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剑江湖人》 卷一,潇湘妃子 楔 子,卜算子 夜色,静谧如水。 星辰在夜空中闪耀,以它亘古不变的轨道运行着。 古人常说,凡是在星辰下被照耀的一切生灵,都将会被命运这一牵绊所制约。生灵是绝对无法摆脱被星辰所制定的命运,除非是神明。 先秦时期,百家争鸣,儒道法农,兵墨纵横。每一个流派都对后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在众多流派之中,有一派最为独特。他们自称是神在人间的使者,能够观星辰、测命运、晓阴阳、窥天机,他们行事隐秘而且诡异,与众多流派的光明磊落行事风格不符,被其他门派所不齿。他们的名字叫做-阴阳家。 巨大的星象轮孤独的转动着,黑暗的大殿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使这个偌大的空间看上去不那么空旷。 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站在星象轮前,双目紧闭,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脸上皱纹遍布。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上古巫族萨满在吟唱着晦涩而又恐怖的咒语。 大殿四角,各站着一位白袍少年,他们看上去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束着长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生的是俊俏非凡。 他们手中各举着一架青铜烛台,微弱的烛光在烛台上跳动着,像是狐仙在空旷的田野间跳舞。四位少年目光直直注视着黑袍老者,表情说不出的虔诚! 良久,老者突然停止了吟唱,喉咙间响起一记惊雷:“熄灯!” 四位少年听到号令,迅速吹熄了手中的烛火,动作高度一致,时间也高度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就像是他们生下来就为了做这一件事,而且一生只做这一次。 火光在一瞬间熄灭了,大殿之上顿时被黑暗所吞噬,静的连他们的心跳都能听得到! 黑袍老者咬破了手指,口中含着一团鲜血朝星象轮喷去。鲜血溅在星象轮上之后,顿时绽放出来夺目的光华,时而鲜红无比,时而却幽蓝淡雅,漫天星辰渐渐地从星象轮之中显现出来,交相辉映,漆黑的大殿也再次被照的透亮。 白袍少年们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呼,他们睁大了眼睛,惊诧无比。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异又绚丽的景象,人间不曾有! 黑袍老者此刻背对着他们,在满天星辰之中,他的身形却显得那么巨大。 他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这就是《阴阳星宿大法》中的禁术‘星之血祭’,此术是阴阳家最准确窥探天机的方法,但是此术对施术者影响甚大。因为天机不可泄露,窥探天机者,必将遭受天罚,所以千百年来此术一直被视为禁术,不许门下修行!” “可是!”东北角那个白袍少年突然叫道:“教主,你明明知道用了‘星之血祭’会遭受天罚,你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去试探呢?”他的声音纤细动听,像是百灵鸟一样,竟是一个女孩! 这个少女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黑袍老者哈哈大笑起来,转过身望着四位少年:“你们现在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作为一个阴阳家,如果一生没能窥探一次天机,就算死,也不会瞑目。我已是风烛残年,将死之人,早晚免不过一死,还不如在死之前做一件大事,也不枉我在世上走一遭啊!” 四个少年俯身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教主圣明!” 老者不再言语,转身望着星象轮,将指间的鲜血点在一处。突然间,一颗血红色的星辰跳动起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却转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七杀星!”老者惊呼一声:“你这个可以搅乱天下的杀神居然转世了,真不知你会给江湖带来多少腥风血雨!” 四个少年屏气凝神,认真的听着老者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接着,又一颗青色的星辰,在闪耀几下之后,也消失不见。老者又是惊呼:“破军星移位,你这个能纵横天下的神将,不知对朝廷来说是福还是祸啊!” 四位少年听着老者的话,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个“星之血祭”真的能窥得天机,知晓未来之事吗! 老者自言自语道:“七杀破军都已降世,贪狼星也该马上出现了吧!无贪狼,七杀破军不成王啊!” 过了很长时间,也再没有看见其他星辰的光芒闪过,老者眉头紧蹙,四个少年也是疑惑不已。 突然,一颗蓝色的星辰在星象轮上疾闪而过,老者瞳孔放大,失声惊呼:“昭明星主你怎么也来了,这个主杀戮与战争的星辰,与七杀破军同为凶煞之星,怎么会一下子出现三个,难道日后的天下,会重现三国纷争之兆!” 话音未落,漫天星辰之中突然有一颗紫光大作,将所有星辰的光芒吞没。老者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睁大眼睛仔细去观察,惊呼声响彻整个大殿之中: “紫、紫微星,居然是帝王之星!”老者突然停住,哈哈大笑:“上苍这是在游戏他们吗,日后天下居然会这么乱!七杀星,你什么都可以天下第一,最后却败给了一个情字!破军星,最能夺天下之人却英年早逝,到头来只为他人做了嫁衣啊!昭明星,响当当的王者,兵主战神却也斗不过帝王之星的紫微啊。你输给他的不是别的,正是仁爱啊!哈哈哈哈!” 老者的笑声响彻整个大殿,震耳欲聋,近乎疯癫。突然间,老者笑声骤止,面色深红,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躺倒在地。四个白衣少年惊呼,跑过来扶起老者。 星象轮前姹紫嫣红的星辰消失的无影无踪,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青黑色,看上去颇为沉重。 一个白衣少年扶住老者,关切的问:“教主,你没事吧!” 老者哈哈一笑:“快,取纸笔来,我要将我所预见的一切都写下来!” 一个少年转入后厅,不一时便捧出笔墨纸砚。老者颤颤巍巍的握住狼毫笔,在纸上写下了四句七言律诗,诗中有七杀、破军昭明、紫薇星宿的字眼,显然是他刚才口中所说的星辰转世,此外诗中还描述了四位星宿的下场与结局,还出现了两个不相干的人物,四位少年皆是不懂,难道教主真的窥探到了天机,知晓了日后谁会成为天下之主? 老者最后在纸上落款“阴阳教主绝笔”,然后哈哈大笑,突然,笑声骤止,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圆睁,四位少年惊呼。老者躺在了那位白衣少年的怀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教主仙逝了!”其他三位少年跪倒在地,神情悲痛却没有掉一滴泪,高声齐呼:“阴阳消逝,教主归天,幻化星辰,耀我玄门!” 夜色,静谧如水,满天星辰在其中闪烁着。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好像从来都未曾变过! 卷一,潇湘妃子 第一章,菩萨蛮 正值深秋时节,肃杀的风卷集着泛黄的落叶,在无尽的天边游荡,像是浪迹天涯的游子,江湖之大,却不知何处为家! 远山苍郁,层云叠嶂,成群的大雁在远空中悲鸣,似不愿归去。一江秋水未曾失去往日的澎湃,怒吼着奔涌向远方的大海。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里是河南息州的一个小酒楼外,吟诗之人是一个青年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活脱脱的一个乞丐,可是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有一股猛兽的气势,仿佛随时都能博人而噬! 他蜷坐在酒楼的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碗,碗口还残留着淡黄色的酒液。 男子突然高声吟诗,惊动了酒楼内的客人,纷纷停杯投箸,望向这边,想看看这个臭乞丐在搞什么名堂。 小二快步跑了过来,一把夺过男子的青花瓷碗,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汉子,方才说你渴了要讨碗酒喝,我们掌柜菩萨心肠,给了你一碗上好的高粱酒,让你喝完赶紧离开,免得打扰了客人的雅兴,你这汉子喝了酒还不赶紧走,还在这里大喊大叫,若惊扰了客人,你可负责不起!” 男人抬头看了看小二,冷笑一声低下头去,口中骂骂咧咧:“这世道真是乱了,外族蛮夷掌我汉人河山,欺压黎民百姓,你们堂堂七尺男儿,不敢上马挥刀驱逐蛮夷,却敢在这里对一个乞丐趾高气扬,还自称什么菩萨心肠,赶紧滚赶紧滚,不要侮辱了菩萨的名声!” 小二被骂的双脸通红,指着男人气呼呼的骂道:“你这混蛋还真是不知好歹,掌柜好心给你一碗酒,你却在这里指桑骂槐,看我不打你!”说着抄起门口的扫帚,朝着男人打去。 男人一时反应不及,左肋挨了一下,疼的惨叫一声,躺倒在地双手捂住伤处,眉头紧皱。小二只是想吓唬一下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打中,急忙俯身察看。细看之下,男人的左肋处居然隐隐渗出了殷红的血迹,透过衣服,顺着指缝滴落。 小二着实吓坏了,丢下扫帚,全身颤抖,支支吾吾:“你,你这家伙诈人,我打的不重,你怎么能伤成这个样子!你分明是在诈人!” 男人皱着眉头,鼻尖冒出一粒粒汗珠,口中直呼:“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在大喊大叫,被人听见我性命不保!” 小二更是吓坏了,急的都哭了出来:“这事可不怪我,你死了也不是我打死的,大爷你晚上可不要来找我!” “赶紧闭上你的嘴,去给我再打一碗酒来!” 一个俊朗的声音从小二耳边响起,一个白衣青年宛如鬼魅般出现,掠过小二,来到男人面前,俯身检查着他的伤势。 小二看到这个青年几乎是飘过去的,除了武功高强的人,能做到这些的就只有鬼怪了。他顿时感觉背后凉风阵阵,一身冷汗宛如雨下。 青年揭开男人的衣服,他左肋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伤口极宽,明显是刀伤,皮肉翻卷,发出阵阵恶臭。看来是伤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治疗,导致伤口无法正常愈合。 青年从怀中掏出一柄精致的匕首,刀柄上刻着一片弯曲的叶子。男人一把抓住青年的手,叫道:“你要干什么!” 青年微微一笑:“兄台请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你的伤口已经腐烂,如果不将烂肉割掉,很难愈合的!” 男人问道:“你是大夫?” 青年点点头:“我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医术,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是对付这种外伤,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样子,男人慢慢松开了手,青年转头看着呆呆的小二,轻叹一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赶紧去打一碗酒来!” 小二如梦初醒,慌忙转入酒楼,倒了一碗酒出来。男人又问:“你叫他打酒来干什么?” 青年接过酒递给他,笑了笑:“兄台这是明知故问了,你方才为了掩饰伤口的臭味,将酒全都倒在了上面,一口都没喝,这一碗是我请你喝的!” 男人接过酒,一饮而尽。青年说了一声:“兄台忍住!”快速下刀,锋利的匕首将伤口处的腐肉迅速割下,一滩滩鲜血喷涌出来,将男人的衣服与地面还有青年的衣袖染成了血红色。 男人咬着牙,满头大汗,一声不吭。小二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血腥的画面,吓得瘫倒在地。酒楼里其他的客人纷纷凑了过来,有的面带微笑,有的惊异万分。 青年将腐肉清理完毕,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对男人说:“兄台刚才面不改色,颇有当年关二爷之勇猛,令小弟佩服不已。只这一次,需要兄台拿出比之前更大的勇气来!” 