿顿吃白米,前一年过年才能吃上肉,过个一两年都时不时上镇上的馆子吃点好的。 林雪仪告诉唐小小,这个太平盛世在战乱之前,她确实能感受到老百姓是如何安居乐业,天下是如何国泰民安的,并且肖石峰在这些老百姓眼中,是个明君。 唐小小也认同林雪仪的说法,她觉得肖石峰和蔼可亲,一点没有皇帝的架子,真地可以用平易近人来形容。这样的人,心肠不会坏到哪里去。 林雪仪也赞同,毕竟连易文通这个放荡不羁的盗圣都甘心臣服于肖石峰麾下,可见肖石峰有自己独特的君王的魅力。 林雪仪问唐小小,肖石峰上山,易文通是否也跟在身边。 唐小小道:“当然了。不过易文通上山后,疗好伤势又跑去连结江湖各派了,是我把他找回来的。” 林雪仪点了点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来咱们这个陛下深谙此意。” 唐小小好奇问道:“林老大,你见过易文通?” “见过,有一面之缘。”林雪仪之前从傲北国两个江湖人士口中听说了萧浪的风雨剑就在皇宫藏着的事情,所以就有了后来她夜闯皇宫,被易文通追缴的事情。 “是因为什么事?”唐小小最爱听此类故事,尤其是两个熟人之间的,而且还都是武林高手。按照林雪仪与易文通各自的名气以及习性,他们断然不可能是故交。 “嗯……”林雪仪迟疑片刻,方道:“当年我也闯皇宫想偷点东西吃,就被他发现了,追着我跑了很远,直到我出了皇宫。” “你去皇宫偷东西?”唐小小乐了:“林老大,想不到你胆子比我还大!我偷过最大的府邸,也就只是安宁王府,你居然手伸这么长,就为了一口饭吃?” “怎么?不信?” “信,我信。”唐小小天真烂漫:“这皇宫里有御膳房,御膳房里的做菜的厨师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他们做出来的菜肴自然也不错,那味道……”唐小小闭起了眼睛,稍许片刻又睁开了,对着林雪仪道:“林老大,我实在想不出那味道究竟能如何。可能,如同在仙境吃东西一般?” 林雪仪笑了笑,道:“其实好吃是好吃,但也不算天下第一。我觉得鲁州有一家酒楼叫做大鲁坊,那家的菜肴比皇宫里的好吃多了。” “是吗?那等什么时候有空,你带我去一下。” “好啊,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林雪仪对唐小小的宠爱,就好像是亲妹妹一般。 或者说,假如她有女儿,估计也能像唐小小这般水灵。 第五卷 第一百零六章 ‘德高望重\’ 两日后,傍晚,金宝酒楼内。 贺震南、蔡义功以及赫连喜入了门。 今天,这金宝酒楼内坐满了红领教、三才门以及天鹰派的弟子。 先来的,殷天洪最年长,也是这些人当中最有威望的,他们六个掌门,按照辈分威望,殷天洪与章天成居中,左右各立熊乃武以及郭必清,最后是齐云宗以及韩胜男。 殷天洪先前一步,寒暄道:“三位掌门,辛苦。” 贺掌门笑道:“都怪我不好,让诸位好汉先来了两天,想必这两日是彻夜难眠,度日如年吧?” 尽管这里贺震南并不算最年长,但是他年少时打出名堂,经历了这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使得雷震门成为南部武林三大宗门之一,不管走到哪里,除非是那佛道二派也有掌门级别的人在,否则便是以贺震南为尊。 江湖武林,是承认强者的地方。 “先来这两日,吃喝免费,倒也欢快。”那殷天洪也是很会说话,两个老江湖这么一搭,便是轻松了在场气氛,也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十分团结。 蔡义功道:“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贺掌门旁边的这位,便是赫连喜赫掌门。” 赫连喜原本名声就不显,蔡义功介绍时,他也极其在意面前这些人的反应。果不其然,这些人都只是客气地应和了声。 章天成等人也一一自报了家门,贺震南对章天成和熊乃武二人能来感到很欣慰,上前:“章当家,熊掌门,感谢你们二位信得过贺某。” 章天成道:“贺掌门年少成名,江湖地位甚高,此次行动,必然是深思熟虑,师出有名。再者,为当年死难于锁龙谷的江湖兄弟报仇,乃是侠义之举,我等众人追随本心,贺掌门不必客气。” 贺震南点头道:“还是要感谢各位兄弟千里迢迢来此。你们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正义伸张,贺某也是深感佩服。” 郭必清见来的只有他们三人,便问道:“贺掌门,大部人马何在?” 贺震南点头示意郭必清,方回道:“我雷震门弟子已与龙虎盟弟子、蔡当家门下、赫掌门门下,合计两千人,正分批往太清山方向赶去,不出意外,这五日内将陆陆续续抵达太清山下,形成对九玄门的合围之势。” 章天成道:“两千人,这人数上是有优势,不过若真打起来,只怕九玄门门内高手众多,我们讨不得半点便宜。” “不然。”蔡义功道:“我们此次并非要与九玄门为敌,此番举义,乃是要为当年死于锁龙谷一事的江湖兄弟讨回公道,让那假仁假义的皇帝肖石峰以死谢罪。倘若此声讨不成,咱们即便是攻上太清山,到时也不怕与九玄门为敌。” 贺震南接道:“诸位放心,哪怕血流成河,咱们也要将这个正义的声音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多年以后,世人自有公论。大家现在唯有团结一致,勇往直前,才能不辜负我们这些年的隐忍以及所受的诸般侮辱!”贺震南这番话,更是将本次举义定性为舍我其谁的姿态,酒楼内这些被鼓动而来,少不更事的各门弟子,也都情绪高涨了起来。 贺震南见这些人都生龙活虎,感觉大有可为。 殷天洪道:“三位掌门,顶楼包房酒菜已备好,我们且上去,再议大事。” “甚好。”贺震南还不忘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年龄较长的蔡义功先行一步。蔡义功也客客气气地相互推让,殷天洪见此情形,笑道:“二位掌门在这里最尊,一并走就是了。” 随后,殷天洪上前拍了拍贺震南的肩膀,贺震南才客客气气地与蔡义功并肩先上了楼。 …… 说起贺震南与龙应天,这两人不论是武功修为还是论江湖威望,都差不多。那佛道二派一向淡泊名利,这二十年来整个江湖武林真正活跃着的宗门,与就雷震门与龙虎盟。 但是若论起江湖地位,显然贺震南更高些,声望也更高些。毕竟龙应天之前控制着整个龙虎盟,一手垄断了北部武林的生机,加之其性情乖张孤僻,极少出入江湖与人交流,故而江湖上名声一般,许多南部武林较为高傲的人,甚至看不起龙应天。毕竟龙虎盟,还真可以说得上是一群乌合之众,其内部没有祖传武功秘籍以及神兵利器,只有拉帮结派、鱼龙交杂的混乱势力。 贺震南则不一样,之前他就一直是正道的代表,多少年轻人将其奉为毕生榜样,更有甚者,就连那些小门派的掌门,也都致力于寻找民间的天赋少年,他们渴望也教出个如贺震南这般的天才弟子,一人足以兴师门,光宗耀祖。 贺震南反后,大举的旗帜也都是为之前死去的江湖武林人士伸张正义、鸣不平,因此其追随者也众多。 这也是龙应天找他合作的原因:去除实力的因素不考虑,贺震南比起龙应天更有江湖号召力,更能团结武林同仁。 于是这两人,便默契地配合了起来,各取所需,各行其道,虽归途不同日,然而所需经历却是相同的。他们只有到达让肖石峰以死谢罪,江湖武林人士血仇得报的那一个结果,后来才能分道扬镳,谋求各自的心思计划。 不官龙应天一心归隐是不是真,也不管贺震南是否仅仅只有当上武林盟主的雄心,反正现在这两人,只有联手,才能有些胜算,这叫虎口拔牙。 …… 宴席上,觥筹交错,这些人轮流敬着贺震南。 便是那有些防备的郭必清,也对贺震南有些钦佩,酒杯举起来,也是敬他。 岂料贺震南竟是不胜酒力,八杯酒下肚,竟有些微醉。 韩胜男开玩笑道:“贺掌门是不是来的路上就喝了些酒,导致现在不胜酒力?” 贺震南摆了摆手,叹道:“岁月不饶人啊,许久没遇到这么开心的事情。我从年少时,便极少喝酒,也就每逢喜事喝上几杯,今日一下子喝了八杯,着实有些失态。” 众人大笑。贺震南的交际能力,在今日这个宴席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五卷 第一百零七章 好为之 九玄门清净洞。 此处便是玄清闭关的地方,在拜师崖崖壁下一处平台上。 此地往里,便是一道石门,镶嵌在山崖壁上,石门后面,便是玄清清修的地方。 杨风在此地两日了,两日来不吃不喝,头发散落,一直在这平台上静坐打禅。 夕阳西下,杨风眼皮微动,头上直冒热气。 石门内传来一阵空洞而浑厚的声音:“心静下来,自然就不难受了。” 杨风会意,两手原本静静地放置在盘坐着的两腿上,就时动了其来。两手以上一下,左右掌相叠,周身内力开始流动了起来。 石门内的那人便是玄清,而这个方法,也是玄清教给杨风的。 当他鼓动周身内力流动时,便无暇顾及其他,因为他现在还不睡真正掌握了这体内的周身内力,一旦它们被催动,他不聚精会神地去注意时,极有可能会一不小心让两股内力相碰,从而使自己受内伤。 玄清能感受到他的心静了下来,体内的内力也通畅地流动了起来。 一会儿,玄清又道:“当年玄文师弟也与你一样,因为心不静,差点入魔。入魔的人,会失去自己的良知,只剩一具空壳,即便身怀再多修为,也是枉费一生。你现在的情形,比之当年的玄文,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能控制自己,而你不行。所以你切记,切勿再动恶念,否则将万劫不复,徒伤亲友。” 玄清的言语,如山间清泉一般,流进了杨风的心里。 杨风未上山时,觉得玄清应是天上仙人,上山后,觉得玄清应是凡人得道,至两年前,才知玄清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他学得多,学得勤,看得透俗事,放得下六欲。此等人,便是高人,人无欲,则刚。 体内内力如同被阳光照射过的温热的海水,流淌全身。杨风起初只觉有些闷热,随后愈发愈多,竟感觉到自身突然舒服了起来。两天两日没吃东西,单凭这些劲力,却是愈发精神。 这玄文留给自己的六十年功力,堪称万幸。 “师父,我感觉体内似有一片海,平平如镜,巍然可见。”顿了许久,杨风又缓缓道:“海上有阵阵微风,迎面而来,恰如春风拂面,人如初生,生意盎然。” …… “师父,这片海,方才有些波涛涌起浪花,随后又归于平静,我感激那景象很美。” …… “师父,月亮出来了,海面上波光粼粼,四周静得出奇,这壮阔景象,我生平未见。” …… 石门内,玄清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一挥,那石门便缓缓移动开来。 玄清面前不远的平台上,杨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感悟了两天,终于看到了那片属于他的气海。 玄清淡淡道:“这两日,你的心由乱入静,相信你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杨风道:“弟子是想明白了,但是同时也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件事。” 玄清笑道:“上一代人的事情,与你无关,其实也与我无关。当今这个天下,便是你上一代人在左右的棋局。执棋者和下棋的人,其实并不一样,但是执棋者敢把落子的权力给了下棋的人,就注定了这个下棋的人一定会按照执棋者的想法去下完整个棋局。” 杨风睁开了眼睛道:“可是,最后胜利的喜悦,都给了执棋的人。” 玄清接道:“其实,当你作为一个后人来看这盘棋,当你看明白了后,你就会明白,这个棋局最后的结果,不仅是执棋者想要的,同样也是下棋者想要的。” 杨风皱眉道:“执棋者想要结果,却让下棋者呕心沥血,去下完整盘棋,倘若下棋的人中间违背了执棋者的想法,那么执棋者就会推开下棋的人,自己来走完这盘棋。所以这执棋者,是最阴险的人。” 杨风将这个复杂的问题抛给玄清,原以为玄清也会迟钝片刻,哪知玄清温和的说教语气立刻又响了起来:“你是否想过,执棋者权力这么大,却甘心将落子的权力交给下棋的人,倘若这个人稍微不好控制,那便是满盘皆输,最终承受结果的执棋者也难逃输的厄运。所以说,这是相对的,你看到了执棋者的阴险,而我却看到了执棋者的决心与气魄。” 话音刚落,杨风便问道:“师父,连你也觉得执棋者没有错?” 玄清捋了捋胡须,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对错都需要时间去检验、历史去评判。师父不是当事人,也不敢恍论得失。倘若你觉得执棋者有错,那便去更正,而不是一昧只看到杀戮。杀戮容易使人迷失自我,失去最好的理性。你身怀玄文六十年功力,更应比常人更冷静。更正的方法有很多,最好的方式,便是顺着那一招招落子,去复盘棋局,随后告诉这个执棋者要如何做,才不会需要用牺牲去换取胜利。” “师父,弟子想过。但是心里总有一道坎,让弟子难以前进。” 玄清道:“常人遇此事,与你无异。若一个人过不去,那便求师问友,一同过去。你懂得来找为师,为师很欣慰。但是为师只能让你心静,不能陪你一同跨过这道障碍。师门内师兄弟众多,他们,或许能帮助你。” 玄清这句话,点醒了杨风。他或许不能这般强逼自己。肖天途可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却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杀了他,即便算是为父报仇,也会使自己心中有愧,更何况,肖天途一死,怕是天下军心不稳,到时候自己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但是若肖天途那天说的也是真,那么自己的父亲,或许是凛然大义,希望这个天下真能如肖天途所幻想的那般好下去。而自己,杨大能是不希望他复仇的。这个仇,本身不存在。 想到这里,杨风起身,转过身来,双膝跪地,朝玄清败拜了三拜,方道:“弟子受教。这两日叨扰师父,师父勿怪。” 玄清淡淡道:“为师今日送你两句最平常不过的古语,其一:人之初,性本善,其二:勤能补拙,望你将来好为之。” 第五卷 第一百零八章 玩闹 且说两日前,那晚过后,唐小小便将林雪仪的到来告诉了玄空,玄空见了林雪仪后,便也给她安排了单独一间的客房。 林雪仪自入客房后,便深居简出,只有唐小小他们这些人去看望她时,她才会开门迎客。 唐小小这两日总是喜欢缠着林雪仪讲她闯荡江湖时的一些快意恩仇的事情,为了不被人误会,还特意拉了龙小缘一起。 龙小缘对林雪仪也颇有好感,毕竟当年若不是林雪仪仗义出手,怕是自己也躲不过那一劫。龙小缘可不知道林雪仪是女儿身,因此在林雪仪房内也较为拘谨。 此刻正是白日,唐小小与龙小缘刚刚练武归来,来林雪仪房内喝茶解渴。 林雪仪给她们二人倒了两杯清茶,唐小小就像喝酒一般,端起来一饮而尽,又问林雪仪要了一杯。龙小缘则是不紧不慢,喝剩三分一,林雪仪又给她添上。 林雪仪问道:“你们这三年来,想必武功精进了不少吧?” “那是。”唐小小道:“我除了那日比武大会过关斩将到了最后一天之外,便是平日里与师兄弟们比剑,也十有八九会输给我。” 那日比武大会唐小小的成绩其实她在当晚林雪仪上山时就讲过了,只不过唐小小比较不注重细节,自己的光荣,再讲一遍又何妨? “小缘你呢?”林雪仪挺喜欢龙小缘的,毕竟这个姑娘在她眼里漂亮又潇洒,虽然话少,打起架来却从不含糊,林雪仪给她的定性是侠女风范。 龙小缘‘啊’了一声方道:“学了两套剑法,感觉对剑法有了新的认知,应该比三年前更厉害一些。” 与唐小小截然不同,龙小缘说话做事都比较内敛谦虚。 林雪仪笑道:“我记得你当年和那个臭小子杨风配合起来的降龙伏虎剑法倒是不错,不知有没有在这里面与人讨教过?” 龙小缘摇了摇头道:“未曾,来了这里,都是一切从头学起。” 林雪仪感到有些遗憾:“可惜了那套剑法颇有意思,我至今还有些记忆。你们若能在众师兄弟面前展示展示,一定能引起不小的关注。” “哎呀林老大。”唐小小接话道:“我们来这里是习武,又不是为了打架,她们那套剑法,只有在混战中好使一些,若是单打独斗,就有些费力了。” 林雪仪点头表示赞同:“你对剑法确实有了比较深入的认知。” “那是。”要说起现在与以前的变化,唐小小总是能夸夸其谈。 林雪仪也自己喝了一口茶,刚才说到杨风,这才想了起来:“对了,这两日你们两个和子玉都来看过我了,那个杨风和大个子呢?” 龙小缘回道:“大个在后山菜园子里种菜。” 言罢,便再未说话。林雪仪皱起眉头,这杨风是去了哪里? 唐小小方接道:“至于那个杨风,有时候神龙不见尾,每个人影,就不管他了。” 林雪仪问道:“你们练武,他没和你们一起吗?” 唐小小摇了摇头道:“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不在的时候多半是在寝室里睡懒觉呢。反正三位掌教也没找他的茬,久而久之,那些师兄师姐也不说了,现在他就时放任的状态。” 林雪仪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安子玉也进来了,他满头是汗,挨着唐小小就做了下来。唐小小有些嫌弃,让他离自己远点,毕竟一身汗味。 林雪仪笑着给安子玉也递上了一杯清茶,安子玉接过去一饮而尽,白了唐小小一眼道:“林老大都没嫌弃我,你嫌弃什么。” 林雪仪问道:“子玉这么用功,是练剑练到现在吗?” “是啊,刚才有一招细节一直感觉有偏差,就在那里多练了几下。”安子玉语气平静,倒和外表现在看起来如此辛苦的神情不搭。林雪仪看得出来,这安子玉现在的内功修为也很不错了,至少气是顺的,便对唐小小与龙小缘说道:“你们也要多学学子玉,练好剑法是需要很长时间付出很多努力的,不要单纯只是为了迎合师门的作息时间,那样子你们以后的差距便会拉大。” “是,林老大说得是,勤能补拙。”唐小小边往龙小缘这边挪动身体,边朝安子玉做了个鬼脸。 安子玉冷哼了一声,也学着唐小小的样子往自己的右手边挪了挪,林雪仪见他们这一幕,顿时觉得好笑。 安子玉见林雪仪笑了,便开玩笑道:“林老大,你英俊的脸庞笑起来就跟花儿一样,还真没那些师姐师妹们什么事。” 林雪仪一时无言以对,唐小小下意识地看了林雪仪一眼,她知道林雪仪真实的性别身份还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便故意拿起林雪仪跟前的茶壶,往安子玉未喝完的茶杯上倒去。 茶杯溢满,安子玉忙阻止唐小小道:“好了好了,满了满了。” 唐小小一扬眉头,‘哦’了一声,方才收起茶壶,可惜那溢满的茶水,已经顺着桌几流了下去。安子玉起身时,裤裆处已经湿了一片。 “你啊!”安子玉指了指唐小小,唐小小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神情,安子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林雪仪道:“林老大,你看看,我又没得罪她。” 林雪仪咽了咽口水道:“我看到了。” ……安子玉换来了林雪仪这风轻云淡的回答。 唐小小放下茶壶,侧过头去对安子玉道:“说话就说话,勤能补拙就勤能补拙,何必扯上师姐师妹的容貌?这其中,可是有包含我两?” “绝对没有。”安子玉不假思索道:“小缘姐是冰美人,我公认的师门第一美人。” 唐小小听了很是满意,淡淡问道:“那我呢?” 安子玉迟愣了一下,方道:“你算是我的师妹,你包含其中。” “你!”唐小小拍了一下桌子,安子玉转身便跑了出门。 林雪仪劝道:“好了好了,你都把人家的衣服弄湿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小小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凑往前对林雪仪说道:“林老大,这小子最近得了第一有点飘飘然,你看看什么时候能给他点好果子吃一下,让他记起自己是几斤几两,何方神圣。” 第五卷 第一百零九章 放下了吗 安子玉出去时,住在不远处的木三娘正好出了房门,她很奇怪,为何安子玉这两天都往林雪仪的房里走。 木三娘心里寻思:这里面究竟是又住了个什么人。 唐小小刚和林雪仪开完玩笑,林雪仪突然伸出手指比在嘴唇边上,告诉唐小小和龙小缘不要再出声。 唐小小与龙小缘会意,都没有再出身。 唐小小二人顺着林雪仪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转过头去,那房门口,正好有一道人的影子。 此人,长头发,应该是个女的。 此人,身上有剑气。 此人,是木三娘! 唐小小第一个反应过来,龙小缘第二个,林雪仪可想不到木三娘也在这里,她只是觉得,外面那人既然在门外站着不发声响,那必定是有事,以不变应万变最好。 木三娘那边,因为对九玄门还有一些敬意,他们的客人自然也不敢随意闯入。 林雪仪拉下眼皮,似在询问唐小小与龙小缘知不知道门外的是谁。 龙小缘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木三娘。 林雪仪吃惊地看向了唐小小,唐小小缓缓点头证实了龙小缘的判断。 林雪仪以前和木三娘有过过节,两人比武其实也只是因为一个情字。虽然如今事隔多年,但是三年前在上官府一遇,林雪仪明显能感觉到木三娘身上的杀气重了些,因此今日再遇,难免心底会瞬间起了防备之心。 唐小小也小心翼翼地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不打紧。 随后唐小小正襟危坐,故意提高了嗓门道:“前辈,既然我父亲唐傲既然和您是故交,玄益掌教又和您是故交,我又是玄益掌教门下,那么如此说来,我和您也算是有天大的缘分。今日前来,除了向您了解了解我父亲的生平之外,还帮玄益掌教带了句话,他说等他这两天忙完,再与您讨教剑法。” 这一说,唐小小向木三娘解释了她也在这里面的原因,然后还将林雪仪拉高了一个层面。这玄益向林雪仪讨教剑法,这足以证明林雪仪不是一般人。 因此,门外的木三娘听了,虽是一头雾水,却真地不敢随地造次了,毕竟江湖武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必要的时候,木三娘还是十分冷静的,她从不会轻易做傻事,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林雪仪与唐小小倒也默契,再看时,木三娘已经自作聪明,远离了房门,不过林雪仪能感觉到木三娘正站在不远处,靠着念力听着这房内的一切。 唐小小话音刚落,林雪仪便起身拿起身后墙上挂着的飞花剑,一把将其抽出剑身,一声轻灵响动,飞花剑剑光闪闪,剑身上的精致花纹似有一道光自上而下走了一遍。唐小小与龙小缘即便不是第一次见,那也是叹为观止。 屋外的木三娘耳角微动,听到屋内那阵剑声时,不免皱起了眉头,她虽然不用剑多年,但是剑的好坏她还是分得清的,屋里那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她的剑也不是普通的剑,她会是谁? 木三娘已经渐渐地起了好奇心。 “好剑好剑。”唐小小是发自内心的感叹,龙小缘对此剑也颇有好感。” 林雪仪眉头一挑,接着道:“我行走江湖多年,人送外号绝世一剑,可惜如今仇家遍地,不得已躲到此处。”言罢,林雪仪还可以挑了一眼屋外,虽然她早已看不到木三娘的影子。 “绝世一剑?”屋外的木三娘默念着这个名字,却是苦思不能回忆,莫非是自己真地离开江湖太久了,连这么出名的人物都不曾听过?这当今江湖武林,又有谁有如此修为,配得上这绝世一剑的美名? 林雪仪说完,便给唐小小使了使眼色,唐小小接道:“掌教说前辈剑上亡魂太多,不易再动杀念,望前辈能潜心悟道,不被世俗所扰。” 这唐小小添油加醋,活脱脱给林雪仪安排成了一个比木三娘还穷极恶,还要阴狠的魔头角色。 木三娘更加费解了,此人既然如此,究竟是何防神圣?莫非这江湖之中,还有比自己名声更令人害怕的人存在? 如果真是,为何此人又会是玄益故交,莫非,此人是入过魔才成今日这般?而她来到此处,便是为了消去心中恶念,洗脱手中鲜血? 想到这里,木三娘居然对屋里的人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林雪仪一摆手,唐小小与龙小缘再次会意,便战了起来。 唐小小一打开门,离她们十步远的距离处,木三娘正面对着她们,她似乎要从这开着的房门看清里面是何人,却只看到了门前一处茶桌。唐小小与龙小缘二人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再假装突然看到木三娘,遂打招呼道:“木前辈,好久不见。” 木三娘眉头一皱,只是低声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唐小小与龙小缘相觑而笑,也离开了林雪仪的住处。 唐小小二人走后不久,林雪仪便又回到了茶桌上。 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拿起茶时却不往嘴里送。 林雪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门处,透过那扇门,她依然能感觉到木三娘的存在。 更远的地方,木三娘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有三两九玄门弟子路过,木三娘又转过身去,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屋内的林雪仪淡然喝着杯中清茶,想着事情。其实她并不是怕木三娘,她只是担心,木三娘如果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与自己为难,从而让自己上山这件好事变成坏事。 木三娘再次转过身来,此时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她听清林雪仪屋内的动静。在她看来,若此人真是之前不曾遇过的高手,那么总有一天一定会亲自讨教一番。 林雪仪放下杯子,轻叹了口气。 或许当年是因为年轻,是因为偏激,是因为好强。 不管怎样,都已经过去了。林雪仪放下了恩怨,木三娘放下了吗? 木三娘放下了痴情,林雪仪又放下了吗?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章 举义者会盟 太清山十里外徽州著名的赤焰山地群。 赤焰山地群,是属于徽州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些山地连成一片,山虽不高,其山壁颜色却是一大奇观。 若人在不远处,看到的山壁色彩将会是红黑相间,就好像是一块在烈火中炙烤了许久的铁块一般,赤焰山地群,因此得名。 山地群正中间,有一处平原,只从山群北口进来,不出百米,便能看见。 此刻这山地群四周,人潮涌动,但这些都不是游客,而是一些江湖中人聚集于此。 三三两两地,有人在山台处,有人就着平原而坐,有人登高远望。 山口处,龙应天带着叶千红以及贺震南大弟子徐萧肃、二弟子周空明、日月教掌门座下大弟子王康五人前来迎接贺震南众人。 两边人马相见,贺震南与龙应天握手寒暄,转而便介绍了其身后众好汉。 龙应天一改往日嬉笑怒骂不形于色的表情,乐呵呵地与蔡义功等人握手,众人基本都是与龙应天不熟,今日见他这般模样,倒也与想象中的不一,心里也舒服了些。 徐萧肃、周空明、王康这三位晚辈也一一行礼,拜见了各位前辈。 蔡义功可以说是这里面除了贺震南与龙应天之外最有江湖地位的,加上其身后是五子盟,自然也要说些话。 只听蔡义功道:“龙盟主带着这几千人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蔡当家说哪里话,此事是我和贺掌门共同提起,人是靠大家召聚的,我总得做些什么,不然光动嘴巴子,以后难免落得江湖同道笑话。”龙应天这一回,倒也拉近了与众人的距离。 蔡义功接着寒暄问道:“龙盟主这一行下来,可有朝廷的人跟踪监视?” 龙应天坦然道:“有,有过两个,还都是军方的人。” “龙盟主是说徽州军?”章天成也着实关心这个问题。 龙应天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诸位莫慌,依龙某人看,朝廷断然不敢动用军队的力量来与我们为敌。现在西有内乱,朝廷军队大都被起义军牵制,倘若腾出手来动用军队,到时候可真成了过街老鼠了。咱们在座的几位,都是愿意为了江湖武林以后的生存舍命洒血的,我们的那些兄弟断然不会忘了我们。朝廷军队若出手,到时候围攻太清山的,可就不是这些人,是十来万的江湖同胞,他肖石峰扛不了!” 贺震南接道:“兄弟们,咱们这次来,只是为了伸张正义,为当年锁龙谷死难的兄弟讨回公道。相信咱们的背后,还有许多支持咱们的江湖兄弟,所以各位就大胆地把背后交与他们若咱们有难,他们定不会不管!”贺震南再次强调了此次举义的实质,算是再一次稳定了军心。 贺震南言罢,叶千红便朝后面喊道:“上旗!” 只见一排在山台上的龙虎盟的小喽啰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大旗,摇曳呐喊。 众人朝这边看时,正中大旗上书四个字:天地同盟。 左右两边,各有一面长旗,左书:锁龙谷中隐长生,肖氏帝王持屠刀;右书:轮回之中有天道,江湖兄弟追魂来。 其后,便是印着各大门派的旗子,郭必清见到血刀门也在其中,便上前道:“龙盟主,我血刀门只有我一人前来,树一面大旗,会不会突兀了些。” 龙应天皱眉看向郭必清淡淡道:“郭掌门,你既然答应前来,不管人多人少,龙某人都敬你。此前这江湖中不少门派都与我私信要参与此次举义,我怕到时龙蛇混杂,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便谢绝了这些人。在龙某人看来,血刀门也算江湖大门派,同样有门人死于当年的锁龙谷,此次举义,八方关注,血刀门在这十大门派之中,将来必将名动天下,郭掌门难道不想?” 郭必清有些为难,他此次前来,只是单纯报仇,并不想将师门牵扯进去。今龙应天此举,又说了这些话,他也不好明拒,只能就此作罢。 龙应天接着道:“诸位,今日还要为大家引荐一位佛门高僧,请随我来。” 众人早就听说了以前空净佛寺的普化掌门也在本次举义之中,早就想见一面。毕竟这空净佛寺在江湖武林每个人心中的地位都是崇高无比的,倘若此次举义有哪怕一两个人在,那也是对江湖武林最大的吸引。 这空净佛寺如今闭门谢客,也足以看出他们的态度。此次举义,虽然没有空净佛寺的支持,但是他们不下山,足以看出这其中猫腻。龙应天与贺震南便是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再挑起当年锁龙谷旧事,现在整个江湖武林,即便是这几年受了朝廷恩惠的,也举棋不定,究竟该站哪一边。 因此,此次举义的这些门派,其实又可称作江湖武林的先头兵。 当然,龙应天与贺震南两人可不这么认为,龙应天一心为兄弟报仇,而贺震南则指望一战成名,江湖地位进一步提升,两人都有强大实力,自然敢于豪赌。 众人顺着这不长的山道,没多久便上到了这不高的山顶。 山顶上,普化正静坐打禅,一头白发,格外惹眼。 众人皆有些震惊,那章若均较为年轻,低声说了句:“这人哪像个僧人,倒像是个魔头。” 话音刚落,那普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处,便是看向章若均所在位置,在场的人都感到了杀气,章天成与章红梅紧皱眉头,将章若均紧紧护于身后。 普化猩红的眼睛看着这些人,徐徐问道:“方才,是谁说我像个魔头?” 章若均胸口起伏,再不出半点声响。章天成则是警惕地看着普化,他们章家不属于这里面任何一股势力,若要此刻翻脸,他也不怕,大不了报仇的事以后再提。 熊乃武有意往章天成这边靠来,章天成才算有些缓解。 龙应天道:“是庆州章家的年轻人不懂事,你莫怪。” 此话一出,在场的也都很是惊讶,此人能让龙应天如此说话,究竟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此人之前做过佛门掌门,但是因其辈分,与龙应天相比的话也应该自低一辈,更何况当日武林大会上,此人便是坐于龙虎盟的下座,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强者为尊 普化微闭着眼睛,冷笑着站了起来,说道:“佛经常言佛法无边,我便是那拥有无边佛法的人。我的师门虽未来,仅我一人,也是足矣。你们这些人,若不以我为尊,那便是愚昧无知。” “狂妄。”韩胜男虽是女儿身,脾气却也暴得很,加上她潜意识里,这里有龙应天有贺震南,怎么也轮不到这个佛门怪物说如此大话。 韩胜男言罢,那普化突然身形晃动,朝她奔了过来。站在其身旁的齐云宗有意护花,却是来不及出手,整个人被普化掐住脖子,带出了山台。 平原上空,多出的这两人吸引了在场的各门派子弟的注意,三才门弟子见自己掌门被普化掐着脖子立于半空之中,一下子骚动了起来。 贺震南对普化一直很反感,翻手便握住了背上的万钧剑剑柄,却被龙应天一个眼神制止了。 蔡义功厉声问道:“贺掌门,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千红冷嘲热讽道:“少年家少不更事也就罢了,这妇人家,能混江湖也是福分,怎么也这么不会讲话。” “你……”韩胜男今日算是被噎得够呛,熊乃武算是看明白了在场形势,转身便对普化道:“普化大师,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 那普化并不想要齐云宗的命,尽管如此,齐云宗额头还是青筋暴起,难受非常。 普化听了熊乃武的话,这才算解了气,将齐云宗扔了回去,那郭必清早上前托住了齐云宗。 这齐云宗好歹也是一门宗主,方才如此露脸,顿觉颜面扫地。 郭必清助其稳住身子之后,齐云宗突然对背对着自己踏在半空中的普化发难,两指一合,使出本门祖传绝学御风指,此一招,便用了十层功力,堪称奋力一击。 哪知,这指出内力,隔空杀人的绝技到了普化身上,却是如同滴水进海一般,瞬间悄无声息。 只见普化的后背衣袍滚动了一下,那一指的伤害便悄然无存。 众人惊叹间,普化已经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暴戾神情,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有些见涨。 一声清脆响动,郭必清已拔刀而出。 他是五子盟里最纯粹的人,既然同伴有难,受此大辱,自己又岂能袖手旁观? 齐云宗与郭必清齐肩而立,他看郭必清时,眼神中有些感激神色。 而那躲在齐云宗身后的韩胜男,也从衣袖中落下了一把回旋暗器落于手中,随时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住手!”贺震南见此情形,若再下去,只怕会引起内乱,便站了出来,找到郭必清,手把手地让郭必清把刀插了回去。 普化见此情形,带着嘲讽的语气道:“贺掌门,你找的这些人,不堪大任。在我眼里,他们什么也不是。” “你……”一向见多识广,十分冷静的殷天洪与齐云宗三人同气连枝,再被普化这么一阵嘲弄,也有点恼怒了。 众人身后,龙应天突然飞出,于在场众目睽睽之下,挥拳便朝普化击去,普化冷眼相对,手掌一抬,便接住了龙应天这蓄力的一拳。 这两人都是动了真格的,一时间,四周风起,两人衣袍都被自身内力鼓动了起来。 少顷,普化不屑地微微抬头看了龙应天一眼,只手向前一振,龙应天便被其后续发的力震退向后。山顶众人给龙应天让开了一快地方,龙应天落下时,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原来刚才,龙应天见众人不信服普化,再闹下去,这次举义只怕要四分五裂。于是龙应天便以身试法,目的便是要让在场的人看到,这个普化有多强,为什么他们需要他。 “盟主……”叶千红想上前搀扶龙应天,龙应天一抬手,让叶千红退下,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道:“这九玄门内高手众多,除了山上那四位高人,便是座下的一代弟子三十余人,个个也都是江湖高手。既然都来了,那便以强者为尊,诛杀肖石峰才是我们一行人共同的目的。此人,可称当今武林,天下无敌,便是我们诛杀肖石峰的关键!” 龙应天字字有力,说得在场众人更不言语。那韩胜男也暗中收回了回旋暗器。 普化不能说是这里面的绝对领导着,他也无心领导这些人,倒是龙应天与贺震南都想借此机会试试各自在江湖武林中的威望。 但是,普化身怀大浮屠经绝技,是这里绝对的至尊,这点他想要。别人的臣服,能让他获得满足感。 …… 太清山山后十里地,密林。 罗行率领驰援肖石峰的三千精兵就秘密驻扎在此处,依山傍水,生活作饭,已有三日。 这里没有徽州边界的紧张感,也没有临战场的那种肃杀的气息,这里倒是增添了几分宁静的气氛。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前来送报。 罗行拆开这两个亲信的手书来看,果不其然,那些举义的江湖人士,已经来到了徽州境内,而且可能明日,便会抵达山下。 罗行看完后,紧皱着眉头,正踌躇间,林外岗哨来报,发现一人潜入林中,他们无法抓住。 罗行听完后,大声责骂这些岗哨失职,却只听见一人悠悠道:“罗将军,不怪他们,我的轻功没受伤前举世无双,更何况他们不是江湖中人,能看到我,已经是很不错了。”这声音用着内力,不知从何处传来,罗行抬头,却只看到了头上郁郁葱葱的一颗颗参天大树。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罗行朝上空大喊,那人笑道:“年轻人,我常伴陛下左右,以前混迹江湖,得了个盗圣的虚名而已。你不用想如何称呼我,我只是简单地来传个话。大将军说了,陛下是不希望见到你们这些打仗的军士回来保护他的,但是既然你们来都来了,那便隐忍些。这几日,太清山难免有一场恶战,不到万不得已,你们切不可出动,否则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罗行听过易文通的名号,也知道其在肖石峰麾下效力,便问道:“可有信物?” 只见正前方一颗大树上,突然飞来一块肖天途的令牌,那棵树留下了几片飞落的树叶,易文通已经消失不见。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该来的,来了 翌日,太清山山道上。 一个年轻弟子从山下急促跑来,边跑边呼:“快去禀报王德师兄,山下来了上千人马!”那人人未到,话先至,守在山道门口的另一个九玄门子弟会意,便将话传了上去。 短短一会功夫,声音传递,就传到了在山门口静坐打禅的王德耳中。今日上午,恰好轮到他值班带着众师弟看守山道,没想到那些人来得这么快。 王德一睁眼,提起放在身旁的长剑,便往山下赶去。 …… 王德到了离山脚最近的一处岗哨之后,便在那里驻足良久。 果然,半个时辰后,徐萧肃上了山,其身后,还有四个拿着剑的九玄门年轻弟子紧紧跟随。 徐萧肃在这山道面前停了下来,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没有带任何兵刃。 只听徐萧肃缓缓道:“在下雷震门贺掌门座下关门大弟子徐萧肃,拜会各位九玄门师兄弟,有礼了。”徐萧肃倒还算谦谦君子模样,言罢便抱拳做了江湖礼节。 “原来是雷震门贺掌门高徒,幸会。”王德按剑回礼道:“在下玄清真人入室弟子王德,还礼。” 徐萧肃眉头一扬,问道:“小剑圣慕容起,可是你师兄?” 王德淡淡道:“正是。” 徐萧肃点头夸赞道:“玄清真人果然是剑走偏锋,座下关门弟子,一个比一个年轻。” 王德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徐师兄来这山上,是为何事?” 九玄门与雷震门同属南部武林,以前虽然很少往来,但是关系也不差,徐萧肃年纪约长王德十岁,王德叫他一声师兄,也算合适。 徐萧肃侧身,双手抱拳朝上道:“我奉师命,特代表江湖武林天地同盟诸位兄弟前来与九玄门下江湖追杀令。” 王德皱眉,紧紧盯着徐萧肃问道:“追杀令?追杀谁?” “当今天子,肖石峰。”徐萧肃此言一出,王德倒也不惊讶,毕竟这些岗哨便是要防他们的,只是王德看这徐萧肃说起话来如此面不改色,心中不禁有些发寒。这自古以来,江湖追杀令言出必行,若符合江湖道义,那么追杀的一方完全能够强入保护被追杀者的门派,并且该被强入得门派还会理亏。如果乖乖交人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该门派强硬阻拦,那必然是一场恶斗,狠者,直到一方灭门为止。 不过此时追杀者被江湖武林尊重,而保护被追杀者的门派即便是赢了,后续也会被其他武林同道孤立。 这追杀令一出,追杀者便要有合理理由,对象不限,而保护被追杀者的门派,负隅顽抗者,群起而攻之。 可这追杀令,存在了数百年历史,从古至今,就没有追杀当今天子的,也亏得这些人想得出来。 王德笑道:“徐师兄,说此话,可是大逆不道,此话一出,必将遭满门抄斩之灾,不知你们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哼。”徐萧肃冷眼相对王德,从怀中掏出一块扁宽铁片扔给了王德,上面追杀令三个大红血字异常耀眼。 徐萧肃冷冷道:“此物既出,怎会为假?” 两人交谈间,王德肩上搭上了一只手,将王德拉向了身侧,原是慕容起也闻讯赶来了。 慕容起谦谦有礼道:“在下慕容起,特为师门传话而来。” 徐萧肃眉头一抬,也还礼道:“在下徐萧肃。” 慕容起从容地接过王德手中的追杀令,放在手里掂量了几番,方道:“追杀令九玄门收下了,师门让我传话,下午申时,三位掌教真人便在山下平地与你们相见,还望返回告知。” 此话一出,徐萧肃也愣了。这慕容起来得十分顺畅,也不犹豫,很明显是奉了师命来的。再加上这山间场景,如此说来,这九玄门早已准备好护着肖石峰,不惜与他们这所谓的天地同盟一战了。 “告辞。”徐萧肃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既然九玄门已经邀约,那他便回去传话就是了。他是真没想到,九玄门会如此干脆。 …… 杨风昨夜在房门内酣睡了一宿,一早醒来,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不像前些日子那般颓废迷茫。他还是不能原谅肖天途,那就干脆不再见他。毕竟这其中对错,他现在还无从得知。 有师弟进来喊杨风出去吃饭,杨风见这刺眼的阳光射进了屋内,才意识到已是中午。 杨风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又蹦跶了三四下,确认身体没有问题后,才兴奋地下了床。 这个师弟刚入门不久,身材瘦小,十分崇拜强者,对于杨风,更是佩服有加,杨风从不在他面前吹嘘自己的六十年功力,而是让这个瘦小的师弟觉得自己是天赋加上勤学苦练习得的如此修为。 这个师弟笑着问杨风道:“师兄这两日是去了哪里,怎么又神龙不见尾了?” “我啊。”看在这个小师弟好心叫自己吃饭的份上,杨风觉得怎么也得添点人情,便道:“我这几日正在参悟轮回剑法,回头教你两招。” “好啊。”这小师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憨憨地傻笑。 杨风被其感染,也与之相对憨憨傻笑,这个小师弟人不错,有趣,杨风见到他不糟心。 …… 山下的贺震南与龙应天二人听了徐萧肃带回来的话后,都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没有惊讶,也没有坦然,相对之下,更多了几分猜疑。 龙应天淡淡道:“这九玄门,想必这二十几年来,没少与朝廷联络。当年肖家得天下,九玄门的功绩可不比我龙虎盟小。” 贺震南眯起眼睛,抬头看着山上,有些困惑:“这九玄门乃是武林第一道门,江湖人又将其称作一大武库,其中武功秘籍,数不胜数。这山上,究竟有多少高手,我倒是很想见见。” 龙应天道:“若玄清真人亲自插手此事,事情就会棘手得多。” 贺震南转身看向了不远处正在禅坐念经的普化,笑道:“真是造化弄人,这魔头上山的历史,将再次重演。”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满楼 午饭时间刚过,九玄门内所有的一代弟子便被叫去了真武殿。 至于剩下的弟子,都与往常无异,只是多派了些人手把关各处。 林雪仪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有些费解,她入住这几日来,一般都是早上喧闹些,到了午饭后,大多回去午休了,不曾有过这般动静。 林雪仪正想出去看看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老大,是我们。” 林雪仪过去打开门,却是唐小小带着龙小缘、安子玉以及杨风三人一涌而入。 唐小小就像做贼一般,等这三人全进来后,又特意探出头去看了下,确定没人后,方才关了房门。 林老大一见杨风,便认出来了:“是你。” 杨风咧嘴一笑:“林老大,好久不见。” “把你能的。”林雪仪已经知道了杨风的种种奇遇,便开玩笑道:“是不是现在觉得比我厉害,不把我这个老大放在眼里了?” “哪能啊。”杨风不紧不慢道:“我自有分寸,跟林老大出神入化的剑法比起来,我简直是个小孩。” 林雪仪听得很舒服,唐小小却突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林雪仪不解问道:“怎么了这是?” “出大事了。”唐小小的声音完全没了厚度,招呼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众人做下来后,唐小小神秘地说道:“我告诉你们,我问过守山道的那些师弟了,他们都说今早雷震门贺掌门的大弟子徐萧肃上山来向我们下战术,大师兄已经代表咱们九玄门应战了。” 安子玉一头雾水:“你是说雷震门宣战九玄门?” 杨风紧问道:“可还有什么人?” 林雪仪淡淡道:“估计是龙虎盟也在。” 不经意间提到龙虎盟,杨风最先下意识地看向了龙小缘,唐小小安子玉也在下一刻注意到了龙小缘,林雪仪这才留意到龙小缘与龙应天的妇女关系。 龙小缘笑道:“我没事,你就继续讲。” 杨风转而问向林雪仪:“林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林雪仪皱眉回忆道:“数日前,我就遇到过龙应天与贺震南还有一个佛门弟子联手追杀陛下,想必今日,他们是卷土重来。” “龙应天与贺掌门联手,还有一个佛门弟子?”安子玉觉得这样的阵容有些可怕了。 唐小小也感到惊讶:“林老大,你确定吗?” 这个唐小小,已经由陈述者变成了疑问者,可见她每次探听消息有多不靠谱。 林雪仪道:“眼见为实,我没见过,也不敢说。不过你们想想,单单雷震门,断然不敢与九玄门为敌,更何况此番事情,必然与陛下有关。如果我从金凤族长口中听到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这次山下,可能还不只龙虎盟与雷震门两大门派。” “为何?”林雪仪这个话题把唐小小吸引得茶都不想喝了。 林雪仪问道:“你们可曾听过当年锁龙谷的事情?” 此时,唐小小与安子玉的注意力都在林雪仪这边,龙小缘下意识地看了看杨风,杨风脸上无任何异样的表情。 安子玉道:“听是听过,此事是前朝余孽所为。当年千家后裔势力以长生秘籍经命十章吸引了成百上千的江湖高手前去锁龙谷夺取秘籍,后来谷中的各种杀人机关发动,又有天降大火,这些高手除了空净佛寺的洪悟大师以外,所有人都葬身火海,面目全非,以致当年许多江湖门派只能为自己本门同胞建立衣冠冢以安枉死之魂。” 安子玉这是添油加醋了,杨风正喝着茶,差点没喷出来。想必安子玉知道的这件事是安通平给他讲的,而安通平至始至终是相信朝廷的。 林雪仪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安子玉,唐小小竟然信了安子玉的话,见在场的氛围很凝重,便悄声问道:“这件事,很吓人吗?”因为本身,唐小小以前了解过的大概,也是如安子玉所说,是前朝余孽所为。此事与唐小小干系不大,她虽然平日里比较好奇,但是还真没怎么关注过这件当年轰动天下的大事。 林雪仪喝了口茶,接着安子玉讲完的故事说道:“子玉所说,也只是民间传言。还有另一个传言,直接导致了今日雷震门与龙虎盟围困九玄门的局面。” 唐小小与安子玉都被林雪仪吸引得死死的,唯独杨风与龙小缘知道真相,还故作镇定。 林雪仪也不打算对他们隐瞒这些事情,便说道:“这个传言称,锁龙谷一事,其实是朝廷谋划,意在削弱江湖武林的势力,当年像沙海派、泸州冯氏等都是因为掌门死于谷中,本门绝学后继无人,才消失隐匿,至今不见兴门。” 安子玉一本正经道:“如此说来,倒真有可能。” “可能什么。”杨风身子微微后倾,躺在了椅子后背上:“这不明摆着,朝廷暗中设计才是真相。” 唐小小与安子玉二人听了杨风的话,都长大了嘴巴看向林雪仪,林雪仪缓缓点头,这点上,毋庸置疑,她与杨风以及龙小缘知道的一样。 “这么说,咱们这个陛下手里的人命,都是各门各派的当年风生水起的人物?”唐小小一惊一乍,杨风淡淡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事情,真正执行的,估计是大将军肖天途。” 杨风没用‘我义父’这三个字,唐小小三人立马听出了异样,但是又没觉得哪里不对。 林雪仪不予置辨,说道:“如今,这些人休养生息已久,趁乱而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江湖武林,向来讲究有仇必报,即便是历朝历代,对于江湖武林快意恩仇的血腥杀戮,也从不适用民法。所以,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 唐小小分析道:“如果下战书是为了让师门交出陛下,那可不得了。如林老大所说,他们会不死不休?” 林雪仪点头道:“这自古以来,弑君者从无明面上的江湖门派,可叹这个太平王朝前二十年的杀伐太多,若不血流成河,只怕此事难以收场。”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战书 申时,太清山下。 龙应天与贺震南战于第一排,普化则坐在一把贵气的红木椅子上,三人身后,便是蔡义功等各门派掌门,再身后,便是昨日展现的那些旗子,再往后,便是四众弟子。 一行人两千六百有余,在山下平地分立,密密麻麻,虽不是边关打仗的将士,却因为常年习武,江湖气重,今日这两千多人的杀气,不比战场上上万士兵的杀气来得轻。 玄空、玄益、玄虚带着门内一众一代弟子共三十二人,如约而至。 龙应天与贺震南两人远远望见,便上前前去拜会。 事情还没有非到要鱼死网破的境地,该尊敬的人,还是得尊敬。 玄益可不买这两人的账,一下来便怒问道:“贺震南,龙应天,你们两个搞什么?” 龙应天的礼貌没有得到礼貌的回应,反而先是被玄益怒问了一句。 心中的高傲再次显现于脸上,即便是以前,龙应天又何曾认为龙虎盟比不过九玄门过,即便是今日,这些所谓的道门真人,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龙应天眯起眼睛,抬起头,淡淡道:“当年因锁龙谷一事死去的江湖兄弟有好几百人,这些人今日若在,想必江湖武林也不会这如今这般苟延残喘的局面!我们此次前来,为的便是诛杀肖石峰,另立朝廷新主,恢复江湖武林各门派在天下的地位!” “胡扯!江湖武林,本就与庙堂分立而治,庙堂要地位,江湖武林要的是清静,你们搅动风云,是想取庙堂而代之,如此私心,怎能说是为公!”玄益紧蹙眉头,看得出来,对于这些人围攻九玄门,他是真地怒了。 龙应天可不买玄益的帐,笑言道:“真人好大的肚量!江湖武林若只要清静没有地位,便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当年锁龙谷中那些死去的冤魂,真人可有几个相识!”龙应天也是真怒了,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他的质问,更能代表天下江湖武林众人的心。 玄空这才缓缓开口道:“龙盟主,现如今,家国内忧外患,倘若整个中原再起天下战乱,倒时又将是民不聊生,枉费你我这辈人过往的付出。当今天子,可算贤君,二十年太平盛世,也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因你等冲动之举,引得举国上下保境安民的将士群龙无首,到时生灵涂炭,你等又有何能力去担待?” 贺震南碍于脸面,尽量不在这三个德高望重的九玄门掌教真人面前开口,方才玄空这一番反问,站立于家国大义的层面上,倒是显得大公无私,德高望重。 只听龙应天冷冷回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九玄门若想包藏肖石峰,那么这天地同盟,也只有贸然与九玄门为敌,还望真人见谅。” “我看谁敢!”玄益暴躁脾气,伸手指向了龙应天及其身后那一大片人马,怒目圆睁,此刻的玄益,便是九玄门最好的安心良药。 玄空也不阻止玄益的失态,淡淡道:“九玄门正统开宗立派也有三百余年,三百年来,从未与江湖武林树敌,更未尝有过数大门派围攻之事。今日老夫,也算见识了。若龙盟主真地觉得,单凭这些人能上得了太清山,破得了九玄门,那么倒是可以一试。” 玄空平日里虽然文绉绉的,但是如今硬朗起来说的话也十分霸气。 “三个老头,妄图螳臂挡车,可笑不自量力。”普化的话语传来,龙应天与贺震南相互对视了一眼,不如就把这得罪九玄门的事情让普化来做,遂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玄空三人是见过普化,之前也听过普化造反的事,他们先是震惊,随后的释然,没想到今日见到的这个普化,居然与他们想象的不同。这个普化不是因为年轻冲动,而是已经入魔,满头白发,便是入魔的征兆。 玄益训斥普化道:“枉费你师父自幼将你养大,没想到你竟真地混迹于此。你身上挂着的这串佛珠,如何能度人慈悲?” 普化冷冷道:“玄益,你不经事,就不要劝人善。” 这普化直呼玄益名号,作为一个晚辈,着实不该。 不过他刚才直呼这三人老头,叫不叫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普化点名道姓,无非是想反驳玄益,可见,他早已世俗不堪,好勇斗狠,就连辩驳,也要争个输赢。 玄空皱眉道:“你若现在回头,还有希望。若你一直执迷于苦海,怕是日后你的师门也会受到牵连。” 普化彻底怒了:“够了!我与师门已断绝关系,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何脸面教训我!“普化话未落,身子早已飞出,从龙应天与贺震南中间经过,直奔玄空而来。 玄空右掌反动,衣袖鼓起,生生地接住了普化这一掌。 站在这两人较近位置的龙应天包括九玄门这些一代弟子,无不悄悄运力,抵住这两人僵持间外泄的内力。 玄空须发尽起,玄益与玄虚面面相觑,各自一掌撑住玄空的后背,普化突然皱起眉头,这玄空先是抽回半手,普化尽也不由自主跟着其近了一步,再奋力打出时,普化受力已飞离原地,落到了方才的椅子旁。 玄空缓缓回掌,方才所使,便是九玄门的心法绝学两仪轮转心法。 普化虽然看着是一招落败,但是倒无伤到什么,他只是有些不适应九玄门这类高人的特殊功法。但是玄空这里,方才若没有玄益二人的加持,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普化的这一掌的威力。 普化抬起手心看了一眼,冷冷道:“不过如此。” 玄益嘲讽道:“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不知道吗?” “三位真人!”龙应天又开口了:“不如,按江湖规矩,捉人分大小门派,像九玄门这等宗门,我们理应尊敬些。双方都修正一日,后天双方各自选出七人,互分胜负。若九玄门胜,我等撤离,若九玄门败,我等便算打过了招呼,一举攻上山去。若九玄门到时候肯交人,那无话可说,若不肯交人,也只能兵戈相见。三位真人意下如何?” 玄空淡淡道:“龙盟主,真是深谙江湖之道,九玄门应战便是!”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商议人选 及至山门处,于翩翩眼疾手快地将玄空扶住,四下弟子都围了上来,此时益与玄虚二人正在交代慕容起、木三等十八人今晚参与山道路口的把守,被这一动静也着实惊了一下。 “师哥。”玄虚与玄益这两位也已为人师表的师弟,此刻却失了为人师表该有的气场,见到玄空嘴角溢出的血迹,都一下子慌了神。 “无碍。”玄空摆了摆手,此刻气息也微弱了起来:“二位师弟,你们随我去见大师兄。” 临走前,玄空不望回头看向这三十三名九玄门的高徒道:“你们这几日就辛苦一点,明天等事情定下来了,再与你们细说。” “是!”三十三位一代弟子,都异口同声,低头行礼。 …… 黄昏时分,杨风四人在练武场一侧的草地上散心,亏得唐小小眼尖,指向不远处道:“那三位,不就是三位掌教师父吗?” 其余三人齐刷刷望去,果然是玄空、玄益与玄虚,只是这三人,失了以往缓慢庄严的脚步,现在的脚步在旁人看来,显得急促了些。 杨风与安子玉都去过拜师崖,那一条路是师门内最沧桑的路,平时鲜有人问津,若没记错,这三位掌教真人也很少从此处经过。 这条路,正是通往拜师崖的路。 杨风与安子玉相当默契,齐声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他们要上山做什么?” “你们。”唐小小站起来朝着这两人的脑袋上就是一人一个脑瓜子。 杨风与安子玉都吃疼叫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大声,这场景惹得龙小缘也失声笑了起来。 “两个,是,二愣子吗?”唐小小一字一顿,短短一句藐视的话,拉得有些长了些。 安子玉不服气问道:“你知道的多,你说说三位掌教师父上山做什么。” 唐小小皱起眉头,她自然不清楚,只不过还是需要维持自己的形象的。 只听唐小小不懂装懂糊弄道:“这里是九玄门,掌教真人说了算,他们上山,自然有他们的事情。依我看,应该与今天的事有关。”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杨风一手摸着脑袋,一边问向唐小小:“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上山,这里已经够高了,把边更高,难道能居高临下从那里看清楚山下的动静?” 杨风此刻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顺便捉弄一下唐小小。 唐小小听出了杨风的歹意,也不多做理会,只是送给了他一个白眼,悠悠道:“可能是山上安静,容易理清头绪。” …… 拜师崖上,三位掌教真人一齐跳下,落到了山崖中那块山台上。 三位落地之时,玄清打坐的那道石门便恰何时宜地开了出来。 玄空、玄虚、玄益整齐盘坐于玄清的对面,异口同声道:“师兄。” 玄清突然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关切地看向玄空道:“二师弟,你受伤了。” 玄空笑道:“不打紧,伤是不轻,但也死不了。” 玄益倒是急了些:“师兄,山下的事,您都知道了?” 玄清微微颔首道:“你们来此,我便都知道了。” 玄空问道:“师兄打算如何?” 玄清缓缓道:“现在是你当家,你比我知道的还早,想必胸中早有丘壑。” 玄空在玄清面前,也只不过是那个少不更事的师弟,单单玄空,便比玄清小了二十一岁。 见玄清让自己先说,玄空便道:“龙应天等人来势汹汹,我已应下了他们的战书。虽然这次他们聚集了不少有名的门派,高手也来了不少,但是若按江湖规矩,比试七场,我们倒是胜算较大。” 玄虚点头表示支持玄空的说法:“如此一来,获胜能鼓舞士气,即便他们后来要强行攻山,我们的胜算,还能再加一层。” 玄益骂骂咧咧道:“这些人平日里假装恭敬,一到关键时刻也都是白眼狼。我们以前可没少借阅古书典籍给这些门派参悟功法,更没少救人。印象最深的,三年前,那红巾教韩胜男的儿子韩启文练武瘫痪,还是玄空师兄给治好的,当年在山下她放下掌门地位,连跪三拜,我还以为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哪知今日一见,竟如同陌生人一般,站在那些人当中,简直没什么两样。” 玄清笑道:“五师弟稍安勿躁,听玄空把话说完。” 玄空接着道:“明日比武人选便安排好,若师兄不出山,我们师兄弟三人便打头阵,后四场,交给木三、慕容起以及李念、马现。这四人,慕容起绝不输于除龙应天、贺震南外其他门派掌门,木三是玄虚师弟手把手教出来的,在九玄门时间最长,其人刻苦,有现在的修为全凭一步一个脚印练出来,基本功扎实,应该也能稳中求胜;至于李念与马现,这两人皆是已故玄文掌教的高徒,天赋异禀,只是玄文发现时均已过了黄金年纪,半路出家,到如今修为,倒也对得起其超凡天赋。此四人与我师兄弟三人,便是后天最好的博弈。” 玄清起初觉得玄空说得在理,若单纯从赢下比武这个角度,那就必须选最强的人,毫无例外,在场的四人一致认为除了他们,便是这几个弟子最强。” 玄清闭上了眼睛,三个师弟知道他在思考,也静静坐着,没有再问下去。 稍许,玄清又睁开了眼睛:“玄空师弟你方才所选的四位后辈再适合不过。只不过若要你们三人亲自临阵,只怕不妥。玄空师弟你今日有些内伤,调养至少也需三日,时间上有些仓促,倘若龙应天那方到时趁你虚弱,暗下杀手,情势反倒不容乐观。既然于输于赢,他们都要与我九玄门反目,那么你们三个,便只能在后方压阵,好让他们有忌惮之心,好为我九玄门多争取哪怕是一日的布署时间。” 玄空疑惑问道:“师兄说得在理。只是此次是动真格而非儿戏,除了我们三个,又有谁能扛下龙应天、贺震南与普化这三人?”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例如赛马 玄清笑道:“古时有赛马,以下等对上等,以中等对下等,再以上等对中等,此是取胜之道。如今这事,还更为复杂些,除了输赢,还要防止一招致命,有这能力的,无非龙应天、贺震南与那普化三人。” 三个师弟静静听着,玄清接着道:“依我看,到时让李念对龙应天,马现对贺震南,起儿对普化,此三人,吩咐他们注意保守,不求胜,但求不伤。这龙应天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对我九玄门还是仅存一丝恭敬,这一丝恭敬,注定龙应天不会痛下狠手;至于贺震南,实际与我九玄门也是无冤无仇,也不必担心。” 玄空低声道:“师兄,那个普化,可不像这两人……” 玄清点了点头道:“所以我让起了去对他,起儿的修为我再清楚不过,他能完成任务。” 玄空还是有些担忧,欲言又止,玄益也颇感疑惑:“师兄,如此说来,剩下木三,也还差三个名额,这三个空缺的名额该由谁来补,能保全胜?” 玄清淡淡道:“不如就让杨风、安子玉与唐小小三人出战。” 玄清此话一出,玄空三人都颇感震惊,这三人虽然也算是弟子中的佼佼者,但是论担大任,实在不及他们四人的所有关门弟子,尽管此次安子玉还赢下了比武大会,莫说玄虚,连最喜安子玉的玄益也都不可能想到由安子玉出面,其余二人,尽管杨风身怀六十年功力,在玄益看来,此人怠慢有加,偷懒成性,更不合适。更别说自己门下的弟子唐小小了,那日比武大会能入到最后一天,在玄益看来,也不过是侥幸罢了。” 玄清解释道:“到时候,让唐小小打第四场。” “第四场?”面对玄清这样的安排,三个师弟都惊讶了。 “不错。”玄清接着道:“这些人肯定不会想到,赢前三场这般轻松,到了第四场,出于傲慢也好,出于争风头也罢,最有可能站出的,便是那里面较有地位,武功却是偏低的那人。相信以唐小小这三年的勤学苦练,辅之有长进的轻功以及其聪明才智,出乎意料拿下第四局完全有可能。” “这第五局,木三接管,这一局木三尽力,对上除龙应天三人外任何一个高手问题应该都不大。第六局,安子玉出战。” 玄清一口气讲到安子玉时,玄益心里一阵颤抖,比玄虚还紧张,只听玄益道:“师兄,此子虽然胜了比武大会,然而相比于其他师兄,差距还是可见的,不合适。即便前五局都如师兄所言,那么对方也是五局三胜,在安子玉这里再下一局,那便前功尽弃了。” 玄清捋了捋胡须,笑道:“安子玉有你和玄虚师弟这两个好老师挂念,倒也值得。” 玄益不好意思道:“他们神剑门学的快剑,我作为长辈,便指点过几下,平日里这小子见到我,倒也没有多份感恩的心思。” 玄清笑道:“你们就放心好了,安子玉有名剑谱剑气八方托底,有玄虚师弟教练气,玄益师弟你教剑法,这三年来他自己不知道,你们也估计不透,实际上他的武功修为早已突飞猛进,他有根基在前,基础牢固,你们要相信他,更何况他可不只你们这两个亲师父。” 玄益听得有些发愣:“师兄,这安子玉除了我和师哥外,再者之前算是安通平教导,安通平资质平平,所教武功,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师兄为何如此肯定安子玉定能当这大任?” 玄清缓缓道:“那余下各门派掌门,多数也是老江湖,加上身怀高深武功,我们若是寻常弟子,怕是胜算还要小些。那便不如让这三个后辈试试。这唐小小与安子玉,武功套路不全是我九玄门修炼,却有可胜之机,至于那杨风,倘若当天能正常挪移周身内力,赢下第七局,定不在话下。” 玄空听了玄清一番解释,瞬间便懂了。这玄清的意思便是让三追四,第四局赢得心理战,第五局稳定军心,第六局,玄清是赌在了神剑门的传世剑法剑气八方上面,至于第七局,放个有六十年功力的杨风压阵,倒还真能出其不意。 玄虚也听明白了,玄益近些年修身养性,虽然理解慢了点,但是见跟旁两位师兄都静静坐着,便也静思了其来,第三个明白玄清的意思的,便是他。 玄益已经暗中做好了打算,那日若是谁敢对他的这些后辈动杀机,他便第一个站出来以暴制暴,没有人能欺负九玄门的后生! 有一会儿工夫,玄清坦然问道:“三位师弟以为如何?” 这三人面面相觑,玄空终于释然:“师兄所言,如醍醐灌顶,是师弟想得鲁莽简单了些。后天的胜负其实不关之后的和与战,而是关系到士气。若我方败,即便是因此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为后世取笑,也要为这天下苍生着想,九玄门当奋死保护当今天子一脉;倘若胜出,那便不仅是提升了我方士气,便是这所谓的天地同盟,也会有大大的挫败感,如此一来,胜算何止又多了一分。” 玄空听了玄清的话后,恍然大悟,举一反三,已经正确认识到了比武之后九玄门需要走的路。 玄虚接着道:“咱们这山上,九玄门以外的高手还有几个。今晚李贤通等人会上山,加上已在山上许久的木三娘以及那个女扮男装前来御前护卫的剑客,到时足以应付这些人。” 玄虚是信心大增,听完玄虚的言论后,玄空与玄益的心情也都格外舒畅了起来。 玄清很满意三位师弟的冷静沉着,缓缓道:“古往今来,是敌非友,是友非敌,交友精而不杂,此便是借人势之大利。三位师弟,我也便在门中,到时出关,与你等再忆当年心中热血!” 玄空三人大喜,玄清出关,那便是如虎添翼,他们之前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三人齐声道:“静候师兄出关!”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事毕 第二日傍晚,真武殿内。 真武殿大门紧闭,殿内正中玄空、玄益、玄虚正襟危坐,殿共计三十九人,除了那三十三个一代弟子,还有杨风三人。 杨风、安子玉与唐小小都感到了异常,今天这殿内的氛围可不妙,异常凝重,而且这里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三个最为特殊。 只听玄空缓缓道:“明日山下比武时,山上需有人看着,于翩翩,张良友,你们二人负责明日山上的布防,其余在场弟子,随我们三位掌教下山,切记平心静气,不可莽撞。” “是!”座下众人齐声,杨风三人都低声言语,却是在状况之外,一头雾水。他们也能猜到今日的事情定然与这次龙应天等人围攻太清山有关,只是如此对他们特殊待遇,还真是意想不到。 只听玄空接着道:“昨日为师已应承了那所谓的天地同盟的比武事宜,比武共七场,七局四胜者为赢。昨日我们师兄弟三人去找大师兄商量过了,暂定这七人人选为:木三、慕容起、李念、马现、杨风、安子玉、唐小小。” 玄空念到杨风的名字时,包括杨风本人在列,都傻了眼,四下众师兄也都是议论纷纷,念完唐小小的名字后,底下更是炸开了锅。 玄益座下三弟子于奔道:“三位掌教,这三位师弟虽然近三年来进步较大,但是还远远不及山下众高手,如此下山,只怕危险重重。弟子于奔不才,愿为替换。” “弟子不才,愿替换小师弟。”许多人也都跟着应和了起来。 这于奔天生长得粗壮孔武,剑法造诣虽然一般,但是内力修为在这些人中还属上层,本身有较强抵御力,昨日玄益也曾想过推介此人,只不过此人若上,必输无疑,倒不如李念等人来得精彩。 因此,玄益便安慰道:“你们的心情三位师父都能理解,明日你们一同下山,便是要时刻准备一场战斗,你们都需要打好精神,这比武只是其一,最后以你们生平所学护卫我九玄道门才是最关键的。至于这明日比武的人选,也是三位师父与玄清掌门昨日商议已久的,考虑其中利弊,唯此合适。还望你们能理解,不可再意气用事。” 玄空也是微微抬头,问道:“你们七人,可愿意明日为师门一战?” “愿意!” “愿意。” “愿意。” “愿意!” 木三、慕容起、李念、马现四人井然有序答应下来,杨风三人却是一阵发愣,唯独安子玉心情汹涌澎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声音有些颤抖:“愿意!” 玄益见安子玉如此,点头表示赞赏。 玄空见杨风与唐小小二人未说话,便问道:“杨风、唐小小,你们二人,是否愿意?” “愿,愿意。”杨风这才反应了过来,这次点名也太过真实了些。 “三位师父,众师兄,杨风定不负重任!”杨风反应过来后,还不忘加上这一句。方才他在发愣间,心有所思,此次选他,定与他体内六十年内力修为有关,这山下的掌门也多为老江湖,这些师兄虽然都算江湖高手,但是真正比得起这些老江湖能有百分百胜算的,倒真是寥寥无几,自己这周身内力,虽然也不济,但是或许明日爆发仍可一战。 这三位师父,还真是良苦用心,选人不拘一格。 杨风说完,偷偷碰了碰一旁的唐小小,唐小小这也才清醒了过来,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三位师父,我自认学艺不精,明日山下比武,承担如此重任,输赢至关重要,只怕,只怕会力不从心。” “三位师父,我愿替小师妹。”替人的声音又是此起彼伏,玄空再次问道:“如果不计输赢得失,你可愿意?” “我?”唐小小确认了一番,方道:“师门对我来讲就像第二个家,为家而战,我当然愿意。” 玄益道:“你是唯一出战的女弟子,要多加小心。为师知你轻功了得,但也不能大意,倘若有人想伤你,为师第一个废了他!” 玄益此刻说话柔情,倒不像平日那般严肃。 杨风看在眼里,这玄益平时对自己最为严苛,没想到今日四目相对,竟然也能感觉出一丝暖意。 …… 众人商议毕真武殿大门开启,却是太子肖在民早早立于门前等候。 “太子爷,你来干嘛?”杨风与肖在民最熟悉,忙上前询问。 肖在民拍了拍杨风的肩膀将其推到一旁走了进来,先向座上三位真人行礼,随后再向大殿内众人行礼,众人对于这个谦恭的太子印象都不错,也纷纷回礼。 礼毕,肖在民便道:“请三位真人允许,明日让在民与你们一同下山!” 玄空皱眉道:“太子爷,明日山下危机四伏,还是山上安全得些。” 肖在民道:“真人放心,我已请示过父皇,父皇也支持我这么做。此次这些人围攻九玄门,让九玄门蒙难,皆因我们肖家而起。明日在民便代表朝廷,代表我们肖家,与众兄弟一同下山,以鼓舞士气。” “太子爷,这刀剑无眼,明日众兄弟哪里能顾上你。”杨风凑到肖在民耳旁低声到。 他差点明说了,这肖在民若下山,以他那寻常的武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累赘。 肖在民皱眉回道:“我自带天罡卫。” 两人这一阵私语,倒把旁人好奇得不轻。 杨风恍然大悟,这些天罡卫倒是极少出现在他们四周。 杨风遂也请示道:“三位师父,太子爷自带护卫,在远一点的地方,进退有度,又能鼓舞士气,有利无害,可行。” 肖在民在旁低声道:“好兄弟。” 座上的玄空三人一番讨论,随后道:“既然太子愿往,那到时注意些安全便是。明日可让逍遥侯伴于太子左右,以防不测。” “谢掌教真人!”这肖在民虽然文绉绉了些,但是他的内心,可是极度尚武的。 杨风朝着肖在民挤了一个眼神,肖在民也暗中还了一个,杨风不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太子,两人只是极好的兄弟罢了。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阳幻影剑法 很快,第二日早早到来。 九玄门山门大开,今日下山,除了杨风等人外,还有一众二代弟子百余人。 肖在民早早坐在了离阵前三百米处,李贤通负手而立站在一旁,其四周,附近则是多多少少,站着十八个天罡卫,成水滴不漏的护卫之势。 李贤通身侧另一边,相隔较远的地方,木三娘也静静站着看着阵前的情况。他得知安子玉也要上场之后,并没有对安子玉说任何话,但是从她今日的神情来看,她是有些担忧的。 阵前,百余二代弟子自玄空等人之后分立站着,两两相隔不小,共立七排,实是战列北斗七星之阵,能御强敌。 倘若龙应天等人突然发难,这一群一代弟子与这一群二代弟子组成的北斗七星之阵便是第一防御,山下一旦动静起,立于肖在民身后的数百九玄门弟子便会蜂拥而至,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血战之后,便是山门之战,收缩防线,在山顶师门前与这些人决战,成王败寇,无需多言。 当然,这一切都是最坏的打算,毕竟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 …… 天地同盟的人也早早来到了此处,其排兵布阵,依然是龙应天三人在前,普化居中坐着,其后是各大门派各位当家,再后便是其手下,一行人马,两千余人,冠服各异,兵器各异,杀气腾腾,倒是另一番景象。 贺震南先前一步,依旧是行礼恭敬道:“晚辈贺震南,见过三位真人。” 玄益看这贺震南是越看越碍眼,明明以前谦谦君子模样,现在却是这般脸面,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好名声都败得差不多了。 出于礼貌,玄空代表九玄门众人也都回了礼。 龙应天淡淡道:“诸位,夜长梦多,便开始吧。”龙应天第一个站了出来,余光扫视,最后停留在了玄空三人身上。 这两边中间的一大块空地,便是此次比武的场所。 龙应天缓缓走到中间,气势凛然,很明显,他便是这天地同盟的第一个出来比武的人。 他早就想领教九玄门的高招了。 “龙某人不才,第一个领教!”龙应天傲慢的语气着实令人不悦。 玄益身后,一个蓄着着三角短胡子的人应声而出,四下顿起一片议论声。 “晚辈李念,像龙前辈讨教一二。”这李念年有三七,与龙应天比起来,确实是晚辈。 龙应天皱起眉头,且不管这九玄门玩的什么花招,派这个弟子出战,即便其在门内多么出色,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龙应天见过大场面,对于这个突然出来的李念,先是一阵迟疑,随后也便随他了。 “请。”作为前辈,龙应天自然要让李念先出招,李念从身后剑鞘抽出随身长剑,指向龙应天道:“龙前辈,得罪了!” 这李念最精九玄门内阴阳幻影剑法,此剑法堪称九玄门内唯一一道邪门剑法,剑法可快可慢,阴阳互济,阴时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四剑变八剑,八道剑影虚实结合,令对手防不胜防;阳时则一剑呵成,凌厉非常,所到之处,如龙战于野,威势尽出,是为压制。 这阴阳幻影剑,就连慕容起也不及李念。当初玄文专教李念此门剑法,这李念也只练这一门,早已是得心应手,师门中单论此剑法的弟子中,他便是无敌。 果然,这李念先是阴剑,一剑化八剑,剑锋笼罩下,强如龙应天也不敢大意。 龙应天虽赤手空拳,却是聚气于掌,在李念这虚实剑锋的笼罩之下,倒也能靠双掌护佑周身。 四下众人尽皆惊叹,这李念刚出手时,甚至有不少人为龙应天捏了一把冷汗,如此惊妙的剑法,那些寻常门派弟子更不多见。 便是那剑术高手熊乃武,见到李念这剑法,也是叹为观止。 不过这龙应天饱览过诸多武学,精通不少江湖绝学,更有传说中的无量神功在身,面对这个还算年轻人的李念,他自然能反客为主。 这龙应天因李念剑势,不间断地挪移了七步之后,突然翻掌,朝着那剑影虚晃两招之后,第三掌便找到了李念的实剑,一掌便将其逼退。 李念朝后退了三步,剑尖托地而起,一剑当先,又迎了上去。 这一剑,便是阴阳幻影剑的阳剑剑招。 剑锋划过空气,竟起撕裂之声。 龙应天心道:有点意思。衣袖生风,掌风劲起,一掌拦于跟前,那李念一剑杀到,剑尖便在其掌心前一寸时停了下来。 长剑颤动,剑尖处不时有火星冒出,李念见状,左掌聚气,便要使掌力在二人僵持之下攻击龙应天,龙应天突然收掌上翻,于半空中翻身一掌打中李念伸出的左掌,李念与其接掌之后,须发尽起,连人托剑后退十余步。 那龙应天只一掌,逼退李念后,便又翻身落地,双手负于背后。 谁能想到,如此僵持之下,龙应天竟能将内力收放自如,方才他撤掌,必被李念剑锋所伤,然而龙应天已经挪移了周身内力转而护住身体,半空中挥掌之时,内力又聚于掌心之中,此等运转体内高深内力的修为,江湖武林之中鲜有人能比得过龙应天。 李念还想再战之时,却发现左掌已经麻木,方才龙应天若是下狠手,自己只怕要废掉一半身子。 “承让。”龙应天心知肚明,李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李念出于尊敬前辈的礼貌,也持剑作揖,朝龙应天鞠了一躬,才回到师兄弟群中。 贺震南淡淡道:“这第一局,胜负已分,敢问三位真人,九玄门第二局,谁来出战?” 龙应天下去之后,贺震南便提着万钧捡走了上来。 万钧将尚未出鞘,便是如此,这把巨大的剑身,足以给人隐隐的压迫感。 “我来!”三十六岁的马现应声而出。 “有趣。”贺震南自言自语,随后将万钧剑扔给了徐萧肃。 贺震南余光扫过玄空三人,而后便对着马现问道:“你叫什么,是何身份?”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惜一代宗师 马现答道:“在下马现,已故玄文掌教座下第二弟子,师门派我向贺掌门讨教一二。” “很好。”贺震南言道:“九玄门果然是人才辈出,晚辈弟子,便敢与我挑战。”语气之下,尽显傲慢之意。 马现也不多辩,拔出长剑,也有样学样,只不过他将长剑留于手中,将那剑鞘扔给了靠近的师弟。 马现先是作礼,随后道:“弟子才疏学浅,离不开剑,贺掌门见谅。” 贺震南点了点头,转上飞上后面的大树,从树上折了一根细长树枝下来,对马现道:“今日单论剑招,不讲修为。” 单说武功,贺震南真地能算是一代宗师。即便是今日情形,也能够以教导后生为主,弃万钧剑不用改用树枝,虽然语气傲慢了些,但这也是其一生无法改掉的缺点,本身并无恶意。 马现听出了其中意思,再拜以示尊敬,贺震南做了个请得手势,马现提剑便刺了过来。 贺震南单手负于身后,一个侧身躲过了马现的剑锋,顺势一转,已绕到马现身后,手中树枝击出,若是寻常人,此招便要被打到后背。 不过精于剑法的马现,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那贺震南树枝到处,马现早已向前踏出,回身反戈一击。方才这一招其实是九玄门仙人剑法的仙人指路与仙人探路两招连贯使出。 贺震南陡然明白,方才他侧身时,是平常反应,早已入了这马现的剑道之中。眼下树枝未收回,便不能证面抵挡,贺震南便朝后旋走,那马现一剑扑空,紧接着飞出第二剑,大有舍我其谁的气势。 此时贺震南已能顺手,却是停下脚步,树枝护于跟前,马现剑锋再至,贺震南故技重施,一个侧身,与之前不同,却是以硬碰硬,树枝格挡剑锋,一阵滑下,恰好抵住了马现剑柄下方厘宽处。 马现知道不好,刚要回剑,贺震南顺下一转,这树枝顺着长剑剑锋,下头便成了上头绕到了剑背令一面。 枝头突起,马现一时懈怠,贺震南早已右手抓住突起的树枝终端,朝着马现面部便去。 马现暗惊,这虽然只是树枝,在贺震南此等高手手中,便如利刃一般。 此刻马现注意力全在这上头,一个侧身躲过,却不料贺震南此举是声东击西,左手一把抓住了马现持剑的右手,暗中加力,便将马现的长剑夺了去。 马现再正身时,贺震南已弃掉数值,左手持剑指向马现胸口。 只听贺震南点评道:“你剑法娴熟,剑势也了得,唯一缺点便是一看我用树枝便放松了戒备,殊不知剑走偏锋乃是取胜之道?” “受教。”马现接过方才被贺震南夺走的长剑,又躬身还理。 玄空与玄虚见到这一幕,都暗自叹气。他们不是叹马现如此短短时间便被贺震南打败,他们叹的是贺震南,如此英豪,一代宗师,却与龙应天等人同流合污,甘当反贼。原来可名声造于青竹生的笔下,如今只怕以后只是一片骂名,别无其他。 玄益原本也有些厌恶贺震南,对于贺震南此举,纯粹的前辈教导晚辈,在今天如此特殊场合之下,玄益瞬间也不是那么厌恶了。 马现退回去之后,贺震南也退了回去。 只听普化接道:“这七局四胜,我方已得二。第三个是我,不知三老谁人出战?”普化问得犀利,点名道姓要玄空三人择一人出战。 玄空微闭着双眼淡淡道:“我九玄门与你同辈者大有人在。” 很明显就连玄空也有些厌恶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普化。 慕容起应声而出,持剑立于中央,说道:“第三场,慕容起代表师门出战。” 普化皱起眉头,有些愠怒。 这慕容起虽说有小剑圣的名号,在自己没练成这大浮屠经前便是同辈中的第一,但是与现今的自己相比,肯定有些差距。 普化原本是想羞辱玄空一番,没想到却是慕容起应战。慕容起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是如今的自己打败他,难免也不会为人称道。 普化缓缓站了起来,走上前,带着颇为奇怪的语气道:“慕容起师兄,好久不见。” 三年前在龙应天的武林大会,之前又在洪悟的百岁生辰宴上,两人都是见过面的,虽说关系不是很熟,倒也是互相尊敬,普化论身职要高慕容起一些,但是论辈分叫慕容起一声师兄倒也合理。 普化这声师兄,可不像以前那般友好。 慕容起见他这副模样,早已是颇为震惊,即便是今日再见,也是恍然如梦。 慕容起劝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普化苦笑:“若是你母亲因为肖家的假仁假义而成为牺牲者,你就不会如此大度了。” 慕容起反问:“可是你们现在,挑起的这场动乱,又有多少人将重蹈覆辙?” “这与我无关。”此时的普化已经麻木了:“我只需了却我的心魔,这便足够了。” “报了仇,心魔便能解?”慕容起这一问,普化只想了一会儿,便道:“至少心安。” 慕容起皱起眉头:“你现在已经入魔,你知道吗?” 普化冷笑着,突然愈发狰狞:“我入魔与否,与你无干!” 话音落,普化便朝慕容起冲来,慕容起抬剑,一声钟鸣声,剑气对向掌力,两人仅隔一步远,突然普化眼神一凛,衣袍飞起,慕容起支撑不住,紧握住贤才剑向后退了六步方止。 很意外地,慕容起右手拿剑,竟开始微微颤抖,其左手也放到了身后,正在悄然运气卸力。 玄空等人看得真切,以慕容起的修为,已是江湖顶尖水准,这普化若没有像玄清这般修为,断然不可能一掌将慕容起逼退,可见这大浮屠经的传说所言非虚。 身后人群中的唐小小突然暗中下了暗器到手里,杨风一把抓住低声问道:“收回去,你帮不了忙,不要添乱。” 唐小小看了杨风一眼,便将暗器重新收了回去。 这慕容起再输,唐小小这边的压力可就大了。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章 云中鹤步法 在场的众人看完这一招后,无一例外,都知道两人实力悬殊。尽管慕容起在江湖上素有小剑圣的名号,奈何也是年少成名,比之入魔的普化,当然不及。 就在众人都以为慕容起接下来会采取防御手段,以待普化破绽时,慕容起却突然身形一闪,朝着普化围了上去。 慕容起此举,在外人看来无疑是自送虎口,若是他镇定下来,让普化先攻自己,以他的天分,倒还有一丝希望。 但是他们哪知,慕容起一来便是抱着必输的决心,既要做得像点,又要能在普化打败自己时自己不受大伤,让普化攻击自己不如自己攻击普化,化被动为主动,将普化可能的攻击反应降到最小。 刚才这一掌下去后,普化便有些藐视慕容起,心想小剑圣空有名号,也不过如此。 殊不知,自己因为修炼大浮屠经,入魔之后,功力大增,已是天下第一。 就在慕容起靠近自己时,其突然身形转动,面前留给了普化一道虚影,刹那间,普化三步开外,一道道慕容起的虚影不同奔走,四面八方皆有长剑刺来。 普化却是不缓不急,闭起眼睛,念起经文。只见其僧袍突起,脸上手上,早已泛出微金色,一阵轻微低沉的钟声,原是佛门小浮屠功。 而那些朝普化奔来的数道交错的虚影中,也都没有慕容起本人,撞到普化身上时,尽皆消散。 贺震南见多识广,惊讶于慕容起不用自己的成名剑招,而是以九玄门的绝学轻功云中鹤步法对敌普化,数道虚影中无一实影,便证明其只是在试探普化的功力。 而这普化,藐视一切,虽有大浮屠经在身,却是光靠其中内力,至于经文杀招,并不常用,相反练了大浮屠经之后,普化以前在佛门所学武功修为皆上了一个档次,此次面对慕容起,用这些,也就够了。 慕容起的虚影还在源源不断朝普化奔来,普化耳角微动,突然睁眼,身子朝后冲去,一把抓住虚影中的慕容起真身,怒吼着将其高高举起,而后重重摔出,慕容起落地时,贤才剑没入地里,单膝跪地,连连退了十余步,方才定稳脚跟。 普化杀意未绝,玄益恶恨恨地盯着普化,此时若他再上前,玄益必定出手与其决一死战。 其身后众师兄弟,尽皆惊讶,一声声师兄师弟,满怀关切之意。 只见慕容起缓缓站了起来,其方路过的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血迹。慕容起左侧膝盖上,血已然后一片。他强压自己喉咙处要喷涌而出的鲜血,拔起没入地下一半的贤才剑,拱手道:“甘拜下风。” 慕容起此举甚为聪明,方才只第一招,他便判断出了眼前这个普化自己绝对没有任何打败他的胜算,唯有自己提前做好防备,才能让将受到的伤害降到最小。 方才普化这一暴击,慕容起若没有早早做好准备,只怕此时已是背脊砸地,即便不瘫,也会伤及内脏。 眼下虽然留了些血,却都只是普通伤势,五脏之内,无一损伤,只需上山调养两日,便可大体恢复。 慕容起回身时,还不忘朝玄空三人行礼,玄空三人皆点头示意,既心疼,也颇感无奈。 “第四场,红巾教韩胜男领教!”慕容起刚走不久,这韩胜男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韩胜男竟天真地以为,九玄门也不过如此,空有虚名。 “小师妹,小心!”这四众师兄异口同声,参杂不齐,着实给了唐小小信心。 唐小小带着佩剑欣然应战,拱手作揖,却不看韩胜男:“九玄门弟子唐小小,向前辈讨教。”在唐小小看来,这些礼数不过都是虚假心意罢了,既然面前这些人是师门的敌人,那么她不管看哪一个人,都不会有好感,更别说稀罕唐小小的好脸色了。 韩胜男见她如此无礼,冷笑道:“小丫头,年纪轻轻,功法尚不知如何,脸倒是挺臭。” “不敢当,不敢当。”唐小小无心的一句话,让身后师兄弟们原本沉重的心情,有了些缓解。杨风甚至想笑,差点憋出内伤,有那么一刻时间,竟也忘了今天是什么大事。 唐小小咧嘴假笑了一下,拔出了佩剑,将剑鞘扔给了身后的杨风,指向韩胜男道:“前辈,出招吧。” 唐小小这一连贯动作,满是不屑,却是干净利落,乍一看,已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现在情形,活像一代女侠。 “找死!”韩胜男彻底被唐小小激怒了,原本她也只是想点到为止,不曾想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加之其丧夫丧子,心里已是极其敏感,从唐小小的语气中,她又听出了几分嘲弄之意。 韩胜男朝唐小小奔来之际,袖中暗器不断落于手中,而后又经手中转出,射向唐小小。 唐小小施展规规矩矩的九玄门轻功剑法,其灵巧娇小的身子,使起来倒也算是飘逸。 那一个个细针般的暗器在韩胜男手中不绝如缕,唐小小听声辨位,尚使暗器的她自然也对躲闪暗器了如指掌,可能这个韩胜男的暗器实力还没有龙虎盟那个瞎子杀手来得强劲。 数剑间,唐小小皆将韩胜男射向自己的暗器击落于地,而那韩胜男也在行进间来到了唐小小跟前,双手忽然于腰间抽出两把精细匕首,朝着唐小小脸上刺来。 