男人觉得有些可笑,说:“方才割我生肤之肉都能忍住,难道涂点创药我就忍不住了!” “兄台不要小看它,它的药效猛烈,可以让你一个时辰伤口愈合,可是他所带来的痛苦,是之前的三倍!”青年面色凝重的说。 男人看他不像是在说笑,点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吧!” 青年从瓶子中倒出了一些血红色的药沫,均匀的洒在了男人的伤口处。药沫刚刚接触伤口,就有一股钻心的痛感传来,像是被火烤,又像是被刀子割,被针刺等等。在这一小段时间内,男人仿佛经历了世间所有的疼痛,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啊的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傻了,这到底是什么创药,居然比切肤之痛还要厉害,那小二更是吓得胆战心惊,颤巍巍的问:“大爷,这位乞丐大爷是死了吗?” “说什么丧气话!”青年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昏过去了,凭他的毅力,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赶紧去再准备一坛好酒一桌好菜,等这位大爷醒了,我要和他一醉方休!” 小二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转身跑进了酒楼。其他客人也都各自坐回了座位继续推杯换盏。青年却坐在酒楼前,守着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偶尔抬头看看天空,偶尔低头看看他,秋风不时吹过,撩起他额前的长发,看上去些许落魄。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男人微微转醒,再看伤口时,大吃一惊,方才狰狞恐怖如同狮子开口的伤,此刻却闭上了嘴。但是因为时间太短,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还有一条如同头发粗细的口,但是这样的药效已经足够惊人! 男人对青年一抱拳,道:“多谢兄弟救命之恩,在下赵丑厮!还未请教?” “在下郭菩萨!”青年微微一笑,好似春风扶柳般。 “郭菩萨?”赵丑厮一连念了好几句,心中疑问很大:“兄弟,这是你的真名吗?” 郭菩萨笑了笑:“不瞒赵兄,这个名字是我师傅所起。我是个孤儿,自幼被师傅收养,师傅礼佛,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见笑了!” “哪里哪里!”赵丑厮哈哈大笑:“如今朝廷腐败,百姓苦不堪言,天下正需要菩萨来救苦救难啊!” 郭菩萨一笑:“赵兄,今日你我能在此相遇,就是有缘,不如你我坐下来,一醉方休!” 赵丑厮与郭菩萨一见如故,也不在意身上的伤,便与他一同进了酒楼,连饮几大碗,谈论着如今的天下,不由提到了当今腐败的朝廷,苛政徭役令百姓苦不堪言,两人皆是叹息连连。 酒过三巡之后,赵丑厮有些醉了,猛的将瓷碗摔在地上,站起来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外族蛮夷坐了我们汉人江山百年之久,如今也该变天了,老子要学黄巢,乱了他的天下!” 这句乃是大逆不道的话,惊动了酒楼里的客人。郭菩萨吓了一跳,却还是表现的很从容:“赵大哥你喝多了,天好好的怎么会变,我会观天象,今天没有雨,你家屋檐下的鸟巢不会乱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在众人耳畔。 马蹄声到了酒楼外就停住了,接着就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叫道:“大哥,这里有血迹,想必那姓赵的就在这里面!” 赵丑厮突然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朝着门口望去。 酒楼外冲进了四个人,前面一人威风凛凛,眉心至下巴处有一道显眼的伤疤。第二个人是一个书生打扮,白衣纸扇。第三个是一个满脸虬须的黑大汉,腰间悬着两柄大铁锤。第四个是一个看上去很猥琐的男子。 看到这四个人,赵丑厮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郭菩萨有所察觉,低声问道:“赵大哥,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吗?” 还未说完,那个刀疤脸就已经注意到这里,哈哈大笑一声:“姓赵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喝酒,看来你是真没把我们四个放在眼里啊!” 赵丑厮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西山五虎,名震江湖,赵某当然不敢把诸位放在眼里,而是放在心里崇敬!”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西山五虎是谁?他们是盘踞山西太行山一带的强盗首领,分别是刀疤虎田横、白面虎魏青、龙须虎杜迁、赤毛虎苏运周以及花里虎陈忠。 酒楼里很多人都听过这几人的名号,他们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山西节度使几次派兵围剿他们,都未能成功,可见五人不是简单的人物。这样一来,所有人却都对赵丑厮起了兴趣,他到底又是谁?为什么敢去招惹这几个煞星! 刀疤虎田横大叫:“他奶奶的姓赵的,我四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赵丑厮冷笑一声:“赤毛虎苏运周不知江湖大义,如今朝廷腐败无能,苛政徭役让百姓苦不堪言,他身为汉人,不知救民于水火,反而助纣为虐,与喇嘛僧一起残害百姓,当日我一刀就杀了他,真是便宜了他,我该将他千刀万剐,才能借我心头之狠!” 田横怒吼一声:“赵丑厮欺人太甚,你杀我四弟,目无王法,今天还敢在这里出言不逊,毁我四弟名声,去死吧!” 田横从腰间解下两把宣花板斧,像一只猛虎扑了过来。酒楼里登时乱作一团,客人吓得惨叫连连,狼狈逃窜起来。 田横挥舞着双斧,砍翻了几张桌椅,弄得满地狼藉。他几步冲到了赵丑厮面前,斧头直朝他天灵罩来。 赵丑厮身上有伤,虽然愈合的差不多,但此刻他也没把握接下田横这迅猛的攻势。他急忙一把推开身边坐着的郭菩萨,并借着这股推力向后一纵,巧妙的躲开了这猛烈的攻击。 田横的双斧劈在了眼前的桌子上,顿时碎屑纷飞,酒碗菜盘碎了一地。郭菩萨眉间闪过一丝不悦:“居然破坏我和赵大哥喝酒的雅兴,找死!”话音未落,他化作一条白影,冲向了田横。 田横双斧劈空,心电一转之间,胸口就被人踢了一脚。剧痛传来,胸骨仿佛都被踢碎了一般。他惨叫一声,双斧掉落在地,向后退了三步,最后终于忍不住,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口喷鲜血!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其余三虎跑上前来扶起田横。赵丑厮直接愣住了,良久,他才转头看着郭菩萨,惊呼:“郭兄弟,你的功夫居然这么好!” 郭菩萨这一脚是在田横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踢的,可能普通人觉得没什么。可是熟悉田横的人都知道,他自幼便修炼金钟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假使他运起玄功,普通的刀剑根本无法伤及他的皮肤,除非是上古神兵利器。 可是有人会说,刚才田横没有运功,没有施展金钟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脚踢伤也是很正常。但是,熟悉他的人还知道,即使他没有运功施展金钟罩,凭借他几十年来打熬筋骨,身体已经强横到一定地步,能一脚踢伤他的人也是很少,除非是武功超群的人。 郭菩萨一脚将田横踢的退后三步并且倒地吐血,他就一定不是简单人物,最起码他要比赵丑厮厉害的多! 老二白面虎魏青指着郭菩萨叫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用了什么妖法伤了我大哥!” 郭菩萨双眸中透出摄入心魄的寒意:“我是郭菩萨,今日你们西山五虎打扰了我和赵大哥喝酒的雅兴,我看在赵大哥的面子上,就不跟你们计较,如果再敢放肆,休怪郭某心狠手毒!” “郭菩萨,你、、你是郭菩萨!”西山五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像是见到了阎王一般。 魏青指着赵丑厮怒吼起来:“姓赵的,你虽然杀我四弟,但你也算的上是个的汉子,但你为什么要和魔教中人勾结,害我大哥!” “魔教!”赵丑厮心中一惊,转身望着郭菩萨,冷汗直流:“郭兄弟,你是魔教中人?” 郭菩萨看着赵丑厮,微微一笑:“赵大哥,他说的不错,在下正是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魔手神医’恭自清的徒弟郭菩萨。” 玄冥教,是一个存在数年的神秘教派,总部设在祁连山脉的火神峰上。它原本是由一群信奉上古大神玄冥的巫师组成的秘密组织,经过上百年的发展,信奉这个组织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教派,与天下第一教白莲教几乎分庭抗礼。 由于玄冥教行事诡异,修习魔功,做事心狠手毒,与中原武林所宣扬的仁义道德观念极为不符,故此被江湖中人称之为“魔教”。 江湖的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个魔教,他们与那些所谓的正道相背而驰,为人不齿。玄冥教就是这个时代的魔教! 郭菩萨望着一脸震惊的赵丑厮,笑了笑:“赵大哥,小弟今日救你,完全是看在赵大哥的英雄气概,绝没有半点私心,如果赵大哥觉得与我这个魔教中人结交坏了你的名声,小弟自然不强求!” “兄弟说的什么话!”赵丑厮哈哈一笑:“我赵某只知道江湖义气,魔教如何?正道又如何?魔教也有光明磊落的英雄,正道也有奸邪狡诈的小人。兄弟与我意气相投,赵某心甘情愿!今日与兄弟相识定是有缘,不如你我结拜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魏青恨得牙根痒,破口大骂:“赵丑厮,你这个武林败类,魔教滥杀无辜,正道人人得而诛之,你却不识江湖大义,与魔教勾结!” “闭嘴!”赵丑厮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西山五虎丧尽天良,还敢在这里讲什么江湖大义!”他望了望郭菩萨,继续说:“兄弟,你我二人今日结拜,不如就用这几个败类的血来祭天!” “恭敬不如从命!”郭菩萨微微一笑,笑容邪异宛如鬼魅。说着从袖中滑出一把三尺弯刀,冲向四虎。魏青怒吼一声:“你以为我们西山五虎就是任人宰割的废物吗!”纵身而起,手中舞起一把白折扇,朝着郭菩萨打来。龙须虎杜迁与花里虎陈忠也各自亮出兵器,一左一右,朝着郭菩萨攻来。 魏青一把折扇与郭菩萨打在一起。他的折扇忽张忽闭,忽上忽下,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扇面上的图案花花绿绿,诡异万分。郭菩萨虽然弯刀在手,却一直在躲闪,并不接招。 杜迁与陈忠也趁机欺近身去,一把长刀与一根混铁棍打向郭菩萨的左右双肋。 “你们难道把赵某忘了吗?”赵丑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道血光乍起,陈忠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背后鲜血喷涌,一道致命的刀伤甚是醒目! 赵丑厮手持一柄长刀,刀身染血,面目狰狞,像凶神恶煞一般。 杜迁见陈忠身死,转身扑向赵丑厮。郭菩萨冷笑一声:“和我打斗,还敢分神!”弯刀递出,从杜迁背后刺入,透胸而过。 杜迁低头望着胸口的刀身,痛呼一声,咣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转眼间看到两个兄弟被杀,魏青怒火中烧,挥舞折扇扑向郭菩萨。郭菩萨淡然一笑:“用折扇的都是文雅之人,你,不合适!”缓缓举起左手,避开折扇的攻势,拍向了魏青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轻柔似水,实则却重如泰山,咔擦一声,魏青胸骨已经碎裂,一口口鲜血喷溅而出,溅在了郭菩萨的手上,脸上,衣服上,白衣沾着鲜血,像是皑皑白雪点缀着梅花花瓣,煞是惊艳! 赵丑厮看到魏青倒地,转头看着田横:“还有一个!” 田横吓得大叫起来:“赵丑厮,我们可是伯颜丞相的人,你杀了我们,就是得罪了朝廷。跟朝廷作对,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敢跟我说狠话!”赵丑厮狰狞一笑:“朝廷是吗?既然你说的这么厉害,我倒要跟它作对一下,看看是朝廷灭了我,还是我灭了朝廷!”手起刀落,田横身首异处,以后就是再狠的话,也再也说不出来了! 杀了田横之后,赵丑厮与郭菩萨也不顾酒楼里客人的震惊,当即撮土为香,以天地起誓,结拜为兄弟。赵丑厮年长两岁,为兄,郭菩萨为弟。