唐小小闭起眼睛,横剑抵挡,那两把匕首刺到了剑身上,与唐小小相比,这韩胜男武功修为还要略高她一筹,唐小小虽然挡住了韩胜男的双匕首,却是一阵吃力,左腿微微后倾。 韩胜男便看出了她的破绽,抬脚便要攻其下盘,唐小小凝神聚气,右脚一踏,施展轻功,整个人轻易地翻身飞到了韩胜男身后五步外落地。 韩胜男脸色愠怒,这一下虽然自己占了上风,却被唐小小轻松化解,若不赢下这局,只怕到时候输给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娃娃,传出去脸上便挂不住。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七甲飞刀 说时迟,那时快,韩胜男短暂的想法使她失去了理智,对唐小小的杀心更甚。 唐小小此时正背对着韩胜男,刚立起,韩胜男已向后转了一步,腰带一拉,顺带外袍一并拉下,随后韩胜男利用匕首尖锋将整个衣服撑于头顶,其身后不远处,九玄门众人见了,皆暗叫不好。 杨风见其撑开的衣袍处闪光不断,不知其中门道,这韩胜男衣袍内,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怪不得她刚才一下接,好像有用不完的细针暗器一样。 “小心!”杨风与安子玉忍不住同时提醒,唐小小方一转身,那韩胜男怒目而视,右手匕首划过这外袍,只见外袍下一阵火星,早有一排细针射出。 原来这韩胜男身穿的外袍,是红巾教历代掌门家传的软丝甲,虽然不是刀枪不入,但是寻常刀剑也未必破得了。 这外袍内藏针,少说也有成千上万根! 唐小小眼尖,虽然只看到排头一根针,但是刚才韩胜男的一切动作她都看在了眼里,这一根针身后,少说也跟着十根同样的针,唐小小果断竖剑格挡,那第一根针落到剑身上后,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如约而至,唐小小吃力边退,也不敢迟疑一步,那一根根细针不停打在剑身上,不停有细针落地,唐小小突然暗叫不好,余光向前,却是那韩胜男又朝自己射出了一排,而后匕首方向突变,横着划了一道,便是说,唐小小除了要抵御方才类似的那一排针外,还有躲避横着过来的一排细针。 来不及不想,千钧一发,便在此时,长剑中间破出了一道细口,唐小小果断侧身,弃剑向后方施展轻功飞去。 方才唐小小侧身之时,便有三根细针前后分布,从那剑身的一边破口来到唐小小面前,若她不及时躲避,怕是脸上已中三针,看这针的力道,怕是要入骨。 叶千红也善使细针,见韩胜男这般用法,也不禁暗自惊叹:这是杀人的招。 韩胜男的细针虽不是四面八方,却是堵死了唐小小的回路,此刻唐小小只能顺着细针奔来的方向不断向后跑去,再往前,便是这天地同盟众人所站的地方了。 韩胜男知道这上风已占大半,顷刻间也更加疯狂,两根匕首在长袍上转了起来,一时间又有数百根密密麻麻的细针飞出。 怎料这唐小小只跑出七步远,便突然回身,其手上,多出了一把有些锈迹的青铜短刀。 唐小小干净利落,坚定地将那短刀射向韩胜男,那短刀一经出手,突然周身又多出相连的六把出来,成了一个中间是小圆盘,四处有六把短刀的飞轮。 那飞轮所到之处,虎虎生风,半空阵阵火星,偶尔便能看到飞轮尖刀击中细针,细针被弹开的情形。 韩胜男还以为唐小小没任何护卫盾牌之类的东西,必败无疑,哪曾想她也不用九玄门武功,单凭以往轻功加上这么一个东西,竟也轻松破解了自己这细针布下的死路。其余细针射进龙应天等人站着的地方时,早被三人用内力逼停。 给韩胜男思考的时间并不多,飞轮临至时,唐小小双手突出两把飞镖,先朝韩胜男射了出去,韩胜男身法也是了得,长袍舞动便将唐小小射过来的两把飞镖收入囊中,而后飞轮至,韩胜男凌空而起,以绝对的角度躲过那飞轮,并一脚踢向了唐小小,唐小小双手互于胸前,受力再次向后退去。 韩胜男刚想趁机发难,袍中细针又欲打出,那飞轮却又转了回来,韩胜男,又是一个翻身躲过,落地时,唐小小已接住那飞轮站了起来,飞轮一撑,一声响动,其余六把短刀再次入座她手中,只剩那把看似普通的青铜短刀。 唐小小指着欲将再战的韩胜男,只说了三个字:“你输了。” “不可能!”韩胜男有些衰老的脸庞上,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她不敢相信,方才那飞轮和那飞镖,自己明明都躲过了,可是一摸脸上,果真有血。 韩胜男惊异地看向了唐小小,唐小小很坦然地将那短刀再次撑开成飞轮状,而后,最左边一把短刀处又是一阵响动,刀尖上又突出一把短刀,这把短刀可带着血迹。 “七甲飞刀。”龙应天见多识广,他一开口哦,众人皆惊。 这七甲飞刀当年是起义军女首领欧阳燕子所配利器,传闻其是杀敌利器,欧阳燕子死后也不知在谁手上,没想到却在这小丫头手里。 七甲飞刀之所以出名,除了其过往战绩,更重要的是这把暗器本身,内藏机关,设计巧妙,天下神器,仅此一把。 当日安子玉与唐小小于上官府的武库内偷书,唐小小上楼帮安子玉寻秘籍时,便顺手拿这这把看似顺手的暗器。后来三年来,唐小小苦心尝试,终于在半年前开了窍,将这把飞刀内部机关理解透彻,现如今已经能应用自如。 原本这七甲飞刀藏于上官府武库内,府内无人精用暗器,加之其刀身机关复杂,无人有心思去开解,自然逐渐被人遗忘。 方才韩胜男自以为躲过了那飞刀的利刃,却不曾想到便有一瞬间,还有道突起的刀锋刮了自己的脸颊,若唐小小当时起了杀心,那此刻流血的,便是脖颈之地。 “你还要再打吗?”唐小小此刻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是下来了,若韩胜男再出手,那她随时能突至其跟前,将这飞刀架于韩胜男的脖子上。 韩胜男忌惮这飞刀,方才又见唐小小身法轻功皆是上层,自己这一招杀招过后,便再难讨便宜,若再坚持,只怕到时更是一个笑话。 犹豫再三,韩胜男总算开了口:“在下认输。”说完,便灰溜溜地下了场。经过唐小小身边时,唐小小一副高傲模样,故意不去看她,这更令韩胜男生气,不过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又能拿她怎么办? 韩胜男走后,唐小小一步一眼,临近师兄弟阵中时,抑制不住心中喜悦,众师兄弟围了过来,为她祝贺。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长龙鞭法 眼下九玄门连败三局,之后靠唐小小出其不意的七甲飞刀扳回一局,天地同盟的人突然都明白了什么。 未免夜长梦多,索性这局剩下的人中武功最高的蔡义功亲自上了阵。 这东海蔡氏,以长龙鞭法闻名江湖武林,堪称天下第一鞭,在整个江湖武林中,不论是蔡义功或者是东海蔡氏,都是有着些许名声与威望的。 “在下蔡义功,领教九玄门高招。”蔡义功年纪虽然不小了,但是声音浑厚,自是如壮年人一般。可见其平日里的内力修为,也是高明之辈。 只见九玄门阵中,木三执长剑站了出来,向蔡义功行礼道:“晚辈木三,有礼。” 蔡义功皱起眉头,以为如此关键时刻,那三老怎么说也得出一人,到时自己若败了,也不冤枉,偏偏又是九玄门的后生来与其比试,不由得心生疑惑:“后生,你可知我是谁?” 木三坦然道:“东海蔡氏族长,如雷贯耳。” 蔡义功眯起眼睛接着问道:“如此,你真有信心赢我这把?” 木三笑道:“晚辈的年纪其实与蔡前辈相差不多,多年来潜心刻苦,倒也练出了些门道。今日与蔡前辈比武,虽不敢言胜,也绝不会轻易言败。” 蔡义功想不到,此人看起来忠厚老实,言语间竟也有高傲之气,这该是发自内心的自信吧。 这玄虚是木三的亲传师父,对其武功修为甚为清楚,只是这东海蔡氏在江湖上的名声也算显著,这蔡义功号称天下第一鞭,他也不知自己的这个首徒到底有多少把握能战胜这蔡义功。 只听蔡义功微微颔首道:“很好,有信心是好事。” 只见手中缠绕的鞭子松开,一道长鞭盘绕中,长鞭的头触碰到地面时,能听见一声响动。 蔡义功徐徐道:“后生,我这长鞭虽无刃,但鞭下亡魂众多,你可不能大意。” “谢前辈提醒。”木三礼貌万,便做起了剑势。 蔡义功眼神一凛,并非他不顾自己是前辈的身份,而是自古以来,使长鞭的攻强于守,从没有被动出手的说法。 只见那长鞭被蔡义功信手一甩,便化作蜿蜒一道,如蛇出洞,及至木三跟前,长度已是尽头,整条绳子也伸得老直,木三仰身躲过,随后长剑抬起,铿锵两声,将那蔡义功的长鞭打了回去。 九玄门众人中,最惊讶的莫过于唐小小一人,她最怕蛇,而那长鞭方才的情景,就如活蛇一般。 那长鞭受到木三的剑力回撤之时,蔡义功便朝着长鞭回撤的相反方向冲出,长鞭短短时间头尾重回其手中,又被其放了出去,这次便是攻木三的双腿。 木三跳起,蔡义功便将那长鞭一抬,长鞭弯曲朝上,如毒蛇一般,引颈待攻。 木三正要下落,那长鞭忽起,木三只能用剑相抗,那长鞭此时就好像长剑一般,由下而上,与在半空的木三交手了五六招后,木三方一阵腾挪,挪到了右侧位置。便在木三身法刚动之时,那蔡义功也迅速抽回长鞭,木三再右侧落地之时,那蔡义功又进了数步。 木三起身时,那长鞭又至,此时蔡义功离自己更近了,而那长鞭出手,竟似加长版的长棍一般。 蔡义功长鞭如蛟龙出海,直刺木三胸口,木三身子微侧,竖剑格挡,那刺过的长鞭突然一个转弯将木三的身子紧紧围住。 蔡义功向后一步,木三尝试挣脱,却随着蔡义功这向后的一步反而越来越紧。 蔡义功右手抓着长鞭另一头的手先是一松,随后抓得更紧了。 经过这三大招交手,木三这才恍然大悟,因为九玄门内以长剑为主,至于用鞭,江湖上也没有几个。 木三心道:原来这鞭靠着主人的内力可如剑一般强硬杀人,当然缠住敌人使敌人窒息也是一种方式。 只见木三大喝一声,却是沉重地朝着蔡义功的方向进了一步。 蔡义功回过神来时,那木三又进了一步。 蔡义功心道:这后生,怕是走投无路了。 可惜事与愿违,蔡义功再次向后一步想要缠紧之时,那木三又进了一步,不过这次却有点偏斜。随后木三的脚步便快了起来,却是在自己跟前一寸地,脚踩八极,走起来步伐极小,活似酒癫。 蔡义功不识得这九玄门的八极步法,也来不及多想,却只感到手头一阵晃动,整个身子似乎也要随着那木三晃起来一般。 那木三突然发难,一手抓住腰后鞭尾,执剑的右手突然向下抽动,原来方才都是假象,木三留了力气在剑身,那剑身与那位起的长鞭之间还有一厘空隙。 木三长剑指向蔡义功,剑身贴着那长鞭便要袭来,眨眼间,已至跟前,蔡义功执鞭挡住木三的长剑,却是每每凶险,几近身部。蔡义功自知近战不敌,迫不得已,翻身而起,将那整根长鞭从木三身上剥离,跃至其后方。 木三虽是一剑刺空,好在那缠住腰间的长鞭也不见了。木三再转身时,那蔡义功早已高高跃起,须发长袍,尽起。 蔡义功手中的长鞭呼啸而来,木三躲过第一招时,那长鞭打打了地面上,瞬间起了一个小洞。 此刻蔡义功居高临下,使的便是蔡家鞭法的一大杀招:千龙出海。 一时间这长鞭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木三,不停地如同跟前有一个杀手一般,长鞭舞动,攻击木三。 木三长剑挥舞,无时不刻,不敢怠慢。这一招千龙出海,蔡义功是愈演愈烈,木三与其对了数招,眼前却是越老越花,那长鞭来回抽动的速度不断加快,眼前满是长鞭残影。 蔡义功借势,长鞭突然变换方向,一把锁柱了木三执剑的右手,木三左掌掌风忽之欲出,那蔡义功却是朝上一使劲,木三右手吃力不住,整个人被其带了起来。 之后,那蔡义功便会将木三高高抬起,然后重重摔下,取得胜利。 便在此时,木三右手像是失去了知觉,长剑脱落于地,但他整个人离地而起之时,身子突然后仰,右脚一把踢到那长鞭之处,蔡义功没想到这一脚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整个人居然在半空被这木三连鞭带人掀了过来。 再落地时,木三抬脚将长剑踢向蔡义功,随后右手一拨弄,那长鞭碰到长剑,长剑便被打到了另一侧。 此时蔡义功手中还拿着长鞭,而木三的右手还被蔡义功的长鞭缠着,尽管如此,胜负已分。 因为方才这连贯的两招,木三本可以飞剑杀蔡义功,蔡义功也看在眼里,若不是这木三多使了一劲,自己便躲不过这长剑。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古板的人 蔡义功愿赌服输,毕竟大家风范,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也只是一时,唯独方才那木三这一脚的力量,另蔡义功意想不到,他在半空凭借内力站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蔡义功遂问道:“你方才那招,是因为天生神力,还是因为功法本就如此?” “回蔡前辈的话,方才那一招,乃是我九玄门绝学拔山腿,门内弟子,多有练习,再普通不过。”木三说完,蔡义功着实惊了一番。 这外人不知道,他可知道方才木三那一脚的力量,强到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而木三也不知道,自己在师门时间最长,那些九玄门的基础绝技他不但滚瓜烂熟,而且已经精透,此一脚,恰如此招拔山腿的巅峰战力。 蔡义功下意识地以为整个九玄门内像木三这把的有许多,因此不由得面露惊色。而那木三谦谦有礼,既然赢了也不多言,见蔡义功没有再问,便道:“蔡前辈,木三下了。” 蔡义功恍恍惚惚回身走入人群中,此时的眼色中,多有担忧。 这安子玉一腔热血,早已按耐不住,见那场上两边皆空,便走上前来,有模有样道:“在下是九玄门弟子安子玉,由我来打第六场!” 龙应天眯起眼睛,对着身后道:“此人是神剑门安通平独子,三年前又拜于九玄门,你们可要留心他使神剑门的剑招。” 龙应天早就发现,这九玄门果然是剑走偏锋,把赌局压在了这几个本来就有外功在身的弟子身上。这天地同盟的高手中,有不少日研究了九玄门剑法,因此龙应天特意给他们提了个醒,对安子玉此人要特别对待,绝不能用已经想好的对付九玄门剑法的那一套。 “真是有缘,既然如此,那便由在下来领教!” 众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一跃而出的郭必清身上。 安子玉进了一步,问道:“前辈是?” 郭必清缓缓取下背上血刀门祖传的血刀,横起刀来,用左掌擦拭着刀身。 只听郭必清道:“当年你母亲还怀着你,自然不认得我。当时我还年少,从师门回家省亲,路过岭南的一处客栈。你母亲因为长得太漂亮,被当地的一群恶霸调戏。你父亲阻拦,居然不用佩剑,下手又太轻,一个江湖中人面对十来个街头混子,居然会处于下风。我看不过去,拔剑杀了两个,其他混混就落荒而逃。” 郭必清将那刀插到了地上,接着道:“登时你父亲就急眼了,说这事他本来能解决,不用我帮。现在好了,杀了人,杀人是犯罪,要拉我去见官。我觉得他迂腐,便要走,谁知他居然把剑阻拦,就这样,一直闹到了官府来。我说了事情经过,那个衙门的主事也算是明察秋毫,才没记我的罪。” 安子玉有些不好意思,他相信郭必清说的是真的,因为他父亲确实有时矫枉过正了。 “我父亲,没等你出来跟你道谢?”安子玉问到。 郭必清眯起眼睛,似在回忆:“没有,我那天下午就出来了,那县官告诉我你父亲是神剑门子弟安通平,我才知道的。” 安子玉分析道:“这么说,你被抓去之后,我父亲有主动去帮你澄清事实,做证人。” 郭必清眉头一抬,说道:“之后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那次很不愉快。若不是后来不久后他就做了掌门,我从家乡返回师门的途中必定要找他评评理。” 安子玉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说,确实是我父亲的不是。” 郭必清道:“你父亲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一生成就平平,却有大侠之心,说他古板,却也能强撑剑圣之后人才凋零的神剑门立于北部武林,这点我倒是钦佩。” 郭必清点评得客观公正,安子玉细看郭必清时,只见他眉宇宽阔,倒是一个正派人物。 方要开口劝说那郭必清,郭必清又道:“今日既然你在这里,又是如此情形,那我便了了当年之事。你这跟前诸多前辈,下手可都不轻。当日武林大会上,你父亲逞强而出,我才知道他这二十年来,功法造诣有限,可见其资质平平,料想你前期的基础也好不到哪去,更别说在这九玄门三年。今日你面前的诸多前辈,下手大多重些,念在我与你父亲还算有缘的份上,便由我来与你一战。” 郭必清此话不全是想要贬低安子玉的虚话。他料想安通平资质平平,安子玉前期所受教学,虽算根基,却是不好的根基,进了这九玄门,不好的根基非但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由此推断,安子玉现在的武功也是平平无奇,这郭必清怕其他人伤了这个故人之子,于是干脆自己出手,好把握力度。 安子玉自然听得明白,他被郭必清此话弄得哭笑不得。这郭必清原来与自己的父亲是惺惺相惜,崇拜安通平的宽广心胸,今日这般,倒也像是一个老古董,自以为是,却又显露热心。 郭必清手中的那把刀,在历代掌门手中杀过恶人无数,传闻这把血刀门历代祖传的血刀沾血即清,故而历代掌门未曾特意擦拭杀人之后刀上的鲜血,导致刀身上,若隐若现,都有历年累积下来的血迹。 但是也很奇怪,这些血迹丝毫不影响这把刀的外观,反而使这把刀刀气更加逼人,凌空之中有一种肃杀之意,并且刀身也是刀光层现不绝,锋利可见一般。 血刀门名字便是来源于这把组传的宝刀,然而这血刀门在江湖武林中的口碑倒是极好,历代血刀门人皆心气纯正,以行侠仗义为己任。贺震南此番这么重视五子盟,也有这一层深意在里面,连血刀门这种门派都参加了,可见此次聚义,并非造反之实。 …… 安子玉身后的杨风倒是有些担忧了,他低声对唐小小道:“听郭必清这口气,子玉必输无疑。” “如何是好?”唐小小也有些担忧。 “除非……”杨风顿了顿,道:“除非子玉今天能参悟剑气八方最后一招万剑归宗。”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险中得胜 两人交战,刀与剑,却也算是今日比武上第一次两把世间利器的对决。 这血刀门绝学夺命七刀,重攻轻守,以攻代守,倒也是江湖武林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绝技。 而安子玉所学之剑法,多为快剑,快剑亦是如此,因此两人交战,招式变化间,倒是极快。 这郭必清可不习惯从交手中找到敌人的破绽,安子玉也是如此。向来练这种攻有余而御不足的武功的人,击败对手的方式多为在进攻中逼迫对手投降。 这玄铁剑比上郭必清的掌门血刀,倒也不弱下风,三次剑锋贴刀锋,均是势均力敌,徒有火星四溅,双方利刃不伤。 郭必清暗惊九玄门当真了得,他能辨识出安子玉使的这套剑气八方的剑招以九玄门刚柔并济的内功催动,配以九玄门独步江湖武林的轻功步法,威力比之原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子玉在与郭必清的打斗中,虽是一往无前,但其手中早已出汗。 这郭必清每每杀招,都能致人死亡,安子玉以为郭必清之前所讲是在迷惑自己,殊不知郭必清自有分寸,这夺命七刀练得娴熟,也能掌控别人的生死。 两人第四次双锋相抗之时,郭必清突然左手爪出,突使血刀门另一门绝学绝户手,便从下方朝着安子玉的腹部袭来。 安子玉大惊,伸手相御,却是不妙。一声骨折声,安子玉吃痛地叫了起来,奋力抵开郭必清的血刀,朝身后飞离郭必清六步,方才又转过身来。 安子玉悄悄地将左手放至身后,脑上的汗珠早已如大豆一般。 其身后众师兄弟都心疼了起来,唐小小更是失声捂住了嘴巴,这安子玉的左手方才与那郭必清交手,现在手腕部分已是淤青一片,而且有些松垮,乃是骨折景象。 安子玉知道,现在不能叫痛,叫痛便是认输,输了这局,九玄门就败了。父亲常说,希望将来他做个大英雄,他现在便在做着大英雄的事情。 郭必清见安子玉仍然举着玄铁剑,便道:“你放心,我方才留了几分力道,你现在回去接骨还来得及,再过一时半会,血通不顺,只怕你那只手便要废掉。 安子玉咬着牙,忍痛苦笑道:“郭前辈,这输赢未分,我回去接骨,不正好等于认输吗?” 郭必清皱起眉头:“你这骨气倒是像极了你父亲。” 安子玉此时本因争分夺秒,哪有时间再跟郭必清废话。他等不及郭必清出手,便大喊了一声‘杀’,朝着郭必清的方向打了过去,这次安子玉只用一只手,郭必清刀法又如此凌厉,安子玉如何能单手抵挡? 只十二招,若不是安子玉伴着九玄门的八极步法辅助躲避,只怕连郭必清这十二招也接不住。 第十三招时,郭必清只一招横劈,安子玉便已无招架之力,持剑勉强格挡,之后便连连后退。 郭必清见胜券在握,毫不犹豫,挥刀便又上前,他只需再像方才那一招那样,安子玉必然毫无还手之力,跌落在地,到时胜负已无需分辨。 可就在他临近安子玉三步远时,安子玉原本极其疲惫的眼神突然如同异常坚定,将玄铁剑重重地插进了地上。 郭必清虽然感觉到了异样,但是刀已出手,便也顾不了那么多。 安子玉突然暴喝一声,束冠撑裂,长发散落披肩,随风而起。 只见其右手徐徐抬起,手指间流露真气,及至郭必清近身,血刀落下之时,一声响动,安子玉右手一挥,郭必清只感到手心一阵颤动,安子玉早已飞离原地,于半空中却又铩羽而来。 临近郭必清时,安子玉右手挥下,郭必清虽然与其仍有距离,然而他惊讶地看到头顶似有一把长刀,若有若无,正随着安子玉落下的手降到其头顶。 郭必清横刀抵挡于头顶,安子玉顺势下压,郭必清哪能认命,也是暴喝一声,浑身聚气,将安子玉格挡开来。 安子玉只是借势上翻,落下之时,又再现前招动作。郭必清这下可长了心眼,这小子不管会什么武功,总之他方才这招能蓄长他的内力,郭必清不会想再接第二次。 安子玉气刃扑在地面时,尘土飞扬,郭必清见他蹲下,便要上前挥刀劈他。 不料这安子玉却是故意卖的破绽,右手又起,将其落下的血刀朝上一抬,而后突然收气,郭必清再向前想要劈向安子玉时,却是安子玉以下治上,那郭必清比他高出一截,血刀作势要砍,却是停在了半空之中,整个人额头上冒着汗珠,也不敢再动一步。 安子玉缓缓又站了起来,虚弱的气息问郭必清:“你可认输?” 郭必清喉咙处一阵吞咽,虽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哪里能想到这个年轻人,竟会聚气成刃。要知道这江湖武林中,会聚气成刃的人极其罕见。强如贺震南、龙应天,因其功法本身强大,既无需聚气成刃,平时可以说根本没有去专研过此类门道,自然也不会。 郭必清缓缓收起了血刀,既有些困惑,又有些折服,此时安子玉的脸色已是惨白,郭必清道:“你身怀此绝技,我是真没想到。愿赌服输,我认输。” 安子玉笑了笑,却是眼前一阵模糊,即要倒下之时,身后一人早将其托住,其负在背后的左手,也是一声响动,让这人接了回去。 安子玉脸上都是汗珠,强撑着睁开眼睛,笑着用虚弱的声音叫了声“小师公”。 这木三娘身上与生俱来的杀气,便是如郭必清这等见过世面的高手,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木三娘看向郭必清,淡淡道:“郭掌门,还好来得及,否则,你两只手都保不住!” 郭必清皱起眉头,不知此人是谁。 此人应该不是九玄门人,只是这安子玉叫了她一声小师公,又如此护犊心切,脑海中印象快速闪过,莫非……此人便是木三娘,当今武林只有木三娘的辈分才能让安子玉认作小师公。 想到这里,郭必清拱手敬道:“木前辈,得罪了。” 木三娘冷哼了一声,颇为傲慢。只见她拂袖将不远处的玄铁剑隔空卷起,而后抱着安子玉转身便往山上飞去。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刻意的步法 “精彩,精彩!”龙应天带着戏谑的语气道:“没想到太清山上倒是藏有高手无数,难怪三位真人有恃无恐。” 玄空笑道:“当今陛下勤政爱民,周围聚集高手自愿保护也并不奇怪。” 龙应天道:“我原以为今日是我天地同盟对阵九玄门一派,原本心里还有些愧疚之意。真没想到,真人这些徒弟,却有将近一半练的是杂家武功。都说九玄门乃天下武库,原来是这层意思。” 玄空不慌不忙,接道:“我这九玄门内,其实半道入山门的,无非就是方才出场的贼王唐傲千金唐小小以及神剑门掌门安通平独子安子玉。这二人入山门前,本就各有所长,我九玄门有容乃大,只要是心地正的,都可收为徒弟,有教无类,不分年龄。今日比武,一方是龙盟主你领导下的与肖家有仇的天地同盟,一方是以我九玄门为首,愿意保护在当今天子左右的武林同道。原本比武双方就不全是我九玄门对阵天地同盟,弟子中有些参杂武学,又有何话可讲?” 玄空这句话,说得龙应天哑口无言。 贺震南道:“眼下六局,三胜三负,也算是平分秋色,九玄门用人,贺某当真佩服。不知这第七局,九玄门该派谁出来?” 贺震南本意简单,这第七局便是一决生死,如果九玄门先出人,他们这边还剩下的高手或许可以选一个专门克制的人出来。 “就我了!”杨风应声而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倒像个吊儿郎当的街头小混混。 “杨风?”龙应天眯起眼睛,淡淡道:“此人侥幸得了九玄门玄文真人六十年功力,此局怕是不妙。” 龙应天早已从龙小缘之前与他来往的书信中知道了杨风等人这三年来的遭遇。 “拜见龙盟主。”龙应天对于杨风来讲,他并不反感。先去在龙虎盟受教降龙伏虎剑时,杨风倒是真真切切地把龙应天当成了半个师父。 龙应天问道:“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杨风眉头一抬道:“我的事本来也不是秘密,师门既然选我,定然有过人之处。” 龙应天笑道:“且不说这个,你父亲当年惨死,你怎么今天敌我分得这么清楚?” 杨风道:“师门对我恩重如山,玄文掌教传我内力也是看重我的人品。抛开此事真相不谈,今日师门有需要,又指名道姓要我出战,我如何能做逃兵,不顾师门危难?” 龙应天道:“可是今日并不是我等要与九玄门为难,只要交出肖石峰等人,便可冰释前嫌,九玄门依然是江湖武林的尊者,我等事后也当亲自登门致歉。” 龙应天此话,是说给三老听的。 杨风知趣,没再答话,只听身后玄空淡淡道:“龙盟主,我知你无意,今日只不过是江湖中人,意见不同不同罢了。不管日后怎样,等这件事过了,双方彼此后人不得寻仇,便再好不过。” 玄空的话很硬,九玄门丝毫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也不是针对任何人,只是九玄门坚持自己的立场,可能不惜以满门为代价,要与这所谓的天地同盟决一胜负。 龙应天听得出来,也没有再答话。 “嫁接功力,殷某活了五十年,倒是听说过,只不过一直以为此是妄语,当不得真。真没想到今日站在眼前的这位年轻小兄弟便是承接功力之人,殷某好奇,当仁不让,特来讨教!” 殷天洪应势而出,龙应天与贺震南相视,倒是满意殷天洪的出场。 胜下的高手中,也只有殷天洪打小练武,其有内力承运的年纪,也不过十岁。如此说来,以其四十年娴熟内功对阵杨风六十年贸然得到的内力,倒也是不落下风。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像杨风这样承接功力的人,但是大多数人也同时不相信这个杨风能将这六十年内力在短短两三年内融会贯通。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在平时比较不喜欢杨风的玄益看来,此子顽劣,好吃懒做,那六十年功力他能发挥个三层,便是顶了。 不过今日,玄益倒是想让杨风发挥到八九层,最好能把这六十年功力全发挥出来。 到时候就有得看了。 杨风拱手作揖道:“殷老前辈,晚生有礼了。” “你也别跟我客套,我看你心气高得很!”殷天洪却是不买杨风的账,察言观色,只觉得这个小子傲慢无理,他是真地想出手教训教训。 杨风皱眉,心想我本来就长着一副高傲的脸,可是今天又没有说些什么大话,这些长辈,真是挺难斥候的。 “出招吧!”殷天洪双手负于身后,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杨风出手。细看之下,要比心气高,杨风比这半百老头可差远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风也不想多说废话,将手中宝剑拔出,顺手将剑鞘扔给身后的一个师兄。 九剑起式,外人看不出,身后的师兄弟们却是一头雾水,这剑法真没见过。 玄益也感到奇怪,看了看身侧的玄空与玄虚两位师兄,这两位师兄此时的心境却是十分轻松,对杨风这个奇怪的起式也没有任何疑惑。 玄益低声问道:“师兄,可是你教的?” “可能是咱们师兄教的。”玄空也低声回话玄益,玄益瞪大眼睛,还是不相信。 这九玄门内,高明一些的剑术配上八极步法,往往都能锦上添花,尤其是对付从来未曾与九玄门人交过手的人,更能出奇制胜。但是方才不管是安子玉还是木三等人,有意无意使出,均是有模有样,可以说是学到了精华。 而眼下杨风走起的步法,却空有其表,众师兄从其身后望去,几乎都有些困惑,这个师弟平日里不见人影,今天出场这八极步法果然走得一般,甚至可以用差来形容。。 杨风走得,确实很刻意,就连即将面对杨风的殷天洪也感到有些好笑。方才他见九玄门弟子使出八极步伐,均是飘逸幻变,唯独这杨风,动作迟缓,而且像是为了接近他而走得步法。 殷天洪心想:莫非这小子真是扶不起的幸运儿,以为自己有一身内功,便不再勤奋修行,导致九玄门三老都错以为他能担此大任,实际上此人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鹰爪功 却容不得这殷天洪胡思乱想,自以为势,行至殷天洪跟前五步远时,杨风突然身形一变,向前一个大步,使出九剑剑法。 这招便是第一招,无名无姓,杨风只是熟练地照做,一招大步流星,配合长剑击出,最能攻敌不备。 果然,殷天洪前面懈怠,杨风这一剑而来,夹带阵风,殷天洪着实大惊,虽不慌乱,却也别无选择,来不及伸手,殷天洪侧身躲过,杨风的剑尖却只是初入其周身,殷天洪躲过之时,剑尖还未过殷天洪左侧胳膊处,便突然被杨风收回。 下一剑也是极快,出招套路,竟比方才安子玉的剑气八方来得更迅! 这一剑是横剑,杨风又近了一步,横劈殷天洪,殷天洪整个人直接向前趴到了地上,杨风扑了个大空,原本以为这殷天洪会以后仰躲避,没想到他的招数也如此怪异,寻常人,根本不会选择脸着地。 准确地来讲,殷天洪这不是脸着地。 老当益壮,他是当真无愧。 殷天洪双臂撑着身子,杨风见识少,不知殷天洪这是顺势一倒,好通绝技。 这天鹰派的千变万化鹰爪功,自是形意飞鹰。 有一招,便是鹞子翻身! 杨风收剑再欲攻之时,虽然出剑也是极快,但是同时这殷天洪翻身也是极快,甚至赤手空拳,比之拿剑的杨风,还要凶险三分。 杨风这一出剑,随着这殷天洪从底下翻身,却是两手成爪状,两手以上一下,一把抓住了杨风长剑的锋刃。 杨风哪能想到,这鹰爪功竟也如同铁一般,殷天洪这两手,已是鹰爪功的化境。 四处只有一阵清脆响动,殷天洪蹬腿袭击杨风腹部,杨风只知后退,长剑却被这殷天洪牢牢抓住,一时半会抽不出来,只好弃剑躲避。 殷天洪向上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之时,当着杨风的面,将他那长剑一断为二。 杨风咽了咽口水,还好安子玉被木三娘带上山了,不然他若在,杨风倒是想向他借那把顺手的玄铁剑来用,倘若真如此,也不知现在那玄铁剑是否会像这把剑一样,被这殷天洪硬生生折断。 这一幕,让杨风想起了大个,心想:这鹰爪功莫非也是一种横练功夫? 其实不然,殷天洪能徒手握锋断剑,全因其自幼习得鹰爪功,打小便每日将手放于炙热的铁锅中翻沙,及至成年,铁锅中的沙砾也变成了铁块,这一来二去,又是二十年,其双手老茧,早已不是皮肉,僵硬似坚铁,甚至过犹不及。 殷天洪大出了风头,笑着问道:“小兄弟,我准你向师兄弟们借把剑再来与我比武。” 杨风平日极好面子,虽然近日是此关键时刻,但是心性难改,他临危不乱,顺手从地上隔空取起方才贺震南用剩的树枝,指向殷天洪道:“殷前辈,方才是我大意,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这下换到殷天洪不舒服了,方才若说贺震南用树枝对战马现,倒也合情合理。原本这贺震南便是马现的前辈,两人修为又相差甚远,但是眼下杨风这般举动,倒是显得有些挑衅之意。 殷天洪眯起眼睛,与杨风对视,发现这小子根本不知畏惧二字,一脸傲慢态度,倒是极其令人反感。 殷天洪反讽道:“你要逞强,那就别怪殷前辈不讲道理!” 两人均眼神一凛,冲向彼此,双方对方,就极有火药味,恰巧这二人,一老一少,又都是好面子的主,眼下的比武,倒成了两人针锋相对的战场。 杨风手拿树枝,威力却是出乎殷天洪意料,他将内力注入树枝身上,这个树枝此时一点不输利剑。殷天洪以双手作武器,千变万化鹰爪功果然也是名不虚传,与杨风简单的九剑剑法相比,鹰爪功攻守兼备,两人对打间,杨风已知晓鹰爪功的特点,尽量不让殷天洪抓住手上的树枝,殷天洪也是极为小心,他知道这小子在九玄门被调教得还不错。 两人来来回回,互有攻伐,过了三十余招,殷天洪头顶冒烟,却是愈斗愈勇,而杨风九剑剑招用完,早已没了奇招。 杨风原以为这玄清教给自己的九剑足以让他在近日崭露头角,没想到这九剑武功招数虽然讨巧,有着瞬间压制并且击败对手的实力,但是面对殷天洪这种身怀上千种招式又身经百战的老前辈来说,倒是不能一时半会占到便宜。 更何况鹰爪功一门原本就极其复杂,纵观整个江湖武林,在一门武功招式上能有上千种的,鹰爪功首屈一指。 也因此,不管什么讨巧的招式,只要在殷天洪面前过上一遍,那便是再普通不过的招式。 杨风此时,完全没有抓住其失误的机会一招制敌,反倒是这殷天洪,依凭经验,可一招之敌。 杨风深知,倘若自身肢体被其抓住一角,那便是败,常人不知道,杨风与这殷天洪交战,明显能感觉到其每一爪的力道,都足以破碎顽石。 …… 一声裂响,杨风也并非学艺不精,而是这殷天洪实在是经验丰富,杨风临战经验不多,久了自然容易出现破绽。那树枝被殷天洪应声折断之时,殷天洪并未给杨风再次后退重振旗鼓的机会,反而是手速极快,一阵虚影,便抓住了杨风的胳膊。 这架势,便是要废了杨风的这条胳膊,以废人取胜。 然而情急之下,胜负反转。杨风下意识地催动周身内力,只感到一阵热气自丹田向上而来,直冲被殷天洪抓住的那条胳膊。 殷天洪暗惊,杨风只一抖,那胳膊处突起一阵蛮力,将鹰天洪震开。 杨风反应倒也是极快,殷天洪惊错间,杨风掌心生风将其逼退,同时朝着鹰天洪奔来,即至其跟前,殷天洪还未缓过神来。 想必是其刚才与杨风打了这么久,眼看胜券在握便已然懈怠,怎能料到杨风体内内力突然爆发,致使自己毫无准备。因为年龄关系,早有疲惫之意,杨风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更是令其防不胜防! 虽然杨风此时未将任何杀招虚使于殷天洪之手,但是此刻两人如此近距离,气场上明显杨风更压一头,而且杨风双手背于身后,方才那一掌明显手下留了情。 殷天洪支撑不住,方要吐血,杨风眼疾手快,使轻功绕至其身后,朝其背后一拍,这殷天洪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在地后,只感觉浑身精气神都回来了。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江湖道义 杨风拍了拍双手,如释重负道:“殷前辈,若我再不胜你,只怕再过二三十招,你也会气血淤积体内,窒息殒命。” “哎,不中用,不中用了。”殷天洪自告奋勇却偏偏输了这第七局,要知道他年轻时比谁都争强好胜,现在老了,还是一股子倔强。 可叹自己多年未曾与人如此尽心尽力、酣畅淋漓地交过手,不知自己多年前精于招式,忽视内息调整,这半百年纪方才一时间调动周身内力,虽然凶猛,却是忽然身体承受不住,可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也是停下来后才感觉到刚才发力之时,自己已被内劲所伤。 这杨风虽然年纪轻轻,却是看得极准,方才莫说再过二三十招,便是以这年轻人的内力,殷天洪再与他过上十招,不输于招式,也难保内力跟得上。 殷天洪灰头土脸地下去了之后,杨风也一反常态,低调地转过身来,向身后诸位武林前辈行了江湖礼节,而后径直走入师兄弟群中。 若是以往,他必然又在众人面前炫耀一般,如今经过三年的磨砺,别人可能不清楚,杨风最清楚自己的变化。这两年来,每每与玄清或者慕容起单独相处,他都能从这师徒二人那里学到些什么。 比如内力的控制方法、比如精妙剑法、比如变幻莫测的步法,当然,不缺少从容镇定,稳重如山。 这些玄清与慕容起都没有刻意交杨风,而杨风却不知不觉间被其潜移默化,这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且说今日比武大会,九玄门后发制人,最终七局四胜,赢得了胜利。 根据江湖规定,九玄门今日虽然与江湖武林背道而驰,但是其有绝对的武力保护这个与超过大半江湖武林为敌的肖石峰,因此龙应天等人剩下的唯一途径,也只有与九玄门彻底决裂,攻上太清山,活捉肖石峰,公诸天下,将其斩杀,告慰往故冤死的江湖兄弟在天之灵。 与九玄门为敌,是龙应天等人的下下策,毕竟这江湖武林中,对九玄门还是颇有敬畏的,在没有得到空净佛寺支持的情况下,即便龙虎盟与雷震门在列的江湖各门各派,都没有绝对多的高手与九玄门一较高下,即便是今日这个局面,最多担得勉强二字。 不过要是仗着人多,倒是可以一战。 玄空心里再清楚不过,今日一战,不过是振奋了门内弟子的士气以及堵住了江湖武林的悠悠之口,一些蠢蠢欲动的小门派妄图从中牟利,更加要掂量掂量此事不成的下场。 于是玄空代表获胜的九玄门一方,先发制人道:“龙盟主,贺掌门,你们二位也是一代宗师,这条路再走下去,只会同归于尽,双方捞不到好处。奉劝二位,解散天地同盟,当年之事,等战乱平息,当今天子会给个交代,过往事情,一概不予追究。” 龙应天大笑起来,说道:“这历代天子,从未有仁慈之辈。今日我饶他一命,明日他置我于死地,事已至此,便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玄空真人,您老摸着良心自问,当年死去的诸多兄弟,岂是一旨墨笔可以挽回?肖石峰除了自裁以谢江湖,没有其他选择。当然,这是我们的妄想,常言道人定胜天,我们这些人,不信天子,有仇必报,江湖道义,不能忘记。” “也罢,也罢。”玄空知道这些人铁了心肠,即便是龙应天身后的这些小门派打了退堂鼓,但是既然他们今日来了,便是已无退路。人都有疑心,没人会喜欢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等着所谓的大赦天下。 玄空接着道:“那么诸位,今日过后,不管接下来咱们是化干戈为玉帛,还是刀剑相向,我九玄门都率先承诺,恩怨止在我辈,日后江湖武林归于平静之时,若九玄门尚在,也决不寻私仇;也希望诸位日后回到各自门派,不以当年太清山之事教诲后生,徒增仇怨。” 玄空的话不免有些悲壮。 四下各门派瞬起议论碎语,熊乃玩感同身受,忍不住道:“玄空真人此话,熊某人铭记!待将来一战之后,往后的金剑门依然尊九玄门为天下剑宗,后世子弟,不携恩怨!” 一阵沉默后。 “庆州章家,附言!” “东海蔡氏,附言!” “血刀派,附言!” “天鹰派,附言!” “三才门,附言!” “红巾教,附言!” 龙应天眯起眼睛,看向了贺震南。 贺震南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雷震门,附言!” 赫连喜在众人之中,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日月教,附言!” 龙应天看向叶千红,叶千红欲言又止,龙应天苦笑道:“龙虎盟得势十余年,一朝奔散,都是因为朝廷。龙某人当年再狂妄,也不曾想到要来冒犯九玄门。玄清真人以及三老,都是可敬之人,有教无类,有容乃大,龙某人曾经也想做这样的宗师。只不过,时势不允许,龙某人索性便弃了这个念头。此战之后,龙虎盟上下,将不存于塞北,若是结下血仇,还望四位真人莫怪。” 龙应天闭起眼睛,似乎也不再那般傲慢。 如他所说,曾几何时,他何尝弱于一代宗师?落月剑主、烈阳神功、大金刚功……他的手下,教出了多少高手,龙虎盟在他手里,算是扩宗立派,真当得宗师二字。原本他可选择如此,将来百年之后,或许与他曾经尊敬的玄清、洪悟真可齐名与青竹生的笔下,奈何他天性孤僻固执,宗师的道路上,他最终走出了另一条血腥之路,这一条路,他要用仇人的鲜血来铺垫心中的道义。 为此事,龙应天也曾挣扎过,十年前,他多次深夜醉得不醒人事,在睡梦中不住地拷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现在,他的立场异常坚定。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不做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性情相投,患难之交。 兄弟之情,大于天!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世高人 空净佛寺后山峭壁。 佛门三老同时睁眼,只听居中崖洞内的洪悟淡淡道:“二位师弟,这天下第一来了,你们潜心禅悟已久,不妨向其讨教一二。” 洪明处,随其而出的,还有一直立在他身旁的那把上身为金刚怒目、中身为绕金铁棍、下头为三角长尖,各据三分一、约有丈六高的罗汉金刚杵。 那金刚杵入地六年,再出时,整个山壁都为之一颤。 洪明接住金刚杵时,原本半睁的双目突然全部睁开,身后僧袍滚动,手持那特殊的丈六金刚杵,尖芒对着落于对面山壁处的一个宽广额头、剑木眉心、眼神深邃的白衣男子击去。 那白衣男子飞离原地之后,洪明带着这金刚杵随之落地,一杵震下,这处山壁,顿时碎石滚滚。 那白衣男子于半空中从背后抽出他那把锈迹斑斑的古剑,长长的白发随着其剑意而飘逸起来,配上这姣好的容颜,若是世间女子见了,都难免于瞬间情投意合。 此人,正是剑圣萧浪! 那洪明见一击落空,也不答话,二击再起,转身便朝半空中的萧浪飞去,萧浪于半空一个翻腾,风雨剑交锋那丈六金刚杵,洪明从于半空之中翻腾的萧浪跟前掠过之后,又迅速回身,予以反扑。 萧浪于半空之中正了身子,却是迎面而来一个金刚怒目! 萧浪风雨剑横挡于前,那金刚杵头压着风雨剑,一时间山谷间一阵空洞,洪明暗中加力,将萧浪连人带剑逼得步步后退。 直到快至山壁时,一阵磨铁声,萧浪将风雨剑滑过那金刚怒目,以极快的速度左手撑了一下山壁,那金刚怒目撞击处,早已不见萧浪。 洪明眉头一抬,反身一掌劈出,恰逢萧浪剑气挥下,掌力与剑气相碰,逼得萧浪向后退去,而洪明的金刚杵尖芒也随着一声响动,重重地刺入山壁,洪明紧握住棍身,左掌拍于山壁,方才也稳住了脚跟。 这边的萧浪早已反客为主,后退之后,又向前而来,风雨剑挥舞,便是两道交叉剑气。 洪明目光一凛,大喝一声,那金刚杵便从山壁上连根拔出,那上头金刚怒目头像处的两颗金耳环突然快速地抖动起来,洪明左掌一拍,直接脱离原先背靠着的山壁,横冲直撞,浑身泛出金光,金刚怒目朝着萧浪,却是世间罕见的小浮屠功巅峰,硬生生地破了萧浪这两道剑气,金刚杵至,萧浪都为之一惊。 此人年纪已有八十,单凭这佛门内功,便能如金刚一般,实在是深不可测。 那金刚怒目至,洪明高高举起,又重重砸下,萧浪双手聚力一剑,从下而上,与洪明从上而下的金刚怒目再次交锋。 萧浪衣袍尽起虽然一接触便被洪明压了一头,好在体内真气及时抵上,等萧浪缓了过来,便是朝着那金刚怒目奋力上提,洪明吃力,上翻,却是稳住心神,凌空一指,一道金光杵影朝着萧浪照来,萧浪横剑一挡,退后卸力,那洪明却是身形晃动,再次直奔萧浪而来。 这洪明霎时间,分化出十八道身影,每道身影都使的对应罗汉金刚杵法十八式的主式,只听一阵铁器相交的空灵声响,萧浪的身形也渐渐出现了原地的幻影,如同三头六臂一般,抵御着洪明这十八罗汉的攻击。 十八式毕,洪明与萧浪各自落回原处,不同的是,萧浪稳稳立住,而洪明在自己的崖洞上立住之时,虽是倚着这丈六金刚杵,却也不自觉地身子向后倾了一下。 “阿弥陀佛,施主好强的剑。”洪明发自内心称赞,萧浪也做了佛礼回应。 那边的洪心却突然发难,挥掌便向萧浪打去,萧浪眼疾手快,朝着上方飞离原地,那一处落脚的地方早已被洪心的掌力炸毁,徒留一道掌印。 萧浪此刻脚下并无可立之物,当机立断,像洪明方才那样,将风雨剑插入了峭壁之中,借着剑柄悬于崖壁之上。 “阿弥陀佛。”洪心接着又是一掌,萧浪取剑挪身,身旁再起一道掌印。 第三掌,洪心于原地再次击出,萧浪再次飞离。只可惜之后即便有落脚点,那洪心掌力所致,尽皆填平。 若再此下去,不出三十掌,萧浪便无地可立。 这向来,最好的防守莫过于进攻。 萧浪趁着洪心拍掌的间隙,双腿在山壁处一蹬,朝前进了三尺,洪心见状,也飞离了原地,僧袍飞舞,双掌尽起,掌力瓶出,一掌掌皆是若隐若现,可见其内功深厚,大慈悲掌已至化境。 而这边的萧浪,也是不停挥舞手中的风雨剑,一道道剑气绵延不绝,与洪心交错的掌力相对应,竟也不弱下风。 僵持中,洪心也暗自心惊,原本他对青竹生将萧浪排名于英雄榜第一,而且是两次,相隔二十年,他是有些不服气的。 但是现在这个情形,真是他生平第一次见,萧浪身上所发出的强烈的剑意,令其心生感慨,这剑意,若非天人合一,世上绝没有人能做到。 一阵微风拂过,洪心满脸惊讶,退回了崖洞上,而萧浪也于半空做了个佛门的单手行礼,洪心见了,也笑着以礼回之。 萧浪回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洪心则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左肩衣袍上刚才被萧浪这绵延不绝的剑气刮破的一道口子。 只听洪悟又道:“萧浪,一别经年,你是如何寻得这里?” 萧浪笑道:“晚辈见此处佛光普照,故而赶来一见。此地佳境,三老有福。” 洪悟也笑道:“你失踪多年,想必也有自己的一方桃源,来我们这里,佳境便不敢当。今日你来此处,又是为何?” 萧浪道:“三老这里,风朗气清,空谷幽长,比起我那里依山傍水,更有脱世之感。萧浪一生追求,唯此而已。” 洪悟道:“既然如此,那便自寻一处,与我等坐而论道。我等三人隐居于此数年,正愁无外人入得。”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同门不同路 太清山以北、天地同盟驻地。 夜色降临,此处各门派的弟子都点起了火把,把这里照得如白天一般明亮。不远处,四个守夜的小喽啰大呼一声:“谁?”刚想上去盘问,林雪仪便转起剑鞘,只走了两步,便将这四人敲晕。 “有人闯关!”四下顿时喧闹了起来,林雪仪却是不以为意,朝着喧闹的方向继续向前。 很快,林雪仪便前进不得,四众小喽啰将其团团围住。 “原是个小白脸。”林雪仪头戴斗笠,余光扫下,见正前方有个有个龙虎盟的猥琐瘦高个口出脏语,突然身形晃动,这瘦高个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人围着,这人还敢如此嚣张? 剑光闪过,那瘦高个捂住嘴巴惨叫一声,跌倒再地,鲜血透出手掌留了出来,那人只顾指着林雪仪,却是早已语气模糊。方才林雪仪那一快剑,便割掉了此人的嘴唇。 林雪仪抱着飞花剑,挺直身子,这气场,那些稍微有些本事的小头目都能感觉到,他们都不敢妄动,加上刚才这个瘦高个的遭遇,四下围住这林雪仪的人也都十分忌惮,不敢轻语。 只听林雪仪淡淡道:“我要见贺震南。” 话音刚落,四下便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几声二师兄。 周空明人未出现,声音先至:“敢问哪位英雄好汉,值此非常时期,要冒死见我师父?” 林雪仪听声辨位,身子向左侧转去,那周空明仗着自己是雷震门二师兄,整日里在这群人中吊儿郎当,倒是有一副盛气凌人的感觉:“在下贺掌门座下二弟子周空明,有话跟我讲便是。” 林雪仪见到这周空明,皱起了眉头。 印象里依稀记得,此人八岁那年上山,还叫了自己一声姐姐,林雪仪还跟贺震南夸过这周空明,虽然幼小,却有慧根,年纪不大,心思倒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林雪仪看来,此人可以培养,将来不说武功修为练到什么境界,起码以其聪明才智,必定是辅佐未来掌门的好人选。 可惜林雪仪今日看此人,言语傲慢,眼色浑浊,竟与地痞流氓的感觉有些相似。 林雪仪轻叹了口气道:“叫你师父来见我。” 怎知那周空明不识得这个师叔,目中无人:“我师父岂是你想见便能见得?若你是来为我天地同盟效力的,今晚我让兄弟们给你一处地方睡者;若你只是路过,此路不通,还请哪里来回哪里去;再倘若,你从那山上下来……”周空明讲到此处,突然眼露杀机:“不管你找我师父有何目的,我都有斩杀之权!” “是吗?”林雪仪顿感内心无尽悲凉,那周空明突然步子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林雪仪早已近其跟前,使的却是穿云剑法的剑招。 周空明本能抵挡,却也只是徒劳无益。那林雪仪就在其跟前,周空明只看到林雪仪右手的那把未出鞘的宝剑在其跟前随意晃动,只三招,那把宝剑便突然出现在林雪仪的左手,林雪仪侧着身子,左手指向周空明,飞花剑的剑柄正好抵住周空明的喉咙处。 周空明那时还小,识不得飞花剑,但是眼下林雪仪这动作十分危险,再近一步,自己恐怕要被破喉。 在场的雷震门弟子纷纷拔剑,少数几个热血的其他门派弟子也都跃跃欲试,周空明皱起眉头问道:“你是什么人,竟会穿云剑法?” 林雪仪冷笑了一声,道:“我找你师父,你就不要这么多话让我心烦。” 周空明咽了咽口水,见林雪仪这样说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林雪仪环视四周,淡淡道:“我今日不想杀人,劳烦谁去通报一声,否则我数到十,便要大开杀戒,这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二师兄!” 这才有人慌乱地离开人群,朝北边跑去。 “一!” “二!” …… “七!” “八!” “九!” “十!” 林雪仪眼神一凛,周空明此时已是汗流浃背不远处一声“住手!”雄浑有力,林雪仪眼神异动,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贺震南负着手走了进来,见到是女扮男装的林雪仪,想起当日林中情景,此刻依然有些惊讶,嘴唇微动,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林雪仪收起飞花剑,走向贺震南。 两人齐肩时,林雪仪目视前方道:“贺掌门,能否赏脸与我单独谈谈?” 林雪仪走后,贺震南眯起眼睛,也跟了上去。 ……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有一里地,林雪仪停下时,贺震南也停了下来。 “雪仪,你还是这么任性。”贺震南的声音传来,林雪仪眼眶有些湿润,她虽然对贺震南从没有过爱慕之情,但是她对贺震南,是如同哥哥那般的感觉。 林雪仪苦笑道:“你我现在都已经过了能任性的年纪。你将整个雷震门用来做赌注,这样做,值得吗?” 贺震南皱起眉头,不假思索道:“佛道二派,树大根深,当今朝廷,又总是打压我们这些名门正派。雷震门若想有朝一日实现宏图霸业,造反便是最好的出路。现在整个江湖武林的矛头都指向九玄门,你觉得,九玄门能撑多久?” “九玄门内,高手如云。即便你们真成了事,又有多少人能够活着下来?到时候雷震门无人,你谈什么宏图霸业?”林雪仪这看似强硬的反问,在贺震南看来却是不值得去思考的问题。 只听贺震南淡淡道:“我能活着下来就行了。没人就再招徒弟,我是一代宗师,此战之后,声名更盛,哪怕是像当年的龙虎盟那样广纳各大门派,也可。” 林雪仪皱起眉头,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没打算让徐萧肃他们活着下山?” 贺震南叹了口气,道:“到时各凭本事,这事没人能保证。” 林雪仪闭起了眼睛,她对贺震南是真地绝望了:“你为了自己心中所谓的宏图霸业,要去弑君,古往今来,都没有你这种人。而且,你知道这事的后果吗?倒是各路军心不稳,极有可能出现各方相互割据的局面,如此一来,必将又是一场人间地狱,你可为天下百姓想过?” 贺震南冷笑道:“这不正好,换我雷震门建功立业,他龙虎盟没做到的事,我雷震门能做到!” 林雪仪不想多说了,叹了口气道:“师兄,多保重。” 言罢,便要离开。 林雪仪刚走了两步,贺震南突然问道:“你在山上吗?” 林雪仪停下了脚步,冷冷道:“那天就不要手下留情了,你和我立场不同,无须多言。”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章 坐而论道 空净佛寺后山峭壁。 昨晚,洪悟给萧浪讲了天龙八部的故事。 萧浪方知佛门传说中这世上有八种神道怪物: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以及摩睺罗伽。 洪悟说,江湖武林佛门创派祖师的师父便是一个传经的道人,因此诸多佛教释义都被记载了下来。 萧浪问道:“三老相信这世间有神吗?” 三老皆笑而不语。 洪明道:“神不可触,但有轮回,便有神。” 洪心道:“神不可语,信则有,不信则无。” 洪悟思衬良久,方道:“诸多传说,是神的印迹,也是人的足迹。” …… 天刚蒙蒙亮,峭壁上的四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佛门三老与萧浪相对而坐,形成了萧浪一对三的局面。 萧浪继续问道:“三老可知神的足迹又在哪里?” 洪悟便娓娓道来:“佛经称世有三界、六道之说。三界是为欲界、色界、无色界,六道则是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三界六道之中,又有三千世界,这三千世界之中,每个世界又有三千小世界。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神的足迹,可能便在这些三千世界中。” 洪明接道:“一切事物无常,若真有神,三界六道,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死后是便是轮回,轮回便是下一次的开始。” 洪心又道:“倘若无神,世人七情六欲,便不再害怕因果报应。地狱的存在,更多的不是惩罚当时罪人,而是一种震慑,包括君王。” 萧浪笑道:“如三老所言,倘若有神,我百年之后,一切成空,当我再次睁眼,便是另一番景象,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物,我将有不同的经历;倘若无神,那百年之后,萧浪终是一堆尘土,一切功名,都已无关紧要。细想人这一生,最应该追求的,无非便是问心无愧,可惜外面的人太过浮躁,身在红尘,便不能全身而退。” 洪悟夸赞道:“萧浪你不拜佛,却有如此觉悟,身经多事,也能独善其身,老朽倒是佩服得很。” 萧浪谦虚道:“我之前还在塞北流浪过几年,比不上洪悟大师顿悟来得洒脱。若我将来轮回于江湖,再次听到剑圣萧浪这个名号,不知会是作何感想。” 洪悟道:“你想成为他,那你便能在下一世继续成为剑圣,你若不想成为他,那么你的下一世,便不会困扰这个问题。世人自寻烦恼,多半在于欲望,欲望清净,无欲无求的人,才是世上真无敌。” “萧浪自觉,与外面的世界分离太久,已经木讷了许多。每每见到生人,兴奋也有,悲伤也有,感知之复杂,溢于言表。三老觉得萧浪,是要再入世,还是甘居于此,做个闲人?” 四下无声。 良久,洪悟方道:“我们这一辈,经历的复杂,是非也多,因此看问题犹犹豫豫,进退两难。这天下后辈中,有不少人中龙凤,入世与否,其实属于我们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我们都无法扭转乾坤。这历史向来自有规律可循,人非神,亦非圣贤,一切好坏,在于多数人自己去选择。” “好一个多数人。”萧浪叹道:“萧某一生练剑,剑锋太过,杀气太重,眼前浑浊,倒不如大师看得清明。” 洪明接着道:“师兄此言,恰如其分。即便这世上真有三千世界,不也还需众生衬托,无众生的世界,便是死寂,死寂的地方,没有世界可言。且不论这众生是人是神还是魔,其存在必然不是偶然。” 萧浪恭敬地低头道:“受教。” …… 太阳缓缓升起,今天的早霞格外红艳,日光一照,便又恢复了平常。 山间,传来了阵阵鸟语。 萧浪闭目感受,只觉心旷神怡,向往非常。 但听洪悟道:“这山间飞鸟,便是我心中最自在的众生。它们有这片广阔天地,可自给自足,一生无忧,唯有享受而已。” 洪明微微颔首道:“便是这山间一草一木,我等也是知根知底。人生短短数年,将来落叶归根,卸下一身重担,还需有这山间众生为伴,方是一大欢喜。” 洪心也开玩笑道:“将来我若长眠,与二位师兄作伴,倒想再有此机会,某一天,能继续坐而论道,谈笑风生。” 萧浪惊叹于这佛门三老的心胸,从神界聊到生死,无半点波澜,若非看淡世间一切,断然无此修为。他们本都是武林泰斗,年轻时习得一身本事,现在甘愿在此闲谈,是何等的豁达。 洪悟与萧浪当年在锁龙谷中吉捡回一条命,可以说都是经历过生死之人。 萧浪一直想问洪悟当年为何前去锁龙谷,是否也与众人相同,因为对长生的好奇、需要而执迷不悟。 现在看来,他不需要问了。 洪悟当年,或许与他一样,都是想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只不过萧浪想在事前阻止,而洪悟想在事中阻止。 佛经里就说得很明显,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洪悟深知世人禀性,对地狱没有畏惧的人,只有他见过了地狱,才会害怕地狱,相信因果。 毕竟长生,不在轮回之中,本身也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可惜事与愿违,洪悟高估了自己,正如萧浪高估了自己一样,这两人,以前都太孤傲,他们的内心,肯定也挣扎自责过,只不过洪悟看得比较透,他比萧浪更早走出来。 至于洪心与洪明,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他们能做的,就是陪伴自己的大师兄,每日的坐而论道,其实也都是一次修行。 佛门闭关,恰恰是因为不想再卷入纷争,他们把事情最终如何解决,留给了下一代人。 下一代人经历过此事之后,必将更加强大。而九玄门,则背负起了现实中的重任,这一佛一道,一暗一明,所做的事情,无非是想让所有人先见地狱,而后知道敬畏。 三千世界里,只有欲望长生不老,但是只有众生,才是这天地的主宰! 第六卷 第一章 太清山一战,惨胜 太平二十六年三月一,太清山。 正午,后山菜园子里。 大个为杨风四人准备午饭,唐小小抓起一个地瓜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大个憨声憨气地笑着:“多吃点,多吃点。” 杨风和安子玉也是饿坏了,紧跟着唐小小身后吃了起来。 杨风发现了身旁龙小缘的异常,便问道:“小缘,你之前胃口不也很好吗?怎么不吃了?” 龙小缘一脸平静道:“我吃不下,看着你们吃就好。” “小姐,多少吃一点。”大个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地瓜递给了龙小缘,龙小缘这才小啃了起来。 大个在龙小缘的对面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小姐,盟主的信中说了什么?” 龙小缘丝毫不避讳杨风三人在场,沉声道:“他说,他在藏州。” “藏州?”杨风等人尽皆睁大了眼睛。 去年十月,太清山一战后,龙应天了无音讯。 十二月才来信告知龙小缘自己没事,让她勿念。之后每个月,都会来信与龙小缘嘘寒问暖,龙小缘因此心情大好。自己的父亲和师门,终归是一战之后,各自两清,她也相信,龙应天放下了仇恨,不再图谋弑君的事情,可没想到,龙应天竟在藏州。 眼下谁人不知,藏州联合西戎,是反军的主力。在藏州的人,要么被杀,要么成为反军的一员。 龙应天,终究没有放弃。 杨风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太在乎身边的龙小缘。原本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龙应天杀心未泯,这等于,龙小缘的心,也不会安定下来。 想起去年,若不是玄清让于翩翩、受伤的慕容起及杨风等人护佑在拜师崖上肖石峰左右,保全了九玄门年轻一代,只怕今日,在场的五人组不能那么齐全。 当年的事情,杨风的记忆只有杀上山来的龙应天与普化,以及拦在众人跟前的玄清。 那个普化已经成了魔,玄清无暇顾及龙应天,于翩翩等人护佑哲着肖石峰,均被打伤,龙应天周身气海之强,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想。 杨风见肖天途挡在了肖石峰跟前,本想出手,却是一阵犹豫。 当龙应天一掌劈向重伤还未痊愈的肖天途之时,幸好李贤通及时赶到,龙应天一掌打在肖天途身上的同时,杨风才慌乱出手撑住了肖天途的后背。 六十年功力化为掌力,注入肖天途体内,再加上李贤通背后与其僵持,龙应天掌力被迫减弱,肖天途才得以保住性命。 那一战,李贤通最为悲壮,活生生地与龙应天换了一条胳膊。 而龙应天已然失势,碍于后续上来救驾的人多,加之自己重伤,不得已杀出一条血路向山下逃去。 而那普化,被之后赶到的玄虚、木三娘与玄清联手,打落山崖,至今下落不明。 这一战之后,林雪仪脸上多了一道疤,李擒虎瞎了一只眼睛,泰安六煞,三死三残,只留下了下身瘫痪的吴顶、瘸腿的王霸图以及‘废人’徐二郎。 九玄门内弟子,战死八百余人,一代弟子死六人,重伤十三人,瘫一人马现。 玄空散尽了功力,玄益也残了一只手臂,终是守住了九玄门。 那几个江湖门派,原先也不相信九玄门内子弟身法修为竟如此了得,只山门一战,便损失惨重。 山门一战,赫连喜大弟子王震战死,庆州章家三位当家都负了伤,笑里藏锋梅玉谢重伤不治,五脏爆裂而死。 疾风剑薛华一入门,便断了只手臂。 水中蛟龙陶宁远,更是为护熊乃武断了琵琶骨。 熊乃武见此情形惨烈,当下决断,金剑门第一个退出此次围观太清山之战。 庆州章家则是第二个退出。 赫连喜见势不妙,第三个退出。日月教回者,除了赫连喜,只有十八位弟子,门内弟子学艺不精,使得赫连喜如意算盘落空,成了武林的一大笑话。 至于五子盟,郭必清被玄空折断血刀,玄空念在郭必清为人正直,饶其一命,郭必清怅然若失;东海蔡氏一脉,伤亡近两百人,此战之后,势力大减,半年来,东海另一门派铁剑门崛起,蔡义功心火攻心,引起旧伤,不治身亡;天鹰派伤亡也近百余人,殷天洪被木三凌空一剑,本来会贯穿心脏,幸好木三手下留情,天鹰派也是五子盟第一个退出的门派;至于红巾教与三才门,也都各自损失过半,齐云宗折了一指,御风指神功终成虚名,韩胜男则被林雪仪刺瞎了双眼,若不是蔡义功将其救下,只怕乱战中,也要死于非命。 天地同盟两千余人,共战死千余人,死伤超过大半,余众半路下山,各自跟着自家掌门回各自的门派。 贺震南与玄益一战,玄益重伤,林雪仪突袭贺震南,伤其右臂,雷震门弟子亡三百余人,大弟子徐萧肃更是死于陈问和李念联手的剑下,贺震南登时心灰意冷,带领雷震门弟子撤离九玄门。 余众龙虎盟弟子,见状尽皆四散,矮老大与叶千红在山门处苦等龙应天,终于等到了浑身是血,杀下山来的那个断臂的盟主。 这一战,九玄门惨胜。 山门处、山门内的尸体两千余人,门内近四百行动自如的弟子含痛清理了五天五夜,方才恢复如初,自今门内依有隐隐血迹,实在是擦不干净。 这些尸体,九玄门都葬于山道及后山处,玄清说但愿他们来世不再做武林中人。 …… 肖石峰等人于今年一月北上回京,罗行奉旨护送。 东西军僵持已有一年之久,西戎人入侵之时,扭转了战局,局势开始又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那西州罗大通,也活活被梁佐拖死,其子暂领西州军,却是有失将门虎子之名,西州边境与新州军一战,损上万人。 刘士奇子侄、岭南府将军刘伯韬临危受命,接管了西州军,西州被梁佐的新州军占了大半城池,终是保住了主城。 肖天途自此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功力尽失,只不过他还不能放手,内忧外患,还需要他这个大将军坐镇太平城,运筹帷幄。 第六卷 第二章 文武皆入宫 今日,远在北方的太平城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昔日那些掌握着朝廷机要的一品大员都从岭南回来了,今日的太平城内主城门玄武门,在尘封已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启。 一月时,肖石峰一行人告别九玄门北上来此,走得匆匆,入城也是从旁侧小城门进入。 当时虽然禁军沿途警卫,但还是怕有江湖反叛人士半路截杀,因此肖石峰一行人也未大张旗鼓。 一行人进入城门后,禁军便一刻也不多留,再次将城门紧闭,而那皇宫大院,早由从塞北归来的金甲卫配合禁军接管了。 肖天途的将军府也搬到了皇宫内。因为肖天途武功尽失,所以也需要保护。 经过一个多月的刺探,多方来报四处江湖门派均被军方监视了起来,暂无异动。 因此肖石峰这才与肖天途商议,朝政已废多日,不可再拖。宫中妃嫔,先前已四散回乡,改日再大轿迎来,眼下最要紧的,是文武百官入朝理政。 时间就定在三月一,各部京官大员,也都依着日子由远及近,算好时日先行回京。那苏勇进等人则在神剑门的护佑下平安抵京。 玄武门大开,宫乐骤起,城门外,文武百官早已列行一道,一见肖石峰,便齐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肖石峰小跑出门,文武百官均不敢抬头仰视威颜。 肖石峰方出了城门,便道:“爱卿们请起,多日不见,你们想死朕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山呼不止,肖石峰皱眉道:“哎呀,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要行这套礼节!这半年来,你们因为效力于朕,多有忍受疾苦,东躲西藏的人,你们很多人以前可都是饱读诗书,不曾举过刀剑的人,值此乱世,你们幸苦了。” “臣等效忠陛下乃是本分,不敢言苦!” 声音整齐,也是大臣们的一番心意,更能看出肖石峰在这些人眼中的威望。 肖石峰走上前去扶起苏勇进,其余文武方才跟着站了起来。 肖石峰看着苏勇进渐白的头发,苏勇进也看见肖石峰头上的黑丝又少了几分,君臣相见,分外感慨。 肖石峰道:“爱卿,辛苦了。” 苏勇进感慨道:“臣不辛苦,只不过是陛下让臣休假回家了半年。这半年来,臣每每想到陛下不得已难下徽州,便懊悔不已。倘若臣等有通天本事,断然不会令陛下蒙此劫难。” 肖石峰笑道:“苏相勿忧,这些事情都已过去。朕此番南下,亏得九玄门护卫于侧,性命之忧,远在万里之外,近不得朕身。” 苏勇进对肖石峰的感情是真的,他寒窗苦读,从一个落寞的平民子弟,坐上了这天下文官之首的位置,实属不易。在外人看来,苏勇进是因为背靠上官府才能取得如此成就,唯有苏勇进和任用他的肖石峰明白他们君臣究竟是为何一条心,这更像是千里马与伯乐,而非一种利益交易。 苏勇进的真心,肖石峰也是看得明白的,包括肖天途,之前虽然有些怀疑苏勇进,但是那几次谈话,已经将他的顾虑烟消云散了。这苏勇进,是个很纯粹的人! …… 肖石峰牵着苏勇进的手上了御轿,肖石峰的轿子动了之后,原本停在街道两旁的那些轿子也都动了起来,井然有序地让这些文武两两一乘,跟着肖石峰进入龙城。 皇宫内,早有内侍在此等候,今日不上朝,文武到了后,便由内侍分配房间,便交待今后住在皇宫的各种事宜,以及如何出入的严格程序。 在天下未定之前,以后所有的消息都会由探马传进皇宫内,而大事运筹,也将由皇宫中决出。 值此非常时期,便当行此非常之事。 …… 肖石峰今天让肖天途多多休息,明日开始,肖天途还要与苏勇进领着众人做事。 肖天途此刻正在屋内看兵书,听见了门外不远处的吵闹声,便知文武都安全抵达了。 肖天途放下了手中的恶兵书,长舒了一口气仰躺在座椅上。 他对于自己一生修为尽失并不感到遗憾,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朝廷的军队能否抵御这反军与西戎人的联手。更何况塞北的蛮族势力也是虎视眈眈,从未真正消停过,肖天途是真地怕了,他怕自己收不住,毕竟夜长梦多。 眼下,他比谁都关心战局,比谁都希望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之前的事情都很顺利,江湖武林进行了一次大清洗,那些不曾明目张胆造反的小门派,经过此事也都看到了反抗朝廷的后果,更加不敢随便造次。 太平城北部的一大隐患龙虎盟也消失了,雷震门的贺震南虽然还在,却也消弱了不少势力。肖石峰等人回京后,肖天途给肖石峰建议无需去动雷震门,这雷震门所做之事天下共知,贺震南现在如同铁锁横江,是进退两难。 雷震门自贺震南带着众幸存弟子回来后,便一直紧闭山门不出,可见其形势已是不容乐观。贺震南整日担忧朝廷会派兵围剿,即便不围剿,现在的雷震门在江湖上已经被别人孤立了,大家都审时度势,不愿意与明着反的雷震门为武。 朝廷没有派兵围剿,显示出了朝廷的诚意,肖天途还特地为肖石峰拟了一道旨意,明面上说了江湖门派都受到了龙虎盟的蛊惑,经过此事,都当醒悟,共御外敌,之前恩怨,朝廷一笔勾销,不会再追究。 这样一来,朝廷这边的人心又赢得了不少。 肖天途之前与贺震南打过几番交道,对贺震南也了解了不少。他知道贺震南今后必将会一直活在猜疑之中,即便他还能活一百岁,他的后半生必然不会比前半生轻松洒脱。 再加上贺震南的野心只在江湖,不在天下,因此龙应天可以选择另外一条道路,贺震南却不行。他要做英雄,起码也是个枭雄。 九玄门让众人看到了地狱,整个江湖武林现在一阵颓废,早已不成威胁。 第六卷 第三章 藏州变故 藏州将军府。 当晚,藏州将军府内大摆宴席,除了宴请西戎王庆祝西戎军攻克桂州,杀死了许大虎之外,还有千少游这边说的一个贵客要来。 席间,千少游以少主的身份居中而坐,左右各是廖前与西戎王,再往下,便是廖前帐下原本那些守边境的将领。 现如今,西戎人与藏兵化干戈为玉帛,攻占桂州之前,廖前还借给了西戎王五千弓箭手,经过大半年凶猛的进攻,西戎人便于半月前在桂州安了家,与青州的朱刚成背靠背之势。 虽然后来反戈的白象族士兵收到刘士奇帅令前去侧击西戎军,无奈廖前突然派撤回来的藏兵主力偷袭度州,使得白象族首尾不得相顾,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这些将领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杀气,八人之中,有三个脸上都带着疤。他们常年与西戎人交手,,这些西戎人时常因为物资匮乏而骚扰边境百姓,掠夺物资,这些人奉命在那里,就是为了防备强盗般的西戎人。 他们一开始对于廖前勾结西戎人一起叛乱有些不满,后来廖前杀了回来的十四个将领中的六个,剩下来的这八个都是受了重赏之后识时务的。 廖前信奉金钱对人有绝对的控制力量,可他却没有发现那被杀了的六个战友是什么想法,他只知道杀戮,杀戮过后,他还是那个信仰。 这一年多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因何而战,他现在只有调兵遣将、攻城掠地的快感。而千少游在他眼里,不过还是个孩子,他早晚能取而代之。 “那么,诸位!”廖前缓缓举起了酒杯:“少主的贵客可能还在路上,今日西戎王如此高龄,还特地亲自前来参加我的庆功宴,实在是给廖某面子。西戎王,我敬您一杯。” 廖前站起身来,无视千少游,直接走到了老西戎王跟前,老西戎王随手举起桌上的酒杯,简单地与其碰杯,便一饮而尽。 这老西戎王,更愿意别人叫他尊号,因此,西戎王这四个字,便是他对外的称呼。 “好酒量!”廖前夸赞道:“听闻西戎王是第一个骑马入桂州主城的,可是真事?” 老西戎王笑道:“身为一军统帅,理应首当其冲,这是我们西戎人的传统。第一个入城,只是为了激发士气,其实攻城之前,塔木烈将军的与西风壁将军的贡献最大,我只不过是沾了他们的光罢了。” 廖前转过身去,酒杯指向西戎王处,对着台下坐着的八个将领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人家老西戎王,从不好大喜功,我亦如此。你们如果能像西戎王手下的这两位将军一样,或者像那朱刚一样,我便也能省下不少心,你们的大好前途,也将一片光明!” “谢将军教导。”这几人早已人心不齐,只不过这种场合下,还是需要做做样子的。 …… “什么人!”宴厅门外,突然有几个士兵发问,廖前眯起眼睛,却见一个一袭黑袍,左臂空荡荡的枯瘦人物从半空缓缓落下,落下时悄无声息。 四周护卫都围了上来。 千少游赶忙也站了起来。 廖前见千少游神色颇有异常,便猜到了几分,问道:“少主,这位可是你的贵客?” 千少游顿了顿,方才点了点头。 “无碍,贵客到来,赐坐!” 廖前一声令下,便有下人搬来了一个桌案以及一把椅子,放在了左侧这四个将领的末端。 外面原本围住这个黑袍人的护卫方才四处散开,黑跑人方才走了进来,进门后,却是一动不动,只站在了门口。 廖前皱起眉头看向千少游,又看向这个有些残疾的黑袍人,问道:“怎么,你是腿脚也不便坐吗?” 那黑袍人冷笑道:“我从来都是坐上位。” “你?”廖前不知道是只喝了两杯酒,酒劲就上来了还是有其他原因,突然嘲弄般地笑了起来,而且是笑个不停。 之中,他转过头去看向了千少游,又看向了这个龙应天,良久方才止住笑意问道:“请问你坐上位,你们这个少主往哪里摆?还是说我和老西戎王,让一个位置给你?还有你这身,这身打扮……”廖前似乎笑得有些过度,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只有一只手,门面上也不好看。” 其实廖前此刻是清醒的,他就是想给这个千少游口中所谓的贵宾一个下马威,毕竟这人说话确实狂了些。 可惜,这次廖前得罪了这个人,这个人没有像之前千少游那样给他机会。之前千少游是用得着廖前,黑袍人则不然,他用不着。 廖前抬眼间,突然眼珠子瞪大,额头上青筋暴起,四下将领纷纷于桌案前拔剑,那黑袍人的右手已经紧紧掐住了廖前的脖子,将其高高地举了起来。 廖前甚至来不及看他的模样,便窒息而亡。 身后一大批护卫涌了进来,为首的还有西戎王的护卫,双面佛西风劭。 这西风劭也是一袭黑衣,下巴处留有纯白的三角胡须,头发黑色居多,脑后留有一条长辫。 他手中一把黑金古刀,没有刀鞘,刀身纹有黑金,成两面巨蟒状。 西风劭的眼神都在老西戎王这边,老西戎王此刻一动不动,他见多识广,知道大事不妙,虽然老西戎王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从千少游的神色与这个黑袍人的举动来看,他知道此人的杀意已起,此时再出任何举动,无疑是找死。 不过还好他随身带着西风劭做自己的贴身护卫,这西风劭是西戎第一个高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黑袍人将廖前缓缓放了下来,廖前整个身子都是软的,眼珠爆裂,舌头也伸了出来,死状十分难看。 “龙应天,你……”千少游对黑袍人这个举动有些惊愕,也有些不解。 龙应天面无表情地看了千少游一眼,随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阶下众人。 那一把吧明晃晃的刀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儿玩物罢了。 第六卷 第四章 夺权 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唯独那西风劭比较冷静,低声问道:“阁下来此,目的为何?” 龙应天冷笑了一声,看向西风劭,见他一身江湖打扮,容貌偏于西域,便猜到了几分:“你放心,我今日来,只为廖前,你们的西戎王没有生命危险。” 老西戎王听了这话,方闭起了眼睛,心里放松了些。 龙应天看着那下面这些蠢蠢欲动的人,淡淡问道:“你们对于廖前将军,是非他不可,还是只要有另一个值得你们服从的人尚未,你们就能像平常一样?” 良久,那八个将领中的一个胖子方道:“廖前与我们现在已无兄弟情谊,我们不求今后能再次领兵,但求得千金,归老山林!” 这胖子脸上都流了油,平日里是个好吃的人。 他见眼下情形,知道大事不妙,细想之下,干脆直接认降,当此乱世,保住富贵是个聪明的选择。 这胖子刚一出口,排头的另一个胖子便嘲讽道:“老李,你未免太怕事了些。眼下将军已死,这很明显是台上这个臭小子的阴谋,这个人便是这个臭小子请来的杀手。”这个人口中的臭小子便是指千少游。 “我们手下都有兵,何须怕此人?”那胖子身后,一个面色通红的大汉也附议起来。 “兄弟们,咱们将军被这个黑袍人杀了,你们谁能为将军报仇,赏金百两!” 那胖子借势一声令下,这些护卫有很多都有些犹豫。 不知是谁第一个冲了出来,只知道这上层的事情在这些下层的士兵看来并没有明显清晰地是非,他们只知道服从,毕竟廖前在他们眼里,刚正而勇猛。 只见龙应天衣袍滚动,这地方较小,这些人前后紧临,还未冲上来,龙应天一个掌力便将前排震飞出去,连砸了好几个身后的人。 剩下的不知又有谁疯狂地喊了声‘杀!’,在场护卫再次被调动了起来,向台上的龙应天发起了总攻。 又是同样的结果,这群人,没有人能近身龙应天。 西风劭站在倒地的这些护卫之中,心里暗惊:此人内力深厚,非自己所能及。 里面如此动静,原本守在外面的侍卫也大批涌了进来,外面登时火把通明。 张三儿和莫名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挡在了门口前,众人都略有耳闻这两个杀手的实力,加上里面一边倒的情况,竟一时都不敢上前。 龙应天负着手,接着问道:“还有谁不服的,尽管赐教。” 强硬如方才那个排头的胖子,此刻也是不敢再作声了。 他可能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名叫龙应天的人在中原武林的名气有多高,做过的事情有多大。 他常年在边境征战,又哪里有功夫关注江湖武林,知道龙虎盟的存在? 西风劭脑海里不断回忆龙应天这个名字,良久才将其与龙虎盟挂钩起来。他们西戎的江湖高手并不多,大多是行军打仗的能手,没多少人真正能沉得住气去习武练修为。 想到这里,西风劭便道:“原来是龙盟主大驾光临,在下西风劭,有眼不识泰山,见谅。” 龙应天傲慢地看了这西风劭一眼,他从未听过西戎有什么高手,自是不做理会。 西风劭借着余光与老西戎王相视,点头示意老西戎王暂时是安全的。 龙应天顿了良久,接着便道:“既然没有人不服,那么现在,诸位将军,劳烦你们各自派亲信去取府上的铁符。以后调兵遣将,由咱们这位少主统一指挥,你们只管依令而行就是。” 龙应天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是暗藏霸气杀戮。 那几个人还在犹豫,交了兵权,不知道是不是会失去利用价值,与廖前一样的下场。 龙应天当然知道他们的疑虑,这是人之常情。 他最擅长统御攻心,今日在此,便是信手拈来,恩威并施,才能控制这么多人。 只听龙应天又道:“交铁符者,一切待遇不变,不交铁符者,与你们廖将军黄泉路上做个伴。” 这话从龙应天口中说出来风轻云淡,却是满满的威胁。 那个排在末端怕事的胖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了个人在其耳边交代了两句,交代完后又看向了龙应天处,满脸哀求。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照做,排头那个胖子嘱咐完,便坐了下来自己喝起了闷酒。 龙应天很满意这结果,转而看向了千少游淡淡问道:“那个守青州的朱刚还活着吗?” 千少游眉间紧蹙,点了点头。 龙应天闭起了眼睛,不再说话。 他知道那朱刚杀了断魂陈匡,龙应天现在,只想让他死。 良久,龙应天才又缓缓睁开了双眼,问向西风劭:“你,可会杀人?” 龙应天问这话时,老西戎王也睁开了眼睛。 西风劭皱起眉头,说道:“杀人于我,如探囊取物。” “很好。”龙应天接着道:“青州城的主将朱刚,曾与我结仇。你去杀了他,我便欠你一个人情。” 西风劭不解:“阁下武功高明于我,为何让我前去?” 龙应天不假思索道:“此人深得军心,又是廖前心腹。倘若此人身死之时,青州军不能控制,那么到时候青州便守不住。你是西戎人,不曾露面,杀了他,由这个少主接管青州,再与你们西戎兵相配合,夺得天下,指日可待。” 千少游此时心里极为不舒服,这龙应天此意,便是要将他推往前线,而自己坐阵后方。 龙应天说完,便走向了廖前方才所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 良久,陆陆续续地,那八位将军的把块号令铁符相继取了过来。张三儿一一收到手里,众人只见其握紧的拳头里冒起了热气,整个人因发功而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成了滚烫的红色。 一阵碎裂声,张三儿再张手时,那些铁符已经断成了数小块,被其丢在了地上。 龙应天淡淡道:“从今往后,藏军调动以将军府虎符为令,众将军,违令者,斩!” 第六卷 第五章 天子行司 深宫内,理政房内,肖石峰与肖天途以及苏勇进又进行了一次长谈。 肖石峰并没有告诉苏勇进肖天途功力尽失,身受不治内伤的事情,苏勇进见肖天途脸色煞白,一问才知是当日太清山上受了龙应天一掌,需每日练功调息,还在康复中。 事实上,肖天途此时已与常人无异,他已经运不了气,即便是简单的力量,也比不过一个青壮男丁。 苏勇进发自内心的关心,劝说肖天途道:“大将军既然受了重伤,那便要多多休息调养,切莫因小失大,使得军心不稳。” 肖天途笑言:“无妨,这深宫幽闭,坏消息传不出去。” 苏勇进点了点头:“即便如此,大将军若有事情,我等皆不能再安心理政,也是极坏的影响。” 肖石峰道:“苏相啊,你就莫替大将军操心了。以前他身体硬朗,经常熬夜,现在他这般情形,朕已给他下了道圣旨,过巳时,必须躺下,若不遵命,按违抗君命处置。” 苏勇进低声道:“陛下英明。” “朕可不英明,英明的话,就不用倚仗你们两个了。”肖石峰开着玩笑,拉近了君臣的距离:“苏相啊,朕知你也有熬夜的习惯,值此非常时期,你的身子可要多注意。朕也给你下道旨意,你与大将军一样,过了巳时,倘若还未躺下,一并按违抗君命处置!” “陛下,这……”苏勇进是感觉夜深人静时,更容易思考,肖石峰则不给其辩说的机会,正色道:“朕这道圣旨,大将军都不敢不遵守,你敢违抗吗?” “臣……”苏勇进无奈道:“不敢。” 肖石峰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离巳时还有两个时辰,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可以各自说说心中的隐忧,说出来,咱们再商量解决办法。” 苏勇进道:“大将军处理军事,当下最为紧急,还是大将军先说。” 肖天途客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罢,肖天途转向肖石峰道:“藏州将军廖前放了西戎兵入城,前日听闻桂州危在旦夕,正被西戎兵与藏兵合围,恐怕这桂州沦陷的可能性极大。” 这京都离南部的桂州,路途遥远,那飞骑从闽州开始送信的那天晚上,桂州主城便已被攻下,而后第二天,全境尽被西戎军收入囊中,因此肖天途得到的消息,是三天前从飞骑那里得来的消息,那飞骑在路上又耽搁了四天光阴,因此整件事的情况,便是一周前的情况。 肖天途没有想到的是,西戎军如此凶猛。 肖石峰听了肖天途的话,也皱起了眉头:“这去年云州刚收复,度州白象族也降了,真没想到,廖前竟然有这个胆子放西戎兵入关,桂州一失守,别的不说,南部联军士气上,肯定要受影响。” 肖天途点了点头道:“幸好南部有刘军师在,相信他能稳住局面。现在西戎兵入关,意在为藏兵开路,打通南部全境。太清山一战后,龙应天失踪,龙虎盟也土崩瓦解,臣认为,这些人多半是去了西部军镇,妄图东山再起。倘若这些反军中,武林中人越来越多,那么对于咱们那些沙场的儿郎来讲,是一大杀器。一个武林高手,至少能摧毁三十儿郎,这些人都有可能是将来的国家栋梁,因此,臣请陛下再降道圣旨,让南部武林众门派协助曹孟伯攻打青州,事成之后,请陛下散尽珍宝,也谢众人。” 肖石峰皱起了眉头:“宫中珍宝,朕不在意,只是那些江湖中人,多数仍在耿耿于怀,况且世间珍宝对其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倒不如世间名器或者一些高深武功秘籍来得实在。” 肖天途笑道:“陛下忘了,这整个江湖武林,都有一习惯,不欠人情,无功不受禄。这些珍宝,不过代表陛下的心意,他们收与不收,起码心里过得去。陛下降旨之前,可先降旨嘉奖九玄门以及泰山李家,九玄门和李侯爷这次护驾算是大功一件。” 肖石峰微微颔首道:“李贤通的忠义,朕此次看在了眼里。九玄门这次为了抵御那所谓的天地同盟,也着实牺牲了不少。朕日思夜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嘉奖,能够用来肯定如此大功。” 肖天途道:“正如陛下方才所言,江湖门派,多不慕金银珍宝,但是江湖门派,很看重名声。世人称道也好,皇家金匾也好,都是一种褒奖。金匾陛下于建国之时已经赐予过九玄门,眼下可再赐三道免死金牌,以嘉殊荣。至于李侯爷府上,除金匾外,其五子,各个封爵,世袭俸禄。这也是趁机笼络人心的一次机会。” 肖石峰点了点头道:“朕此次,算是看清了谁才是忠臣。这三道免死金牌,朕要赋予它最大的权力,一道金牌,可在一事上,救所有的人。” “陛下圣明。”肖天途很欣慰。 此事议妥,肖石峰对苏勇进道:“苏相,该你了。” 苏勇进道:“臣这半年来在贤妻家中,因为政事可理,每日胡思乱想,有一事一直困扰着臣。” 肖石峰道:“但说无妨。” 苏勇进道:“陛下,这仗一打完,裁撤了州府将军之后,当以何官职为一州之长,又将以何等权力予以约束,使其既能最大限度地因地制宜,为民谋福利,又能不坐大,威胁到朝廷?” 肖石峰道:“苏相此事,朕亦常有所思。战乱之后,州府长官,当以文官居首,武将次之。武将有弹劾之权,朝廷每年先听武将的一次弹劾,再行招当地长官入京,当着京都大员的面于宝殿内陈述一年要职,再以问答辩其真假。当然,到时各州武将,只有府兵,无都城调兵之权,都城调兵,需请示州长官,权力制衡,此乃安邦之道。” “陛下圣明。”肖石峰的意见似乎与苏勇进不谋而合。 苏勇进继而道:“臣给这州长官起了名字,以做官用。” “哦?”肖天途也来了兴致:“苏相饱读诗书,由苏相取名,再好不过。” 肖石峰也有些期盼:“苏相请讲。” 苏勇进说了四个字:“天子行司。” 第六卷 第六章 矛盾的仇恨 巳时。 藏州将军府内,众人四散后,大殿内,唯剩龙应天与千少游二人。 千少游愤怒地直起身子,质问道:“你当着我的面杀了廖前,又威胁这些军方的人,是想将仇恨都引向我这里吗?” 龙应天瘫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我早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将仇恨引到你身上,到时候你死了,我拿什么名头去号令天下,推翻肖家的统治?” “你做事,真是心狠手辣,从不考虑后果。”千少游冷笑着走下了台阶,一边道:“只怕你太清山惨败,到了藏州以杀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你就不怕那些将军回去之后,倒戈一击,自立门户?” 龙应天不以为然道:“铁符都碎了,虎符在我们手里,这些将军,拿什么去号令千军万马?” 千少游停下了脚步:“原本这些州府将军领的兵,都是历年来自己征用的,早已如亲军一般。廖前一死,且不说军中大乱,便是刚才那些将军,常年在边境打仗,也都有亲信,不靠铁符,他们依然搅得动这偌大的藏州。” “大不了四分五裂。”千少游话音刚落,龙应天便接道:“你以为,我为何今日才来?那廖前杀将在先,剩下的这八人,都是贪生怕死、追名逐利之辈。廖前许以他们恩德,金银珠宝,良宅美女,他们常年征战,眼下如此享受,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我杀廖前,再给他们施威。廖前已替我赏赐过,今日他们为了保住已经拥有的一切,必然选择保守,只有继续保持住原有的状态,才不会有飞来横祸。他们这些人,万万不敢冒险。” 千少游冷笑道:“你这恩威并施,有些自以为是。” 龙应天没有理会千少游的嘲讽,继而道:“这八人,既然选择苟活于世,那必然互相间看不起对方,更别说当下的联合,即便是看在其他人的面上,也断然不敢贸然反水。造反这种事情,一呼百应容易,带头的却难找。正如我费尽心思选择你一般。” 千少游嘲讽道:“你一直都这么自信,怎么那血海深仇还未得报?” 龙应天脸色异变,淡淡道:“报仇也讲天时地利人和,这江湖武林自从没有武林盟主之后便是一盘散沙,现在活下来的,都是既得利益者,哪里会真心在意前人蒙受的苦难。接下来,你只需照我的安排去做,先到青州接管朱刚的藏兵,随后联手西戎王东出即可,至于北部的梁佐,近日得势,需要加封其为王侯。” “加封梁佐?”千少游冷笑道:“反军也是一盘散沙,你这个加封,怎么说得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 龙应天笑道:“你不把自己当成天子,又如何号令群雄?梁佐一个府将军和你造反,不也是为了名利?依我看,随便封个镇北王,满足他的虚荣心即可。你封了梁佐后,必然有更多的马彪这种人愿意追随你,毕竟连梁佐都认了你,这新藏两大势力兵团都在你的背后,那些人若想建功立业,追随你便是一种捷径。” “哼,可惜了,可惜了。” 龙应天皱起眉头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么善于揣摩人心,却生错了时代。如果你在我千家统治时期的江湖武林,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龙应天没有说话,他知道千少游一向对他并不感冒。 千少游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淡淡道:“龙应天,你别忘了,你始终是一个江湖莽客,我才是皇室血脉,天下共主!这行军打仗,也不是你的江湖杀戮,战场上,你我说了都不算,那些将军和士兵,才最有话语权。” …… 太清山九玄门。 练武场近半年来,人少了许多。 那次大战之后剩下的九玄门弟子,脸上多了份坚毅。 一大早的练武场上,一切依然正常,这半年来都很正常。 慕容起等人,在高台上看着练武场上练武的师弟们,时不时会叫停指正其中不足。 杨风见龙小缘练累了,一个人坐在练武场边的台沿上愣愣地看着前方,便上前关切问道:“小缘,怎么了?” 太清山一战之时,龙小缘被于翩翩打晕放在了玄关之内,这才令龙小缘躲过了拜师崖上两难的抉择。 龙小缘醒来后众人对她也未做隐瞒,如实跟她说了龙应天的情况,龙小缘倒是看得很开,毕竟龙应天没死。 那一次之后,杨风与龙小缘彻底和好了。杨风自己想通了,他父亲那件事不管哪一边说的是真的,哪一边说的是假的,这龙小缘与自己同辈,同样不知道上代人之间的恩怨,她是真地在意自己,才将龙应天告诉她的一切如实告知了自己。 龙小缘是没有心机的,这也是杨风一直喜欢龙小缘的原因之一。 “没事。”龙小缘勉强笑了笑,半年来,她从未发过脾气,更多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杨风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你父亲或者只是想跟你报个平安。或许他是看透了,到了藏州,能远离这里的是非。” 龙小缘沉默良久,杨风一直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龙小缘突然道:“我了解我父亲,他这人很固执,不会轻易去改变什么。在他眼里,任虎师伯的死都是肖家一手造成的,任虎师伯的大仇一日不报,他便一日与肖家为敌,直到……直到……” 龙小缘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直到战死。” “不会的。”杨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处境矛盾的龙小缘,他的这三个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始终忘不掉太清山一战时,近距离看到龙应天的眼睛,那满布的血丝,眼神中的仇恨,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或许,只有身处龙应天的世界,拥有他的所有经历的人才能理解他。 杨风知道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整个江湖武林都没有错,错的,只有人心。 若再追究,还是当今的肖家。 可是这天下,数千万人,还得靠肖家。 第六卷 第七章 不在其位 翌日。天辰山上雷震门后山。 林雪仪如约而至,贺震南正负手在崖边等他。 “师兄……”林雪仪至今仍对太清山上刺贺震南的那一剑有些惭愧。 贺震南闭着眼睛,林雪仪的声音是如此地熟悉。 只听贺震南道:“我并不意外,我知道,你只是单纯地想阻止我罢了。” 林雪仪欲言又止,贺震南缓缓道:“雪仪,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没想到这久别重逢,竟成了敌人。” 林雪仪走了上前,靠近贺震南时犹豫地停了下来:“你如果当时站在九玄门这一边,那该多好。” 贺震南道:“站在九玄门这边,我们雷震门就永远要被那佛道二门压一头。眼下雷震门边内弟子,没有可担掌门之人,我希望你回来,哪怕不以师兄妹相称,看在我们师父的份上,回来帮我吧。” 林雪仪皱起眉头问道:“帮你什么?” 贺震南缓缓道:“太清山一战,雷震门弟子战死三百六十七人,与其他门派的死亡率想比,我雷震门子弟平日的修炼倒是和九玄门的那些子弟不相上下。只可惜,突出的不多,不像九玄门,连下一代的掌门都物色好了。我这三个月来,倒是招了几个孩童,天赋也只是一般,并不像你我以前那样,我希望你回来帮我调教门内弟子,我想可能是我的教法有问题。” 林雪仪有些失望地看着贺震南,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师兄,那死去的三百余人在你看来,只是验证了门内弟子与九玄门弟子差距不大的事实吗?” 贺震南淡淡道:“这些都是他们自愿的,我并没有强迫。” 林雪仪十分不解:“太清山一战,还是没能让你清醒!你们所谓的天地同盟,你所追求的武林至尊,都是那么地不现实。经此一战,九玄门威望更盛,你即便保住了雷震门大部分的实力,又有什么用?杀敌八百,自损三千,如果师父还在世,怎会容你这般糊涂?” “雷震门建立的时间原本就比那佛道两派来得短。即便在我这一代雷震门称霸不了江湖武林,咱们的下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总有人能称霸江湖武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雷震门更加强大,仅此而已!”贺震南依然固执,林雪仪极其失望,不住地摇头道:“我没法和你聊天,你太固执,你已经疯了。眼下整个江湖武林躲雷震门还了来不及,你看看你干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那么云里雾里,不知所谓。雷震门迟早毁在你手里!” 贺震南被林雪仪这番话惹怒了,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林雪仪吼道:“你怎么就这么断定我走的这条路是错的?锁龙谷一事,肖家再刻意隐瞒,那也是事实!”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林雪仪也有些生气:“我们雷震门与九玄门一样,当年的锁龙谷一事,并无人参与,谈何报仇?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我走遍天下,看到的是老百姓安居乐业,看到的是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人因为吃不饱饭而乞讨,没有人因为蒙受冤屈而哀求,这样的盛世,你却助纣为虐,妄图推翻这个王朝的统治,推翻了之后呢?雷震门做江湖武林至尊吗?然后尸横遍野,天下不定,这武林至尊,又能如何?” 贺震南突然愣住了,并不是因为他被林雪仪这一段话说服了,而是因为,他与林雪仪此刻这距离很近,他看到了林雪仪原本清秀的脸上多了一道疤。贺震南缓缓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林雪仪的脸,林雪仪却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泪光,不住地摇头。 贺震南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对于这个师妹,他以前从来都没骂过,林雪仪失踪后,他更是日思夜想,怎么今日,会如此失态? “雪仪,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态。”贺震南尴尬地笑着,但是很明显,这一个道歉没有用。 林雪仪只是有心软了,再次劝道:“师兄,放弃吧。你只要表明一下立场,朝廷不可能会怪罪你,一切祸根,都是龙虎盟。雷震门今后,走到哪一步并不重要,天才少年求之不得,只要下代掌门品行端正,继续带领雷震门行侠仗义,到时候有口皆碑,谈何门派不兴?” 贺震南叹了口气道:“你没在我的位置,不了解我的想法也正常。既然雷震门你不回来,那我也不强迫你。只是逢此乱世,你独自一人行走江湖我不放心。要么你回去九玄门避难,要么你就在这里,我给你就在附近住下,你看怎么样?” 林雪仪道:“我习武至今,自认江湖武林中还没有人能让我无法抵抗的,这点师兄多虑了。下山之后,我倒想去看看这些州府边境是何情况,倘若师兄有时间,也去看看。看看那些年轻的士兵子弟在战场流的血,他们的家人,又能找谁报仇?这佛道二派的强大,在于门内弟子品行兼修,而不是一味讨好众人。师兄,若你真有抱负,当让雷震门立白年基业,而不是让其树大招风,自取灭亡!” 贺震南又转过了身去,轻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贺震南避开了这个话题,淡淡道:“那么,你下山之后,注意安全。倘若真遇到了危险,报上咱们雷震门的名号,兴许还有用。师兄平生最遗憾的事,便是猜不透你的心思。” 言罢,贺震南又长叹了一口气。 林雪仪有些动容,却不知该说什么,转过身去要下山之时,眼泪竟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贺震南不知道,林雪仪对于师门,其实还有留恋,恐怕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可惜现在的这个雷震门,不是以前的雷震门了。 …… 林雪仪走后,贺震南在崖边宣泄,怒吼声,响遍整个山谷。 他背负了太多,却无人能理解,他想要的太多,却难以企及,他的心太傲,谁也不服,百年之后,他不想仅仅是一代宗师,一代高手。 第六卷 第八章 师徒情 拜师崖上,木三娘立于前,安子玉则是恭恭敬敬地立于其身后。 经过上次太清山一战,九玄门默许了木三娘当安子玉的第三个师父,安子玉近半年来在木三娘的调教下,功夫也是日益精进。 安子玉此时对木三娘已经没有畏惧,更多的是敬重,这个人以前怪得很,现在看起来却是十分地亲切。 今日这师徒二人站于此地,不为别的,只为给木三娘送行。安子玉知道木三娘素来不喜欢热闹,所以只是一个人来给木三娘送行。 木三娘说道:“这半年来,聚气成刃的要诀我都跟你讲过了,你天资虽然一般,但是这聚气成刃的手法我已经研究透了,给你的都是最捷径的门路。你有剑气八方的底子,再勤练个四五年,大概便能有我六层水准,到时候在江湖上怎么说也算个高手,不像你父亲这样,平平无奇。” 安子玉恭恭敬敬地听着,木三娘在损自己的父亲,他也无力反驳,安通平的武功确实是平平无奇。 木三娘接着道:“至于这剑气八方第八式,可悟不可求,万剑归宗,在于气量,非招式所能习得,所以你在这方面,还需多向此处几位掌教请教。” 木三娘说完,安子玉依然没有说话,他以为木三娘后面还有话。 木三娘没有得到安子玉的应承,微微侧过头来问道:“我这些话,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安子玉赶忙回答。 木三娘点了点头,这安子玉还算听话,她操的心其实并不多。 木三娘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这师徒二人,就这样又站了许久。 安子玉多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师公,您这次下山,是要去哪?” 木三娘闭起了眼睛,感受着这崖边的清静:“我也不知道,我老了,现在只想到处走走看看,下山之后,还要履约之前和那个林易说好的比试。” 安子玉有些担忧:“小师公,您还惦记着林老大呢?” 木三娘冷冷道:“你们和他关系好,我和她也不是仇人,不过是他的剑法我好像很熟悉,与他比剑,一定很有趣。” 去年太清山一战,木三娘其实没有参与山门之战,只是那成了魔的普化威胁到了后山,威胁了众人的生命后,眼见玄清短时间内无法取胜,木三娘才出了手从中协助。 她见到林雪仪时,一眼便认出了她来,木三娘至今仍以为这个林雪仪是当年在上官府的那个林易,她一直很好奇这个林易是谁。 当时一见,木三娘见林雪仪脸上多了道刀疤,眼神也有些疲惫,所以与她约定了今年三月末在赤焰山地群平原处以剑会友。 木三娘是有好胜心的,她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要输给谁。因此她要先下山调息数日,以找到最佳状态与林易一战。 只不过这安子玉不知道木三娘的心境变了,他包括杨风三人都一直以为木三娘比武,非死即残方肯罢休。 可惜不知道她们二人约定的比武地址,不然到时候,安子玉他们说不定会去旁观,然后保护好这两人。 为此,安子玉低声道:“小师公,那……到时候你们,你们可都要手下留情啊。”安子玉不知道木三娘与林易谁的剑法比较高明,他只知道这两人不管谁赢谁输,他都不想看到有人伤亡的局面。 木三娘听了安子玉的话并没有生气,相反有些欣慰。她时常在想,这安通平别的不行,品行倒是端正,教出来这个儿子心肠也很善良,日后神剑门在他手中,能发扬光大最好,再不济,也能混个好名声。 想到这里,木三娘故意问道:“如果我与林易,你觉得谁会赢?” 安子玉迟疑了片刻,便道:“当然是小师公。” 安子玉其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也不知道谁会赢,顿了顿,安子玉又道:“所以小师公,您看在徒孙我的份上,到时候记得不要太过火。” 木三娘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安子玉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木三娘突然想起了什么:“当日这里那个疯魔的年轻和尚便是从此处坠崖,我是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武功秘籍能让人短时间内达到武林巅峰高手的实力,而且需要玄清真人出手才能将其逼退,即便是你师公剑圣萧浪当时在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安子玉道:“此人据说是偷练了佛门禁书大浮屠经,虽然功力暴增,却也因此失去了自我意识,徒孙倒是认为此人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木三娘点了点头,她觉得安子玉说得有道理:“所以你练功时,也要懂得循序渐进。你现在身兼三门不同的法门,九玄门的内功心法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心法,你以此为基,倒是可以有一番作为。但是切记,毕竟你的剑法招式来自神剑门,我这聚气成刃的绝学也非九玄门根基,关于这内功心法如何配合这其他两门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你还得虚心请假几位掌教,再不济,几位师兄也要讨教一番。” 木三娘原先只是听过九玄门的名望,心里有些底子,此前其实并未与九玄门交涉过。只是这次天地同盟围攻九玄门,木三娘看到结果后,便知道了九玄门的强大。 那日后山,木三娘从中协助玄清及玄虚二人击败普化之时,曾留意到玄清周身充沛的真气,似大海一般宽广,纵使自己,也是远远不足。 那一战,木三娘至今仍在回味,那一战也是她生平最舒畅的一战。 与强者战,是木三娘最喜欢做的事情。 …… “是。”安子玉恭敬地答应着。 “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木三娘说完良久又道:“你先下去吧,我去找玄清真人辞行。” 这世上能让木三娘辞行的,以前没有,直到现在,也只有玄清真人一人。 …… 安子玉走到半路,有些恍然,返身再跑上拜师崖时,崖上已是空无一人。 第六卷 第九章 喝出悲伤的事 玄清闭关处。 石门紧闭,木三娘从拜师崖上落到这处石台上时,刚朝着那石门前进了一步,石门内的玄清突然道:“木三娘,所为何事?” 木三娘眯起眼睛说道:“晚辈今日便要下山,特来向玄清真人辞行。” 玄清笑道:“你在九玄门也有大半年了,要走便走吧,日后有空,回来看看便是。” “是。”木三娘弯腰鞠了一躬,玄清终究没有开门见她。 木三娘望着那石门良久,方才离去。 …… 安子玉崔头丧气地要回屋里去,却在离屋里还有上百米处时,被杨风一胳膊搂住了脖子。 安子玉突然发难,右掌向后击出,杨风一个挪腰,绕到了安子玉跟前,左手还搭着安子玉的右肩。 安子玉皱起眉头问道:“干嘛,你今天又跑去哪里了,一整天看不到人。” 杨风如实道:“我今天去找了慕容起师兄讨教剑法,练武场上那些比划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安子玉一脸嫌弃道:“你再这样,迟早荒废。掌教都说了,我们几个还没到慕容起师兄他们那样的火候,每天早上练招式,是为了加深记忆。这实战中,除了内力修为,武功招式也能定胜负。” “哎呀,又来又来。”杨风看着安子玉这古板的样子,听着安子玉这古板的人,又起了反驳他的心思:“那你说说,当日那龙应天还有那个疯魔的和尚,取胜靠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招式这些不过是花巧的东西,内功练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杨风还不忘戳了戳安子玉肩膀。 “我不跟你争。”安子玉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你还年轻,不能体会到老一辈对我们的良苦用心。” “得了得了,我也不跟你争。”杨风走上前拦住安子玉,神秘地靠近了他。安子玉心里一激灵,两只手挡在杨风凑过来的胸膛上问道:“你干嘛?” 杨风慢慢凑到安子玉耳旁:“我们下山喝酒去吧。” 安子玉这才放下心来,一把推开了杨风:“你要吓死我。” 杨风眉头一抬,问道:“怎么,你又要做个乖孩子。” “喝酒就喝酒呗,搞得这么神秘。”安子玉走过去搂住杨风的脖子道:“走。” 这下换杨风想不通了,这安子玉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 及到这二人经过重重岗哨溜到了山下时,天边已经出现了晚霞。 安子玉和杨风正在极目寻找着先下来的唐小小与龙小缘二人,突然从不远处一棵树上弹出了两个小果子,咯噔一声,几乎同时,杨风与安子玉都吃痛地捂起头来。 杨风大声骂道:“谁?” 安子玉倒吸着凉气问道:“你觉得还能有谁?” 杨风再抬头时,龙小缘出现在了不远处一棵树旁,看着这二人笑得像一朵花。 杨风见龙小缘这副模样,顿时忘了后脑勺的疼痛,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龙小缘也傻笑了起来。 安子玉被杨风这么一个突然的反应着实吓得不轻。 “你们干嘛!”见这两人都不同程度的发呆,唐小小突然飞至两人身后,两掌拍到其各自肩膀上,安子玉转过头来一脸嫌弃地看着唐小小问道:“你就不能有点新花样?你这些装神弄鬼的招数我都一清二楚了。” “无聊。”唐小小见没有吓到他们,有些失望,又见杨风依然痴愣愣地站在原地,便走到杨风跟前挡在了杨风面前。 杨风伸出左手想推开唐小小,唐小小在被其推走后立马又回到原位,双手插腰道:“你这人,见色忘友!” “得了吧。”龙小缘心情好,杨风的心情也就好,他再次推来了唐小小,朝着龙小缘疾走过去,却不料唐小小还是先行了一步。 一道飞影掠过,唐小小已奔到龙小缘身旁,先朝着这二人做了个鬼脸,而后便挽起龙小缘的手朝着身后走去。 …… 夜幕降临,这四人买了酒肉,临时决定要以天为被,地当床,便回到了山下,准备在露天的环境下品尝美酒佳肴。 四人刚坐下,唐小小便迫不及待拿起酒葫芦饮了一大口。 安子玉一脸嫌弃道:“你如果一直这样,今后便嫁不出去。” 唐小小朝着安子玉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 杨风喝酒时倒是喜欢找唐小小,拿起酒葫芦时还不忘找唐小小碰杯。 “我也来。”安子玉今晚也是格外地积极。 碰完后,杨风又嬉皮笑脸地转向了龙小缘,龙小缘心情不错,也和他碰了个杯。 但是画风突变,这个安子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仰喉便未停下。 其身旁的唐小小见状,赶忙将他还不放手的酒葫芦抢了过来,惊讶地问道:“你疯啦?” 杨风这才注意到了安子玉的异常:“子玉,这酒虽然美味,但是你这么喝,可就不美味了。” 安子玉脸色微红,一改常态,打了一个饱嗝,也不去抢夺唐小小抢去的酒葫芦,转而向龙小缘嬉皮笑脸道:“小缘姐,你喝不了这么多的话分我点好了。” 唐小小摇了摇从安子玉手中抢过来的酒葫芦,才发现里面的酒已经去了三有二了。 唐小小身经酒场数年,什么样的人没见到,这人拼命喝酒,估计便是有不开心的事了。 于是唐小小便问道:“子玉,你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了吧?” 杨风见龙小缘有意要给安子玉,一把拦了下来对龙小缘道:“不能给他,这酒贵着呢?” 安子玉又是一脸嫌弃的表情看向杨风。 唐小小将安子玉的酒葫芦递给了安子玉,安子玉一把接过后又仰头喝了起来。 终归是酒力不济,这次剩下的还没喝一半,安子玉便侧过身去,吐了出来。 “你怎么了?”龙小缘关切地起身给安子玉拍着肩膀,唐小小与杨风四目对视,想问对方是否知道有什么事情让一向乐观的安子玉这么悲伤。两人不住地暗中交流,连平时没用过的手语都用上了,却都得出了不知道什么事情的结论。 第六卷 第十章 不如一笑而过 好在龙小缘悉心照顾,安子玉这才缓了过来,只不过其情绪太过激动,龙小缘见状便让他躺下缓缓。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杨风皱着眉头道:“子玉,这可不像你啊。平时就算是我有伤心事,你都没有,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就是。”唐小小道:“我第一次见你这般模样。” 安子玉这才说了出来:“小师公今天和我告别了。” “小师公?”三人一齐的反应便是惊讶:“你是说木三娘和你告别?” “是啊。”安子玉缓了过来,有气无力地又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你们不知道?” 唐小小顿时也有些不开心了,她摇了摇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伤心了。” “人家的小师公,你伤心个啥?”杨风白了唐小小一眼。 “哪像你这么没心没肺。”唐小小回敬了杨风一个白眼道:“你不是说那天那个疯和尚上山,木三娘也参与了阻挡吗?抛开其他不说,这人立场分明,我是佩服的。” 龙小缘也发表了意见:“那日我和小小都被安排在了玄关内,不曾见到这一幕。不过听了你们那日的形容,我觉得木三娘这人本性真地不坏。” “当然不坏了。”安子玉道:“要不然,我会心甘情愿跟着她半年?你们是没机会靠近她,你们不知道她温柔时,多么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听你们这么说,咱们虽然很少与她交流,但是好歹曾经是战友,而且其实我们算起来认识了三年了。”杨风回想起那日木三娘出手的情景,她的周身仿佛聚集了数道古剑,若隐若现,安子玉说那是剑气八方最后一式万剑归宗的聚气成刃式,木三娘独创的,但是在杨风看来,木三娘这一招,并非万剑归宗,其意境已经上升到了天人的高度,用之前听过的玄清的言语中聊到的最高境界,那便是人剑合一,剑在心中。 这个境界,木三娘一个女流之辈表现出来如此行云流水,连杨风都表示服气。 “你这说的还像句人话。”安子玉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一直抵触着小师公呢。” 唐小小道:“我们谁也不抵触。包括之前的贺掌门一行人,我们三年前就有过交集,他们人其实都还不错。归根到底,当日的九玄门也好,天地同盟也罢,都是立场不同而已,他们本身,并不是恶意为之。” “是啊。”安子玉也叹了口气道:“我感觉真正的坏人是不会拼命去做一件事的,他们的思维里,或许他们正在做的那件事才是对的,才对得起良心。那日龙盟主与李贤通各换一臂之时,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空气里,他们之中,没有一个退缩。” 说到这里,杨风担心龙小缘,便道:“别再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龙小缘笑道:“你们聊呗,我又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说实在的,我那天真地担心我父亲会葬身于太清山,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必定离开师门。但是很幸运,他做这么极端的事情,最后之时换了一条手臂作为代价,算是上天怜顾。不管怎样,现在挺好。” 杨风笑道:“你觉得挺好,那就好。” 唐小小最听不惯杨风的土味情话:“这聊着聊着,又聊到了以前,一不小心,又聊到了恩恩爱爱,喝酒吃肉,哪里那么多话题。” “也是。”龙小缘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牛肉,对唐小小道:“味道真不错。” “嘿嘿。”唐小小与龙小缘碰了个杯,看傻了杨风。 安子玉慢慢喝着剩下的酒,带着醉意又问道:“你们说,我们四个以后会分开吗?” 唐小小不以为然道:“我们都呆在九玄门,没事下山来喝喝酒,哪里会分开?” “可是……”安子玉顿了顿,接着道:“我以后是要回神剑门的。” 杨风也低声道:“我以后,要干大事。” “我以后啊。”龙小缘望向天空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要去哪里。” 唐小小咽了一下口水,呆呆地问道:“你们的意思,以后我们要分开?” “当然了。”安子玉此时觉得他们这四人中,就唐小小最幼稚了:“唐小小,每个人都有长大的时候,长大了就有梦想,有想做的事情。” 唐小小听了这话,独自喝了一口闷酒。 杨风皱眉问道:“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小师公啊。”安子玉道:“所以小师公要下山,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像林老大,当年在上官府中,不还是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杨风注意到了这时唐小小的异常,便与唐小小碰了个杯,见唐小小强颜欢笑,杨风便安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至少现在我们一直在一起,都很快乐。” 唐小小放下酒葫芦道:“你们也不要讲什么大道理,这些我都懂。我一直是个乐观的人,那些人生大道理,我父亲以前常常酒后跟我讲过。我自己出来闯江湖的第一年,也难免有些时候夜深人静,触景生情,不过我现在都习惯了,什么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生常态。也许以后,我刚和你们分别时会想你们,但是我相信,过了时间之后,我便又是那个潇洒的女侠了!” “说得好!敬你!”杨风是发自内心地欣赏唐小小这种性格。 “谢谢。”唐小小笑着回敬。 安子玉开玩笑道:“唐小小,说实话,你轻功这么好,以后我们各自去别的地方,你想找我们,那就是耍几步的事情。或者我们去哪里,你也跟着不就好了。” “那可不好。”唐小小很认真地说道:“我心里门清,你们以后的抱负我都晕有些底。我不可能跟你到神剑门,那样我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门派?影响不好。至于杨风,那更不可能了。他有背景,以后多半是走朝廷的路,我可受不了那拘束。小缘嘛……”唐小小笑着对龙小缘道:“可能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龙小缘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杨风吃了一惊,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走了,什么雄心抱负,哪有情谊重要!” 第六卷 第十一章 后辈不虑 九玄门自玄空内力散尽、玄益重伤之后,便暂由玄虚主理山上事务。 玄虚又托木三、慕容起协理事兄弟常务事宜,自己主要是拍板一些大事,也算是提前让这两人熟悉门派内的事务了。 玄空与玄益二人则是从那事之后,以九玄门轮回并济的内功心法为基,潜心恢复到原来的功力。可惜玄空与玄益不同,他散尽功力,体内无任何真气催动,加之年老体衰,这心法只能让其达到比同龄人更精神的意志与身体罢了。 而那玄益,经过这半年的调息,已经慢慢恢复到了原先的七八层功力,虽是不在巅峰状态,却也能算上当世高手。 这两个月以来,玄空与玄虚二人也常出来走动,只是玄虚担心这两人的身体,硬是没再让他们协理山上事务。 这九玄门在培养下一代的方面也做得不错,因此其实这三人不用太过于操心,这下一代人中可承重任的,大有人在。 这日三师兄弟再次来到了拜师崖上,那玄空经过这半年的调息,倒也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也能健步如飞,行动自如了。 玄清早早地便在崖边等着这三位师弟,师兄弟四人一齐盘坐于四处,半年不见,倒像是历经了沧桑一般。 玄清关切地问道:“三位师弟,你们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玄空笑道:“大师兄不必操心,我们三个还硬朗着。” 玄清对着玄空道:“师弟,你散尽了功力,现在没真气护体,这山上夜晚常常严寒,需多注意才是。” 玄空道:“我这半年幸得偷闲,得以禅悟师父留下的天人道经,自感浑身通畅,虽无内力流通体内,然精神日益强盛,倒不像是一位老叟,却有返老还童之意,也算是上天眷顾,造化于我。” “如此甚好。”玄清笑道:“我们师兄弟四个还好躲过了这一劫,否则九玄门一旦没落,你我之过也。” 玄益问道:“师兄,经此一役,佛门强盛如初,其他门派要么籍籍无名,要么与我九玄门一战后损失惨重,包括那雷震门,现在也成了众矢之的。可惜的是,我九玄门这次也折了不少年轻有为的子弟,不知未来是否扩招些山下的孩童?” 玄清皱眉道:“五师弟思虑倒是周到,我们门内弟子现在的人数,是除了建派那一代的人数中最少的,江湖武林常常也以门派人丁来衡量大小,再招些弟子是必然要走的道路。” 玄清顿了顿,接着又道:“但是眼下天下时局动荡,九玄门不可冒然大张旗鼓地选拔收徒,以免招惹是非。大可让门内众二代弟子下山,一来游历俗事,行侠仗义,宣扬我门名声,二来可遍寻天赋子弟,带上山来后再加以调教,又将是一代兴旺之事。” 玄空道:“师兄此言甚妙,一举两得,有利既有利巩固我门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又能保证后世人丁的延续。” 玄清笑道:“你们若像我天天这般清闲,估计能想到的事情比我要想的还周密些。” …… 且说这杨风四人,自昨晚于山下喝酒后,便真以地当床,在山下尽兴睡了一宿。 一大早日上三竿,杨风醒了过来后,发现睡在身旁不远处的安子玉还在打着呼噜,而唐小小与龙小缘二人则在前面一颗大树上靠着树干聊天。 三月的阳光今日格外刺眼。 杨风捂着额头望着那树上的唐小小二人高声问道:“喂,你们在聊什么?” 两人都不答话,杨风继续向这棵大树走去,唐小小身子不动,却是摘了树上的果子随意地朝着身后甩去,颗颗都打在杨风的脚尖前。 杨风停住了脚步,叉着腰道:“不是吧,唐小小。” 唐小小不以为然,拍了拍手道:“谁叫你要过来的?” 杨风无奈地问道:“我过来都不行吗?昨晚上是谁对我依依惜别的?” 杨风这话把龙小缘逗乐了,捂住嘴巴偷笑。 “哼。”唐小小一歪脑袋,又是一颗果子扔下了杨风,杨风眼疾手快,将那果子接住了,咬了一口,一脸陶醉:“真香。” 唐小小可不管杨风如何耍滑头,说道:“我说杨风,杨大哥,我们女孩之间聊天,你瞎凑合什么?如果你真无聊,就把那位子玉弟弟叫醒,你两讨论人生去便是。” 杨风一脸嫌弃道:“别,别说这个子玉弟弟现在睡得跟死猪似的,便是他活蹦乱跳的时候,我也不想跟他多聊。他扯起人生哲理来,一套一套的,常常说得我哑口无言,甘拜下风。” “那我可不管。”唐小小道:“你该哪来回哪去,我们俩刚才聊事儿呢,被你这么一折腾,事儿都没法往下聊了。” “嘿,你们这是还有大事要办?”杨风试探性地又进了一步,他太了解唐小小的秉性了。 唐小小半个身子侧了过来,盯向杨风警告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行,我不动。”杨风故意举起双手做出无辜的样子问道:“我可以听吗?” 唐小小犹豫了片刻,便道:“听呗,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此,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风嬉皮笑脸地闭上了眼睛,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再睁眼时,早已人去树空,徒留一片落叶掉到了杨风的手上。 杨风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好你个唐小小,欺人太甚!” “谁?谁欺人太甚了?”安子玉从梦中惊醒,再看时,已是白天,正一脸疑惑,又看到了朝着他走过来的杨风。 安子玉皱起眉头问道:“这是哪儿?” 杨风坦然地从安子玉身旁经过,朝着山上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这是山下,昨晚我们都没回去,现在想必师兄弟们也练完武功,正准备开饭了!” “什么?”安子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追上了杨风问道:“此话当真?” 杨风抬手指了指那大太阳道:“青天可鉴。” 第六卷 第十二章 杀戮过后的平静 藏州将军府。 龙应天在将军府里安了家,叶千红陪伴在其左右。 自从上次夺权之后,府上的卫兵都受到了恩惠,拿了双倍酬劳,将军府里外,照常如初。 这廖前活了一辈子,前半辈子是朝廷守卫边疆的英雄,可惜财色双收后,为了名利不得已造反,直到他死的那一刻,都不曾悔悟。 所以说,有时候人在关键时刻,真地要仔细决择一番,廖前不过是多活了两年,这两年的光阴却足以落上一身骂名,包括他那些以前有过命交情的弟兄。 龙应天与叶千红坐在屋檐上看着将军府外街道的景象,他们很久没有见过了。 虽然这天下打乱,四处在打仗,但是这里远离州府边界,这里的百姓也安稳得多,他们不管自己是谁的子民,只知道生活差点被改变,而现在这样也挺好。这些百姓无力反抗,只要给她们正常的生活,他们并不会与自己过不去,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律。 这一场充满硝烟的战斗,只是介于大人物之间,那些小人物,有得成了垫脚石,有的则像这街道上的百姓那样,每天重复着简单的生活。 叶千红道:“想必那太平城的街道更加热闹吧。” 龙应天目视着眼前的街道,街道上还有人在煮混沌,有人在叫卖面条,来吃饭的人虽不多,却也有几分烟火气。龙应天回道:“哪里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动静。只是可能在这些百姓心中,与往常不一样了,所以这里人少了许多。” 叶千红问道:“同样是乱世,这比你当年如何?” 她以前,对龙应天除了爱慕,还有敬意,自然不敢多问。但是龙应天断了手后,叶千红对他悉心照顾了半年,这半年来,龙应天静了下来,叶千红与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龙应天眉头微皱回忆道:“当年实行宵禁,可不像现在这样,打仗了,百姓还能如此坦然。” “盟主,我能理解你。如果你觉得百姓会跟着受苦,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叶千红言下之意,龙应天搅动这天下风云之前,早就想到了这番景象。 军民互不干涉,也是这二十年太平盛世奠定下来的基调。毕竟有前车之鉴,前朝败,其实是败给了民心,百姓不管上面的天子是谁,能安居,自然就不会掀起大浪。 龙应天道:“我哪有那么伟大,这天下大乱,不过也是为了一己之私。小缘说我因为一个人的命而让天下数十万人自相残杀,单单太清山一战,便死了上千人。我以前在她心中,是个英雄,现如今,成了一个她都有些害怕的屠夫……”说到这里,龙应天原本面无表情,竟有了些苦笑。 叶千红叹了口气道:“这丫头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觉得倒也正常,至少她心存善意,没有像我这般蛇蝎心肠。” 叶千红话音刚落,龙应天便皱着眉头盯着叶千红看,叶千红以为自己说错了,赶忙起身道:“盟主恕罪。” 龙应天淡淡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的蛇蝎心肠都是为了我,我们不狠一点,也走不到今天。” 言罢,龙应天又正了身子,看着不远处的街道。 叶千红站着看向坐着的龙应天,这个曾经高大伟岸的男子现在已成了一个枯瘦的老头,却依然令其魂牵梦绕。叶千红的眼眶湿润了,她早就知道,自己以前为他做过的一切,龙应天都清楚,都放在心上,只不过性格使然,不表露于外罢了。 …… 徽州边界,深山中。 深山里有一处村落,民风淳朴,共十一户人家,七十九人。 普化僧衣褴褛,头上的白发刚刚拔掉,血迹已经凝结于头皮之上,显得甚是骇人。他脸色有些疲惫,寻到此处,遂进去化缘。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然而这些人却还坐在谷堆盘闲聊,路口五六个小儿更是不怕生,见普化来到这里,便围了上去。普化微笑着,扯断了佛珠,那几个小儿便兴高采烈地捡起了佛珠。 这动静,引起了正在聊天的那天大人的注意。 普化朝着人群走去,刚行完佛礼,一个光膀子的大汉问道:“小师父,你是饿了吧?” 普化点了点头,大汉身旁的一个老头嘶哑的声音便喊道:“屋里的,盛点饭出来,有个小和尚来化缘。” 不久,便有一白发农妇端着两个红薯走了出来,那老头一个眼色,白发农妇便颤巍巍地将那盛着红薯的盘子递给了普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普化行完礼,也不客气,抓起那两个红薯便狼吞虎咽了起来。那农妇刚叮嘱了声烫,见普化如此模样,便摇了摇头回身走了。 那老头见这般情形,便问道:“小和尚,何故至此啊?” 普化听了下来,说道:“我从山上掉下来后,便一直住在深山里,每日以生兽为食。可惜这大半年来,四周的生兽都被我吃得差不多了,我只好出来化缘了。” 一个好事的胖子听了普化这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笑问道:“小和尚,你说的生兽是哪般生兽?是兔子还是老虎,是野鸡还是蟒蛇?” 普化侧身对着那胖子道:“都有。” 那胖子更乐了:“小和尚,你是不是头脑有点问题。” 普化摇了摇头,便又专心吃起了红薯。 这一举动,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哄笑。 不远处一个好事的瘦个子高声问道:“小和尚,你头上那些结痂可是因为抓老虎被挠的?” 普化有问必答:“不是。” “那是豹子吗?还是不小心被秃鹰袭击了?”那胖子又来凑热闹了。 “都不是。”普化刚好吃完,连红薯皮也吃进了肚子里。 光膀子的大汉道:“这小和尚八成是糊涂了,说话这么不着边际。这附近也没啥寺庙,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那是什么?”那小个子追问到。 普化淡淡道:“因为我头上长了白发,我不喜欢,所以自己拔掉了。” 第六卷 第十三章 一念成佛 “好了好了,你们也是闲得发慌,我看这小和尚怪可怜的。”一个毛发旺盛的粗莽大汉走了过来,一把搂住普化的肩膀。 这粗莽大汉原来也非善意之辈,又开起了玩笑话:“我看这个小和尚抛开其他不说,还算白净。这张勇家的媳妇守寡也有两年了,这两年来想必也不好受,干脆把这个小和尚送去张勇嫂的屋内,好让这张勇嫂子快活快活。” 这粗莽大汉所说的张勇家的媳妇,也是此处唯一一个守寡的,至今仍跟着公婆生活在一起,方路口的那群小孩中便有一个是张勇的遗子。 因这里地处偏僻,少有外人前来,加上这寡妇虽然上了年纪,却也有几分姿色,村里的这些成年男性就没有不掂记的,但是一来都有家室,二来这整个村就这么几户人家,做得太明显是逃不过村里人的明眼的,所以这些男人也是有贼心没贼胆,顶多平时调戏一番罢了。 这个粗莽大汉便是调戏这张勇家嫂子的平常一员,平时算是受尽了那保守嫂子的白眼,现在正好借机与她为难。 众人一阵哄笑,那胖子道:“我说铁头,你这提议也不怕被人批评。” 铁头回道:“张达,你也不想想,平日里那老娘们是怎么对我们的,我这提议,不正好合你们的口味吗?” 小子一听,也跟着附和道:“铁头大哥说得不孬,那老娘们确实得好好整一整,这个小和尚倒是可以来试探她,究竟是真地干净,还是心底原本就肮脏,只不过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农民。” “就是!”附近原本没说话的三个年轻人也故意喊道:“铁头大哥,就按你说的办!”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群人这么一起哄,那铁头更得意了,贴在普化耳边道:“小和尚,你还没开过荤吧?那张勇家的也已经两年没开荤了,今晚就让你做一回新郎,你铁头哥现在就送你入洞房去。” “阿弥陀佛。”普化闭起眼睛,这四字一出,四周又笑了起来,那胖子张达也起身来推普化了。铁头便与这张达二人,一齐将普化推向前方,那路口第一户人家,便是张勇家。 …… 听见外面这么热闹,那张勇家寡妇推开门,孩童的人群中早有一枯瘦男孩跑到其跟前抱住她的腿叫了一声娘。 那寡妇摸了摸这孩童的光头,对着那铁头和张达二人呵斥道:“张达铁头,你们俩这是要翻天了不成?我那公婆昨今天一早上山砍柴,早早便睡下了。他们好歹是你们的长辈,你们是想把他们吵起来不成?” 这寡妇倒是一点也不惊慌,反倒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这张达铁头二人不要瞎胡闹。 哪知那铁头痞性已起,对着那寡妇说道:“我说张勇嫂,这两年来我大哥不在,您也受了不少苦。今日这个小和尚也不知从何处而来,人是愚了点,好歹也算细皮嫩肉,年轻着呢。我们哥几个一寻思,干脆给你们家做个上门女婿,替代我大哥得了!” 那寡妇听了这番话,脸色微红,甚是不悦:“铁头,你是喝多了吧?玩弄人家小和尚干嘛?” “呦,这还没洞房,倒先心疼起来了。”那铁头一起哄周围看热闹的人便也跟着起哄了。 那小孩见这一幕,竟有些害怕,哭了起来。那寡妇赶忙蹲下安慰,让其先回屋里去。 “我说你们,时候也不早了,都早点回家吧,小心被你们婆娘收拾了。”这寡妇倒是有些见识,胆子也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然能不露惧色,不失尊严,也算是一个女汉子。 “这可不行,我们来都来了,起码要看着这小和尚洞房才行。”那铁头依依不饶,这寡妇也了解他的秉性,便以退为进道:“行了行了,这么晚了,你们都有屋子,这山道上时不时有虎狼出没,小和尚回去也不安全。我家地方大,就让他进来住一晚。” “洞房咯,洞房咯。” 方才那寡妇为了不生嫌隙,故意放大了声音说明了原由,这些汉子却用了更大的声音,以此来报复这个寡妇。 那普化一直闭着眼睛念经,便被四五个汉子推推搡搡进了屋子。那寡妇顺手把屋门一关,外面起哄声更大了。 等那些人都走了后,那寡妇回屋里拿了多余的两件被褥,一件铺在了地上给这普化当床,一件放于上面给这普化保暖。见普化仍在原地念经,便笑道:“小和尚,山里夜晚风大,你坐到这里再念经,也暖和些。” “谢施主。”普化道了谢,便走了上去。 普化坐下后,那寡妇平日里也没有一个人说话,见这普化看起来老实,又是和尚身份,便来了兴致,也搬了一个凳子到其身旁坐下,问道:“小和尚,你是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普化的回答言简意赅。 “走过来的?”那寡妇有点疑惑:“我们这里较为闭塞,你一个和尚,要化缘也是往城里走,最起码也走个官道,怎么可能走到这里?”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普化一板一眼,可逗乐了这寡妇:“也罢,你人都在这里,我不信也得信。” 那寡妇又看着普化闭着眼睛念了一会儿经,觉得这个小和尚老实,怕他分不清好人坏人,便低声道:“小和尚,我跟你说,我们这里的人,老人家倒还行,但是我们这一辈人,都出山见过世面,心都学坏了,尤其是刚从推搡你的那几个,他们常常在冬天去城里卖柴火,学了不少坏心眼。明天你走的时候,千万别招惹他们。” “谢施主提醒。”普化眼皮微动,却也没有睁开,回了那寡妇的话后,又接着念起了经文。 那寡妇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说道:“小和尚,我要是你师父,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要是那佛祖,直接显圣在你面前供你膜拜!” 这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突然让普化心神不宁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渐渐起了豆大的汗珠。 第六卷 第十四章 一念成魔 常人要是流汗,那也得有个过程,可这普化说流就流,而且现在胸口还起伏不定,着实给这个寡妇吓了一跳。 这个寡妇娘家也是山里的,怎么可能会知道武功心法这一事。 方才她不小心提到了普化的师父,提到了佛祖,动了普化心中的禁忌,故而至此。 那寡妇虽然惊讶,但是第一反应便是这小和尚肯定是感染了风寒,于是赶忙拾起她附近的恶辈子,给普化披了上去。 那普化虽然浑身汗流浃背,但是这个寡妇的判断也是正确的,此时普化的体内其实已被大浮屠经的阴寒之气所伤,体内体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那寡妇给普化捂了被子,见他仍然在不停地颤抖,一时心急,喊醒了自己那年幼的儿子,叫他去厨房煮碗姜汤来。 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小孩听娘的话,屁巅屁颠就开了屋门,走到隔壁的厨房里生柴烧水,手脚倒是十分麻利。 不一会儿,姜汤好了,那小孩也端了过来。 寡妇心疼自己的儿子,便让他先去休息,剩下的收拾自己来便是。 那寡妇捧着姜汤跪在普化跟前,见他颤抖如此,也拿不了碗,便将那姜汤吹温后,送于他的嘴唇边。 那姜汤被普化颤抖的嘴唇弄得洒了一些,寡妇便道:“小和尚,你睁眼张嘴,我给你把姜汤送进去。” 那普化还真地照做了。 寡妇小心翼翼地将那姜汤送到普化的嘴便,慢慢往其嘴里倒,那普化却是突然被呛到了一般,不仅将方才送入嘴里的姜汤吐了出来,便是寡妇手里的碗,也摔了个稀碎。 那寡妇真生气了,站了起来指着普化怒问道:“小和尚,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和铁头他们是一伙的?” 这猜疑看似荒唐,也是寡妇绝望的表现。 她的怒斥并没有让普化停下来,反而是愈加严重,普化的鼻涕也出来了。 那寡妇见状,也慌了神,这里荒郊野岭的,别说医生,便是草药也没有现成的。自己年迈的公婆也是除了砍柴啥都不懂,去求那几个邻居更不可能。 寡妇无奈,只能跑到自己的床上取下被褥,又来给普化加了一层。 便是这一层,也无效,那普化依然没有缓过来,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寡妇见状,也来不及多想,她也怕普化死在自己家中,莫说晦气,便是其心里也过意不去。 于是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走到普化背后,也坐了下来,一把连那两层被褥将普化抱在了怀里。 那普化症状未减,此时这寡妇也是有些困了,有了疲惫感。 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那普化才有了些缓解,昏了过去。 那寡妇实在是太困了,也就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鸡打了第一鸣,那寡妇的公婆便先起来了。 他们起来之后,便看到了屋外好像围着一些人,走出房门到‘大堂’一看,可不得了,他们家的媳妇,正抱着一个小和尚睡觉! 那老头当场急火攻心,咽了气,那婆婆一声哭喊,惊醒了那寡妇,房门也被撬开了,村里人都看了个究竟! 昨晚那张达起哄道:“妈呀铁头大哥,这张勇家的还真和这小和尚睡了!” 那寡妇此时一阵头晕,又看到了倒在跟前的公公以及抱着公公哭喊的婆婆,脑袋更蒙了。 “好你个张勇家的,平日里挺会装,原来是喜欢嫩的。” “这种寡妇本来就要赶回娘家。想来她照顾公婆,也只是为了这里的一亩地。现在可好,把她公公都气死了。” “要不怎么说,寡妇都是克人的命!” “唉,真是一件丑事。”许多不知情的人也跟着胡说八道,直到那寡妇听见了自己的儿子叫了一声娘,才回过神来,把他抱到怀里痛哭。 这寡妇知道,事情说不清了。 那些门外的人也没有进来,只不过一直围着指责,就连那老人家的尸体,也不进来帮忙收拾一下,徒留这一对孤独的母子以及那个抱着老伴痛哭的老太婆。 这寡妇的崩溃,在于后来那老太婆悲痛之余说了一句:“你偷人也就算了,怎么往家里偷啊。” “我没有,我没有。”那寡妇势单力薄,现在连自己的婆婆也不相信自己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心里害怕,也只能重复着‘我没有’三字为自己辩解。 又是一阵讨伐声,终于普化醒了过来。 四周顿时安静了。 这普化倒是极其镇定,他慢慢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踏出了屋门,那原本围观的人群被这个小和尚眼中的杀气吓了一跳,都不由得向后退了一圈。 那铁头见状,也不信邪,见周围邻居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便朝着普化喊道:“小和尚,做了事情可要认啊!” 话音刚落,众人一阵惊叫,那普化一掌朝着铁头劈去,一声爆炸声,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只剩下了几片残布和一阵血雾。 人群四处逃窜,却已经晚了。 这普化见了血,眼睛又红了起来。 那寡妇抱着小孩痛哭,那老太婆被眼前的景象也吓死了。 四处都是惨叫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山里的清晨原本最为宁静,可是今日的清晨却是如地狱一般。 没有活口,甚至没有尸体,连三岁的小孩也见了阎王。 …… 良久过后,一片阴影笼罩在寡妇母子二人身上,那寡妇抬头看时,惊叫了起来,眼前的这个普化,满身血迹,头上的白发又长了出来。 他的嘴里,有一丝丝微微出来的气,令人听了十分害怕。 寡妇闭起了眼睛,那普化抬起了手臂,却迟迟没有劈下。 最后的一点良知,普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这里。 昨夜有多荒唐,今天的事就有多荒唐。 那些山里的人,终究没有幸运地躲过普化的杀心。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山道上,一个母亲步履蹒跚,背上背着一个小儿,往官道走去。 她们或许会因为体力不支死在半路,或者因为在官道上没碰到人饿死,亦或者碰到了铁石心肠的人,还是逃脱不了命运。 这个儿子,便是这个寡妇的一切,她带着自己的希望,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第六卷 第十五章 刺客 夜晚,青州前线大营。 因近日徽州军大有反攻之势,朱刚便以身作则,亲身临至前线中军,以稳军心。 廖前身死藏州的消息已被封锁,朱刚短时间内根本无从得知。 更何况这青州的藏兵大营,原本也只顾东进的大局,无暇顾及其他。 便是今晚,来了个西戎大使。 此人身背一长一短两把无鞘黑刀,自称是西戎王奉廖前将军的命前来与朱刚将军商量两军配合的事情。 此时朱刚正与两个心腹商议军事,见那士兵来报,其中一个心腹王贵问道:“这西戎人见过将军的神威,此番前来,如此重要的大事,却只有一人?” 另一个心腹刘域道:“而且我们还没接到藏州将军府的来信,这两军配合,从何谈起?” 朱刚也思虑了良久,随后问向那士兵:“此人可有名姓?” 那士兵道:“好像,好像叫做西风壁。” “西风壁?”朱刚皱起了眉头。 八年前,朱刚有一次深入西戎边界雪女山,差点便被那西风壁的亲军活捉,那次之后,朱刚才收敛了心性,变得小心谨慎,也是自从那次之后,朱刚步步为营,在藏州与西戎人的交战中屡立战功,是朝廷对西戎人诛心政策的绝对拥护者。 但是那次的遭遇也在朱刚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他忘不了那雪女山山腰道上,一个黑袍男子骑着战马对着自己,手上的那把刀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做出砍头的动作。 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是警告,在朱刚看来是挑衅。 他在边境数年,从未和西戎高级将真正地碰过面,不过那次他知道了西戎人有个西风壁将军,当年就是他策划了雪女山一战,而且是亲临前线。 朱刚老早就想见见这位西风壁将军,可能是出于好强心。 一阵沉默,朱刚便道:“让他进来吧。” “可是……”那士兵一阵犹豫,朱刚皱眉:“有话直说。” 那士兵道:“此人身背两把黑刀,不肯缴械。” “两把黑刀?”朱刚冷笑了一声:“真没想到这个西风壁将军倒像个江湖中人。” 那王贵呵斥道:“你去跟他说,缴械是中原人行军的规定,战场上,要进入主将大营,没有缴械,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行不通!” 那士兵一阵为难,一边朱刚想见,一边此人又不肯缴械。 于是朱刚眯起眼睛问道:“那人可有说为何不肯缴械?” 那士兵道:“那人说他孤身一人来到大营,是为了诚意。但是又怕朱刚将军加害于他,故而需留刀伴身。” 朱刚一听乐了:“这西戎人好勇斗狠,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每次碰到的都是一小小兵,顶多是个小将军,真没想到原来西戎人的高级将领这般胆小怕事。难不成,我真想杀他,他靠那两把刀能逃出我这大营不成?” 两个心腹听了也是觉得好像,那刘域道:“而且他刚才好像说是奉廖前将军之命,这么说来,这西戎人也是有奶就是娘。” 这些藏兵将军,可一直对西戎人有偏见,是看不起的那种,那‘西风壁’这般言辞传了进来,倒是对他们的心理有了极大的影响。591网 那朱刚一向治军严明,处事谨慎,但是今天这个情况,他却想网开一面,一来这个西风壁给足了他们面子,二来也要对这个西风壁显示他们藏兵的气量。 于是便道:“传我命令,让这人进来,不缴械就带上吧。” “是。”那士兵退下后,不一会儿,两个军士跟着那背刀的黑袍人走了进来。 黑袍人入帐之后,朱刚命令军士把营帐帐门掀下。 朱刚也不赐坐,恩威并施,问道:“你便是西风壁?” 那人答道:“是。” 朱刚问道:“听说你是个将军,怎么总是低拉着脑袋?” 那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朱刚见此人胡须发白,才算看清了这个‘西风壁’的样貌。 朱刚又接着问道:“你一个将军,这身打伴,倒像是个江湖刀客,为何?” 那人对答如流:“在下从小好练刀法,刀是伴身的利器,没有刀,我便没有安全感。” “原来如此。”西风壁三人余光对视,都有些瞧不起这个人。 朱刚又问道:“你方才说奉廖前将军之命前来与我商议西戎军和藏兵相互配合东进的事情,可有廖前将军的手谕?” 那人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将军没接到手谕?” “没有印象。”原本朱刚想一笔带过,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若是有手谕,怎么可能先到桂州的西戎军营?即便中途有耽搁,想必这西戎人知道事情后也是今天才来,这耽搁了一天,恐怕说不过去。更别说如此重要的事情,藏州将军府一向不会出纰漏。 想到这里,朱刚刚想质疑这人,王贵与刘域也都感到了不对劲,因为此人身上,有杀气,不是战场上的那种杀气。 刚想叫人,那人突然抽起背后的短刀朝着朱刚袭去。朱刚也很快地从桌案下方抽出佩刀,刚站起来挡了一刀,便没了声响。 “来人啊!”那王贵喊出了声,紧接着也被那黑袍人一刀封喉,刘域拔刀与其拼命,还未近身,也被其一刀捅进了腹部。 卫兵进来时,那朱刚的脸门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其额头上流了下来,高举的佩刀也一刀两断掉了下去。 此时朱刚还睁着眼睛,他太不甘心了。 可恨自己糊涂啊! …… 排头的士兵见状,高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瞬间整个兵营都动了起来,整个中军大营火光冲天。 那些士兵也不敢贸然上前,他们训练有素,这将军营帐外围瞬间里一层外一层地围了个滴水不漏。 那人拔出了刺入刘域腹中的刀,用余光扫视四周,四面营帐外,灯火通明,站满了一排排人影,而那些盔甲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由远及近,久久不绝。 这些藏兵都恨透了西戎人,可是他们还在等着他们的将军发话,他们不知道,这个站着的将军,已经死了。 第六卷 第十六章 拙劣的演技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朱将军死了!” 此话一出,瞬间炸锅了。 营帐外许多人大喊:“来人!杀贼!” 那人冷笑了一声,身后的长刀也拔了出来,双刀在手,一长一断,那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狞笑了起来。 此人,正是西风壁的叔叔西风劭! 不等这些士兵冲进来,西风劭化被动为主动,先朝着营帐口冲杀了出去。 双刀挥舞,一阵惨叫,纵使这些士兵平日里在战场上能以一敌三,可是他们今日面对的是西戎高手‘双面佛’西风劭,自然不敌。 很快,西风劭在背后无忧的情况下杀出了营帐,但是随着四面被这些群龙无首的军士围了起来后,西风劭便寸步难行了。 他也不是没有办法逃走,他只是在想如何杀出去。毕竟一味地追求屠戮,到最后即便不被生擒,也会力竭而亡。 龙应天给他的任务他完成了。他现在只需要保全性命,而后等待。 “来啊!”西风劭大喝一声,双刀一左一右,而他的脸面左右转动,角度极大,异于常人,便是他双面佛称号的由来。 “来啊!”西风劭再次大喊,这些士兵也怒了,眼前这个西戎人,杀了他们三位将军,还是爱戴的朱刚将军! 四周一拥而上,这些士兵多使长枪,还未近身,长枪先到。那西风劭只转了一圈,便将那些枪尖削去,剩下的木棍从四面八方夹住西风劭的身体时,那西风劭又大喝一声,双刀怒起,将这些没了枪尖的木棍全数斩断。 而后,又是一场杀戮,这些士兵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西风劭的双刀快如闪电,收放自如,刀锋掠过,即便身披盔甲,也难逃厄运。 这一圈士兵牺牲之后,下一圈士兵又围了上来。这些士兵虽然没了领导者,但是依然井然有序,在各自马长的指挥下,使用车轮战战术,意图在牺牲最少人的情况下将这个西风劭生擒。 没有人退却,没有人混乱,他们都义无反顾。 “转!”一声令下,那圈围起来的士兵突然动了起来,他们围成的圈就像一个车轮,不停地动着,每个人的眼中都死死盯着这中间的西风劭,满是仇恨,满是必杀的信心。 这西风劭当然知道他们的意图,这样一来,便能混乱自己的视线,使自己无法在充足的准备下抵抗他们这四面八方的一击。 看来方才牺牲的这几个人,死得很值! 四面筑起了高台,站上了四个马头,他们居高临下,对于西风劭的状态尽收眼底。 本来这方法是朱刚发明,准备用来对付徽州军可能出现的武林高手的,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用在了西风劭身上,还是在朱刚死了之后。 这方法看似幼稚孩童都能想出来,但是实际上,简易的阵法下面,暗藏杀机。那圈长枪士兵的外围,已经静悄悄地蹲满了弓箭手。 方才第一圈士兵,只是死士,这第二圈,是死士之后的迷雾,那身后的弓箭手,才是阎王的使者。 西风劭毕竟是练武之人,耳朵灵敏异常,虽然他不知道那外面的稀稀碎碎的声音是一样的长枪手还是其他兵种,但是他很清楚,那必然是能制服他的布阵。 因此他极为小心,能拖便拖。番薯 “杀!”十分钟过去,随着那一声杀令起,西风劭竟然主动出击,身形敏捷地朝着左侧一人奔去,这些那些挺出长枪的士兵一时间便困不住他了。那士兵被西风劭一刀捅进腹部,西风劭将其推出,果然见到了弓箭手。 这些弓箭手一阵犹豫,若是放箭,那中间这些兄弟也活不了了。 但是那四个马长却没有一丝犹豫,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让这些人做英雄,让西风劭给他们陪葬! “放!”一声令下,那些士兵刚拉满弓弦,要松手之时,一声‘慢’!响彻大营。 “报!”一个士兵先行来向这四位马长报信:“前朝少主来了!” “少主?”这个并不陌生的词,此刻要见人,却显得格外陌生。这些人只知道自己为光复前朝大业而战,也知道有个年轻人便是前朝后裔,已被各路反军尊为少主,但他们从未见过此人。 正猜疑间,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 千少游高高举着廖前的令牌,身后跟着张三儿和莫明。 那四个马长纷纷下了高台惨败,四周军士除了靠近西风劭的那几圈,也都肃然起敬。 廖前绝对有足够的权力与威望,在这些年轻的藏兵心中得到如此待遇。 千少游道:“很好!我一直担心我一个外人,驾驭不了你们这些藏州儿郎。临走之前,你们廖将军有交代,让我拿他的令牌,说时见到这个令牌便如同见到他本尊,原先我心里还有些忐忑,现在看来,廖将军所言非虚,你们都是忠肝义胆的藏州儿郎!” 千少游这一番夸奖,博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 千少游又假意问道:“你们朱刚将军呢?廖将军让我来与他商量东进事宜!” “少主。”离千少游最近的那个马长颤抖的声音道:“我们将军……死了!” “死了?!”千少游故作惊讶:“怎么死的?” “被他!”那马长指向了西风劭道:“被他杀死的!” “什么?!你!”那千少游指向了西风劭,怒问道:“为何?” 那西风劭眯起眼睛道:“只因西戎王对廖将军卑躬屈膝,我看不过去,干脆来杀了朱刚,然后回去与我侄儿西风壁架空老西戎王,我们收了藏兵,自己打江山!” 西风劭这话让人一听,还以为是真的。 “果然西戎人内有野心的人不少!”千少游一个眼色道:“莫明,给我把这人抓起来,我要好好审问审问,此人究竟奉何人旨意行事!” 那莫明应声而出,西风劭与其交手,刀剑相交,各有千秋。 约莫五十招过后,莫明一剑抵住西风劭的咽喉处,使其弃刀投降。 千少游冷冷道:“先把他押下去,我定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这拙劣的演技,当场便有人怀疑,但是也都不敢明说,毕竟此人既有廖前的令牌,又替大家抓捕了杀害朱刚的凶手,万一错了,以千少游的身份地位,自己恐怕日后也不好过。 所以,没人当场出现异声。 第六卷 第十七章 其言也善 天辰山雷震门主事殿。 贺震南的大弟子徐萧肃已死,现在周空明算是贺震南座下的第一大弟子。 徐萧肃的死,让贺震南顿时清醒了过来,只不过他骑虎难下,撇不开面子。 他肯定不能向九玄门寻仇,也没这个实力。现在整个雷震门都封闭着,座下弟子进出自由,贺震南没有限制,但是平日若是无事,山门便不开。 龙应天给贺震南写了一封信,信里大致的内容是希望再与贺震南联手,让贺震南做内应。龙应天直击贺震南的弱点,声称等新朝建立,雷震门依然能称霸武林,这千少游登基之后,便尊雷震门为首,压制这佛道二门。 这个诱饵在贺震南看来确实很大,毕竟这是他翻身的机会。但是精明如贺震南,他先前造反,也仅限于江湖武林,天下的事他不想插手,毕竟雷震门原本只是江湖门派。甚至他对龙应天的做法有些反感,龙应天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挑起天下的战争,这之中将会死多少人,往少了估计,都是一场炼狱。 贺震南不是杀戮成瘾的人,他的追求很简单,也很理想化,武林至尊,便是他的追求。 然而现在的路已经堵死了,龙应天这封信,可以说是‘雪中送炭’。 但是这个‘雪中送炭’,也可叫做‘拉人下水’。 若说之前江湖武林的造反,肖石峰本身也心虚,他的过错他自己不会不知道,因此事后考虑大局,已下旨意不再追究。那些门派大多实力大损,也无心再寻仇,没个一二十年都难以恢复到原来规模。 但是倘若雷震门搅入了这西部反军的阵营,那边算是真正名义上的造反,历代王朝,敌军的绝对拥护者,统治者都会赶尽杀绝。 历来造反都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坐拥天下,赌输了,满门抄斩。 所以造反是有代价的。 但是贺震南,原本也就是一个赌徒,只是他的心不够狠罢了。 眼下主事殿内共三人:贺震南师弟单化龙以及其弟子周空明。 贺震南看完这封信后,许多念头一闪而过,他一向杀伐决断,今日却犹豫了。 太清山一战的疲惫至今仍未消去。 贺震南拿着那封信,久久没有言语。师弟单化龙、弟子周空明也都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声不响。 之前太清山一战单化龙没有参与,那是贺震南留给雷震门的后路。 单化龙作为贺震南的师弟,虽然不是天才,却也习武多年,武学功底较为扎实,不敢说一代宗师,起码也算江湖高手级别。 …… 良久,贺震南才将龙应天的那封信扔给了单化龙,单化龙一把接住,便拆开来看。 看完后,单化龙抬起头,看向了贺震南,短短一句师兄,里面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感。 他替自己的师兄为难,这件事一旦选错,将会万劫不复,没有回头路。 贺震南道:“给空明也看看。” 单化龙才将那封信扔给了周空明。 周空明接过信来,打看了看,也皱起了眉头问向贺震南:“师父,当如何?” 贺震南反问道:“你们怎么看?” 单化龙犹豫了一会儿方道:“此番雷震门虽然损失巨大,但也绝非苟延残喘。放眼整个江湖武林,我雷震门现在的实力,照样是一流的。尽管现在名声也受损,但是化龙认为,即便我们这一代人失败了,下代弟子培养得好,不出三十年,依然可以恢复元气,屹立在江湖武林顶端。” “空明,你认为呢?”贺震南问向了周空明,他觉得周空明心气不如徐萧肃成熟,需要历练一番。如果他把周空明当作未来掌门,那么当下就必须要培养周空明的决断能力。毕竟他和单化龙再过个五年十年,也就老了。 雷震门的下一代如果没有一个突出的人领导,那他贺震南便是罪人。 周空明以前一直跟在徐萧肃身后,虽有旁听,却不曾表露过主张。今日也是半年来贺震南第一次询问自己,他自然不习惯。 见周空明这般犹豫,贺震南便皱起了眉头:“你现在已经是大师兄,必须有自己的看法。” 其实贺震南对周空明并不算太欣赏,只不过周空明年少,又有天赋,贺震南便忽略了他那不好的心性。 贺震南有耐心矫正周空明的心性,就看这周空明扶不扶得起来了。 说实话,贺震南练武可以,教武功却不行,因为他自己有天赋,练武比一般人快,他自然对一般人习武的进度不了解,门下弟子大部分都是单化龙主教,贺震南只是指点一二。 但是像徐萧肃和周空明这二人,都还算是贺震南的关门弟子。 贺震南自然对他们寄予的厚望多了些。 听了贺震南的话后,周空明方才道:“弟子觉得,师叔的话不无道理。雷震门若以万世为基,依然是江湖武林的大门派。” 贺震南听完后,愣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我算是明白你们的心思了。也难为你们跟我做了这么多违心的事。以前,是我心大了。” 贺震南此话一出,不再强势,如同一个看淡了世事的老人,力不从心,满是对过往的遗憾。 周空明这一刻,才感觉到师父老了。 周空明喊道:“师父……” 贺震南摆了摆手,站了起来,看着这空旷的主事殿道:“化龙啊,雷震门很久没热闹过了。以后咱们议事时,门内一代弟子都可参与旁听,前十座次的,可参与决策。以后少数服从多数,便是雷震门的新门规,你要传达下去。” 单化龙对贺震南这一突变感到惊讶,贺震南这个举动,证明他真正放下了一切。 “师兄……”单化龙欲言又止,他怕这个师兄心里有郁结。 贺震南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笑言道:“我自幼入雷震门,承蒙恩师平山真人器重,有了今日的成就。师父临终前你也在旁,他的话我一直没忘记。只是后拉我渐渐走了自己的路,与师父的期盼越来越远。现在我算是想通了,师父是对的。一个江湖门派的地位是水到渠成的,而非强求得来。门内弟子兴旺,武学根基深扎,才是一个江湖门派的立足之道。是我太急了些。” 第六卷 第十八章 雷震门的起点 贺震南之后又交代了单化龙与周空明一些事,这两人离开后,贺震南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已年过半百,这几天的静坐让他回忆起了很多事情,也渐渐想起了自己的初心。 …… 贺震南五岁上山,当时他在天辰山下与人追逐嬉戏,恰好被路过的平山真人遇到。 贺震南记得那时的平山真人也不过三十来岁,一身素衣干干净净,或者说浑身都干干净净地,便是脸上一点细毛也不沾。 贺震南当时正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玩游戏,跑着跑着,便撞到了平山真人的怀中。 平山真人一脸笑意,贺震南感觉很奇怪,刚才明明眼前无人,怎么突现出这么一个人来,他的肚子,就好像棉被一般柔软。 平山真人张口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贺震南一愣,道:“我叫贺震南。” “噢?”平山真人一脸惊讶:“贺震南?小小年纪,名字这么霸气?” 贺震南道:“我家是打铁的,三年前黄山南部发生洪涝,举家迁至这里。父亲找算命的说我命里犯南方水神,于是便给我改名叫做贺震南,以后若是回了故乡,也不怕了。” 平山真人是连连点头,这时那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跑了过来,硬要拉着贺震南走。 只听他们道:“不要和陌生人讲话,现在很多人贩子。” 平山真人忙道:“我可不是人贩子,我是这山上雷震门人,将来的雷震门掌门。” 一个大孩子道:“管你是谁,我们又不认识你。”言罢,便拉着贺震南往回走。 平山真人欲言又止,恰巧看着贺震南远去的同时,贺震南脑袋回了一下,这一下,可把平山真人着急坏了,这个小孩,眼睛里有灵光! 于是平山真人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果然在附近一处村口的铁匠铺前停了下来。 那两个大孩子拉着年幼的贺震南跑了进去,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平山真人,铁匠铺里,一个黑黝黝的大汉拿着一把镰刀便冲了出来:“站住,别动!” 平山真人高举双手,果真不动了。 那大汉见平山真人背后有把剑,便十分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平山真人刚想自报家门,见那大汉在意自己背后的剑,索性取了下来。 这是一把精致的剑,后来平山真人传给了林雪仪。 平山真人,将剑一横,握住剑柄便抽了一半剑身,那大汉着实被吓了一跳,这剑光也太足了些,刺眼得他都不由得用衣袖遮挡了一下眼睛。 平山真人淡淡道:“我这把剑,叫飞花剑,我是这把剑的主人,来自天辰山雷震门。你是打铁的,应该知道,这种做工的剑,非十年八载打不出来,也只有江湖中人才用。因此,我也绝非人贩子。” 平山真人一口气说完,那大汉还是有些怀疑,平山真人进一步,那大汉便退一步。看书窝 “拿去看看。”平山真人急于证明,那大汉却又退了一步。 “哇!”铁匠铺里的贺震南突然挣脱那两个大孩子冲了出来。那大汉也来不及阻止,贺震南便站到了平山真人的剑前。 平山真人笑了笑,将那剑递给了贺震南。 贺震南一点都不惧怕,他从小在铁匠铺长大,什么铁没见过。 贺震南一拔,飞花剑因为健身较长,幼小的贺震南便要一个踉跄,幸亏平山真人及时拉住他,便把剑鞘收了去。 那飞花剑也有些重量,贺震南拿不稳,摇摇晃晃,那大汉着急,想去帮忙,平山真人便阻止道:“我们江湖门派,讲究收有缘人为徒。这孩子喜欢剑,你不妨与我打个赌,假如他能握稳这把剑,那便让他从此与我学艺,如何?” 那大汉刚想开口,一声清脆的响动,因为贺震南实在是握不住了,整个剑尖朝下,没入了地里。 平山真人皱起了眉头,那大汉也有些担心,刚想上来抱走孩子,平山真人忽然道:“你试试双手将这剑拔出,这剑不重,只是认人。” 年幼的贺震南将信将疑,果然便照做了。 “一” “二” “三” “起!”平山真人激动地数着,随着一片泥土溅起,年幼的贺震南向后踉跄退了几步,终于在其父亲面前站住了脚跟。那大汉伸出的手原本想将其扶住,却未近身之时,贺震南高高举起那飞花剑,阳光照耀下,剑身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好极了!”平山真人不管不顾,像疯了一样,冲了过来,一把将年幼的贺震南抱起举到了头顶,贺震南就这样骑在平山真人的肩膀上,高兴地双手握剑于半空乱挥,做出他认为的武侠动作。 或许是这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孩子从小便喜欢舞小棒子,或许是这个父亲看到了年幼的贺震南开心的样子,再经过平山真人两天真诚的劝说,这个铁匠父亲终于松了口,答应让贺震南跟着平山真人上山。不过他亲自将贺震南送了上去,因为他担心雷震门是假的。 从此以后,贺震南便在雷震门安了家。 拜师第一天,便只有平山真人与贺震南两人。 平山真人让贺震南走远点,举起飞花剑便在一处小山壁上写下四个字飞花剑法。 贺震南一脸懵懂,只知道这个师父很厉害,他的剑能在石头上刻字。 平山真人落地时,一脸得意地看着贺震南,淡淡道:“为师今天便教你这山壁上的剑法,跟为师念一遍,飞花剑法。” “飞……花……剑……法。”贺震南慢慢地念着,竟是如此清晰,一字不差。 平山真人大喜,冲过去又将贺震南抱了起来,疯癫一般在这平台上舞起了飞花剑法。 贺震南就这样骑在平山真人脖子上,看到了生平所见的第一套剑法。 贺震南现在回忆起来,那剑法,如神仙一般飘逸,出则如风骤起,收则如龙入海,剑锋所至,都是干脆利落,绝无半点杂音。 往往都是剑锋未至,剑光先至,此剑之精致,此锋之锐利,世上没有任何一把长剑能出其右。 第六卷 第十九章 如梦初醒 只是后来,平山真人发现贺震南天赋实在太高,而且其年仅十岁,便有百斤神力。 为此,平山真人继任掌门之后,特地将雷震门世代相传的掌门佩剑万钧剑给贺震南把玩,自己出入,也只是带着做弟子时的飞花剑。 平山真人甚至这一辈子,也未曾用过万钧剑半天光阴。 再到后来,贺震南十四岁那年,自创了天罡剑法,此套剑法至今,仍然是江湖武林的传说,却始终只有贺震南一人能练。 只因他,对于剑法的理解,已至化境。江湖上这百年来,能与十四岁的贺震南创造的天罡剑法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剑圣萧浪的漫天剑雨。 贺震南一生最想挑战的便是剑圣萧浪,可惜未能如愿。 二十四岁那年,平山真人便将掌门之位留给了贺震南,自己下山云游。自那天起,雷震门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便蒸蒸日上,世人皆知这个天才少年能堪大任,是将来整个江湖武林的福分。 后来的雷震门,也确实朝着众人的殷切期许中进发。 贺震南三十岁那年,雷震门已然是江湖武林公认的四大门派之一,便是那拥有悠久历史的佛道二派,也要避其锋芒。 因为彼时的贺震南锐气实在太盛。 他时常宴请天下名门剑客上天辰山论道,在当时能被贺震南邀请,也成了江湖武林之中剑客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五年的论道,贺震南杂谈百家,却发现,没有一家是能让自己突破眼前境界的。 贺震南又独自思考了五年,四十岁那年,方才顿悟,自己原本就是这天下的剑道强者,没有人比他对剑的理解更加深刻,他的剑法是能用来做阵的,非常人所能及。 于是自那之后,贺震南开关而出,将平日所思所虑,上升到了整个雷震门的高度。他始终觉得,以他的天赋,雷震门可以更强。 只是当时龙虎盟势头也正盛,江湖上人人都说雷震门但凡到了北部武林,也是被龙虎盟强压一头。 这比较虽然缺乏根据,贺震南却是极为当真,因为当真,所以不悦。 所以,他又段时间将龙虎盟成为了雷震门的假想敌。 他始终认为,四大门派不如一家独大,但是只靠自身势力,即便雷震门将来能将龙虎盟踩于脚下,终究还是过不去这佛道二门。 由此,当年肖天途秘密联络贺震南时,贺震南也看到了让雷震门更进一步的机会。 如果雷震门协助朝廷收拾了龙虎盟,于公于私,都对雷震门有利。 龙虎盟之后,雷震门依凭朝廷势力,佛道二门必然不会争雄,届时雷震门举办武林大会,便能成为公认的武林第一门派。 可惜贺震南的这个计划,最终还是被朝廷泼了一道冷水。 贺震南后来看清了朝廷的面目,不过是喜欢借刀杀人,别无其他。 要想让朝廷扶持这个势头强盛的雷震门,那是比登天还难。 甚至,贺震南每每从肖天途的眼中,看出了不屑的神情。 再后来,龙应天现身,贺震南与其交谈之下,愈发觉得龙应天的选择没错,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江湖武林,原本便是快意恩仇,强者为王,何谈幻想? 靠天靠地,终究还是要自己打江山。 再后来,贺震南便走上了与龙虎盟联手弑君的道路。678 …… 时间停在太清山一战,贺震南在重伤玄益之舟,内心深处有一阵快感,那是对自己多年修为的认可,这玄益也堪称江湖武林一代宗师,在自己面前却也是招架不住,贺震南许久,不曾如此这般酣畅淋漓地打过。 只是他最忘不了的,还有林雪仪的那一剑。 那把飞花剑,贺震南再熟悉不过,其剑势如虹,贺震南见到林雪仪的脸上,异常坚定。 这剑,没有犹豫,便是要来伤他。 贺震南迟愣了一下,方要抬起万钧剑,剑光扫过,贺震南侧身躲避,终究还是被林雪仪伤了手臂。 那一道口子,很深,深得贺震南心痛。 自己终究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不辨是非的师兄,没有忍让可言。 …… 想到这里,贺震南叹了口气,他的这一生,原本可以光彩夺目,如今却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智可言。 天下人会渐渐淡忘那个天才少年,自己的天罡剑法终将后继无人,而他,已经背上了弑君的名号,即便现在安居于天辰山,在世人看来,也不如之前清白。 那日与林雪仪山崖处的对话,贺震南其实已经醒悟了,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尊心占了上风,终究还是让这个师妹失望地离开了。 现在的贺震南内心是复杂的,遗憾充斥了周身。 偌大的大殿内,唯独自己一人静静地坐着。 那门外,是他一辈子奋斗的地方,此时却是如此疏远。 他疏远了那个天才少年,疏远了平山真人,疏远了林雪仪,甚至疏远了天下人。 眼前渐渐迷糊,满头白发的平山真人出现在了贺震南面前。 “师父!”贺震南惊讶万分,激动得从座上站了起来,而后跪下,响亮地磕了三个头。 平山真人依旧那么慈祥,他捋了捋胡须,却是笑而不语。 “师父。”贺震南急于知道答案,他问道:“弟子这二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是否让您老人家失望了?” 平山真人笑道:“你的心性,为师是了解的。一生太顺的人,终究还是需走一段弯路。现在弯路你走过来了,剩下的,便是原来的大道。” “师父,可是……弟子……痛苦、遗憾、悲伤……” 平山真人将贺震南扶了起来,笑着问道:“你可忘了为师临终之前,与你说的事情?” 贺震南这才如梦初醒。 这句话,他多年来未曾再次想起过,或许是他主动选择了遗忘。 平山真人告诉他,要将雷震门的侠义精神发扬光大,得人心者,方能成万世宗师。 “师父,弟子明白了。”贺震南再抬头时,眼泛泪花,跟前大殿却空无一人。 “师父,走好。” 第六卷 第二十章 李家从官 朝廷的恩旨下到太清山,以玄空为首的九玄门弟子于山口恭迎。 这个读圣旨的钦差是是从京都过来的,其身旁还站着徽州府府令赵从。 那钦差圣旨念罢,赵从便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接过卫兵端着的盘子,一脸笑意地朝着排头的玄空三人走了过来。 杨风想拉直身子看个究竟,却无奈前面挡着的人太多。 唐小小也颇为好奇,低声问道:“你们觉得陛下会有什么赏赐?” 安子玉想当然道:“当然是稀世珍宝,因为稀世珍宝可以换钱,咱们九玄门内养着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要用钱。” “俗。”唐小小自是不信,杨风自以为是道:“这皇宫内,也收藏着不少罕见的神兵利器,想来会投其所好,送咱们师门一把古剑吧。” “古剑?”唐小小更不相信了:“咱们玄清掌教手中的道德剑便有三百年历史,这天下古剑我听过不少,比道德剑要古老的,还真没两把。一把是剑圣的风雨剑……嗯……”唐小小自言自语道:“好像只有这一把。” “小缘姐,你觉得呢?”唐小小又问向了站在其右边的龙小缘。 龙小缘尴尬一笑道:“可能是牌匾吧。” “唉。”唐小小叹了口气道:“这要真是牌匾,咱们九玄门也太不值了。” …… 玄空处,那赵从小心翼翼地弯着腰对玄空三是兄弟道:“三位真人,陛下苦思冥想,这世间万物,都不能表彰九玄门护驾的功劳。当年新朝刚立,陛下登基,大将军是第一功臣,陛下便赏赐了大将军一块免死金牌。此金牌在手,无论将来大将军犯下何种死罪,都能免却一死。今日,九玄门一门独得三块,实在是天下殊荣,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玄空笑着接过那个盛着三块免死金牌的牌子说道:“陛下厚恩,玄空代表九玄门满门子弟,谢过。” “使不得,使不得。”赵从赶忙道:“太清山一战,九玄门为护驾,子弟伤亡过半,陛下这心里始终是过意不去。昨日侯公公还特地向我请教今日言辞,为的便是怕说错一字,伤了英灵的心。赵从今日上山亦是百感交集,九玄门堪称忠烈,请受我徽州府一拜!” 赵从言罢,其身后,包括那钦差侯公公都跪了下来。 玄空来不及阻止,只能扶住赵从道:“赵府令身有千斤重担,不必如此。” 赵从挣脱不得,只得作罢。 玄空望向其身后众人道:“诸位,我们都有幸生于同年代,理应互相帮助,共同进退。九玄门乃江湖一寻门派,当不得如此大礼。只盼各位静心处事,将令能更好地报效国家!” 众人礼毕站起,赵从退后两步,再行礼节,鞠了三躬。 玄空叹了口气问道:“赵府令、侯公公晚上可要入住一宿。” “不了。”赵从道:“今晚有一批军粮要运往前线,我还得下山查看核实,不容耽搁。” 玄空道:“如此,赵府令保重。” “三老保重。” …… 泰山李家。 送走钦差之后,李家又恢复了平静。3800 李贤通自失了右手臂后,时常闷闷不乐,独自一人饮酒。 他这样子,泰山拳已不可能再施展威力。 不过李贤通虽然平日在外人面前庄严不可侵犯,甚至给人留下脾气暴躁的印象,他对于家人,却从不会无端生气,总是平和多些。 即便现如今他因为失了一只手臂而心情不好,也不会让家人看自己的脸色。 此刻,李家人全数到场,李贤通左手握着圣旨,眉头紧皱。 范灵珊在其身侧,低声道:“孩子们都等着你说话呢。” 李贤通这才调了一下气息,开口便问道:“你们以后,是想入朝为官,还是想继续做江湖上的买卖?” 李家五子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听父亲的。” 李贤通犹豫了很久,叹道:“也罢,也罢。” 见李贤通起身,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李贤通拿出这道圣旨,说道:“我李家,世代从商,祖辈凭借泰山拳在江湖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可惜到我李贤通这一脉,左右不逢源,进退不可得。我李贤通封侯,实属迫于无奈。而你们不一样。” 李贤通顿了顿,又道:“你们年轻,该有自己的选择,李家世代,也不是非要在江湖武林刀尖舔血不可。当今朝廷,还算贤明,你等既已封侯,也不再适合待在江湖武林。入朝为官之后,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李贤通此话一出,包括范灵珊在内,在场的人都极为吃惊。 因为之前李贤通,并不想归顺朝廷,尽管他多次出手,只是念在天下老百姓。 让李贤通的想法发生转变的,是太清山一战。 他见到了江湖武林的血腥杀戮,也见到了人心。他突然发现,人心哪里都一样,有善有恶,有好有坏。 大丈夫立于世间,当有一番大作为,这是李父临死前留给李贤通的话。 李贤通至今未曾忘记。 他知道自己封了侯之后,在江湖武林之中受到的眼色便不一样了,这些痛苦的感受,他也不想留给下一代人。 他弟弟李贤达之前与自己意愿相悖,选择入朝为官,起初李贤通很不理解,但是现在看来,他有些理解了。 常言道,人定胜天。江湖武林也罢,朝廷庙堂也罢,都能够让人施展抱负。 比起朝廷庙堂,江湖更加凶险。 江湖凶险的不是人心,而是刀剑。 在李贤通看来,人心可以防,刀剑却无情。 他与常人看到的并不一样。 四下一阵沉默,李贤通接着又叮嘱道:“你们入京之后,陛下会有安排。不论官职大小,你们切记不能忘本。李家世代行侠仗义,泰山拳威震天下,这精神和这套拳法,无论将来你们走到哪里,都不能丢。因为这是咱们李家立足天下的根本!” 李贤通说得铿锵有力,里面的人也都以高声应和。 从此之后,江湖武林再无泰山李家,这天下,多了几个能文能武的好官。 