两人各饮了三大碗酒,相互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赵丑厮又醉了,笑着打了郭菩萨一拳,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叫菩萨,你知不知道我做菩萨的大哥,很不舒服啊!” 郭菩萨笑了笑:“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若是大哥觉得不舒服,不如就改叫弥勒佛,弥勒佛可是未来佛祖,做菩萨的大哥,名正言顺!” “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奶奶的,以后我赵丑厮,就叫弥勒佛了!” 话音未落,又听得门外马蹄声响起,铁甲在马背上颠簸的撞击声由远及近,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两位大爷,不好了,快跑啊,官兵来了!”小二跌跌撞撞的跑进酒楼,双手扶着门框,面色惊恐:“后面来了一大群官兵,好像是来捉你们二位的!” “你说什么!”赵丑厮向前一步,想去扶着小二。一支黑色羽箭忽的从门外飞来,直直没入小二的后背,从前胸透过,鲜血喷溅而出,将赵丑厮整个人染成了血红色。 小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语:“我也不是不恨朝廷,只不过我一个小小的杂役,有什么力量能去对付整个天下呢!这位大爷,听我的,赶紧跑吧,你是斗不过朝廷的!”转眼间口吐鲜血,竟已没了气息! 赵丑厮死死地抱住小二的还未发凉的尸体,目露凶光:“兄弟,我已知你也恨这个朝廷,你放心,我一定灭了这些鞑子,收回我汉人的万里山河!” 酒楼外马蹄声此起彼伏,遥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几十个骑兵出现在眼前,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青黑色的铠甲在血红色的夕阳之下异常鲜艳。 一个头戴红色花翎的驱马走到前面,朝着酒楼内大喊:“赵丑厮,你大逆不道,口出狂言,杀害朝廷之人,赶紧出来与我回去,听候伯颜丞相发落!” 赵丑厮望着此人,目光中透出冷峻的杀气:“你们这群鞑子掌我汉人河山几十年,伯颜那个狗贼更是搞得江湖人人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对于你们这些人,我是见一个杀一个!” 赵丑厮越说心中越恨,抽出射中小二的羽箭,反手掷出:“看箭!”。 羽箭带着凌厉的劲风,嗖的一声擦着那人额头而过,不偏不倚正好打落了他盔上的花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郭菩萨被他手上这万钧之力所震服,拍手叫了一声好! 那朝廷军官却吓得冷汗直冒,赵丑厮的速度与力道堪称完美,若他刚才所瞄之处不是头上花翎,而是自己的眉心,那此刻掉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尸体了! 其实赵丑厮所瞄之处就是那人眉心,为的就是想一箭杀死军官,好立威当场。只是方才他心中充满恨意,仓促之间拔箭反击,一时失了准头,才打中了他头上的花翎! 那军官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脸上的肌肉不规律的抖动起来,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逆贼赵丑厮,罪不伏诛,妄想杀害朝廷命官,今替朝廷清除此贼,还天下之安宁!”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全部搭弓上箭,漆黑色的羽箭宛如飞蝗直冲酒楼而来! 赵丑厮怒吼一声,将小二的尸体拖进酒楼,又将大门紧紧关闭,飞箭都被大门阻挡在外,还有一少部分透过窗纸射了进来,钉在了地面或是酒桌上。 酒楼里的其他客人顿时乱了阵脚,抱头鼠窜。郭菩萨几步奔到赵丑厮面前,道:“大哥,看来西山五虎与朝廷早就预谋好了,如今朝廷腐败,百姓之中有怨言想造反者大有人在,朝廷是想拿此处开刀,杀鸡儆猴,却不知这也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赵丑厮双眼血红,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溅上了小二的鲜血。 “朝廷想借此机会杀鸡儆猴,我们亦可以借此机会对抗朝廷,身先士卒,给天下的血性男儿做一个表率!”郭菩萨双眸透出一股杀意。 赵丑厮环顾四周,酒楼外不时有飞箭破窗而入,有几个倒霉人被飞箭射中,惨叫连连,酒楼里的人愈发慌乱起来。赵丑厮怒喝一声,响彻在众人耳畔,所有人刹那间静了下来。 赵丑厮道:“兄弟们,朝廷官兵此刻已经将酒楼围堵,他们是来杀我的,但是他们铁石心肠,杀我之后,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们大家。与其大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与我一同杀将出去,也让这些蛮夷看看,我们汉人都是血性男儿!” 还是沉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支羽箭破门而入,直冲赵丑厮后背。赵丑厮猛一转身,一把抓住羽箭,反手使出千钧之力掷了出去,接着外面一声惨叫,一人从马背上跌落。 “想做孬种的就留下,想轰轰烈烈去死的都跟我来吧!”赵丑厮抄起长刀,推开门冲了出去,接着,门外厮杀声四起。郭菩萨望了望四周,微微一笑,纵身冲了出去:“大哥,我来助你!” 门外骑跨大马的士兵,见二人出来,全部放下弓箭,各提着一杆长枪,朝着二人刺来。郭菩萨凭借其诡异的身法,飘然直入,乱刺的长枪居然一点也没有刺中他,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意思。 赵丑厮没有郭菩萨这样诡异的轻功,只能靠着一腔血气与过硬的武功,直面士兵的长枪。士兵在马上,占了很大的优势,赵丑厮几招之后就被长枪戳出来几个窟窿,鲜血直流。 郭菩萨纵身而起,砍掉了一人的头颅,转眼看见赵丑厮受伤,焦急万分,大喊:“大哥,俯身,砍马腿!” 赵丑厮恍然大悟,一弯腰,长刀直入,锋利的刀刃砍断了一匹马的前腿,战马长嘶,轰然倒地,马背上的士兵被翻下马背,正好落在赵丑厮面前。赵丑厮手起刀落,将那士兵斩杀在地! 赵丑厮寻到了窍门,凭借自己的优势,接连又砍了几匹马腿,解决了几个士兵。 这时,酒楼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里面的客人发疯一般的冲了出来。他们之中有几个是江湖中人,手持长刀利剑,加入了战团,剩下的大多数是普通百姓,抄着桌椅板凳,胡乱挥舞。 赵丑厮哈哈大笑:“鞑子们,我们汉人没有孬种,你们的天下就要完了!” 说着又砍断了几条马腿,马背上的官兵掉落在地,被客人们一拥而上,用桌椅板凳砸死在当场。一时间,平静祥和的酒楼,变成了血腥无比的修罗场!赵丑厮指挥众人,如鱼得水。郭菩萨身形飘在半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转瞬之间,几十名士兵便丧生在众人手中。那名军官吓得屁滚尿流,驱马便要逃走,却被郭菩萨一个箭步赶上,纵起一脚踢在他胸口,直直坠于马下! 赵丑厮大跨步走上前来,一把提起军官,双眼已是血红色:“今日便要用你来祭天,记住,老子是菩萨的大哥弥勒佛赵丑厮!”用力将他丢在地上,举起长刀,劈了下去…… 傍晚,夕阳西沉,将整片天地染成了血红色。 赵丑厮、郭菩萨与众人在酒楼外,以官兵之血祭天,喝下血酒,以“弥勒佛”之名义起兵造反,弥勒军此时只有三十几人。 赵丑厮望着这大好河山,不由感叹:“如此美好的江山,却被鞑子坐了百年,何时你我兄弟二人才能拥有这天下!” 郭菩萨笑了笑:“大哥,不用着急,弥勒佛当有天下!” 不出几日,弥勒军的名号便响了起来,息州府下村庄里的血性男儿纷纷前来投靠,一时间就聚齐了三百多人。他们认赵丑厮为弥勒军首领,郭菩萨为军师,以息州为据地,不断壮大起来,并接连攻克了几座城池,斩杀了息州府尹官员,浩浩荡荡的一路朝大都杀去,揭开了元末大起义的序幕! 后世有诗赞曰:“弥勒出世争天下,菩萨杀人不渡人,风起血溅修罗道,宁断头颅不做臣!”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章,少年游 一条宽阔无比的大江,汹涌的奔向东方。初升的旭日刚刚跳出厚密的云层,将江水染成一片潮红。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距赵丑厮、郭菩萨起义已经过了八个春秋。泰定帝的历史已经过去,元顺帝登基称帝,在这期间历经了四世帝王的更替,都是短命王朝。 轰轰烈烈的弥勒佛义军早在泰定帝五年就被朝廷覆灭,只因义军势力范围太小,未能形成规模,与朝廷经历了几场战役之后,就已经溃不成军。“弥勒佛”赵丑厮战死沙场,郭菩萨下落不明,昔年夺取天下的宏愿,就如眼前这条大江一样,一切都付诸东流! 一青衣少年独立江畔,模样清冷俊秀,腰间悬一柄青色长刀。一匹黑马在旁边低头吃草,不时抬起头看看主人。 少年遥望着远处早起打渔的渔船,微风拂起他的长发,甚是落寞。 少年望着大江,不知想起何事,突然长叹一声,自顾自摇摇头,转身要走。一个黑影突然从他面前闪过,一记劈空掌朝他胸口罩来。青衣少年面不改色,身子向后一侧,左手一挡,阻住袭击者的来势,手腕一翻,直接将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抓在了掌心。 “二公子,是我!” 向青衣少年发出突袭的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年,一双剑眉很有气势。眼见自己最为得意的招式被青衣少年接下,黑衣少年有些难过,说:“我练了三年才将这灌云掌的精华全部领悟,却连二公子的一招都破不了!” 青衣少年笑了笑,松开他的手:“百川,我练的乃是蛟龙手,正是你那灌云掌的克星,这就和老鼠与猫一个道理,老鼠再厉害,见到猫也也只有等死的份,就算是想在背后偷袭!” “好了好了,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却总是给我说教,道理我都懂,你不要再说了!”黑衣少年十分沮丧的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青衣少年又是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百川,你可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日后可是会继承你师父位置的不二人选,仅受到这点挫折就气馁了,日后如何能坐上你师父的位置啊!” 黑衣少年撇了撇嘴:“坐上师父的位置实在太累了,我还是喜欢天天和二公子在千绝峰上习武练字,那种日子好不快活!” “没出息的家伙!”青衣少年敲了一下黑衣少年的头,发出一声脆响,黑衣少年疼的呲牙咧嘴:“打我干什么!” 青衣少年笑了笑:“你这小子,龙护法任我教‘血焰旗主’一职,可以称得上是教主的左右手,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觑觎这个位置,你身为我教弟子,不想着为我教发扬光大,却整日想着快活,该打!” 黑衣少年噘着嘴,沉默良久,开口问:“二公子身为教主之子,更应该想着为我教发扬光大,可你为什么要走!” 青衣少年突然愣住了,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百川,你和我不一样,你师父就你一个徒弟,而我父亲,却有两个儿子!” “那又怎么了!”黑衣少年不依不饶:“你也是萧教主的亲儿子,虽然大公子比你年长几岁,但也不能就认定他就是我教新任教主啊!” 青衣少年摇摇头,说:“大哥年长我三岁,各方面却比我强上十倍,他是千年难遇的天才,无论是武功、智慧、谋略还有胆识都比我出众的多,而且父亲在临死前就认定了大哥继任他的教主职位,我无论如何也争不过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走!”黑衣少年说:“你可以不跟大公子争教主之位,你可以留下来辅佐他啊!我相信有你两兄弟在,我教一定会发扬光大,甚至能一举超越白莲教!” 青衣少年苦笑一声:“百川,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了解大哥吗?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他都会毫无顾忌的除掉,我现在对他的威胁是最大的,你不明白吗?” “可是,你和大公子是亲兄弟啊!”黑衣少年有些急了。 “亲兄弟又如何,李世民与李建成也是亲兄弟,玄武门之变的故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古之成大业者皆冷血无情,大哥比之李世民不知道要无情多少倍,我若是继续赖着不走,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落到和李建成一个下场的!”青衣少年望了望江面,一川江水因风而起波澜:“大哥是天纵奇才,我相信有他在,定会将我教发扬光大,百川,就算为了我,好好辅佐大哥,好不好!” 