第六卷 第二十一章 此人有大用 且说那普化自太清山一战被迫落入山谷之中,大难不死到了徽州边界一处深山,大开杀戒了一番之后,意识便愈发模糊了起来。 即近青州处,藏军中一个暗哨发现了他,前来向千少游禀报。 千少游对普化的印象模糊,听了那暗哨的描述,什么一头白发,一袭僧袍,满身污黑,像个疯和尚。 倒是张三儿从中听出了一些门道。联想起之前龙应天讲过的太清山上肖石峰驾前发生的一切,张三儿便追问道:“此人精神如何?正常与否?” “不正常。”那暗哨回忆了一会儿便道:“而且,而且有杀气。” “杀气?”千少游皱起眉头,张三儿道:“若当日那个疯魔的普化大难不死,也应该能走到这里。” 千少游看向了张三儿:“你是说,这人是空净佛寺的普化?” “没错。”张三儿道:“若此人未死,能为我所用,其大浮屠功大开大合,于战场上倒不失为一把利器屠刀,能灭千军万马。” 莫明淡淡道:“可是,此人已疯。若不受控制,反会适得其反,我们这里,没人能制服得了他。” 千少游眯起了眼睛,问道:“你们盟主,与其相比如何?” 一阵沉默,张三儿道:“自古以来,成魔的江湖中人屈指可数,一个人武学修为再高,也不足以与魔相抗。” 千少游冷笑道:“这么说来,此人确实危险。” 莫明道:“待禀报盟主,再做决断。” 千少游有些厌恶,便做了主:“此人若不为我所用,便会为他人所用。与其冒着成为敌人的危险,不如我们现在便去将其降服。” 张三儿与莫明面面相觑,都有些不乐意。 千少游笑问道:“怎么?二位如此胆小怕事,连一个小和尚也收拾不得?” 言罢,千少游便站了起来,转身从身后的铁架上取下杀神剑,从张三儿与莫明二人中间走过。 及至营帐门前,千少游停了下来,问道:“你们两个,不是负责我的平安的吗?” …… 随着那暗哨的指引,千少游带着一百弓箭手,来到五里之外,方才那暗哨发现普化行踪的地方。 这里的山脉形状恰巧都比较低窄,不利于行军,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因此千少游并不担心会突然遇到徽州军。 千少游下到谷中,先向左边劈了一剑,剑气掠过,久久没有回想。 紧接着,千少游又向右边劈了一剑,这一次,剑气似乎碰到了什么障碍,停在了不远处的拐角。 “在那里!”千少游斜提着剑便冲了过去,那上面的一百个弓箭手也循着千少游指着的方向跑了过去。 拐过弯,千少游果然看到了普化。此时他正低着头吃一只活鸡,长长的白发覆盖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 千少游顿感内心一阵厌恶,这普化周身的臭味夹带血腥,尽管他见过世面,却还是受不了这牲畜的味道。 普化只顾埋头苦吃,明知有人来此,却也不管不顾。 千少游警惕地朝前走了一步,这才引起了普化的注意。五号 普化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十分苍白,嘴角处还有一丝鸡毛,满脸都是血印。 千少游也不敢再前进一步,莫明与张三儿的到来,让他有了些底。 千少游试图探查普化的意识,便问道:“阁下可是普化大师?” 普化意识似乎并没有混乱,死死盯着千少游,并不言语。 这眼色,令人胆寒。 千少游紧握着杀神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便是这一步,救了他自己的命。 普化杀到时,离他几乎脸贴脸,若不是因为他后撤了一步,而那普化的意识没有完全恢复,只怕便要被普化穿膛而过。 千少游向后转身,杀神剑一挥,虽然剑气比不上当日太清山一战,但是杀神剑本身透露出来的杀气也让普化颇为忌惮,便在普化向后躲避,想要再扑上来之时,张三儿与莫明及时落下,挡在了千少游跟前。 张三儿双掌对向了普化,一时间,竟然周身汗流浃背,似乎方一接招,便已难以支撑。 千少游正惊讶间,莫明原先抵住普化腹部的落月剑已经抽走,绕至其身后,却只听得一声幽静的隐约钟响,莫明自知破其不得,退回了上方。 作为一个杀手,他更懂得伺机而动的道理。 “我来!”千少游飞檐走壁,从山壁处掠过,一剑劈向那普化的后背,却也是同样的情景。 反倒是那普化暴喝了一声,张三儿整个人被其掌力摔了出去。 一剑不行,便来第二剑! 千少游第二剑劈下时,那普化已经转过了身来,杀神剑第一次近人身失手。 那剑停在了普化额头上,却是如同劈精铁一般,难以再次下行。 千少游是起了杀心,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普化怒目而视,衣袍尽起,仅用内力,便将千少游整个人也震飞了出去。 这时,那一百弓箭手也已经赶到,按照原先的计划,这些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毫不犹豫地射向了谷中的普化。 普化感觉到了敌意,仰天长啸,内力不断喷发而出,四周开始布满了若隐若现的金色游丝,那些都是体内内力翻涌于体外而形成的光晕。 那些箭也是徒劳无功,虽然在这般狭小的山谷中,离地面又不高,上百人的弓箭手一起射下,便足以用飞箭如蝗来形容,但是很可惜,这些飞箭无一例外,都被挡在了普化的周身一尺之外,再往前,便只能折断落于地上。 千少游吃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不远处的莫明。 莫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又注视着谷中的普化。 他也在疑惑,此人周身如金刚一般,究竟哪里才是他致命的弱点? 而另一边,张三儿也奋力跃出了谷中,一落地,便单手撑地,半跪着喘气。方才这一对掌,似乎受了些内伤。 “谁能杀他?”千少游将希望寄托于莫明身上。 那张三儿却道:“不能杀!此人有大用!” 第六卷 第二十二章 攻心为上 张三儿话音刚落,那普化突然周身腾出手来,两手捏成爪状,边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吸力,千少游于莫明纷纷将剑插入地面作为支撑,而张三儿也是在挪动了两步之后仰天长啸,右手狠狠地插入了地面。 看到那上百弓箭手在半空无辜被分身,血雾弥漫,千少游冷冷道:“不杀他,今日你我都别想活着回去!” 张三儿已无力说话,全身的肌肉都隆了起来,此刻肌体更是红得发黑,他已将烈阳神功发挥道了极致,此刻自己的身体也即将到达了极限。 莫明更是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压迫感,虽然脸色一如既往没变,但是其额头的汗珠也滴落了下来。 见那莫明迟迟不动,千少游慢慢咧咧地挣扎着站了起来道:“你这个怪物!我跟你拼了!”千少游奋力将杀神剑拔起,整个人便突然被吸着朝普化的方向而去,千少游顺势高高举起杀神剑,杀神剑此刻剑意正盛,周身黑气弥漫。 凑近那金色屏障之时,千少游奋力一击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那金色屏障只是荡漾了一层微光,千少游却被其中反弹的力量整个人连带杀神剑朝着天上翻转而去。 若不是龙应天及时赶到将其千少游拖住,那千少游从高处摔下来,必定粉身碎骨。 龙应天给了千少游缓冲的力气,一掌将其送到附近一座小山包后头,落地时,龙应天紧紧握着拳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普化吸着往前走。 龙应天周身也是衣袍滚动,自身内力早已释放欲与普化抗衡。 见此情景,龙应天脑海中的印象如画卷一般掠过,这大浮屠经是他盗给普化的,虽然他不能练但是他也看过一点。此刻这招,像极了经书中的倒数第二式‘转世大法’。此招式一出,在那个练经之人周围的人都会被吸至其周身方圆之地,武功修为低的人一旦靠近,被会因为强大的力道而被折断身子,即便身子不被折断,五脏六腑也会被挤压而亡。 再者,像千少游这种有些修为的高手,也难厄运。因为你不想死,就得反抗,一反抗,被这股强大的力道所反噬,命再大,也是重伤。 幸好方才龙应天帮千少游卸去了一部分力道,否则这千少游命再大,只怕也做不了这个少主了。 莫明和张三儿都吃惊地看着龙应天被普化吸去,在他们眼中,龙应天一直是那个最强大的人。 虽然慢了点,但是此时龙应天已经挪动了十步。 在龙应天看来,这大浮屠经更像是一本段时间内提升内力的经文武学,其中招式简单,威力却大得惊人,确是杀人的好手段。 只见龙应天仅剩的右手翻转,掌心朝下之时,地上的沙石便不再往普化那便流动,而是开始旋转了起来。 龙应天练的无量神功,内力也是浑厚非常,加上他之前一直隐藏着自身的实力直到太清山一战,贺震南也才知道龙应天平日里展现出来的武功修为并不完全是他真正的实力,龙应天真正的实力,在于爆发之时,体内如同江湖一样宽广的气海。 这无量神功,倒是与大浮屠经有些相似的地方。 至那金色屏障前一步时,龙应天也是暴喝一声,须发尽起。 一掌劈下,跟前涟漪荡漾,张三儿与莫明都连忙抬手遮住眼睛,那吸力顿时小了些。 小山包后面,千少游给自己稳住了穴道,撑着杀神剑走了出来,他只见到龙应天一掌朝着普化的方向,侧着身子,右腿朝着前方呈推势。 这是龙应天想借着这个力道的吸力来攻破普化的这道杀人的屏障。 这两人的内力劲道,都代表着江湖武林的超顶尖水平,尽管龙应天失了一条手臂,内力却是不减之前。 吸力大减,另一边的莫明看了龙应天一眼,迅速拔起落月剑,与千少游方才所做动作十分相似,借着落月剑的剑锋朝着那金色屏障劈了一剑,同样被其弹开,莫明落地时,落月剑覆地,喉咙处一阵血腥,胸口一阵抽搐,吐了一大口血。202电子书 便是这一剑,帮助龙应天前进了第一步。 龙应天这第一步可不是被吸去的,而是他竭尽全力迈出的。 只要破了这屏障,龙应天便有把握制服这个普化。 并不是龙应天有信心能打过普化,而是龙应天知道普化已经成魔,很多时候难以控制自己,这些因素都会令其修炼的大浮屠功不能全部发挥出来。 尽管龙应天自身也遭受了重创,但是他的武学天赋极高,又观过百家之学,擅长攻人之短,因此往往不惧比他更强的对手。 他本身,就有实力。 龙应天在行进间,早就想好了控制住普化的方法。 龙应天又近了一步,冷冷道:“你师父洪心,江湖上人人呢尊敬,堪称一代宗师。当今朝廷假仁假义,害你父母,可这洪心对你却是有养育之恩。” 龙应天说出洪心二字之时,明显感觉到阻力突然弱了几分,这局话说完,又前进了一步。 那普化闭着的眼睛,渐渐有了些微动。 龙应天接着道:“你大仇还未报,难道就不能控制自己的心魔,留着诛杀狗贼吗?” “我控制不住你,要么你把我杀死,要么我杀死你。” “你一己之力,如何能撼动肖家天下,如何得报血仇?” “我有军队,你有武力,我们两个合作,攻城拔寨,直到杀入龙城。” “到时你大仇得报,我也归隐山林。” “我们生平所做,不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理想?” “人生皆苦,报了仇就不苦了。” “早知道你会是这副模样,我当初就不应该帮你。” “徒劳无功,真是徒劳无功!” 龙应天像在念经一般,每斤一步,便说一句。 …… “啊!”普化头疼,再次仰天长啸,龙应天整个人也被其散出的内力震开。 之后,普化的眼神便渐渐呆滞,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了山谷壁上。 第六卷 第二十三章 藏锐 桂州将军府。 时已深夜,老西戎王坐在软榻上,左右各一汉人女婢在其旁边一个倒酒,一个切肉。 在场的还有两人,一个塔木烈,一个西风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这两人的桌案上也都有烤羊腿,不同的是塔木烈也在吃着羊腿,唯独那西风壁在门口不住地踱步。 老西戎王喝完一杯酒,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就消停点吧。又不会有事。” 老西戎王不以为然,那西风壁却是担忧万分:“王上,我……” “王上让你消停点,你就消停点。”论军中地位,塔木烈比西风壁还有高一等级。 这西风壁作战勇猛,统领着西戎人的黄沙铁骑,善于冲锋陷阵,而这塔木烈,则是西戎的大将军,西戎两块调兵符,一块在老西戎王这里,一块则在塔木烈那里。老西戎王的大女儿嫁给了塔木烈,亲侄女嫁给了西风壁,论亲属,也是塔木烈亲些。 这军中除了老西戎王,也就塔木烈敢这样与西风壁说话,因为塔木烈算起来还是西风壁的堂兄,西风壁的姑姑是塔木烈的亲娘。 这西戎氏族,平日最喜联姻,因此西戎人虽然野蛮好战,却从未有过氏族之间的夺权纷争,外人看起来,这就是团结。其实只不过是利益相交罢了。 西风壁欲言又止。老西戎王又吃下了一口羊腿肉,说道:“你也先吃点,这羊腿鲜美着,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 “唉。”西风壁叹了口气,只得坐回原座。 原本西风劭说好的这个时辰回来,但是时辰已过,还没有回来,西风壁担心的是那藏兵会不会将计就计,直接将自己的亲叔叔西风劭杀害。要知道,这西风壁跟西风劭的感情深着,他们两虽然是叔侄辈分,却只差十岁,西风壁的一身武艺便师承西风劭,既是师徒,又是叔侄,又像兄弟,这关系,如何让人不多存点心? 西风壁回座后,老西戎王便举杯缓和气氛道:“来,我们共饮。” 塔木烈赶忙举起了举杯致敬老西戎王,老西戎王余光扫向一动不动的西风壁,西风壁才从愣神中走出,也举起了酒杯敬老西戎王。 三人酒方饮下,便听到了脚步声。 “叔!”西风壁一放下酒杯,看见门外一个黑袍人走了进来,便激动得站了起来。 老西戎王爽朗地笑了一声道:“来人!赐坐!” 这西风劭的座次比塔木烈和西风壁的都高,被安排在了老西戎王右侧下方,与老西戎王最近。 这是老西戎王笼络人心的惯用伎俩。 虽然西风劭在西戎并不领兵打仗,但是他可以说是西戎西风家族里最德高望重的人,笼络了西风劭,自然能进一步笼络作战最勇猛的西风壁,将西风家族稳稳抓在自己手中,为自己所用。 老西戎王让西风劭先吃点东西,西风劭也不客气,切了一大片羊腿肉,就着美酒就吃了起来。61文库 待西风劭吃得有三分饱了,老西戎王才问道:“那个前朝的少主可有为难你?” 西风劭不假思索道:“未曾。只是那个死囚替死之后,我于路上遇到了藏兵暗哨。” 老西戎王瞬间皱起眉头问道:”然后呢?” 西风劭道:“微臣谨记王上叮嘱,未曾敢杀一人。借着空隙,才逃回这里。” 老西戎王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开来,他也清楚,与人合作,便要彼此尊重。 “辛苦你了。”老西戎王举起举杯对向西风劭,西风劭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回礼。 西风劭与老西戎王本身也不算熟悉,只不过这次来中原,需要有个武功高强的护卫罢了。 西风劭号称他们西戎第一高手,又是西风家族的成员,在西风壁的说动之下,才最终成了老西戎王的贴身护卫。 老西戎王又道:“事已至此,一切都顺着有利于我西戎的方向去发展。二位将军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当如何?” 塔木烈作为总指挥,早已想好了进一步的路。 只听他木烈道:“既然藏军易主,有意与我西戎军联合东进,那么攻打云州之事便可放一放。相比于白象军,徽州军可能战斗力各方面都更脆弱,自然也更好拿下。拿下了徽州后,从战略上讲,便能将整个天下一分为二,使其南北不通。到时,我方再慢慢蚕食南部各州……” 塔木烈还未说完,西风壁便忍不住插话问道:“塔木将军,这进程会不会慢了点?” 塔木烈皱起眉头道:“打仗原本就要深思熟虑,步步为营,一步错,便步步错,常有一失足成千古恨。更何况这中原名将如云,听闻当年闻名天下的大军事刘士奇便在月州,他最擅长防御以及诱敌深入,我们若不小心一些,先稳住后方根基,如何与其对垒?” 塔木烈看似粗旷,兵事上确实有两下子。 这一辩驳,老西戎王也颇为满意道:“塔木将军此话确实有道理。只是我方一旦东进,必然桂州南部的兵力要减些回营支援,到时将如何防御那白象族的反扑?” 老西戎王对于白象族士兵还是颇为忌惮的,那白象族与西戎兵一样,都是这天底下较为勇猛的军队。 老西戎王率领西戎与中原人交战多年,自然也是深谙进攻与防御的转换。只是他交权给塔木烈时不到五十岁,因此此事的隐患他看得见,却不及塔木烈能想出合理的对策。 塔木烈道:“桂州南部群山遍地,易守难攻,兵力上只要留一万即可。除了这两万,还需另派一猛将驻守。” 老西戎王皱眉问道:“这军中,可有合适人选?” 塔木烈道:“末将以为,让西风壁将军的一万黄沙铁骑与驻守在边境的三万先锋营换防即可。” 西风壁当场反对道:“我的黄沙铁骑要随军攻城拔寨!” 塔木烈笑着安慰道:“你听我说完。原本我们的计划,便是接下来要让黄沙铁骑开往南部前线,给予白象族致命一击。但是现在行动有变,我们的对手变成了诡计多端的中原军队。又因有藏军联手,我们的黄沙铁骑更不能直接参战,需保留实力,以防不测。冲锋陷阵的事情让藏军来做便是。更何况你的黄沙铁骑号称西戎最勇猛的军队,不妨也趁这次机会与那号称中原最凶猛的异族军队交交手,看看孰强孰弱。有你统领的黄沙铁骑始终在咱们后方,我才能安心,王上也能安心。” 第六卷 第二十四章 战神到来 云桂边境,白象族大营。 赫子来了,白象族士兵一阵欢呼雀跃。 刘士奇十分重视对白象族士兵的待遇,不但闽军有三分之一约两万兵力直接划入云桂边境的达善军营任其调动指挥,包括所有白象族士兵每天的伙食都能保证牛羊肉新鲜供应。 刘士奇在月州的这些年,带领月州官兵不断开垦荒地,围栏养畜,因此月州对于战时后勤的调度准备是十分充分的。 达善的大营再加上两万白象族亲军,人数已达四万人众,有实力随时对桂州的西戎军发起进攻冲锋。另外达善也是和坤五兄弟中最为冷静的一个,和坤让其统领前线军队才放心。 刘士奇给白象族士兵的待遇,达善也是看在眼里的,对此达善都放在了心里。 现在和坤又派了赫子领着五千精兵到来,这大营也算是如虎添翼了。 再加上赫子原本就是白象族的第一猛将,军中威望极高,自然此刻军营内士气强盛。 达善在营帐门口见到身披盔甲,神采奕奕的赫子时,激动地迎了上去道:“老弟,终于等到你了!” “老哥。”兄弟再次相见,情绪都比较激动,赫子给了达善一个深情的拥抱,在其耳边说道:“我视西戎人如草芥,这次就让我做先锋,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好!”达善十分欣慰地看着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老弟远道而来给哥哥我做先锋,何谈桂州不破,战功不立!” 两人大笑,相互招呼进了营帐。 达善给赫子准备的座次便在自己身旁,两兄弟自幼相交,也不会在意官职高低,赫子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达善道:“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哥哥帐下的包森将军,这位是安鲁将军,左边这两位,是闽州军统帅季敢将军以及徐开立将军。” 赫子原本听达善介绍前两位时,也都笑意相迎,但是介绍到闽军这两位时,赫子脸色却是黯淡了下来。 他仍然对于中原人的军队有防备之心,在他的潜意识里,既然朝廷有心收拢他们白象族又将闽军的一部分交给白象族指挥,那么带兵将领中就不能有中原的将领,否则何来交付一说。这军队原本就是将令如山,闽军有统帅在此,可以说十有八九是面和心不和。 达善也了解赫子,他始终留意着赫子的深情,赫子性格豪爽,一直不会将心事藏于心里,达善便顺势介绍道:“想必二位将军还没见过我们白象军里的战神赫子将军,今天我就给你们引见一下。”玩吧 季敢与徐开立闻声纷纷站了起来,季敢道:“早闻赫子将军神勇,今日一见却有异于常人的风采。” 赫子被这一番恭维,也不好再摆着臭脸,只得也与他们行礼。 达善借势再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季敢与徐开立两位将军,不过是闽军中两个万夫长,却在前日的四姑娘山盆地处带领五千闽军与包森将军带领的先锋营击退了西戎压境的上万人马,俘获千余人。” 赫子听了有些惊讶,眯起眼睛看向了这两个看起来有些儒雅的中原将军。这白象族的先锋营也不过五千兵力,合起来一万兵力,居然能和同等的西戎军一较高下,而且是全胜。 赫子的怀疑也不无道理,这天底下,除了白象族士兵也许能与强悍的西戎军一打一之外,其他军队多半只能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击败西戎军。 达善接着解释道:“当然,起最大作用的,还多亏了季敢将军的谋略。他与徐开立将军以闽军五千诱敌深入,后来包森将军事先埋伏的先锋营冲出截断西戎军归路,并且那盆地四周插满了我白象族军队的大旗,这才使得西戎军以为这次是我白象族主力全数出动,人数还不少。西戎人以为中了大陷阱,军阵一时混乱,才给了我方可趁之机,取得了四姑娘盆地的胜利。” 达善今天与赫子讲这些,完全是为了让赫子转变对中原将军的印象。 赫子面无表情地听完,也只是点了点头。 这计谋虽然看起来兵书上到处都是,但是想诱敌深入这一点确实很难。除了要有演技之外,还要天时地利人和,不但考验诱饵军队的防御能力,还需地方将军的性情配合。诸多因素,才能制造一起诱敌深入,伏兵击敌的胜战。 因此,对于这两个普通的万夫长来讲,能有这般操作,确实是难得。 想到这里,赫子沉声问道:“你们因何认为那些西戎军会上当?” 季敢道:“敌我双方僵持已久,此次出动了上万人马,意图已十分明显。再加上诱饵是我闽军,至四姑娘盆地之前十里地,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西戎人自负,他们相信在这十里地内足以击杀我闽军五千儿郎。只是他们预想不到,我们这五千儿郎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也许正面硬碰硬差了点,但是边打边撤的功底还是有的。到了盆地处,包森将军的军队现身,加上四处高处又有旌旗密布,西戎军原本对白象族的心理忌惮便在此刻被放大,所以就自乱阵脚。乱了阵脚的西戎军,如同一盘散沙,我方骑兵再冲击,就足以击垮他们。” 季敢说得谦虚,又显得谋略顺畅,不卑不亢,留给赫子的印象倒是不错。 赫子点了点头,再问道:“那你觉得,西戎军的真实战斗力如何?” 季敢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道:“西戎军主力尚未出现,可想而知,云州并不一定是此次西戎军的下一个目标。尽管如此,驻扎在桂州边境的那三万西戎军的战力水平也与藏兵差不多,与其交手,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尽量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动手。” 季敢此话倒是极为可观,没有夸大西戎军的战力,也没有贬低西戎军,反而是提了个醒。 赫子皱起眉头,身子后躺贴在了椅子上,霸气地说道:“我来,便是为了对付西戎人。” 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骑兵冲杀 太平二十六年四月,青徽边境战场。 曹孟伯亲率两万大军前来列阵。 千少游也率领着藏兵在五百米外列阵相迎。 两边主将,曹孟伯与千少游各自出场。 曹孟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以及其身上散发的江湖气,便猜到了几分:“传闻前朝少主一向深居简出,近日为了鼓舞士气,亲自挂帅出战,欲以一战之利,鼓舞士气,不知阁下是将军,还是那个少主?” 千少游反问道:“曹将军以为在下是谁?” 曹孟伯道:“你是前朝皇室,这气场并不是将军应有的气场。” 千少游冷笑道:“曹将军一介武夫,倒也清楚。听闻自两军对垒,你我双方大小战役不过六场,大多在僵持状态。昨日我这战书刚到,今日曹将军便来赴约,不知可是真心?” 曹孟伯笑道:“少主亲临,不赴约,岂不可惜。我徽州军兵强马壮,北部战场已开,青徽二界也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既然少主如此着急,那曹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与你在这战场上一决高下。” 千少游嘲弄道:“曹将军英明,倘若能将我擒拿,那岂止是大功一件。” 曹孟伯冷静道:“少主既然敢出来,必定做好了完全准备。藏兵的实力曹某还是清楚的,要想生擒少主,绝非易事。” 千少游眼神一凛道:“可我这身后的藏兵,养精蓄锐多时,要马踏你的大营,倒是简单得很。” “是吗?”曹孟伯笑道:“少主年少轻狂,抱负满怀心智。不如今日,便来见个真章,你我双方,各派三千骑兵冲杀,胜者长士气,败者知不足,如何?” 千少游皱起眉头,这曹孟伯居然主动要求对比一下军队的战力,着实罕见。这藏兵势威,大多是从边境与西戎军交手中存活下来的,脸上自然带着杀气,若说骑兵冲杀,更是家常便饭。而徽州军久居安稳之地,骑兵断然不是强点,曹孟伯此要求,无疑是求败。 千少游问道:“既然都来了,曹将军为何不让这些将士都冲杀一番,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曹孟伯脸色微变,道:“想必少主也好奇前任主帅朱刚将军为何手握藏兵精锐却不敢贸然出兵,对于我徽州军的战力心里有疑问。今日一番冲杀,释解少主疑虑,不是更好?” 千少游道:“怕是曹将军以为不敌,想以最低损失换取今日这一战,看清我藏兵实力后,便令军队继续严守关隘,故技重施。” 曹孟伯冷笑道:“少主比朱刚如何?若真以为视力悬殊,大可现在便下令冲杀,曹孟伯接着便是。” 曹孟伯原本就是半个江湖中人,眼下已露杀气,千少游座下黑蹄马突然动了一下,大有应战之势。千少游这才发现曹孟伯的自信不像是装的,想必这徽州军内有武林高手,若是贸然上前,只怕兵力会徒劳损失。 不妨便按曹孟伯说的,先挑三千精兵应战,看清实力后,再另做打算。 想到这里,千少游便道:“曹将军也曾是江湖中人,既然有意按江湖比试的形式先切磋较量,少游也颇感兴趣,便依了曹将军。” “多谢。”曹孟伯淡然道:“那么请少主回阵中挑选人选,半个时辰之后,再行比试,如何?” 千少游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敌我双方,往往越说客套话便下手越狠,曹孟伯与千少游都曾是江湖武林人士,心狠自然不必多少,只不过双方各自的统兵手段如何,倒是值得商榷一番。 ……求魔txt 半个时辰后,两军双方各派出了三千骑兵。 藏州的骑兵一出场,便有股自傲的杀气,座下战马暗嘶,看起来有些兴奋。 想比之下,徽州的骑兵一出,更显得沉稳,除了马蹄踏地的声音,倒是没有其他。 曹孟伯拔出了将军佩剑,千少游也跟着拔了出来。 战场上主将的号令也同样关键。 “杀!” “杀!” 两人一声令下,一阵更大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久久不绝。 两边兵器相碰,三千与三千,徽州骑兵突然变阵将这三千藏兵围在了中间。 千少游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战场布阵的事他不懂,不过这些藏州骑兵都身经百战,通晓各类阵法,倒是不惧。 这将藏兵包围起来的徽州军纷纷取下放刀取下背后的短枪,只一转,铁器声纷纷响起,短枪变长枪,对着中间的藏州骑兵便刺。 这一刺,外围的骑兵再善战,也难逃厄运。 但是这里一圈的藏兵却因为外围这些藏兵的庇佑,已做好了应对之策,在外围藏兵三三两两落马之时,这里面的藏兵突然缩紧了距离,喊杀声再起,剩下的两千多名骑兵一口气朝着一个方向冲出了一道口子。 但是他们并没有借此出去,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前队变后队,继续朝着一个方向冲杀。 徽州军拿着长枪,却顷刻之间处于劣势,前面的藏兵都不惜命地以身子挡住枪尖,而后便是徽州骑兵的合围之势被大举破坏。 藏兵有一个传统,那便是勇于受伤。既然躲不过,那便主动迎上,让敌人的锐器刺中自己不致命的地方然后帮助兄弟击杀敌人。 这是战术,也是藏兵在边境多时磨练出来的狠劲。 只这一冲杀,胜负已分。 徽州骑兵四分五裂,只能且战且退。 两方骑兵冲杀完毕后各自回营。 战场上流下的徽军骑兵尸体远比藏州骑兵的尸体多,但是藏州骑兵有一半以上都负了伤。 千少游皱着眉头,没有意外,单论死亡人数,藏兵胜。 但是曹孟伯却问道:“战场上,兵器无情,重伤之人,不能再战。少主以为此番对战,孰优孰劣?” 千少游冷笑道:“可惜死了的人,便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了。曹将军好自为之,明日,藏兵杀戮,这战场上留下的徽军尸首,怕是更多。” 曹孟伯被千少游这句风轻云淡的言语寒了心,倘若这人真地得到了天下,又会发生多少杀戮?同时,他也为今日死去的弟兄悲伤,他们都是死士,只为让藏兵放松警惕,明日能诱敌深入。 第六卷 第二十六章 杀人怪物 第二日凌晨,曹孟伯领着三十来个江湖人士出现在了战场上。 此刻寒风正起,四月的天却如此阴寒,也实在是不多见。 这三十来个江湖人士,来自南部武林七个小门派,虽然都是名不见经传,功夫倒也不错。曹孟伯给他们训练了阵法,比起京都那些他训练的金甲护卫,这三十余众组成的阵法,足以困住三个武林高手。 曹孟伯之前有和张三儿交过手,他料定千少游身旁有张三儿在,所以备了这一手。 即便到时候用不着,这三十余人在战场上拼杀藏兵,也能达到不错的效果。 曹孟伯指着前方道:“此处如有高山,你们登高远眺,便能看到藏兵大营。这两军队垒,没打仗前的肃杀氛围,倒也极锻炼人的心性。曹某这辈子,从江湖到朝廷,再从朝廷到州府,最后上了这战场,也算是将一个汉子的一生都经历了个遍。” “曹将军大义胸怀,刘某佩服。”说话的,是徽州侠客刘必然。这个刘必然一身精肉,头骨较为突出,显瘦,剑法倒是说得过去。因其曾拜师过九玄门,属于九玄门的俗家弟子,故而这三十余众都以刘必然为尊。 曹孟伯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安己之命,轻看风云。这是我入朝廷之前,家师送的话。这句话让我受益一生,至今仍念念不忘。” 曹孟伯之前有和这些人交流过为什么愿意为朝廷效力。这里面有为了师门扬名而被叫来的优秀弟子,有因为盛世而崛起的门派传人,还有先祖受了前朝摧残,对当今朝廷感恩戴德的人。相比之前的天地同盟,曹孟伯感慨真是人各有志,互不强求。 他也理解那天地同盟的成员,毕竟如果站在他们的角度,曹孟伯说不定也会走上这条路。但是曹孟伯更加世俗,当初他选择拜入朝廷,无非是想给自己下一代留下更好的门路,当然,肖石峰的勤政爱民,肖天途的不拘一格降人才也是曹孟伯加入朝廷的原因之一。 相比于江湖武林的打打杀杀,朝廷明显安静得多。虽然现在并不太平,但是肖天途的知遇之恩让曹孟伯没有落井下石,也不会落井下石。曹孟伯此刻就像是一个义士,不是为了自己而战,而是为了知己,为了天下百姓的盛世而战。 …… 正午过后,战斗的号角想起。 战场上烟尘滚滚,今日一战,也许会有很多人魂归故里。就连双边座下的战马,似乎也都被这气氛感染,不住嘶鸣乱蹄。 曹孟伯是归元掌传人,佩剑只是为了更好地指挥军队,但是他今天没有佩剑,因为今天并不需要怎么指挥。 他今天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所有士兵必须勇往直前,直到冲杀散这些藏兵。 而千少游的这些藏兵也接到了千少游的死命令,千少游说这是东进的第一战,拼到最后一人,也要让徽军先投降。 “杀!” “杀!”曹孟伯一马当先,身后的徽州儿郎紧跟其后,千少游则不然,他的身份特殊,他是来压阵的,何况今日的主角也不是他。 果然,冲锋的藏兵中,原先隐藏起来的张三儿与莫明高高跃起,曹孟伯抬头望见,自己早已冲入了藏兵群中。而其身后的徽州军中,那些江湖人士也纷纷站了出来,在莫明的剑气和张三儿的掌力伤了一排人后,立马将这二人围了起来。虽然场面混乱,倒也保证了藏兵与徽军的正常交锋。 而这多出的曹孟伯,在人群中已然大开杀戒。 千少游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却迟迟没有动手,反而是紧紧勒着黑蹄马的缰绳,似乎在等待什么。 藏兵似乎并没有那么多优势。相反,好像没想象中的强。 包括那张三儿和莫明,也是且战且退,全然没有进攻的欲望。678 曹孟伯杀红了眼睛,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便在此时,藏兵兵败如山倒,曹孟伯发现,身后的徽军已经跟了上来,而那千少游已先勒马回撤。 曹孟伯愣神间,幸好那刘必然赶到将其点醒。 刘必然道:“将军,藏兵藏锋,恐有诈。” 曹孟伯不紧不慢道:“这附近埋伏不了大军,现在撤还来得及。” 刘必然点了点头,勒马追了上去,边追边喊道:“曹将军有令,回撤!” 而曹孟伯也高呼后军鸣金收兵。 然而都晚了。 那奔逃的藏兵群中,一个长着白发的和尚逆着放向朝着徽军走来。待他走出人群,徽军也已杀到。 追在最前面的有十二个江湖人士,见到普化周身散发的内力都有些犹豫,却是为时已晚。 那普化一抬手,战场上沙石突然滚动了起来,在徽军从烟尘中见到普化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普化的怒吼声如同一只沉睡已久的雄狮在空荡的山谷中发声回响,一阵阵战马哀号的嘶鸣声,一排排徽州军纷纷坠马,就算是那些江湖人士也不例外。 刘必然先发现了恐怖,立刻勒马回撤,曹孟伯见到刘必然时,刘必然的双耳已经渗出了血。 “将军快走!”刘必然用虚弱的声音救了曹孟伯一命,曹孟伯也知大事不妙,上马便往回撤。 …… 追敌的徽州军中,只见一个白发和尚如鬼魅般穿梭于人群之中,手段极为残忍,不少人的死状凄惨,甚至被分尸。 这一段路,比刚才两军交战死亡的尸体总和还多。 那普化就像是一个恶魔,倒在地上的还有不少哀嚎的士兵,均被普化两手浮屠刀法打得粉身碎骨。 此战,藏兵亡五千三百一十六人,徽州军生还六千一百零二人,余者,皆死于战场。 普化一人,不但挡住了这一万多人,还以一己之力灭了徽军八千人。 曹孟伯每每想到今天这一战,便头皮发麻,就连他这样的高手,居然也因为只是感觉到了杀意而临阵脱逃。 但是事实证明,他没有选择去硬碰硬是对的。 逃回的士兵中,耳聋的近一半,据他们回忆,有个白发的怪物在杀人,如同是地狱来的怪物,所经之处,血雾弥漫,人的身体,一折两断。 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徽州大营所有驻军,连夜撤回边境武略城,守城门的士兵增加了一倍。 曹孟伯再次广发英雄贴,邀请南部武林诸多英豪前来助阵,并且曹孟伯还分别休书与林佑祖以及刘士奇,让他们严加防范。 随后,曹孟伯连夜召集百夫长以上的所有军官,要求以每千人为单位,加强城外十里地巡逻,倘若规定时辰内看不到出去巡逻的兄弟身影,需立马报与中军。 这些事情都交代完毕之后,曹孟伯由于劳累过度,便小憩了一会,天刚蒙蒙亮时,曹孟伯便上马来到了太清山。 由于太清山山道不适合马匹行走,因此曹孟伯又动了脚力,及至第一处台阶前,便被两四代弟子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 面对询问,曹孟伯稳了稳心神,说道:“烦请告知,徽州府将军曹孟伯前来拜访。” …… 曹孟伯上山后,玄虚早在山门处迎接他。 “真人。”曹孟伯差点摔倒,还好玄虚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见曹孟伯如此疲惫,玄虚便皱起眉头问道:“曹将军这是?” 曹孟伯突然下跪,令玄虚措手不及。 曹孟伯抬头望向玄虚道:“孟伯此前多有冒犯九玄门,自知罪无可恕,本已无脸再次上得山来。只是今日青徽边境出了个杀人的怪物,料想是哪个门派的高手,以一己之力杀了我徽州儿郎数千人,还望真人念及天下百姓疾苦,派遣门内高手助我一臂之力!” 曹孟伯说完,一声闷响,脑袋狠狠地磕在了青石地面上,血都流了出来,却是始终不抬头。 “曹将军请起,请于真武殿谈话。”玄虚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便再次扶起了曹孟伯。 …… 真武殿内,只有玄虚和曹孟伯两人。 经过曹孟伯的描述,玄虚倒是有了印象:“难不成,是那个佛门成魔的人?” “佛门成魔?”曹孟伯惊讶之余,方才想起了手下关于破僧衣的描述,不禁黯然失色。 玄虚点了点头道:“此人乃是先前空净佛寺掌门住持普化,因私仇与龙应天勾结谋反,意图弑君。龙应天助他练成佛门禁功大浮屠,此人便因为此经入了魔道,彻底开了杀戒,已然不治。当日门内一战,师兄与我以及神剑门木三娘三个联手,方才将其逼退坠入悬崖,没想到此人竟大难不死,到了反军中助纣为虐。” 曹孟伯眼珠转动道:“如此说来,这世上也只有此人有这个能耐。”言罢,曹孟伯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虚问道:“曹将军可与其正面交过手?” 曹孟伯如实道:“那日我手下弟兄冲锋在前,便惨遭毒手,曹某心惊胆寒,没有上去与其交手。”曹孟伯说到这里,兀自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惭愧。 玄虚点了点头道:“曹将军明智。此人恐怕已是当今武林第一,与其正面为敌,徒送性命而已。”书仓网 “真人……”曹孟伯顿了顿,继而道:“真人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孟伯感激不尽。” 玄虚为难道:“太清山一战,我九玄门受了重创,暂时还未缓过来。更何况我门内弟子远远不及此人。此人既是佛门中人,或许曹将军上得空净佛寺,能得援助。” 曹孟伯听了这话,知道玄虚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子去送死,便问道:“可那空净佛寺路途遥远,听闻又闭山多日,不见外客,在下身份卑微,如何上得?” 玄虚笑道:“此事容易。老朽当即休书一封,命师兄座下大弟子慕容起走一遭,将书信交与佛门,自然有人下山助你。” “多谢真人!”曹孟伯起身刚要再拜,玄虚也赶忙站了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曹将军现在气血虚弱,老朽现在需与将军倾注真气,助你恢复。恢复之后,将军便可先回城中,等待佛门援军到来。” “多谢真人。”曹孟伯原本也是在强撑着,这一笑,不知笑出了多少无奈。 …… 玄虚送走曹孟伯之后,慕容起也已拿信启程。 玄虚再入真武殿,此时那些一代弟子还没走。 玄虚淡淡道:“原来此人未死,江湖武林祸根尚在。尔等皆是后辈翘楚,还需多多磨练,为以后除魔卫道做好准备。” “是。”众人齐声答到。 “都下去吧。”玄虚给曹孟伯输完真气后,竟然感到了一丝困意。 当真武殿内只剩玄虚一人时,玄虚自言自语感慨道:“老了,老了。” …… 且说那慕容起上了空净佛寺,见到了新代住持普善,论辈分,这一代的佛门长老还得管慕容起叫声师兄。 普善听闻此事,也是面露难色。原本佛门闭关,就是为了不掺杂进去,没想到这次九玄门直接派人找了上来。 普善对慕容起声称此事须与三老商议,慕容起却大为不解问道:“佛门慈悲,怎能看着天下苍生蒙难?此人已经入魔,若不控制,战场伏尸百万,到处残垣断壁,到时谁之过?” 慕容起这一问,问得普善哑口无言。 其实关闭山门本来也不是他的意思。 慕容起再次道:“还望掌门住持以天下苍生为己念,务必派遣众师兄弟下山协助曹将军的徽州军。” 普善方才感叹道:“世人都说佛道二派,武林栋梁。当日太清山一战,九玄门挺身而出护驾有功,今遭又上我山门,劝我佛门下山降魔。九玄门大度,我自认不及。惭愧惭愧。” “还望掌门住持下令,驰援徽州边境!”慕容起再次恳请,普善终于松了口:“我那些师兄弟早有本意,尤其是普德,时常与我商议开放山门,下山一展抱负。今日正好,我可让其带领众热血师兄弟与你一同下山,只是此行非我密令。只是那人已经成魔,倘若正面为敌,即便我们这些师兄弟联手,也是杯水车薪。因此,万事需三思后行,不可迎来。” 慕容起能理解普善,听了普善的叮嘱后,便道:“多谢掌门住持,慕容起代徽州军谢过!” 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犹记当年美人心 四月六,赤焰山地群平原。 时值黄昏时分,天朗气清,林雪仪一身轻袍白衣,携带飞花剑如约而至。 “你来了。” 林雪仪正对面一处小山后,木三娘一袭黑袍,飞了过来,落地时尽显从容。 林雪仪环视四周,见到附近满是剑纹。 木三娘淡淡道:“我在此待了近一个月,不过武功并没有任何进展,因为太清山一战,我已至巅峰,再求不得。” 林雪仪笑道:“木前辈这辈子也算值了。” 这句话是林雪仪打心眼里的真心恭贺,她早对木三娘没有敌意,答应与其切磋,不过也是一时脑热,就像当年应了木三娘的约战一样。 正在林雪仪回忆当年场景之时,木三娘突然问了句:“你为何女扮男装?” 林雪仪皱起眉头,也不打算隐瞒,问道:“木前辈如何得知?” 木三娘道:“四年前,上官府里,我看你与上官金凤私交不错,关系暧昧。若你是男的,那么你们有私情,便不可能这么直白,更何况这上官金凤可是出了名的痴情,当今文相苏勇进,便是当年落魄时被上官金凤看上,所以自那日与你交手过后,我就猜测你定是女扮男装,而且很早之前便与上官金凤相识,你们是姐妹。” 木三娘说完,林雪仪很坦然地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扔到了一旁,笑问道:“木前辈,那你觉得我是谁?” 木三娘眯起眼睛道:“当今武林,能有你如此剑法的女高手,我想不出来第二个。” 木三娘神色微变,良久方道:“你是当年那个丫头,林雪仪。” 林雪仪沉声道:“是。” 木三娘的眼神转向了林雪仪手中握着的那把剑道:“你拔出来看看。” 木三娘不知为何,想再确认一遍。 飞花剑出鞘,木三娘虽然与林雪仪相隔有一段距离,却是看得清楚。 很久,都没见过这把剑了。 不知不觉间,木三娘身上的剑意已经达到了顶峰。 林雪仪也不紧不慢地将飞花剑的剑鞘插于背后,周身的内力也带动了起来。 飞花剑很久没遇到过这么强的对手了。 只见木三娘一抬手,方才脚旁的一些细碎石子被其击向了林雪仪处。 林雪仪持剑随身而动,一阵阵风声,林雪仪再次站住时,跟前又恢复了平静,而她的一缕头发,也被方才那些石子后夹带的隐藏剑气所割。 林雪仪早知道木三娘的本事,这个木三娘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身的剑气,一草一木在她手中,都是天下利器。 方才自己已经有留意这些剑气,可还是千防万放,漏了一道。 比起当年的木三娘,眼前的这个木三娘,已经是变了一个人。零零书屋 林雪仪并未再多想,她是要用剑的,倘若再给木三娘时间,木三娘的剑气只会越来越多,不近她身,根本不可能胜她。 于是林雪仪便挥剑朝着木三娘奔去,一如数年年,木三娘挥剑朝着林雪仪奔去,那时的她与如今的林雪仪,年龄都差不多。 林雪仪一剑挥下,木三娘高高跃起,居高临下之际,右手剑刃随出,林雪仪便于底下转了个身,剑刃打在了林雪仪方才所站之地,发出了爆炸声。 此时林雪仪的位置,相当于是停在半空中木三娘的身后,林雪仪也是极为果断,从其身后施展轻功,挥剑朝木三娘刺去。 木三娘翻身拂袖格挡,却碍于林雪仪的剑锋,不得不边挡边退。 这套飞花剑法,林雪仪再熟悉不过,此剑法中,便有萧浪剑法的影子。 在半空中,林雪仪仗着利剑的优势,硬将木三娘打到了地面上。 落地之后的木三娘,却是先示弱了一招,林雪仪一剑刺去,木三娘整个上半身都向后仰去避其剑锋,而后靠着双腿的力量鬼魅般地转了半圈,至林雪仪腹前挥掌袭击。 林雪仪心底一惊,忙收剑跃起,躲过木三娘的掌力之后,却感到身后一股剑意袭来。 木三娘与林雪仪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便是这一小段距离,足以让木三娘发挥。 林雪仪向前先是一个翻滚,方才迅速转身,飞花剑在其手中舞出了幻影,木三娘只是微微抬手时紧时松,林雪仪边挡木三娘的剑气边向后退去,中途去扬起的头发早已被割掉了几丝。 退至十米开外时,木三娘剑气减弱,林雪仪突然旋转着冲天而起,飞花剑在其停住的片刻,其周身多了数道剑影。 这招漫天飞花,木三娘太熟悉了。 漫天飞花,也是林雪仪学得最像的萧浪的剑法,比起萧浪的漫天剑雨,漫天飞花更美。 林雪仪目光如炬,一剑劈下,数道剑锋便同时朝着木三娘落去。 木三娘此刻却紧闭双目,突然其周身衣袍如遇大风尽起,待她一睁眼,双掌朝前一推,密密麻麻的剑气凭空出现,不但挡住了林雪仪这招漫天飞花,而且已经破了。 林雪仪惊讶之余,翻剑抵挡剩余剑气,直到落地时,胜负已分。 林雪仪满脸惊讶地看着木三娘,木三娘淡淡道:“这十多年来,我潜心修炼剑法,你却选择了远走江湖行侠仗义。其实你从未赢过我,当年是我大意,今日你更没有机会。” 木三娘依旧傲慢,林雪仪的声音却有些颤抖:“他真地还活着?” 木三娘皱起了眉头。林雪仪已经猜到了木三娘后来有再见过萧浪,应该刚才木三娘的这招,也极像漫天剑雨,若没有和萧浪交过手,木三娘不可能会。当年的木三娘不会,萧浪失踪之后更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如此。 木三娘,确实见过萧浪。 木三娘看着神情异常的林雪仪,心中的嫉妒之心顿时荡然无存,她竟然对林雪仪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因为其实林雪仪与自己一样,都对同一个人念念不忘,都是求而不得。 木三娘点了点头,林雪仪情绪更加激动了:“他在哪?” 木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他在东台岛旁的一处临海峡谷中。” 林雪仪听了便要转身去寻,木三娘忽然道:“丫头,他若想见你,自然会见,若不想见你,你也找不到他。” 第六卷 第二十九章 云桂战役打响 此时,远在云桂边境的四姑娘盆地,西戎军与白象族军也在打仗。 西戎人悄无声息地换防,现在驻守桂州边境的是西风壁以及他的黄沙铁骑。 今天,也是赫子的第一战。 赫子不认识西戎人,自然看不出异常,但是达善熟悉,他见今日这些西戎军的军阵队列都更为松散,却有一阵阵杀气,比之之前的西戎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关键是排头的将军似乎也都换了,原先那些排头的将军中,可没有那么多拿刀的,可是今日很明显,西戎人的主将用的是刀。 赫子方欲出战,达善突然拉住了他。 赫子疑惑问道:“怎么了?” 达善皱着眉头道:“这支西戎军不是原来的那支,一定要小心。” 赫子轻松地笑了笑道:“二哥放心,军队换防也是常有的事。” 言罢,赫子便作为先锋,提着长杆狼牙棒走出军阵前往答话了。 西戎人出列的,竟然是最中间的那人。这人盔甲上镶有金玉,一看便是主将,赫子觉得越来越有趣了,这西戎人打仗果然野蛮,主将居然当先锋一样地使。 等两人距离不到二十步时,只听西戎人的那个主将高声问道:“来者何人,自报家门!” 赫子最喜欢在战场上介绍自己,毕竟说起名声,他的这两个字倒是无人不识。 只听赫子道:“我乃白象族第一战神,风神将军赫子是也!你呢!”赫子霸气地单手抬着狼牙棒,用棒头指向了那个西戎主将,要他答话。 西戎主将一听,却罕见地没有神情波动,反而像是不认识赫子一般,语气中竟有些自负:“我乃西戎西风壁将军。我这身后,是黄沙铁骑,冲锋陷阵,天下无敌。” 赫子眯起眼睛,耳朵灵敏的他这才仔细地聆听敌军战马的躁动声,果然这个西风壁身后的军阵内,杀气腾腾。 倒是达善见多识广,隐约听到了西风壁这三字,暗叫不好,忙对身旁的包森道:“包森将军,传我将令,命季敢将军整顿三千闽州精锐,埋伏于布拉山口,随时待命支援。” “是。”这包森跟了达善多年,也没多问一句,便勒马走回了军中。 此事事关重大,达善向来小心谨慎,派包森回去传话并不是大材小用,而是能起到百分百的监督作用。 包森退下后,达善勒马上前了几步,想要听得再清楚些。 果然,这西风壁为人高傲,尽管出来之前,老西戎王已经与西风壁交代了白象族中有这么一个能打的战神,但是西风壁字里行间,还是对赫子不怎么尊敬。 也怪自己疏忽,以为西戎四大将军都不在这里,赫子又行色匆匆,导致没跟他交代好西戎人的人员组织。 达善倒是不担心赫子的武力问题,他更担心的是这个西风壁的心狠手辣,不拘小节。这么说来,他身后的那些新面孔便是其统领下的黄沙铁骑无疑了。 早听闻黄沙铁骑冲锋无双,这莫非,西戎人真地要对云州发起进攻了?2018 西风壁饶有兴致地介绍完自己的黄沙铁骑后,又补问了一句:“白象族其实与我西戎无异,对于这中原汉人来讲,你我都是外族。却是为何,要助朝廷。” 赫子笑着反问道:“你们西戎,又是为何要扶持那个前朝少主?” 西风壁被赫子这么一问,着实有些不悦。 赫子见西风壁的表情变了,便再次激道:“西风将军,看来你很不健谈。” “你!”西风壁没想到这个赫子看起来粗狂,与敌人交谈倒也是一个好手,火气一上来,他又自己压了下去,毕竟不说白象族军队的实力他还没试探过,便是面前的这个号称白象族战神的汉子,他也未曾交手过。西风壁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此前他十八岁时就因为一次与人口角犯浑,将那人打成重伤,此事激起了民愤,若不是后来其父拉着他找到人家家里面去负荆请罪,施苦肉计,加上老西戎王关了他三年,只怕按照西戎人一命偿一命的法律,今日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他。 统兵之后,老西戎王以及家族中的长者更是时常叮嘱他,带兵打仗不是儿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一时意气会致万千冤骨埋没土里。 西风壁对自己再无所谓,也要为自己身后的两万儿郎负责。 赫子见西风壁眼神骇人,已见了杀心,以为他会自乱阵脚,不料这西风壁脸色阴晴不定,转眼又变得坦然了些。便是这坦然的神情,令赫子看了着实不舒服。 因为西风壁的眼神中,不管任何时候,都带着高人一等的自傲,这眼神,对于赫子来讲,很不友好。 座下战马似乎也察觉到了赫子的战意,前蹄忽然高高奔起,赫子使蛮力将其硬生生稳了下来。 西风壁座下的战马也忽然骚动了起来。 西风壁笑道:“既然你我都已起了战意,那便来切磋一下见真功夫!” “也好!”赫子将狼牙棒放了下来,斜抓在右手上。 那西风壁也抽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短柄大刀,赫子这才发现,眼前这人还有江湖气。 …… 一阵鼓声夹杂,两声紧邻的喊杀声,这两个外族的猛人,过了第一回合。 赫子的马骑到了西风壁方才站着的地方,正面对着西风壁的黄沙铁骑,一股肃杀之意,令其不寒而栗。 而那西风壁也骑马到了赫子方才所站位置,见前方的白象族士兵军阵严整,杀气也足,心里又小心了几分。 毕竟这西风壁拿的是大刀,论重量,绝对没有赫子的狼牙棒重,因此刚才这大刀与狼牙棒相碰时,西风壁着实赶到一阵吃力,即便是现在停了下来,右手处的震荡感依然存在。 两人几乎同时勒马回身,方才的简单交手只是为了试探双方的实力。 西风壁试出了赫子身有神力,而赫子也试探出了西风壁的刀法凌厉。 尽管方才这一交手,看起来赫子还更胜一筹,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那西风壁能硬接他这一棒子,证明他对自己的刀法有充足的信心。 第六卷 第三十章 居然败了 两人回马再次交战,彼此都已无试探之意。 赫子抡起狼牙棒就往西风壁身上砸,西风壁的武器毕竟是大刀,与之前杨荣的长斧不同,若是一直硬接,必然吃亏。 也因此,西风壁更多采取卸力的形式,利用自己的臂力以及佩刀的锋锐,巧妙地化解了赫子三棒的力量。 第四棒下来时,西风壁突然变招,利用自己的力气掉转马头,在躲过了赫子这一棒时,他整个人也跳了起来,于空中翻了个身,踩到了马背上后,座下战马一阵吃痛长嘶。 西风壁此前受过西风劭的刀法指点,除了擅长战场交锋的传统武路之外,对于江湖武路也是颇为熟悉。既然传统武路他无法占到这个天生神力的赫子半点便宜,这西风壁索性直接转变武路将其击败。 眼见西风壁跃离了自己的坐骑,奔向了自己,赫子都感到一阵吃惊。狼牙帮一时间也只能用作格挡的兵器。那西风壁连任带刀,劈向了赫子,赫子利用狼牙棒的铁杆一挡,这座下的战马一时间突然承受了这两人的重力,前蹄抬起也是摇摇欲坠。 赫子整个身子向后倒了去,幸好狼牙帮身长,赫子的头未着地时,狼牙棒的棒头先接触了地面。 赫子一阵怒吼,狼牙帮一个翻转,将那西风壁逼退。赫子也因为座下战马不力,整个人滚了下去,落到了平面上。 “小心!”达善见到赫子落马时,便有些担忧,多次想下令骑兵冲锋,却怕坏了规矩,失了脸面。 赫子原本有些发蒙,达善的提醒让自己清醒了许多,一个鲤鱼打挺,赫子翻身而起时,那西风壁的刀一早已横着劈到。 赫子狼牙棒竖着格挡,因为还未完全准备好,被西风壁这一刀打得又向后退了三步。 那西风壁超前一个转身,大刀再次劈来,这次赫子总算站稳了脚跟,一声暴喝,将那西风壁击退了回去。 西风壁落地之后,将刀在嘴唇处舔了一口,满脸挑衅。 赫子的战意也被其激起,刚才被动的这几下子,着实丢人。 “杀!”尽管现在两人都已经下了马,赫子的优势大减,但是赫子此刻已经是被西风壁给激怒了,不顾一切地朝着挑衅的西风壁冲了过去。 这白象族第一战神的气场,就连久经沙场的西风壁,也不敢大意轻敌,尽管刚才已经将他打下了马来,西风壁却仍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方才的招数,赫子同样使在了西风壁的身上,临近他时,赫子一个翻身,一棒砸下,这西风壁也没想到要硬接,向后退了两步躲过。 赫子这一棒下去,着实势大力沉,落地处黄沙顿起,赫子抬眼望去,只剩下西风壁的人影。 却是一道光先现,西风壁的刀长驱直入,早已到来,赫子侧身一躲,那西风壁却是目的明确,刀锋一转,要砍赫子的手臂,断其武器。 赫子也是身经百战,这狼牙棒是他的杀器,他自然有上百种方法护住。 在西风壁刀锋至其手掌时,赫子果断松手,绕至西风壁的身后,下腰左手握住即将落到地面的长杆,一阵蛮力将那狼牙棒重新抬起。 西风壁暗叫不好,身后一阵风起,那赫子的狼牙棒绕着腰间又到了他的右手手中,一棒刺出,还好西风壁躲得及时。 西风壁躲过之后,赫子再次朝他发起进攻,一双眼睛,就好像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西风壁眉宇舒展起来,将大刀横于胸前,左手在刀柄处一拉,竟有一阵清脆的金属声,那长柄之内,原来有一根与其相连的铁链。 赫子一棒劈下之时,西风壁冒险只退了一步,不过跟前烟尘弥漫,将大刀挥向了跟前的赫子。118 赫子侧身躲过,这场景,异常熟悉。 西风壁快速地又将那长刀拉回,翻身又是一刀,长刀劈出,赫子故技重施,饶至其身后,西风壁顺势到了赫子方才握住狼牙棒的地方,翻身又是一刀飞刀。 赫子才刚抬起狼牙棒,猝不及防,被那刀头击中了胸口,连连后退。 西风壁收刀时,那铁链缠到了手腕处,原来方才的那点铁链并不是这把刀的秘密武器,那处铁链还能再长,才是西风壁克敌制胜的关键。 赫子是大意了,但是若给他再一次选择,他也会这样选择,毕竟相比之下,伴身武器被敌将夺走,那也是一种较大的耻辱。 赫子还欲再战,虽然他是身穿盔甲,那刀头也没能割伤他,但是方才西风壁的这一刀力气着实不小,赫子提起狼牙棒欲再奔向西风壁时,却只感到喉咙处一阵血腥,胸口一阵紧闷。 达善看出了异常,为了保证赫子的绝对安全,带着一队人马先冲了上来,却被赫子拦在了身后。 赫子征战多年,从来都没有这样败过。 那西风壁将长刀扛起放至肩上,神情颇为轻松。 身后,西戎军都欢呼雀跃,士气正盛,却无一人奔来。 赫子见这一幕,心中的担忧又加了几分。 这西戎人治军严明,一点也不鲁莽。 这个对手更是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 看来,这次,不简单。 赫子默不作声地抬起狼牙棒指向西风壁,西风壁皱起了眉头。 赫子此时已经强咽下喉咙处的鲜血,对着西风壁高声说道:“西风壁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今后若有幸在战场上再次相遇,你我便要见个生死!” 西风壁一听,冷笑道:“赫子将军先回去养伤,狠话说与不说都一样。” 赫子难得地镇定,转过身来时,达善看见赫子脸上在不停地抽搐,这是他极其愤怒的表现。 达善下了马,身后的卫兵警惕地握着长枪盯着前方的西戎人。 达善就像在平日里一样,拍了拍赫子的肩膀,随后搂着赫子回到了军中。 那边的西戎军还在呐喊庆祝,这边的白象族军队却在鸣金收兵。 落日西下,残阳如血。 赫子走的每一步路都显得格外沉重。 他在心中暗自发誓,要将今日失去的尊严夺回来。 第六卷 第三十一章 佛门帮手 徽州边境武略城。 与云桂战役一样,几乎是同时打响。 千少游带领五万藏兵的前军推进了二十里地建营。徽州军也是近两年来首次撤回武略城中。 藏兵很久也没打胜仗了,现在他们都对千少游爱戴不已。 武略城下的藏兵显得气势如虹,一把把明晃晃的枪尖格外耀眼。 千少游纵马向前,一箭之地外对着城楼上的曹孟伯喊道:“曹将军,朝廷不得人心,你看我身后这三万儿郎都跟着我造反,更不提那梁佐的新州军以及马彪的庆肃联军。我白手起家,现已是半壁江山,你若早早归降,我保证让你官高一等,世袭王侯!” 曹孟伯听了大笑道:“可惜你不是汉人!你若是汉人,又怎会勾结西戎人入境?” 曹孟伯一语戳中千少游的痛处,千少游却早已为了安抚人心而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只听千少游不紧不慢地说道:“西戎人入境,是为了助我夺得王位。他们只归顺正统皇室,因此这些年才在藏州边境大肆骚扰百姓。待我复辟,他们终将臣服于我,多一个朋友,边境百姓便能更安稳些,难道不好吗?” 千少游这一反问,让曹孟伯气地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强词夺理,简直是强词夺理!此子若真复辟,我中原将失去铮铮铁骨!” “怎么?曹将军,为何不答我的话?”千少游步步紧逼,曹孟伯不耐烦地说道:“再多话,也无益。你今日来无非是想攻城,那你便施展手段,我接着便是!” 听完曹孟伯的话,千少游忽然大笑了起来。 曹孟伯皱眉,千少游却如同疯子一般猖狂道:“曹将军,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们徽州便有道门正统九玄门,去年刚保护了陛下,怎么今年也不下山助你一臂之力?” 曹孟伯高声道:“何须劳烦九玄门诸位好汉,待到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自然下山!眼下整个徽州兵强马壮,固若金汤,你想撼动,谈何容易?” 千少游不屑地说道:“曹将军,前几日沙场一战,你军溃败不堪,想必也见识到了我军中的高人。今日我也不需什么伎俩,那高人愿意再次出山助我,加上我这身后上万儿郎,便足以踏平你的武略城!” “你可以试试!”曹孟波也对千少游放了话。 千少游冷笑了一声,高喊道:“普化大师,今天您有得杀了!” 话音刚落,军中让出了一条路,那普化眼神呆滞,缓缓走出了军中直到千少游跟前。 “师兄!” “掌门住持!”空净佛寺共来了二十二人,以普德、普智、普义、普礼四人为首,另带了十八个下代弟子。 千少游望见城楼上普德四人现身,便笑道:“原来曹将军也是有防备,竟然请了普化大师的师门中人!” 普智以往与普化最亲近,见城楼下普化这般模样,不禁感慨:“师兄怎会如此?” 普德道:“他练大浮屠经已然入魔,无药可救。眼下行为失常,目光呆滞,是被人操控了。” “操控?”曹孟伯也没心思理会楼下的千少游,问道:“难道此人没有意识?”飞库 普德皱起眉头道:“我曾听师父讲过大浮屠经的害处。最初,大浮屠经能让人精神百倍,可数月不眠,而后,大浮屠经便会让人入魔,嗜血成性;入魔之后,便有一段心智空白期,这个时期,意识全无,若有人在其体内以自身真气融入其气海,便可在这段空白期将其操控。想必藏兵中,还有宗师级别的高手存在。” 曹孟伯皱眉道:“我倒是知道那军阵中龙虎盟的顶级杀手张三儿和落月剑主都在,但是这两人,只怕也难以操控普化掌门。” “龙虎盟?”普智之前便是跟着普化前去龙虎盟参加武林大会,对于龙应天太清山一战后失踪也是略有耳闻,普智便猜到:“莫非这龙应天也在军中!” “龙应天?”曹孟伯颇为吃惊。 其实他们猜得没错,现在的这个普化,背后是龙应天的意志。 也因此,大浮屠经当真是魔功而不是慈悲的武功。 千少游见他们几人自说自话,便对身旁的普化低声道:“等下你尽管发泄,我的骑兵跟在你身后冲锋!” 言罢,千少游遍退到了军阵前,待要等普化出第一掌,便一声令下时,那佛门的四个师兄弟相视点头,纷纷从城楼上跳了下来。 普化见到这四人,闷哼了一声,千少游原本举起的手也放了下来。 “师兄,得罪了!”普德一声得罪,其他三个师弟迅速分开,分四面将普化围在了正中间。 一会儿后,诵经声起,那普化捂住耳朵,满脸痛苦神情。 “弓箭手准备!”曹孟伯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弓箭手齐现防止那千少游突然发动骑兵进攻。 “啊!”普化仰天长啸,一声怒吼,周身金色内力放出,那四个师兄弟纷纷施展起小浮屠功,试图抵挡,却也难免受力后退。 紧接着,这四人果断地取下围在脖子处三圈的佛珠,那佛珠一被取下松开,倒是有些长度。 普德先朝着普化冲了过去,普化一掌将其击退,普智三人突然发难,将那佛珠套于普化脖子处。 因为方才念经扰乱了普化的心智,所以其现在行动偏迟缓。 普化在脖子被这三人用佛珠拉扯之后,突然暴躁了起来,想以蛮力拉扯这三位同门。其正面处的普德趁机也将佛珠套在了普化脖子处,四张佛珠一起分别朝着四处紧拉,令普化难以动弹。 “四大金刚阵。”张三儿见多识广,脱口而出。 这阵法进了千少游的耳朵,千少游问道:“你们两个方便出手吗?” 张三儿淡淡道:“那楼上还有个小剑圣和十来个佛门弟子,估计是为了对付我们的。” 千少游猛地一抬头,果然看到了露出脑袋的慕容起以及其他十几个和尚。 千少游皱眉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曹孟伯已找好了帮手。” 张三儿冷冷道:“即便如此,今日武略城也守不住!” 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小剑圣威风! 那普化一阵蛮力,将四个师弟同时掀了起来,好在挂在他身上的四串佛珠皆是百年精铁所作,韧性十足,那普化一时半会,竟争脱不得。 城楼之上,曹孟伯一声令下,城门打开,铁骑尽出。 千少游晃了神,原来今日,既是藏兵的局,也是徽军的局。 曹孟伯的想法很简单,抓住千少游,便算是控制了反军的软肋。 “杀!”喊杀声震天,曹孟伯亲自擂鼓助威。 “找死!”千少游眼露凶光,杀神剑往前一指,包括张三儿莫明在内先锋军,也一齐冲了出去。 城楼上,佛净佛寺的另外十八位高徒也纷纷纵身跃下城楼,张三儿与莫明有心挑战,却只三招,便被围在了最中间,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即便有军士堪扰,也被这天衣无缝的十八罗汉阵一棍打退。 紧接着,那慕容起也从城楼上冲将下来,他今日来的作用便是擒住千少游。 千少游暗惊,眼看那普化被大金刚阵圈固,那张三儿与莫明被十八罗汉阵困扰,自己的周身,已无高手相伴。 虽然若在平日,这千少游很乐意去接慕容起这一剑,毕竟慕容起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与其交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是眼下,千少游明白自己身份的重要性,因此千少游勒马便回,后军早已赶上,将千少游护在了最中间。 军阵中,长枪突起,那慕容起施展八极步法,将那些枪尖一一打断,却只用拳脚制人,一时间,破了前三层之后,便再难前进一步。 千少游都看在了眼里,总算明白了。这佛道二派,上战场并非为了杀人,乃是为了达到目的,今日擒他,便是目的。 “让开!”借着军阵,慕容起喊开了一条路,直奔慕容起而去。 慕容起此时深陷军阵之中,又要藏着剑锋,打得着实不自在。 恰在此时,那千少游逼了上来,杀神剑猛地朝慕容起一挥,将那慕容起逼出军阵之中。 中军又迅速合围了起来,将那千少游护在了正中间。 千少游嘲讽道:“小剑圣,来都来了,没必要藏着掖着。现在你我立场不同,这些人虽然都是同胞手足,但杀无妨。你不杀敌人,敌人便要与你为难,你若是想开点,这战场早已伏尸遍野!” 慕容起神情温和,也没多说话。 城楼上的曹孟伯见到这一幕,一咬牙,命令第二队骑兵出城。 第二队骑兵的加入,再加上慕容起无人能敌的身手,虽然慕容起未下杀手,但是这第二队骑兵可都是明刀晃晃。 前军回援时,曹孟伯带着第三队骑兵又冲杀了过来。 便在此时,千少游已经打算退兵,城门前,那普化一声暴吼,佛圈尽断,普德四人被其活生生高高抛起,再落地时,已是身负重伤。那普化转过头来时,满眼血丝,如同一颗燃烧的巨石一般,周身游动着金色真气。 一番冲撞,人群中惨叫不止,包括那些藏兵,也难以全部幸免。 曹孟伯大惊,招呼军队回撤,慕容起原本也接近了千少游见此情形,便拔剑朝着普化冲去。 一剑劈下,如同打在了浑铁金钟上一般,慕容起只感到手臂一沉,便被普化的内力逼退。我看书 曹孟伯眼见这普化杀了这么多他的将士,盛怒之下,朝着普化挥出了一手归元掌,却也徒劳无功,反被其反弹的劲力所伤。 慕容起在曹孟伯背后将其拖住,沉声道:“曹将军,该撤了!”言罢,慕容起施展轻功,将曹孟伯送上了城楼。看着城楼下乱作一片,慕容起又下去救起了普德四人。 曹孟伯正在犹豫要不要关闭城门之时,已经晚了。 有大批藏兵近了城门处。 慕容起道:“曹将军,这座城是保不住了,你带着幸存的徽州将士先撤,我来断后!” 曹孟伯有些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此时他有些责怪慕容起不出剑,却欲言又止。 为了大局,曹孟伯果断地转身下了城楼。 那些藏兵眼看便要攻入城内,突然城门处落下了慕容起。 这些藏兵均被慕容起的气势吓住,不敢往前越一步。 前排有几个大胆的怂恿了身后的弟兄想发起第一波进攻,慕容起贤才剑入地,便将这排人纷纷震飞出去。 那些人都意识到了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虽然蠢蠢欲动,却是不敢再次向前。 人群之后,千少游也已经冲杀到了跟前,剩下的藏兵正在清理战场。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路,千少游带着张三儿与莫明从后面走上前来。 千少游皱眉道:“小剑圣方才不愿出剑,现在却一剑拦路,却是为何?” 慕容起淡淡道:“奉师门之命,救人水火!” 千少游眯起眼睛,这才知晓了慕容起现身于此的目的。他其实本就不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他的背后,代表着九玄门的态度。 慕容起不出剑,不杀人,现在千少游倒要掂量掂量,若是背后九玄门出手,这战场的局面又会如何。 慕容起敢在此拦路,就是因为背后有九玄门做靠山。 而他于此的目的,便是为了让武略城的人能安全撤离。 他下山之前,玄虚便单独留下慕容起谈过话,玄虚告诉慕容起,这武略城守不住,只希望能减少死亡的人数,慕容起今日以血肉之躯挺身而出,便是为此。 张三儿道:“此人既然在这里,便趁机拿下,否则将来是个祸害。” “别。”千少游冷静了下来:“或许九玄门已经不想再参战,仁至义尽。此人是九玄门玄清真人的大弟子,哪怕是伤了他,整个九玄门上下,都不会让你我好过。” 张三儿紧握的右拳又松开了些。 眼前这个小剑圣慕容起的剑气,倒是逼人得很。 “你需要多久?”千少游上前一步,试探地问到。 慕容面容平静,淡淡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带兵入城。另外,师门还让我带话给你,冤冤相报,生灵涂炭,最终会自食其果。你们控制的那个和尚是个怪物,早有一天,他会大开杀戒。” 第六卷 第三十三章 控制 青徽边境战场。 此处离千少游推进行军的后军还有一段距离,是普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偌大的战场上只有龙应天一天盘坐于地,其右手横放在胸口下方似在调息。 在其身后的叶千红注意到了龙应天的身体一阵晃动,赶忙来搀扶,龙应天终于忍不住了,一口血吐了出来。 叶千红见那一滩黑血,心疼地说道:“盟主,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龙应天睁开了眼睛,双目满是血丝:“借此人之身便能横扫千军,立无敌之本。我只是损失些内力,几日便可恢复无妨。” 龙千红取下袖中的细针,轻轻地为插入龙应天的太阳穴为其疗伤。 恰在此时,普化出现了。 他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了龙应天的视野中,尽管有些距离,但是他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双目恶狠狠地盯着龙应天这边。 叶千红倒吸了一口凉气,走上前挡在了龙应天跟前。 “你让开。”龙应天语气平静:“他每次杀完人都会这样,无妨。” 叶千红这才将信将疑地让开了一条路,龙应天看向普化,笑问道:“今天杀得可开心?” 那普化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叶千红的手上银针已现,随时准备还击。 龙应天紧紧盯着普化,普化的双目也紧紧盯着龙应天。 及至龙应天跟前,普化俯下身来,贴近龙应天的脸庞,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龙应天不以为意,有意避开,却是避无可避。 普化的身子晃了两下,最终还是向后倒了下去。 叶千红还想上前,被龙应天一抬手阻止了。 那普化突然哭了起来,龙应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哭声渐止,那普化突然又坐了起来,与龙应天四目相对。 “你是……魔头。你是……魔头。你是大魔头!”普化说完,忽然又傻笑了起来。 龙应天此刻神情微动,双眉紧蹙。 普化笑完,又看向了龙应天,继续念叨:“你是魔头。你是大魔头。” 龙应天不紧不慢,笑着伸出双手,翻了两下,问道:“你说我是魔头,我这手上,可有血迹?” 那普化像个孩子一样,低头察看龙应天的双手,左右晃了晃,十分惊讶。 龙应天继而道:“你刚才杀了人,很多人。我不是魔头,你才是魔头,不信你伸出自己的手看看。” 普化缓缓抬起双手,那手上还有几丝人肉挂在指头上,腥红得有些骇人。好中文吧 普化张大了嘴巴,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是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受到了惊吓,说不出话来。 龙应天使了个眼神,叶千红会意,缓步上前,往普化的天灵盖处送了两针。 龙应天继而道:“你出家近三十年,到头来,杀人无数,枉费之前这三十年的修行。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有我能帮你。” “怎么帮?”普化瞪着大眼睛看向龙应天,眼神中有无助,有哀求。 龙应天正在用自己的心术,一步步击溃普化的心理防线,最终将普化彻底控制在自己手中,为自己去杀人,去实现抱负。 龙应天淡淡道:“正所谓物极必反。你既已开杀戒,就无法回头。眼下你的任务就是帮助起义军推翻现有朝廷的统治,然后你才能解脱。因为你之后还要杀的那些人,都将为新王朝的建立奠定基础,新王朝建立后造福的人,就比你杀的人多了,到那时,你才能彻底解脱。” “我不杀人,我不杀人。”那普化似乎怕了,一直强调自己不想杀人。 “可是,你不杀人,那些被你杀的,和我们的兄弟,都白死了。”龙应天凑近普化跟前说道:“你想想我刚才说的,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为了新王朝牺牲的。新王朝建立后,可以救很多人,你现在杀的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你积的阴德一定会比现在杀的人多,自然而然,你的手上便没了血腥,你又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那我……我可以回到过去吗?” “回到过去?”龙应天问道:“你说的回到过去,指的是什么?” “我想做和尚,我想出家。”那普化神志不清,却有如此回答。 龙应天心里徒然一惊,想了一会儿,方道:“到时候别说做回和尚,即便你不出家,百姓也会将你供奉起来,毕竟是你救他们于水火。” “但是你……你不愿意让我做和尚!”普化忽然又暴躁了起来:“你让我练大浮屠经杀人!” 龙应天皱起眉头道:“当年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要报仇,大浮屠经的藏身之地也是你与我讲的,我只是帮忙,你怎么能说是我主导的,是我害了你?” “不!不!”普化想站起来,龙应天却先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放于他的脑袋上方,真气源源不断地按下。 原本在其天灵盖处的细针缓缓没入了普化的头骨中,普化呲着牙齿,活像一头猛兽,浑身颤抖,却是无可奈何。 龙应天也渐渐力不从心,又是一口血出来,龙应天收了功,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幸好叶千红及时将其扶住。 龙应天此时异常虚弱,叶千红十分心疼。 龙应天笑了笑,缓缓伸出右手擦去叶千红眼角的泪花,叶千红顿时愣了神,这举动,多年来都未曾有过。 “放心,我没事。”龙应天柔声叫开叶千红,又走向了坐在地上的普化。 普化此时体内冷热交替,异常难受。 龙应天右掌再次抬起,继续往其天灵盖出输入真气。 这无量神功,恢复真气极快,世上恐怕也只有龙应天能做到短短几天时间内,输入三次真气进入别人体内。 龙应天通过无量神功的阴寒真气与普化体内的佛门真气相冲,使得普化的心智全在这体内冷热的异常现象中转化,无暇顾及其他。 加上叶千红的制幻术,两人合伙便能控制住普化的行动,使其如傀儡一般供自己驱使。 早在当年龙应天偷大浮屠经前,便已想好了这条退路。这世上可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情,他的心思之缜密,武路之广阔,世间罕见,历史少有,未来的青竹书里,不论龙应天曾经做过何等恶事,都将是江湖武林浓墨重彩的一笔。 比起贺震南,或许这龙应天更当得上枭雄二字! 第六卷 第三十四章 血书飞京都 曹孟伯带残军退入了蟒山城,就连武略城后的泉井城也放弃了。 这是曹孟伯第二次兵败,而且都系于一人之首。 在整顿兵马,吩咐手下士兵多布陷阱之后,曹孟伯深知这些江湖门派不可倚仗,便连夜写了封血书,送往京都。 …… 两日后,那送信的亲信跑死了八匹快马,将曹孟伯的血书递到肖天途面前时,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肖天途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立马拆开来看。 信中曹孟伯提到了为何不就近搬救兵的原因。因为曹孟伯自认军事才能上尚有欠缺,不知眼下大局如何,也不知这附近像泸州的兵马或者月州、闽州的兵马是否可以抽空来星夜驰援,故而问计肖天途最为妥当。 肖天途看了个大概,从中得知了曹孟伯的难处。 那普化现在已是万人敌,曹孟伯的军队与藏兵交锋,无疑总是以卵击石,要想扭转局势,还需请九玄门出山,哪怕能请得动较远的佛门,那也行。 只不过曹孟伯猜测,佛门当初太清山一战未曾参与,前两日武略城一战又只是敷衍了事,可想而知佛门并不打算插手这山下乱世。 至于九玄门,自太清山一战后损失惨重,应该也怕再参与下去会导致门内势力减弱,一蹶不振。 至于这两大门派的立场,曹孟伯直言此时尚未可知,略有隐忧。 肖天途合了信,便前往御书房与肖石峰商议。 肖石峰刚在批阅苏勇进关于如何安抚难民的奏折,见肖天途走了进来,便知有大事。 肖石峰皱眉问道:“何事?” “陛下,请看徽州曹孟伯递上的书信!”肖天途将那血书递给肖石峰,肖石峰摆了摆手,让肖天途先坐在座椅上。 肖天途坐下后不久,肖石峰也看完了,看完之后的肖石峰更是眉头紧蹙,久久未曾舒展。 肖石峰问道:“那人还没死?” 肖天途摇了摇头道:“大浮屠经是佛门禁书,练者天下无敌。当日只知他掉入悬崖,没想到还是钢筋铁骨,摔不死。” 当日普化在那山上一人对战玄清玄虚以及木三娘三人时,肖石峰也在场。虽然有些距离,但实在是难以置信,有那么年轻的一个人,能让玄清都束手无策,当真是开了肖石峰的眼界。 想到这里,肖石峰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曹孟伯说此人能力低千军,是真是假?” 肖天途想了想道:“青竹英雄榜上前五的人物,应该有这个本事。那普化当日里力战玄清真人等三位高手,可想而知,何止是千人敌。曹孟伯败得不冤。” “如此说来,便只有请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方可将其制服。”肖石峰言罢,肖天途便点了点头。 肖石峰皱起眉头,问道:“当下南部武林,可有此类高手?” 肖天途想了想道:“眼下李侯爷已经断臂,不能再战。佛门三老闭关不出,已经表明了态度,臣认为无论何人上山,都无济于事。现在唯有再次求援九玄门。” 肖石峰听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太清山一战,九玄门当真损失惨重。玄清真人当真愿意再次出山?”dm 肖天途也皱起眉头道:“只怕难。” 肖石峰向椅背上一躺,道:“九玄门天下宗门,已是仁至义尽,若要强求,只怕到时失了江湖武林的心。” “陛下,难,但是可行。”肖天途给了肖石峰信心,肖石峰又挺起了身来,问道:“你真有把握?” “事已至此,唯有微臣再次南下,方可挽一时颓势。”肖天图言罢,肖石峰便道:“你身体虚弱,不可再奔波于南方。若你有何办法劝说玄清真人,找一亲信交代便是。” 肖天途笑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唯有我一人,方可说动。因为微臣与九玄门也算有渊源,玄清真人算是我的师父,无论如何,还是亲自前去更有诚意。” 肖石峰再次追问道:“真地再没有谁,能制服那个魔头吗?” 肖天途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若非佛道二派中的高手,现今江湖武林众人,怕是去一个送一个,于他们于我们,都没有好处。九玄门既然愿意帮陛下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可能性。更何况,道门心系天下苍生,微臣相信他们定不会坐视不理。” 肖石峰叹了口气道:“你功力尽失,我真怕你路上有何险情,到时候误了大局。” “陛下,臣戎马一生,每每化险为夷,都有天佑。此行匆忙,也不便带着随从,一人即可。倘若真地万一天有不测风云,陛下大可重用苏相,微臣已与苏相讨论天下局势多时,其中利害取舍,苏相也都了然于心了。” 肖天途想得甚是周到,已经为肖石峰备好了统揽天下时局的人选。 肖石峰听了后既欣慰又担忧,一脸愁容,不再言语。 肖天途站了起来,走到御书房中间便欲行礼恳求,肖石峰忙道:“你不必行礼,朕知道你忠心耿耿,英勇无畏,朕也相信你定能平安回来。” 言下之意,便是肖石峰同意了肖天途的想法。 “谢陛下。”肖天途当下便要回去准备,走到门口处时,肖石峰忽然叫住了他:“天途……” 肖天途停了下来,肖石峰接着道:“活着回来。” “谢陛下。”肖天途说完,便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仅剩肖石峰一人。 肖天途走后,肖石峰坐了下来,继续批阅苏勇进的奏折。 子时,肖石峰打开了御书房的房门。此刻风清微凉,月光如水照在了御书房门前的地板上。 肖石峰问向了左边年轻护卫:“你是哪里人?” “回陛下,臣是鲁州人。” “你又是哪里人?”肖石峰又问向了右边的年轻护卫。 “回陛下,臣是岭南人。” 肖石峰接着问道:“你们会想家吗?” 这二人面面相觑,良久方道:“想。” 肖石峰愣了愣神,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明日我让陈知礼给你们放十天假,都回去看看吧。” 第六卷 第三十五章 在西州城 西州主城,易守难攻。 夜幕降临,西州城内,依然火把通明。 刘伯韬立于城头,满脸灰尘,多少有些疲惫。 其部将张勇上前道:“将军,晚上我来守城,您先回去休息。 刘伯韬笑道:“我不累,晚上有大把时间休息。只是我还想多看看这西州城外的美景。 城门外的尸堆上,一队西州士兵上百人,正在捡拾同伴活着敌人留下的兵器,他们已经没了悲伤,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刘伯韬苦撑了一个多月,终于见到了结局。 今日白天一战,虽然新州军也损失惨重,但是相比之下,西州军的损失更为致命。 明日,就连刘伯韬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胜算,这城门,怕是守不住了。 昨夜,刘伯韬还接到了刘士奇的来信,刘士奇先前原本给他指了退路,那就是放弃西州,躲避新州军的锋锐,与京都守军一起固守西山关,配合鲁军先取肃州,再对西州进行合围。西州地大,足以拖累新州军。 关于此事,刘伯韬也早就做好了部署。 只不过他更希望,守住这西州城,毕竟多守一天,京都的压力便能小一天。 …… 一大早,城外依然乌烟瘴气,昨日一战,双方将士经过一整晚的休整之后,都恢复了精神。 吃馍的时候,刘伯韬顺带巡视了整座城楼,确保其中防守万无一失。 战前动员时,刘伯韬高声道:“弟兄们,咱们也算杂牌军!这里面有咱们西州本地的勇士,也有从岭南跟我到此的兄弟。咱们这四万人能够抵挡那新州虎狼这么多天,比起天下所有的军队,咱们都毫不逊色!本将军也知道,最近的战役越来越困难,咱们死伤的弟兄也越来越多!不过你们放心,咱们身后还有退路!那京都有八万大军,时刻准备支援我们。我们能守住最好,倘若守不住,千万别逞强!” 刘伯韬说到这里时,竟然笑了一下,这笑容,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都觉得,这个将军与常人不同。 寻常的将军若是战前训话,都是让士兵们视死如归,与敌人血战沙场。而刘伯韬每次的训话,更多地是让这些军士不能白白送命,他常挂在嘴边的永远是那一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刘伯韬每每冲锋在前,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征服了不管是岭南的军队还是西州本地的军队,他们都很愿意跟着刘伯韬卖命。 刘伯韬虽然年轻,却真的有大将之风。 他的为将之道,一是与手下情同手足,二是爱民如子,三是身先士卒。 早五年时,肖天途就曾和肖石峰建议过,倘若他以后力不从心,可举荐刘伯韬为大将军府副将,自己将一步步地交与刘伯韬大将军的事宜。很明显,就连肖天途都有意培养这刘伯韬。 刘伯韬继而道:“这座城,早已残垣断壁,破败不堪,城破之后,我们且战且退,方向是西山关,大家一定别忘了!” “誓死保卫西州,誓死保卫京都!”四下士气高涨,刘伯韬安抚下来情绪,笑着说道:“本将军不要你们死,你们都要活下来!打仗不是赴死,打仗是一种磨练!磨练过了,你们就都是铮铮铁骨,都是陛下的好儿郎!” 刘伯韬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新州军行军的号角。 刘伯韬转过身去,紧张地握着腰间的佩剑。 说实话,他还没经历过城破,他真不知道到时候那混乱的场面,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他是一个理性的人,倘若新州军的攻势与往常一般凶猛,那么这座城,当真保不住了。 新州军的先头部队渐渐地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领头的是梁佐的义子梁天赐。 这些西州军都对梁天赐恨之入骨,因为他们的将军刘艺便是死在梁天赐的枪下。 刘伯韬也曾和梁天赐交过手,若不是张勇舍命相救,自己恐怕也逃不过这梁天赐的长枪。 幸好这梁天赐有勇少谋,刘伯韬每每设计军阵,才能坚持这么多天。 那梁天赐继承了梁佐的衣钵,枪法着实熟练惊人,自比当年的西北起义军首领李兰意。 他自以为是,但其实,这西州大半城池沦陷,功劳不在他,而在于罗大通突然病死,其子好大喜功,贸然进军,才得此大败。 可怜那刘艺,也可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却只能屈死于梁天赐这个后辈的枪下。 而那关山虎,原本奉命死守西州南部与肃州的交界。迫于新州军的两面夹攻,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帐下亲军离开城池,游走于当地山野间,至今了无音讯。 刘伯韬曾讽刺这梁天赐,说他只有李兰意一半的武艺,却没有一点李兰意的谋略。哪怕梁天赐有一丝李兰意的谋略,这座西州城本月前就应该被破了。 那梁天赐气急败坏,因此对刘伯韬一直存有杀心。 行军及至城楼外一剑之地时,那梁天赐高声喊道:“刘将军,我又来了!” “来得正好!我也想你!”刘伯韬这句轻松地玩笑话引得身旁的军士都失声笑了起来,原本肃穆的氛围有了些缓解。 那梁天赐也不觉得刘伯韬肉麻,自顾自话道:“刘将军,我梁天赐惜才。你这西州城已经如废铜烂铁一般,今日只怕经受不住我骑兵的攻击了,倘若我新军一但进城,再下能耐再大,也阻止不了他们的杀戮。万一不小心将刘将军也砍了,那真是死得冤啊!” 梁天赐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不怀好意地想打压守城士兵的士气。 刘伯韬知道这是梁天赐的激将法,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地说道:“梁将军,我这城中还有不少弓弩,敢问今日是哪几位好汉愿意死在前面?” 对于梁天赐的战法,刘伯韬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梁天赐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已经让送死了很多人。 在他眼里,这些士兵的性命如同蝼蚁一般,为他的功名牺牲,那是值得的,是再好不过的买卖。 第六卷 第三十六章 大显身手 第一队、第二队、第三队…… 刘伯韬紧张地看着新州骑兵越来越近,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身旁的张勇低声道:“这刘伯韬心还真狠,每次都让新兵冲在最前面。” 刘伯韬道:“他那些老兵,要留着打硬仗用。此人虽然头脑简单了些,但在杀伐取舍这一块,倒还算有些本事。” 在一排排新州骑兵被射落马下后不久,突然有军士匆忙来到刘伯韬身旁。 刘伯韬紧皱眉头,知道情况不妙了。 只听那军士低声道:“将军,弓箭不够了。” 刘伯韬淡淡道:“那就开始搬石头!” 那军士为难道:“石头也不太够了。” 刘伯韬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张勇道:“你去召集重甲兵吧,列队于街道两旁,准备拼杀。” “是!”张勇接到刘伯韬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便转身离开了。 刘伯韬也拔出了佩剑,指向城下道:“给我狠狠地打!” …… 两个时辰的浴血奋战,西州城城楼上的弓箭与石子都已耗尽。 刘伯韬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带着城楼上的将士一齐冲向了楼下。 城门被撞开之时,张勇早带着重甲兵率先冲了过去,两方于城门的甬道内展开了一场殊死决斗的搏杀。 刘伯韬赶到时,那城门处已经挤满了人。 刘伯韬爆了一句脏话,便带着身后的将士也冲了过去。 冲到临近时,刘伯韬却感到身后两个壮汉抱住了自己,硬是将自己拉了回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刘伯韬一回头,却是两个身材魁梧,却没有身穿盔甲的人。 反而,这两人都是一身锦衣,一个手中拿着大刀,另一个赤手空拳。 那赤手空拳的人反问道:“刘将军还记得上官府吗?” 刘伯韬一愣,道:“我已不在岭南,你们上官府若是之前有和我结过怨,等这仗打完了再说!” 刘伯韬原先在岭南做府将军,常常派人到上官府中做奸细,或者扮作小贩来往上官府那条街道的附近,以此监视上官府。 对此,上官府每次都装作不知道,刘伯韬也自认在位期间没有与上官府发生过大的冲突,因此才会这么说话。 原来这两个大汉,一个是上官云飞,一个是上官云雄。 那上官云飞听了刘伯韬的话,不禁笑道:“刘将军好骨气!只是你这骨气还要留着给陛下卖命,今日就不要以身殉国了!” 言罢,那上官云飞拉着刘伯韬便要往回走,刘伯韬拼命挣扎,左手也被那上官云雄牢牢拽住,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放开我!”刘伯韬的嗓门倒是大得很,上官云飞停住了脚步说道:“刘将军,你不是经常讲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怎么今日如此不理智?”全球 见这二人停了下来,刘伯韬奇道:“你们二人,偷听过我说话?” 上官云飞笑道:“听过好几遍了,只是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刘伯韬道:“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那些手下都在拼命,我若是逃了,以后还当什么将军?” 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雄一齐望向那大门处,原本大门处还全是西州与岭南的军士,现在两方的军士已经混杂了起来,那是新州军攻了进来。 刘伯韬见这两人发愣,趁机挣脱了他们,问道:“你们两个,可是朝廷派来的?” “是。”上官云飞如实答到。 这刘伯韬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上官府的公子哥,平日里应该混迹江湖多些。这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可比不得这行军打仗。你们在江湖上,遇到一件大事,最多死十来个几十个人,这打仗,可是要血流成河的。” 上官云飞皱眉道:“刘将军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习武之人?” 刘伯韬道:“不是看不起,只是比起你们习武,这统兵打仗,可要难得多。” “哼。”上官云飞冷笑了一声,目视着前方道:“五弟,这个刘将军在贬低我们呢。” 刘伯韬皱眉刚想解释,那上官云雄却道:“将军也不过如此。”言罢,那上官云雄拖着自己的九环大砍刀冲了过去。 “这……”刘伯韬刚想制止,那上官云飞神情轻松道:“你再看看我这拳法如何。” 此时那边已经乱作了一团,刘伯韬身后,原本负责后勤的士兵也都赶来增援了。 有个跟着刘伯韬多年的老伙夫凑了上来,要让刘伯韬快走,刘伯韬只是摆了摆手道:“再等等。” 看见那上官云雄一把大刀挥舞,所向披靡之时,刘伯韬就极为震撼了。 而那上官云飞就站在自己跟前不远处,三个新州士兵朝他冲来,那上官云飞只一抬拳,那三人根本近不得其身,硬是被上官云飞的拳风击飞。 最前面的那个上官云雄砍人如同切菜一般,转眼便杀到了城门口消失在了众人的实现中。 刘伯韬大喊:“来人,快冲出门外救人!” 那上官云飞回身一笑问道:“刘将军可是要救我五弟?” 刘伯韬一时语塞,只见人群中,那上官云雄又杀了回来,满身都是血。 上官云飞赶忙冲了上去,此刻西州与岭南的联军势单力薄,大批新州军涌了过来。 那上官云飞一手搭住上官云雄的肩膀,怒喝一声,一拳击出,前排的人都是一声惨叫,被击飞了出去。 那上官云雄的狠劲也上了头,反身劈了一刀,又是一排人倒下。 上官云飞见势不妙,将上官云雄推了回来,边推边道:“人太多了,还是先送这个刘伯韬出城!” 两人再次近身刘伯韬时,刘伯韬已经没了抵触之意,相反,他看着满身是血的上官云雄,多少有些愧疚。 那上官云雄却道:“不要紧,这上面的血都是那些新州军的。只是刚才人太多了,这把刀差点砍掉了。” “没什么好说的。”上官云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打晕了刘伯韬,扛起便走,上官云雄则紧跟其后。这两人也不乘战马,单凭脚力,便往西山关奔去。 而那些守城的军队,也纷纷四散逃命去了。他们虽然走得慌乱,但是每个人心中的目的地都很明确,下一战,便是西山关,在那里他们会与他们的将军刘伯韬会和。 第六卷 第三十七章 玄清的后手 九玄门太清山。 太清山后山山崖玄清闭关处。 肖天途不顾身体抱恙,纵马兼程两日,总算是赶到了太清山。 肖天途深知,玄清虽然已经闭关,但是其实他仍然是就玄门的最终决定人。 因此,在与玄虚寒暄了几句之后,肖天途便恳请玄虚让他见一见玄清,玄虚也就应允了。 玄清知道了肖天途的到来,从其气息中听出了疲惫之意,便让肖天途先自我调息两个时辰。 肖天途急于与玄清交谈,玄清却是不紧不慢,肖天途没办法,只好照做。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玄清开了石门,肖天途也睁开了眼睛。 尽管他功力全失,但是九玄门的内功调息顺其自然,就算是普通人,精通之后也能通过体内气息流动使自己恢复精神。 “真人……”肖天途想叫声师父,却是欲言又止。 玄清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肖天途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弟子此次前来,只求真人能够出山助我军一臂之力,彻底铲除反军军中的那个魔头。” 玄清淡淡道:“那魔头本就是佛门中人。太清山一战,本座已替你们将其击退,现在此人既然上了战场,便不再好过问。你若是想请高手助阵,去空净佛门便是。” 肖天途为难道:“师父,佛门闭门不出,弟子即便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当下唯有师父能助我军一臂之力!” 玄清突然问道:“你可知,这佛门为何紧闭山门,不愿露面?” “这……”肖天途被玄清这么一问,突然有些愣神。 玄清直接指了出来:“你可还记得,当你锁龙谷一事?” 肖天途听到锁龙谷这三个字,内心突然颤抖了一下。当年九玄门内,并未有人参与其中,多年来玄清也一直未曾提起,肖天途甚至以为玄清对此事并不关心,可今日这问话,却是如此直接了当,这让肖天途的心里如何能安稳? 肖天途只能道:“记得。”话语中,不免有些心虚。 玄清微微颔首道:“既然记得,想必你也心知肚明。佛门此次不搅局,便已是慈悲心肠。这江湖上常说佛道二门,我九玄门论历史虽然比不过空净佛寺,然而论门派实力以及江湖地位,现在早已能和佛门平起平坐。只是,我门内弟子修身养性,亦非追逐名利之人。” 玄清言止,肖天途无话,玄清继而道:“去年,陛下上山,我九玄门上下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太清山一战,损失过半,我那师弟玄空、玄益,更是负了重伤,即便是到现在,九玄门上下还未缓过神来。我若真下山助你,也不敢言胜,更何况九玄门上下正值虚弱之际,三百年来,未曾有过。本座权衡之下,还望你能另请高明。” 肖天途听出了玄清话语中的异样,很明显有责怪之意。139 肖天途看着玄清苍老而肃穆的面庞,心中悲伤尽起。自己为何要来为难这个善良的老人家?他可曾教过自己武功,对自己如同父亲一般啊! 肖天途苦笑道:“真人,你若不助弟子,弟子当真走投无路了。” 一阵沉默,良久,玄清方问道:“你放任天下大乱之时,可有想过将有多少百姓走投无路,将有多少将士被迫战死沙场?” 玄清这一问,肖天途浑身颤抖,根本无法回答。 玄清继而道:“天途啊,为师曾与你讲过,水满自溢。你这一生,谋略太多,为了自己心中的抱负,让许多人都给你做垫脚石。你可曾想过,这一切的烦恼,都是你自寻的?” 肖天途愣了神,此时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一股凄凉之意,油然而生,从心里而出,令人心寒。 玄清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从锁龙谷开始,你就不曾收敛心性,反而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可是史书中,并没有哪个朝代能经万世而不衰。你心心念念,要为这个朝廷创造一个滴水不露的制度,要将这个朝廷的权威变成绝对。可是,你们忘记了起义的初心,你们忘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个道理。如果你不破坏这个盛世,让他延续下去,那么不论是何种制度,不论整个江湖武林的势力有多强大,都动摇不了肖家的统治。你们这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玄清说到这里,居然咳出了血,肖天途惭愧难当想去安抚他,玄清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 肖天途看得出来,玄清是真地生气了。 他可能在为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值得,可能在为肖天途的改变心寒,可能在为肖石峰的承诺遗憾。一个满是道心的百岁老人,被自己和这个朝廷伤透了心。 也许,二十多年前,这个老人的心里,有一个盛世的愿景。 也许这二十多年来,这个老人在山上待得很好,因为山下百姓的生活却是如他所愿。 但是这一切,都在四年前被彻底改变。 而肖天途,确实是幕后的一手推动者。 肖天途很清楚,自己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但是很多人因他而死,自己的手底下,其实已经冤魂无数,自己终将是个罪人,是这天下百姓的罪人。 他的大局,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却越走越迷惘。 但是,他已经断了后路,只能一直走下去,哪怕是忍受骂名,实在是没有回头路了。 想到这里,肖天途给玄清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的声音道:“弟子让师父失望了。” “也罢,也罢。”玄清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个天下,一半的乱因江湖而起,便需有江湖中人入局,方可破解。四年前,我收留他们几个,便是为了今日。” “谁?”肖天途不解,玄清捋了捋胡须,念出了四个人的名字。 “杨风、安子玉、唐小小、龙小缘。” 肖天途惊讶,玄清接着道:“杨风身怀玄文师弟六十年功力,这几年来已经融合得差不多,此人现在内力深厚,可论江湖绝顶高手;安子玉得了木三娘的真传,又是神剑门之后,剑气八方剑法加上九玄门的内功心法,足以独挡一面;唐小小这孩子聪明伶俐,轻功了得,又有天下神兵七甲飞刀在手,也可助你一臂之力;至于那龙小缘,若其心在此,大可劝善龙应天,瓦解这一切。这四个年轻人,便是这场战局的关键。” 第六卷 第三十八章 不紧不慢 玄清推荐这四人,并非空穴来风。 一来这四人原本也不是九玄门真正的入室关门弟子,对外都算俗家弟子,他们来去自由,即便是下了山露了脸,也不能代表九玄门参与这场战争。 二来这四人,确有可取之处。 放眼当今武林,拥有六十年内力修为的人屈指可数,拥有像以九玄门心法为基的六十年内力的人,更是数得过来。九玄门的心法在江湖武林中堪称是数一数二的存在,除了精纯二字,已经没有任何形容词可以形容。 因此这杨风,可以说,如果他愿意,仅凭这一身内力修为,完全可以在江湖武林中横行。 再看安子玉,在九玄门这些年,他的两位师父玄虚和玄益并没有强迫他练习自家剑法,而是通过九玄门的内功心法帮助他层层了悟神剑门的剑气八方,现今的安子玉,离那第八式万剑归宗仅有一墙之隔,用木三娘的话来讲,安子玉需要一个契机。 加上木三娘那些天的调教,安子玉现在又多了一门伴身的绝学:聚气成刃,可以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而唐小小,在原有独到轻功的基础上,精通了剑法,还在阴差阳错间取得了七甲飞刀,一身绝学与名器伴身,如果愿意帮助朝廷杀敌,将让那些反军心惊胆寒。 另外说到这龙小缘,因其身份特殊,本性不坏,若真如玄清所说,能让龙应天开悟,倒是一件奇功。 玄清向肖天途表明了自己可退让到的那一步,这四人肖天途可以带走,但是也要看他们的意愿。 肖天途独自坐在玄清闭关的石门前,又想了一个时辰,玄清给他的理由,倒也真是那么回事。 不但有这些表明上的理由,这背后,还藏着玄清的意愿。 玄清希望,锁龙谷一事能让人们淡忘,让江湖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他相信朝廷也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杨风的身世便是关键;对于神剑门,玄清也不希望它就此埋没,当年与萧浪坐而论道,玄清便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神剑门这些年来都一直被龙虎盟打压,作为萧浪的师门,玄清相信这也是萧浪的意愿,安子玉若能立大功,那么神剑门便复兴有望了。 此四人,从一上山开始,玄清便准备悉心培养,为他心中的大局谋求契机。 现在,是时候了。 肖天途在玄清的石门前站了起来,鞠了三个躬后,玄虚飘然而至,将肖天途带回了平地。 “有劳真人。”落地后的肖天途一脸疲惫,但是也不忘感谢下玄虚送他的这趟来回。 玄虚点头示意,也不多问肖天途与玄清究竟聊了些什么。加入玄清对他们有要求,那肖天途必然会说,若是有别的指示,那肖天途自己便知如何处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而已。 …… 肖天途与玄虚缓步走在回九玄门山门的下山路上。 肖天途表达了想在山上多住两日的想法,玄虚乐呵呵地道:“上房早已为大将军备好,即便再多住个把月,也是无妨。”妙书吧 “如此,多谢真人。”肖天途客气地说到。 …… 西州主城后面还有三座城,其中将士接到了大将军府的令牌,已经先行从另外三条路撤离,往西山关这边赶来。 上官云飞带着刘伯韬,上官云雄则是自己单独骑着一匹马,两人见甩开了追兵,也就慢了下来。 临近西山关处时,刘伯韬看到有一队人马正带着马车在附近的稻田里收割粮食,不禁愣神。 上官云飞问道:“刘将军,看到这一幕,你觉得你死守西州有意义吗?” 言下之意,西州是守不住的,西山关才是朝廷的决战地点。 刘伯韬自然知道那些田里的军士在做什么,他们在收集粮草,然后运回城内。 刘伯韬道:“这么说来,西山关当真做好了一切准备?” “七天前就好了。”上官云飞语气轻松,又道:“本来以为刘将军会带兵到西山关与我们汇合,所以夏将军一直让我兄弟二人领三千骑兵驻扎在黑山道上,随时准备接应刘将军。岂知刘将军这般硬气,多扛了七日,还好我弟兄二人临时决定动身来西州,不然刘将军若是殉国,那可真是遗憾。” “夏将军?”刘伯韬问道:“陛下重用的何人守西山关?这位夏将军又是何人?” 上官云飞道:“夏将军,全名夏远山,原在塞北总督齐威远帐下副将。三年前,因守箭伤,落了个腿疾,送回京都调养。月前,瘸腿的夏将军到将军府请愿恢复官职,让其再次上阵杀敌。大将军以为其为了朝廷身落残疾,塞北又寒热不定,其身难以适应,遂不允,留其在帐下做了参事。半月前,大将军觉得此人经验丰富,能堪大任,遂令其着手西山关防御一事。现在的西山关,那可真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固若金汤!” 上官云飞像说戏一样说完,刘伯韬着实有些不耐烦,叹了口气道:“既然这西山关都有主将了,那刘某还是向陛下请行,愿到南部叔叔麾下抗敌。” 上官云飞眉头一抬,问道:“怎么?刘将军是看不起这个夏将军,还是天生不愿与人做副手?” 刘伯韬昂首道:“人人生而平等,伯韬一身正气,绝无半点轻人之意。更何况陛下一向用人甚明,对于这个夏将军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伯韬未曾做过别人的副将,恐一山难容二虎,不如及早向陛下辞行。” 上官云飞听了刘伯韬的话,笑了起来。 刘伯韬皱眉:“你笑什么?” 上官云飞道:“我笑你明明是个将军,骨子里却是一个书生。一个统兵的将军,本应有大肚量,哪像你这般迂腐?” 刘伯韬不悦道:“你若是像我在统兵,你便能理解我的感受。我们打一仗,胜败都要自己扛了,沙场点兵时,意见不合,便一兵难动。” “果然大将军说得没错。”上官云飞淡淡道:“人家夏将军可比你大气多了,自愿当你的副将。西山关的真正主将,陛下是点名道姓地要你。” 第六卷 第三十九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 夜晚的上官府,寂静如常。 上官府的屋檐上,林雪仪与上官金凤并肩而坐。 此时上官金凤已怀孕两个月,小腹虽然还未隆起,林雪仪也不忘提醒道:“你有身孕了,还是要小心些。早知道,就不约你上来这里了。” 上官金凤摊了摊手,风轻云淡道:“咱们也不是什么娇柔小姐,这跑跑跳跳地,不会有大事。” “那让我听听这个小宝宝有没有意见。”林雪仪开玩笑想贴近上官金凤的肚皮听孩子的动静,却被上官金凤一把推开:“才两个月,你还指望能和你打招呼不成。” 两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林雪仪的眼神中竟有些怅然若失。 这上官金凤看得仔细,便一把抓住林雪仪的手道:“我还是那句话,有不开心的事情,随时来找我,好姐妹能为你排忧解难!” “好。”林雪仪微微一笑,捋了捋头发,抬头望向了天空。 上官金凤假装生气道:“看来你是和我生分了,心里有烦心事也不跟我讲。” 林雪仪苦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烦心事。若说有,那也是老事情了,说多了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就知道,又是为情所困,又是为了那个早已魂归地府的剑圣。”上官金凤因为林雪仪的原因,对萧浪极没有好感。在她看来,这萧浪空有一身本事,却不懂儿女清长,如同一块木头一般。 林雪仪却很认真地说道:“他还没死。” 上官金凤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肯定?这么多年了,你又没找到他。” “是木三娘讲的。”林雪仪话音刚落,上官金凤还有些疑惑:“木三娘?你不是说她是你的情敌吗?她会跟你讲这些?” 林雪仪给上官金凤释疑道:“木三娘说她去年见过萧浪。太清山一战,她性情大变,我信她的话。” “性情大变?”上官金凤此时的脑海中,始终是那个一脸死气沉沉,不喜言语的木三娘。 林雪仪点了点头道:“现在的木三娘,不忧不喜,无欲无求,聚气成刃的手法更是登峰造极,还多了个传人安子玉,已是一代宗师的模样。” 尽管上官金凤不会相信木三娘性情大变的事情,但是对于林雪仪的话,她却信了几分。 上官金凤又问道:“你真这么肯定?” 林雪仪笑道:“除了萧浪,我想没人能让一个为他执着了十几年的女人改变。” 一阵沉默,上官金凤低声问道:“雪仪,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若想见我,终有一天会出现在我眼前,若不想见我,我费尽心思,耗费精力,又能如何?”林雪仪将木三娘给她的原话意思用来回答上官金凤的提问。 上官金凤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能叹气道:“如果我是你,十年前就该走出来了。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何必苦苦追求一个无情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 林雪仪道:“我也时常想不明白,在我冷静的时候,我看见自己,都觉得自己挺傻的。但是每次想到他,我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暖意。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的肩膀很宽厚,他的剑法很飘逸,他整个人都很高大伟岸,英姿挺拔。也许那时我刚好情窦初开,偏偏就在那时,他闯进了我的心里,从此根深蒂固,除了对他,我也变得无情了。” “你何止是无情。”上官金凤道:“你被他迷得已经没了思想。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岁月能使人成熟,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没变。”追哟文学 林雪仪也轻叹了口气道:“没变又怎样?我依然自在逍遥,无拘无束。” “可是你的心,一直被锁着。”上官金凤这一番话,着实让林雪仪郁闷了起来。 上官金凤接着道:“说真的,不管你怎么表现自己很快乐,我始终为你不值。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伴侣,哪怕是陪你浪迹天涯,也好过形单影只。一个女人,不管武功多么高强,始终有一颗脆弱的内心,这颗心我们都有,只是你还要假装坚强,这太折磨人了。” “还是你了解我。”林雪仪笑得有些勉强。 上官金凤突然搂住林雪仪,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只听上官金凤道:“我知道你要宣泄,哭出来吧,我在这儿呢。” …… 晚风吹过,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转眼间又被吹开。 林雪仪在上官金凤的肩膀上不住地抽涕,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一个女人若没有男人的依靠,也只有在好姐妹面前,才会如此真情流露。 上官金凤就像在照顾孩子一样,右手不停地抚摸林雪仪的长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走?” “为什么,他要教我剑法?” “为什么,我要喜欢上他?” “为什么他不能听我一句喜欢,哪怕是当场拒绝我,我也就放手了。可是……” “可是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连他的心是如何都不知道。” 林雪仪的声音渐渐有些沙哑。 这些问题,她无法给自己解答,上官金凤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尽力安抚林雪仪的情绪。 与此同时,远在空净佛寺后山崖壁上与佛门三老悟道的萧浪,突然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看向天边的月亮。 “你有心事?”洪悟的声音传来,似远似近。 一阵沉默,萧浪道:“我这心里,也不是空无一物,还有个人,时常放下,时常想起,如此反复,夜难安稳。” 洪悟问道:“既有心上的人,为何要来与我们三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起隐居避世?” 萧浪叹了口气道:“当时情况特殊,我若留在中原,必遭杀身之祸,恐连累身边的人。自从塞北回来后,已是半百之年,又岂敢悟了佳人?” 洪悟不再言语,他知道萧浪说的那件事是当年锁龙谷的事情。当年那场大火,只有他们两个侥幸逃脱。为了避免朝廷猜疑这二人知道真相,想斩草除根,洪悟因身后有空净佛寺,大可闭关不出,而萧浪则无门无派,只能选择远走塞北大漠。 每每想起当时的心境,萧浪都会主动停止回忆。 第六卷 第四十章 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九玄门肖天途客房内。 肖天途坐在书案前,一如那日太清山上,杨风进来质问肖天途那般。 屋里,也就只有这父子二人。 肖天途向杨风说明了来意,杨风只是一脸傲慢地拿了把椅子放在门缝前,坐下来与肖天途面对面,还翘起了二郎腿。 肖天途皱眉问道:“怎么?你不乐意?” “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乐意?”杨风反驳道:“且不说我父母的死你占多大罪责,便是对于全天下人,你都是薄情寡义。我这师门不傻,我也不傻,为你卖命,到头来可能成就你一世英名,为你掩盖这些错事,而我能得到什么?荣华富贵?万古长青?” 杨风的言语中,除了不满,还有讥讽之意。 肖天途欲言又止,这个孩子确实是长大了。而自己,又能拿什么劝说他?他又欠自己什么? 养育之恩吗? 是自己让他失去了与亲生父母的天伦之乐,这二十年来,又不曾给予他足够哦的亲情温暖,即便是之前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时,也时常抱怨和没有家的孩子差不多。 杨风这个孩子,即便是京都的人评价起来,多半也联想不到他从小在将军府里长大。 野孩子,是肖天途听到的最多次形容杨风的话语。 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真地低调,还是不愿向外人提起自己这个作为当朝大将军的义父,或许,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作父亲的角色,而自己,根本也不称职。 杨风离开京都那天,没有一丝征兆,自己虽然有派人暗中调查行踪,却也几近放任不管。有那么一刻,肖天途还想着或许这个孩子离开了将军府,能解放他的天性,而自己也不用日夜活在愧疚之中。 这是寻常人家的父辈长辈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这个孩子骂自己无情,也不是没有根据,肖天途甚至都感到自己的感情麻木,已经与原来天差地别了。 然而是什么导致他这样的,肖天途至始至终没能找到原因,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岁月。 岁月磨人,把他磨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从另一方面来讲,他认为自己是个大人物,小爱与大爱他区分得很清楚,所以有时候舍弃小爱,是为了他的大爱,为了他的大局,他从未有过半点犹豫,事后,更是没有半点自责。热点书库 在他这个位置,做每件事、下每一个决定都会有人牺牲,而那些牺牲的人,在他看来,理所应当,不值一提。 肖天途无法回答杨风的反问,过往的惭愧与自责油然而生,或许人老了,真地会恢复一些良知。 杨风见他不说话,便试探地问道:“你真地觉得,你的每一个想法,都能实现,别人都需要顺从吗?” 肖天途这才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看向对面坐着的杨风,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犯人,被这个年轻人审问着。 这个年轻人,倒是不像杨大能,却像杨大能的妻子,肖天途还记得,那个嫂子经常给自己做大肉馄饨,自己一次能吃三大碗。 不知是不是错觉,肖天途竟然心底里觉得,应该回答杨风这个问题。 只听肖天途道:“我自从军那天,有过的每个想法,确实都能实现,只不过有时代价大了些。虽然现在我是当朝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下的命令,即便是那些京城里的一品大员也不敢违背。但是,我何曾刚愎自用,擅自做过任何鲁莽的决断?我从未要求别人顺从,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在将军府长大,应该清楚,将军府内,从来没有人被抓出去杀头,甚至是严苛的酷刑、打几个板子的事情都少之又少。我并不是嗜杀如命的人。” 肖天途看向杨风,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心平气和地接着道:“你看这二十年的太平盛世,京都的夜景繁华,其中政策,全部出于将军府。若我真是杀伐独断、强硬要求别人顺从的人,那你也可以说我是文韬武略,不可一世的治世能臣。可我不是。” 肖天途说到这里,杨风的脸色也有了些异动。 肖天途接着道:“很多时候,我都和那些参事商量,我生怕做错一件事情,下错一道命令,底下的人无条件地执行,最终受罪的,是这天下人。我是对江湖武林有偏见,但是当今文相苏勇进,也是我一手提拔,他的背后,可是江湖上的大氏族上官府!就因为我看到了苏勇进有才,爱民,我便重用他,后来更是将诸多国事都交与他,因为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并非完人,天下的事复杂得很,能独挡一面的人在历史的长河中根本不存在!因此我并不是像你平时看到的那样,独断专横,包括你知道的那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人所能决定的。事实无法证明我的对错,只有时间能证明,你和我都活在当下,何必苦苦抓着一点把柄不放?” 肖天途说到这里,竟然有了些无奈的语气,就好像…… 杨风感觉好像在恳求自己一般。 但是他今天所讲,均是发自肺腑,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若是每个人都在他的位置上,不一定能有他做得好。 一阵沉默,杨风又道:“我现在还不到二十五岁,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气。不错,我体内却有玄文真人留下的六十年内力,但是比起本门内的一些师兄,还是远远不及。我看你真有点病急乱投医,那个疯子的实力,非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不可敌。既然师门不愿出面,你为了天下百姓,也应该放下脸面再次争取,实在不行,就上佛门。找我们几个,未免太随便了些。” 肖天途淡淡道:“我本来也没想过,但是这是玄清真人。” 杨风皱眉道:“玄清真人,真如此认为?” 肖天途点头道:“在我看来,也确实有些不着边际。但是既然玄清真人这么讲,必定有他的道理。不可做的事,不能强求,能做的事,我也尽量。正如你刚才问我的,我是不是需要人人都顺从,我跟你说,不是。你长大了,能有自己的决定,我在这里只待两天,后天我就走了,你回去后跟你那三位同伴说说,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第六卷 第四十一章 难做 杨风走后,房门又掩了起来。 肖天途后仰半躺在椅背上,眼眶有些湿润。 他原本以为自己所做之事功在千秋,不用在意后人评说。 但是现在,他连这个年轻人对他的看法都在意了,甚至都想去辨白。 他发现他变了。 不是怕事,而是担忧。 …… 一个时辰后,九玄门后山菜园子里,杨风四人席地而坐,大个拿了几个红薯过来,众人围着火堆点了把火,大个便粗暴地从中捡起五个红薯扔进了火堆中。 望着那眼中的‘熊熊大火’,众人各有心事,唯独大个憨笑着看着龙小缘,他知道小姐好这口。 唐小小率先打破了沉默:“真无趣,不如酒肉自在些。” 见唐小小开口了,杨风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接下去了:“你愿意下山吗?” “我吗?”唐小小问到。方才在练武场边,杨风已经跟这三人说了肖天途的想法,杨风跟他们说完后,见三人神色各异,便想着来后山这里详谈。 毕竟这里的空气一直都很好,景色也不错,容易使人心静。 杨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唐小小,他很清楚,在场的人最不愿意藏着想法的,是唐小小,只有她先表明想法,后续的人才会跟进。 唐小小此时也有些犹豫了,抬头看了看天,眨了几下眼睛,方道:“我以前逍遥自在,后来遇到了你们,上了这太清山,入了九玄门。这四年来,咱们大大小小的风雨也都经历过了,什么人没看过,什么事没遇到过,正如我爹爹所说,人这一生,永远充满着变数。” 唐小小顿了顿,又道:“下不下山,要是我还没上九玄门前,你给我这个问题与现在的假设,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下山。说实话,我祖辈都是盗贼,虽然名声不算太坏,也算是劫富济贫的义士,但是始终逃不过一个偷字。有这么好的机会成为英雄,按常理来讲,我应该选择下山,否则就是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唐小小又停了下来,杨风眉头微皱了起来。安子玉也认真地盯着唐小小。 唐小小继续道:“只不过,这件事看起来并不好办。”唐小小的头放了下来,对着杨风道:“那个怪物,当时你们是身临其境的,要玄清真人、玄虚真人以及木三娘联手才能将其打退,我们就这点实力,如何降伏他?弄不好,把命搭上,成了默默牺牲的无名之辈。我觉得,我还是和小缘姐待在山上比较好,我们在这里挺快乐的,而且也有过这个承诺,对吧小缘姐?” 龙小缘好像是有心事,只是微微一笑,笑得极不自然。 杨风也注意到了龙小缘的异常,轻叹了口气,转而问向安子玉:“子玉,你呢?” 安子玉道:“父亲常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今日朝廷有难,又点名道姓需要我,我自然义不容辞!”安子玉说话斩钉截铁,唐小小用了一句反问让其犹豫了。美丽书吧 只听唐小小问道:“你想要让你父亲守着你的牌位说你是个英雄吗?” “这……”安子玉咽了咽口水,此行确实是九死一生。 杨风也想过这个问题,说实话,每每这个问题出现,他脑海中的念头也都是拒绝。 但是,这件事好像关系着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徽州的百姓。 杨风不知道反军是否会屠城,但是那个普化现在杀心四起,极难控制,用肖天途的话来讲,他现在就是一个杀人狂魔,在战场上杀光了徽州的士兵后,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而反军,不可能为了这个将其杀害,毕竟还要依靠他打遍全境,所以只能放任。 即便杨风没有立场,也要看在天下人的份上除掉这个魔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恰恰杨风,从小也有做英雄的念头,从四年前龙虎盟的武林大会他顶替大将军府来使就可以看出。 想到这里,杨风便道:“我们此次下山,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天下百姓。那个疯和尚如果再不除掉,到时候城内血流成河,即便几位真人再次下山除害,也是为时已晚。” “所以掌教真人们都不去,硬是举荐了我们四人。然后我们四人都抵挡不住时,那普化大杀四方,几位掌教真人才肯下山,说来说去,还是会晚。”唐小小显然陷入了死胡同的矛盾中。 杨风道:“既然是玄清真人举荐的我们,我相信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是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我们败了,如果我们胜了呢?” 杨风这一番话,把安子玉整个人都弄精神了,安子玉仿佛真地觉得有胜的把握。 唐小小皱眉道:“如果我们胜了……就你那六十年功力,加上子玉不成气候的剑气八方,再加上我的七甲飞刀,以及小缘姐的特殊关系?这要是搁在以前,我听了会很开心,可是放在现在,让我们去杀这么一个恶魔,说真的,我的心有点发寒。” 唐小小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是她的豪放都是建立在有信心的基础之上的。这件事看起来确实有点悬,他们的这个阵容看起来也像是简单的临时拼凑,是那样地不着边际。 杨风叹了口气,问向龙小缘:“小缘,你呢?你怎么想?” 龙小缘轻声细语,倒是十分镇定:“我父亲那边,我没办法说服他。他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很聪明,所以我相信,这些事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让我一直待在山上,也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他在做最危险的事情,所以不愿意我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沾上一点关系。所以我无能为力,我确实是不愿意看他一条路走到黑,但是我真没办法。” 龙小缘说完,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杨风此时心里异常复杂,他原本也无所谓,只是觉得越说越沉重了些。 唐小小和龙小缘,似乎不太愿意插手这件事情,就连一身正气的安子玉也犹豫了,唯独他,居然想到了去怜悯天下百姓了。 这看起来有点可笑,像那么回事,却又不像那么回事。 第六卷 第四十二章 不想插手 谈话间,红薯已经烤熟了,大个其实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他可不傻,只是不愿意再参合这些事情了,他也不愿意龙小缘去参合,至少在目前的环境下,龙小缘是安全快乐的。 “好香啊!”大个这不合时宜的插话,缓和了这无趣的气氛。 他徒手从火中抓起一颗红薯,放入身旁的凉水桶中散热,而后笑盈盈地递给了身旁的龙小缘。 龙小缘接过手,对着大个说了声谢谢大个。 大个憨声憨气地挠了挠后脑勺,杨风一吐苦水道:“我说的大个子,还有我们三个呢。” 大个哦了一声,将那水桶抬起扔给了杨风,因为距离近,杨风接住时,桶中的水溅了他一脸。杨风刚想问大个他还想不想吃烤红薯了,哪知那大个不但皮糙肉厚,嘴巴也硬着,从容地再次从火堆中捡起一颗烤红薯啃了起来。 唐小小捡了跟树枝,杨风放下水桶后,唐小小便将火堆中的一颗红薯弹到了水桶里去。 安子玉并没有什么大胃口,杨风也是。 他百无聊赖地学着唐小小的样子,却差点把火堆中的黑碳一起摇了起来。 安子玉突然对杨风道:“我想跟你谈谈。” 杨风一阵发愣,安子玉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起了身。 杨风看向唐小小,又看向龙小缘,这两人都若无其事地吃着手中的红薯。 杨风也起身之后,唐小小和龙小缘才停了下来,眼睛,都偷偷地盯到了背对着她们的安子玉与杨风身上。 这两人原本也不是要说什么秘密,所以走得不太远便停了下来。 安子玉一把搭住杨风的肩膀,杨风皱着眉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安子玉,果然还是这小子不知死活何意。 安子玉轻声问道:“你之前说的话句句属实吗?” 杨风不解:“我说啥了。” 安子玉概况道:“你说玄清真人将我们几个推荐给大将军,大将军又找到了你,让我们几个下山助徽州军一臂之力,此话当真?” 杨风想了想道:“其实帮不帮徽州军无所谓,主要是铲除那个魔头。” “可那个魔头是佛门中人,为何偏偏佛门不愿出手,难不成此人背后正是佛门暗中相助?”安子玉居然和杨风聊起了阴谋论,杨风苦笑道:“佛门不是傻子,怎么会让自己这一代的掌门做成一个大魔头,这不明白着告诉江湖中人佛门不轨吗?” “那这就更难讲了。”安子玉认真地说道:“佛门闭山,说白了这件事太麻烦,连佛门都不想管。咱们师门也不愿意管。这佛道二派都不愿意插手的事,你真以为我们能解决?” 安子玉这分析倒是有理有据,切中利弊。 杨风一脸漠然地摇了摇头道:“单凭我们四个,莫说铲除这个魔头,连活命都难讲。” “哎。”安子玉沉重地拍了拍杨风的肩膀道:“好不容易的机会,我感觉应该下山才是。可是你还真别说,唐小小和小缘姐都没信心,就连你也没信心……” 杨风皱眉问道:“你有信心?”天平 安子玉正了正身子道:“或许,万剑归宗与聚气成刃可以一战!” 杨风起初还以为安子玉有什么锦囊妙计,哪知安子玉的想法竟然如此简单,简单到他妄图以武力来解决这件事。 想到这里,杨风试探性地问道:“你的万剑归宗,可练成了?” 安子玉叹了口气道:“连我小师公都说这一招不是勤奋就能开悟的,要等待契机,我至今都不知道,这契机在哪里。” 杨风也叹了口气,但是很明显,他跟安子玉担心的不是同一件事。 杨风道:“即便你开悟了,那也只是剑招,一个剑招的威力,还需要岁月的沉淀。更何况,你们神剑门这剑法,也只能算是武林的上乘剑法,比起人家那大浮屠经,可逊色不少。放眼当今武林,能与之齐名的,甚至没有。所以这件事,难上加难。” 安子玉道:“或许真如玄清真人所说,你爆发内力,我剑法超然,唐小小从中旁使,不需要小缘姐去安抚龙应天,我们一样能除了那个恶魔。” “哎,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杨风拍了拍安子玉的肩膀,便朝着火堆中走去。 安子玉自言自语道:“这人再可怕,也不是无敌。” …… “你们聊什么了?”唐小小大快朵颐地吃了一个烤红薯后,便没了兴趣。见杨风过来,就找了话题。 杨风从水桶中取出方才他放到里面的另一颗红薯,放到了还未吃完的龙小缘身旁,如实说道:“子玉是想下山的,就看你们了。” “你也是想下山的。”唐小小按照逻辑说到。 这句话一出,龙小缘停了下来,望向了杨风,杨风此时却无暇顾及龙小缘,只是很不自在地看着四周景色。 “是吗?”唐小小追问到。 杨风淡淡道:“是。” “我就知道。”唐小小并不意外,他知道杨风的想法。 杨风道:“说实话,我对做英雄有些兴趣。那些建功立业的人,是我最崇拜的。” “可是,做英雄也要量力而行。”龙小缘这一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风愣了神。 确实如此,他们根本没一点胜算。 唐小小接话道:“再说我这个七甲飞刀,锋利是不假,坚固也是不假。当年的巾帼英雄欧阳燕子也曾靠着这把利器于千军万马中突围。若要我下山杀敌,倒是不然,只是对付那个怪物,怕是真不行。” 唐小小再次表达了自己没有信心的想法。 杨风笑道:“没事,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来着。既然都不去,那就都不去。大将军那边,也没有强求,明日我去告诉他便是。至于那个杀人魔,到了时机,几位掌教不出手都不行,咱们能做的,或许是在城破的时候,多救些百姓。” 杨风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沉重了。 唐小小接话道:“也只能这样了,百姓才是无辜的。” 第六卷 第四十三章 肖天途论道 清晨。 肖天途的客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肖天途轻声细语,杨风推开房门,略显得有些惊讶。 想来肖天途很早就起来了,此时的他很精神,正在看着道家经典。 杨风转身将门掩上后,肖天途见是杨风,眉头微抬道:“我等你很久了。” 杨风眯起眼睛,见肖天途还在饶有兴致地看着书,一时不知如何插话。 良久,肖天途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站在门口处的杨风问道:“怎么?还要我请你坐下?” 杨风也不知为何,自己今日来竟然有些愧疚,或许是因为要拒绝肖天途的原因。 杨风吐了口气让自己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方才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肖天途神情坦然,也不问杨风的想法如何,低下头来继续看着这本道家经典。 又过了一些时候,杨风总算忍不住了:“义……” 肖天途眉头微皱,右手手指本来放在书上,听见杨风要喊自己义父,顿时有些不自在,这本印刷的书上被肖天途划了一道。 杨风突然又改口道:“大将军。” 这个称呼,不知他费了多少力气,肖天途听见了杨风的喘息声,便抬起头来合上书,目视前方道:“考虑清楚了就好。” 这下换杨风不安了,自己都还没表露选择,难道是肖天途未卜先知? 肖天途继而道:“这本书我昨天看到半夜,今早又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愈发觉得玄妙。” 肖天途突然转变了话题,着实让杨风措手不及。 肖天途侧头看了杨风一眼,继续说道:“书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这一是太极,二是阴阳,阴阳之后,万物生。” 讲到这里,肖天途又停了下来。 这话玄清也对自己讲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将体内六十年精纯内力运用。 肖天途又看向了杨风,问道:“你练武时,可有人与你讲过这些?” “有。”杨风点了点头,却不知肖天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肖天途继续道:“其实这句话,原本是道家用来探索天下规律的。后来应用在了武功心法上面,才有了现在的九玄门。所以其实,练武只是个小境界,你拥有了小境界,就应该追求大境界。” 肖天途说到这里,杨风心里一阵嘀咕,心想这都能原回来。 “这里面讲的万物,包括飞禽走兽,也包括各类花草,还包括我们这些人。天下的权贵、百姓、甚至是那些异族,其实说到底,还是人,我们是一类,都生活在这个天下,自然也被这个规律所影响着。” 肖天途越讲越深奥,杨风却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可惜插不上话。 肖天途接着又道:“可惜的是,我们这些人,因为欲望,延伸出了金钱、权力、女色、战争、同类相残这些认知。人本是同祖,却不敬这个规律,如同兄弟姐妹,这是多么背离天道的一件事。” 肖天途突然又停了下来,问向杨风:“你可知为何人敢背离天道,甚至到现在,对天道没有一丝忌惮?” 杨风摇了摇头,有些警惕地看着侃侃而谈却又十分镇定的肖天途。 肖天途道:“其实人存在了这么久,早已经忘记了最前面的道生一,所以对于他们最初的来源,没有一丝敬畏,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有道存在。前朝统治了中原将近千年,再往前的大宋三百年,东西周五百年,再往前,还有靖朝两百年,还有隋朝六百年。这么多朝代,前后跨越近三千年,老百姓被王朝的统治已经根深蒂固。一个王朝,从好的方面来说,可以聚集人力,给他们创造一个和平的环境让他们安居乐业,过完平淡却充满回忆的一生。因此,在那些老百姓看来,一国之君,一个王朝的霸主,便是他们的道。” 肖天途讲到这里,杨风也陷入了沉思。 肖天途又道:“且不论道家这句真理是否毫无瑕疵,起码在武学建树上,可以证明这是对的。但是老百姓看不到这个道,他们能看到最远的,就是这个王朝的最远的地方,这就是边境。所以,历代王朝要维护自己的地盘,只有自己的地盘安稳,才能让老百姓活在统治着想要给他们编织的美梦中。如果这个王朝的统治者喜欢恶梦,那么老百姓也会活在恶梦中。” 杨风皱起了眉头:“所以你做了这么多违心的事,都是想为老百姓编制一场美梦?” 肖天途淡淡道:“自古掌兵者能聚人心,也能乱世。新朝初期,各地府将军利用军队的威严,实行朝廷的新政,因此才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做到盛世景象。但是一个王朝,不可能让那么多深得民心的人存在,否则他们的下一代,再下一代,总有一代人会为了一己私立,要自己成为统治者,到时候,剩下的只有杀戮,这天下会更乱!” 杨风反驳道:“可是你挑唆这战争,就能确保以后吗?” 肖天途道:“你没发现,这次的战争与老百姓无关,与那些军阀有关?他们也怕失民心,所以没有屠城的事情发生。这场战争之后,老百姓只不过是失去了几年的太平盛世,到时候天下军权收归朝廷,用来抵御外敌,内有文官继续施行成熟的法度,老百姓生活井井有条,诗书成风,文人志士成群结队为国效力,整个太平王朝都将焕然一新!” 肖天途讲到这个愿景时,竟有些激动。 杨风不解地问道:“所以,连江湖武林,你也要一并坑杀?” 肖天途道:“你也看到了,江湖武林没有军队,一个门派却可力敌千军。他们可不是老百姓,他们有同伙,有财宝,与那些军阀一样可怕。我也知道,习武之人多伴喜惩强扶弱,有大侠之风,但是此风盛行之后,人的欲望展现,便又是一股可怕的势力。所以与其任由壮大,不如乘早压制。我知道断绝不了,但是那些有野心的人,绝不能留。” 杨风想反驳肖天途的话,但是好像又无力反驳。肖天途始终站在王朝统治老百姓的立场上,杨风甚至开始有些认同他的话。 第六卷 第四十四章 我想当大侠 杨风终究没有说出口。 肖天途也没有问。 杨风只是让肖天途好好休息一天,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肖天途见那客房的门开上又掩上,眉头微蹙,向后仰躺在了椅子上。 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眉毛也白了几根,似乎从失去功力之后,他就老得很快。 他与肖石峰相差十余岁,可是眼下的老态,竟几乎赶上了肖石峰。 岁月不饶人,从来不会骗人。 …… 杨风出门后走在道上,神情有些恍惚。他的脑海中不停地飘过今天肖天途给他讲的那些话。 不是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万物,而是老百姓,肖天途的所作所为,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太平盛世,一个没有隐藏危险,没有阻碍的太平盛世。 杨风竟也有些信了,因为他听肖天图的语气,看他的神态,无不是真情流露。 他心中多了一个问题,倘若自己处在肖天途的位置上,是否也会如此殚精竭虑,不惜代价? 这到底是看重名声,还是天生喜欢弄权,亦或者是真地想给老百姓一个大盛世? …… 杨风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安子玉从背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杨风这才如梦初醒,身体颤抖了一下。 安子玉走到杨风面前,双手抱于胸前道:“不是吧?我一直跟着你,你都没发现。” 杨风错愣:“你在哪开始跟着我?” 安子玉道:“从大将军的客房门口左侧的那刻大树后面,我就一直跟着你了。” 杨风皱起眉头:“所以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安子玉正色道:“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所以你怎么想?”杨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到。 安子玉顿了顿,道:“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你和我的想法差不多。” 杨风皱起眉头,现在他心烦意乱,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这安子玉怎么可能会知道? 安子玉又接着道:“我们上拜师崖详谈,那里幽静些。” …… 这一刻,似乎安子玉比杨风还要镇定,还要成熟些。 拜师崖上,这两个年轻人都有各自熟悉的回忆,他们的武功在这里精进完善,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历经沧桑,不断干枯生长,却还是同一番景象。 这里的草木,只能用茂盛来形容。就爱 这两人盘腿坐在山崖边,他们已经不再畏惧脚下这无量的深渊,他们更喜欢这空然的感觉。 只不过这两人都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坐着,虽然都是盘着腿,却也不算严肃。 安子玉先开口道:“小师公跟我说过,江湖武林的大侠有很多,也不是每一个大侠都是武林顶尖高手,有的人仗着一把剑,游历江湖杀恶人,就成了大侠。所以,我们都有机会做大侠,大侠和英雄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杨风明白安子玉的意思:“所以你想下山?” “是。”安子玉毫不隐瞒:“假如就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下山。我的立场与我爹的立场,与朝廷的立场都是一样的。谁能给老百姓创造太平盛世,我们神剑门子弟就帮谁。” 杨风叹了口气道:“我真羡慕你,一直都这么坚定。” 安子玉皱眉问道:“你为何要羡慕我?你不也一直来去匆匆,潇洒自在。你有所犹豫,证明你心里的想法和我一样,但是你又有顾忌,你的顾忌是什么?” 安子玉长驱直入,入木三分,问得杨风避无可避。 杨风无奈地说道:“我的顾忌很多。说真的,我没你那么信任朝廷,因为我爹就是死于朝廷之手。这个朝廷做过太多借刀杀人的事,不折手段,又常以天下百姓为借口,让人感觉不到真假。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它的棋子。” 安子玉早就听说了杨风父亲的事情,也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你。” “还有。”杨风欲言又止,安子玉静静地听着。 良久,杨风方道:“远的不说,我知道这反军的背后,龙应天也在。龙应天这人你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的对手可能不止是那个疯和尚,还有他。但是他又是龙小缘的父亲,龙小缘对他的感情,我是看在眼里的。可能我们的分量都没龙应天重。与龙应天为敌,当真要拼个死活,不论胜负,我们都不值得。毕竟我算是一个孤儿,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你们对我来讲,是最好的朋友,相当于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安子玉接话道:“你对小缘姐的感情还不一般,你喜欢她,所以你在意她。” 杨风皱起眉头:“谁告诉你的?” “唐小小咯。”安子玉咽了咽口水,将眼神移到别处,一不小心,就把唐小小出卖了。 “这个唐小小。。”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杨风平日里的表现就足以说明一二。 “所以你不下山?”安子玉综合杨风的这些顾忌,问到。 杨风又犹豫了,他想逃避这个问题。 安子玉道:“明天大将军就走了,徽州城什么时候会破,没人知道。你再犹豫下去,只怕山下都血流成河了。” 杨风突然问了句:“子玉,你真地相信我们师门会见死不救吗?” 安子玉沉重地说道:“我不相信。但如果从一个门派的角度来看,为了存续,为了保住实力,重伤过一次,必然不会冒险第二次。你看这次,空净佛寺推了个干净,九玄门现在整体的实力不知能不能有佛门的一半。几位掌教必然会考虑以后的问题,闭山不出,倒有可能。” “那有没有可能,反军限制那个疯和尚,不让他兽性大发,滥杀无辜?” 安子玉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疯和尚是他们的利器,是屠刀,他们没必要引火烧身,去打扰他的杀戮。” 一阵沉默,安子玉又对杨风道:“杀人是会成瘾的。” “所以,你宁愿拼了命,也要去当这个大侠?” “是的,这不是我的事,这是老百姓的事。我们既然学了武功,要么保家卫国,要么保护弱者,不然就是白学了。” 安子玉的话简单通俗,却是安通平平常日日不忘的教导。 第六卷 第四十五章 姑娘的心思 杨风与安子玉一直聊到深夜,才下山往住所走去,却在临近住所的路上碰到了龙小缘。 龙小缘的脸色像往常一样,并无任何复杂的神情。 这两人都愣住了停了下来,三人对视了一会儿,安子玉这才识趣地离开了。 杨风试探地问道:“小缘,你找我?” 龙小缘点了点头。 杨风比起手势,显得有些不自在:“我们,在这里聊吗?” “去那边。”龙小缘说完,便朝着左手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走去。杨风也习惯性地跟了上去。 龙小缘站定,杨风也在其身旁站定,仅用余光瞄向龙小缘。 龙小缘自己找了个靠树的位置坐了下来,杨风也要去挨着,却被龙小缘一个眼神挤了一步。 杨风的心扑腾乱跳了良久,龙小缘终于开口了:“你想下山吗?” 杨风微张着嘴巴,似乎有话要讲,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龙小缘目视前方道:“你不用瞒我,子玉肯定会下山,你也会。你们都想做英雄当大侠。” 杨风头微侧,看向了龙小缘,见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格外好看。 许久杨风都没有回话,龙小缘这才下意识地侧过头来,四目相对,杨风呆呆道:“小缘,你真漂亮。” 龙小缘赶忙又转过头去,右侧脸颊微红,不自然地撩动头发道:“你不用在意我怎么想或者怕我为难,你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也许你们是对的。” 停了一会儿,龙小缘接着又道:“但是,龙应天毕竟是我生父,我永远地立场都不会变。他们上一辈的恩怨确实存在,对与错,自有公道。” 杨风解释道:“你放心,即便我们下山,对付的也是那个疯和尚,龙盟主怎么样,我们从没想过要去对付他。” 龙小缘淡淡道:“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们坏了他的大计,他必然要见个死活。” 杨风听了龙小缘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龙小缘评价起自己的父亲,也是这般狠辣。 杨风眨了两下眼睛,咧嘴笑道:“你也别太在意这件事,不下山谁都勉强不了。我也没想好呢,这江湖武林比我能打的多了去了,我想不可能就缺我一个。” 杨风说完静静地等着龙小缘的回话,龙小缘头微抬,看向了星空。 杨风循着龙小缘抬头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夜晚的星空,倒真当得上璀璨二字。 “你喜欢看星星啊?”喜欢龙小缘这么久了,杨风才发现龙小缘有这个爱好。百悦 龙小缘回道:“小时候喜欢,后来长大了,看多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杨风道:“那我小时候比你枯燥多了,我小时候好像没啥喜好。” 龙小缘回忆道:“记得我第一次看星空时,是父亲教我看的。他跟我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已逝的人。我们龙虎盟比武台的上空,不论春夏秋冬,天下的星星多与少,永远在同一个方位,有一颗很亮的星星。父亲说那是他的大哥,他正在天上看着与自己联手创造的这个龙虎盟,至始至终,都陪在他左右。正是因为这个大哥的死,我父亲自闭了一生,也走了一生的路。” 杨风皱起眉头,其实他知道龙应天的初衷没有错,只是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过火了。 “我以前还不能理解他。若他安心地做个龙虎盟的盟主,也许我们现在还是天伦之乐。可是他始终不甘心。对于死去的人,他有一份执着。我们都没经历过,所以没办法去评判他。” “是。”杨风只能应和。 “你知道,其实当年武林大会上我见到你时,就有一些好感。” 龙小缘这句话着实让杨风吓了一跳:“什么?” 龙小缘继续坦然地说道:“我留你下来,不过是觉得生活无趣,想让你陪我玩。因为我感觉你人机灵,又强势,不会怕我。” “哦。”杨风瞬间又有些失望,原来龙小缘的好感说的是这个。 “在后来,殷离愁策划的那场叛乱中,我们阴差阳错,成了经历过生死的同伴。其实那次最应该感谢的,是大个子,他散尽毕生功力,都是为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父亲都是提前知道的,他为了自己的大局,狠下心来,又绞尽脑汁,要保下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过牺牲我的准备,但是他确实利用了每一个人,也包括我。若我没有危险,殷离愁不可能会没有疑虑去考虑这件事为什么这么顺利。” 龙小缘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不过我不怪他。我了解他,他做事情都比较极端,唯独对我这件事,他提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这证明他也很爱我。我之前因为他的身份,从没有知心朋友,直到在逃难中,遇到了林老大、唐小小、安子玉,还有你这个老熟人。我们之后一起经历的事情,让我对你们充满感激。尤其是你,我知道你一直护在我周围,我父亲不在时,你是始终离我最近的人。” “嘿嘿。”杨风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我自幼自私乖张,脾气也不是很好,你们与我初次见面,都能包容我,让我感到很庆幸。那时我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是你们让我断了轻身的念头。我们上了九玄门之后,又遇到了这么多友善的师兄师姐,后来还有那些师弟师妹,这一切都如梦一般。我以前从没想过,能遇到这么多人。” “杨风。”龙小缘突然叫了杨风的名字。 “在。”杨风在龙小缘面前就像一个傻年轻一样。 龙小缘道:“大个更像是我从小到大的哥哥,你算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结交的朋友。” 杨风听了龙小缘的话有些失落,只能自己找台阶下,杨风问道:“拜把子的那种?” 龙小缘笑了,说道:“你一直都这么不正经。今天我是想告诉你,你们的情谊我都没忘,也希望我们今后,都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好了,我把想跟你说的话都说了,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龙小缘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话,杨风还在揣测龙小缘这些话的内在含义,龙小缘便起身走了。 “等一下!”杨风回过神来时,龙小缘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听了他这一句,龙小缘又回过了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我送你。”杨风突然词穷。 第六卷 第四十六章 为子报仇 青州城地牢。 龙应天一人一桌,不停地自己倒酒,然后一饮而尽。 牢中的肖立民三人看着这个闷声借酒消愁的黑袍男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看他这副行头,倒也不像是新狱卒。 杨荣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喂,我说,是什么酒让你没菜都能喝成这样,也给俺杨荣尝尝呗。” 杨荣其实并不是真地想喝酒,只是这气氛着实怪异了些。 良久,黑袍人都没有反应。 杨荣不甘寂寞,又问道:“你左袖空空,手臂是断了吗?莫非你是老兵?” 那黑袍人终于停了下来,微微摇头。 杨荣皱眉道:“那你是谁,下来这地牢只喝酒也不说话?” 龙应天丝毫没有醉意,幽幽地说道:“去年,这地牢里死了个人。” “死……”杨荣感觉到了杀气,陈烈也站了起来,杨荣欲言又止,退回了原地坐了下来,又拉着陈烈也坐了下来。 龙应天继续道:“我知道是朱刚主谋杀的,但是既然发生在这地牢中,想必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肖立民皱起眉头道:“我有个义子天生神力,是个疯子,之前也和我们关在这地牢中。是朱刚将军设计让他和我那个义子关在对面的牢内,最后二者相斗,那人被活活掐死了。” 龙应天冷笑一声道:“死的那人也是我的义子,他的武功还是我教的。他天生是个杀手,即便没有随身武器,拳脚功夫也是了得,区区一个疯子,能有多大能耐?” 肖立民淡淡道:“天生神力,天性暴虐,在那么小的空间内想杀一个人应该不难。” 龙应天皱起眉头,突然问道:“你便是前青州府将军肖立民?” 肖立民正色道:“是。” “朱刚不杀你,为何?”龙应天继续问到。 肖立民道:“只因我放他入城,入城前有言在先。他不杀我,便可兵不血刃。” “所以这个承诺,朱刚一直信守着?”龙应天眯起眼睛道:“听闻你是肖氏宗亲,如此身份,留你,终究是个祸害。” 龙应天此话一出,杨荣之前的恐惧都消失了,挤出了句:“你敢!” 龙应天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如今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救兵,为何还敢这么气焰?更何况是在我的面前。”龙应天站了起来,肖立民才发现此人只是衣袍宽大,真正的身材有些瘦小。九零看看 龙应天转过身来,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向肖立民所在的牢门处踏了一步。 杨荣与陈烈二人赶忙起身妄图挡在肖立民跟前,龙应天只是一抬手,围栏应声而断,杨荣与陈烈这两个大汉也被龙应天的掌力重重地拍到了墙上,落下时,五脏六腑早已俱碎。 就这样,二人头脑还算清醒,还不忘想要挣扎起身保护肖立民。 肖立民神色有些异样,但是立马又恢复了平静:“阁下今日是来杀我们三人的?” 龙应天停住了脚步,淡淡道:“是。为了我那义子报仇,也顺便除去一个隐患,留着你,实在太碍事。” 肖立民叹道:“自打仗那天起,我就没想过或者离开青州,没想到,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龙应天语气中满带嘲弄道:“看在你身份如此尊贵的份上,允许你临死前交代遗言,京都城破之日,我会亲自交到肖石峰手中。” “我没什么遗言,我这一生无憾。”肖立民苦笑着问龙应天:“我只是很疑惑,你们这些人,放着好好的太平盛世不过,为何要选择造反?就为了那日也不得安的权力?” 龙应天回道:“很多人是为了权力,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想继续往上,直到看到巅峰。这也就是为什么西部军镇这些将军会跟着我一起反的缘故。但是我不是为了权力,权力对我没用。” 龙应天这句话让肖立民眉头紧皱,他从这个男子深邃且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怒火。 “你是在复仇?” “没错。”龙应天冷笑道:“世人常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肖家得天下太容易,以至于后来都忘了原先的承诺,忘了忌惮。这一场战争,其实也是你们肖家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我从没想过最后双方的胜负会是如何,只是怎样能让我更接近复仇,那我便怎么做。” 肖立民顿感一丝寒意,此人为了复仇,竟然能牺牲天下人。 “你就不怕,冤魂多了,以后向你索命?”肖立民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有些微颤。 龙应天皱起眉头道:“本身你们肖家手下的冤魂也不少,这些冤魂会感激我为他们报仇,至于那些为了这件事而牺牲的人,他们若考虑到本源,还是你们肖家的错。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能安心地过太平盛世,我也想问你们这些大人物,为何不甘手握天下,非要滥杀无辜?” 肖立民苦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开始死一个人,然后是两个,然后是三个,最后拉全天下人一起陪葬,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龙应天冷冷道:“谁先造的孽,最后就该由谁来收拾这烂摊子。本身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龙应天来到了这三人面前,杨荣吃力地伸出了手去拍打龙应天的脚踝,龙应天一脚踩中其腹部,一手抵住陈烈的脑袋,一阵骨裂的声音,这两人临死前没有求饶,也没有失声惨叫,虽然受了龙应天这无端的折磨,倒也展现了军人的英雄气概。 龙应天暗惊,没想到这两人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再看向坐着的肖立民,神情也无任何异样,只是闭上眼睛,准备慷慨赴死。 龙应天跨过这两人的尸体,走到肖立民跟前,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主子,若你做皇帝,也许会不一样。可惜啊,终究还是那个拿屠刀的人做了皇帝。你,也成了他的弃物!” 龙应天说完,缓缓将手抵到肖立民的头上,这次他没有用狠毒的手段,而是一股真气冲入肖立民的天灵盖,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去。 杨荣二人的死法,让龙应天对肖立民有了些敬意。 第六卷 第四十七章 下山 第二日一早,肖天途拜别玄虚三位,便独自一人下山了。 半山山道上,杨风和安子玉已早早站在那里等候。 “大将军!”见肖天途来了,安子玉赶忙正了正身子。 肖天途点头示意,转而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杨风:“你想清楚了吗?” 杨风眉头一抬,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下山除魔,也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的本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山下的老百姓。你的罪,不可能赎得回来。” 肖天途神情坦然地等着杨风说完,便问道:“就你们两个?” 安子玉道:“大将军放心,我们两个,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足矣!” 杨风着实被安子玉这股狠劲吓了一跳,补充道:“也许我们两个可以死得其所,唤醒一些人的良知。那个疯和尚最终死在谁的手里我不敢保证,但那个疯和尚最后一定是因我们而死,我们终将成为英雄!” 杨风说完,激情全无,自言自语地骂了句粗话,便扭过了头去,对于肖天途,他着实好感全无了。 肖天途点了点头,如同一个长辈面对晚辈的决定的赞同一般,肖天途缓缓取下背在身后用粗布包裹着的神龙斩。 安子玉眼睛都瞪大了:“神龙斩……” 杨风这才回过了头来,那裹着粗布的神龙斩已被肖天途递到了自己面前。 杨风皱眉,这把剑他以前一直想拥有,哪怕是摸一次,他都能开心两天。在他以前的梦里,长大后的自己仗着神龙斩的锋锐行走江湖,一人一剑,不知多么风光。 可如今,这把剑肖天途要给自己,杨风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他确实是犹豫了。 好像在这粗布之下,并不是原来的那把剑一样。 肖天途淡淡道:“玄清真人说他教过你九剑剑招。你可知这九剑剑招,便是神龙斩法的延伸,是玄清真人二十年来梦中所得三缘之一。世间惟有这把神龙斩用上此剑招,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其余神兵利器,远远不及。” 杨风听了肖天途的话,有些惊讶,他忽然发现,玄清好像能预见未来,什么都猜到了。又好像一切都是巧合,什么都只是机缘。 安子玉在一旁都替杨风着急了:“你倒是接啊!” 见杨风迟迟未动,安子玉更着急了:“你不接,咱们真一点胜算都没有!” 肖天途也道:“这把剑,确实能帮你。” 安子玉低声道:“你再不拿,我可要替你收了。” 杨风这才缓缓伸出双手,肖天途单手将神龙斩放到杨风手里的那一刻,杨风竟然感到了有些沉重,不由自主地双手要向下降去,肖天途又是一只手将其托住,神色依然平静。 杨风暗惊,这肖天途功力全失,如此沉重的一把巨剑,居然能举重若轻。 其实他不知道,虽然肖天途功力已然全失,但是因为九玄门的心法仍在,他的身体比常人还要壮实得多,更何况这把神龙斩跟随他多年,理应顺手。 肖天途道:“玄清真人以前和我说这把剑剑势大、沉、威,非雄主无以驯服。我拿着他冲锋陷阵,曾于上万军中取主将首级,并以诸多好汉的鲜血祭它,它早已被我征服。现在易主,正如我当时年纪。你虽不是我的后人,却也算是一个熟人,它见到熟人,也会看在几分我的面子上收敛一些。因此你只管用它,对付那个疯和尚,自有驯服它的一天。” 肖天途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无奇,但是安子玉听了却更加热血汹涌,他心里在想,自己如果有肖天途的经历,有他如今的地位与成就,那该是多么耀祖光宗的一件事。 杨风道:“这把剑还算称手,它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实力,现在这么安静,估计认了我这个新主人了。” 肖天途眉头微蹙,知道这是杨风在自己找个台阶下。肖天途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杨风说这句话,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比肖天途弱罢了。 肖天途道:“徽州军那边,我和曹将军都说好了。你们如果愿意下山,什么时候去都不晚。那里还有一些忠肝义胆的江湖前辈,你们去了之后,曹将军自有安排。战场上的打打杀杀不是寻常比武,因此你们要多加小心,提防暗箭。” “是!”安子玉对肖天途还是比较恭敬地,杨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肖天途走到安子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下山了。 肖天途走了几步路时,又道:“对了,战场上血腥无情,切忌杀伐犹豫,心生善念。” 望着肖天途的背影,安子玉鞠躬拜了三次。 身旁的杨风双臂抱着那把裹着粗布的神龙斩放在胸前,无奈地看着安子玉做完动作道:“他不是神,你拜他他也保不了你,还不如去拜咱们那几位掌教实在点。” 安子玉解释道:“大将军高风亮节,心怀天下苍生,当得起我这一拜。” 杨风不为所动:“这一切都是他搞起来的,没有他,我们都不用冒这个风险!” 杨风说罢,转身便往山上走去。安子玉听了杨风这番话后,有些愣神。 杨风走了有一小段路才发现安子玉没跟上来,便又转过身来,对着愣神的安子玉喊道:“临行前,总得和几位掌教以及师兄弟们打声招呼吧?” 安子玉也对着杨风喊道:“招呼我都打过了,你要想再来一遍,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杨风有些吃惊,没想到安子玉的动作这么快。安子玉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还乐观地哼着小曲。 不一会儿,杨风便出现在了他身旁。 安子玉着实吓了一跳:“你不是要上山去打声招呼吗?” 杨风给了安子玉一个白眼道:“礼貌的事情都让你一个人做了,我再做就显得跟你学样了。” 安子玉不屑一顾道:“你可别这么说,你这借口太牵强。你是怕自己反悔。” 安子玉一针见血,杨风兀自向山下走去,边走便道:“下山咯,做英雄去咯!” 第六卷 第四十八章 一条路要走到黑 及至山下平原处,杨风与安子玉两人纷纷骑上事先让下山的坐骑黑霸以及一匹良马,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原本人烟稀少,如今没几步路就有一顶帐篷,而且男女老少都有,看得出来很多人刚吃完饭,还有妇女拿着饭盆从不远处走来,好像是刚到附近的河边洗了碗筷。 安子玉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杨风警惕地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再往前一点,他居然发现了肖天途的身影。此刻的肖天途穿着素衣,就坐在两个老者的中间,好像在交谈什么。 “应该不是做梦。”杨风道:“这些老百姓拖家带口,估计是逃难到这里,你看,肖天途也在。” 安子玉定眼一看,果然肖天途正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安子玉刚想朝肖天途那边走时,被杨风拦了下来。 杨风逮住一个刚要从他们身旁跑过去的小孩问道:“小孩,你们是哪里人?” 那小孩答:“我们是徽州郊外过来的。” 杨风皱眉问道:“从主城到这里也有一段距离,你们何必辛苦跑过来?这里又没有田地。” 那小孩道:“我爹爹说有坏人就要打过来了,因此我们全家才搬到这里。这里的山上住着神仙,能保佑我们。” “神仙?”杨风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才朝肖天途的方向走去。安子玉一愣,也跟了上去。 肖天途刚抬头,便看到了一人背着一剑的安子玉和杨风。 肖天途若无其事道:“不急,你们可以休息两天再走。蟒山城地势凶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是那么好攻占的。” 安子玉懂事地说道:“我们想尽快赶路,越早越好。” 肖天途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拍了拍安子玉的肩膀表示支持与欣慰。 杨风突然问道:“你又为何还不走?” 肖天途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徽州其他地方的老百姓有很多都往太清山这边来。前线连连失利,老百姓都手无寸铁,怕乱军屠城。这里的山上便是九玄门,老百姓都相信九玄门能保护他们。” 肖天途半带那两位老人的原话,讲到最后一句时,神色突显异样。 一个江湖门派,能在乱世中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折服,而是心中会隐隐地生出忌惮、抵触的情绪。 杨风点了点头:“这点我认同。”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激肖天途,杨风特意强调了一遍。 肖天途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身来用温和的语气与两位老者告别。 …… 三人一同离开此处,行至一条岔路,肖天途突然停了下来。 杨风原本在安子玉的右边,特意驱赶黑霸换到了安子玉的左边,离肖天途更远了一点。 这左边的这条路,便是去蟒山城的路。 而右边,则通往北部,是条官道。 肖天途抬手做礼,安子玉也慌忙回礼,再看向杨风,杨风很不情愿地抬手还礼。 肖天途再次叮嘱道:“你们二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曹将军老练沉稳,战场的事,需听他安排。” “是。”安子玉微微弯腰,一切仪态,均是大户的良家子弟风采。 杨风对于肖天途的好印象已经全无,就连肖天途重复的这番话都觉得啰嗦,因此有些不耐烦。 肖天途也知道杨风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确实对于杨风有愧。 肖天途注意到杨风座下的黑蹄马,不禁问道:“杨风,你这马哪里来的?” 杨风悻悻道:“路上捡的。” 肖天途皱眉道:“这黑蹄马可是世间良马,战场之王,怎么可能流落民间?” 杨风拍了拍黑蹄马的脖子道:“可能这马与我有缘,同样不想被生来的命运束缚,故而认我做了主人。可惜啊,最后,还是要走老路。说真的,带它上战场,我都感觉有些对不起它。” 杨风此话,答非所问,又有暗讽,肖天途听了,心里也不舒服,于是也没有再问下去。 “京都还有很多事等我去做,我便走了,你们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大将军保重。”安子玉再次弯腰行礼,杨风见安子玉这般举动,感觉很无趣。 肖天途再次拍了拍安子玉的肩膀,眼神里流露出的,是长辈对于晚辈的肯定。 临走前,肖天途也用余光看了杨风一眼,只是没有任何感情流露,转过身去,肖天途骑着快马,逐渐消失在了杨风二人的视线中。 安子玉望着肖天途远去的这条路说道:“我们当年,好像也是从这边过来的。” “你记性还真不错。”杨风调侃安子玉道:“当年你来的时候,迂腐不堪,现在还是没变。真不知道你父亲教你那么多礼仪有何用处。” 安子玉不服气道:“家父常说,与人礼敬,别人就也会礼敬你。尤其是对于长辈,礼敬是不求回的,不应有任何索取的想法在身上……” 安子玉还没说完,杨风便不耐烦了:“得,得。又是这一套。” 说罢,杨风一手搭在了安子玉的肩膀上道:“说真的,我还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走这条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走的路。” 安子玉点了点头,一脸兴奋道:“我以前做梦经常梦见自己拯救天下,我感觉这个梦好像就要实现了。” 杨风顺着安子玉的话说道:“我以前也经常做梦,梦见自己的死法凄凉悲惨,我也感觉这个梦很快就要实现了。” 安子玉白了杨风一眼道:“家父常说,一个人再不如意,也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杨风脱口而出道:“我可没有父母。” 安子玉反问:“你就别再这么说了,难不成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倒是想。”杨风伸了伸懒腰,座下的黑蹄马也突然嘶鸣了起来。 “你看看,这马急着去送死呢。”杨风接着又道:“听说这马一到战场上就神勇无比,过两天你就能见到了。” 第六卷 第四十九章 他们会有契机 九玄门玄清闭关处。 慕容起盘坐于玄清跟前,师徒二人都在闭关调息,一时无话。 良久,玄清先睁开了眼睛,慕容起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玄清问道:“事情都顺利吗?” 慕容起道:“顺利,但……” 玄清道:“你想问我,为何不愿插手山下的事?” 慕容起与玄清从来不会说外话,只见慕容起点了点头,还有些犹豫。 玄清看出了慕容起的心思,这次慕容起感觉玄清的决定错了,这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师父。 玄清缓缓道:“为师不愿下山,也不许你们出手,自是为了九玄门百年大计。肖家得罪江湖,皇位不稳,天下兵戈四起,也全因肖家所致。九玄门上次保护陛下,也是为了能够全身而退。本身肖石峰与肖天途上山,用意已经很明显,他们妄图试探九玄门的立场,为师权衡之下,才不惜与江湖武林为敌。一来表露九玄门道门清净,既来之则安之,绝无半点反意,二来经此一战,江湖武林见识到了我九玄门的实力,才知名声所言非虚,表面上是得罪了江湖武林,实际上是巩固了九玄门在江湖武林的地位。” 慕容起有些明白了:“这偌大的江湖,终究还是强者至尊。” 玄清点了点头,很欣慰慕容起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对于慕容起,是按照掌门的方向去培养的,因此每每给慕容起解答困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清接着道:“所以这第二次,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与反军为敌,只会自损实力,九玄门自太清山一战,损失巨大,尚未恢复元气,何必自寻烦恼。这肖家也非无道,勤王者甚多,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反军再强大,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 慕容起道:“师父,只不过那个成魔的普化,当真强大无敌,弟子担心其不受控制,大开杀戒。到时,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其下。” 玄清点了点头道:“正因如此,为师才放任杨风他们几人下山。” 慕容起有些担心道:“杨风师弟虽然身有玄文师叔几十年内力,但实战经验匮乏,终究还是不及我等。其余人等,安子玉剑法倒是进步神速,但是在徒儿看来,远远不及,这些人下山,徒儿着实担心他们安危。” 玄清笑道:“你放心,这几人为师都看得明白,谁去谁不去,都有原由。杨风这孩子机灵善变,玄文的内力足以让其保命,子玉是神剑门之后,可惜自剑圣一脉,神剑门没落,再无人练得剑气八方全式。为师相信,子玉下山之后,便有契机出现,也算是为师送给剑圣的一份礼物。” 慕容起还是不放心:“要不徒儿,下山暗中保护?” 玄清摇了摇头道:“你这两位师弟,真要得了门道,成就不会比你差,更何况战场上人多眼杂,你能藏到哪里去。若你现身,那为师的想法便无法继续,九玄门都将卷入这场战争之中。眼下需要你做的,一是替几位掌教培养教导众师弟,二是助师门借此乱世甄寻可造之才,为下一代九玄门的光复做准备。还有你那位师妹龙小缘,为师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她。倘若她下山去寻龙应天,那将万劫不复,龙应天已经回不了头,万万不可把她也搭进去。你要和于翩翩多多留意,暗中监视,便是保她。” 玄清最后的这段话是慕容起没有想到的,原来这个师父头脑清晰得很,面对这么一个平时不起眼的门人倒是看得明白。 “是!”慕容起对于玄清的敬爱又添了几分。 玄清接着道:“至于另一个唐小小,她生性没有拘束,轻功当真了得。若要下山,也不必阻拦,她去帮杨风二人,有利无弊。”肥猫文学网 慕容起皱眉问道:“师父,当真有胜算?” 玄清点了点头,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不过慕容起还是选择相信玄清,尽管他之前一直在担心。 见玄清再没有多余的话要讲,慕容起便起身告辞了。 …… 后山菜园子里,唐小小有些闷闷不乐。 龙小缘此时倒比唐小小看得还开,安慰唐小小道:“他们会回来的,倘若真有生命危险,玄清真人也不会做此决定。” 