黑衣少年低下头,沉默不语。青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敢相信,不出几年,江湖上一定会出现‘血焰旗主’松百川这个人的,保重!” 话音未落,青衣少年纵身一跃,骑上黑马,消失在了一片红霞之中。 黑衣少年松百川紧握双拳,目中含泪:“二公子,我一定会成为你口中说的那个‘血焰旗主’松百川的!” 夜色渐浓,秋风乍起。远山,村落,江水,古道都被深夜染黑,显得那么寂静凄凉。这是位于山西蒲州府的一个小山村,夜色将至,灯火闪烁,炊烟四起,颇有“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的意境! “文渊,柴不够了,你去柴房拿一些来,今天娘给你做最喜欢的水煮肉!” 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灶台前,借着微弱的火光生火起炊。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面容说不上英俊,眉宇之间却暗藏着一股英气。 听闻娘亲的话,少年高兴的不得了。自元顺帝登基之后,苛政更加严厉,老百姓被剥削的日益严重,生活苦不堪言。自赵丑厮与郭菩萨义军战败之后,天下义军揭竿而起,先后有广东朱光卿、聂秀卿等领导的“定光佛起义”,安徽有韩山童、刘福通等白莲教起义,江浙一带有方国珍起义与盐帮张士诚红巾军起义,山东有秦书远的江湖人义军,四川有彭莹玉,湖北有徐寿辉、明玉珍等。乱世之中,别说是肉,能够不饿死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杨文渊知道是父亲今日在山上打了一只野猪回来,所以今晚他家才能吃上一顿红烧肉。一想到那色泽红润,香气扑鼻的肉,杨文渊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急急忙忙拿着烛台去了柴房! 来到柴房,他将烛台放在桌上,微弱的烛光将偌大的柴房照亮。柴房的柴火很多,都是他和父亲上山打来的,他知道放在最里面的柴已经干的差不多,也最好烧,就直奔柴房深处。 突然间,他听到在柴火堆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文渊警觉,叫了一声:“是谁?” 他心里想的可能是耗子之类的东西,贼的话不会来他家偷东西,就算真的是贼也不会来柴房偷东西的。少年心气的他,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耗子,便取过烛台,轻步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快要走到深处之时,他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黏黏的东西,他顺着烛光看去,吓得他退了一步,失声叫了出来。原来地上有一滩血迹,还未干涸,说明是刚刚留下不久! 就在他刚叫出来的那一刻,一个黑影从柴火堆里蹿出,一手夺过杨文渊手中的烛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兄弟,我不是坏人,不要叫!”声音听上去特别虚弱的样子! 杨文渊着实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任他束缚,而是抬手捏住那人的手,用力掰开,身子向后一转,打出一掌,正好击中那人胸口。那人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杨文渊趁势一把将烛台夺了回来,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家柴房!” 杨文渊借助烛光,看清了那人模样。他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蓬头垢面,身形很是高大,一身白衣早已经污秽不堪,胸口一片血红,显然是受了重伤。但是一双眸子却精光闪闪! 那人很是惊讶的看着杨文渊,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不知道师承何处啊?” 杨文渊听那人夸他,心里很是受用,答道:“这些功夫都是我父亲教我的,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我家柴房?” 那人惊诧,心道:这少年虽年纪尚小,却受了称赞却能保持本心,不卑不亢,假以时日,定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听到杨文渊没有被自己称赞所迷惑,而是继续逼问自己是谁,那人却又是一笑,说:“你的身手很不错,方才背后受制,依然能克敌制胜,反伤与我,但是我却在刚才发现了你两个致命的缺点!” “什么缺点?”果然不出那人所料,他说的这句话,真的会让杨文渊重视,那人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却迟迟不语。 杨文渊见那人一直不说话,心中也明白了许多,俯身抱拳,道:“晚辈刚才鲁莽行事,一时间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晚辈计较!” 那人更是惊诧,能屈能伸,此乃大丈夫也!且看他的神情与表现,也不像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看来是真心实意要跟自己道歉,并真的想请教自己那两个缺点到底是什么。 那人刚想说,就听得外面的娘亲在叫杨文渊。那人微微一笑:“你娘亲在叫你呢,你快赶紧回去,等到了深夜你再来这里,我告诉你有什么缺点,切记,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包括你的爹娘!” 杨文渊点点头,朝那人作了一揖:“前辈在此稍歇!晚辈深夜再来打扰!” 说完,挑了一些干了的柴火走出了柴房,出去之后,还不忘将柴房锁好。那人直到看杨文渊锁好柴房离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口中吐出一滩鲜血,坐倒在地,口中直呼:“好强的掌力啊!” 用过晚饭,村庄里灯火渐熄,月上中天,将整个世间照的清澈透亮。趁着月色,杨文渊穿好衣服,拿起一个布袋,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来到柴房外,他四下看了一眼,见确实无人发现,便急匆匆打开门,点燃烛台,走了进去。烛火照亮柴房,那人正依靠在柴垛上小憩,听闻杨文渊的叫声,睁开眼,笑了笑:“你还真是守约啊!” “既然答应了前辈,那晚辈自然要守约了!”杨文渊坐在那人旁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布袋:“我给前辈带了点饭菜还有创药,前辈你肯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那人看了看布袋里装着一块猪腿肉,还有几个玉米饼,一瓶创药。那人确实很饿了,抓起猪腿肉便啃了起来。虽然是水煮的,调料也只有一些盐,但是在这战乱之时,这真的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 那人一边吃着一边说:“你们家里看起来挺富裕啊!这种时候还能吃得起肉,不错不错,太香了!”说着他还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 “这是我爹在山上打来的野猪,今天我家才能开开荤,平时我们也只是挖野菜而已!”杨文渊看那人吃的痛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问:“前辈,这肉真的很香吗?” “是啊是啊!”那人饶有余味的点点头:“虽然是水煮的,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野猪肉比家猪要香的多啊!”话没说完,那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问杨文渊:“你不是吃过吗?为什么还要问我香不香?” 杨文渊楞了一下,急忙回道:“是呀是呀,我吃过的,我只是想问一下前辈喜不喜欢吃而已!” “小兄弟!”那人停下,看着他,道:“我可是学过易经八卦,平时最会观人面相,你刚才在骗我吧,你压根就没吃过!” 杨文渊一声惊呼,这人真的好厉害,居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骗局。是的,今晚他并没有吃肉。他爹在山上打来野猪宰杀之后,将肉分给了邻居们一些,自己家就留了两只猪后腿。今晚煮了之后,爹娘两人一起吃了一只,另一只则让杨文渊自己吃。 杨文渊说想晚上留着慢慢吃,实际上是想给柴房的那人。爹娘也没有多问,他就只是喝了几口肉汤,吃了几个玉米饼而已。 那人叹了一声:“小兄弟,我这三十几年来,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或大奸大恶之徒,或自私自利之辈,唯独两个人是心地善良,为人不为己,一个是我的故友,一个就是你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柄弯刀,将那块猪腿肉切作两段,递给杨文渊一段:“来,小兄弟,你和我一同吃了!” 杨文渊起初还不好意思接,一直在推托说这是给前辈的东西,自己不好再吃。但是最终还是说不过那人,只好接过来,两人一同吃了起来。 那人不由的感叹道:“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下,还有像你这般侠义心肠的人真的不多了,假以时日,你必定会是这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的!小兄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文渊!” “杨文渊!”那人细细品味这个名字,哈哈一笑:“看来令尊是对你寄予厚望啊,希望你能拜将封侯,成为国之栋梁啊!” 杨文渊摇摇头,道:“如今朝廷腐败不堪,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谁还要做他们的栋梁,那只能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当然不能做元廷的栋梁啊,但是你可以做新王朝的栋梁啊!” 杨文渊问:“前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看你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却洒脱非凡,必定也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吧!” 那人长叹一声:“响当当的人物算不上了,本来我是不打算说明我的身份,但是我和你聊得投机,告诉你也无妨,我叫郭菩萨!” “郭菩萨!”听到这个名字,杨文渊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您就是弥勒军的大军师郭菩萨前辈!晚辈一直久仰大名,当年听说弥勒军战败,赵丑厮前辈战死,而您也下落不明,我还大哭过一场,心想老天爷不开眼,教英雄落得如此下场,没想到郭前辈您还活着,老天爷真是开眼了!” 杨文渊说的激动,眼眶里居然有泪珠在打转。郭菩萨见他感情真挚,不似作假,心中也大为感动:“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世间还有人能记得我与赵大哥二人,赵大哥在天之灵,甚是欣慰啊!” 杨文渊叹了一声:“可惜赵丑厮前辈战死沙场,此生无法得见!” 郭菩萨问:“杨兄弟,我和赵大哥可都是反贼,上了朝廷的通缉令的坏人,你难道不害怕吗?” “郭前辈你不是反贼!”杨文渊叫道:“你是我们汉人中的大英雄,你们所做之事是为了推翻鞑子的暴、政,夺回我们汉人的江山,你是我们汉人的英雄,我们这个村子的人,都特别仰慕你们!” 郭菩萨听的热泪盈眶:“听到百姓都仰慕我们,我相信赵大哥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来!”郭菩萨接着说:“杨兄弟,我来告诉你你的两个缺点是什么!” 杨文渊恍然大悟,刚才激动太过,居然忘记了这件事,连忙坐下来,认真的听郭菩萨说。 只听郭菩萨缓缓开口:“你方才打出那几招几式能看得出来你的武功根基不错,但是你的第一个缺点就是不够机警,当时我距离你只有不到一丈远,你却没有发觉我的任何声息,也就是我当时没有想杀你的心思,若那是你的敌人,恐怕你早就死在原地了!” 杨文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真的是我的致命缺点了,若真是敌人,我真的要丧命于此了,想想都觉得害怕!” 郭菩萨点点头,继续道:“你的第二个缺点就是,虽然你能及时反应过来,并进行反击,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那一掌打的不够狠绝,也就是说,你杀心太浅。高手过招,往往可以一击毙命,你心地太过善良了。