唐小小带着哭腔道:“可是那个疯和尚真地是杀人不眨眼,万一他们被……”唐小小已经想到了最惨的画面,以至于说不出来。 她脑海中的画面是杨风和安子玉两人的头颅与身体分离,都瞪着大眼睛,凄惨至极。 龙小缘见唐小小突然哭了,而且愈发厉害,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拍着唐小小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唐小小果然是性情中人,为了这两个朋友,她也算是操碎了心。越想越伤心,突然间,唐小小的哭声更大了,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龙小缘一把将唐小小抱到了怀里,唐小小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分辨。 唐小小道:“你说要真有个万一,可怎么办?也没人替他们收尸,想投胎都投胎不了。” 越扯越远,龙小缘的心境也被唐小小的那些想象说得有些发凉。 “小姐,小小姑娘,好了!”正在这时,大个的房门突然开了,他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招呼龙小缘二人过去。 原来方才为了安慰不开心的唐小小,龙小缘特地跑到高处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打下了一只大鸟,便让大个烤了起来,要给唐小小解馋。因为怕被众师兄弟发现,所以只能委屈大个在自己房间里面烤了。 现在看来是烤熟了。 龙小缘听了大个的招呼,便低下头来对唐小小道:“好了好了,人都走了,我们饭还得吃不是?今天大个啊,给你做了只烤鸟,鸟肉可香了,你不像尝尝?” 唐小小此时已经哭得元晕晕乎乎了,一抬头问道:“烤什么?” 龙小缘凑到唐小小的耳边轻声道:“烤鸟肉,很好吃的。” 那一天,唐小小含泪就着烤鸟肉吃了六个大馍馍。 第六卷 第五十章 路上 杨风与安子玉两人骑着两匹马一路沿着左边这条路缓步前行。 他们有些留恋九玄门山下的风景,还有些恐惧战场的景象,因此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慢悠悠地前进。 一路上,不时有看到灰头土脸的百姓朝着相反的方向前来,安子玉不禁感叹道:“即便战争双方都只杀敌人,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没了安乐的环境耕种天地,也只能背井离乡了。” 这次安子玉的感叹杨风并不反感,因为他自己也感同身受。 从小生活在京都的杨风,也算是个纨绔子弟,因为他生活在将军府的关系,即便是京都里的一品大官家的少爷,知道了也得礼让三分。 那醉梦楼,杨风更是常去。虽然他并不好色,但是他喜好繁华,倘若真给他自己一座府邸,一箱金银,他自己都难保证会不会挥霍一空。 当年正值太平盛世,京都里的百姓更是个个囊中饱满,似今日这等情形,杨风久居山上,倒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那一个个老百姓脸上的表情,极为呆滞忧愁,杨风仿佛置身其中,能感受到他们的心境一般。 那必定是一个忽冷忽热,辗转反侧的心境,这心境很折磨人,因为对未来失去希望,对眼前十分迷茫,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失去性命。 虽然说这反军目前为止还没有过屠城的情况,但是难保势力做大,为了稳固后方而屠城也尚未可知。 想到这里,杨风周身顿觉一阵发寒,那可都是同胞杀同胞啊,也许没有这场战争的话,杀与被杀的两人已经在街上互相买卖东西甚至找一个酒家喝酒了。 一场战争,改变的,是老百姓的生活,改变的,是他们对于美好的向往。 渐渐地,开始有了徽州士兵的身影,越临近蟒山城,出逃的老百姓就越多,这些士兵大抵是在维护秩序的。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骑着马向蟒山城进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杨风道:“你说,这些人见我们两个背着剑朝着蟒山城走去,会不会心生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情?” 安子玉泼冷水道:“你没发现,没人有心思注意咱们吗?那些士兵也很明显都有些傻了,目中无光。” 杨风叹道:“这些人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可能也都被打傻了。那个曹孟伯当年兵围太清山时,也算威风,想必现在自己先瘦了好几圈了。” 安子玉问道:“这人之前不惜动用军队来围攻我们,大有上山之势,怎么就让玄空真人三言两语给吓退了?” 杨风悻悻道:“当年多半是曹孟伯接了朝廷的旨意,要试探九玄门的底气。玄空真人下山,不卑不亢,曹孟伯自然要自己找个台阶下。那次差点让我背了锅。不过这曹孟伯毕竟是江湖出身,借机上山与师门比武,也算是一饱眼福了。他与我算半个熟人,我太了解他了。” 安子玉道:“我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 “小人不至于。”杨风道:“这人当年在京都,是地煞卫统领,也曾掌管过金甲护卫一段时间,对于咱们陛下,倒是忠心得很。寻常时候倒也平易近人,只不过脑筋比较直,不懂得抗命。” 谈话间,突然有个军士将杨风二人拦下。 那军士问道:“你们是何人?” 杨风和安子玉这才注意道,前面便是蟒山城的界碑,一条路望去,许多军士都从四面八方运送粮草往前面赶去。 杨风抬头一望,不远处有许多草包,定是放粮草的地方无疑,因此这里才有重兵把守,拦道询问。 安子玉正要开口解释,杨风便道:“我们是九玄门俗家弟子,听闻徽州军固守在蟒山城,特地前来相助。” 那军士一阵犹豫,与周围看守的人对望了一下,便再问道:“如何证明你们的身份?” 安子玉取下了自己身后的玄铁剑道:“这是我神剑门祖传宝剑。” 杨风头一个做两个大,这安子玉还真以为那把剑这些军士认识。果不其然,那个军士更加迷糊了,这江湖武林也太大了,一会儿九玄门一会儿神剑门,这两人的身份堪忧啊。 只见杨风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以前在将军府内通行的令牌道:“我们先前跟着大将军做事,后来来到九玄门习武,这令牌你们可认识?” 虽然这些军士不一定去过京都,但是这个将军府的令牌十分管用,各地将军府也有,见到这个令牌与见到自己当地的州府将军无异。 这令牌是当年杨风离开京都时顺手偷的,权当遇到不测时保命用。 此令牌一出,四周军士纷纷低头,双手向前呈抱拳状。 杨风这才晃悠悠地驱动黑霸前行,安子玉一阵发愣,无趣地将玄铁剑重新别到背上,驱马朝着杨风赶去。 杨风知道安子玉又有问题了,便自觉地说道:“这令牌是军队里通行的,有这令牌能省很多麻烦事。” “哦。”安子玉顿感无趣。 杨风见这里原野开阔,倒真是囤积粮食的好地方。但是两军交战,这里屯粮也太明显了。 唯一可以猜测的,便是那蟒山城真的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无路绕至这里,曹孟伯这才安心让此处作为粮仓存放地。 既然是粮仓存放地,那么此处离主城便不远了。 将有十几辆押运粮食的四轮车刚刚启用往前面走去,四周还围了很多官兵。 杨风对着安子玉说了句跟上前面的部队,便让黑霸跑了起来。 安子玉只得瞎跟着。 不过杨风特意与这个部队的末尾保持了一段距离,安子玉不明所以然,杨风解释道:“这些粮草,便是要运往蟒山主城内的。我们跟着便能走到那里。但是也不能跟太紧,免得那些押送的官兵对我们心生敌意。” “你不是有那什么军队通行的令牌吗?”安子玉问到。 杨风一愣,装内涵失败,便只能勉强地说道:“战场上,只认将军,哪管你什么令牌。” 安子玉倒是被杨风唬住了,觉得他说的挺在理,频频点头。 第六卷 第五十一章 入城 果然不出所料,杨风二人最终停在了蟒山城城门外几百米处,看着那一辆辆押送粮草的四轮车进了城。 准确地说这里是蟒山城的后门。 两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见这里士兵极多,防守严密,一个个脸上都有肃杀之气,不禁有些新奇,有些忌惮。 安子玉问道:“我们也进城吗?” “进。”杨风果断地说到。 安子玉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为何我们不先联系曹将军,让他出来迎接我们?” 杨风想了想道:“曹将军忙,我们自己去见他。” 及至门口,杨风二人又被拦下来问话了。 杨风自然而然地掏出那令牌,那军士看了一眼,便将令牌还给了杨风道:“这令牌不能说明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杨风一皱眉头,这曹孟伯治军果然严明。 安子玉便道:“是曹将军让我们来的,我们从九玄门来,来助他一臂之力。” 那军士道:“曹将军今日出城查看地形了,需要晚上才能回来,你们先到旁边待着,等他回来,再来确认。” “什么?”杨风道:“不是吧,我们要来,曹将军应该早就知道了。” “没有交代,恕难放行!”那军士只简单的一句,便站到了一旁,再也不对这二人做任何理会。 前面的门又被关了起来,安子玉凑近杨风低声道:“你不是说这令牌百试百灵吗?” 杨风想了半天解释道:“也许打仗的时候,有其他令牌。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别说这一块木头了。” 杨风叹了口气,将令牌重新装回了兜里。 恰在此时,曹孟伯的副将赵汉德前来巡视,登上城楼后,便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这两人。 那赵汉德生得到是十分英俊,双目有神,见这两人都背着剑,一身江湖打扮,便猜测是不是前来相助的江湖义士。 再看那匹黑蹄马,着实让赵汉德大吃一惊,这马可不是寻常人拥有的。 于是赵汉德凝神多看了一眼,见这两人并无敌意,而且年轻,便愈发好奇。 城门一开,杨风二人的注意力便又转到了城门处。 那赵汉德骑着一匹骏马出来,到了二人面前问道:“你们两个,可是江湖子弟?” “正是。”安子玉挺身道:“在下安子玉,既是神剑门人,又是九玄门人,今日特来仗剑相助。” 杨风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安子玉说得跟要打江山似的,真是铿锵有力。 哪知这赵汉德倒是极其欣赏,一脸大喜,抱拳道:“在下赵汉德,替徽州军多谢英雄相助。” “何必言谢!”安子玉此时心情也格外激动:“你我都是天子子民,为国尽忠,那是应该的。” 赵汉德再次致敬,以至于忘了杨风的存在。 杨风冷哼了一声,这才让赵汉德重新注意道了他。 “阁下是?” 杨风淡淡道:“九玄门俗家弟子杨风,也是来相助的。” “好啊,好啊。”这赵汉德英俊的脸庞上,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杨风这才发现,他们守在这里,心理上受的压力是多么地不易。 赵汉德突然又问道:“英雄座下的战马,可是黑蹄?” 杨风自豪道:“正是。” 赵汉德惊讶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于是再问道:“敢问英雄,何处得来?” 杨风不紧不慢道:“从一商人处购得。” 赵汉德眼睛突然大了一些:“不知这商人可还在此,还有此马类否?” 杨风果断地摇了摇头道:“买了有三四年了,估计这个商人没在卖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赵汉德不住地叹息:“要是这马真有得卖,买来给骑兵用,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杨风见赵汉德说得真切,便也好奇了起来:“这马名气是大,当真能有如此威力?” 赵汉德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听说此马全天下不过三百只,全在塞北。若是骑兵用此马冲锋,大可陷阵擒王,无往不利。” 杨风见赵汉德说得实诚,也知他有些夸大,不过还是不好意思打搅赵汉德的想象。 联想起几年前林中救龙小缘的那一幕,杨风倒是觉得这黑蹄马更适合单兵作战而不是骑兵冲杀。 于是杨风道:“可惜只有这一匹。若将军喜欢,拿去用无妨。” 赵汉德赶忙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只有一匹,不能成事。” 杨风其实也只是说说,倘若真地草率地给了这赵汉德,自己还真舍不得。好在这赵汉德倒也正常,没有直接牵走。 之后,赵汉德便领了杨风二人入了城,并给他们在城内的客栈弄了一间客房。这时城内大小民宿,已被征用了,还有不少士兵睡在大街上,赵汉德这一举动倒是颇为暖心,这时对江湖人士的尊重。 只不过,赵汉德毕竟是行伍出身,当此关键时刻,也小心了些。杨风二人入住客房之后,便发现两旁墙壁外都有暗探偷听这二人谈话。 他们练武,自然耳朵灵敏些。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互相使了使眼色,都假装不知道,这一举动,倒真像两个间谍。 安子玉坐下倒水喝,杨风也坐了下来,叹道:“一路走来,倒也快了些。晚上便要与曹将军见面,可能我们明天就能上战场了。” 安子玉则是满怀憧憬:“你说当我们出战时,那些敌军会不会都后退几步?” “你想什么呢。”杨风感觉安子玉的想法不可能发生。 杨风道:“我们这次的对手是那个疯和尚,你哪有余力去斗那些不会武功的士兵?记住了,保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拼命!要拼命,也得是为了保命!” 安子玉正声道:“你要换个想法,不然你真地白来了。” 杨风一口水下喉差点没喷出来:“你来这里,真地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大丈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安子玉一脸庄严,杨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有智慧的人都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像你这般急于马革裹尸的,倒真的不常见。” 第六卷 第五十二章 信任 且说当晚吃过军士送来的晚饭后不久,杨风二人的客房外便想起了敲门声。 门外共两个身影,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较为肥胖,安子玉因为有些劳累,被敲门声敲醒时眼神依然是迷蒙的,倒是杨风精神得很,只问了句谁啊,临开门时,便已经依着那身形猜到了是谁来了。 果不其然,一开门,除了那赵汉德,还有曹孟伯。 曹孟伯似乎是刚回来,还穿着盔甲,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而那赵汉德已经卸去了白日的盔甲,换成了一套素衣。 杨风打招呼道:“曹叔叔,您来了。” 曹孟伯见真的是他,一脸堆笑,让赵汉德先回去休息因为赵汉德明日一早还要赶去粮仓运送粮食。 两人也算是熟人,赵汉德走后,客房的门也关了起来,曹孟伯流汗的手拉着杨风的手道:“果然真的是你啊,都出息了。” 杨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们也可以不来。” “什么?”曹孟伯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杨风尴尬一笑,本意是想说他们来了好像也拖不久。 最令杨风感到有些奇怪的,还是曹孟伯怎么就这么热情。虽然杨风表面上叫曹孟伯曹叔叔,但是说实话二人以前见面也不多。大概是因为肖天途的原因吧,曹孟伯忠于肖天途,肖天途又无子嗣,曹孟伯便把杨风当成了肖天途的传人,自然希望杨风过得好一些,起码理应虎父无犬子。 杨风领着曹孟伯坐了下来,曹孟伯接过杨风倒的凉茶水一饮而尽,碗刚放下,安子玉便在其跟前道:“晚辈安子玉见过曹将军。” “好,好。”曹孟伯示意这两个后生也坐下,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只听曹孟伯眉问道:“听大将军说你们二人出动,便能降服那个佛门的杀人怪物,当真?” 杨风支支吾吾,说实话他不敢承诺,这事十有八九要栽。那安子玉却道:“我们尽力而为,应该可以。” 好一个尽力而为,好一个应该可以!杨风心里默念道:“子玉啊子玉,哪天真遇到了,你可要打头阵的。” 曹孟伯听了后,很是激动,眉飞色舞道:“大将军还跟我讲,杨风你现在内力修为不输给太清山上那几位真人,安子玉你的剑法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光师父就有好几个,都是江湖武林响当当的人物,正所谓名师出高徒,相信你也有接近剑圣的实力。如此说来,想降服那个杀人怪物,当真是不难!” “这……”杨风早已在心里暗骂肖天途夸夸其谈,就连安子玉也被曹孟伯说得有些尴尬了,便解释道:“其实……” “谦虚的话就不要讲了。”曹孟伯突然严肃了起来,说道:“本将军还没蒙蔽到那种地步。你们上山才几年,纵有天资,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内达到巅峰。我也是习武之人,深知破镜的不易。不过本将军刚才的那些话,照着大将军的原话夸大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未来的前途当真不可限量,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成就,日后勤学苦练,定能成为一代宗师。”亲亲 “这才是我认识的曹叔叔。”杨风刚才被曹孟伯说出了一声冷汗,也自己喝了几口凉茶降火。 曹孟伯又道:“本将军也知道你们两个要对付那个杀人怪物远远不及,因此那一战,还得几位佛门弟子配合才是。” “佛门弟子?”杨风与安子玉异口同声地发问。 曹孟伯点了点头道:“我军中有几个空净佛寺过来的,也愿意听从差遣,助我一臂之力。你们二人此时的修为也算高,大将军说了,你们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各自破镜,破镜之后实力大增,当然可以一战。便如我刚才所说,杨风你内力运行极致,子玉悟透所学剑法,真是天作之合!” 杨风苦笑不得道:“曹将军,你这想法虽好,但是不容易实现。” 曹孟伯笑道:“大将军早和我说过最没信心的是你,所以让我先和你们谈谈你们今后的高度。怎么样,你们石否想成为本将军刚才所说的那种人?” 杨风道:“曹叔叔,你这套都过时了,我们又不是你训练的地煞卫。几斤几两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到时候见机行事,量力而为便可。” 曹孟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严肃地说道:“大将军既然决定让你们过来,必然有他的深意。曹某人也尽量负责你们的安全。至于此战是胜是败,其实……” 曹孟伯顿了顿,说道:“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徽州败了,还有月州,还有泸州,相信刘军师和林将军会来收拾徽州的残局。本将军到时以身殉国,也算报了陛下的赏识之恩。” 杨风听得头皮发麻,倒是安子玉听得热血沸腾。这曹孟伯的思想,竟然与安子玉如此相近。杨风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曹孟伯,一直有这个心态,可不利于战事。 杨风便直言道:“曹叔叔,侄儿可没做过殉国的打算。” 曹孟伯点头道:“能理解,你还年轻。” 安子玉在旁道:“更何况,我们也不一定会输。既然曹将军这边还有佛门帮手,想必也知道那疯和尚的弱点,我们攻其弱点不就好了。” 听了安子玉的话,杨风眼前一亮,这话好像不无道理。 只是这话让曹孟伯听了去,脸色竟有些僵硬了起来。 曹孟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先前便是这几位师父前来助阵,可惜抵不过片刻。若不是佛门小浮屠功精妙,这几位师父恐怕当时就难以全身而退。若说这疯和尚的弱点,目前为止,实在是找不到。” 杨风顿感天旋地转,安子玉也是暗自吃惊,两人相视,竟有些生离死别的感慨。 曹孟伯又道:“曹某久居军中,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不如明日让你们两个与几位师父一同讨论一番,同是名门之后,道佛结合,或许能有出路?” 安子玉沉思道:“如此也可,那就有劳曹将军了。” 第六卷 第五十三章 计划 第二日,杨风与安子玉在一个军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城门处。 这城门内主干道上,坐着许多昨夜守城下来的军士,他们一脸疲惫,正在喝酒解乏。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肖家统治下二十年的太平盛世,才能使得这些军士即便是在打仗,依然能物资丰足。 普德一行人被安置在靠近城门的一间民房内,这间民房原先的主人家孩子多,因此有一间大通卧,可睡十来个人,这些佛门弟子就住在这里。 事先曹孟伯早已命人打了声招呼,军士指向杨风二人位置之后便默默地走了。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先稍微整了整衣冠,这才上前敲了门。 一阵木屐踩地的声音,开门的是一个微胖的和尚。 此人是普智,当年龙虎盟举办的武林大会上大显过身手,杨风倒是记得。 普智看杨风也有点眼熟,却早已忘了是在龙虎盟见过。 “两位施主可是九玄门下来的师弟?”普智憨声问到。 “正是。”在佛门弟子面前,杨风也变得谦恭了些。 “请进。”那普智只稍微确认了一下,便让杨风二人进来了。 杨风二人进来后,见里面这剩下的十一个年轻和尚皆盘腿坐在通铺上,都望向了自己,不免有些不自在。 普智早已从门后取出了两把凳子,对杨风二人道:“此处简陋,将就一下。” “好。”杨风和安子玉愣愣地点了头,便坐了下来。 少顷,那普智回到了一处空铺上,很自然地也是盘腿而坐,这是佛门打禅念坐的姿势,看来此处安排得恰到好处。 只听为首一个瘦高个和尚问道:“你们二人,便是道门高人?” 杨风与安子玉相视一愣,杨风低声道:“高人不敢当,只是心怀黎民百姓,故而下山来此。 这番客套话出自杨风之口,着实别扭。 那和尚点了点头,便介绍起了屋内自己和其他人的称号,杨风与安子玉二人这才知道此人是普德大师,算起来,其与普化是同师父的师兄弟。 说到普化,四处一片安静,那普德的语气也低沉了些:“我师兄练功至此,早已入魔,只怕是回不了头了。” 杨风与安子玉原本是要来与这些人讨论怎么杀了这个普化的,听那普德言语,再看其他众人的反应,似乎都对那普化有些感情,杨风忽然觉得,进退两难。 安子玉此时也有些犯难,该如何开口才是?29gg 幸好那个普德随之又道:“临行前,已请示过三老。我师兄与我师门缘分已尽,必要时,可诛杀,以绝后患。”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 “只是……”那普德转而又冒出了这两个字,杨风二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住了。想来这佛门中人,坐禅悟道,习惯了慢性,就连说话,也有些含糊。 “我那师兄所练武学,除了过往的正统之外,还有我佛门禁书大浮屠经。此经中功法诡异强大,我师兄弟四人当日尝试用四大金钢阵将其降服,终究是不堪一击。幸好他对我们还有些善念,中途神智混乱,否则也难保当日可全身而退。” 杨风接话道:“大浮屠经的威力我也见过。普化大师那日在太清山上,需玄清、玄虚二位真人以及木三娘三人联手才能将其逼退,仅仅靠你们四人之力,着实难办。” 这里杨风尊称普化,只是不想让佛门中人心里有芥蒂罢了。 安子玉也道:“我那小师公好歹在江湖武林也是排得上号的,却也不敢与其正面为敌,可想而知,此人武功已至化境,单论战力,已无敌天下。” “不然。”普德道:“大浮屠经第四阶段才可无敌天下,我师兄现在神智受人控制,应该在第三阶段。其心法与大浮屠经内经文武功相冲,尚在内乱期,威力已现,身法却不算灵活,还有机会将其制住。” 听了普德的话,杨风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于佛门中人,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敢问大师,那我们该如何配合才是?” 普德回忆道:“那日我师兄弟四人行四大金钢阵,虽说一败涂地,倒也能勉强与其纠缠一时。不知你们二人可有本事,能在这期间将他制服?” 杨风为难地说道:“普化大师毕竟身怀绝技,单单制服,只怕稍有不慎依然会放虎归山,到时候我们再想收他,也就难了。” 一阵沉默,那普德再次重复了一遍:“必要时,可诛杀。” 既然普德一再确认,杨风也就能放开身手了:“如此,便可。我呢,内功深厚,实力接近山上的三位掌教,到时我从正面出力,可引他真气相抗。我旁边这位少侠,不仅深得山上玄益真人快剑真传,同时还会剑气八方、聚气成刃等剑术绝技,到时只需从天而降,攻其最弱的天灵盖,便可大功告成!” 杨风说得一本正经,旁边的安子玉却听得一身冷汗,这杨风是往强了说,也不知是为了一时的好胜心还是真地来之前便想好了对策,总之说得是面不改色,似乎昨夜曹孟伯提点他们的话杨风已经深信不疑了。 这十二个佛门弟子听了,都有些惊讶。 那普礼更是一脸惊讶的神情:“杨师弟,你们二人看来都是高人啊。” “是啊。是啊。”一阵讨论声后,那普德也自愧不如道:“想不到九玄门真是人才辈出。除了小剑圣慕容起师兄之外,才到不久的师弟也如此了得!若我佛门也能得到向你们二位这般天姿的弟子,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见这些人深信不疑,杨风更加得意了。 其实在杨风心中,他真地以为这个方法就能打败这个普化了,比起来之前想到二打一,很明显有这几位佛门高手相助倒是容易得多。 安子玉心里此时很复杂,听杨风的意思,自己这一剑便决定成败。来之前他信心满满,但是其实一路走来,他心里越来越没底。自己虽然现在实力有了些,但是还不到剑法高超的地步,如何刺出那一剑,着实头疼。 第六卷 第五十四章 信心满满 众人商议完毕,便只等出战的那一天。 杨风与安子玉好奇战场的情况,便也登上了城楼。 此时这里还未发生战事,因此倒是没有什么战场的风景。只是这里也算开阔,一眼望过,倒是另一番美景。比之太清山,少了壮阔,多了些神秘。 那望不到边的地方,隐有杀气,也不知是不是心理错觉,杨风与安子玉二人极目眺望,却也没看到些什么东西。 安子玉问向周围陪同的军士:“那些藏兵,不在这里?” 那军士道:“我们也不清楚,派出去的兄弟已经查到了五里地外,依然没看到藏军军旗,想必他们也在调整。” 杨风道:“不会是知道你我二人要来,吓得闭城不出吧。” 安子玉觉得杨风实在是无聊透顶,之前没来的时候还畏畏缩缩,现在来到了这里,反而越来越自信了,甚至有些自吹的成分。 想到这里,安子玉便泼冷水道:“要真是如此,咱们徽州军早就攻占藏州了。” “那是。”陪同军士也跟着说到。 杨风自觉无趣,拍了拍这城垛问道:“这些也不是很旧,刚建的吗?” “加固的。”那军士客气地回答。 杨风不禁道:“咱们这里兵强马壮,哪里还会怕那些藏兵。” 那军士低声道:“藏兵倒是不怕,只是那军中有一杀人怪物,能隔空取人首级,一下子就一大片。” 安子玉皱起眉头凑近那军士耳朵问道:“似这等言语,不是扰乱军心吗?” 那军士也不隐瞒:“曹将军说了,打仗不是拼命,所有的威胁都要放到最大去看,这样才能做最充分的准备。” “原来如此。”安子玉豁然开朗,若有所思。 杨风此时也有很多问题。 “像咱们这座城如此坚固,如此单单防守,可能抵挡数月?” 那军士想了想说道:“若说两军交锋,蟒山城地势十分严苛,即便是敌众我寡,粮草充足的话固守半年都不成问题。只是那藏军中,武林高手众多,防得了一时,可防不了半年。” 杨风点了点头道:“你放心,现在我们两个来了,那藏军军中的武林高手不可能再那么嚣张了。” 那军士的目光移向杨风二人背后被素布包裹着的剑道:“小的知道两位少侠是特地赶来相助,也相信两位少侠定能力挽狂澜,助我徽州军击退藏兵。” 杨风听了这军士的夸奖,很是满意,沉声道:“兄弟你放心,我们二人既然来了,便见不得那些江湖高手猖狂。尤其是你们说的那个怪物,我们就是专门对付他而来。” 那军士迎合道:“两位少侠英俊潇洒,风姿卓越,相信绝对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安子玉也说得热血沸腾。无忧中文网 “绝对没问题!”杨风再次表态。 “嗯!”那军士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情。 …… 曹孟伯忧心忡忡地上了城楼,见到杨风二人,便问道:“你们也在这里。” “见过曹将军。”杨风与安子玉都哦打了声招呼。 曹孟伯点了点头道:“怎么样,这里的风景是否有另一番味道。” “确实有些。”杨风暂时想不出形容词来,安子玉接着道:“这战场上尚未开战,可就是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当真与寻常景色不一样。” 曹孟伯笑道:“若是两军交战后,尸横遍野,那景色更不一样。要说壮观,要说凄凉,壮观与凄凉并行,每个人见过这种景象,都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是曹孟伯的真心话,他手下许多稚嫩的士兵,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慢慢变得坚毅勇猛的。 曹孟伯接着问道:“对了,你们的战术商量得如何了?” “还算顺利。”杨风对于自己的提议颇有信心:“到时候有佛门的几个师兄弟相助,那将简单很多。我和子玉都使出看家本领,问题不大。” 曹孟伯点了点头道:“有了信心就行。我就是怕你们轻看那个怪物,想以人多胜他,那终究是不合实际。” “曹叔叔放心,这点我有底。”杨风挺胸抬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信心满满。 杨风的这信心可不是装的,他真就那么想,话说多了,有时也就当真了。 曹孟伯接着道:“至于藏兵,到时两军对垒,就交给我了。还有那龙虎盟的两大杀手,也一并交与我处置。有佛门十八罗汉弟子助阵,我也有信心得多。” 安子玉道:“曹将军得这么多江湖中人相助,也算是得人心了。” 曹孟伯谦虚道:“曹某自来徽州,便极少与江湖门派来往。那些前来助我的,都是自愿的,只因看到了二十年的太平盛世。所以说啊,这肖家,敌人再说一千遍不好,那也改变不了在老百姓心中贤明的形象。” 杨风心里自言自语道:曹孟伯啊曹孟伯,你怕是忘记了天地同盟围困太清山欲弑君的事情。这肖石峰做事狠辣果决,于百姓而言是明君,于江湖武林的同仁而言又是暴君。那些前来相助的,都是些小门派,当年门内无人有能力前往锁龙谷争夺长生秘籍的。只有这些人,也跟着老百姓享受了二十年的太平盛世。至于其他门派,这二十年来屡受打压,实力已经或多或少都在激流中被消减了。 杨风虽然看得明白,但还是不好意思打断曹孟伯,因为这曹孟伯对于肖家确实忠心耿耿,眼下的节骨眼,实在不适合争辩。 安子玉又问道:“曹将军,这城内的铁兵战马、弓弩盔甲,可够用?” 曹孟伯听了这个问题,脸色瞬间红润了起来,笑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咱们徽州的实力没问题,后勤也没问题,光这弓弩啊,能射死他五万藏兵两次!” 安子玉眼睛放光道:“如此极好。我自幼也酷爱射箭,到时也给我配一张弓几把箭。” 曹孟伯笑道:“可以,没问题。” 杨风道:“曹将军,等他杀了那疯和尚你再给他发,不然他都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 第六卷 第五十五章 前方有军情 又过了两日,两日来杨风与安子玉每次都是睡到自然醒。因为打仗毕竟是体力活,醒来后有酒有肉,竟有一时刻觉得这日子比在山上还要轻松悠闲。 再加上每每面对少侠的称呼,杨风与安子玉二人都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心里那是乐开了花。 以至于他们好像要忘了这里是战场前线一样。 第三日凌晨,一阵清脆的号角声响起,尽管杨风他们在客房内,依然听得清楚。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一脸懵地起床,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杨风大声问到。 “两位少侠,藏兵压境,还望早起上城楼压阵!”那军士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很急促。 “不就是藏兵……”杨风本来无所谓,安子玉最先反应了过来:“来了!” 一骨脑跳了起来。 杨风也瞪大了眼睛,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 今早的伙食极其简单,就是烧饼。 杨风与安子玉在街上一人拿了两个,便将烧饼放嘴边一边跑一边吃。 及至城门处,那甬道内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身后也响起了士兵的脚步声,赵汉德领着一群士兵在杨风二人身后立定。 这些士兵是随时准备上城楼替换伤员的。 “你们上来!”曹孟伯在城楼上向发愣的杨风二人喊到。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这才急冲冲地跟着上了城楼。 城楼上普德这十二人也早早地在此等候了。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凑到城垛处看时,原本以为会看到旌旗蔽日、黑压压的一片,看到的却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景象,那城门前,空空如也,再往前,还是空空如也。 曹孟伯走到二人身旁,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解释道:“今早还未鸡鸣之时,便有暗哨来报,二十里地外看到了藏兵的军旗。想来最晚在日落之前,咱们双方会有一面之缘。” 杨风问道:“他们……不用先安营扎寨,埋锅做饭?” 这是杨风对打仗的理解,事实也是如此。 只不过,曹孟伯淡淡道:“藏兵偃旗息鼓这么多天,必然是想养精蓄锐,一鼓作气拿下这蟒山城。他们若真要安营扎寨,只怕计划也是在城中,你我今日一战过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在这上面看风景。” “不是吧。”安子玉皱起眉头问道:“曹将军,我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是这里四面环山,即便有双倍的兵力压阵,以咱们的实力,也不至于一日之内兵败如山倒。”伍九文学 曹孟伯点了点头道:“一切老夫都算在眼里,那藏兵想占领这座蟒山城确实不易。但是你们可知,那领头的正是所谓的前朝少主,我看他孤傲成性,绝不会谨慎行事。猜得没错的话,按照他的想法,一日攻下,不做停留,倒是极为鼓舞士气。他的这一切信心,都来自他们军中的那个杀人怪物。所以今日,你们要小心些,成与败,直接关系到我们的士气。” 曹孟伯这是提前与杨风二人提了个醒。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身旁站着的普德几人,杨风幽幽道:“今天还好,能见识佛门高手。” ……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杨风二人早早吃过午饭,因为今日起得太早,感到了一丝困意,便在城楼口倚着城垛睡下了。 这一睡,两人都做梦了。 杨风梦见了龙小缘身穿一件百花裙子,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跑着,周围空气新鲜,飞鸟成群。在这里,龙小缘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小姐,而杨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在她后面追赶的少爷。他们不会武功,也没有异常的身世,纯粹的男女情谊,纯粹的嬉戏打闹。 而安子玉,他梦见了自己头戴着一块斗笠,就像林老大一样。然后玄铁剑紧握在手里,站在高处望着底下一片惶恐的脸。安子玉一声暴喝,一道剑气下去,先死一片,而后他自上而下,冲入了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人群中只剩下了一声声惨叫,惨叫声过后,所有人应声倒下,安子玉整理衣冠,一人一剑,消失在了夕阳下。 但是细想之下,安子玉这才发现不对劲。明明是自己在打架,为何能看见自己在夕阳下的背影?安子玉率先惊醒,果然是做梦啊。 此时城楼上还是一片安静,许多人也在睡觉。 安子玉看向了身旁的杨风,此时的他眉头紧锁,也不知梦到什么了。 杨风梦到,龙小缘一直在前面跑,自己在后面追,追着追着,突然感觉脚下好像生根了一般,越来越跑不动,直到龙小缘消失在了视野中,杨风绝望地流着大汗,望着前方,却再无一点身影。 “你回来。你回来。”杨风说起了梦话,安子玉眉头一扬,凑过去想听更多,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你想让谁回来?”安子玉试探地问到。 突然脑袋被杨风拍了一下,安子玉吃力地捂着后脑勺闪到了一边,杨风转了个身道:“别打扰我休息。” 安子玉闲来无趣,站了起来,城楼下依然如初。极目远眺,依然是那番空旷的景象。 安子玉取下了裹着素布的玄铁剑,将素布撑开,高高举起,玄铁剑的剑尖指向了那颗炙热的太阳,日光照射下的玄铁剑显得是那么的锋利。 安子玉虽然感到有些刺眼,但是想想也许今天下午,自己便要扬名天下,心情便十分舒畅。 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暗哨骑着一匹快马,人未到,声先到:“藏兵在十里地外,正往这里进发!藏兵在十里地外,正往这里进发!” 及至城下时,这人的声音都喊哑了,城楼上原本在懒散休息的徽州军纷纷像惊醒了一般站了起来,那个暗哨也入了城中,在城道上疾驰呼喊。 安子玉再看时,身旁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他只能幽幽地自己退了一步。 身后一只手抵住了安子玉的肩膀,却是杨风。 杨风倒是极其冷静,对着安子玉道:“硬仗要来了!” 第六卷 第五十六章 初试锋芒 下午三时,众人在城楼上极目远眺之下,烟尘滚滚,果不其然,藏兵压境! 千少游自取代了朱刚做主将以来,连克两城,加之封赏优厚,另对周围将士有所承诺,现在其在军中的威望已经甚高。 尽管这些藏兵中有很多是以前朱刚、廖前的老部下,但是眼下千少游才能给他们利益,他们也就顺其自然地臣服了。 廖前与朱刚,一个突然病死,一个被西戎流浪杀手杀害,这二人的死因虽有不详,却也无人不识时务,再去追究。 也许是因为这些人自己也经常杀人,对于人命比较看得开。 曹孟伯在城楼上看得真切,千少游的藏兵在两处山壁的入口外平原上停了下来。 曹孟伯疑惑道:“今日此人只带数千士兵,不知意欲何为?” 只见那千少游驱马向前,身后张三儿与莫明紧紧跟随,至两处山壁中,方才停下,用自身内力发话道:“曹将军,武略城一别,已有数日!今日再见,是否欢喜?” 杨风这才发现,这个千少游却是送给他黑蹄马的那个兄弟,一再确认,他那坐骑果然也是黑蹄马。 只不过那千少游不知杨风在上面,城楼上人多眼杂,倒是没有注意到。 只听杨风自言自语道:“他不是富商吗?” “谁是富商?”安子玉在杨风身旁倒是听得真切。 杨风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曹孟伯也提气回道:“老友相见,自是欢喜。只是今日少主带的兵好像不多,难不成已经对我徽军心灰意冷,欲以数千精兵破我这蟒山城?” 曹孟伯此话夹带讥讽之意,千少游喊道:“谁人不知蟒山城易守难攻,是天下五大州府要塞。我藏州儿郎背井离乡,自然要谨慎些。十万大军,正在十里外安营扎寨,埋锅做饭,等我们回去呢!” 曹孟伯听了千少游的话皱起眉头,他今天才发现这个千少游并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急功近利,相反他懂得松弛有度,先聚人心,后谋大事,此大将之为。 曹孟伯笑问道:“那么少主今日率兵前来,是来查勘地形吗?” 千少游眯起眼睛,抬头望向城楼,一扫而过道:“听人说,曹将军的军营中又来了两位九玄门下山的少侠,要专门对付我军中的普化大师,不知真否?” 千少游话音刚落,曹孟伯哑然失色,一时眉头紧蹙。真没想到,自己这徽州军中还有藏兵的细作,要么便是藏兵有暗探掌握了通天本事能入城查看虚实。 如此一想,这藏兵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不过也难怪,藏兵常年与西戎交锋,行伍内多数是老兵,经验自然丰富一些。 只听曹孟伯干笑道:“少主耳目灵通,曹某佩服。” 千少游冷笑着看着那城楼上的人,淡淡道:“普化大师,今日有人专程为你而来,还请出面助我,切不可扫了他人的雅兴!” 话音刚落,军中中左右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只听一声闷响,那普化的身影出现在了最后头。 而后,便是一步一步,步履似乎很沉重,每一步踏在地上,又如千斤铁一般。 极至千少游跟前时,安子玉暗惊道:“怎么这副模样?” 那普化身上依然是一身僧衣,只过长白的头发凌乱,双目血红,面色干枯,从他对着城门处这边咆哮的样子来看,看得出来此人现在还很易怒。 那普德低声道:“估计师兄现在意识全无,藏军也没把握师兄能有之前的威力,故而今日将其放出试探。” 杨风眯起眼睛道:“这人的遭遇还挺可怜的,想不到一门佛门禁功,竟然害人如此。” “去吧,过了这道门,你的仇人就在里面。”千少游说完,普化眼神里的愤怒更加明显,脚步再次启动了起来,朝着这城门处走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城楼上有弓弩见普化越来越近,一时失手,射出了第一箭。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那普化头一抬,第一只箭早被其隔空震碎两半。 杨风安子玉见此情形,均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遍。 “二位少侠,拜托了!”杨风二人还未做好准备,那普德二十二人纷纷从城楼上施展轻功跳了下去,挡在了普化跟前。 阵法迅速变换,依然是四大金刚阵,剩下的十八个佛门弟子冲了出去,挡在了四大金钢与藏兵中间。 张三儿与莫明有上前的冲动,却被千少游拦了下来。 千少游淡淡道:“今日又不攻城,徽州军今日的士气想必正旺,就不要自寻烦恼了。” 因这十八罗汉的隔离,那个被围在四大金刚阵里的普化一下子变得孤立无援了。 普德四人兄弟同心,想要故技重施,那普化却是散出内力,令这四人寸步难行,无法靠近。 杨风眉头一皱,右掌一拍城垛,也冲了下去,千少游高高望见,也有些惊讶:“原来是他。” 杨风于半空之中大喝一声,双掌拍出,体内真气涌动,化作掌力,连绵不绝。 那普化被杨风隔空拍出的真气所引,也举双掌相抗,普德四人所受的阻力减弱,趁机强送佛圈,将其套住。 这一来二回,普化受四大金钢阵以及杨风的掌力所扰,一时也挣脱不得。 远观的千少游皱起眉头,暗自道:这个小兄弟怎么现在功力如此了得。 “还等什么!”杨风大喊,安子玉剑出如风,从城楼处高高跃起,于半空翻身就是一剑,直往那普化的天灵盖处刺去。 安子玉周身虎虎生风,这一剑也是他一生到此刺出的最强一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全力的一剑,竟然能有如此威力。 越靠近普化天灵盖处,安子玉便越是吃力,玄铁剑的剑锋仿佛不是在刺空气,而是在刺精铁,每进一步,都有火星掠过。 城楼上最激动的还是曹孟伯,见此情景,仿佛真看到了希望。 曹孟伯其实先去对于这二人的功力始终心存疑虑,但是现在来看,肖天途真不欺他! 自古英雄出少年,曹孟伯现在能想到的便是这句话。 第六卷 第五十七章 唐小小现身 一阵震荡的声音,如同一把铁器敲在了巨钟上来,杨风瞪大了眼睛,此时的他已经非常难受,还好安子玉也是争气,玄铁剑剑尖已经抵在了普化头顶上。 但是,又好像没用。 那普化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四周内力突然暴增,一阵冲击,那四串佛珠皆断,杨风只感到胸口一阵似乎被什么重物敲了一下,整个人被震飞到了城楼墙壁上,然后又重重地摔了下去。 安子玉也受到了冲击,只是他的位置没有那么正面,安子玉将玄铁剑的剑尖插入了城墙的砖上,眼见杨风将要掉落在地,却无能为力。 突然一道身影从旁边山壁上串出,一根铁链甩出将杨风牢牢捆绑住,那身影左手拿着一块短刀,一声清脆的声音,短刀没入石子上,那人才吃力地往城楼上爬去。 曹孟伯早已命人放下绳子,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抓住绳子,方才连带杨风一齐被拖起。 “唐小小。”安子玉一时兴奋,忘记了自己还挂在墙上。 那十八罗汉连带普德四人一齐退到了城门口,城门大开,却是曹孟伯部将许彪领着最精锐的铁骑冲了出来,挡在了最前面。 千少游双目紧盯着背着着他们,要写摇摇晃晃的普化,左手已经抬了起来,只等他一声令下,这些精兵便会冲出去,而身后的传令的军士也会飞奔快马前去调兵。 再加上这个普化,即便今日不能破城,也能重伤徽州军。 千少游在等普化的动静,可惜那普化始终没有动静。 只有正面对着他的徽州精锐骑兵才能看到,此时的普化七窍都在流着黑血。 不过这普化的眼神,依然足以震慑对手,那些骑兵的战马,都有些骚动。 许彪紧紧握着大刀,随时准备冲锋。 主街上,还有赵汉德的人马,也都在摩拳擦掌。 此时的氛围异常紧张,也异常安静。 但凡有哪个士兵先射出一把箭,都将成为导火索,血流成河。 千少游的左手始终没有放下,他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两军对峙良久,千少游放对身旁的张三儿和莫明道:“劳烦你们二位上前一趟。” 两人会意,均纵马上前。 许彪见状,大刀也举了起来,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儿郎同样地,也会如同猛兽般奔出。 城楼上的唐小小听见军士说杨风还活着时,笑了一下,便瘫坐到了地上,心里暗骂道:“你可真重啊。” 只见张三儿二人缓缓来到普化身旁,张三儿一把将普化提上了马,掉头便走。 尽管此时藏兵势危,但是曹孟伯依然不敢下命令反击,毕竟即便没有那个杀人怪物,有张三儿这两个顶级杀手在,出兵越多,死伤便越多。更何况,在没有大把握的情况下,此时出兵,只能是徒增伤亡。千军万马 曹孟伯守城,还能等月州的援兵到来。 又过了些时候,千少游也入了军中,夕阳西下,藏兵远去的声音渐衰,然后慢慢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安子玉看着这一幕,心跳加快,竟一时忘了下来。 许彪收兵时,安子玉这才缓过神来,抽出玄铁剑跳到了地上。 许彪骑着战马缓缓走了过来问道:“几位英雄都没事吧?” 安子玉起身,刚想说话,忽然喉咙处一阵血腥,料想是方才便受了些内伤,但是为了面子,也只能强势地忍住,安子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至于那普德四人,均原地盘坐了下来。 一个佛门弟子解释道:“师兄们受了内伤,需要运功调息。” 许彪很自然地转身命令道:“你们原地待命,等这几位师父调息好了再回城!” “是!”三千人的部队声音,响彻整个蟒山城。 许彪进城后,安子玉慢慢稳下了心神来,他知道空净佛寺调息治伤的心法也堪称一绝,便凑近一个小和尚问道:“这四位大师练的是何等心法,真能速愈吗?” 那小和尚一本正经道:“佛门心法当有佛门功法为基方能高效。我这四位师兄练的不过是门内的坐莲心经,若是伤得严重,速愈是不可能,但是减轻问题不大。” 这小和尚说得风轻云淡,似乎也不担心四个师兄的伤势,看得出来,佛门对自己本门的武功心法也是很有信心的。 与这几人交流完,安子玉忽然想到了唐小小与杨风都在城楼上,便赶忙跑进了城门。 上了城楼后,安子玉这才看到曹孟伯正坐着给杨风输真气,而那唐小小见到安子玉好好的,也是极其开心,缓过神来的她冲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安子玉。 这一抱令安子玉措手不及,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小小这才松手,皱起眉头道:“我可能是走错路了,我爬上了那座山,恰好看到一队人马朝着这里赶来,岂号却是敌人的,我便想躲到山下隐蔽起来。哪曾想误打误撞见到了你们几个打那个疯和尚,我便驻足观看,然后你们就被弹飞了。” 安子玉有些尴尬:“所以,你下山是来助我们的?” “是啊。”唐小小眉头一抬道:“你们也挺不够意思的,临走前也没向我告别。我这几天以来彻夜难眠,一直想不通是什么东西在破坏我的心境。现在我知道了,一直以来,我都想改变祖传的名声,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我如果不懂得珍惜,那不是傻吗?” 其实唐傲并不是恶名昭著,在江湖上贼王这个名声倒还有些分量。 唐小小心里也明白这点,她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长辈而感到羞愧。 唐小小此次下山,是因为她本身就仗义,本身就有大理想,这些从她之前在太清山上和肖石峰的谈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杨风二人下山后,唐小小思前想后,觉得玄清点名道姓指出她,必然有他的道理。 既然如此,我唐小小行得端坐得正,从来不怕有什么报应,来便来了,那个疯和尚终究是肉体凡胎,又不是真的铜皮铁骨的怪物。 第六卷 第五十八章 自行运气 别看唐小小平时大大咧咧,要让她说些煽情的话她还真不会,因此其并未向安子玉表露心迹。 对于杨风与安子玉,唐小小早就把他们两个都当作了是自己的亲人,如何能够舍弃? 安子玉对于唐小小的到来感到非常亲切,因此原本用于压制鲜血的气息忽然变弱了下来,安子玉笑吐了唐小小一脸的血。 “啊。”唐小小还以为安子玉是喷她什么,刚要发怒,一擦手,却看到手上都是血,惊讶之余,安子玉已经转过身在擦拭自己嘴角边的鲜血。 “你也受伤了?”唐小小快速地抽出手帕擦万一些血迹,便赶忙跑到了安子玉的身前,安子玉正自顾自地标着粗话:“你这个疯和尚,我诅咒你下半辈子更上一层楼变成太监。” 安子玉骂完一抬头,发现唐小小脸上还有血渍,倒吸一口凉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若是在以往,哪怕安子玉弄脏了唐小小一处衣物,都会被唐小小追着锤头,脸上渐渐愤怒的表情便是唐小小要打人的征兆。 但是唐小小这次却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再三确认了安子玉只是一点内伤,稍作调息即可,便不再过问。 曹孟伯正给杨风输者真气,突然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二人均已大汗淋漓。 “将军。” “将军。”周围军士都要上来扶他,被曹孟伯制止了。 唐小小二人也赶忙上前来,曹孟伯叹了口气道:“他体内的气海真是深不可测。我以前自认内功还算扎实,真气也有点,想不到真气输入,如雨水入海,瞬间了无踪迹。慢慢地,他体内的真气竟然开始排斥我,方才真气回流,险些让我重伤。” 安子玉解释道:“他体内有已故玄文掌教六十年内力,想来本属外力,因此排斥外力也在情理之中。” 曹孟伯为难道:“如此说来,他若重伤,便无人可以助其医治。这如何是好?” 曹孟伯话音刚落,唐小小却大惊小怪道:“动了动了!” 原来是杨风的双手自己护到了胸前,呈上下相叠状。其周身原先的虚汗瞬间增发了,双手间先有热气,然后头顶也开始冒出了热气。 曹孟伯震惊道:“莫非他受了重伤,还有余力自己运功?” 安子玉道:“他应该是在使用我们九玄门的五行心法,以静制动,促使体内五行真气相运相生,以此来疗伤。” “妙哉,妙哉!”曹孟伯这才放心站起,不知是否因为年龄的缘故,竟有些跌跌撞撞。 唐小小赶忙去将他搀扶,曹孟伯问道:“我记得你,却一直不识得,不知女侠姓名是?” “唐小小。”唐小小如实道。 刚才见曹孟伯二话不说就给杨风输送真气,唐小小便已对曹孟伯有了些好感。曹孟伯家里也是养女儿的,自然见到唐小小,心里也很舒服。 “唐小小?”曹孟伯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再次重复了一遍后又夸道:“这名字好!我家佳韵比你年长十岁左右。倘若她能像你这般生得俊俏温柔,我便能省去很多心思。”17 “原来你便是佳韵姐的父亲。” 唐小小这才记起曹佳韵的父亲便是徽州府将军曹孟伯。当初曹佳韵与李擒虎护送肖天途上山后,曹佳韵在九玄门也住了几天。有一天曹佳韵在练武场看九玄门子弟练武,一时手痒要找人切磋。 恰好她与于翩翩同为青竹女杰榜人物,寻于翩翩不得见,以为那个身手敏捷的女生便是于翩翩。这曹佳韵自由自在惯了,也不打声招呼,一掌便朝着唐小小劈下,若不是唐小小轻功较好,及时躲过,硬接下曹佳韵这无害的一掌,只怕也会受点内伤。 这两人是不打不相识,曹佳韵知道唐小小的身份后自感惭愧,不过她对于唐小小的轻功身法倒是极其感兴趣,为此两人还相互讨教了一番。 那段经历在唐小小的回忆里还算不错,毕竟曹佳韵也是有些名气的,而且传闻中她的脾气很大,但是那日相处下来,曹佳韵给唐小小的感觉便是她很友好,也很礼貌,还很谦虚。 这一切,都与她混世魔王的称号不搭。 “你认识小女?”曹孟伯问到。 “认识啊,当初在九玄门有过一面之缘。”唐小小轻描淡写,曹孟伯却甚为感慨:“如此说来,咱来也算有缘。” “有缘,有缘。”唐小小像面对老大哥一样拍了拍曹孟伯的胸脯。 曹孟伯此时竟心生宠溺,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道:“这枚玉佩,是陛下当年赏赐的双凤玉佩其中之一。一块我给了佳韵,孩子她娘死得早,这另一块也不知给谁,今天我们有缘,就给你吧。” “不不不,我不能要。”唐小小感觉太唐突了些。 “没事,拿去吧。”曹孟伯道:“我这些年为陛下做事,府中的赏赐不少,这两块玉佩都是给女性戴的,本来想给佳韵她岳母范灵珊,范灵珊觉得自己老气不适合,我就一直留到了今天。你如果不拿去,我也不知道要送给谁,总不至于我们这般老爷们自己戴着完吧?” “这确实不妥。”唐小小见这枚玉佩确实也很精致,上面刻着的彩凤也是活灵活现的,说实话,第一眼,她看了也心动。 曹孟伯接着道:“这个玉佩和你还挺搭的。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佳韵以前一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唐小小一直坚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然曹孟伯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曹孟伯见唐小小拿了去,便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唐小小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好。 “哈。”杨风突然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你好了?”唐小小赶忙问到。 杨风一愣:“你也来了?” “我刚才飞下来救你时你神志不清,不然你就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了。” 杨风皱起眉头,看着这城楼上,说道:“原来我还没死。” 第六卷 第五十九章 涅槃 杨风先前自行运气,完全是出于本能。体内受了重伤,真气就自己流动起来疗养,他若不出手通过手心与天灵盖将多余淤积的气体排出,阻碍体内真气运转,那就真危险了。 …… 且说那普化突然间神情呆滞,动作也突然变慢了起来。 张三儿将其带到龙应天处时,那普化见到龙应天,突然一发狠,张三儿整个人都被弹飞了出去,座下那匹战马也一阵长嘶,应声倒地,不断抽搐。 那普化好像也突然清醒了一般,右手成爪状衣袍鼓动,直取龙应天。 不远处的莫明窜至其身后,落月剑凌空劈下,普化连看都不看,左手翻掌将其逼退。 那龙应天紧皱眉头,向后退了两步,右掌起势,也是蓄力一击。 关于大浮屠经,龙应天知之甚多,却也能说只知皮毛。 这普化眼下又是突发的什么情况,他也难以预料。 两掌隔空相对,龙应天毕竟单手发力,加之连日来将自身真气注入普化体内妄图将其控制,眼下真气只恢复了八成,一时竟招架不住,长发四散。 龙应天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被迫连连后退数十米,若不是叶千红及时赶到龙应天背后往其身上扎针封住穴道,龙应天还有在骤停间重伤。 “盟主。”龙应天停下来后死死盯着普化,叶千红担心他的伤势,龙应天摆了摆手示意叶千红走开。 那普化还待向前而来,龙应天看起来也有些恼怒了,迎了上去。 前方一阵烟尘,千少游骑着黑蹄马而来,于普化身后百米处使轻功高高纵起,落地时,正好在普化与龙应天距离的中间。 千少游背对着龙应天而立,杀神剑指向了此时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普化,剑气萦绕全身,那普化似乎也感受到了杀神剑的凛然杀意,停了下来。 千少游沉默不语,刚要上前,龙应天便将其叫停。 “你要做什么?” 嘶哑的声音传来,千少游一愣,道:“此人不能留!” 龙应天冷笑道:“你要杀他,谈何容易?” 千少游眯起眼睛道:“此人不除,必为大患!” “若不是有他在,你只怕现在还在青州城内,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 千少游握着杀神剑的手更紧了一些:“现在连你也控制不了,难不成要等着我军自己覆灭?” “稍安勿躁。”龙应天已经走到了千少游的身旁,右手按住千少游持剑的手,将他抬起的杀神剑一同按了下去。 普化身后不远处,莫明扶起重伤的张三儿,走到一处土包处休息,叶千红也赶了过去为其疗伤。 龙应天异常冷静地看着普化道:“你清醒了。” 那普化冷笑了一声道:“这几日,如同在冰海火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着实难熬。” 龙应天淡淡道:“大浮屠经有四境,一境金刚,二境成魔,三境行尸,四境涅槃。涅槃即重生,你已入了这第四境。”爱薇 普化此刻的神情突然变了,满带嘲讽之意:“感谢龙盟主的厚爱,利用我至今。做人屠刀,手满鲜血,确实让人生厌。不知龙盟主接下来意欲何为?” 龙应天负手道:“自是攻占徽州,以图北上京都,杀了肖石峰。” 普化眯起眼睛冷冷道:“死的人太多了,龙盟主难道不会做噩梦?” 龙应天皱起眉头问道:“普化大师难道突然心生怜悯,要忘掉仇恨吗?” “仇恨?”普化突然笑了起来:“龙盟主在我心中深种仇恨,原来是为了这般用途。布局多年,真是当世枭雄。” 龙应天胸口微微起伏,有气自微张的嘴里呼出:“倘若你对现世没有丝毫仇怨,我便利用你不得。现在你身怀大浮屠经,已然全部消化,江湖武林,再无敌手。若能接着助我,不出一年,可兵围京都,那肖石峰注定孤立无援!” 普化摇了摇头,龙应天负在背后的右手拳头突然握紧。 普化突然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道:“世人皆愚,不堪纷扰。王朝更替,也不过是私心私欲,徒骗百姓。”普化看向了龙应天,眼露凶光道:“你,一世枭雄,自以为谋划一切,却又得到了什么?” 龙应天坦然道:“天理昭昭,我不需要旁人对我指点。你想报仇,我也想报仇,太清山一战之后,我才幡然醒悟,权力能使人凝聚,能使人违心,唯有破碎肖石峰的天下,你我才可能报仇血恨。” 普化冷冷道:“眼前这人,前朝少主,与我一样,当时都是幼稚孩童。你可真会选人。” 龙应天冷笑道:“这么多年来,我四处奔波,为的便是今日之局势。你们当然可以认为我在利用你们。但是,我教他武功,我助你练成大浮屠经,于你们,都算有恩。你若是要片面去想,人心皆是险恶,谈何相互信任?” 普化道:“龙盟主,还真是善于言辞。论起蛊惑人心,倒是非常不一般。只可惜,我记起了一件事。” 普化话音刚落,眼神突然变得锋利了起来。 龙应天皱起眉头道:“何事?” “记得你我初次见面之时,山间有一采药孩童被你灭口,你可记得?” 龙应天淡淡道:“陈年往事,多说无益。” 普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可是这个小孩成了我一生的噩梦。这几天,我见过他,很惨,很惨。” 普化的脚步突然动了,朝着龙应天这边走来。 千少游凝神聚气,感受到了普化的敌意。 龙应天看了千少游一眼,将其推向身后,自己却上前了一步。 “盟主!”叶千红大惊,张三儿也于此时气血翻涌,吐了一地,莫明早已杀到,落月剑抵住了普化的后背。 龙应天被普化单手掐住喉咙,高高举起,额头青筋抱起,脸色十分难看。 他用尽全力,说了一句:“你们让他杀我,只有他有能力杀了肖石峰。” 普化一声怒吼,周身气浪翻滚,千少游与莫明一前一后,纷纷被震飞出去。 “为什么!”普化大声质问龙应天,自己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全拜龙应天所赐。 一声骨裂的声音,龙应天露出了临死前最后一丝微笑,他知道,此人已经天下无敌,他的杀戮也不会停止了。 第六卷 第六十章 故友交锋 第二日上午,蟒山城外,千少游一人一马,来到了城下。 蟒山城城楼上的守军见了,无不惊讶万分,便是平日镇定如曹孟伯,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昨日,杨风的伤势还未痊愈,佛门普德四人也各有伤势在身。 但是他们都不敢休息,为了今日给徽州军撑场面,便都硬着站在城楼上。 原本以为今日会有一场激烈的战斗,没想到却等来了千少游孤身一人。 场面一时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今日是藏兵的诡计,可能千少游的四周,埋伏着数万精兵,但是却又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更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千少游立于两壁之外,可以看出,他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只听他利用体内真气,高声问道:“不知杨风杨少侠可在城中?” “我?”杨风心中一震,在众人的目光下更是一头雾水。 他并不害怕,只是这临战场的点名,多少让人有所顾忌。 杨风觉得,他与千少游虽然只是有数面之缘,但是千少游肯把这么珍贵的一匹黑蹄马送给他,足以见得两人的交情还是不错。 但是眼下各为其主,要套近乎,千少游属于强势的一方,丝毫没有必要。 想到这里,杨风便也运作真气,回话道:“杨风在此,有事吗?” 杨风这回话看似尴尬,却代表了他心中的疑惑。他确实不知道千少游找他干嘛。 话音刚落,杨风余光扫到曹孟伯脸上,曹孟伯眉头紧锁,纹丝不动,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看透了一切或者在丝毫接下来军阵的事情。 “借一步说话!”千少游此话一出,城楼上的人更加迷糊了。 唐小小昨日刚到,也见到了千少游昨日在军前的威风,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有诈?” 上官府里,唐小小倒是记得这个千少游。 临战之时,敌军长官邀请己方阵营的人借一步说话,着实罕见,而且还未带兵。若说其中没有陷阱,无人会信,杨风也不信。 他看向了曹孟伯,想问他应该怎么回答,曹孟伯便沉声问道:“少主今日单骑前来,不会是想以一己之力,叩开我这蟒山城吧?” 千少游冷冷道:“今日我只见杨风一人。倘若不能如愿,身后数万大军必将屠城!” 屠城二字一出,曹孟伯心中一颤,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许彪骂道:“他娘的!这个后生口气也太大了些!” 曹孟伯叹了口气道:“藏兵现在势大,我军大不利。” 听了曹孟伯的叹气,杨风便正色道:“曹叔叔,我和他有过交情,也许今天就是叙旧,我应承着出去便是!” “不可。”曹孟伯道:“你伤势还未痊愈,现在是两军僵持,哪有什么感情可叙!真真假假,一定有诈!” “曹叔叔放心,我心里有底。”杨风此时心中热血沸腾,他仿佛正在做一件英雄的事情。 “我跟你去。” “我也去。” 安子玉和唐小小几乎异口同声。 杨风笑道:“不会有事的,你们协助曹叔叔看好这座城便可以了。” ……绝世唐门fo 城门大开,杨风身背神龙斩,下骑黑蹄马,冲了出去。 将至千少游跟前时,那黑蹄马突然有了异动,千少游座下的那只也是。 “驾!”杨风却没想到,千少游抬起杀神剑,便往自己这边扫来。 剑锋刚至,杨风后仰躺在马背上躲过,而后翻身而起,素布落下,神龙斩出,转身来与杀神剑对了一剑,声音响彻两面山壁,传到了城楼上众人的耳朵里。 “神龙斩!”曹孟伯自言自语:“大将军传给他了。” …… 两人因这一剑的剑势而分开,双方的坐骑此时也十分兴奋,它们估计以为两个主人只是在互相玩耍。 两人纷纷调转马头,再次迎了上来。 马上过招,向来简单。 两剑相交,又是一声闷响。 杨风暗中加力,神龙斩即将抵到千少游肩上时,千少游也是一阵蓄力,将杨风的神龙斩挡了回去。 只听千少游问道:“你是九玄门门人?” 杨风一愣,千少游反守为攻,杀神剑压着神龙斩,也抵近了杨风的肩上。 “如假包换!”杨风不知千少游这个问话是什么意思,只能这样回答。 杨风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自己误打误撞得了玄文真人六十年内力,原本以为同辈中自己得气力举世无双,没想到这千少游的气力同样惊人。 杨风不知道,千少游有在练龙应天的无量神功。 而无量神功最大的特点,是能让人短时间内真气达到顶峰。 此功法杀敌三千却也是自损八百,龙应天显得老态龙钟,就是因为这个功法有伤害身体的缺点。 杨风索性将神龙斩向下卸去,那千少游却反手收回杀神剑,直接朝杨风头顶劈去。 杨风大惊,神龙斩横起格挡,那杀神剑碰到神龙斩剑锋,原以为会有多沉,杨风却只感到如同蜻蜓点水,恰到好处。 这千少游,看来并无敌意。 只听他道:“你带我去见玄清真人。” 言简意赅,杨风惊讶之余,千少游突然暗中加力,杨风手臂一沉,运起真气将其隔开,正不知千少游此话是真是假之际,千少游勒马回身便走。 杨风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追上去。 四周,也并无藏兵。 “赢咯!赢咯!”城楼上的将士以为是两人单挑,千少游落败,纷纷振奋地喊了起来,曹孟伯一直站在那里观看,面无表情。 杨风的黑蹄马几番想追上去,都被杨风叫住了。马蹄在地面踌躇不前,安子玉与唐小小早从城门处出来,奔到了杨风身旁。 “没事吧?”安子玉看得真切,方才二人的打斗,好像是在敷衍。 “没事。”杨风仍在沉思千少游刚才的那两句简短的话,尽管他已经尽量往阴谋处的方向去想,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结论能支撑。 究竟应不应该跟安子玉二人说,甚至直接告诉曹孟伯,杨风心里也没底。 千少游好像是特意来的,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假,又显得如此真切。 第六卷 第六十一章 惊人的话 四姑娘盆地。 之前西戎派西风壁驻守桂州南部,原本就是为了西戎军主力做掩护,因此数日来只是简单与在云州边境的白象族互有攻伐,西风壁并未再次出面。 这可把赫子恨得是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这西戎人战力还未完全暴露,防御倒是做得不错。赫子两次想要带兵破了西戎的防守,皆无济于事。 而另一边,塔木烈带领整休停顿完的西戎主力东出,却遇到了刘士奇月州军的纠缠。月州军战力虽然一般,打法却是极其投巧,平时不出战,西戎主力一动,它也动,足足把塔木烈的西戎主力牵制了这几十天。 而且双方伤亡并不大。 塔木烈也听过刘士奇的大名,此人虽是谋士出身,却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正所谓慈不掌兵,这刘士奇若是狠起来,绝对不会比那些带兵的武将仁慈。 而塔木烈本人也是经验丰富,是西戎四大将军中最为年长、最为沉稳的,因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加之上边的藏兵一直频传,塔木烈便以为徽军也只是纸老虎,既然藏兵能胜,自己的西戎主力也就不用过早驰援了。 刘士奇原本答应出兵助曹孟伯的,见西戎军也换了方向,索性便来了个围桂救徽,让徽军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面对敌军的压力。 而徽军一败再败的消息刘士奇也是知道的,不过他相信曹孟伯能处理好这件事。整个徽州大着,让个两三城也没什么。 刘士奇作战本来就擅长大开大合,这点取舍,他根本不用犹豫。 …… 入夜,蟒山城中。 杨风身穿夜行衣,轻步行于屋檐之上。他拿着刚从唐小小那里偷来的七甲飞刀刺入山壁内,依托七甲飞刀的锋利一步一步向山上腾去。 杨风上到山顶时,已是喘气不断。这蟒山城两旁的山可都是高耸入云,而且根本没有上下山的路,寻常高手也不可能仅用轻功就能上来,若没有其他辅助,多半也只能上到半山腰。 眼前一片黑,唯独那天上的星星似乎靠近了些。 杨风坐了下来,边休息边欣赏这夜晚山巅的景象。 这里四处寂静,虽然高山上有寒意,但是杨风体内有充沛的真气,根本不惧。 此刻的杨风更感心旷神怡,他已许久没有静处,有人的地方,反而更糟心些。 前面,传来了脚步声。 …… 原来,昨日杨风与千少游交手时,千少游有扔了一张纸条进杨风的衣袍中,杨风原本不知道,直到回城后进客房收拾,才发现了这一张纸条。 联想到千少游与自己说的话,杨风只考虑了一会儿,便打算上山来探个究竟。 千少游也照顾到了杨风的疑虑,信中说让杨风上了山后便在原地等他。 这座山山巅原本就很大,另一边离千少游的军营还有三里地。 因此杨风能确信,自己是相对安全的。 千少游如约而至,只是他与杨风相反,依然是往日装扮,并没有像杨风这样穿着叶行衣。 杨风见千少游来了,这才警惕地取下背后的神龙斩放在身旁。 千少游一见,笑了一下,也将那剑尖上满是泥土的杀神剑放到了一旁,然后盘地而坐,就在杨风跟前,三步外。 两人离得很近,杨风有些困惑,相反千少游则是异常平静。 “好久不见。”千少游的语气也很平淡。 杨风愣了一下,只能回答:“是。” 千少游又道:“真没想到,你在九玄门这几年,功力突飞猛进。” 杨风欲言又止,随后回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没想过与你为敌。但是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只能与你为敌。” 千少游又笑了,笑得很自然:“我也未曾想过会与你为敌。醉梦楼那一夜,你我醉酒交心,我至今依然没有忘记你和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感觉我们是一路人。” 一阵沉默,良久,杨风方道:“我觉得也是。谢谢你送我的黑蹄。” “好马配英雄,那只黑蹄能有你这样的主人,感觉也不错。”千少游十分健谈。 杨风突然想到了今天白天千少游跟他说的话,便问道:“白日里,你为何跟我说要见玄清真人?” 千少反问:“你不感觉,我今天没有带兵前来,很奇怪吗?” 杨风皱起眉头道:“是很奇怪。” “我没有胜算。”千少游紧接着说到。 “什么?”杨风不知道千少游此话是何意。 杨风只知道,千少游身后有藏兵,有那个杀人怪物,曹孟伯就是被他逼到了这蟒城中,要说这话,也应该他们说才是。 千少游吸了一口气,杨风突然觉得,千少游的压力好像很大。 千少游淡淡道:“龙应天死了,藏州将军府那边无人,现在没人震得住龙应天原来的那些部将。这几天,想必藏兵便会大乱,不能受我控制。” “龙应天死了?”杨风皱起眉头,他的心里一阵颤动,虽然龙应天与他是对立面,但是龙应天毕竟是龙小缘的父亲,爱屋及乌,杨风并还未在心里想让龙应天死,何况龙应天还教过他降龙伏虎剑,严格来说,这两人,根本没有过节,杨风对龙应天也无半点敌意。 退一万步来讲,龙应天何等人物,突然死了,着实会令人震惊。 看见杨风这么吃惊,千少游的眼神有些暗淡了下来,但是神情依然平静。 见千少游点头哦确认,杨风不禁感到背后一股寒意袭来:“怎么死的?老死?病死?” 在杨风心中,龙应天很强大。 千少游道:“那普化突然恢复了神识,杀了龙应天。” “普化,杀了龙应天!”杨风听了千少游的回答,这才有点相信了。 这个情况倒是合理,只是太突然了。 “那……那个疯和尚人呢?” “失踪了。” “失踪?”杨风此时正为龙应天的死感到不值,他似乎对普化产生了莫名的仇恨:“你们,不是一伙的?” 千少游摇了摇头道:“之前都是龙应天在控制他,现在没人能控制他了。他失踪,不知道这天底下还会死多少人。” “所以,你其实是想向旧九玄门求助?” 千少游点了点头。 杨风皱起眉头:“你那些藏兵呢?” 千少游苦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各路兵马,各怀异心。我从藏州起,便已骑虎难下。现在龙应天死了,也就没人能控制我了。” 杨风再次被千少游的言词惊到了,问道:“所以,你的想法?” 千少游道:“给龙应天报仇。天下的事,让朝廷去解决。” 第六卷 第六十二章 密谈 第二日凌晨,蟒山城后城门大开,大批军士又在来来回回,往城内运送粮草兵器。 黑霸挣脱了笼绳,不作停顿地冲出了城门,旁人要追都追不回来。 “这不是杨少侠的黑蹄马吗?”有军士窃窃私语。 …… 安子玉一早醒来,发现杨风不见了,恰好唐小小在门外敲门,安子玉便让唐小小进来了。 唐小小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七甲飞刀不见了,便想着要来找杨风二人询问下,因为她记得昨晚杨风找她和安子玉两人喝酒了。 安子玉把杨风不见了的事情告诉了唐小小,唐小小一下子把杨风不见和七甲飞刀丢失的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唐小小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昨晚睡得这么死,我酒量这么好,一定是杨风那个臭小子给我下瞌睡药了。” 安子玉昨晚是真地醉了。 到现在他还有些酒气,安子玉问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唐小小叹了口气道:“他一向不安分,鬼知道干嘛去了。不过既然他凭空消失了,应该有他的原因。今天……今天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他在房间里自己疗伤,不能见外人。” 安子玉点了点头。这两人对于杨风,是真的信任。 …… 正午时分,杨风骑着黑霸带着千少游上了太清山。 他觉得两只黑蹄马过于扎眼,因此特地让千少游将他自己的黑蹄马放在山下,等事情办成了后再来取回。 千少游依着杨风的吩咐裹着面纱,杨风的本意是让千少游扮演安子玉的角色。但是千少游觉得九玄门的人应该不认识自己,没有必要。 无奈杨风执意让他戴着,千少游为了见到玄清真人,也只能勉强这样了。 此时门内弟子大多都去吃饭了,杨风在这些看山的师弟们跟前还算有些脸熟,就这么带着师弟们混了进来。 见门内道上人烟稀少,杨风赶忙与千少游一起下马,一路小跑加轻功,二人上了拜师崖。 …… 悬壁石台上,玄清闭关处。 石门紧闭,杨风与千少游落了下来,两人下落时,均是单膝跪地,一手支撑。 千少游虽然平日里有些酷,但是第一次跳这么深,脸色多少有些异常。 杨风看了千少游一眼,笑了一下,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却是望了先跟玄清打声招呼,玄清倒先问道:“何事上山?” “少游突然到此叨扰,真人见谅。”云南 这玄清在江湖武林的威名甚大,即便是不羁如千少游,此刻听到这空洞的声音,也是肃然起敬。 千少游站了起来行礼,此刻倒是比杨风冷静得多。 杨风也赶忙站了起来,行礼道:“此人是千少游,他……”杨风正在想如何介绍千少游的身份,玄清倒先开口了:“千少游?你不是那个反军共尊的少主吗?” “正是。”千少游丝毫不敢有半点隐瞒。 杨风欲言又止,那石门却自己开了。 杨风暗惊,让玄清开石门的人,可真不多。 玄清现身,盘腿而坐,微闭双目,仙风道骨。 “你为何事而来?”玄清问到。 “这……”杨风刚想组织语言,但是很明显,他比不过千少游的冷静。 千少游缓缓道:“晚辈曾受龙应天蛊惑,引起这天下大乱。前日那练了大浮屠经的前佛门住持普化将龙应天杀害,晚辈才得以摆脱控制。现在已无心争这天下,然龙应天虽然罪有应得,也算晚辈的一个师父。那普化现在已经成魔,杀人如麻,却也失踪了。弟子想请玄清真人出山,助晚辈寻得此人下落,以报师仇。” “对!”杨风补充到。 一阵沉默,玄清方问道:“现在天下局势尚未明朗,你既然骑虎难下,却也不到万不得已绝境之地,甚至真有希望复兴贡朝,为何放弃?” 杨风见玄清问非所求,一头雾水,倒是千少游有问必答:“少游先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直到这三年以来,见到战场尸横遍野,不少孩童妇女在尸体旁边痛哭,虽本无意,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毁了数万幸福。如此行事,即便正能了却父辈心愿,也是逆流。” 玄清缓缓睁开了眼睛,温和的目光看向了千少游道:“迷途知返,不算太晚。” 千少游再次躬身表示尊敬。 玄清又道:“所以,你想找那个普化,替民除害也罢,为报私仇也罢,以为自身实力不济,又无头绪,遂上山来找我,你认为我能帮你找到他,甚至是降服他?” “是。” 玄清却摇了摇头道:“此人先前在太清山上时,已是颠峰,却也仍未天人合一,彼时虚我与玄虚师弟、木三娘三人联手,方占地势将其逼退,现在只怕已是化境,那龙应天养虎为患,也算是咎由自取。我已近百岁,行将就木,下山之事,不敢相提。当今武林,原本就人丁不兴,经过这几年战乱的影响,更是人才凋零。老一辈高手算是伤透了心,都不愿轻易出山,只为了本门存续。你若是真有心,我给你指条路。” 玄清虽然拒绝了千少游下山的请求,但是也并非全然不做理会。 千少游赶忙道:“愿听。” 玄清方道:“此人年幼时生于乱世,彼时其户被肖家起义军剿灭满门,其母亦在佛门死于眼前,仇恨从小根深蒂固,经龙应天催生,更是不可回头。大浮屠经不过是助其戾气滋长的土壤,即便是他杀了龙应天,也不可能悔过。二十多年一朝由佛入魔,已是深入骨髓,药石无医。被仇恨蒙蔽双目且疯狂的人,所做之事,必然干脆利落。” 玄清话音刚落,千少游便皱起眉头猜测道:“京都?” 杨风看了千少游一眼,又看向了玄清,果然玄清点头了。 千少游问道:“京都是帝王所在,想必守卫森严,他岂不是自找死路?” 玄清道:“现在非常时期,前线战争吃紧,肖家上要守塞北,近要阻敌军,调兵遣将,加之这几年来,皇宫内天罡地煞这些护卫也损失惨重,肖天途更是不复当年之勇,皇城深宫防卫较之以往,定然虚弱不堪。那普化现今身手武功,均已是天下无敌,若想打进皇宫,不需太久。只怕现在肖石峰,早已命悬一线。” 第六卷 第六十三章 再次对垒 且说那西风壁原本依照计划,只是应付性地给云州白象族军队造了几次麻烦,并没有指挥过什么大的战役。 直到白象族命一个士兵送来了一套女装要给西风壁,说是他们的战神赫子将军怕西风壁天冷,所以选了合适的衣服要给他披上。 赫子在信中还表达了惺惺相惜的真情实意,他告诉西风壁,如果西风壁肯挥刀自宫做回一个女子的话,愿意娶他。 西风壁被气得够呛,直言要发兵打到白象族的老巢度州去,但是部将们都苦苦劝说,眼下西风壁麾下的兵力,不足以让他这么做。 这西风壁也是久经沙场,对于双方战力的分析并不糊涂。冷静下来后的他便知道了原先他说过的那些话并不可取。但是连日来都未曾出战,也着实让人看笑话。 于是西风壁力排众议,决定再来一次大规模的侵袭,这战不求占领一城一地,但求打出西戎军的气势,西风壁还要再败一次赫子,然后给他送上缩头乌龟的名号。 …… 四姑娘盆地上,两军再次对垒。 此时已是达善派人送女装给西风壁的第二天。 赫子纵马向前,之前虽然败给了西风壁,但是今日的赫子好像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经历,身穿盔甲的他意气风发。 只听赫子高声道:“西风壁将军,好久不见!” 西风壁见到赫子时有些愠怒,但是依然表现得从容镇定,只听他大笑回话道:“是好久不见!赫子将军,想必想我的大刀了吧。” 赫子耍起了嘴皮子道:“我可不喜欢你这大刀,那刀锋处的腥臭味着实难闻。也不知昨日名人送去的那些衣物,可合将军胃口?” 西风壁风轻云淡地回道:“你那些衣物不错,做工精致,用料也足,是好东西!但是,我这军中,不随女眷,那些东西也无处赏赐。听闻赫子将军的结发妻子面红体丰,胴身温润,光洁无暇,不如赫子将军拿回去,给你这娇妻披上如何?” 身后的西戎军士也是跟着一笑。 赫子没想到,这个西风壁嘴也太损了些。 不过今日他肯出战,想必也是这招奏了奇效,这西风壁是上了当。 想到这里,赫子道:“仅凭口舌之利,逞不了英雄!数日前,我不小心让你赢了,今日这一战,便也从你我开始,先分个胜负,如何?” “既然赫子将军不服,再来一次也未尝不可!”那西风壁亮起了大刀,信心满满地看向赫子,眼神中还夹带着一丝不屑。 换做是谁,能击败敌方所说的战神般的人物,都会有这种自信,更何况是这个有些自傲的西风壁。 两人言罢,均纵马向前缓步而来,五步之后,赫子先煽动了座下战马,西风壁也是一声暴喝,战马也朝着赫子的方向飞蹄而来。 兵器相交,相隔数日,赫子已不再轻敌,这第一下便用尽了全力,西风壁手腕一振,倒也过了赫子这一招势大力沉的交锋。 赫子勒马回身再战,西风壁紧握刀柄,也全然应接。 一阵刺耳的磨铁声,西风壁反客为主,只两招后便占据主动,大刀横劈竖砍,赫子也只能依靠狼牙棒的长杆抵挡。 眼见自己无反制的可能,赫子索性狼牙棒奋力一挥,冲开了西风壁,再次勒马与其相斗。百悦 这次赫子就聪明得多,手也只是握在狼牙棒的中间偏上位置,以狼牙棒头为主要攻击点,在两匹战马如此相近的近战中,短兵器确实要比长兵器好用些。 赫子一棒压在了西风壁横起的大刀上,西风壁座下卸力,战马一声嘶鸣,竟差点支撑不住,两腿一弯,幸好这西风壁及时发现,硬生生使用蛮力隔开了赫子这一棒,勒马回身向军阵方向而去,然后离了赫子十步远的距离后方才又勒马回身。 这一招,是赫子赢了。 西戎军大声呼胜,气势如虹。 西风壁如狼般盯着赫子,想不到他今天比之前又强了些。 赫子微微一笑,原本其长相就比较粗莽,现在看来,更有些街头痞气。 赫子伸出狼牙棒指向西风壁予以挑衅,想让西风壁再过来一战。 西风壁眯起眼睛,左手滑过整个刀面,自言自语道:“不自量力。” 杀心已起,西风壁确认自己的战马缓过神来后,便又冲向了赫子。 临近之时,西风壁突然从战马背上站了起来,向上翻身朝着赫子的头上劈下。 这一招,之前也见过,不过是刀法的一种,大同小异。 赫子横起狼牙棒迎接,那西风壁只一压,便又翻身回到了过去的马背上,勒马回身便往赫子背后刺去。 赫子忙回身防御,那西风壁却是突然斜身回刀,一刀劈向了西风壁战马的马脚。 一阵痛苦的长嘶,赫子的战马应声跪地,赫子也被这战马掀了起来,落地后,赫子回身,见西风壁正在对面看着他,并高高举起大刀以鼓舞士气。 而赫子跟前的那匹战马,双目无助地趴在地上,双脚已被那西风壁割下,脚跟都是血迹。 赫子看着这西风壁,心生一股寒意,方才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也许这正是西风壁打仗的特点。 “驾!”西风壁又是纵马前来,赫子盛怒之下,一挥狼牙棒,也要击中西风壁战马的腹部。 这西风壁似乎很了解赫子,那座下战马吃力高高跃起,从赫子挥出的狼牙棒上掠过。 西风壁此时也是突然从战马上跃出,从天而降朝着西风壁又是一刀。 这一刀下去,赫子虽然挡住了,但是也难免后退两步卸力。 论徒步作战,西风壁可以说是这天下将军中的第一人,除了梁佐可与之匹敌外。 西风壁挥刀又向赫子砍去,赫子依凭狼牙棒的霸道倒是很快地稳住了脚跟,并跟西风壁有来有回又过了几招。 怎知这西风壁打架也极其聪明,用尽了地势人和。 那战马回身奔腾而来,冲向了赫子,赫子若要硬抗,必被西风壁所伤,只能选择躲闪,便是这一躲,西风壁抓住时机一刀横扫过去,赫子只能勉强竖起狼牙棒抵挡,又是后退数步。 西戎军的士气,在这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第六卷 第六十四章 筹码无用 原本骨子里就是好战的性格,此刻军中战马都有些坐不住了。 “掩护赫子将军!”达善高声呼叫,早有数十骑奔涌而出,而那赫子似乎也不那么较真了,提起狼牙棒便迅速往军中跑去。 看到这一幕,西风壁不禁猖狂大笑,原来这白象族所说的战神,不过如此,还是个胆小之辈。 西风壁翻身上马,大刀往白象族的军阵一指,只道:“杀!” 身后的西戎儿郎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上万骑兵迅速冲杀了过来。 那达善从军阵中牵出了一匹快马给赫子,两人相视点头,前排的士兵被冲杀殆尽之后,白象族早已鸣金收兵。 以为这是溃败,西风壁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军队继续冲杀。在他看来,即便真有埋伏,以他这上万精兵的气势,也不至于不敌。 可惜的是,西风壁还是棋差一招。 今日原本就是个局。 而做局的人,便是月州刘士奇。 西戎军在西风壁的鼓舞下冲杀了到了五里地外,却看到四周旌旗四起,原是南海州的军队也到了云州这里,足足三万人,加上白象族回身反击的这两万人,总共五万人一齐反击掩杀了过来。 西风壁大惊,眼下兵力不足,即便军势再甚,也难以以一敌五,毕竟看那些士兵冲杀的气场,也绝不是些老弱病残。 “撤!”这西风壁一展平日的雄风,在乱阵中奔走呼喊,这上万的西戎精锐在他们将军的带领下,倒也井然有序。 这一战,亏的还是西戎军方。西风壁的上万黄沙铁骑,折损了三千余人。 而白象族,死伤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合计虽是五千余人,却是不比三千黄沙铁骑。 西风壁回到军营里,骂骂咧咧,四下部将,无一敢上前安慰。 西风壁确实是忘了云州之下还有个南海州,而这个南海州的兵力一直未曾出现过。