这对于你来说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杨文渊突然低头轻叹一声:“郭前辈,这第一个缺点没有人跟我说过,但是这第二个缺点,我爹却经常提及。我不论是对自己人或是敌人,都是要出手留三分的,在外面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我,如果他们没伤害到我,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他们骂我,我就装作没听见罢了,我若是真的出手教训他们,凭他们三五个也打不过我,可是真的打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会因此感到高兴,他们可能也会因此受伤,这样真是得不偿失啊!” “杨兄弟!”郭菩萨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像你这种人世间真的不多了,既然第二个缺点是你性格使然,那就没必要却改了,我就帮你改一改第一个缺点吧!我自幼便修习过一种名为‘暗蕴六识’的心法,六识分为眼识、耳识、鼻识、口识、身识、心识。习成之后,能夜视如白昼,耳听如眼见,身触万物知其理,心明如镜,鼻息可探人踪迹,毒入口而不发作,正好能够弥补你的第一个缺点!” 杨文渊激动万分,抱拳拜倒在地,目光虔诚又坚毅:“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郭菩萨一把将他扶起,摇摇头,道:“你不用拜我为师,我门中有规矩,不能随便收徒弟。这样吧,我教你心法,你帮我做一件事可好?这样既不坏我门中规矩,也不会让你不舒服!” “好!”杨文渊站了起来,问:“请问郭前辈有什么事需要晚辈去做?” “我这里有一封信件,是赵丑厮赵大哥留下来的,我想让你去一趟息州,把它送给赵大哥的义子,他叫赵延发,和你差不多年纪!” 两人当即达成“交易”,郭菩萨将“暗蕴六识”的心法传授于杨文渊。这个心法只是能够增强六识的灵敏与范围,所以并不复杂。加之杨文渊悟性很高,几个时辰就以将此心法的精髓掌握。 门外传来阵阵鸡啼声,杨文渊看了看,已经将近五更时分,天快要亮了。郭菩萨看了看窗外,转身对杨文渊道:“暗蕴六识的心法你都已经掌握,以后要勤加练习才行!”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杨文渊:“这就是我要你送的东西,切记,此信关系重大,定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请前辈放心!”杨文渊将信封收入怀中:“我等天明之时便启程赶往息州,定将此物交于赵彦发手中!” “好!”郭菩萨笑了笑:“与你相处十分愉快,我要先走了,日后江湖再相遇,希望你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说罢,郭菩萨推开柴门就要出去。簌的一声,面前狂风大作,一杆亮银枪闪着寒光朝郭菩萨当胸刺来!郭菩萨一时不查,躲闪不及,枪尖挑破了他胸前衣物,划开了他前胸的皮肤! 一个身高八尺,身穿布衣,胡须齐胸而生,目光如鹰狼一般的男人高声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挟持我儿?拿命来!” 郭菩萨见来人的枪法精湛,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失声高呼:“杨家枪的传人,你是杨浦兄弟!” 来人正是杨文渊的父亲杨浦。今晚他见儿子面对香喷喷的野猪肉都没吃一口,还说要留到晚上慢慢吃,心中就很多疑问。在杨文渊睡着之后,他曾来到他房门外看过,那个时候杨文渊还没有出来,杨浦也就没有在意,回去睡了。 正巧在刚才,杨浦起夜,又想起了来看看杨文渊,这一看不打紧,杨文渊果然不在房间,惊得他一身冷汗。急忙取了亮银枪,四下找寻儿子,正巧路过柴房时发现内有灯光,刚好赶上郭菩萨开门出来,这才有了刚才那让郭菩萨无处可躲的一枪! 听到郭菩萨叫自己的名字,杨浦也是震惊不已,急忙向前查看。趁着微微亮的天色,杨浦看清了郭菩萨的脸,亮银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是郭大哥!” 杨文渊大吃一惊:“爹爹,你居然认识郭前辈吗!” 杨浦老泪纵横,道:“渊儿你不知道,我年轻之时也曾闯荡江湖,在塞北曾遇到过你郭伯父,我们不打不相识,便结为了异姓兄弟。”他转头望着蓬头垢面的郭菩萨,继续说:“当年听说你与赵丑厮在息州起义,我也曾想要前去相助,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你们战败的消息,赵丑厮战死沙场,你也是下落不明,让我心痛不已啊!” 郭菩萨长叹一声:“当年义军大败,赵大哥战死沙场,我也一直被朝廷通缉,我自息州一路西进,进入蒲州境内之时暴露了身份,被一波官兵围捕,我受了重伤,一路逃到了这里,没想到在此地你我兄弟二人能够重逢,也算是老天有眼!” 他转身看了看杨文渊,道:“没想到文渊居然是你的儿子,二弟,虎父无犬子啊!文渊的一举一动,颇有你当年之风范啊!” 杨浦哈哈大笑:“郭大哥,既然已经来了,还请在府上多逗留几日,你我兄弟二人促膝长谈一番啊!” 郭菩萨摇摇头:“二弟,不是大哥不想与你叙旧,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待我将事情办完再来与兄弟一醉方休!” 杨浦再三挽留,可是郭菩萨执意要走,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帮他准备一些粮食路上充饥。郭菩萨又将自己托付杨文渊送东西的事情说了。自己结义大哥托付之事,杨浦自然一万个答应,当即让杨文渊收拾行李,带好干粮,并让他牵上家中所养的那匹白马。 这匹白马是杨文渊三岁时父亲从外地买来的,跟了他家已经十几年,近几年战乱,饭都吃不上了,父亲也没有舍得把马卖掉或是宰杀吃掉,可见他对这匹马的情义。 本来白马是要送给郭菩萨的,可是第一郭菩萨身上有伤,不宜骑马,二是他是朝廷通缉犯,骑马而行未免有些张扬。 天亮之后,杨文渊便辞别了父母,跨上白马上路了,只是他还不知道,就是他这一走,居然会改变了他的一生! 卷一,潇湘妃子 第三章,江亭怨 杨文渊自山西蒲州出发,一路向东南进发,但见路上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饿死的白骨,人间宛如森罗地狱! 杨文渊心中难过不已,一是为这些无辜百姓感到难过伤心,还有一个就是但觉他自己也是七尺男儿,却无法为百姓做些什么而感到自责。若是朝廷没有这些暴、政徭役,也就不会有人造反,百姓也就不会因此遭受此天灾人祸! 大概走走停停两天时间,他已经来到了河南境内。进入河南境内后,他发现城门的守卫异常严格,每一个进城或出城的人都会被官兵仔细搜查一番,如果身上带了兵器,都会被没收。因为赵丑厮郭菩萨在河南起义,所以朝廷才会对河南如此重视! 城门之上贴着几张通缉令,杨文渊看了看,原来是通缉郭菩萨的。画像上的郭菩萨凶神恶煞,满口獠牙,宛如阎罗恶鬼一般。杨文渊暗觉好笑:朝廷为了丑化起义造反之人,都把他们说成是恶鬼转世,但是这样的画像,又怎能找到真正的郭菩萨呢! 眼见几个进城的人被收了兵器,还抓回去审问,杨文渊也是焦急万分。出门前,父亲将祖上传下来的亮银枪交给了他。这个枪由著名的铁匠制成的,可以拆分成两段方便存放。 杨文渊将枪就放在了包袱之中,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出来。但是如果官兵强行搜查,定会暴露,甚至连郭菩萨交给他的东西也会被发现,那样的话就暴露了郭菩萨的踪迹,可能还会害了那个赵丑厮的义子赵延发的! 杨文渊正在城门外踌躇着,忽然听到门外柳树下有两个老人在喝茶谈天。一个老人道:“自那赵丑厮在河南起义被镇压之后,朝廷就特别重视这里,这不派来了一个新的守将叫张子实。这家伙为了自己的军功政绩,只要抓到私带兵器的人,就抓回去报给朝廷说是赵丑厮弥勒军的余孽,然后当街问斩,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三十几个无辜人士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另一个老人叹了一口气:“是啊!本来河南城也是个人间福地,严守一一来,大肆屠杀江湖人士,搞得我们河南一下子成了人间地狱啊!人心惶惶,实为不佳!” “听说这个张子实不仅心狠手辣,也是个好色淫贱之徒,他来了之后便叫手下官兵到处搜刮民女带入他府上供他淫乐,有不从者就被他先奸后杀。听说韦掌柜家小女韦小怜,才二八年华,也被他抓入府上,因她誓死不从,被张子实挑断了手脚筋,挖瞎了双眼。可惜韦小怜如花似玉的年纪,遭受如此横祸。韦掌柜上门讨说法,居然被张子实手下官兵乱刀砍死。可怜韦掌柜一声行善积德,竟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杨文渊在一旁听的是怒火中烧,不觉得走到了两位老人面前,问:“两位老爷爷,这个张子实如此卑劣行径,难道就没有人能管一管吗?” “管一管?”左边那老人看了看他,冷笑一声:“谁来管?朝廷吗!朝廷一直在欺压我们汉人,他们会管吗?他们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让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管吗?这个瘟神我们避之不及,谁敢去招惹!” 旁边那个老人上下打量一番杨文渊,问:“小伙子,我看你是想要进城吧!要是真想进城的话,我劝你还是夜深之后再进,那个时候官兵排查的松懈许多,只要给点银两,就能放行的!” “多谢两位老爷爷的指点!”杨文渊朝着二人鞠了一躬:“晚辈告辞!” 杨文渊走了没一会儿,左边那个老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这几天能看得出来,城中百姓都对这个张子实恨之入骨,今天入夜,我们就去各家各户散发黄纸,上书张子实的种种罪行,引出城中百姓的愤怒与怨恨,你赶紧飞鸽传书给萧妃子,让她三更时分,带兵前来,我们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河南城!” 杨文渊一连走了几里路,才发现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他将马拴在庙门外,寻了一些干草喂食,自己则进入破庙,吃了些干粮后休息了一下。 直到夕阳西下,整个世界被残阳染成血红之色。杨文渊微微转醒,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山神塑像,轻叹一口气:“盛世之时,人们都来祭拜你,可以逢乱世,你这个做神仙的却不知道来拯救这可怜的天下苍生,要你这神仙又有何用!” 他一边说着,心里想起了两个老人口中所说的张子实的种种恶行,越想越狠,忽的一掌朝着塑像打去,轰隆一声,塑像碎成数块,扬起漫天尘土。受人供奉的神明,终究也是泥胎之体,受不了他这巨大的掌力! 再来到城门外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杨文渊看了看,看守城门的官兵确实也松懈了不少。有几个拿着兵器的人,果然在给了他们一些银两之后就被放行了。 杨文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两,走了过去。两个官兵上前盘问他是干什么的?包袱里装的什么东西?杨文渊回道是来走亲戚的,里面装的是一些衣物。官兵吵吵着要搜查,杨文渊连忙递上了银两,说多有不便,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官兵连忙将银两收起来,故作姿态的道:“近日城中反贼较多,一个人出入要多加注意了!” 杨文渊俯身赔笑:“多谢军爷关心,小民定会注意!” 杨文渊从未想到会给这些朝廷鹰犬鞠躬行礼,可是为了大义,他忍辱负重一次又有何妨!汉初三杰韩信,年轻之时也曾受恶霸胯下之辱,最后用自己的丰功伟绩又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尊严! 自己和韩信比起来,差之千里,又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进城之后,杨文渊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专门让跑堂的给他的白马找了些好的草料,自己却只吃了带的干粮。 安排好住处之后,跑堂还专门嘱咐了一下,入夜之后城中就开始宵禁了,若是有人深夜出来走动,就会被巡逻的官兵当成反贼抓走。 夜色渐深,杨文渊躺在床上迟迟未睡。不一会儿他就起身来到窗边,看看街上,果然是有官兵巡逻,一波大概五六人,半个时辰就有六波,每个都是全副武装,手持刀剑。 杨文渊看了许久,趁着巡逻的空档期,纵身跃下,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白天在城门外听到那两个老人说着守将张子实的罪行时,杨文渊狠从心头起。时逢乱世,朝廷不知深究自身缺陷,反而肆意放纵手下军官作恶,看来朝廷已经腐败到极点。