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刘士奇从中周旋,而那个王矛对于刘士奇也是十分信任,对于朝廷,更是忠心无比。 这三万南海州士兵到云州的条件,一是王矛以自己的幼子作为人质,而是南海州士兵内无一统帅,全权交由达善指挥。 这才有了之前的这一幕。 西风壁当然没想到,这白象族竟会放下气节,或者说,这白象族真地与中原的这些军队彼此建立了一座互通有无得大桥。 …… 天辰山上,后山悬崖处。 贺震南盘坐在悬崖边,万钧剑在其身旁,剑尖没入了地面,竖在那里。 叶千红在前,张三儿与莫明三人在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声不响的贺震南。 贺震南问道:“你们急冲冲要见我,为的何事?” “龙应天死了。”叶千红道。 贺震南皱起眉头,良久方道:“死了?”这一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爱上文学网 他的语气中,有震惊。 叶千红的双目已经通红,平静地点了点头道:“被那个成魔的和尚给杀死的。” “这么说,他死于大浮屠经之手。”贺震南眯起眼睛,对于龙应天的死,他无半点欢喜。 此时他的气息竟开始变得长了些。 叶千红开门见山道:“我们三人现在无家可归,只向为盟主报仇,报完仇之后,便四散,再也不过问江湖事。” 一阵沉默,贺震南冷笑道:“所以,你们来找我,以为我跟你们盟主有至深的交情,会助你们报仇?” 叶千红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她又何尝不知,他们之间的合作,不过是互相需要,逢场作戏罢了。但是哪怕有一点可能,她都要争取贺震南,毕竟现在的江湖宗师,也只有贺震南有这个被争取的可能性。 叶千红激将反问贺震南:“莫不是贺掌门怕了这个魔?” “我这半辈子,从不知怕为何物。”贺震南淡淡道:“只是你这个诉求我不想帮。” “你……”叶千红似乎有些生气,莫明的神情也有些异样,张三儿那天受了内伤,至今仍未痊愈,不知是不是急火攻心,也突然咳嗽了起来。 贺震南缓缓道:“你们三人,看起来很落魄,就像。”贺震南停顿良久,方又道:“三只落水狗一样。” 这三人都是聪明角色,倒是异常冷静,贺震南虽然是激怒了他们,但是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叶千红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哪怕是尊严受损,能争取到贺震南,便已成功了一半。 只听叶千红开出了条件道:“倘若贺掌门能相助,我们三个日后做牛做马,为贺掌门效力,也绝无怨言。” 贺震南突然大笑起来,问道:“你们为我效力?我雷震门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需养杀手,养毒物。你们是觉得我和龙应天是同路人,还是觉得我这雷震门是你们那个聚满了乌合之众的龙虎盟?” 贺震南自太清山一战后,这半年来思考了很多,已经没了争霸之心,因此叶千红提出的条件,在他来看不过是个笑话,仅此而已。 而且对于这三人,贺震南并没有把握能控制他们,毕竟这三人也都是狠角色。 有没有各自的利益意图,实在是难以揣测。 叶千红皱起眉头,此时她的自尊心已经到了极限,但是她依然要坚持下去:“倘若贺掌门能相助,除了人之外,龙虎盟还有些薄产,也一并奉上。” 叶千红已经没了退路,她始终寄希望于贺震南答应相助。 “薄产?”贺震南有些藐视:“钱财对于一个江湖门派来讲,并不是重要的东西。” 叶千红皱起眉头:“那如果是一些武功秘籍呢?” 贺震南头微微一抬。 一阵沉默后,叶千红方又道:“无量神功、烈阳神功、落月剑法,龙应天能教出来,必然藏有这些秘籍。这些的所在之处,只有我知晓。” 叶千红最后的这个筹码,就比较有吸引力了。 但是贺震南,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贺震南,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巅峰,再往上,也破不了境了。更何况,杂七杂八的武功一起修炼,实在是没有好处。 只听贺震南淡淡道:“你这个筹码很诱人,但是我不感兴趣。” 第六卷 第六十五章 静动 西山关外,刘伯韬与上官云飞、上官云雄以及夏远山一起骑马登高。 四人的马停在了西山关外高坡上的一处延伸石台边缘后。 自那日入了西山关,刘伯韬便受到了夏远山的礼遇。 第二日,夏远山便召集了军中重要将领,给他们介绍了刘伯韬的来历。 夏远山很聪明,又是搬出肖天途,又是讲到刘士奇,这二人,基本是这天下诸多军队中排名前二的两位大人物,而这刘伯韬,既是刘士奇的子侄,又是肖天途力荐之人,自己本身也小有名气,再加上夏远山在刘伯韬到来之前已经为他打好了基础,众人服夏远山,夏远山服刘伯韬,刘伯韬自然上任主帅的位置要轻松得多。 连日来的相处,夏远山更是处处尊着刘伯韬,而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雄二人虽然从不称呼刘伯韬的官职,但是他们两个也算是钦差护卫,身正心直,刘伯韬对于他们也是完全信任。 这四人,便成了西山关的四根顶梁柱。 刘伯韬自幼受刘士奇熏陶,行事颇有刘士奇的风范。其暗哨,已绵延至前二十里地,直逼西州城。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沃野已经山川,刘伯韬感叹道:“若在往日,不知这里来往有多少人。” 在之前战乱未起,天下太平之时,因为这条路是通往京都的要塞,确实时常有商队路过。 许多人还是特意从新州赶路而来,只为了进京都将手中物件或者瓜果卖个好价钱。 夏远山也感慨道:“是啊,战端一开,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 刘伯韬扬起马鞭,指向前面道:“这里倒是地势开阔,倘若那梁天赐要布军阵,此中再合适不过。想来是西州地域较广,那梁佐又在隔岸观火,怕军队纵严过深,不利于后路,故而梁天赐这几日领了梁佐的将命,并无动静。” 夏远山点了点头道:“其实新州军的勇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背后的梁佐,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刘伯韬点头道:“这几年来武状元也有十来个了,却没有一个像梁佐这般得到如此厚爱的。大多是进了各地将军府做了副将,这梁佐,也算是人中龙凤,却不知满足。” 说到这里,刘伯韬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若他知道满足,早日平叛,也不失为大功一件,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上官云飞插话道:“将军惜才,可惜才不能用。才不能用,就当杀而除之,此乃生存之道。” “话是这样不假。”刘伯韬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比他们还高一等:“但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古往今来降将为国建功立业的,也不在少数。是取是舍,全赖人心。” …… 藏州将军府。 将军府内,空寂无主。 谢永辉知道廖前被杀,几个部将猥首求全后,一直都在忍气吞声。包括之前守青州的朱刚,也算是谢永辉的结拜大哥。 眼下又传来守青州的那些藏兵军中无主,自相残杀的消息,谢永辉便趁势将自己守在藏州南部的上万精兵悉数调回,以心灰意冷、回城交印为由,斩杀了这些见利忘义的胆小之辈,并收了留守藏州的剩余三万兵马。 因为谢永辉先前原本就是廖前的心腹,再加上现在藏州那些副将都被谢永辉杀光了,将令一下,这些藏兵也都尊谢永辉为主。 谢永辉眼下最信任两人,一个是他的近卫首领樊金,另一个则是负责给他押送粮草的粮草官杨仁。 至于那些士兵,谢永辉广施恩惠,命人将将军府内的金银财宝分给那些千夫长,再加上自己所做之事大义凛然,藏州便又团结到了一处。迅读网 只是现在,远在青州的藏兵,却成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谢永辉听闻青州藏兵内部还在勾心斗角,迄今已经死了两名副将,五名千夫长。 现在虽然青州的局势已有所缓解,却也不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谢永辉命人休书一封,让藏州主城内的府令薛进士亲自去到青州陈述其中利害。 谢永辉在书中的大意便是眼下全军无首,不如放了青州,回到藏州共商大事,再推举下一任新的藏兵统帅。 因为谢永辉知道,藏兵都谋反了,投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即便他知道投降可以将功补过,手下那些军士只怕也不会同意。 索性,谢永辉还是决定一条路走到黑。 现在那个薛进士正在途中,结果尚不知,那谢永辉又给新州的梁佐写了一封信,想让他派兵来助自己平定藏兵的内乱。 薛进士的信,无疑是谢永辉的缓兵之计,那些在青州的人同样的背信弃义,同样该杀。 …… 且说那梁佐收到了谢永辉的信后,有些怀疑是不是藏州这边要有大动静了。直到他再三确认了廖前的死因以及现在藏兵两处的情况,他才对这件事有了些关注。 先前,梁佐只一味关心大局,这些友军打到哪了,停哪了,才是他最关心的消息。 如今藏州的这些消息传来,梁佐本因欣喜,少了廖前这么一个劲敌。 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 梁佐看完信后,眉头紧锁了起来,同样地,藏兵如果乱了,友军实力大减,必然会遭到朝廷军队的反扑。唇亡齿寒的道理,梁佐比谁都清楚。 因此一直以来,除了在边界的普通防御之外,梁佐并没有做什么与藏州为难的事情。 今日这消息,真是令人惊讶。 梁佐闭上了眼睛,声音十分洪亮:“传我将令,西州诸将,不得擅自动兵。违令者,军法处置!” …… 梁佐有争天下的雄心,却又谨慎细微。 他本来就不甘平凡,即便是从武状元到府将军这个位置,他依然不会满足。 也许,他就是最好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例子。 习武之人,本就争强好胜,梁佐向来不认为他这种性格是错的。 这个世界,原本就弱肉强食,强者恒尊,弱者始终处在被动。 梁佐的君臣概念,只停留在肖石峰封他做新州府将军之前。 第六卷 第六十六章 时局渐明 西戎人这边,完全被刘士奇的奇兵牵扯住了。 老将丁德义负责临阵应变,年轻将领乐正负责率兵骚扰,两人配合已有三年,默契程度远超常人,虽说整体上月州士兵的战力不如西戎军,但是论起计谋奔袭,不断蚕食,西戎军完全斗不过中原的军队。 虽然几次交锋下来,乐正的五千陷阵营已经损伤八百,而且不曾杀过一个西戎将领,但是却经常以这五千兵势,阻拦西戎军北上东进。 更有丁德义三万大军为其做后盾,展现军力,每每乐正兵出,那西戎人总是以为有两三万人,自然不敢轻敌。 刘士奇会看人用人,这乐正经过三年的历练,已经成了一员猛将,其战场搏杀的手段,也高明了许多。 再加上丁德义不时地悉心教导,这乐正可谓是前途无量。刘士奇有意让乐正成为丁德义之后,包括自己之后,月州的府将军,而他现在所经历的这些,必然为他日后的生涯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乐正曾问过丁德义,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丁德义犹豫了很久,便说道:“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一辈子打仗,过于粗鲁了些,因此错过了娶妻生子的好时机。几十岁到头来,半个子嗣也没有。” 乐正见丁德义的表情有些忧伤,便赶忙又问道:“那你有过最开心的事吗?” 丁德义只想了一会儿,便道:“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刘将军提我做他的帐下副将。这天底下,能给刘将军做副将的,寥寥无几。上一代,已经出了一个大将军,我这一代,过得太平,虽然没有再往上升官,却也很知足了。” 乐正知道丁德义是在开玩笑,但是刘士奇升他做副将,他高兴是真的。 所有人一辈子打仗,都不单单只是为了吃饱饭。当他们能指挥下一代人做事时,才是对他们戎马一生最好的肯定。 乐正在丁德义身边,确实学会了很多。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些为将的风采。 远在月州将军府里的刘士奇,每次听前线战报时,都会特意打听一下乐正做了些什么甚至是这个报信的小兵对于乐正的看法。 在刘士奇看来,乐正还应该深得人心,这才能在日后顶天立地。 …… 西戎军营。 一大早,塔木烈正在巡视营防,见众人都无精打采,便鼓舞士气道:“弟兄们!咱们不是不打仗,而是要保存实力!这里毕竟是中原人的地盘,咱们自然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些!” 塔木烈在军中的威望甚高,他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看向了他这里。 塔木烈继续说道:“所以,振奋起你们的士气吧!我们的勇士,终将踏平这些自以为是的中原人的疆土,但是现在,你们应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没有什么事情能一下子办成,有准备,才能在机会到来时轻松一点!到时,我塔木烈,会和你们一起举起手中的长枪,杀他个片甲不留!” “将军威武!”塔木烈身后跟着的两个部将齐声喊道:“西戎必胜!” “将军威武!西戎必胜!”89书库 先是一群人,然后是全营的人,在这个宁静的早晨,塔木烈鼓舞了士气,士兵们的喊声响彻天际。 …… 度州将军府。 经过这将近一年的相处,和坤或多或少,对于成世勇都不那么戒备了。 现在帮忙守着度州边境的,有一半是闽军,成世勇自己在将军府里与和坤一起生活,虽然被监视了起来,然而自由方面的问题倒是不大。 相反,和坤一直很友好,从未在吃喝上亏待过成世勇,还安排了两个白象族少女给成世勇侍寝。 自桂州被西戎军占领之后,何况一直忧心忡忡,每每收到云州的战报之前,均寝食难安。 在云州,何坤就安排了三大将领:达善、赫子与和忌。 和忌作为云州最后的防线,他的军队一直在云州境内的大明城驻扎,随时准备接应达善等人撤回度州。 而度州北部,白象族军队以及闽军都交给了达其指挥,那关正通等人也在那边给达其做帮手。 和坤常常感慨,有关正通这几位江湖高手相助,想要收集敌人的情报或者抓些间谍就容易很多。 从今年三月起,和坤对于成世勇的戒心又降了一些,许多从这两处前线传来的战报,和坤都有给成世勇看,并询问他的看法以及意见。 成世勇也是颇为感慨,这白象族的士兵其实不多,现在将军府里的正当守卫,不足两百人,还有一百是老百姓中过百的人。加起来,只有三百。 便是这三百,让成世勇看到了白象族的团结一心,和坤从来不怕老百姓会突然造他的反,因为和坤本来就是他们的王,他们也服和坤,这等认同感,是成世勇之前所未遇到过的。 毕竟中原文化,讲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今天,云州大捷的消息传来,原是达善迫不及待地想跟和坤讲这件事。 信的末尾,赫子还加了一句要请赏的话,和坤看了,心情好到了极点。 此时成世勇为和坤下座,和坤便跟成世勇夸道:“我白象族的这个战神,平日里是勇了些,但是说实话,也鲁莽惯了。以前我还在担心他的心性若不改,迟早在战场上吃亏,现在看来,他也懂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的含义。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 成世勇笑道:“我这一辈子也算是一直和士兵、和部下打交道的人。很多时候,不让他们上上战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能到什么地步。许多人的性格平时都没法改变,但是上了战场后,见多了死伤,吃过了亏,自然心性就能扭转过来了。” 和坤点了点头道:“成将军所言极是。眼下北边安静,云州又有转机,可见天下局势,已经到了拨云见日的地步。这刘军师,当真料事如神啊。” 和坤夸了下刘士奇,余光扫向了成世勇,想看他的反应。 成世勇应和道:“刘军师固然料事如神,也得靠白象族众多儿郎英勇才是。” 和坤满意大笑。 第六卷 第六十七章 龙虎盟最后的三个人 三天后。 太平城内德胜街。 太平城现在已经全由禁军接管,但是原居民并未撤出。 因此,现在实行的是禁门不出的制度。 每家每户,日常所需的蔬果粮食,均由军队发放,并且每日发放时,都要检查一下屋内情况,以防敌军间谍渗透进来。 守城禁军共六千人,分两班轮值。 每隔四分之一时辰,每条街上必有三个军士经过,警惕意外的敌情。 与往常一样,德盛街上,三个军士行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脚步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三位,这是要去哪里?”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降,挡在了这三个军士跟前三丈远处。 那白衣男子手持一把带有剑鞘的宝剑,排头军士皱起眉头,居然叫出了那白衣男子的名字。 “林易。” 那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转过了身来,果真是男扮女装的林雪仪,只是这三人不知情罢了。 “三位,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林雪仪一人拦路,这三人原本排着队,时下便迅速地分散开来,并肩而立。那排头的军士向左边移动,中间的军士往前了一步,末尾的军士朝右边挪了两步。 林雪仪一动不动,上前的那个军士已朝她这边射出了四枚银针。 突然从左侧飞来了一根红袖,将那四根银针都卷了去,林雪仪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三人。 右边的军士转过了身来面向这边屋檐上站着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将那四根银针握于手中道:“针头藏毒,好狠的心。” “上官金凤。”中间那个军士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是个女的,而且还认识上官金凤。 上官金凤笑道:“怎么?很意外在这里见到我吗?” “原来。”中间那个军士眯起眼睛,双手又现银针。 左边的军士却一把抓住了这人的左手,高声道:“两位,我们三此次前来,是要告知陛下危险的,并无恶意!” 林雪仪皱起了眉头道:“你们来了,当然危险了。龙应天和那个疯和尚,是不是就在后面?” “只我们三个,别无他人。”左边那个军士从腰间取下面具,同时撤掉了头上的头盔。面具合上时,林雪仪这才确认了这三人的身份。 “铁面阎罗,张三儿。”林雪仪衣袖翻舞,已经准备应战了。 中间的那个军士也摘下了头盔,一头黑发随风飘动,却是叶千红。 另一个,拔出了那把与剑鞘不合的剑,自是莫明无疑。 张三儿缓缓道:“我们龙盟主死了。” “死了?”龙应天亡故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林雪仪与上官金凤听了,都是一脸疑惑。狗狗 料想龙应天何等强大,尽管他做了许多与这些人对立的事情,但是不管怎样,这些人都知晓他的强大,一个强大的人,突然死了的消息传来,难免会让人一时不敢相信。 张三儿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上官府之后,他一直记得林雪仪的那个假名林易。 龙应天果然没有看错人,眼下,龙虎盟当真只剩下了这三人,还是张三儿最为镇定,能与人说道,应付自如。 只听张三儿道:“不错,被那疯和尚所杀。现在,那疯和尚想必也在赶来的路上。” “你的意思是,那个疯和尚要到这里杀人?” “准确地说,是你背后的那座皇宫。”张三儿如实道:“你们这里的守卫比我们想象的要强点,值此天下危局,依然有你和上官金凤两大高手护驾,确实是没想到。” 林雪仪吓唬张三儿道:“皇宫内,还有三千人,你没想到的还多着。” 哪知张三儿却冷笑道:“别说是三千人,就算是三万人,也无济于事。那个疯和尚若想弑君,没人拦得住。” “弑君?”林雪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是单纯来报仇的。” “没错。”张三儿淡淡道:“你们两个高手,最多抵挡其一阵,所以你们需要我们,起码能多挡一会。当然,你们有办法将其降服最好不过。” 林雪仪看着这个张三儿,想要从他冷静的神态上看出一些异样,好判断这人说的是假话,怎知张三儿句句属实,林雪仪竟找不到半点异样。 “你们,也是来报仇?”上官金凤问道。 “正是。”叶千红头微抬,答道。 上官金凤不紧不慢道:“想不到,龙应天还真有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以前我一直觉得,那些服从他的人都是因为怕他。” 张三儿淡淡道:“盟主心怀天下,怎能与那些魔头相比。” 林雪仪问道:“但是你们想法设法进来,只是想报仇。想报仇,又没把握报仇,即便加上我们,如你所说,也没把握。这有何意义?” 张三儿道:“总之,不要想其他的事情,这件事只能等,然后反抗,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陛下转移到哪里,若无铜墙铁壁,终是一死。加上我们,好歹能拖延些时间,又或许,真可一战。” “杀那疯和尚,这么有趣的事情,怎能不叫上我。” 木三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三人身后。 “木三娘。”上官金凤与林雪仪异口同声,上官金凤依然有些警惕木三娘,倒是林雪仪此刻再见到木三娘,已如见常人一般。 叶千红苦笑道:“那疯和尚,一手就杀了龙应天,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木三娘冷笑道:“看来是真地越来越强了。” 木三娘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看起来,她很期待那一战。 一阵沉默,林雪仪试探性地问道:“既然地点是在皇宫,若你们想帮忙,必然也要进皇宫,可我如何时时刻刻地盯着你们,确保陛下的安全?” 张三儿冷冷道:“你们三人轮流盯着,我们又岂能乱动。” 林雪仪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龙应天给过你们什么,但是我感觉,你们说的话很真。皇宫能让你们进,但是到时,希望你们不要反水。” 叶千红冷笑道:“也希望,你们不要想着借刀杀人,我们多死一人,你们便少一层胜算。” 第六卷 第六十八章 同类人 入夜,御书房前大广场上。 四周点起了宫灯,入夏微凉。 广场上,坐着七个人,分左右两排各三个,肖天途居中而坐。 这七人,分别是叶千红三人以及安通平、上官金凤、林雪仪和肖天途。 木三娘则独自立在高墙上。 肖天途缓缓道:“一年前,龙应天、普化、贺震南便是在计划此刺杀陛下,也正是这里,地面空旷,周围又高墙四起,易设埋伏,好施拳脚。” 叶千红提醒道:“现在的这个普化,绝对比当时要更加强大,当今武林,无一人可以拦他。” 肖天途心里也清楚,现在时间紧凑,要想再像之前那样南下寻求大门派的庇护根本不可能,若贸然将肖石峰转移到别处,也不知那普化会不会趁机下手,到时候得不偿失。 眼下,这皇宫里既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毕竟这里有肖天途的层层布防。 肖天途不清楚这个普化厉害到了何种地步,他只知道,要尽一切可能的力量,去保护肖石峰。 肖天途点头道:“所以这四面,我已布下天罗地网,这几天,就有劳几位陪在御书房前,倘若真有强敌,应着便是。” 叶千红又问道:“大将军不会真以为,我们几个人就够了吧?” 安通平正色道:“不过是一个练了大浮屠经的年轻人,能耐再大,还真能翻天不成?” 这安通平虽已年老,说话时声音之浑厚,倒是不显老态。 叶千红想起当年武林大会上安通平的失败,不禁有些瞧不上他。安通平这句话,倒吸引了叶千红的注意力。 “如此说来,安掌门很有信心?”叶千红不卑不亢,她只想为龙应天报仇,杀了这个普化,自然要提醒着这些人一些,本意便是让肖天途做好万分的准备,这样她们报仇成功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叶千红三人的目的和这其他人护驾的目的不同,但是却也殊途同归。 “哼!”安通平冷笑道:“你们龙虎盟没了龙应天,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这高墙之外,还有我神剑门上百弟子,你怕事,老夫可不怕!” 叶千红见安通平这个认真的样子,倒有些好笑,隐隐地,也能听出来安通平对他们的敌意。 安通平确实也很固执,恨屋及乌,对于叶千红三人的想法,安通平始终会不自觉地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即便是现在肖天途已经能肯定他们也是友军,安通平依然对他们心有抵触。 木三娘听见安通平这般强势,倒是颇为满意。 叶千红反问道:“你这些人,可能拦住我们盟主吗?” 安通平欲言又止,良久方道:“要是龙应天,咱们也不怕!” 叶千红笑道:“我早说过了,那人非我们盟主可比,既然如此,那青竹英雄榜上的人物,更无人能与之匹敌。安掌门想必活了这大半辈子,混迹江湖数十年,佛门禁书大浮屠经,也当略有耳闻吧?” 安通平淡淡道:“不过是高深一点的佛门罢了,古往今来,倒没有哪个天下第一有你认为的这般强悍的,怕是你们胆子小了些。” 可以看出来,安通平真不担心。然文吧 这空旷的广场上,也就只有叶千红与安通平两人在争论。 叶千红也有些厌倦了,她看这安通平,就像在看一个不讲理的老人。 遂给了个白眼,便看向肖天途道:“大将军还是应当尽最大的可能调兵遣将,来守卫这里,那个疯和尚,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肖天途微微颔首道:“会的。” …… 夜深人精,所有人都睡着了。 叶千红走在这空旷的广场中,抬头看向了高墙屋檐上那个始终在冥想的木三娘。 刚要回身,只听木三娘问道:“女娃,你有心事?” 叶千红皱起眉头,她可不想与木三娘打交道。 一阵沉默,那木三娘又道:“你和我一样,恶毒,却痴情。” 叶千红胸口有些起伏,对木三娘的防备心里从未减弱。 木三娘接着道:“看得出来,你们对杀害龙应天的那个疯和尚是真地恨之入骨,由此可见,龙应天平日里对你们不错,而你们对龙应天的感情也较为真挚。其他那两个,是养育之恩,而你,一直眉头紧蹙,大半夜又睡不着,若说不是为情所困,我是不信。” “木前辈猜测别人的心理,真是好雅兴。”叶千红干笑道。 “哼。”木三娘冷笑了一声道:“天下的人,都为一个欲字。我们都一样,有欲就有遗憾,有遗憾就有烦恼,人生短短几十年,真是太苦了。” 话锋转入感慨,令叶千红有些措手不及,她可不知道木三娘的往事,只知道木三娘曾经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初次相遇,还是在上官府府邸。 木三娘评价龙应天道:“龙应天这人没有白来人间一趟。他活着时,自己掌控命运,有自己的追求,即便现在身亡,还有人在惦记着他,甚至是想舍命为他报仇,普天之下,这样有意思的人,可没有几个。” 叶千红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木三娘的评价。她真的想不到木三娘对龙应天的评价这么高。 “谢谢。”叶千红挤出了这么一句生涩的话,短短两个字,她已许久未曾与人说过。 她为了龙应天而改变,从来就没有想过再改变回来。她以前,也曾有一颗温热的心,那颗心,承载着善良。 但是为了龙应天的宏图霸业,她变成了一个在龙虎盟内使用阴毒技艺的女魔鬼,专门对关押的人进行严刑拷打、给他们下毒让他们生不如死。 龙虎盟赤炼堂,当年大门的标致可是一只吐信的蛇。 叶千红正如那条蛇一般,看似通体柔弱,实则一击致命。 对于生命,她早已没有概念。 但是龙应天的死,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遗憾、失望甚至无助。 如果龙应天当年真地在武林大会过后不久被殷离愁逼下悬崖身死的话,叶千红不知道会不会公然与整个龙虎盟为敌,与这背后的朝廷为敌。 现在对于叶千红来讲,她最大的欲望就是帮龙应天报仇,仅此而已。 第六卷 第六十九章 殷切期盼 另一边,上官金凤与林雪仪也在进行着一次谈话。 两人如同以往在上官府时一样,在屋檐上看着月亮。 林雪仪问道:“你会后悔来这里吗?” 上官金凤不假思索道:“不后悔啊。第一我丈夫也在这里,第二我最好的姐妹也在这里,我的心也许没那么伟大,但是注重感情,还是有的。” 林雪仪接着问道:“你就真不担心这次会有生命危险?” 上官金凤淡淡道:“无所谓,孩子也长大了,上官府大部分的人也都安全着,即便我消失了,金淑也能代我管好这个家。” 林雪仪轻叹了口气,之前上官府内的矛盾激化,上官金凤最后一概不究,这心胸,实在不是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 不过这四年下来,也证明了上官金凤的选择没有错,上官府上下现在团结一心,五房相和,确实更有利于家族的发展。 上官金凤反问道:“你呢?” “我无所谓,无牵无挂的。”林雪仪苦笑道:“有生之年,能为这天下百姓做多少事就做多少吧。” “就你伟大。”上官金凤开玩笑掐了林雪仪一下,林雪仪嬉笑回身要抓她的手,两人扭到了一块,相互较起了了劲。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两个当世的女中豪杰,私底下竟是这般孩子气。 但是细想之下,她们两个毕竟是女人,女人天性烂漫,可以理解。 …… 安通平今晚也很晚睡。 他在吃饭的桌案上想了很久,挥笔写下了一封信。 …… 子玉吾儿: 近来可好? 为父今夜高兴,无眠意,想起你在九玄门学本事也有些时候,不知到了何种境界? 为父细想自己这一生,着实平淡,庸庸碌碌,惭愧承掌门之位已有十数年。 年少曾有大志,意欲光复神剑门,照往日风采,奈何生不逢时,能力不足,遗憾甚及。 花甲那年,为父大醉酩酊,出言贬低尔等,勿怪。 想来年老昏庸,无用至极。 及至今日,花甲过后,又将古稀,已过近半。 真是时光匆匆,不等人行。 昔日,你师公三人,一剑圣、一宗师、一女杰,何等辉煌壮阔,何等显赫尊荣。 相比之下,现今之神剑门,如碎铁之于宝剑,欲现锋锐,还需磨砺。 思吾儿何其幸甚,得遇明门,得拜名师,天下武学,终是一家,剑法之道,在于岁月,切莫蹉跎。 叹,人生在世,一晃百年,终归尘土。 青史留名者,人中龙凤,国之栋梁,勉之。126中文网 父望吾儿学有所成,得报师门,扬先人之风采,树后世之典范。 甚期,祝安! …… 写完这封信后,安通平又默读了两遍,确认没错后,才叫本门最小的一个十四岁的弟子进来。 安通平交代道:“剑乃利器,不宜外露。你出门之后,切记素布包裹,快马驰行,还需善待。” 这里安通平还不望提醒这个小徒弟路上记得让马休息,给马喂食。 “弟子记住了。”那小弟子恭敬地说到。 “嗯。”安通平点了点头道:“你到了徽州境内,上了那太清山九玄门后,就与门人说你是我神剑门弟子,要见你们的大师兄安子玉,并将这封信交与他。” 那弟子点了点头,这些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之前安通平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之后的事情,这个弟子眼看要走了,便忍不住问道:“师父,之后呢?” 安通平皱眉,离开了这个弟子的视线,良久方道:“之后若是可以,你便和你子玉师兄暂且住在山上,等哪天为师回门,再书信告知你们。” “师父……”那小徒弟一脸失望,仿佛这是安通平在驱逐他一样。 安通平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师父不会跟你抢功劳,师兄们也不会。你的信如果能顺利送到你子玉师兄的手中,那便是我神剑门的第一功劳,常人可做不得。” “真的吗?”那弟子听了喜出望外,他并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听安通平的描述,倒像是机密一类的东西。 安通平轻轻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这个小徒弟的肩膀,这个小徒弟便高兴地出去了。 那个小徒弟走后,房门也掩上了。 安通平轻叹了口气,转身几步握住墙上挂着的宝剑剑柄,宝剑应声出鞘,剑光四溢。 神剑门掌门的祖传玄铁剑,安通平一直交与安子玉保管,他的这把剑与门内诸多弟子一样,都只是山下铁匠铺里最好的铁剑罢了。 不过这种剑虽没有岁月的沉淀,但好在材质,也可以说是锋利非常。 安通平出剑,壁画了一下剑势后又收回宝剑。 从宝剑透明的剑身上,安通平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真的成了一个老头了,胡须头发都白了,黑色的部分已经越来越少了,老人纹路也出来了。 安通平心中暗自感慨,左手两指合并,往这竖起的宝剑身上划去,一阵灵气的响动,清脆入耳。 安通平满意地一笑,又出了一剑,大声道:“吃我一剑!” …… 远在蟒山城的安子玉半夜打了一声喷嚏,然后被自己渴醒,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自杨风走后,安子玉与唐小小替杨风瞒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今日曹孟伯发现了异常,细问之下,才知道杨风突然间不见了。 不过这几日,暗哨回报声称藏兵已经悉数退回了青州城,曹孟伯也就放心了。 他没有半点责怪杨风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他有自己的原由。”便不再过问。 安子玉这几日来跟着徽州军慢慢收复之前损失的这两座城池,倒也涨了不少经验。他发现,当兵挺好,这战场的风景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 唐小小这几日便一直与安子玉待在一起,虽然从出生的年月来看,唐小小能让安子玉叫声姐姐,但是毕竟这里是战场,唐小小有时候看到尸体难免身体不适,觉得恶心,甚至吃不下饭时,都是安子玉在悉心照料。 龙应天已死的消息并未传太多人,即便是藏兵也不知道龙应天几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他们眼下,只有各自的利益,都在想法设法让自己能得到的好处最大化。 这样的军队,终将成为一群乌合之众。 第六卷 第七十章 大敌当前 大浮屠经的威力有多惊人,没人见过。 但是可敌千军万马的夸张描述在徽州前线成了真。 那普化由佛入魔,由魔入痴,再由痴入魔,是为重生之魔,其人已在地狱,其心已入罗刹,回头已无岸。 但是他不愿再杀戮,为此,他让自己心中对于肖家的仇恨占满了身心,他来皇宫,也只是想要一个解脱,一个彻彻底底的解脱。 没人会喜欢人血的腥臭味。 …… 时间已是第二日深夜,在那晚过后的今晚,御书房门前便不再那么热闹了。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肖石峰与肖天途两人正在查看前线递上来的奏折。 突然,紧闭的屋内灯火摇曳了几下,肖天途与肖石峰不约而同抬头对视。 肖天途镇定地说道:“陛下勿忧。” …… 广场上,满头白发,浑身褴褛的普化落到了地面上,一声阿弥陀佛,响彻了整个皇宫。 御书房上屋檐,数十个神剑门弟子翻飞上来,而后又跳至了御书房门口。 约有五波人,将御书房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那安通平也跳了出来,战在屋檐上拿剑指着普化,其身后,又站着二十余个年轻的神剑门弟子。 而这四面宫墙之外,也传来了稀稀碎碎的脚步声,三千禁军正集结待命。 那安通平正色道:“贼人,休要猖狂!” 普化见那屋檐上站着的安通平老态龙钟,十分不屑地踏出了第一步,便在其要走第二步时,木三娘从天而降,单手撑地,其周身衣袍滚动,长发飘飞。 那普化认得木三娘,他们两次交手,虽然都没有一次是正常的交手,但是对于这个有实力的木三娘,普化还是有些忌惮的。 木三娘缓缓站了起来,普化也停住了脚步。 “你真地变了。”普化幽幽地说道,就像是在与一个好友寒暄,其实他的本意是木三娘的心变了,他没想到,木三娘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由魔入慈悲的转变。 “我等你很久了。”木三娘冷冷地看着普化,当日在太清山上,木三娘见识了一次大浮屠经,今天她还想再回味一下,或者说,这更强的大浮屠经,让木三娘不得不感兴趣。 那普化又动了起来,便走边道:“你们终究是半只脚要踏入棺材的人,岂能逆天而行。” 木三娘眯起眼睛,手中气刃已然隐现。 便在这时,那普化双耳微动,又停住了脚步。 左边林雪仪,右边上官金凤,后方是叶千红三人,均不动声色地落于屋檐之上。狗狗 那普化左右看了一眼,又转过了身来,看向叶千红三人道:“之前不杀你们,是因为我尚有慈悲之心。” 莫明冷冷道:“你犯了杀人的误区。斩草除根,才是正确的杀人方式。” 落月间此时的剑意异常汹涌,莫明心中燃起的怒火使得他周身的杀气也更胜以往。 那普化诡异地一笑,微微抬头道:“很好,今日我便用正确的杀人方式,将这里的人都杀了。” …… 不由分说,叶千红率先发难,朝着普化射出了八枚银针,那普化神情自若,银针触碰到其身体时,如同远山敲钟一般,徒留空洞回音。 银针落地之时,张三儿挥掌而下,林雪仪、莫明与安通平三剑齐出,上官金凤身法也飘然而至,木三娘聚气成刃,从其后方劈来。 那普化双掌齐出,接住了张三儿这一招焚天焰火,莫明突至张三儿上方,落月剑剑气逼人直取其额头处。 左右两边,林雪仪飞花剑剑尖也是近在咫尺,上官金凤玉掌翻出,也是颇有劲力。 身后,安通平意欲袭其后脑,木三娘双手两刃合二为一,第一招,众人便下了死手。 当今武林,根本没人能在这几人的围攻之下不受伤。 便在此时,那普化掌力迸发,拍退张三儿,而后仰天长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现黑色纹路,周身更是散发出似有似无的金色佛光。 剩下的这五人,原本是一击必杀,却在此刻,都是身体一震,那上官金凤吃力向后翻去,林雪仪的飞花剑又向前近了一寸,却也是使出了全力,剑身早已摇摇晃晃。 安通平只感到一阵气力不接,回到了屋檐上,周围弟子上前将其扶住,安通平再欲上前,发现自己已是内伤。 木三娘的这一气刃,宛若一把冰刀融化于火中,冰刀消失之后,木三娘抬起双臂遮挡于前,连连后退数步。 那林雪仪向后翻腾而去,落于屋檐之上时,头发已经凌乱,单剑没入瓦上,才算稳住了脚跟。 “女的?”叶千红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吃了一惊。 那莫明却被普化一手抓住了落月剑剑身,普化一声暴喝,将那莫明连人带剑举到了头顶,而后突然一发力,将莫明重重甩了出去,那把落月剑则被普化直接射向了身后的木三娘。 木三娘皱眉向后退了一步,眼前突显一人,却是林雪仪竖起飞花剑,将那落月剑挡于剑身之前,只是这力道着实骇人,木三娘敢忙在后面撑住林雪仪的腰身,两人还是抵挡不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去。 直到那上官金凤使出六神功在普化周身奔袭,一道人影从远处奔来,那莫明一把抓住露在外面的落月剑剑柄,木三娘与林雪仪方才停了下来。 林雪仪惊呼:“你没事?” 那莫明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两口鲜血喷了出来。 再看前面的上官金凤,也不过三招,就被那普化识破,一掌将其真身推出,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方才普化所使,乃是大浮屠经里的金钟不败神功以及龙象玄功,已成金刚不败身躯、力大无穷天人。 顾不了那么多,林雪仪挥剑又冲了上去,木三娘也紧随其后,三步之内,已经在自己周身生成了无数气刃,这一招,便是去年在峡谷中,与萧浪对敌所悟,虽然也只是漫天剑雨的模刻,在木三娘看来,却是极好的杀招。 第六卷 第七十一章 九雷轰顶 林雪仪凭借身法,突然变了剑路,从普化身旁绕过,那木三娘双掌挥出,无数剑刃隐于半空,呼啸着奔向普化。 其身后,林雪仪三步并作两步后跃至上空,也使出了漫天飞花。 这两招,若在战场上同时使出,倒还真有攻破千军万马的可能。两人此刻也是心悬一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杀招都放了出来。 另一边,那叶千红扶起了上官金凤,给她扎了两针,上官金凤这才缓过了神来。 随后叶千红左手又突现了四根银针,意欲上前,却被上官金凤紧紧地拉住,用脆弱的声音道:“你上去就是送死。” 叶千红想挣脱,却只见那普化突然双手合十,念起了经来。其身突然缓慢地转动了起来,林雪仪与木三娘这两道惊天杀招如同泥牛入海,木三娘与林雪仪均感到手前一空,那普化只是头发被轻轻地吹了起来,再无其他。 “不好!”两人同时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那木三娘双掌拍出,身前聚气成了一道屏障,而那林雪仪身形晃动,闪到了别处去。 普化停下来时,方才这两人的杀招又凭空出现,分别奔向了这两人方才所在的位置。 木三娘向后跌去,身后上百名神剑门弟子应声向后击飞,那御书房的大门终究被打开了。 木三娘站在门前,总算将这股力道卸完,重新站直了身子,却只感到胸口处一闷,若她再出手,只怕要伤了自己。 肖石峰勃然大怒,转身拔了身后的天子剑,想冲出去和普化拼命,被肖天途一把拦了下来。 “阿弥陀佛。”普化低声沉吟,向着肖石峰的方向走了过来。 木三娘紧皱眉头,这一刻,她居然想到了要舍上自己的这条命,她却想不通,是为了什么。 …… 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或多或少受了严重的内伤,那张三儿第一招便与普化正面对敌,伤得最深,一蹶不振。而那叶千红倒是无碍,只是被上官金凤紧紧拉住右手,上前不得。 上官金凤很清楚,像她们这等内力的人尚且如此,叶千红上去,无疑是一卵击石。 屋檐上,安通平一声令下,仅剩的没有受伤的二十余名神剑门弟子纷纷跳了下来,形成一道人墙,迅速收缩在了木三娘跟前。 “闪开!你们这些没用的小兔崽子!”木三娘将挡在她身前的两个人拨开,上前了一步,强行运气。 肖天途冷静地从袖中取出了信号筒,此筒一发,外面的三千禁军就进来了,只是不知道能阻挡多久,肖石峰若从密室逃脱之后,又能到哪里躲着,这些问题都让肖天途头疼。 他已想好了去处,却没办法保证肖天途的安全。 …… 便在此时,普化身后,远处铁门应声而破,两个大铁门居然被一把巨剑冲倒在了地上! 那是一把来势汹汹的巨剑,巨剑上隐有雷声。 巨剑的目的明确,直奔普化而来。 这巨剑的剑势,让普化不得不转身留意。 刚转过身来,巨剑已近在胸前。 普化两手排在了巨剑的剑身上,向后踉跄了两步。 跟前,又有一人残影突现,如同身带雷电一般。 那人握住巨剑剑柄,大喝一声,那普化又向后退了一步。 “是你!”乐书吧 普化似乎有些激动,这个人也算是故人了,毕竟之前他们是一起的。 普化大喝一声,收掌再次后退一步,那人巨剑又向前进了一些,却被那普化一掌抗住剑尖,硬生生地击飞了出去。 那人倒地之后,又站了起来。 “师兄。”林雪仪有些惊讶,她真没想到贺震南会来这里。 …… 此人,便是贺震南,此剑便是万钧剑! 只见贺震南将万钧剑高高举起,随着一声大喝,晴朗的天空突然隐现雷声,随之一道天雷劈下,灌入了这万钧剑中。 贺震南如同天神一般,朝着普化冲去,便在近时,他高高跃起,万钧剑劈下,身后竟带着数道雷电。 这是万钧剑法的最后一招九雷轰顶,其威力巨大,比之萧浪的漫天剑雨,也不弱下风。 贺震南曾被江湖武林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这古往今来的江湖高手中,有记载的像他这种功法,根本没有。 借天雷之威成己身之势,贺震南是头一个。 九雷轰顶,巨剑从天而降,那普化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其周身一阵爆炸声,地砖早已残缺不堪,其膝盖底下的地砖更是碎成了粉末。 只是,并未见血。 那普化与贺震南对视,有些嘲弄的神情。 众人都惊讶地看到,这个普化左腿离开了地面,双手夹住了万钧剑,随之右腿又离开了地面,整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贺震南发力,却无济于事。 站起来后的普化双掌伸开而后朝着这剑身拍下,一阵飞石,那贺震南的长袍被隔空震碎,贺震南的头发也飘了起来,脸上的肉更是抽搐了一下。 那普化一拳打在万钧剑剑尖上,贺震南应声飞出。 林雪仪强行运功至其背后将他托住,这高墙的上的空间不多,眼看要向后坠去之时,身后又来了一股强劲的力道。 那杨风大喝一声,手上青筋暴起,双脚脚掌已有一般滞空,总算是将林雪仪二人稳了下来。 贺震南刚稳下来,便吐血跪地。 那是一大滩血,方才普化的那一拳,是江湖武林史册上威力最大的一拳,强如泰山拳李贤通,若到此处,也无可匹敌。 “师兄!”林雪仪虽然惊讶杨风的到来,但是眼下贺震南的伤势更为重要。 贺震南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只是败了有点不甘心。” “对付这个疯和尚。”杨风上前一步,不改往日爱吹牛的毛病说道:“还得我来,我能制服他。” …… 御书房内,肖石峰看到远处高墙上的那人问道:“是你那个义子杨风?” 肖天途缓缓放下手中的信号筒,点了点头。 肖天途轻声道:“陛下,先入密室吧。” “朕要看看。”肖石峰又坐回了原位。 第六卷 第七十二章 并非莽撞 “疯和尚!认识我吗?”杨风双手抱于胸前,似乎胸有成竹,毫无惧色地问道。 那普化面无表情问道:“怎么,玄清也来了?” 在普化的记忆中,这个人只不过是九玄门的弟子,要说方才的贺震南,他还有些忌惮,毕竟之前刚习得大浮屠经就差点被贺震南打败。但是眼前这人,年轻浮夸,普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极力想察觉到玄清哪怕是九玄门其他高手的踪迹,却只隐隐感到这年轻人身后不远处还藏着的一阵杀气,别无其他。 这杀气,又不像是道门高手所有。 “哈哈哈。”杨风干笑起来,四下却是静得出奇。余光扫下,那上官金凤一直对着她摇头,看来上官金凤对他也不放心。 这意思是让杨风别去送死。 杨风放眼望去,这周围这么多高手,即便是剑圣在世,只怕也早就束手就擒了,而这个普化现在除了衣服破了些,别无其他伤势,有木三娘和林雪仪这样的剑术高手在,居然他也能全身周全。 想到这里,杨风的心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若操作不好,只怕真要葬送在这里。 有时候,确实是冥冥之中,自己生于太平城,终归也要亡于这太平城。 老人家常说的尘归尘,土归土,杨风在这一刻居然看透了。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小土包,也不知道躺在里面的自己,是否肢体完好。 想到这里,杨风吐了口气给自己壮胆,止住笑后,方又大声问道:“你是被我师父打怕了吗?” 却听那普化冷笑道:“可惜玄清今天没来,不然当日被他打下山崖的仇怨,也一起报了。” 这普化现在很冷静,说起话来也很狠,在这世上与他结仇的人,似乎都很难杀。但在他看来,现在已经无人能阻挡他了。 如果这些人真相逞英雄,那就遂了他们的愿。 杨风像来喜欢耍嘴皮子,尤其是面对强者,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于是只听杨风又道:“既然我师父当日能将你推下山崖,今日我也可以将你降伏。就像……嗯……”杨风想了想,又接着道:“就像钟馗降魔一样!” 说到这里,杨风双目紧紧盯着普化,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应该更凶些,那样子更像钟馗。 普化听了,却是大笑,言道:“你非钟馗,如何降我?” “那就试试!”杨风双臂一张,衣袍尽起,他在心中默念:“祖师爷保佑,玄清真人保佑,玄文掌教保佑!”待到一瞬间,感觉真气灌满周身之后,杨风不合时宜地大喊了声杀! 冲将过去,带起一阵气浪,倒也像那么回事。 那普化也将双臂抬起,如同刚才张三儿来袭一般,杨风也是双掌一齐轰出,像他们这种有内力优势的人,双掌排出能发挥到最大的战力。 这一接,比杨风想像的要容易得多,两人似乎势均力敌,四掌相对,杨风感到体内真气运行流畅,源源不断,竟然真有了信心。 而那普化,白发尽起,依然面不改色。 “还等什么!”杨风大喊,林雪仪看到,一个黑袍人使轻功从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飞上了他们所在的这屋檐上,随后又不作停歇地朝前跳到了半空,同样的巨剑,类似的动作,这一招,像极了刚才贺震南使出九雷轰顶的动作。非凡 原本巨剑,就是用来劈下的。 看这身形,上官金凤认出了是千少游! …… “不要!”林雪仪突然大喊起来,想要制止千少游。 她突然想明白了这个普化的想法,方才定是察觉到了千少游的存在,与杨风的这一僵持,不过是做戏引千少游出来,然后像刚才的众人这样,被他的神力所败。 这一招引蛇出洞、一石二鸟,成了魔的普化头脑居然这么清醒,着实恐怖。 …… 开弓没有回头哦箭,这个千少游没有停下来。 此时剑风灌满了整个广场,广场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这阵剑风带来的凉意。 叶千红自言自语道:“无量神功。” 没错,这便是龙应天传授给千少游的无量神功,算起来,龙应天真的是千少游的第二个师父。尽管在外人看来,千少游如同龙应天的傀儡一般,而龙应天也是在利用着千少游的身份帮他做事,但是实际上,龙应天扶持他是真的,毕竟龙应天自己没有当皇帝的欲望。 龙应天真的很纯粹,他只是想报仇,仅此而已。 …… 千少游这一剑劈下,也是他习武以来最强的一剑,这一剑,没有太多招式,只这一招,却是他毕生所学。 以无量神功催动的杀神剑剑气,更加锋利,杀意更甚。 这一剑,就算是当今武林泰斗,像贺震南这般的宗师,也不敢说贸然正面去迎。 因为这一剑,不仅是剑锋,就连气海,也是千少游生平最强。 无量神功,大抵就是有这么好的一门优势,短时间内能帮人聚集强大的内力,古往今来,仅此一本秘籍,就在龙应天手中。 这件事,看起来令人意想不到,但是实际上,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今武林,要说见多识广,龙应天确实当之无愧,据说他会百家武功绝学,虽然已死无对证,但是从他的生平来看,依然有这个可能。 这一剑,还包含的千少游的怒气,这一剑也是千少游想了很久的一剑,他曾梦到自己将普化的头颅硬生生地辟开,那个普化就跪在他面前忏悔,头上鲜血直流,双目无神,而后慢慢地瘫在地上,头朝下栽了去。 即便如此,这一剑,依然未能如愿。 果然,林雪仪的猜测没错,一阵沉闷的钟声,仿佛自遥远的山上而来,又仿佛静在咫尺,钟声绵长,其中,又夹带着一些鬼怪哭声。 …… 杨风被普化这阵气浪震得飞了出去,林雪仪因为受了内伤,来不及救他,扬风便重重地摔在了墙上,落下时,墙上已经有了些裂纹。 而那千少游,则被震飞到了上官金凤附近,上官金凤赶忙上前将其扶起,千少游却是一转身,从袖中滚出了两颗珠子到手上,而后千少游顺势放进了上官金凤的怀中。借着这动作低声对上官金凤道:“等下找机会把这两枚火药丸塞进他嘴里。” 第六卷 第七十三章 胜利 八面玲珑上官金凤,确实是这里面最聪明的。 原本杨风二人的计划是打算交给易文通的,毕竟易文通轻功独步天下,理论上确实有机会将这两枚火药丸送进普化的嘴里。 但是很意外,这里没有易文通,易文通已经被肖天途秘密派去新州收集新州军的情报了。 不过令杨风二人惊喜的是,这里的高手倒是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而且质量也都更好。 千少游来时便注意到了上官金凤,论身法上官金凤也是一流,论脑子,这里的人肯定都比不过上官金凤。 而且看这情况,即便是易文通真的在,也不太可能利用轻功将这两颗火药丸送进普化的嘴里,这种事,硬来怕是不行,智取倒是有一点胜算。 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刻想爱你想出来方法的,千少游不行,杨风也不行,上官金凤却行! 交代完后,千少游撑着杀神剑,一步一踉跄地走到了杨风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杨风骂骂咧咧,见千少游拄着杀神剑便能站稳,也不紧不慢地取下了背后的神龙斩。 神龙斩一出,便有一阵龙吟,肖天途原本紧蹙的眉头,有了些舒展。 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同一把利刃切入了纸箱里,神龙斩的剑尖没入了地上,杨风低声叫了一阵,缓解了身体的疼痛后便慢慢地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那普化正一脸嘲弄地看着他。 “哎。”杨风余光扫向上官金凤,方才的一幕他都在地上看得一清二楚,他在心里默念:“幸好这个脑子好的也在。” 杨风突然伸出左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扫去上面的灰尘,语气半带挑衅道:“幸好我早有准备,有这把神龙斩护住我的后背,少了些断脊骨的危险。” 那普化居然笑了,但是笑得很勉强,很难看。 他一笑,杨风原本轻松地脸上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仿佛见到了死神一样。 原本他来这里,就想过大不了一死,但是实际上,每个人濒临死亡的时候,都会害怕,更何况是他,他还年轻,二十多年来,也就今年不贪生怕死。 “我送你上路吧。”那普化的声音有些嘶哑,头微微一侧,能很明显地听到其里面骨头摩擦的声音。 杨风的这张嘴着实强,说得连这普化都想先杀了他。 千少游这时候神色也是轻松异常,还不忘开玩笑道:“他要先杀了你,看来还是你输了,你比我先死。” “我这一生与人打赌从未输过。”杨风握紧了神龙斩的剑柄道:“你都还没死,我先死,岂不是主动认输?” 他们的这个生死赌注是在过来太平城这边的路上定下的,谁先死,便将自己身上的财宝拱手相送。 杨风当然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千少游何等身份,哪怕不是富可敌国,起码也是富甲一方,自己与他打赌,即便输了,也不过区区几两银子,赢了,却能发大财,何乐而不为。 这是杨风的原话翻译,而这个赌注,恰恰是千少游提出的,杨风当即便答应了。 千少游倒是大方,将一切都看得很轻,见杨风答应了,也就笑了笑。 今天到了这个地步,再次提起这个赌注,杨风倒是清醒了一些。 那普化一直在朝着杨风的方向缓步走来,每一步,地上的砖都在断裂,每一步,都有重量。 此时的这个普化,就像是一个活金刚,全身上下,没有脆弱的点。 千少游转而死死地盯着朝他们二人走来的普化,低声道:“我攻他右边。” 杨风轻描淡写道:“那我攻他左边。” “剩下的,交给上官金凤。” 两人相视,都露出了玩世不恭的微笑。 …… “子玉、小小、小缘,我这前二十年枯燥乏味,认识你们的这四五年来,感觉人生一下子丰富多彩了起来。” “爷爷,我终究还是选择放下了。你们给我的想法太多,我真没办法牺牲那么多人去让自己对得起少数人。我不想再杀戮了。” 双剑出,带起了这御书房前常年埋藏在广场下方的泥土,扬起的,还有这二人各自的回忆。 他们自太平城一别,各自有了各自的经历,上官府的相遇,不过也是人生的匆匆一面。 然而这两人,却又是殊途同归,他们的特殊身份让他们最终显得更加伟大。 他们的决定,已接近于圣人。 拿起容易,放下确实最难的。 这个从古至今的通识,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被打破了。 当山河破碎之时,君王稳定社稷的作用就凌驾于万物之上,没了天下共主就会天下大乱,到那时死的人就会更多! 这两人的剑快速地从左右两旁普化的脖子上划过,却是如同木头在削铁一般,伤不了普化分毫。 此时的普化,更加享受这种虐杀的快感。 大浮屠斩并不能解决一切,只有杀人诛心,才能从心里将他们打败。 大浮屠经练至化境,依靠这金钟不败神功,照样可以使人奔溃。 普化缓缓转过了身来,任凭这两个挣扎的年轻人双剑一齐刺向了自己的腹部,终是无动于衷。 正在此时,上官金凤稍作调息突然发力,以一化六,六道身影同时飞出,将这普化团团围住。 突然一阵吃疼的声音,那普化一把掐住了上官金凤真身的脖子,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 身后,一把剑抵住了普化的后背,林雪仪岂能任由这个和尚伤害她最好的姐妹? 一口鲜血染在了飞花剑上,林雪仪已经用尽了全力。 不远处的木三娘也开始尝试运气。 杨风与安子玉二人会意,突然纷纷弃剑,上前抱住了普化的身子。 普化此刻连周身游走的金色内力都收了起来,这里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要让肖石峰看看,什么叫绝望! 普化大笑起来,将那上官金凤扔出,而后身体一震,在其身后的林雪仪一下子被震飞了出去。 杨风和千少游也被其两手轻松抓起扔到了身后。 这是何等的统御,普化享受这个快感,笑声凄厉、张扬。 以至于从那上官金凤口中吐出的两颗珠子,能不偏不倚地趁其不备,进入了他的嘴里。 这两颗火药丸,看起来就像是两颗铁珠,尝起来,外面确实也是铁铅。 那普化以为只是普通的暗器,合上了嘴巴。 凶狠的目光盯着御书房内的肖天途,走一步,嘴巴便动一下,那铁块在其嘴里被咬断的声音,清脆悦耳。 “嘣!”两颗火药丸在其嘴里爆炸,由内而外,炸的普化的头都不完整了。 偌大的身躯,终于在往前走了两步后,向前扑倒在地。 第六卷 第七十四章 番外篇之李慕名 时间追溯到两天前。 杨风原本在与千少游二人准备下山之时,他已经想好了要去塞北找李慕名搞点火药。 但是过程呢? 他记得唐小小有说过她和林雪仪的经历,算起来,唐小小也算是塞北总督齐威远家的恩人。 于是杨风想好了说辞,返身回九玄门取了唐小小留在房屋里的一枚以前常戴的手链,便与千少游二人骑着黑蹄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塞北。 在塞北,他们在野外强拉了两个士兵,逼他们说出齐威远的儿子齐镇国的营帐后,便换取了这二人的衣服,潜入了齐镇国的营帐内。 杨风是给足了齐镇国面子,他将唐小小的手链交与齐镇国,要他给他的夫人看下。 在杨风二人的挟持下,齐镇国便叫了他的夫人前来,果然他的夫人见了后,连忙拜会了恩人。 齐镇国这才相信了他们的话。 杨风对齐镇国问道:“你们军中,三年前可有一白净少年来此参军,并且功夫不俗,屡屡歼敌立功?” 对于李慕名的本事,杨风还是比较了解,而李慕名的性格,杨风也很了解。 他若不为家族重振拼命,那就不是那个好强的李慕名了。 眼下的军功,正是他帮助家族重振雄风的关键。 那齐镇国寻思道:“确有一人,名叫李礼,此人作战骁勇,三年来连提三级,现在已是个千夫长,齐镇国还正准备升他做军前指挥使。” 杨风听了大喜,也顺利和这个李礼见了面。 两人见面,心照不宣。 齐镇国也算客气,特意留了个空营给他们聊天。 “你怎么来了?”原来的寒暄立马换成了不算太友好的质问,杨风也习惯了李慕名的这种性格。 “我来看你。”杨风淡淡道。 李慕名将目光移向了千少游问道:“这又是谁?” 杨风坦然道:“一个同门师弟,我们两个奉玄清真人的密令,要来塞北取两颗火药丸。” 因为时间紧迫,杨风干脆开门见山。 李慕名听了后便皱起了眉头问道:“取火药丸?是你自己要的吗?” 李家当年就是因为火药丸的事情而被抄家,这李慕名自然也谨慎了一些。 “哎,瞒不过你。”杨风虽然很喜欢说谎,但是从不会坚持自己的谎言,他对于他所托之人还是比较了解的。 杨风凑过李慕名的耳边道:“其实,我现在在徽州军营中做事。你如果有关心战报也应该知道,徽州军现在一败再败。因为军营里的火药丸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附近各地也都需要,曹将军一琢磨,便让我上来找你们借点,他知道你们这里的火药丸多。而且,现在境内才是当务之急,不然反军若是得胜了,你们这塞北,也跟着完蛋。” 杨风这是连求带着警告,李慕名还是不信,问道:“才两颗,能抵什么事?” “多了肯定会起疑心啊!”杨风瞪大了眼睛,从始至终,他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深思熟虑的角色:“两颗,足以在头一次交战中给敌军的先锋军下马威,提升士气,你这两颗一到,徽州军便要大举反攻了!” 杨风说得高涨,李慕名虽然没关注徽州的战况,但是听杨风这么一说,倒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想到自己当年是被杨风救了一命,这个人情如果不还,将来也不知道要放多久。 于是李慕名试探性地问道:“我帮你取了火药丸,算还了人情吗?”七号 “算!怎么能不算!”杨风大喜,这事算是成了。 后来,他们两个在野外过了一夜,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李慕名就送来了两颗火药丸。 临别前,杨风还送了李慕名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他好好保护自己,为国家立功。 这个经过千少游都看在了眼里,却是一愣一愣的,杨风为了保持自己在千少游心中的形象,并没有多说这里面的经过。 算起来,当年救下这个李慕名,也只是杨风念在同门的份上,并没有想到会在今日让他还这个人情。 …… 后来的李慕名,屡立战功。 太平二十九年,北蛮军队十万南犯,李慕名带着齐威远交与他的三千人马硬生生地在一座小城里抵抗了北蛮两万骑兵十天,为塞北大军之后的沙漠大捷立了大功。 太平三十年,北蛮已剩残兵,不敢再犯。 齐威远告老还乡,其子齐镇国接替齐威远塞北总督之位,并世袭镇北侯爵位。 李慕名则被齐威远提拔做了副将,肖在民也给了他厚赏,可喜可贺。 …… 再后来,李慕名三十岁那年,经齐镇国介绍,与他的一个远房表妹成了亲。 …… 四十岁那年,李慕名率领大军北征,驱赶北蛮二十里,北蛮从此偃旗息鼓三十年,彻底放弃了骚扰塞北边境。 那一年,李慕名加封扬威将军。 …… 李慕名五十岁后,因年轻时征战落得的腰疾,选择了卸甲归田。 肖在民惜才不允,加封其为藏州总督,去藏州领导军民屯田,以防西戎再犯边境。 五年后,肖在民六十大寿,李慕名奉旨参加。 肖在民大赦天下,李慕名斗胆于御前请求恢复其本名,还有迎回其祖牌,当下君臣二人相拥而涕,李慕名家族因此被大赦放恩。 李慕名在藏州二十年,藏兵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又保了一处边境安宁。 古稀之年,李慕名回到了徽州,肖在民赐予他忠勇候爵位,可世袭。 李慕名在其父墓前老泪纵横,一别经年,游子总算重归故里。 这一年,李慕名还重修了祖宅。 八十大寿那天,远在泸州任兵马司的儿子也回来祝寿,一家四代人齐聚一堂。 这一天,李慕名喝得酩酊大醉,回顾自己的一生,经历过大落,也经历过大起,自己这一辈子总算没有白来。 他想起了当年在太清山下,杨风曾经给他说过的话,若不是他点醒了自己,想必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投胎的普通人。 杨风,是他最想感激的人。 李慕名带着醉意训子道:“赠人素花,手有余香;与人施小恩,受益无穷也!” 第六卷 第七十五章 番外篇之镖局那些人 洪二郎死于今年三月初一,全家无一幸免。 马彪利用完洪二郎的金钱和人脉后,便疏远了洪二郎,因为毕竟他自己势力的加成有洪二郎的份。再加上洪二郎似乎是他手下那支特殊江湖军队的首领,那支军队的人都以为洪二郎立了大功将会发达而对他尊敬有加。 一来二去,马彪私心大起,也怕洪二郎会夺了自己的位置,不但日常疏远,还曾尝试找过洪二郎的麻烦,弄得洪二郎在军中待着很尴尬。 最终洪二郎也不知要投靠谁,加上他自己也老了,不想折腾了,询问了其子以及诸多族人之后,才发现他们更怀恋以前无忧无虑,富甲一方的生活。 洪二郎最终妥协了,带着事先藏匿起来的一些家产以及族人二十来个,行礼加上人共七辆马车,想要回到藏州。 却因为目标太大,路过一处山野时,被当地山上的土匪发现。土匪中有个以前赵山河麾下的参谋,因为不满马彪的行径,遂与人占山为王,此人极富计谋。 在派人打听了洪二郎这一队人马的身份后,他先命人去前面的峡谷中用巨石堵路,然后让山上的大哥扮成一个富商,邀请洪二郎一行人上山就坐。 表面上是谈生意,实际上是为了要洪二郎的随身钱财。 这洪二郎也是老眼昏花,竟然想着依靠奇遇这富商东山再起! 最终,洪二郎一家迷迷糊糊,倒在了酒乡中,满门被灭,钱财也是空空,其中最小的,是洪二郎的孙子,年仅三岁,可悲,可叹。 …… 至于那许世阳,始终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坏事做尽的他,连身边的好友也纷纷远离。 不过他依然仗着自己开镖局攒下的一点家财嚣张跋扈,见马彪这些人都不太尊重自己,许世阳选择了携带妻小进入新州投靠梁佐以图前程。 可他哪知,这个马彪眼界窄,心眼也小,本身就他们而言,梁佐也是将来马彪富贵的一个对手,因此马彪会尽一切可能阻止梁佐做大。 许世阳的离开并没有让马彪意识到他的错误,相反,马彪动了杀心,并且书信给驻守在新肃边界的部将杨汉,最终许世阳一家被杨汉乱箭射死在了一线关处。 那时正值寒冬腊月,许世阳也算是罪有阴德。虽说是祸不及家人,但是毕竟天有不测风云,每个人在世都应当尽量行善才是。 多年以后,青石镖局当年的辉煌已无人知晓,许府上更是杂草丛生。 再后来,一个当地富商向本地的府令申请,整修了许府,改成了青楼。 许世阳真是人去楼也空,白来了这世间一趟。 …… 徐辉煌当年良心发现,加上其帮助青州将军府撤离老百姓。虽然日后青州被占,但是徐辉煌保住了家业。 战乱平复后,徐辉煌带领全家人回到了青州,重操了镖局旧业,却不料当地新府令索取无度,徐辉煌多次报官未果。 原来是青州富庶,当地天子行司来了还不到一年便已被当地官员一起抹黑。 最后,还是朝廷派了李擒虎到青州地方整顿吏治,才算还了青州的太平。腐书网 不知道当年徐家取镖局名字时是不是有预见,徐辉煌这个生意人最后历经坎坷,将长远镖局发展到了天下三大镖局之一。 …… 泰山镖局自李贤通解散后,天下便再无此名。 但是后来江湖上多了个吴氏镖局,那是吴顶的儿子吴常胜承荫父辈人脉,加上李家暗中扶持做大的。 吴氏镖局在之后,与长远镖局以及铁牛镖局合称天下三大镖局,当然,铁牛镖局因为根基深厚,依然是老大的位置。 …… 说到铁牛镖局,就不得不说这三位当家。 秦义海果断沉稳,是铁牛镖局拍板的人物;程叔同虽然鲁莽却是对镖局忠心耿耿,秦义海给他二当家的位置,不但是因为两人原本就是结拜兄弟,更因为程叔同每每身体力行,得到了众多镖局内小厮的用户,秦义海常说,程叔同替他撑起了镖局的半边天。 至于三当家林焕,一肚子墨水,一脑子计谋,原本熟读诗书,纵观史册,有相佐之才,却甘心给秦义海做镖局的参谋,实在是一大奇谈。 在林焕的帮助下,秦义海步步为营,朝廷也认可了秦义海的镖局继续做大。 最终,铁牛镖局闻名天下,也一直坐着天下镖会的头号交椅。 …… 李家从政后,肖家果然没有辜负李家两兄弟李贤达和李贤通为了护驾的付出的代价。 李贤通五个儿子,大儿子在青州做了天子行司,二儿子在月州做了总兵,三儿子在塞北成了边境名将,四儿子做了禁军统领,五儿子与公主喜结连理,成了驸马。 李家五子皆贵,一时间成了饭舍酒楼内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江湖武林弃武从政的风气也热了起来。 朝廷每五年征收一次金甲卫队,都有数千名江湖儿郎遴选,最后入选的,依然不过那三百个。 李家的后代,最显赫的,莫过于李擒虎与曹佳韵的孙子。其孙子李斯,三十岁统兵征战二十万征塞北,一气灭北蛮,后因功封地徽州,赐冕忠武王。 …… 至于三河镖局,自当年那次劫李贤通的镖失败后,莫四通一蹶不振,郁郁寡欢,最终在五年后去世。 而三河镖局早在那次之后因为莫四通无心经营,生意一落千丈,最终在莫四通病死的那年,其女莫梅英将镖局关了,并到了京都开办了一个巾帼武行,专门教非习武人家的女孩武功。 再后来,新一次的青竹女杰榜中,莫梅英的名次只到了第二十名,第二次的排名中,莫梅英的名字便消失了。 然而莫梅英并不在意,依旧做着她的武行。 最终,第二代人依靠莫梅英开武行攒下的钱财和人脉,在京都建起了新的天下第一楼,赶月阁。莫家另辟蹊径,在京都扎根下来,也算是不枉祖上富贵一场,子孙后代未曾丢人。 第六卷 第七十六章 番外篇之玉蝶儿 玉蝶儿,本名孙廷芳,实是孙玉霞与一个江南文人一夜风流所生。 只是孙玉霞碍于身份,终究自己扛下了一切。 也因此,玉蝶儿一直以为自己是孙玉霞的养女。 太平三年,孙玉霞得千袦老人所托,不远千里带着家财来到京都开了这间天下第一楼醉梦楼。 此后,孙玉霞名声大起,因其楼内多是战乱失孤少女,不乏水灵温柔之辈,加上孙玉霞又是美貌绝伦,琴艺高超,时常登台献艺,彼时宾客是趋之若鹜。 在那个太平的年代里,京都老早就进入了盛世,夜晚更是成了京都内大员子弟、富商豪族消遣的场所。 那时,有一个闽州文人林清风在京都待了十天十日,终于写下了赏京录这一名篇佳作。 诗曰: 一宿难眠,恰似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悔初为人,不知长于斯地,长留斯地; 登天台,望高楼,失意复得意, 举杯盏,饮琼浆,愁来还愁去; 遥想江南富地,瓜果碧翠,鸡豚肥沃,百万银钱难寻乐, 且看十街人潮,鱼龙相舞,星月临世,一笔骚客书长卷; 昔武帝,四海臣服,号盛世,观今朝,与民同乐,真太平! …… 就这样,孙玉霞借着京都的天时地利,培养了一批美貌暗探,专门伺候那些往来的大员子弟,从枕边套得了不少机要,均被送往了虎狼山。 玉蝶儿作为孙玉霞的女儿,孙玉霞自然将其培养成了接班人,玉蝶儿的琴艺甚至比这孙玉霞还要更上一层楼,毕竟孙玉霞常有亡国哀思,而玉蝶儿的琴声中,哀思淡了些,爱慕却多了些。 自打太平十年初与千少游相识,玉蝶儿的便有了心上人,旁人再英俊潇洒,也得不了其芳心。 千少游每次到来,玉蝶儿都希望他能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哪怕是临走前的一句小心些,都能让玉蝶儿开心半天。 她从小就生活在醉梦楼里,醉梦楼就是她的家,而孙玉霞告诉她,她要为这个年轻的少主服侍终身,玉蝶儿把这当成了托付。 本来也是如此,真心喜欢一个人时,真的会很想见他,而且他说的每一句关心自己的话,都会在心里反复念叨,直到下一次他的到来,下一次的交流。 …… 肖天途之前到醉梦楼抓了玉蝶儿,无非是想端掉这个在京都隐藏了二十年的前朝情报机构。 之后肖天途难下九玄门时,骗玉蝶儿说要带她南下,实际上将她秘密送到了上官府中,让上官府的人将其看守住。 目的,很明确。肖天途的暗哨更多,他知道这个玉蝶儿对千少游的感情不一般,而千少游虽然从未表露,但是男女之间,真诚相待久了,总会产生感情。 所以这个玉蝶儿极有可能是千少游的软肋,肖天途将她好生养着,就是为了某一天,真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拿这个玉蝶儿要挟千少游。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千少游最终选择在皇宫殊死一战,放弃了自己那个前朝少主的身份。 那一晚上,当普化被炸身亡之后,千少游提着杀神剑一步一踉跄地走向了御书房。齐齐中文网 肖天途本想下令将千少游拦下来,肖石峰却说无妨,让他进来。 千少游就这样,径直走到了肖石峰面前。 “好久不见。”这是肖石峰的第一句话,作为一个帝王,他确实有气魄,有胸襟。 “是很久了。”千少游有些疲惫,将杀神剑插入了御书房内的地中,才倚着杀神剑站住了脚跟。 肖石峰接着道:“今天你能来,我没想到。你救驾有功,前面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勾销。” “那再往前呢?”千少游问道。 “往前?”肖石峰顿了顿,方道:“我想你应该有答案了。” 千少游冷笑道:“于国,你是对的,但是于个人,你又是残忍的。你告诉我,杀父之仇,将如何得报?” 肖石峰坦然道:“你父亲是个英雄,我一直也很佩服他。我也没杀过他,如果当时有可能,我甚至愿意让他封侯,统治一方百姓。但是他的愚忠已经不能回头。当双方处在对立无法挽回时,只有以一方的身死可以用来证明对错,这便是我的王道。你可以不同意,但是你也不能不去思考这些事情。” 肖石峰此刻的语气,更像在教一个孩子如何做事。 “你的王道,终究还是你自己的,我这前二十年走的路,也是我自己的。”千少游想到当年那些虎狼山上死去的弟兄,想到他爷爷那张沧桑的面孔,一股悲怆涌上心头:“我们彼此用了这么多人的鲜血来证明对错,实际上本来就是错的,我们都错了。自新朝建立后,你该再开杀戮,我也不该再逆天改命,可惜我们都为了自己的恐惧,选择了错误的事情。” 千少游这段话,让肖石峰沉默不语。 良久,肖石峰方道:“你说的没错,朕,误了天下百姓。” 这一瞬间,肖石峰仿佛又老了十岁。 …… 千少游出宫后,与上官金凤同往上官府见了玉蝶儿。 那一天,玉蝶儿再也不顾主仆关系,一把将千少游拦腰抱住,眼泪哗哗直下,沾湿了千少游的衣裳。 “等我伤势好了,我会选个黄道吉日来娶你过门。”千少游的手不停地抚摸玉蝶儿的长发,眼神中有说不尽的怜惜。 他们千家,亏欠这个小女孩太多了。 从来没有一个小女孩,一生出来就要与整个国家作对,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她姓孙,并不姓千,这个天下,原本就与她无关。 而他,也只是一个未经父辈恩怨的孩子,这一切,也不应该强加在他身上。 他们都是两个生来就被决定道路的人,最终都选择了放弃。 这个放弃,便是他们崭新人生的开始。 玉蝶儿问千少游:“你还会离开我吗?” 千少游温柔地说道:“傻丫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 多年以后,京都郊外来了一个说书人,路过一处茶馆,原本想喝口茶便继续赶路,却被店老板留下来讲了一夜的故事。 这个店老板,便是千少游。 第六卷 第七十七章 番外篇之龙小缘(一) 龙小缘在杨风从徽州回来后走的第三天才知道龙应天逝世的消息。 是玄空掌教透过于翩翩让她告诉龙小缘的。 那一天,龙小缘真正成了孤儿。 她趴在于翩翩的肩膀上失声痛哭,哭到了声音沙哑,双目流血,直到昏倒过去。 于翩翩原本只是想让龙小缘最大地释放情绪,因此当龙小缘抱住她时,她也紧紧地抱住龙小缘,尽可能地给她温暖。 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龙小缘昏倒后,于翩翩把她送入了九玄门的一处单人客房中,并悉心照料起了龙小缘那几日的生活。 直到第五天,目光呆滞的龙小缘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叫了于翩翩一声师姐。 于翩翩当时因为日夜守护在龙小缘身旁,担心她想不开,已是身心俱怕,正坐在凳子上倚着桌案打瞌睡,听见龙小缘喊了自己这声师姐,于翩翩立马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大喜道:“你……清醒了?” “嗯。”龙小缘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来来来,赶紧地。”于翩翩赶忙从身旁的饭盒里掏出了一盘肉包子,一只烧鸡。 这九玄门本为道,俗家弟子平日里也只有下山才吃荤食,像于翩翩这种关门弟子,一直也都不吃荤食的。龙小缘惊讶地看着这两盘菜,于翩翩已经在若无其事地给龙小缘倒水了。 “怎么?”于翩翩将温茶水放到了龙小缘跟前,奇怪她的发愣。 龙小缘低声问道:“师姐,你不是……” 于翩翩咧嘴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以前最爱吃肉包子和烧鸡,我寻思你这几日茶饭不思,便给你准备了这些。” “师姐……”龙小缘想道谢,于翩翩又道:“其实我这几天都有下山帮你买,只是你都没起来,我也叫不起你,凉了的,都送到后山给拿个大个子吃了。那个人,好会吃啊。” 于翩翩说到这里,就特别神秘,龙小缘感到一阵酸楚,声音有些发颤:“谢谢师姐。” “没事,吃吧。”于翩翩温柔地说道:“这素食只能修身养性,荤食才能让人快速地恢复精神。” …… 第二日,龙小缘上了后山的菜园子,找到了大个。 龙小缘在菜园子里待了一天,大个也忙活了一天。 大个还以为是因为唐小小他们都下山去了,龙小缘无聊才来找他玩。 不过大个告诉龙小缘,这几天他都有时间陪着她。 大个给龙小缘烤了红薯,又做了甜味的野菜汤,一个长得如此粗鲁的人做这么细的活,龙小缘看着大个忙进忙出,很替大个高兴。起码他有事做,有生活的意义。 到了下午,龙小缘有些困了,大个便将自己的肩膀给龙小缘靠着。 晚上,龙小缘从熟睡中醒来,发现自己枕着大个的棉被睡在地上,睁眼望去,便是一览无余的浩瀚星空。 这夜晚的星空,有些发黑,又有些发蓝,星星点点,龙小缘在寻找着龙应天的那颗星星。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上有一颗星星突然闪了一下,龙小缘不由自主道:“爹爹。” 大个此时正生着火给龙小缘做酸果粥,旁边的地瓜也进了火堆。 听见龙小缘叫爹爹,大个便应了句:“小姐是在想盟主了吧?” “是,我想爹爹了。”龙小缘异常平静,大个见火候正好,也就坐了下来,安慰龙小缘道:“盟主说了,让小姐在这山上好好的就行了。过段时间,他会来看小姐的。” “我爹爹真这么说?”龙小缘问道。 “是啊。”大个明显有些心虚了,因为他也好多天没有接到龙应天的信了。 他根本想不到龙应天会死,他只是怕龙小缘因为没有了龙应天的消息而担心。 龙小缘缓缓道:“大个子,我能问你问题吗?” 大个憨声道:“小姐请讲,大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片刻,龙小缘方问道:“小时候我爹爹教你们练武的场景,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大个闭起眼睛回忆道:“那时候,我们五兄弟经常在一起。大哥练剑,三哥练掌,四哥练刀,老六练擒拿手,我就站在那里,傻傻地给他们做假想敌。” 大个说到这里,憨憨直笑。至于老瞎和蝠公,本就是后面进来的,大个与他们也只算认识,并没有太多感情。 龙小缘也笑了:“原来你的大金刚功是这么练出来的。” 大个道:“是啊。我记得有一次大哥的落月剑不小心刺入了我的腹中,幸好盟主及时制止,不然以大哥当时的速度,根本没法收手。事后我休息了有个把月,盟主给我喂了半个月的药,我那时都不想告诉盟主我自己能动,盟主还真以为我伤得很重。而大哥,也被盟主惩罚每天对着一块铁石刺出十个窟窿,没刺够久不让吃饭。然后每到晚上,大哥都跑来我房间里,我总是会把盟主给我送的夜宵分他一点。” 大个说到这里,又道:“其实大个也是个外表冷峻,内心温热的人。我曾问他恨盟主吗?大哥不假思索地说他不恨,没有盟主,这世上就没有他。盟主教他武功,让他成为人上人,这是再造之恩。” 龙小缘道:“我知道,你们五个对爹爹都是忠心耿耿,不然以他的识人之明,也不会让你们做他的义子。对于老六,也是我爹爹欠他的,我想他当时被送出去,一定很伤心。” “是啊。”大个豪不隐晦道:“老六是我们五个里面自尊心最强的,可惜到最后他和盟主的缘分也就这样了。” “大个,我跟你说件事。”龙小缘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大个愣了一下。 一阵沉默后,龙小缘方道:“我爹爹死了,死在了青徽边境,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尔后传来了大个隐隐的哭声,随之,哭声越来越大,成了嚎叫。 龙应天对于大个,其实与生父已无差别,大个的生父嫌弃他,抛弃他,龙应天收留他,教化他。 大个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哭到最后已经麻木了。 龙小缘安慰大个道:“爹爹临死前让叶千红给我传话,让我告诉你,现在山下很乱,你就安心地待在山上种菜,因为这能使你快乐。山下的纷争,不适合你。” “你听懂了吗?”龙小缘又多问了一句。 大个恍惚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期盼。 第六卷 第七十八章 番外篇之龙小缘(二) 再之后,龙小缘辞别师门,带着师门的信物,上了衡山青天庵,每日在那里念经诵佛。 她的一阵阵经文声,既是在超度龙应天,也是在替龙应天生平所做错事忏悔赎罪。 她清楚,她的这一生,已经了无牵挂。 但是每日,她也会在心底默默祝愿,祝愿九玄门人丁兴旺,祝愿大个子每天快乐,祝愿杨风、安子玉和唐小小能凯旋归来。 直到一年后,杨风上了山。 …… 杨风见到龙小缘时,龙小缘依然是那个模样,只不过换了身尼姑的衣服。 见到长发披肩的龙小缘后,杨风兴奋地将双手搭在龙小缘的双肩上道:““太好了,我果然猜得没错!” 龙小缘眉头微蹙,对于杨风这个一惊一乍的动作有些抵触,便向后退了去。 杨风一时手足无措,一阵慌乱之后将手放到了后背道:“小缘,山下的战乱已经差不多了,我是来带你下山的。” “去哪?”龙小缘问道。 杨风眉飞色舞,一阵比划:“我看中了一处地方,在泸州城郊外,那里有荷花池,有茶园,还有几户山野人家,那里的风景,简直是世外桃源!我们下山之后,到那里盖间房子,然后就慢慢地享受着接下来的美好岁月。” “我和你?” 杨风收住了表情,严肃道:“是。” 龙小缘沉默了。 杨风又咧嘴道:“你也知道的,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不想隐居,那我们到城里买一个酒楼什么的营生好了,再不想,我去找陛下要个大官,我们当官去!” 杨风很有信心,因为他这一年在山下立了大功。 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龙小缘摇了摇头。 杨风一愣,说道:“我们回到九玄门也行,反正师门也都欢迎我们回去。” “不行的。”龙小缘终于开口了。 杨风不解问道:“为啥啊?” 龙小缘道:“我生性凉薄,可能是天生的孤星。而你不一样,你这个人热情大方,机灵勇敢,你以后前程似锦,路还很长。” “你不用怕耽误我!”杨风忙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活得更开心。” “我不是怕耽误你,只是我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所有人。”龙小缘道:“我的心里,没有男欢女爱,没有世俗红尘,我的心里,只有吃斋念佛,这里才能让我舒心如意。你,能明白吗?” “这……”杨风苦笑着,向前一步,龙小缘便向后退了一步,杨风抬起手来,欲言又止。 龙小缘风轻云淡道:“你下山吧,以后若是想来看我,随时欢迎。我们是故友,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之间的感情没人能代替。在这里,我也祝你前程似锦,不忘初心。” “好吧。”杨风叹了口气,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下,原本以他的性格,是准备死缠烂打的。其实是因为杨风清楚,而且没上山之前似乎就看见了结果,所以上山而来,杨风更多的是想求证,龙小缘,终究不会和他在一起,而他,也注定有缘无分。 “小缘。”杨风此时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这一年多的磨砺,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幼稚的年轻人,他变得成熟了,也变得冷静了,看问题的角度更全面了,也更能隐藏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了。 就好像,以前杨风听见别人口中的英雄一样。 杨风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过我更希望你的心里真的只有吃斋念佛,永远没有其他烦恼。人生短短一辈子,本来就如同白驹过隙,你是一个很善良很天真的女孩子,我真不希望你有一时的愁云密布,我希望每天的第一缕阳光都能照在你身上,就像……就像当年你每一个白眼都先放到我身上一样,我这人,总喜欢以德报怨。” 杨风咧嘴笑了,他想笑得坏一点,但是却很明显,有些勉强。 龙小缘嘴角一阵抽动,终于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冲过去一把将杨风抱住。 杨风的身体摇了一下,差点被其扑到在地。 “我知道你人很好。”龙小缘声音颤抖道:“可是我真的不能够,我没办法去喜欢上一个人,因为我的心始终是闭锁的。我爹爹做过很多错事,我只希望他下一个人生会好一些,这些是我所能做的,报答他养育之恩的一种方式。” “我理解你。”杨风缓缓伸出手将龙小缘紧紧地揽在怀中道:“我以后会常来看你,和你分享山下的故事。我会找一处山水,在那里安定下来。你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常走动的好。” “嗯!”龙小缘终于有了些笑意:“我会的,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 那之后,杨风下了山,不得已做了十年的武林盟主。 在那十年间,杨风信守承诺,在衡山五里外的一处山水间住了下来,成了江湖历史上第一个没有门派,也最清闲的武林盟主。 这期间,杨风每半年都会上一次衡山,给山上的龙小缘讲述山下的故事,杨风开玩笑称,他都可以像青竹生一样写书传世了。 当武林盟主的这十年内,杨风出过两次手。 一次是第三年时出手帮附近一个小门派平定内乱,另一次是第五年时,出手调和了金剑门与铁牛镖局的矛盾。 世人都以为,这个武林盟主不但德高望重,而且武功高强,他不慕名利,谢绝朝廷的高官厚禄,生于江湖,心系天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殊不知,杨风对自己知根知底,他没那么伟大,伟大到德高望重,也没有武功高强到天下无敌,修为排在他前面的,起码还有七八个人。 直到十年后,天下盛世,武林安稳,杨风才算正式离开了江湖。 也正是那一天,龙小缘大彻大悟,心结得断,独自一人下山,来到了杨风住的地方。 那一天,也是杨风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 他们都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两人就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就地取材对上了剑。 