那一刻他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今晚定要潜入张子实府中,诛杀此贼! 临行之前父亲杨浦曾反复叮嘱过他,正值乱世,在外定不可惹生事端,将东西送到之后就赶紧回来。杨文渊虽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但他却是侠义心肠,眼见百姓生活在张子实的威压之下,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他转入一个小巷之中,趁着夜色,径直穿过几个胡同,来到了张子实的府门之外。张子实的府门建的雄伟气派,门口两个石狮子威严霸气,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牌匾上书鎏金三个大字“将军府”! 门外有十二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或持长枪刀剑,或是斧钺流星,将府门守的是密不透风! 杨文渊急忙躲到一旁的巷子里,接着夜色隐匿着行踪,一边观察着守将的动作,只等着他们换防之时再伺机潜入将军府。可是一连等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见他们换防。 又等了一会儿,杨文渊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另寻他路。他绕到了将军府后门,期盼着后门不要再有守卫。后门外栽种着几棵大柳树,枝繁叶茂,杨文渊几下爬到了树上,将身子隐在树荫中。 果不其然,像张子实这样的人,后门处自然也会有人把守。虽然只有四人,却也是全副武装,手持兵刃,看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 难道就进不去这将军府了吗!杨文渊叹了一口气。他想直接冲过去打倒四人再进去。但是这必须要出手迅速,而且要一击毙命,不然会发出打斗声,早晚都暴露行踪! 但见这四个守卫目光凌厉,额头青筋暴起,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凭杨文渊现在的武功,虽然能够击倒四人,但也会费上一段时间,到时候打斗声一定会引来其他守卫,自己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正思忖间,但听耳畔风声突起,嗖嗖袭向那四个守卫。几乎在同一时间,四人应声倒地,整齐划一,就像是提前安排好了一般! 杨文渊大惊失色,转头望去,但见一个黑影从身后的树荫中拔地而起,几个起落便纵入了将军府中,身形敏捷,速度之快,宛如鬼魅一般让杨文渊心头一寒! 背后藏了人他居然没有发现!郭菩萨当时就说过他不够机警,于是传授了他“暗蕴六识”的心法,但是刚才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潜入将军府,并没有将心法运转,故此没有发现。 杨文渊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亏那人无害我之心,否则我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杀的!看那人武功在我之上,深夜潜入将军府,不会也是来杀张子实的吧!若真是如此,这世间的血性男儿还是有的! 他纵身跃下,看了看四个守卫的尸体,这一看不打紧,又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四人的致命伤皆在喉咙,而致他们于死地的凶器居然是四片柳叶!就是刚才树上的普普通通的柳叶! 这是何等的功力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当时杨文渊在树上的位置距四个守卫约有两丈,那个神秘人在他后面,能够徒手用柳叶杀死两丈开外的四名武功高强的守卫。而且力度、准度甚至连时间都那么一致,如果那人不是有五十年以上的修为,就只能是鬼神了! 杨文渊不敢再想,纵身跃上墙头,翻进了将军府中! 月上中天,万澜皆寂,整个城郭都沉寂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城门外,两个守城的士兵早已紧闭城门,摆好小桌,弄好酒菜正喝的尽兴。一个士兵满脸通红,抓起一把花生米就往嘴里送,边嚼边说:“咱们的张将军可真是厉害啊!河南这个地方因为弥勒军起义而变得动荡不堪,百姓们都想组建义军对抗朝廷。可是张将军一来,就雷厉风行,杀反贼立威,没几日就将这动荡平复了,真可谓是英雄啊!” “你不知道张将军的本事!”另一个士兵喝了一口酒,道:“听说张将军是兵家出身,武艺高强,是当年镇压弥勒军的重要力量。当年他还是伯颜丞相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偏将,就是因为在镇压弥勒军的战争中于万军之中射死了赵丑厮,才被皇上重用,派来做了河南的守将!” “居然能与万军之中射死那个厉鬼赵丑厮,看来张将军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啊!”先前那个士兵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你我兄弟二人要是能像张将军这样沙场立功,也不枉人间走一遭了!” “二位军爷好雅兴啊!”一个声音笑嘻嘻的从两人背后传来。 两人惊了一下,同时转身,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眯眯的朝这边走来,手里提着一个葫芦。 “干什么的!”满脸通红的士兵喊了一声:“你不知道宵禁了吗!私自外出可是要受杖刑的,你这把老骨头受得了吗!”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老人笑眯眯的来到两人面前,将葫芦放在桌子上,呵呵一笑:“我老汉年纪大了,晚上经常睡不着,知道二位军爷经常在宵禁之后在这里聊天喝酒,所以老汉我就把我家窖藏了三十多年的女儿红拿来给军爷尝尝!” “我看看!”那士兵打开酒葫芦,凑上前闻了一闻。只觉一股清香之气扑鼻而来,沁入心扉。 “好酒好酒!”那士兵连叫了两声:“你这老家伙不实诚啊!家里有这么好的酒也不知道孝敬一下张将军,该打!该打!” 老人呵呵一笑:“张将军可是从大都来的,怎么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乡间烈酒,也不知道二位军爷喜不喜欢!” 另一个也拿过去闻了闻,口水都差点掉出来:“不错不错!”连忙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回味无穷。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不一会儿葫芦里的酒就已经尽了! 那个士兵醉醺醺的道:“老头,这点酒太少了,家里还有没有,再拿一壶来!” 老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军爷,家里确实没了,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酒更加好喝,我老汉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有机会去过!” “什么地方?” “奈何桥!”老汉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狠辣,身形宛如一只猎豹冲向二人,袖中滑出两柄匕首,朝着二人喉咙切去!血溅夜空,两个士兵喉管已被利刃切断,叫也叫不出,喊也喊不得,相互看着对方,满眼尽是惊恐!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一个老人,居然会有这样快的速度和这样强大的力量呢! 咣当!咣当!二人相继倒在地上!老人看着尸体,恶狠狠的骂道:“该死的鞑子的走狗,害的你郑爷爷白白损失了一壶好酒,你们的这两条贱命也换不来!” 一边说着,他慢慢结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白发苍苍的老者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 杨文渊偷偷溜进了将军府的偏殿,轻手轻脚的穿过几个门之后,终于进入张子实所在的寝室。 夜色已深,微微的鼾声在寂静的屋子中显得格外刺耳。杨文渊趁着月色朝床上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健硕的大汉,赤着膊,五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他怀里还搂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肌肤吹弹可破,在月色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宛如一块美玉! 那个赤膊男子应该就是这河南城的守将张子实了!想起白天老人说他的种种恶行,杨文渊忍不住心中怒火,就想要冲上去杀了他,还世间一个安宁!可是,他突然感觉到了有些异样!急忙运起“暗蕴六识”心法,去感知这屋子里的一切气息! 果然,他感觉到了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他,张子实,女子之外,还有第四个人!莫非这是刚才在府门外以柳叶刺杀四名侍卫的神秘高手吗?他果然也是来刺杀张子实的! 心念一转间,一个黑影突然从他面前窜过,直奔床上的张子实。手中一片寒光闪闪,直射杨文渊心头! 一声惨叫!响彻在寂静的屋子里!叫声是个女人的,尖利清脆!杨文渊只觉大事不妙,随声望去!只见那个黑影手持长刀刺中一人,那人并不是张子实,而是方才那位赤身裸体的女子! “你是何人?竟敢来刺杀本将军!”张子实怒吼一声,趁着黑影还未拔刀撤退,猛地一掌拍来,打在那人左肩头。那人痛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杨文渊已经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在那个神秘高手突袭张子实的时候,张子实已经早有发觉,在他将刀刺过去的那一刻,张子实抓起了床上的女子为他挡了下来!这等草菅人命的畜生,不配活在世上! 杨文渊纵身而起,奔向张子实。手中长枪出手,直取张子实面门。 “还有一个!”张子实哈哈一笑,抓起女子的尸首,挡在了身前!杨文渊见状大惊失色,慌忙一甩枪头,一枪刺偏,钉在了床头的木头之中!他的整个身子也暴露在了张子实的面前! “去死吧!”张子实怒吼一声,举掌朝杨文渊拍来。杨文渊一时躲闪不及,浓烈的掌风呼呼袭来,让他透不过气来。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地面上,一只断手在他面前飞起,旋转,落地! 城门外,那个高大挺拔的青年男子从怀中抽出一柄长刀,一刀劈开了门上的原木,推开了城门。 门外,出现一大队人马,大概二三百人。举着火把,手持长枪弓箭,一面大旗上书一个“秦”字!队伍前面,是一个骑白马,身着紫衣的女子,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楚样子,但见她身子曼妙,长相也定是倾国倾城! 青年看见女子,微微一笑,大声喊道:“恭迎秦将军座下潇湘妃子进城!” 杨文渊看见出手相救之人,正是那个神秘高手!张子实断了手臂,惨叫一声,倒在了床上左右打滚!惨叫声引来了大队人马,皆长枪大刀冲进房间,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 在几个火把的照耀下,杨文渊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少年,年纪看上去和杨文渊差不多,着一袭青衣,手中一柄青色的刀,他的眼神深邃而悠长,像是蕴含了整个星空在其中! 少年看了看杨文渊,笑了笑:“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想要刺杀这个畜生,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不如我们一起杀出去吧!我叫萧青衫,还未请教!” 杨文渊微微一笑:“在下杨文渊,愿与萧兄一同而战!” 萧青衫默许的点点头,挥起长刀冲进了人群之中。他的身形十分诡异,在刀剑人群之中游走,如行大道一般平坦,刀剑不曾未伤他分毫,反而是他手起刀落,接连有人倒下! 好俊的功夫!杨文渊暗自赞叹一声,拔出长枪也杀了过去。枪如游龙一般没入人群之中,左右一拨,便刺倒了好几人。 两人出手迅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所有人都打倒在地。杨文渊朝萧青衫赞了一声:“你的武功好厉害啊!” 萧青衫微微一笑:“你的也不差!”说着,他转身走向张子实。他因为断了手,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恶狠狠的望着萧、杨二人,怒目圆睁:“你二人是来杀我的吧!我张子实偏偏不让你们得逞!” 