第六卷 第七十九章 番外篇之剑气八方 剑气八方乃神剑门绝学,当今武林以一套武功开山立派且闯出名头还能屹立数十年的,也只有神剑门这一门。 神剑门的开山祖师叫霍少璋,是贡喜宗时期的一名剑客。 此人做过最有名的事情,莫过于皇城之下挑飞靖北候世子的三百卫队,拿剑逼着靖北侯世子下跪向被其欺压的京都百姓道歉。 此事在当年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这个靖北侯可是在塞北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大将,他只需一纸文书下到贡喜宗手中,喜宗必然不敢怠慢,到时霍少璋的遭遇如何,全凭这靖北侯的信中所书。 好在这霍少璋有个红颜知己,名叫千芙蓉,是当时把持朝政的一字并肩王千刚爱女。 而那靖北侯,不过也只是这千刚以前的一个副将,若没有千刚的提携,便没有靖北侯的家族和势力。 因此这件事,于情于理,靖北侯始终没找过霍少璋的麻烦,而这霍少璋也因此声名大噪,成了一名真正称得上远近闻名的大侠客。 可惜三年后,塞北惨败,北蛮王指名道姓要朝廷一字并肩王千刚的女儿远嫁于她,如果发现了是冒名顶替的,到时候北蛮将挥刀南下,端了贡喜宗的老巢。 可怜这个王府的善良公主,最终远嫁北蛮,无缘于她的英雄长相思守。 霍少璋得知此事后,曾远赴塞北,可惜佳人终远走。 痛定思痛之下,霍少璋寻了状元山,在山上开宗立派收弟子,因此神剑门每代传承的,都是要报销家国,抵御外敌入侵的思想。而这个霍少刚,凭借其名气创造了神剑门,又在之后的三年内悟得万剑归宗,将其原有的剑法合二为一,取精华去糟粕,终成了现在神剑门的祖传武学剑气八方。 只是,这剑气八方最后一式极难突破,非岁月的磨练和天赋的加持二者之一方能练成。 因此,历代神剑门均是不温不火,直到后来,新朝建立之后,神剑门出了一名天才少年萧浪以及一个江湖有名的白虹剑木三娘,才算真正地兴盛了起来。 当然,彼时的掌门赵六子,武功也不差,此三人并称神剑门三才。 只可惜,这赵六子心胸太狭,逼走了萧浪,而后木三娘的隐世,赵六子的身亡使得神剑门突然从武林的山巅又跌落到了谷底。 神剑门的这代人中,没有能惊艳江湖武林的,不过也幸好,有安通平当了这神剑门的掌门。 安通平本身剑法也不差,他勤勤恳恳几十年,循规蹈矩,基本功还算是武林中的上乘,只是以其实力,终究无法在某一场合技压群雄。 后来龙虎盟势力不断壮大,整个北部武林大部分江湖门派都投诚于龙应天,安通平硬是顶着压力让神剑门独立于龙虎盟之外。 现今,龙虎盟众人已经四散,安通平又因为护驾立了大功,虽然受了内伤,实力大损,但是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却是陡然攀升,而朝廷,也有意扶持神剑门作为北部武林的第一门派,两相之下,神剑门的未来又见光明。 …… 木三娘曾说过,安子玉有可能练成剑气八方的全式,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今日文学网 玄清也说过,安子玉需要一个契机。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契机听起来,更像是安慰人的话。 然而,安子玉是个认真且执着的人,在他的身上,你们可以看到安通平的优点,也可以看到他自己的优点。 安通平资质平常,却能生出来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儿子,可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 且说这安子玉跟随曹孟伯的徽州大军一路西进,收复青州之后,又转而奉命与曹孟伯的部将一起追击连夜撤退的西戎军。 不料断后的是西戎均的精锐部队黄沙铁骑,这黄沙铁骑在西风壁的部署下,都拿出了以一敌百,视死如归的决心。 并且,居然还有梁佐的神枪营,安子玉也不知道这神枪营从哪里冒出,只是从这件事之后可以断定,反军的势力,都被梁佐收走了,梁佐成了最后的大王。 面对重重包围之时,生死攸关,明刀晃晃,安子玉顿悟了这剑气八方的第八式万剑归宗,战场上最中间,一层层反军士兵被安子玉击飞出去,直到安子玉杀到突围之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鲜血,而他只伤了毫发。 安子玉一人持剑而立,那些反军终究不敢向前,纷纷西逃。 直到曹孟伯大军到来之时,安子玉才松了口气。 虽然没能剿灭这西戎军的主力,但是安子玉一战成名,甚至江湖上传出了他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故事。 这个故事听起来都很荒谬,但是却越传越广。 再后来,安子玉辞别了师门,回到了神剑门。两年后,安通平旧伤复发日薄西山,神剑门掌门的位置正式传到了安子玉的手中。 安子玉也成了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成了江湖武林中最年轻的门派掌门之一。 在后来的十年中,神剑门突飞猛进,人丁兴旺,不断地发展壮大,终成北部武林第一大门派,虽说无法与南部武林的佛道二派并肩,却也如同当年的雷震门一般,与这佛道二派地位上能接近平起平坐了。 只不过因为安子玉的武功有一半是在九玄门学的,其心法路数大部分也都来自九玄门,因此神剑门的弟子遇到九玄门的弟子,始终会毕恭毕敬地尊称一声师兄,而安子玉,也基本每年一次回到太清山看望门内几位掌教及众师兄弟。 安子玉悟得剑气八方之后,便开始精研这个剑招,他想寻求更简洁的出路,为神剑门后代弟子谋福利。 安子玉是过来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剑招虽然威力巨大,却也繁杂不堪,天赋异禀的人,百年难得一遇,像他这样的人,也是因为上了九玄门又遇到了本门师公木三娘,再加上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境遇,才令他侥幸突破了这一招,从而大成。 安子玉的想法最终还是落空了,但他也明白了武学之精妙,求不得的道理。 第六卷 第八十章 番外篇之六神功(一) 前朝圣文帝年间的第一高手,便是拥有六神功的六神门掌门吴量。 这吴量在青竹生的笔下,是一个敢爱敢恨,极有作为的江湖人物,也是一代宗师。 吴量发迹于三十岁那年,也就是六神功被他创造出来的那一年。 历来江湖武林中,传承百世的神功秘籍,大多由天赋异禀的江湖人士所创,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少年英才,吴量三十岁发迹,按这个常理来说,也属正常。 但是吴量三十岁前,便已闻名于江湖。虽然其武功不算是数一数二的顶尖存在,但也是一位高手,其看家本领有两门武功,一门叫无影脚,一门叫幻无手。 在那个以剑为尊的年代,吴量无疑是一个另类。 十八岁那年,吴量便已在江湖中有了个名号,叫做风流书生。 只因其酷爱山水画扇,示人之时总是一袭白袍,手持画扇,要说儒雅,倒还真有那么回事,若他不动拳脚,常人见了,便是书生无疑。 那年闯出这个名号,全因为吴量在当时的京都第一红楼内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与当时天下第一镖局威远镖局的少当家齐佑财发生口角,随后演变成了打斗。那一晚上,整个红楼都十分热闹,不过不是因为像往常那样宾客络绎不绝,而是因为那晚上,吴量于威远镖局的三十人斗了一宿。 及至白日,有人报官,官府派了官兵前来,加上看热闹的百姓,这红楼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恰在此时,红楼的大门开了。 那吴量鼻青脸肿地走了出来,不过其依然平静地拿着一把山水画扇,行动也颇为潇洒。 楼内,传来了一阵阵哀嚎声,那些人,大多都是骨折,因此十分吃痛。 吴量没有杀人,但是那些人确实都伤得不轻。 而那个嚣张跋扈的威远镖局齐佑财,据传残了双腿,后来每每与人讲话时,总是漏着风。 这件事原本吴量是要被判刑的,而且这齐佑财又是威远镖局少当家,神算子齐运兴的独子,在旁人看来,没有靠山的吴量只怕是要交代这一辈子了。 然而吉人自有天相,恰好那时南方大灾,难免颇多西边又有黑木族叛乱,朝廷一时国库空虚,只能找那些富商去要。 这威远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局,自然是家底殷实,民间甚至传闻其富可敌国。 可偏偏这齐运兴,精明过头,动了歪脑筋,鼓动中南一带的富商一齐公然拒绝捐赠物资。 这一切,都让当时主办这一事的户部令李升看在了眼里。 按理说法不责众,更何况这捐资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李升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便听说了红楼这边发生的事情。 从这件事入手,李升遍寻街坊,收集了齐佑财的诸多罪状,不管事情真假,是否有夸大,这李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京都府的审判下来,齐佑财成了死罪。而那吴量,则是见义勇为,被关了七天后就放了出来。小飞电子书 死罪的消息传到威远镖局,齐运兴只能向李升妥协,愿意捐出大半家财给户部,而李升则代为说情,最后这齐佑财只被关了一年。 不过在牢中,齐佑财受尽屠狗辈的欺负,出来之时,已是胆小如鼠,加之双腿已瘫,齐运兴也无心再经营镖局,从此江湖上再也没了威远镖局,而齐家也带着剩下的家财,不知了去向。 …… 吴量出狱后,碍于自身容貌有些毁损,便到一座山上居住了半年多,等到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敢下山见人。 便在他初次下山之时,见到了一个采茶的姑娘,这个姑娘是山下一大户人家的婢女。 吴量与这姑娘一见钟情,便暗自跟着这个姑娘来到了这户人家的附近,知道了其居住地后,吴量每每在这家附近徘徊,只要这个姑娘一出门,吴量总是会拿给她一些用花草自编的小手饰。 这小姑娘起先怕生,但是也经不住吴量连续大半个月的相送相随,加上吴量本来也长得讨女生喜欢,一把山水画扇加上,更是风度翩翩,这个小姑娘渐渐地,也愿意和吴量说话,甚至在出门之时偷些时间与吴量待在一起。 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小姑娘最后被这家主人送到京都去给一个兵部的大官做五房。 后来连续三天,吴量都没见这小姑娘出来,联想起三天前的那个喜轿,吴量才反应了过来,潜入这家府邸,抓了一个下人,问了个究竟。 之后,吴量便重新回到了京都,到那个大官院子里翻找,果然在一处花园内,见到了这个小姑娘正在以泪洗面。 吴量方才得知,这个娶她做五房的大官已经有七十岁了,其下还有个儿子,在军方做事。 吴量当即气急败坏,认为此人为老不尊,快意恩仇的性格便又起来了,径直去了那个大官的睡房内。 恰好那个大官此时正在午休,吴量身强力壮,又有武功伴身,一声惨叫,那大官喉咙处鲜血喷涌,抓着自己的脖子爬到了地上,吴量就是想让这个大官受苦而死。 随后,吴量又跑到花园中将这个小姑娘带走,中间有百名府里的护卫阻拦,却也无法阻止吴量出府。 不过吴量的身份,也因此暴露了。 再后来,这件事似乎平息了,吴量和这个小姑娘南下,在一处村落住了下来。 一年后,却等来了一批杀手,而且这批杀手都是深夜潜入村庄行凶的。 这批杀手共计有三十余人,且都是江湖好手,并不是一般的杀手。 那个小姑娘也因为替吴量挡刀,失血过多而死。 一番血战,吴量总算是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只留了一个活口,威逼利诱,终于知道了这些人是之前死了的那个大官的儿子请来的杀手。 吴量此时已无牵挂,便下决心北上报仇,只是知道那个大官的儿子现在已是禁军副统领,吴量冷静下来后,便决定暂时隐藏起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六卷 第八十一章 番外篇之六神功(二) 吴量隐藏起来的这十年间,不仅将自己的面部划了几道刀疤,便连他隐藏的地方,也是荒无人烟,十年来从未下山,一切起居饮食,均是自给自足。 旁人若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山中,也只能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农人,并不会多做他想。 吴量便在这种环境中,白日冥想自己的武功路数,夜晚依照白日的冥想加以实践练习,补充不足,扬其中之长处。 到第七年,吴量已能分身,此后一分二,二分三,三分四,四分五,五分六,吴量终于在快字上有了成果,将自己的残影运用得以假乱真。 彼时,吴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大官的儿子经过这么长时间,估计也已经做了正统领。 要想取这禁军统领的脑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因此吴量练此身法,他的计划便是于数万人中取此人首级,他想要一击必杀,所以难度必须想象成最大的。 杀了这禁军统领后,最坏的结果无非一命偿一命,而最好的结果,则是天涯逃命,从此便是流犯。 这代价,确实很大,不过吴量心中的仇恨从未减弱,还有对那个村庄那些朴实的村民的愧意也促使吴量不得不去做这件事。 刺杀禁军统领,古往今来,即便是江湖宗师,也不敢轻易下手。 又过了三年,吴量六神功已能收发自如,此时便是大成。 虽然他还没用这功法杀过人,但是吴量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极限,这功法足以杀人。 下山之后的吴量,一袭黑衣,一个斗笠,一路北上,沿途打听。 得到的消息却是圣文帝的小儿子康王千稼已架空其父,而那个禁军统领孙烈既是这个康王的大舅子,也是其爪牙。 眼下江湖中,不乏有暗中拉帮结派,欲救圣文帝于危难之间的人。 只因这个圣文帝在位期间大赦天下,减免灾民税负,行仁政施恩,广有人心。 历史上死后谥号圣文的,仅此一人。 在确定孙烈便是那个大官的儿子之后,吴量知道自己一人的能力有限,干脆加入了要刺杀康王的一个江湖团体。 而这个团体幕后的操控者,便是圣文帝的长驸马林孝。 刺杀行动在吴量加入后三个月便展开了,那时正好是康王千稼三十岁生辰,百官同庆,林孝作为驸马,乃是皇亲国戚,自然也在邀请之中。 按照计划,林孝进入宫中稳住康王,同时也起到监视作用。 吴量则自告奋勇,负责杀孙烈。 而其他武林义士早已分批混入了京都中,只等宫中信号一出,便杀入宫中劫持康王。 这个计划的关键,还有一个禁军副统领王志,也是忠义之士。 按照部署,孙烈一死,王志当即接管禁军,然后把手皇宫各处要道,抵抗城中康王的亲信部队,直到南海侯勤王大军的到来。 …… 因今日是康王生辰,皇宫早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那个孙烈周边,更是铁甲重重。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吴量一人一剑走来十分显眼。第一文学网 城楼上纷纷架起了弩箭,那孙烈也露出了头来,笑着道:“果然这世上愚忠的人不少,我就知道今天康王生辰,会有杀手前来刺杀,不过你这么明显,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吴量没有多做理会,一直往前走着。 孙烈继而又道:“我知道你只是个靶子,但是好像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这宫墙不破,你和你那些藏在暗处的兄弟如何能杀了康王?” 吴量还是没有做理会,一步一步地朝着宫门走来,身后传来了铁甲摩擦的声音。 那孙烈笑道:“今日城中共三万兵力,已经在搜捕你那些兄弟了。你的身后可没人!” 孙烈突然止住了笑,因为这人并不寻常,还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孙烈嘲讽地看了一眼,一抬手,一放手,城楼上,飞箭如蝗朝着吴量飞来。 这是六神功第一次在人前展现。 那吴量先是侧身摘了一箭射向孙烈,孙烈眼疾手快,拿了身旁一个手下抵挡,随后吴量便施展轻功,于乱箭中爬墙而上。 那孙烈早已预料到大事不好,匆匆下楼,边跑边喊手下集合御敌。 吴量上了城楼后,并未多做停留。 孙烈边跑边往后看,却看到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的六道吴量的身影。 这情景,诡异至极。 人群中一阵混乱,吴量真身早已冲出了人群,孙烈仿佛看到了鬼一样,忙拔刀乱砍,砍中的却是空气。 吴量身形一转,在孙烈背后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那些残影渐渐消失,禁军们回头一看,那个孙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王志趁机高喊:“奉陛下之命,擒拿诛杀孙烈,护者,死罪!与我共守皇宫者,另有嘉奖!” 一声骨裂,孙烈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吴量的五根手指没入了孙烈的脖子处,鲜血喷涌而出。 吴量边笑边哭,在场的人都猜不透他的情绪。 后来,圣文帝重掌政权,论功行赏之时,吴量突然谢绝圣文帝的封赏,独自一人到了现在现在的肃州,组建了自己的门派,门派最初的那十几人,便是当初和吴量一齐刺杀康王的义士。 那孙烈怎么也没想到,江湖中的高手想于乱军中取他的首级会这么容易。 …… 六神功创建之后,与朝廷的关系一直不错,不少将门之子也会到六神门学本领,吴量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传说更是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他在两年后的青竹英雄榜中,也成了江湖第一。 再后来,过了几代,六神门因为参与叛乱被武帝满门抄斩,六神功秘籍也不翼而飞。 上官府拥有的,只是六神功秘籍的主体部分,其后,还有吴量所加的如何控制内力的方法,可惜早已失传。 因此,上官金凤所练的,并不是全本的六神功。 倘若是完整的六神功,上官金凤的气息就能得到很好的控制,不至于发一次功便要调息好几天。 六神功再后来,上官金凤之后,再也无人练习,成了真正匿迹于江湖的武功秘籍。 第六卷 第八十二章 番外篇之金剑门 金剑门创始人名叫杨真,百年前号称江湖第一快剑,虽没有剑圣的名头,实力却也不俗。 杨真依凭自己所创逐风、赶月、卸岭三式霸道剑法,横挑桂州五大门派。 后来,杨真名声大振天下,自己开宗立派,成立了金剑门,并广收弟子。 金剑门名字的由来,除了因为杨真因剑起家之外,还有便是大堂上那块纯金的墙壁上刻着的突出的一把金色巨剑。 这堵墙,是当时杨真妻子的娘家声符,桂州第一首富沈益出钱建造。自己的女婿能开宗立派,做一个掌门,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因此沈家也别提有多高兴了。 金剑门在百年前杨真时期经过十年的发展逐渐成了武林大门派。 当时金剑门刚建立时,整个门派加上杨真才十八人,而且其他十七个弟子中除了五个曾学过武功外,其他十三人都是小孩子,当地的父母慕名而来将其交与杨真的。 而杨真创立金剑门,本来也不是为了扬名立万,他的初衷确实是将剑法武学发扬光大,让天下人都晓得练剑强身健体,而不是一味喝酒寻欢。 当时的北蛮就已经时常在骚扰边境了,但是贡朝那时候国力羸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送公主和亲,成了那个时期有志之士心中的耻辱,杨真便是这些有志之士中的一员。 建立的第一天,杨真像开门做生意一样,邀请了许多江湖朋友,金剑门门口也是红联对对,鞭炮声声。 就当杨真一个个与朋友寒暄之时,山道口刚放的两只石狮子被两个人扔下了石阶,石狮子落地时的那一声巨响,引来了在场江湖人士的注意。 这很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杨真正纳闷是谁没有被打服,从人群中出来后才发现来的是三个人,而且都不认识。 最中间的那个笔直站立,一把巨剑剑尖朝地,两手撑着剑柄,其身旁两人均是高头大马,一身赘肉,方才那两只石狮子,很明显便是这两人扔的。 因为今天毕竟是自己的喜事,杨真也不好一上来就用武力解决,便行江湖礼节问道:“不知三位是何人?” 那两个大力士大笑,中间那人正色道:“在下南海铁剑门吕武,听闻杨掌门是当今天下第一剑,特来挑战。” 杨真眉头一皱,这吕武倒是个人物,可今日,着实不便。 杨真便道:“吕掌门说笑了,当今天下,哪有人敢自称剑术第一?比起之前那个剑道盛世的高手,你我都相差甚远,理应相互交心,扬长避短才对。” 杨真一句话,便想将这吕武化敌为友。 这吕武却不买账,听了大笑道:“杨掌门真会说话,只是这龙有龙头,蛇有蛇顶,天下之大,总要有个第一。现在杨掌门名声大噪,吕某一直自认是那个剑道第一,却苦无对证,今日借机会切磋,杨掌门可与我学习,我亦能向武林众人证明今时剑道何人为颠,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真眉头一皱,想不到这个吕武的反应倒也快,如此说话,既不鲁莽,也不松口,让杨真反而拒绝不得。 再想起自己的那两只石狮子被这吕武的弟子扔了下去,一时间怒火也上来了。 杨真便答应了吕武的比试。596 …… 这铁剑门主修大力剑,虽然这个吕武看起来有些消瘦,但是剑法使起来,确实是刚猛霸道。 两个同样霸道的剑客,今日便在这金剑门门前为在场的众人演上了一出两派掌门斗剑的精彩戏份。 那个吕武原本有些轻敌,但是过了数招后才发现这个杨真确实是剑法不俗,于是这个吕武便开始发力,招招都是致命杀招,这杨真前面刚开始与这吕武互有攻防,可是吕武发力后,杨真便只能利用步伐躲避。 正当众人为杨真擦了一把汗时,杨真突然自己绕道吕武正面,吕武一剑劈下,杨真却不闪躲,横剑格档,这一挡,其双脚下的地砖都裂开了。 吕武以为胜券在握,哪知这杨真突然手中剑一邪,长剑剑尖自左边出,吕武只感到手臂一沉,杨真反手就将他的巨剑牵引到了地面上。 杨真这突然的力道着实让吕武措手不及。 紧接着,杨真翻身跃起,长剑挥动,逼得吕武后撤,落地时却又弹出,这吕武还未反应过来,杨真的剑尖已经指到了他的胸前。 方才杨真所使,正是他的剑法三式:卸岭、赶月、逐风,最后的这一式逐风较为出彩,被后世武林奉为快剑的经典。 吕武的挑战失败,阴差阳错,更使得杨真确立了天下第一剑的身份。 再后来,杨真这一代金剑门的弟子中,有将近一半的人学有所成之后都选择下山远赴塞北去与北蛮作战,其中还出了三个将军,六个千夫长。 塞北因为有金剑门门人的加入,打了几次胜仗,士气才算起了上来。 只是后来,当时的贡朝皇族害怕北蛮一怒之下调集重兵叩关南下,便将这些人一一召回。 皇族的意思是让这些北蛮人在边境掠夺些物资自给自足,就不会想要他们的土地了。 这些人回来之后,杨真已年近古稀,气得他当场吐血身亡。 此后的金剑门虽然秉承杨真的侠义风范,行侠仗义,助人为乐,却从此规定门内弟子不得参与朝廷事务,只准在民间活动。 隐隐约约的,便多了层敌对朝廷之意。 即便是新朝建立后,这种敌对也没用改善。 再后来,熊乃武的师父张一乾去锁龙谷,有去无回,熊乃武便走上了反肖之路。 太清山一战后的熊乃武回到了门内,也无心再当盟主,便将盟主之位给了师妹神剑仙子赵春燕。 赵春燕虽然是女流之辈,却也是那几年江湖武林的后起之秀,其自创的飞燕剑法在之后名声大振,之后的一次青竹女杰榜的榜单上,赵春燕拍到了第六的位置,实力远超安溶月等人。 金剑门这一个门派与神剑门有些相似,只是金剑门受了历史教训,对于家国的概念与神剑门不同。也因此,金剑门始终无法像神剑门那样有发展的前程。 第六卷 第八十三章 番外篇之上官府 说起上官府,就不得不说到上官府的先人上官战。 上官战生于前朝和帝年间,师承当时有名的游侠黄鹤,习得一身凌厉剑法。 当时和帝昏弱,朝廷中奸臣当道,民间疾苦,均不能得闻。 后和帝重病,其帐下五子相残,幼时的贡武帝便以退为进,恳请和帝降旨将其送往岭南其生母生地,原做个富家翁度过余生。 在岭南,武帝认识了长自己三岁的上官战。 上官战不知其身份,加上他心直口快又是满腔热血,说起朝廷之事时一阵义愤填膺。 幼时的武帝不但没有怪罪上官战,反而和平静地给他讲了另一件他听说的故事,那便是贡和帝的五个儿子在其父病榻前打架的事情。 上官战一听,长叹一声道:“悲哉!天要亡我大贡!” 后来一个月后,武帝驾崩,贡朝宫廷内,果然出现了战祸。 和帝三子福王联合四子禄王带领禁军控制了皇宫,并以太子弑父的罪名将向来臭名昭著、只懂得寻欢作乐的这个太子绞缢。 和帝二字宁王以此为由,调了塞北的关防军要进京擒王,一路上势如破竹,直逼京都。 京都内,两个皇子又互相猜忌,皇城一战,禄王仅带着八个心腹,只身逃到岭南。 兄弟相见,禄王仍然以自己兄长的身份对武帝指手画脚,要其散尽家财助自己一臂之力。 时武帝身旁已经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上官战也是其中一员。 禄王原本以为武帝真地只想做个富家翁,没想到武帝志向远大,小小年纪便精于算计。 当着众人的面,武帝提剑刺死了禄王,宣布正式起兵造反。 上官战祖上经商,还算有些家财,也一并拿了出来。只因那一次交谈之中,武帝告诉上官战,如果他将来能做皇帝,一定做得跟文帝、景帝一样,而且还要打得那北蛮人不敢侵害中原。 这话听起来谁都会讲,但是从武帝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上官战便深信不疑。 武帝当时还是岭南王,振臂一呼,也抗起了勤王的大旗。 最终,在武帝与宁王两只军队的夹击下,福王的禁军败溃,但是此时福王的岳父西疆侯已率兵临近,意欲屠城西山。 武帝于心不忍,宁王遂入皇宫为主,武帝则挥军去与西疆侯决战。 打败西疆侯之后,武帝安抚民心。 其兄长宁王又是一道旨意,要让武帝进宫相叙兄弟情谊。 此时这宁王还未正式登基,不过其下圣旨,已经证明了他的野心。 武帝为了尽早平息战乱,在上官战等八名江湖高手的护卫下,赤手空拳地进了皇宫。 果不其然,宁王设了一局。天天 宴会上,包括百官在内的所有人,均被禁军团团围住,宁王要在众人面前称帝! 便在此时,宫城失火,武帝随身八人,两人潜伏到了皇城大门前打开了大门放入了武帝的兵马,而上官战六人杀入了禁军的包围之中,不但救了武帝,还抓了宁王。 武帝就此得势,借着宁王给自己准备的这一切顺势登基,而其大军一入皇城,士气太盛,城内守军也纷纷投降。 武帝加冕后,要论功行赏,组建了神机营,其内多是江湖高手。 而这上官战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便向武帝辞行。 武帝感慨战友兄弟之情,便给予上官战家财的三倍予以报答其倾囊相助之情。 上官战回到岭南后,大建祖宅,广置良田,因此发了家。 但是上官战也是精明之人,深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人至富贵,亦不能忘本。 想到其恩师黄鹤一生行侠仗义,不知有多少朋友遍布天南地北,走到哪里都有人帮衬,自己也受了其不少余泽。于是上官战便也定下了祖训,让上官府真正扬名于天下的便是这条祖训。 这天祖训只有全文只有八个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从那以后,上官府更多地出现在江湖游侠的口中,毕竟往来南北的,也大多是此类人。 因此上官府称得上是百年大族,从前朝起至今日,依然在江湖武林乃至整个天下都颇有地位。 历来的上官府族长,更是精明非常之人。 上官金凤作为现任上官府的族长,外号八面玲珑,更是将上官府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虽然外界都猜测新朝的建立必将无上官府的容身之地,但是经过上官金凤这几年的割舍选择之后,上官府无论是在江湖武林,还是在庙堂之中其地位都不降反升。 究其原因有二。 除了因为上官府秉承了家族优点,乐善好施之外,其一便是因为上官金凤的丈夫苏勇进在朝为官,乃是当今文官之首。皇宫一战之后,肖石峰着手改革吏治,使得文臣在朝廷中的地位和权利陡然上升,苏勇进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跟着升了一些。有苏勇进在朝为官,肖家便算是控制了整个上官府,因此也更加器重上官府在朝廷与江湖之中的作用。另外,皇宫一战,上官金凤护驾有功,攻打新州的战役中,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雄又是屡建功劳这些无疑都给上官府增添了官方的荣耀。 其二,从江湖上来看,除了之前积攒的那些人脉外,之后的武林盟主杨风、崛起的神剑门掌门安子玉,都和上官府有着深刻的交情,正因如此,上官府在江湖武林中的势力得以更深厚地存在。 因此上官府一族的辉煌,可以说在上官金凤时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的高度。 …… 皇城一战后,肖家赏赐了上官府牌匾,上书满门忠烈四字,直接将整个上官府与朝廷绑在了一起,也算是今后要荣辱有共了。 而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雄跟着刘伯韬凯旋之后,与刘伯韬都建立了深刻的战时友谊。 刘伯韬后来统领了大将军府的事务,还让这上官府兄弟二人做了他的临时参谋,偶尔招到府上详谈塞北战事。 肖在民即位后,更是加封上官金凤为一品夫人,配享相应俸禄,也算是加恩。 第六卷 第八十四章 番外篇之雷震门 那日林雪仪送贺震南回到天辰山后,贺震南百般挽留,要林雪仪留下来帮他打点雷震门。 可惜的是,林雪仪去意已绝,贺震南终归还是放手了。 就在当年他看见平山真人牵着这个小师妹的山门口,贺震南静静地看着林雪仪远去,直到其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皇宫一战,贺震南的突然出现,其实不是因为林雪仪,他甚至不知道林雪仪在那里。他只是觉得龙应天这个人是个英雄,他挺佩服龙应天的敢做敢为,比起龙应天,自己黑白两道之间犹豫不决,实在有失宗师的风范。 所以,皇宫一战,贺震南更多地是纯粹地想为龙应天报仇,仅此而已。 回想起自己过往的种种光辉,贺震南总是唏嘘慨叹不已,原本雷震门在他的手下已经如此强大,他本应知足才对。什么武林盟主江湖独尊,这历朝历代,曾经有过的也都不过一代人。 如同昙花一现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贺震南也心知皇宫一战,自己深受内伤,即便能恢复个大概,也是大不如前,加上雷震门这几年的损耗,再过个十年八年,江湖武林发现雷震门的实力羸弱之时,便是雷震门江湖地位一落千丈之时。 最致命的是,下一代弟子中,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徐萧肃已经死在了太清山一战,眼下自周空明往后的弟子中,贺震南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 雷震门后山,贺震南与单化龙并肩而立。 贺震南这几日好像突然间老了很多,两鬓都出现了发白的头发,额头上,也多了两道明显的皱纹。最主要的是,他以前三更都会起来练武,三十多年来从未间断,而现在,三更起来时身体就如同百蚁绞心般疼痛。 单化龙也知道了贺震南的事情,看出了贺震南的身体抱恙,便关切地说道:“师兄,眼下门内并无大事,还需多加调养休息的好。” 贺震南点了点头道:“这点我会注意。但是师兄也快六十了,六十岁对于一个人来说便是分水岭。民间都说人到了六十岁,便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说到这里,贺震南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师弟,在雷震门内,论辈分与威望,你都很高。我们同辈的这一代人也就你在武功修为上有些成就,倘若把雷震门交给你,我便能放心了。” 一阵沉默后,单化龙便道:“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一生不收徒弟,也是为了图个清闲,掌门之位,我实在是不想当。” 贺震南听了单化龙的话后轻叹了口气道:“你格局太小了些,就当是为了雷震门,为了师父,为了师兄我。趁我这几年还在,你统领雷震门内外弟子,决定雷震门的大事,我会在你背后做你的后盾。此外,雷震门已经开始在山下物色年轻有天赋的子弟上山习武,我会把那些百里挑一的年轻人都交给你做你的关门弟子,这样我死了之后,你有直系,也会轻松得多。” 很明显,贺震南将一个江湖门派变成了如同庙堂一般的地方。 单化龙道:“师兄,要不您试试刘风师弟,他在门内的弟子是除了您之外最多的。” 贺震南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不让他们住在山上,就是因为十年前我发现了门内弟子拉帮结派,起因都是他们各自有不同师父。而刘风师弟他们,都在护短。现在既然已经让他们搬下了山去,再让他们上来,只怕到时雷震门真要分崩离析了。” 贺震南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雷震门十年前确实有次门内的暗斗,只不过因为贺震南太过强势,最终悄无声息地平息了这场暗斗。而平息之后的雷震门上下一心,保住了江湖武林四大宗门的地位。 当初若不是因为雷震门有贺震南这一绝世高手在,只怕雷震门的没落还要更早一些。 单化龙当年也经历过,他深知贺震南此言非虚。当年还是他替贺震南向各位师兄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恩威并施,才最终促成了雷震门后来的局面。 也正因如此,贺震南对这个师弟十分信任。 眼下贺震南的意思便是趁着他还在,要尽量帮单化龙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掌门。而这一切,不仅在于贺震南,还在于单华龙,单化龙应该有自己的弟子。 这不是拉帮结派,起码是一个威慑。倘若单化龙的弟子中能出一个武学天才,那么将来单化龙自然能让人心服口服。 贺震南也知道单化龙的心性,他原本就是个慢性子,急不得。 见单化龙一直未做出承诺,贺震南便道:“师兄也不强迫你,给你一年时间考虑。不过这一年里,你必须有自己的徒弟,这是师兄替师父给你安排的任务。我们习武之人,即便没有家室,有徒弟也算延后。你和我一样,都是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师兄不希望你真的无后。” 面对贺震南的良苦用心,单化龙总算是点头了。 …… 这一年的等待,对于贺震南来说也很漫长。唯美 好在单化龙自那日谈话后的第三个月,真招了个六岁大的机灵孩童,又在第六个月招了个五岁大的幼儿。 单化龙做师父十分有耐心,他并没有急于教他们晦涩难懂的剑法,而是每天给他们灌输习武运气的逻辑。 贺震南看在眼里,也表示单化龙是个好师父。为此,贺震南也常常抽空去对单化龙的这两个小徒弟进行教导,当然也都只是理论。 贺震南看着这两个小孩,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想到了平山真人,想到了待自己如同生父的师父。 这世上若说有与亲情一样珍贵的感情关系,那应该就是多年的师徒情分吧。 因为父母给了你生命,而师父教会了你生存。生命和生存,都是每个人一生所必须拥有的东西。 …… 一年后,单化龙与贺震南又在同样的地方进行了同一个话题的谈话。 贺震南问他:“这一年,你是否觉得生活有趣多了。” 单化龙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我这个徒弟倒是会哄人开心,师兄说得没错,起码有个念想在。” 贺震南也为单化龙感到高兴,开玩笑道:“倘若你真地一直不收弟子,师兄倒是建议你南下到空净佛门出家为僧。” 师兄弟对视而笑。 笑完之后,贺震南便正色道:“一年前也是在这里,我让你答应我的两件事,收徒弟你已经做到了。这个掌门之位,你是否愿意接管?” 一阵沉默后,单化龙方道:“这一年来我也想了很多,我确实是自私了些。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师父。师父用尽自己一生的心血,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强大的一个雷震门,我们也绝不能把它拱手相让。” 贺震南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其实平山真人的关门弟子只有贺震南与林雪仪,其他师兄弟,大多都是贺震南代教,平山真人一向喜欢云游江湖,最多也只是从中指点一二,起初贺震南还在担心单化龙没有这份觉悟,看来是他多虑了。 …… 从那天之后,单化龙便接管了雷震门掌门的位置,而贺震南则以闭关修炼为由,不再出现在雷震门弟子们的视线中。 起初单化龙上位,还真的有弟子暗中不服,但是都因其身后还有贺震南在闭关,也都没有人闹事。单化龙上位之后,一直强调周空明现在是大师兄,要做好众师弟的表率,这一点倒是让贺震南嫡系一脉的弟子有了好感。而其他弟子,见这个师叔中规中矩,自己的环境都没有受影响,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又过了三年,贺震南出关之时,见到雷震门平静如初,倒也感到欣慰。 他也没有召集弟子们训话,因为这一切都是单化龙该干的事情。 贺震南出关之后,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雷震门内游了个遍,然后又到了师父平山真人的坟前祭拜。 当真是岁月无情,以前师父的面容现在自己也有了。多年以后,他也不过是躺在这座土包里面的一个人。 贺震南感慨万千,这一天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依偎在平山真人的墓碑前。 “师父,你对徒儿所做的事情,都满意吗?”贺震南再次见到了平山真人,询问他对自己的看法。 如同之前一样,平山真人依旧是和颜悦色,而他,也像当初的那个少年。 平山真人捋了捋胡须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贺震南笑了,自言自语道:“之前弟子错了,师父也不责怪,如今弟子做对了,师父这才跟弟子说弟子之前做错了。倘若弟子之前也以为自己是对的,一路错下去,只怕师父会很伤心吧。” 平山真人此时笑容逐渐放开,其身子突然放出了隐隐光辉,继而慢慢消失在贺震南的视线中。 “弟子贺震南,恭送师父极乐归天!” 贺震南长匐在地,泣不成声。 第六卷 第八十五章 番外篇之鲲鹏扇传说(一) 鲲鹏扇其实自从其第一任主人逍遥子创立天下道派后便从此不现于江湖,再后来,道派分衍,以天尊教为直系,江湖上便有传闻这鲲鹏扇在天尊教作为镇教之宝。 再后来,武帝铁骑踏平了天尊教,却没有找到这把鲲鹏扇,鲲鹏扇的去处也成了一个千古谜题。 但是之前,逍遥子还未创立天下道派之时,关于他与这把鲲鹏扇的传说倒是有三。 …… 其一,民间的说书人称为天人赠寿。 按照流传下来的故事说法,这逍遥子年少时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十三岁便会自己从山里砍柴运到城里去给大户人家。 有一天,天气非常热,那时恰恰是大暑。 大中午地,年少的逍遥子拉着一辆空了的四轮木头车往乡下走,路过一处长桥时,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坐在桥中间的路沿石上,其手上拿着一把羽扇,双目微闭,嘴巴微张,一阵阵虚弱的喘气声从其口中传出,偶尔有路过的人,都脚步匆匆,没有停留。 唯独这逍遥子看到了这个老人,赶忙将车子放到一边,小跑过去问这个老人的情况。 “老爷爷,你还清醒吗?” “清醒着。”那老人带着虚弱的声音道:“只是这天气太热,我怕是中暑了。” “那……”年少的逍遥子一咬牙道:“那我扶你到我车上去,我送您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好点。” 那老人摇了摇头道:“小伙子,你不用管我了。这桥上可没人,你身板又小,也拉不动我,这么长的距离,爷爷我受不了。” “这……”年少的逍遥子正在为难,这老爷爷的声音更显急迫了,看着天上那火毒的太阳,逍遥子也只能就地取材,拿起老人手中的那把羽扇帮他扇风,一面呼喊有没有人。 只扇了不到十下,那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笑着对这逍遥子道:“小伙子,我有好点了。” “真的吗?”逍遥子大喜,也不顾自己汗流浃背,加大力度摇了起来。 摇着摇着,天愈来愈热,逍遥子自己体力不支,先晕了过去。 及至黄昏时分,他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呼喊,许多人都在相告:“醒了,醒了,这孩子醒了。” 逍遥子睁开了眼睛,见到有一群人正围着自己。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怕是这孩子太累了,直接在这桥上昏睡了过去。” 听见有人这么说话,逍遥子这才算是彻底清醒,他的身旁,那个老爷爷早已不知去向,而自己的手中,多了一把羽扇。 眼见天快黑了,逍遥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羽扇往车上一放,便匆匆往乡下赶去。 半夜的乡下也很热,逍遥子平时也有自己制作的扇子,但是都不比这羽扇好用。 这羽扇扇出来的风,格外舒服,逍遥子带着这舒服劲,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是个仙境,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背对着他在演示拳脚功夫,逍遥子不知不觉间,手上的羽扇也跟着动了起来,牵着他的手依照那老头的动作做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逍遥子累得瘫坐在了地上,而那老人也转过了身来,一脸慈祥笑意盯着这个逍遥子。 “老爷爷,是你?”逍遥子见这老头容貌,虽然换了身道服,但是那神情,便是昨日中午见到的那个老人无疑。 这个老人微笑地点了点头,告诉逍遥子:“我乃仙界道家圣人,奉真武大帝法旨下凡授道家武学,以备三十年后天命更改之需。” 逍遥子听得有些愣神,那老头又盘腿而坐在了他的跟前,自己侃侃而谈,对逍遥子讲起了道家功法的本质。 道家功法,总是万变不离其中,依靠阴阳共济,四象互生,八极轮回,便可得千招万式。 老人还告诉他,他手中的这把扇子叫鲲鹏扇,是用上古神兽鲲的骨头为扇架,鹏的羽毛为表面做成的一把有灵气的扇子,此扇子内藏神威,非心纯得道之人不可用。 逍遥子听得入迷,这老人讲得眉飞色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逍遥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却仍是半夜,逍遥子只感到一身疲惫,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鸡鸣时分,逍遥子起身押送柴火,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只睡了半夜,也不知为何今天如此精神。 为了赶时间,逍遥子走得有点急促,本以为迟到了要挨大户人家扣钱,哪曾想到了镇上,那个手柴火的后厨管家都惊讶他今天来得有点早。 逍遥子此时是诧异万分,没想到自己现在浑身精力充沛,体壮如牛。 带着这种感觉,逍遥子拉着空车一路奔跑回到了乡下,想到昨晚的一切,方才相信所遇之事。 从此之后,逍遥子依然靠着给镇上的人送柴火维持生计,但是村里的人经常看到逍遥子在自家门前拿着一把羽扇比划拳脚,有不少邻居有时闲来无事,也跟着比划两下。 后来的逍遥子,活了整整两百岁,而其幼时所在的那个村落,也成了远近闻名的长寿乡,这便是天人赠寿的故事。 …… 其二的故事叫羽扇点千军。 贡高祖建立贡朝之前,打过一次败仗,带领数十骑慌乱逃到逍遥子的村子里。 那时贡高祖的起义军是正义之师,深得人心,而追杀他的军队是王朝爪牙,残暴之师。 为了保护贡高祖,逍遥子一人一扇立于村口,那前排的军士稍作犹豫,便朝他冲了过来,而其后头的也紧跟着冲了过来。 却只见,逍遥子羽扇一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一个个连人带马,纷纷被一股无形的大风吹了起来于半空之中相互碰撞,而后又飞出数十米远。 众人只知惊呼怪物,数千追兵逍遥一扇子扇得仓皇逃窜。 这一切,都被贡高祖看在了眼里。 贡高祖即位后,请逍遥子出山,创立了天下道派,除了宣扬道教功德之外,意在请求这个有神力的逍遥子保护自己的王朝。 不过逍遥子终归是闲云野鹤一人,不愿在朝廷为官,反而投身了江湖。 第六卷 第八十六章 番外篇之鲲鹏扇传说(二) 道派创立之后,逍遥子百岁生辰那年,便发生了第三个故事,这个故事家喻户晓,被历朝历代的江湖说书人奉为出师的必讲经典。 话说那时,道派已创立七十年,为天下正派之首。 逍遥子创立道派,其门下弟子精通拳脚,剑法更是超然,因此天下人都奉逍遥子为武林至尊。 他百岁生辰那年,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亲自前来祝贺,一时间道派人满为患,素斋宴席足足摆了三千桌,就连朝廷也派了太子前来祝贺。 可偏偏那时,有敌对的魔教,选中这一天生了事端。 这一个魔教,只存在了短短三十年,在西南偏远山区扎根,却在这短短三十年内发扬壮大。其门派诸多子弟,大多是各大门派弃徒或者流亡的死刑犯。 而这个魔教教主,乃是西南毒窟后人,名叫魏无忌。道派创立的第三十年,逍遥子让门内弟子协助朝廷兵马剿灭了整个西南毒窟,这个后人身背灭门之仇,因此对逍遥子怀恨在心。 当天,众人饮了第一杯酒后不到半个时辰,纷纷感到肚子疼痛难忍,一些内功深厚的人倒可以强行运气将毒性压住,而一些内功较差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要么满地打滚,要么口吐白沫而死。 随后,这个魏无忌带着门内众人攻上了山,原来早在两年前,这西南魔教的人就已经分批潜入到了道派山下附近各处,于今日集结攻上了山门。 魏无忌入门一看,那逍遥子正在与众人施救,魏无忌便道:“老头,别白费心机了,你功力再深厚,这么多人也救不回来。而且他们即便清了我这夺魂散的毒,一时半会,功力根本恢复不来。听说你越老越强,我魏无忌今日便要见识见识!” 那逍遥子却是不做理会,依然于人群中施救,短短时间内,其一指内力注入,早有三十余人脱离了痛苦,正在盘坐调息。 “哼,多此一举。”魏无忌大计得逞,显得异常嚣张,一摆手,身后十余人持刀便冲向这逍遥子,那逍遥子却只是一挥手,那十余人就被震退,再欲起身之时,已是内伤。 这魏无忌眉头一皱,逍遥子的传说一直是他彻夜难眠的原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穷尽十年光阴研制出来的追魂散竟对他毫无作用,而且他在救人之时依然能如此风轻云淡地对付自己这十来个身手不错的手下,看来并没有因为年岁老迈而不堪重负。 想到这里,这个魏无忌又做了第二次试探,一招手,他自己闪到了一边,门外踊跃进来了数十个蒙面黑衣人,这些人均是他捡来的孤儿,从小训练身法投毒。 这数十个黑衣人身形井然有序,跳起来时纷纷朝着逍遥子救人的方向洒去红色粉末,其中还有人射出的是毒针,其时这些红色粉末虽然有灼烧人皮肤的巨大威力,但是这之中隐藏的毒针却是其致命的方式。 怎知,那个逍遥子丝毫也不挺身抬头,只是白发尽起,右手伸出,一道气墙凭空而出,魏无忌大惊,那道气墙之前,那些粉末,那些毒针,甚至那些人,似乎都停顿了一下,随后那个逍遥子右手左右挥动,再朝上一提,那堆粉末毒针,还有人都挤到了一块,一阵阵惨叫声,直接被拍出了山门。 魏无忌敢忙往山门外一看,那些没来得及躲闪的也跟着遭了殃。 气急败坏的魏无忌一声口技,便从山门外的树上密密麻麻飞出了上百个身穿宽大黑袍的蒙面人,这些人也不做停留直奔逍遥子而去。搞笑 那魏无忌也是狠下心了心来,双手处卸下两根利刃跨过人堆朝着逍遥子冲了过去。 便在此时,逍遥子站了起来,天空早已黑压压的一片,魏无忌行进的路上从这个逍遥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怒气,但是更多的,是这个仙风道骨的武林至尊的那份从容与镇定。 利刃晃晃,阴风阵阵。逍遥子衣袍滚动,须发尽起。 魏无忌策划的这场局在旁人看来,确实有机会报仇雪恨。他这几十年的光阴中,从一个小孩也熬成了一个老魔头。 这几十年里,他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逍遥子门下第九弟子的软肋,成功将其收买,才得以将本次这些无色无味的夺魂散放入今日的酒坛中。 而逍遥子从花甲之年便已闭关,门内弟子性情是否有变也是全然不知,这才给了魏无忌这个机会。 在逍遥子看来,魏无忌发动的这几场攻击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闹剧。 魏无忌的利刃近在咫尺,天上飞行的人也纷纷俯冲下来,逍遥子伸手一举,却是山风震动,一把羽扇飞奔而来,落于他手之时,他的周身早已形成了一道气墙,四周人均近身不得。 这是鲲鹏扇第三次现于人间,此时的逍遥子突然之间面色红润起来,仿佛年轻了几十岁,那眼神,更是突然光明,就好像一个少年一般。 虽然鲲鹏扇没来之前,逍遥子也不像个老人,但是鲲鹏扇拿到手里的逍遥子更加显得仙风道骨,就好像那天上的仙人一般。 只是轻轻一挥,这把传闻中仙界的宝物在人间最后一次出现,却留下了诸多传说,在场目睹的人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以至于那场生辰宴之后,江湖中有了诸多描述,而民间也有了诸多景象。 有人说,那时天上的云都好像轻衣一般,竟也朝着逍遥子扇动的方向退了去,那景象一生难见,只怕之前也没人见得;还有人说,那一刻,逍遥子身上的道袍突然发起了耀眼的光芒,就像真的是一个仙人一般;更有甚者,说他看到了逍遥子的身后还有一巨大的隐形人影,那人才是护佑在逍遥子身后的天神。 总之,那些人无一幸免,均被这一扇扇飞了出去,而那魏无忌的下场,也是一样。 后来逍遥子救了半天,才算把在场所有还活着的人都逼去了体内的毒。就当大家都在猜逍遥子要对魔教那些人做什么时,逍遥子又是留下一阵残影,出门去救了那些魔教的人。 那一天,逍遥子以德报怨,魔教众人均来不及调息,仿佛像在跪拜神仙一样跪拜逍遥子,而逍遥子却带着那个魏无忌又入了山关之中。 听他门下的弟子说,师父已经过完了生辰,既然入了关,便意在继续修炼,不便打扰。 后来,百年之后,逍遥子圆寂之时,其门下弟子打开山关,发现了逍遥子完好的肉身前坐着一个同样宁静盘坐的枯骨,想来那人便是当年的魔教教主魏无忌,逍遥子在其余生教他道法,助他脱离了苦海。 鲲鹏扇之后的去处,其实没有人真正地知道,武帝时期传闻在天尊教内,也只是传闻,否则真有这把鲲鹏扇,如何不能无敌于天下? 第六卷 第八十七章 番外篇之风雨剑 风雨剑同样出自武帝时期,算起来与贤才剑师出同门,是贤才剑剑师的兄长上成大师所锻造。 当年在自己六十岁生辰十年前,便决意造一柄锋利的宝剑来为自己祝寿。 正所谓十年磨一剑,上成大师如此高超的铸剑功艺居然也选择了从十年前就开始打磨这把剑,可以看出他对这把剑的重视。 相传,从那时起,上成大师一到午时过后,便不接客,将自己的铸剑房关了起来,一心一意地打造那把要为自己祝寿的剑。 至于这把剑如何为自己祝寿,上成大师想的是到时邀请自己的那些尊贵的客人,上至王侯,各大门派数一数二的人物,下至江湖游侠,地方豪绅,在自己当日那场生辰宴上将那柄利剑拿出来,任由他们做规矩争夺此剑,不收一分钱。 那时,应该很热闹吧。 而且六十岁那年的自己,一定会成为天下人最瞩目的人物,毕竟不管是江湖、庙堂还是民间,在那之后都会津津乐道这个上成大师一把利剑引得群雄争锋。 甚至是在若干年后,依然有人能记得自己。 上成大师闭门铸剑,虽说是一己之私,于整个天下,又将多出一把举世名剑,也算是一种贡献。 …… 为何这剑需要十年? 因为好剑多磨,尤其是利剑。 为了做这把剑,上成大师要事先正准备一大堆铁石,然后一颗颗将其打磨成剑身,磨到不可再磨后又将这些挑选出来的精铁一齐放至炉中烧炼。 炼完再捞起,再磨,再加精铁,再下炉炼,再捞起…… 如此反反复复,光这一个剑身,就要花费上成大师大把的时间。 他的想象中,这把剑剑身没有任何特点,属于长剑类型,但是却可轻易碎铁断金,其貌不扬的背后是其锋芒毕露。 这便是上成大师对于风雨剑的美好愿景。 可偏偏便是这美好的愿景,在他打磨到自己六十岁生辰的前一天时,剑虽然大功告成铸好了,却让上成大师非常失望。 这把剑首先外观上当属精致,虽然剑身毫无特点,但是因为全身没有一处废铁,因此整个剑身光滑游气,常人一看都能知道这是一把极好的保健。 从这把剑的锋利程度上来看,也当真如这个上成大师所愿,能碎铁断金,其在空气中挥舞,都能感受到空气撕裂的声音。 但是从这把剑的剑气来看,上成大师十分不满意,甚至心生了厌恶之意。 只因这把剑锋利过甚,上成大师抚摸其剑身之时,竟看到一条红线顺着自己抚摸的方向拉长开来,原来是方才一靠近,便被这把剑的剑气伤了掌心。27kk 这把剑对于上成大师来说,是他十年的作品,本来像亲生儿子一样,应该是难以割舍。 但是看到这一幕,再细心感受下的上成大师发现这把因锋利过甚而有浓烈杀意,剑气中处处暗藏杀机,是一把大凶之剑。假如今后流入世间,即便为名门正派所得,随着时光的流逝,仍然有可能落入奸人之手,到时候这把剑的主人拿着这把剑祸害一方,自己就算是造了孽。 与其让这把剑毁了自己的一世英明,不如将其损毁。 可便在上成大师将这把剑重新扔进火炉中想要将其烧毁之时,这把剑剑身突然颤动了起来,从其剑鸣声中,上成大师听到了无尽悲凉凄楚之意。 想来因自己一己之私造了他,却在他成形之际又想让他消失在这世间,是何等的残忍无道? 于是上成大师重新将这把剑拿了起来,对着这把剑道:“你锋芒太露,戾气太甚,我不敢将你交与任何人。见你还算有些灵气,我便放你一马,也算是为了自己积点阴德。” 于是上成大师连夜出城,将这把剑扔于京都外太阿山的悬崖之下。 …… 后来,又过了数百年,年少成名的萧浪被其师兄赵六子以张扬过甚的莫须有理由逐出师门,对外声称要让其经受磨练,挫其锐气。 这萧浪年纪轻轻,却是心宽,喜自在逍遥。被逐出师门之后,便时常游走天下,到处与人切磋剑法。江湖中不乏有知其名者,每发邀请,只需等待,或刻日至,或半年至,也有些石沉大海,想必是其忘了。 萧浪三十岁那年,误打误撞游于太阿山下,察觉到山涧有道若隐若现的剑气,隐时毫无声息,现时咄咄逼人。 好奇之下,萧浪便请全神贯注,循着那剑气的去寻,果然在一处山壁下看见了一把长剑插在地面上。 这把长剑初见萧浪时,全身都长满了青苔,周围更是杂草丛生,植物盘根错节,或有覆于其上者。 只是这把剑大体的剑形倒是清楚。 萧浪一时兴起,放下自己手中的宝剑,将这把剑连根拔起,却只听一阵剑鸣,萧浪来了兴致,拿着这把剑舞起了剑气八方的招式。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演练至剑气八方第八式万剑归宗后,以此招作为演变,竟练出了一招威力极大的数道剑影,霎时间周围一阵声响,那四处山壁被其滚滚剑气所折,恰如地动山摇。 萧浪收起剑来,想起之前一幕,惊叹不已。这把剑刚才似乎要将它自己积藏已久的剑气全部释放出来,因此萧浪才会在恍惚间使出这一招威力巨大的剑招。 “真是一把好剑!”萧浪遂带着这把剑南下九玄门,找到了当时玄清的师父道元真人,这道元真人见多识广,见此剑这般模样却剑气逼人,又与萧浪对敌之后发现萧浪这一招让自己又破了一境,再联想起生平所知,便告诉萧浪这把剑就是青竹兵器谱中排行第二的风雨剑。 自此,萧浪随身伴着的便是这把风雨剑。 风雨剑也算跟对了主人,岁月磨去了它身上的杀气,它助萧浪破镜,萧浪带它重出江湖,终成青竹兵器谱第一。 想来那上成大师,如若能预见几百年后的这把剑将重出江湖,留名人世,该是多么高兴,多么自豪。 第六卷 第八十八章 斯人已逝 皇宫之战后,杨风随着千少游出了城门,将至京都郊外之时,与千少游告别,又往回走了去。 到了城门口,杨风惊讶地发现,肖天途已经站在城头等他。 他一如继往,脸色沉着,却真地已显老态,失去了武功的肖天途好像真地更加容易老了。 杨风二话不说,入了城,上了城楼,却在拐角处即将要靠近肖天途之时停步不前。 肖天途干咳了两声,沉声道:“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杨风径直走了过去,沉默地靠近了肖天途。 肖天途此时的精神似乎又好了许多,望着前方道:“你看这城外风景,是不是壮阔了些。” 杨风冷笑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今早那里不会有百姓往来,附近的茶馆也不开了。天下还在战火之中,这景象,可不好看。” 肖天途好像没有听到杨风的嘲讽,轻叹了口气道:“当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身后跟着的是随同我出生入死的三万弟兄。他们中许多人,都与这座城里的那个皇帝有仇怨,因为这个皇帝,他们的亲人饿死了,也让他们不得不豁出性命整日在阎王殿前行走,他们从老实巴交的农名,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他们眼中的憧憬,我都看得清楚。” “当时站在这座城下,我也是百感交集,牺牲了这么多兄弟,终于换来了今天。每每见到有兄弟死于城下,我都会自责万分,因为他们离他们的憧憬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后来,经过两个月不断的攻伐,终于在七月初,最热的时候,城门被打开了。那一刻,我比谁都兴奋,也比谁都悲伤。我看到的是胜利的喜悦,也感受到了这座城内满目疮痍的凄凉。陛下入城之前,站在城门处看了许久,我也跟着看了许多,当时我知道,陛下和我有同样的感受。一股无形的压力,无形的愧疚感强压在我们心头,只要入了这座城,我们就要开始偿还,偿还那几十万条人命,我们的责任,到老也尽不完。” 杨风淡淡道:“我没经历过你们所谓的改朝换代,你所说的心情我也无法去感受。但是很明显,现在所有人都在以德报怨,也不知你现在心里是否还会心生愧疚,是否还会有些敬畏。” 肖天途道:“不管怎样,你父亲的死始终与我有关。我小时候对你确实也冷漠了些,所谓的养育之恩,也不过是我自己幻想的用于弥补自身罪过的一种方式。庆幸的是,你最终活成了自己的样子,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英雄。” 杨风道:“我知道自己是个英雄,但不是因为你。我要感谢的是我遇到的这些人,要感谢的是我在九玄门的那些师父和师兄弟。我姓杨,你们姓肖,血缘上没有关系,也终归不会是一路人。” “在我看来,你成熟了不少,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你愿意,我让陛下封你个将军,让你带点兵马,怎样?” 肖天途说到这里,又干咳了两声。热搜 杨风皱眉道:“以前我倒是很想做将军,指挥着那么多人也着实威风。但是现在,我不想了。做将军的人,都是在为没有感情的人卖命。现在天下的战祸还未平息,我惜命,更不能让我们杨家绝了后。” 肖天途突然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我记得小时候因为不让你加入金甲护卫,你还跟我吵了一次架。” 杨风也记得这件事,但是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 “那次你罚了我三天不能吃饭,我只能上街去偷,结果还被抓到了官府。当晚虽然就被放回来了,但是这件事一直让我对你的印象不好。后来长大了一些,我又觉得你保我吃穿不愁,我如果能一辈子借着你的威望享福,那也很好。后来我离开京都,纯粹是出于无聊。太清山上我们也聊过了,我如果不知道我生父的事情的话,不管我以后在哪里生活,成了一个什么人,我都会有时间回来看看你。但是你却不值得我去看,因为你自己本来就是自私的,没资格要求我这要求我那。” 现在的杨风和肖天途,完全就是一个长辈和一个晚辈在争论他们之间的对错,只不过肖天途今日没有心思去纠正这些。 “这些话在太清山上你已经跟我讲得很明白了,我也不奢求你什么。”肖天途轻叹了口气道:“你要怪,就全怪在我身上吧。” 杨风沉默不语,良久方道:“像你这样做事的人,以后是要下地狱的。在江湖上,也一定会有仇家追杀。” 肖天途的语气有些软了下来,比刚才平淡的语气还要软。 “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想强求你。但是你现在武功不弱,如果能帮忙平叛,那样天下会快些时候恢复太平。这天下每晚一天见到太平,便会有成百上千人无端死去,我想即便是你的师门,也希望你为天下百姓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肖天途说到这里,又是干咳了两声,手掌摊开时,杨风余光扫下,居然是一摊血。 肖天途苦笑了一下,继而说道:“可惜我命不长了,不然还可以教你东西。陛下这一年来也老了不少,我倒下之后,他可能就直接接上我处理的那些军情了。对内,苏勇进可担大任,在西山关,我自己也安排了一个接班人,他叫刘伯韬,文武兼备,又是刘士奇的子侄,相信他从刘士奇那里也学到了不少。只是他太年轻,还需要一场功绩来证明自己,来震慑全国的军队。陛下比我还长十岁,也不知能撑多久。” 肖天途极目望去,竟是满眼悲怆之感。 杨风沉默了,对于这么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他是否要求了太多,也太刻薄了些。 之前的事,杨风其实也不想去求证这件事情,斯人已逝,杨风只愿他们能安息。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肖天途站的位置确实很高,自然也看得远些。 第六卷 第八十九章 佛说轮回 空净佛寺后山山壁。 此时仍是半夜,后山上因为地势原因,显得有几分凉意。 山壁上正在盘坐念禅的四人,均是当今江湖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 洪心突然睁开了眼睛,眉头紧锁地走到了石台边缘,环视着这山中空洞的景象。 “师弟,你有心事。”洪悟声音传来,只是平淡无奇地说着,在这万籁俱寂的山中显得异常宏亮。 洪明、萧浪二人听到了洪悟正在说话,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听洪心轻叹了口气道:“二十多年师徒情谊,一朝白发送黑发,人间至苦,也不过如此。” “师弟稍安。”洪悟倒是看得开:“世有因果,必有轮回。此生成罗刹地狱,当大彻大悟,轮回之后,一心向善,你们师徒当有重见之日。” 一阵沉默,洪心又道:“怕是等不到相见那天。” 萧浪早已听说了普化的事情,依照这佛门三老的说法,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与朝廷的仇恨,别人都管不了。 萧浪也心知肚明,洪心是普化的直系师父,看着他长大,又培养他做了最年轻的掌门住持,可以说两人的感情已经是亲如父子。 当日普化偷练大浮屠经之后,倍感痛苦,上山来找洪心,希望洪心能帮他脱离苦海。洪心深知幼时仇恨已然深重,加上普化又练了大浮屠经,最终即便困在山中,也只会被这大浮屠经的心法侵蚀而亡。与其这样,不如顺其自然,也给肖家王朝敲了个警钟。 三老良苦用心,萧浪感同身受。 萧浪安慰道:“洪心大师慈悲为怀,悯惜性命,萧浪感触至深。然人有相聚,亦有生死别离,还望大师心宽。” 洪心平静地说道:“我自幼随着师父拜佛,心中已是如明镜。今日所遇之事,恰如当年慧安祖师于弟子智空,祖师自断一指,指连心脉,巨痛难当,尔后又闭关三年,方才了悟今生缘分,大彻大明。” 萧浪道:“愿闻其详。” “当时,慧安祖师花甲之年,决意下山,做一番苦行僧以示佛心。路过一处村庄之时,有一初生孩童嚎啕大哭。祖师前去看望,那个孩童见到祖师,登时开颜大笑。周围的人都觉得神奇,祖师也是欣喜,其父母见祖师是个僧人,便放心让祖师与这孩童近身。 祖师抱起这孩童,这孩童竟然不像初生的婴儿,与祖师甚是亲昵。祖师大喜,意外发现这孩童额头上,有一处若隐若现的梵文‘万’字。 这是何等巧合。祖师爷与众人细看,便恳求其父母将这孩童与其相随。 这家父母恰好还有一长子,见今日有此佛缘,便当即应允。 只是担心需要人奶。 但是奇迹再次出现,这婴孩对人奶不感兴趣,祖师爷取出伴身葫芦喂他泉水,竟然饮下。 自此之后,世间多了个衣裳整洁的苦行僧,怀中常抱着一个婴儿。 五年过去之后,祖师再上山时,那孩童已能跑会跳,与门内众师兄也不生分。 慧安祖师遂给他法号智空。 意在对外色空,一心向佛。精研一生,开创彼岸。 祖师相信智空有这能力。 十年之后,智空十五岁那年,已然能将门内诸多经文背诵,祖师传与他的功法心经,也能悉数运用,当时传闻佛门将要出一个圣人,便在弟子智空身上。吧 可惜好景不长,智空十八岁那年,祖师让其下山行走,看望家人。智空于其家中,见到醉酒兄长,当即以佛言劝慰,被其赶出。 智空欲让其收敛心性,遂决意在村外露天一宿,第二日再去看望父母。 可谁知,第二日相见,竟是天人永隔。 智空含泪为其父母超度,其兄却从村外归来,仍是一人一酒,衣物上还残留着其父母的血迹。 只听其兄长在其身旁道:“汝为佛,大慈大悲,六根清净。我为人,贪酒贪乐,人之常情。可这二位,偏偏要让我学汝。自孩童起,我便这样,汝言放下,何等荒谬!” 智空叹气,只管超度。 那兄长一把将其踢开,并往其父母身上浇灌烈酒,口中言道:“早登极乐,见尔诸佛!” 智空当即心生悲悯,生己父母,断肉连心。当即起身将其兄长推倒于地,心中愤愤,表露而出。四周邻居见了均围了上来,数落其兄长。 其兄长却笑言:“父母是我杀,汝不报仇,空得佛缘!” 此话一出,智空震怒,一掌拍下爱,其兄长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智空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家破人亡,掌上又染上兄长的命,一时奔溃,逃回山上。 祖师问其归来原由,智空如实讲述,祖师大惊,此子起杀心,行屠刀,其额头处,佛印尽消,此即破禅。 常言佛渡人,哪曾人灭佛。智空心灰意冷,已无拜佛向善之意。 从那以后,智空离开佛门,祖师也不曾做过挽留。 祖师临终前,其弟子问他:“智空师弟生有慧根,为何不做挽留?” 祖师答曰:“世间千般,最大恩德在于父母。智空父母因其入轮回,其心中早已有了牢笼,此生便与佛绝缘。若有来生,其心再向佛,亦能证大道。” 洪心讲到这里,萧浪豁然开朗:“洪心大师能有此悟,也是修行的一大幸事。” 洪心静静地坐了回去,没有再说话。 山间又恢复了宁静。 萧浪闭眼继续悟禅之后,突然听到洪悟、洪明的两声‘阿弥陀佛’。 惊醒后的萧浪却看到洪心微闭的双目及其两旁耳根处,都在流血。 “大师!”萧浪惊起,这洪心怕是在自断经脉,要自尽而亡。 萧浪想去搭救,却只听洪悟淡淡道:“师弟圆寂,望早入轮回,再续师徒缘分。” “阿弥陀佛。”洪明附和。 萧浪望着眼前的一幕,百感交集。想来江湖之中的师徒情分,亦不过如此。 冥冥之中,自有轮回。 民间将这称为神话,洪心这样的佛门大师却是深信不疑。他本身也是肉体凡胎,如何割舍情感,佛经中确实没有要义。 “阿弥陀佛。”萧浪也随着其他二老的诵经声为洪心超度了起来。 第六卷 第九十章 借英雄势 西山关外,杨风单骑叩关。 上官云飞早就接到了上官金凤给他传递的消息,并将杨风要来西山关助他们一臂之力的消息告诉了刘伯韬。 刘伯韬爱才心切,加上上官云飞在他身旁形容杨风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更添了几分期盼之情。 “我的好兄弟!”上官云飞奉命在城楼上等候,一见杨风单人单骑晃悠悠地走过来,便赶忙让士兵打开城门。 杨风只见到上官云飞从城楼消失,乍一看却又从城门处冒了出来。 杨风咧嘴一笑,他最喜欢和上官云飞这种豪爽的人交往。 见上官云飞已上前来,杨风也是赶忙下马相迎。 两人虽然不是什么儿时好友,但是当年上官府之中,两人一见如故,彻夜把酒相欢。在之前没有任何交情的情况下,上官云飞还能为了他们与势力庞大的上官君华一方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大动拳脚,杨风早就在心底认可了这舍命的交情。 两个成熟了的大男人紧紧相拥,上官云飞力气较大,杨风一阵吃痛,直呼:“好了好了,云飞兄,我还有内伤没恢复。” 上官云飞赶忙松开杨风,诧异地问道:“严重吗?” “不严重。”杨风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反正我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正在这时,上官云雄也走了出来,见到杨风一脸尴尬,杨风也是眉头一抬,不露声色。 “怎么了五弟?”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雄倒是相处得很习惯了。 “刘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上官云雄说是刘伯韬让他先来通报的。 上官云飞问道:“刘将军不是在操练兵马吗?” “刘将军说了,国士当以礼待!”上官云雄此话说完,上官云飞都为杨风感到高兴,两手又大力地拍在了杨风的肩膀上:“杨兄弟,你护驾有功,现在是大功臣啊!” “啊!”杨风只感到体内一阵吃紧,忙后退一步道:“云飞兄言重了。” “哪里哪里。”上官云飞习惯性地上前一步,杨风便又后退了一步,伸出手道:“打住!就此打住!我过来是为了打仗的,你不要就在这关外把我给拍废了。” 上官云飞一阵干笑,两只粗壮的大手无处安放地叠于跟前。 关内,又是一阵马蹄声,刘伯韬带着夏远山及在西山关的一众部将共十人往这边赶忙。 “刘兄来了。”上官云飞感觉称呼刘伯韬为刘兄更亲切。 …… 刘伯韬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于门前便下了马来,其身后跟着的那几人也纷纷下了坐骑。 上官云飞朝杨风使了个眼色,杨风赶忙迎了上去。 刘伯韬见到杨风,也才比他小十岁模样,有些发愣。 不过稍一缓神,刘伯韬也就释然了。这杨风的长相虽然不像上官云飞描述的那样惊为天人,倒也还算人模人样。而且他转念又想,武林高手大多也是其貌不扬,一向如此。 杨风见刘伯韬没有说话,试探性地叫道:“刘将军,我……” “你就叫杨风,从小在将军府里长大,受过大将军的熏陶,又是天下道统九玄门的高徒。”杨风话还没讲完,刘伯韬先帮他自我介绍了一便。阅读书吧 随后看着杨风的全身感慨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杨风故作谦虚道:“刘将军年少有为,风度翩翩,也真是国之栋梁啊。” 刘伯韬正色道:“国之栋梁不敢当,国之利器刘某倒愿当!” 言罢,刘伯韬转过身去道:“杨风兄弟,我给你介绍介绍。” 刘伯韬一一给杨风介绍了包括夏远山在内的各个重要手下的姓名之外,杨风一一回礼。 介绍完之后,刘伯韬看着杨风,不住地摇头。 杨风不解问道:“怎么了刘将军?” 刘伯韬叹了口气道:“有你这样的高手给我助阵,别说那梁天赐,就算现在面前是梁佐,我也一窝端了!” 杨风刚要解释自己内伤还未痊愈,需要修养几日,以便调息,却只听到那刘伯韬大喊:“来人!传我将令!出兵!” …… 战鼓声声,号角长啸,刘伯韬一行人连带城中的两万先锋军如同猛兽出笼一般,出了这西山关,直奔西州边界。 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打仗了,西州边界的士兵大多还在送些之中,加上梁佐有命令让梁天赐稍作调整,梁天赐怎么也没想到,刘伯韬在天下大局未明之前,居然敢率兵前来攻打。 城楼上弓箭手万箭齐发,而那梁天赐也于睡梦中惊醒上了城楼。 却只看到不远处一阵浓烟滚滚,刘伯韬与其看守西山关的首领率先出现在了视线中。 梁天赐沉声道:“这刘伯韬是疯了,等他们都死在城下,西山关就全龙无首,不堪一击了。” 梁天赐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打仗的。 可就在他疑惑地以为刘伯韬自己送上门来时,其身后却飞出了三人。这三人,一人出拳,一人排掌,一人挥刀。 只一会儿功夫,梁天赐便感受到了来自江湖高手支配的恐惧。 那万箭齐发,一瞬间的方向全反了。 杨风硬着头皮驱动周身内力,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雄二人则在其身旁为其挡箭,一阵汹涌气海从其记忆深处爆发,当日在皇宫中大战普化之时,杨风都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气海被那普化震得又上了一个台阶。 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中箭落下,梁天赐预见大事不好,眼疾手快地召集残部退出了这座城池。 城门被撞开时,街道上只剩下一些因来不及跟着部队撤离而慌乱奔走的士兵。 半路上,恰好梁佐撤军的命令传来,梁天赐借势沿路整顿兵马,带着残部一路撤回新州防御。 这一战,史书记载:西山关内飞骑出,大局勘定震乾坤。 …… 当刘伯韬重回西州,与众人一起登上城楼之时,不无感慨:“胜败乃兵家常识,而我输不起。” 众人齐呼将军威武时,刘伯韬却把杨风三人推到了前面说道:“这三个才是我们的英雄!” 第六卷 第九十一章 勘定山河 原来今天的这次奔袭,都是刘伯韬事先安排好的,这两万骑兵,也是他从西山关内精心挑选的。 这一次突然的出兵,旨在一举击溃新州军,而如果提前告诉杨风,杨风则可能不能完全发挥他自身的所有潜能。 而这一切,都是肖天途派人事先秘密告诉刘伯韬的。 杨风望着城下士兵对他们的呼喊,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和感觉,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内功,暗中调息之时,却发现周身气海顺畅,竟无半点不顺之意。 玄清所讲的契机,便是让他们在临危之际心无旁骛,将自己本来应该具备的境界发挥出来,此即破境。 之后刘伯韬也慢了下来,面对梁佐强大的新州军,刘伯韬选择了步步为营,等到七个月后,肃庆两州收复,从泸州又调来了三万兵力之后,刘伯韬才下令正式对新州十面埋伏。 彼时藏兵自相残杀,一部分让梁佐收编,另一部分眼见大势已去选择了投降朝廷,成世勇率兵入主了藏州,代行藏州总兵一职。 …… 梁佐成了最后的枭雄。 十面埋伏之时,新州依靠北疆的肥沃土地,倒是能自给自足,加上后方无忧,梁佐便将绝大部分兵力压到了前线。 新州巨鹿城下,刘伯韬喊话梁佐,往北即是荒原,寸草不生,没人会再跟着他,而往南的边界已被朝廷军队控制了起来。如果愿意投降,可免一死。 梁佐倒也不怕死,在城楼上说道:“我既然来到前线,便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刘将军若真有雄韬武略,倒是可以施展施展,梁佐接着便是!” 巨鹿城之后便是新州主城,从巨鹿城掩杀下去,军队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也可以少死很多人,这点梁佐与刘伯韬都清楚。刘伯韬盘算着降服了梁佐,其他新州军就会失去依靠,不战而降。 而梁佐集中最精锐的部队来守这座地势险峻的巨鹿城,也是料定了刘伯韬会攻这边。 梁佐甚至打心底里看不上刘伯韬,因为刘伯韬还是太仁慈了些,若是梁佐自己,他宁愿让军队多流些血,也要尽快攻克新州。 “不知两将军可敢下来与我打一场?”刘伯韬突然对梁佐发出了邀请,梁佐皱起眉头问道:“单挑?” “单挑。”刘伯韬风轻云淡地说道。 “伯韬兄你疯了!”上官云飞就在其身旁,忙低声道:“梁佐是天下第一戟,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还没等上官云飞说完,刘伯韬便驱马上前,上官云飞三人刚想贴身跟随,却被夏远山拦了下来。 只听夏远山淡淡道:“你们要相信梁将军。” 待刘伯韬至新州军射程内时,城楼上忽然有人举起了弓弩,梁佐一声厉喝:“放下!” …… 城门大开,梁佐一袭白袍银甲,在众将士的鼓舞声中出了城门。城楼上士兵一阵欢呼。 再加上梁佐身高体壮,手持一杆长戟,杨风等人一时惊艳,才想到昨晚刘伯韬说梁佐如果不反,可做我朝第一猛将的言论。 刘伯韬手拿长枪,自信满满,看起来气势方面倒也与梁佐平分秋色。 梁佐眉头微皱地看着刘伯韬笑道:“刘将军,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儒将,仗着刘士奇在军中的威望统兵,真没想到,你还会使枪。” 刘伯韬仰天长笑了几声道:“我能统兵,是陛下知我文武双全,正如陛下亦知梁将军神勇一样。” 梁佐勒住座下躁动的战马道:“如此,今日倒是有幸一较高下。” 刘伯韬也爽快地说道:“你我均为两军主将,今日又各为先锋,日后史书上也称得上一桩美谈。”中原书吧 “说得好!”梁佐言罢,戟翻动,便做好了架势。 刘伯韬也将长枪斜挎到了后背。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先催的战马,另一个人便迅速地迎了上去。 一阵烟尘弥漫,只听见烟尘中铁器碰撞的声音,烟尘消散之后,又能看到梁佐和刘伯韬这个白袍将军的马上功夫。 这二人使得都是长兵器,因此距离也不是很近。 杨风在上官云飞旁见到刘伯韬与这梁佐有来有回,不禁感叹:“原来刘将军还有这一手。” 上官云飞也是有些看傻了,说道:“看来伯韬兄兵镇岭南这么多年,还真是有两下子。” …… 两人过了三十余招后,突然梁佐爆发,先是俯身于马背,其长戟像一个风轮一样从其背上转过,起先大家都都以为是刘伯韬占了上风,因为他一枪刺去,才有了梁佐方才的一幕。 但是可惜的是,这完全是梁佐顺势而为。 这一阵风轮,戟尖横扫而来,刘伯韬不得不拔枪后撤,梁佐却一挺而起,那长戟随之长驱直入,挑飞了刘伯韬的长枪,待要横扫刘伯韬时,刘伯韬顺势滚下了战马,而后又起身朝着自己军中跑去。 上官云飞三人见了,赶忙前去接应,城楼上新州军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梁佐一人一马立于城门处,看着不远处的朝廷军队,没有一丝恐惧。 夏远山命令鸣金收兵,朝廷的军队今天就在主将被挑落马下的结局中退回了营地。 …… 夜幕降临之时,杨风等人莫名其妙地被叫道刘伯韬的军营之中,本来杨风还在跟上官云飞、上官云雄讨论他们这个将军是不是虎了一些,进了军营才发现,所有刘伯韬的部将都在,而且刘伯韬根本没有受伤。 原来这是刘伯韬的骄兵之计,他料想梁佐谨慎自己,故而不会擅自出兵。巨鹿城又易守难攻,倘若能让梁佐放松戒备,出精兵偷袭自己,倒是一个极好的策略。为此,刘伯韬不惜挺身犯险,在两军阵中输给梁佐,好让梁佐包括整个新州军真的以为刘伯韬徒有虚名,不堪一击。 被问及这样会不会影响士气之时,刘伯韬轻描淡写地说道:“打了胜仗气势就起来了。” 果然,双方又僵持了三个月后,梁佐终于按耐不住,带领神枪营在所谓反水斥候的带领下奔袭向刘伯韬的中军大营。 梁佐当然深知中军大营兵马最多,但是他的神枪营本来就擅长冲锋陷阵,若能不恋战,一举攻破中军大营,生擒刘伯韬,倒是有胜算的可能。 可偏偏刘伯韬早在一个月前就每日抽调多余左右翼兵力前来暗中埋伏。刘伯韬算准了梁佐会沉住两个月的气,没想到梁佐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心得多。 不管怎样,梁佐总算是来了。 中军大营甲士尽出,上官云飞一直睡在梁佐帐中护其左右,杨风与上官云雄二人也在附近,两人带着伏兵尽出,梁佐突然发现越靠近中军大营人越多,才明白这里的士兵可不只明面上的两万人,足足翻了一倍左右。 突然马失前蹄,杨风突现至梁佐跟前,一战拍中其战马,战马吃痛前蹄尽起,整个身子向后翻去。 梁佐长戟触地反弹于一个部下马上,招呼神枪营的人后撤。 却早在此时,夏远山连夜带人假扮梁佐及其神枪营,叩开了城门后刘伯韬预先准备的上万岭南兵长驱直入,夺了巨鹿城。 此后,梁佐方主力尽失,新州主城的挡箭牌巨鹿城也被刘伯韬收于囊中。 终于在一个月后,新州城站至了最后一兵一卒,梁佐自刎谢罪。 刘伯韬站在梁佐面前,不无感慨:“梁佐的士兵,是真地在替他卖命!” 第六卷 第九十二章 大结局 以君之名 一年后,天下大定,杨风来到了肖天途坟前,肖石峰正蹲着给肖天途烧着纸钱。 “你来了。”肖石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坦然道:“给他烧点吧,这样他的心情会更好。” 杨风呼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杨风这一年来只记得肖天途那天有咳血,并不知道肖天途已经死了。 他助刘伯韬平定梁佐的叛乱后,就先赶了回来,他只是想见肖天途一面,答谢他的养育之恩,从此两人再也互不相欠。 杨风犹豫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肖石峰叹了口气,继续蹲了下来给肖天途烧那些纸钱。 肖石峰一点都没有皇帝的架子,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悼念自己的后辈。 算起来,他们也是父子,肖天途是肖石峰的义子,正如杨风与肖天途的关系一样。 只不过,他们更是君臣。 肖石峰倒是很平静,边烧边道:“你在新州立下的大功朕都知道了,原本想等着大军凯旋归来再给你们封赏。今日既然你来了,正好我在,你义父也在,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太阳月亮还有星星,朕都能满足你。” 一阵沉默,杨风缓缓道:“我想要封王。” “封王?”肖石峰停了下来,看向了肖天途的墓碑,转而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肖天途烧着纸钱,一边道:“即便你没有立下那些战功,单凭你和天途的关系,我也应该给你个王位。他为了这个天下,放弃了娶妻生子,为了我们肖家,牺牲了很多。你,也算是他的后人吧。” 杨风冷冷地问道:“你不但是想补偿他,还想补偿杨大能,对吧?” 肖石峰眉头一皱,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向杨风,眼神里满是复杂与思考。 两人对视良久,肖石峰一向能察言观色,但是今天他从杨风的脸上,只看出了面无表情,他的心情如何,想法如何,肖石峰都猜不透。 肖石峰缓缓道:“你父亲杨大能也好,你义父肖天途也罢,都曾是我太平王朝的开国功臣。朕光宗耀祖了肖家,对于他们二人,确实补偿得不多。你有了王位之后,金银财宝、良田美眷,朕都会一并赏你。另外,再赐予你一块免死金牌,将来后代子孙如若犯了死罪,皆可赦免,如何?” 杨风突然大笑起来,惊动了附近的天罡卫。 肖石峰一摆手,那些出现的天罡卫便又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的视线中。 杨风停了下来,看向肖石峰,带着极不友好的语气道:“在陛下您的眼里,是不是真以为封侯拜相,赏赐美物能解决一切?请陛下有空的话移驾出城看看,连年战乱,百姓家破人亡者众,您只见到稻谷丰收,银钱满袋,却不见那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脸蛋,那一个个慌乱的神情,许多孩童经历了他们这个年龄本不该经历的噩梦,许多老人重新感受到了三十年前的痛苦,这一切,您以为一个盛世,吃饱穿暖,就能弥补吗?” “朕……”肖石峰唇角微动,面对杨风这不友好的言语,似有愠怒,但是随之又收了回去。 肖石峰说完这个朕字后,良久方道:“你所见到的,朕以前也都看过,甚至比你见到的还要凄惨。这一场仗下来,朕也痛心,且不说为了老百姓,便是朕的侄子,承恩侯肖立民,朕都把他当成了诱饵!一个天下大乱的诱饵!朕又何尝不痛心,甚至每每夜不能寐,常常噩梦,但是朕没办法!朕是一国之君,理应为这大局着想。天下歌舞升平二十年,朕也是有功劳的!” 肖石峰越说越激动,杨风看着这个肖石峰,他争论起来,倒真是与太清山上有求于九玄门时判若两人。 但是现在的肖石峰,已经年近古稀,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他,又做了这么多年的一国之君,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去控制自己的脾气。 “新朝建立,朕知民苦已久,因此急了些。朕打天下依靠军队,想治理天下,自然第一想到的也是军队。但是确实,历朝历代,掌兵的人都可能成为天下不安定的因素。太子从小生活在宫中,虽然常有人夸他贤德,但是我却一直替他担忧,这些州府将军若不根除,再过二十年,其后代便会因为权力的膨胀而嚣张跋扈,到时候太子只知治国,不懂镇压,天下大乱之时,可是今日你所见之惨状的百倍、千倍。你如果能站在朕的角度想想,便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肖石峰的语气温和了些。 杨风没有再说话,他明白,统治者看到的,比他看到的更远,更大。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始终无法原谅这个朝廷所做的一切。 杨风缓缓取下了身后背着的神龙斩,素布一开,神龙斩暴露在太阳之下,一道光晕从其剑身划过,一阵隐隐龙吟声,伴随着剑身的颤动。 杨风走上前去,天罡卫又出现在了四周。 杨风将神龙斩插在了肖天途的坟墓旁边之后,便向后退了两步,对着肖天途的坟墓说道:“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这把神龙斩十分霸道,我用不惯,就拿来还你了。你如果在地下有见到我的家人,麻烦帮忙跟他们说一声我很好,也很幸运,不必为我担心。其他的话,我们之前聊过两次,都已经说完了。” 杨风说到这里,心情沉重了不少。 “今后民间怎么讨论你,史书怎么评判你,我也不知道。但你确实很厉害,这点我也不否认。。” 杨风说完后,感觉心情轻松了一些,又看向了肖石峰说道:“二十年的盛世于百姓而言,都比不过一天的地狱。这个天下苦战已久,只有太子的仁德能救民于水火。我希望将来你能传位给他,因为他能得民心。” 杨风提醒的这一遍,看起来是多此一举。肖石峰原本就是培养肖在民作为接班人的,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下一代的帝王必须是个仁君,只有仁君方能让这个太平王朝真正地太平起来。 杨风走后,肖石峰这才缓缓移动脚步,转过了身来与肖天途的墓碑面对面。 对视了好一会儿,肖石峰笑着说道:“天途啊,你我的局,总算明了了。义父像你保证,在民会给我们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