他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床头撞去,想要一下撞死在那里。谁知萧青衫手疾眼快,电光火石间已飞出一脚,将他踹回床上,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这个愿望,我还不能满足你!” 说着,举起长刀砍了过去! 血乱长空…… 即已杀了张子实,两人也松了一口气。萧青衫扯下床单,将张子实的头颅包在里面,然后问杨文渊:“你为什么想来杀他呢?” 杨文渊答道:“我听这里的百姓说了,张子实这个人欺男霸女,乱杀无辜,百姓们都是敢怒不敢言,这种人就是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还未说完,但听门外喊声四起,火光冲天。二人心中皆是一惊!莫非张子实手下的亲兵来了! 二人急忙跑出房间,只见偌大的将军府园之中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百个身穿青衣的人或是在处理尸体,或是在收编降兵,一个身着紫衣,脸遮薄纱的女子正指挥着众人,井井有条! 听见声响,女子随声望去,正好看到了萧青衫与杨文渊二人。一双秀目盯住二人,问道:“你们是何人?张子实的亲兵吗!” 但听她声音宛转悠扬,清脆动人,像是夜莺一般动听。萧青衫微微一笑,解开包袱,张子实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满院的人都大惊失色,这张子实虽不是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好歹也是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之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这个青衣少年的手中!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青衣少年到底是何种身份! 紫衣女子秀目望着萧青衫,问:“这张子实是你杀的?” 萧青衫摇摇头,道:“我哪有这么厉害,张子实是我和身边的这位杨兄弟联手所杀!” “二位少侠为何要杀张子实?”紫衣女子继续问道。 萧青衫还未开口,杨文渊已抢先答道:“张子实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此等畜生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他说话掷地有声,正义凛然,高亢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畔,久久不去! 紫衣女子望着杨文渊点了点头:“二位英雄侠义之心,天地可鉴,我萧燕雨实在是佩服佩服!” 听到女子报了名号,萧青衫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大叫一声:“叛教之徒萧燕雨,还不快快跟本公子回去请罪,更待何时!” 杨文渊吓了一跳!这又是怎么回事!萧公子和这个紫衣女子认识吗!那三百多名青衣人也大惊失色,这个少年是什么人,竟敢直呼萧妃子的大名! 紫衣女子望着萧青衫良久,突然噗嗤一笑,几步走到萧青衫面前,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 姐姐!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萧妃子居然是这个青衣少年的姐姐!杨文渊看着两人,震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萧青衫看着杨文渊,笑着说:“她的爹爹和我的爹爹是亲兄弟,我叫她爹伯父,所以她是我的堂姐!”打消完杨文渊的疑虑后,他又转身看着萧燕雨,像个孩子一样:“阿姐呀,已经五年没见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是我认不出你才对吧!”萧燕雨咯咯一笑:“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爱哭鼻子的小屁孩,没想到五年没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快让姐姐看看!” 萧燕雨抓着萧青衫的双手,目光中透露着浓浓的爱意:“你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吗,百川他们没跟着来吗?” 萧青衫楞了一下,突然低下头:“我是自己逃出来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等有时间我跟你慢慢说!” 萧燕雨轻叹一声:“叔父去世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不在教中为他守孝,而是一个人跑出来了,是不是被天宇所逼!” 萧青衫摇摇头:“是我自己要走的,和大哥无关!还有啊,姐!你干嘛要戴着个面罩啊!江湖第一美女的脸还不能随便让人看吗!” 说着,萧青衫手疾眼快,一把揭下了萧燕雨脸上的薄纱。但见她鼻梁高挑,冰肤玉、肌,面若桃花,樱唇微启,脸型瘦小却不让人觉得干枯,宛如一个月下仙子,不,比仙子还要美! 杨文渊看了一眼,竟然看的痴了,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卷一,潇湘妃子 第四章,定风波 肆虐的狂风卷积着漫天的黄沙,将整个世间变得模糊不清,草木皆黄,古道苍凉! 苍凉的古道旁,立着一个显得愈加苍凉的坟墓,坟墓很简陋,简陋的如果不是有墓碑,人们都以为它就是一个小土包。墓碑也显得很苍凉,只是一块木板,因为风化的原因,已经开始腐朽,上面写的字也看不清了,隐约能看见有个“肖”、“斯”等字眼。 苍凉的坟墓前,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少年,他鼻梁高挺,双眼炯炯有神,面容冷峻,一头黑发在狂风黄沙中肆意飞舞。 少年站在坟墓前良久,忽的长叹一声,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狂饮一口之后,将葫芦中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了地上,将葫芦往地上一丢,跪在了地上,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便走,漫天的黄沙瞬间吞没了他孤寂的身影! 少年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村落,村口的石头上坐着几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看到少年后,一个老者问:“延发啊,干什么去了?” 少年嘿嘿一笑:“二爷爷,今天是义父忌日,他生前最爱喝烧刀子酒,我去镇上的酒馆给他打了一壶送去了!” 听到少年说他义父,老者脸色变了一变,随后长叹一声:“世道多艰啊,你义父为了百姓,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少年嘿嘿一笑:“义父是侠义之士,能为百姓死,他也能瞑目了!” 话音未落,只见不远处黄沙四起,马蹄声由远及近,敲击着众人的耳膜。一队身穿重甲的骑兵从村外而来,手中大刀长矛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老者眼神中出现一丝惊恐,一把拉住少年:“延发,朝廷的人又来了,你是戴罪之人,不可在此处,快点躲起来!” “二爷爷,我和义父一样忠肝义胆,不怕这些元廷鹰犬!我不躲!”他说的掷地有声,眼珠瞪得浑圆,充满浓浓的杀气! 老者急忙捂住他的嘴:“不可胡说不可胡说!你是你义父在战场上舍身救下来的,万不可在此丢了性命,听二爷爷的话,赶紧躲起来!” 这个少年正是昔年“弥勒佛”赵丑厮的义子,名为赵延发。这是赵丑厮在战场上救下的孤儿,赵延发的父母死在了战争中,赵延发一人无依无靠,整日靠乞讨为生。赵丑厮心生怜悯,将他带在身边,并收他为义子,取名延发,意在将弥勒军延续并发扬光大。当日郭菩萨叫杨文渊送信的人就是他! 赵延发拗不过二爷爷,只好躲进了旁边的破茅屋中,躲在窗户处望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骑兵由远及近,来到了村口。几位老者急忙向前,二爷爷嘿嘿一笑:“几位军爷旅途奔波一定累了吧,小老儿为几位军爷打碗水来解解渴吧!” 领头那位军官长得凶神恶煞,并未理会,而是问:“听说这里是反贼赵丑厮的老家,他下面有个儿子叫赵延发的,你们可曾见过?” 二爷爷急忙打诨道:“军爷可万万不敢这么说!那赵丑厮自不量力,妄图反我天朝神威,他虽是本村中人,本村却已与他断绝任何关系。至于他的那个儿子,我们更是不知啊!” 军官冷冷一笑:“小老儿,说话要注意,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随便乱说的。据眼线说,赵丑厮的儿子赵延发经常在这里出入,识相的赶紧把他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条老命!” 说着,举起长矛,指在了二爷爷的喉咙上。二爷爷吓得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其他几人也随他跪倒。二爷爷以头抢地,磕的震天响:“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啊!小老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军爷,我们确实不认识那个赵延发啊!” “还嘴硬!”军官奸笑一声:“我听说赵延发那小子为人仗义,我若是杀了你,你说能不能把他逼出来?”说着,提起长矛朝着二爷爷的心窝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军官只听耳边风声突起,一枚石子带着冲天气势而来,击中军官面门!军官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捂着脸打起滚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军官刺向二爷爷的时候,赵延发已经准备冲出来救他。可是还没出门,就看见那军官掉下马来,心中不觉一惊。眼见二爷爷性命无忧,自己也松了一口气,继续从窗户望着外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在场所有人,十几个士兵东张西望,却未发现有人影!军官站了起来,面颊已是一片血红。他握住那枚石子,心中惊悸万分:此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能以飞石打人,莫不是没羽箭张清转世? 莫名其妙受了重伤,军官心中大为恼火,可是眼前除了这几个老头再无他人。敌在暗,他在明,十分不利。 他气的抓起二爷爷的衣领,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架在喉咙上:“老头,你刚才福大命大,有人救你,但是这次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举起匕首刺了下去! 又一枚石子飞来,正中军官手背,军官吃痛,匕首从手中脱落。一抹清影出现在眼前,一手推开老者,一手接住下落的匕首,向上一挥。军官只觉喉咙上一抹寒意,继而又是一股温热! 军官惊呼一声,这才知道,自己的喉咙已经被自己的匕首切开了!他向前望去,那抹清影竟是一个青衣少年。少年微笑着,望着自己,手中匕首沾着血! 居然是一个少年!他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啊!军官仰面倒下,临死前居然想的还是这些! 军官一死,手下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举起长矛大刀朝青衣少年杀来!一柄银色长枪横扫而来,顿时击翻了几匹战马。一白衣少年手握长枪,拦在众人面前,宛若天神一般:“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麾下萧青衫杨文渊在此,还不投降!” 听到“江湖人”三字,士兵们更是激动,口中呼喊着:“反贼受死!”挥舞着兵器朝二人杀来! 那夜杨文渊与萧青衫合力斩杀河南守将张子实后,身为“江湖人”义军首领的“潇湘妃子”萧燕雨便邀请杨文渊加入义军,与天下侠义之士一同反抗元朝统治! 杨文渊素来对元廷无任何好感,他也听闻“江湖人”义军大名。义军统帅秦书远乃是当世豪侠,在江湖上颇有声望! 如今天下义军之中,如广东朱光卿、聂秀卿,江浙方国珍、张士诚,安徽韩山童、刘福通,湖北徐寿辉,四川彭莹玉等人都是信奉白莲教的弟子。 白莲教没有总坛,弟子大多是闲散人,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组织。白莲教历经几个朝代上百年的传承,信奉的教众繁多,行起义之事容易,所以规模异常庞大! 秦书远与几人不同,他并非白莲教弟子,但所领导的“江湖人”义军却在两年之内迅速壮大,几乎可以与其余几支义军相抗衡,凭借的正是秦书远在江湖上的名声与威望! 杨文渊敬佩秦书远,所以在萧燕雨邀他加入之时他无半点犹豫。萧青衫虽与杨文渊相识不久,两人却甚是投机。萧青衫逃离玄冥教之后一直四海为家,也是为消遣,也是为安定,也要求加入“江湖人”! 他与萧燕雨是堂姐弟,自然没有任何悬念,萧燕雨当即要带着两人回义军总部,面见秦书远。杨文渊来河南是受郭菩萨之托送信给赵丑厮义子赵延发,杨文渊想将信送去再去见秦书远。 萧燕雨对这个侠义的少年破有好感,加之他又言而有信,她怎么能不答应。萧青衫怕杨文渊一个人路上烦闷,就主动要求和杨文渊一起来送信。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众官兵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杨文渊闪身抱起二爷爷,将他带离危险区域。官兵将萧青衫团团围住,手中大刀长矛闪闪生寒,战斗一触即发! 萧青衫稳住身形,举起长刀护在胸前。一柄长矛从当胸刺来,他手疾眼快,捏住了锋利的矛端,五指用力,死死地攥在手心! 那名官兵一击不中,想要抽回长矛,可长矛宛如陷入泥潭之中,人他怎么用力却抽不回半分!那官兵望着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惊呼起来:“这是个妖怪,用了什么妖力困住了我的兵器,兄弟们给我杀了他啊!” 萧青衫乃是用了内力将长矛吸住。他虽然年纪轻轻,但身为玄冥教的二公子,从小便修习高深的武功,内力在年轻一辈中可谓是翘楚。这官兵虽在战场上厮杀,靠的只是一身蛮力或是粗陋的武功,对于这种高深的武功见识太少,自然认为是妖力作祟! 十几柄长刀劈向萧青衫,寒光闪闪。萧青衫不敢大意,挥刀挡住,手也松开长矛急速后退。可是官兵已经将他包围起来,后退之路已无。萧青衫怒吼一声,左手伸向背后的一名官兵,捏住他的脖子,手指一用力,那官兵喉咙间一声脆响,咣铛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萧青衫连忙从破开的间隙中逃脱出来! 此时杨文渊也加入了战斗,一柄银龙枪宛若蛟龙一般没入人群,四下挥舞一番,十几名官兵被长枪扫中,纷纷倒在地上! 萧青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你武功没我高,但是你这一招制敌的招式却比我强上十倍,姐姐让我多向你请教是对的!” 杨文渊也笑了笑:“当然了,萧妃子说的话都是对的,你一定要好好听她的话!” 两人这几天吃住都在一起,早就熟络起来,杨文渊为人谦逊,与萧青衫在一起可是相当不客气的! 十几名官兵已经失去战斗力,躺在地上哀嚎。二爷爷与几位老人急忙向前叩谢两人救命之恩,却被两人拦下。 二爷爷问:“二位少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来我们村子有何贵干!” 杨文渊刚想开口,却被萧青衫拦下:“这些官兵都是朝廷的人,冒然发问恐怕不好!” 杨文渊点点头,问:“那该怎么办?” 萧青衫目光透出一丝狠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走到官兵们面前,举起长刀,继而血溅长空! 萧青衫微微一笑:“知道你心肠好,不愿杀人,所以坏人我做喽!” 杨文渊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而是问老者:“老爷爷,村子里是否有个叫赵延发的人?” 二爷爷还没说话,赵延发已经推门出来:“在下便是赵延发,请问二位找我何事?” “赵兄!”杨文渊一抱拳:“此地不宜说话,可否寻处僻静之地?” 赵延发点点头:“随我来吧!”带着二人去了自己的茅草屋。 进去之后,赵延发将门从里面关严后,杨文渊才拿出郭菩萨的那封信:“这是郭菩萨前辈托我给你送的信!” “郭叔叔的信!”赵延发激动不已,接过信件问:“郭叔叔他在什么地方?” 杨文渊将他与郭菩萨相遇以及托付自己送信之事说了一遍。赵延发打开之后,却发现信上只写了一首词,是南宋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赵延发望着这首宋词,久久未能回神。杨文渊与萧青衫面面相觑,本以为郭菩萨不远万里叫自己来送信,信中必然有大事要说,却没想到送来的信中只写了一首宋词。杨文渊有些猜不透郭菩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沉默良久,杨文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兄,郭前辈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延发抬头看了看杨文渊,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是一首词,但是到底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 “这不是一首简单的词,里面藏着他要跟你说的话!”一言不发的萧青衫突然说话了。两人转头看着他,问:“你是如何知道?” 萧青衫微微一笑:“二位可能有所不知,那个弥勒军的大军师郭菩萨曾是我们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他的这封信正是我们玄冥教的一种暗语,名为‘藏谜词’!” 杨文渊与赵延发齐齐一震,郭菩萨居然曾是玄冥魔教中人,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萧青衫继续说:“郭前辈曾任第七堂口御龙使一职,十年前突然不见了踪影,玄冥教曾四下找寻,都无结果,后来听闻他与赵丑厮在河南起义,我们这才知道他的下落!” 萧青衫拿过信来,道:“郭前辈应是怕信落入朝廷之手,才用了‘藏谜词’书写,所幸我随文渊一同来了,要不然赵兄就会一头雾水了!” 赵延发点点头:“还请萧兄赐教!” 萧青衫看了看词,道:“词中所指是要赵兄在黄昏时分,穿过丛林,到山头风最猛烈的地方去,赵兄可曾知道有这种地方?” 赵延发思索良久,突然惊呼一声:“在离此地二十里外有一座山,山顶有一处洞穴名为风穴,传言那里罡风猛烈,吹在身上宛如刀割一般!” “事不迟疑,我们速速前去!赵兄,坐我的马!” 狂风卷积着漫天黄沙,将世间染成昏黄之色,三位少年两匹骏马奔驰在苍凉的古道之上!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山不高,却异常险峻。萧青衫轻功很好,上山并不费力,杨文渊与赵延发也有些武功,体力不错,三人相互鼓励,终于在黄昏时分爬到山顶,来到了那个名为风穴的洞口! 站在风穴之外,三人就能感受到洞穴之中吹来的风异常猛烈。洞穴之中风声嘶吼,撞击着洞壁发出厉鬼般的叫声! 杨文渊站在洞口,狂风吹的他衣襟猎猎作响:“郭前辈究竟在这地方藏了什么东西?” 萧青衫摇摇头:“我觉得里面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吧,不然他也不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去藏!” “想知道有什么东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赵延发看了看两人,道:“萧兄,杨兄,此番感谢二位相助,如今这风穴罡风如刀,二位随我一同入内恐有不便,二位便在此等候便可!”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朝着风穴走去! 刚进去没几步,赵延发就被凌厉的罡风吹的皮肤刺痛。风穴果然名不虚传。他一咬牙,迎着罡风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十几步,罡风劲头更盛,也愈发凌厉。他衣着单薄,冷风如刀,割过他的皮肤生疼。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他整个人就如同坠入了冰窖! 他伸手扶着洞壁,寒风呼啸,宛如地狱的厉鬼,隐藏在黑暗之中,随时都要冲出来吞噬掉他一般!他的皮肤受不了罡风的切割,手臂上出现了十几道红血印! 他扶着洞壁,靠着自己坚强的毅力继续向前走着。又向里面走了几百米后,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在地!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将他扶住,杨文渊和萧青衫出现在他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倒下的身体扶正。萧青衫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很强,但是有些时候强者也是需要有人帮助的!这罡风虽烈,却也有弱点,硬扛不住的时候就要利用它的弱点将它击退!” “风居然也有弱点?我是第一次听说!”赵延发道。 杨文渊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这位萧兄自幼读书万卷,说此风定有弱点,所以叫我一同前来帮你!” 说着,他伸出手,运起“暗蕴六识”,以手的触感去接触凌厉的罡风,顷刻间他的手背全身红血印。赵延发看的胆战心惊,惊呼道:“杨兄弟,罡风凌冽,别让他伤了你的手!” 还未说完,杨文渊突然大叫一声:“震位!” 萧青衫拔出长刀,朝着震位挥出一刀,凌厉的刀光带着惊人的气势袭向黑漆漆的洞穴,顷刻间罡风骤止,赵延发惊异万分:“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青衫道:“几年前我曾看过一本西洋人的书籍,里面说狂风都是从风眼所起,而风眼处的风势最弱,我就想如果能探到风的风眼,并用内力将其破坏,定能灭了这股罡风!刚好文渊学会了我玄冥教的‘暗蕴六识’,能探到风眼所在!” 杨文渊笑了笑:“这‘暗蕴六识’还是郭前辈传授,应该说是他救了我们啊!” 萧青衫摇了摇头,道:“‘暗蕴六识’是玄冥教的不传之秘,郭菩萨将此功法传授于你,算是犯了教规。可是呢,我已经脱离玄冥教,管他犯没犯教规,与我无关了!” 三人哈哈一笑,继续向深处走去。因为萧青衫破去了风眼,罡风消失,三人很快就来到了洞穴深处。 在深处有一块巨石,上面放着一个大木箱。赵延发打开木箱,只见里面满是大块银子,银子上面摆着一柄宝刀与一封书信。赵延发拆开书信,信上是赵丑厮写给他的: “义子延发: 我赵丑厮于息州起义至今已经四个春秋,虽声势浩大,但打仗胜少败多,朝廷兵力强盛,我弥勒军已是强弩之末! 起义之事,不在一代,而在千秋万代,这些银两是弥勒军近几年保留下来的,这柄刀是我托你郭叔父打造的神兵,我称它为‘天道’,即‘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为父膝下无子,视你为己出,即为我儿,便要替父完成夙愿! 假若我军兵败,你定不可做懦夫,必要手持‘天道’,再行起义之事,银两做为你义军的军饷,定要杀灭鞑子,夺我河山! 义父赵丑厮” 赵延发看着书信,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虽是赵丑厮义子,却与他情同亲父子。赵丑厮战死之后,赵延发久久不能平息。他早就想学父亲那些,起义造反,但是又怕起义不成,徒增死伤! 他将信团成一团,塞到口中嚼烂咽下,拿起那柄宝刀,抽刀出鞘。刀身光洁如月,刀刃锋利异常! 他怒吼一声,举起宝刀,朝着木箱砍去。手起刀落,木箱喀喇一声裂成两半,银两散落一地! “走!”赵延发再不说话,拿着“天道”走出了风穴! 三人驱马回村已经夜幕降临。赵延发坐在马背上,拿着刀,沉默不语。杨文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干脆不说话! 三人快到村口时,突然发现村子里火光四起,十几件茅草屋都被大火点燃,借着萧瑟的秋风,火光冲天,将整个夜幕都染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杨文渊赶紧有些不对,加快了速度,越靠近村庄,大火燃烧的越发剧烈。一群官兵手持大刀长矛,正在村子里四处杀人!几个村民已经被杀,剩下的一些被官兵追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畜生!”赵延发怒吼一声,跳下马背,举起“天道”朝着一众官兵杀了过去。杨文渊与萧青衫也迅速下马杀了过去! 赵延发大刀砍翻了两人,一转身却看见一名官兵举起长矛刺进了二爷爷的胸膛! “二爷爷!”赵延发疯了一般冲了上去,一刀砍下了官兵的头颅。弯腰抱住了二爷爷的身体。二爷爷被长矛刺穿了身体,已经无力回天。他一双干枯如柴的手死死地抓住赵延发的衣服,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没了气息,双手还死死地抓在他的衣服上! 火光照耀在赵延发的脸上,他的双眼已浸满了泪水。几个官兵将他围了起来,一名官兵大喊:“反贼赵丑厮之子,快快伏诛,否则你也是这个下场!” 话还没说完,那名官兵喉咙一凉,继而又是一股温热。赵延发的刀已经切开了他的喉咙! “你们杀我村民,我要杀了你们替他们报仇!” 赵延发怒吼着,宛如修罗恶鬼冲向了那队官兵。大刀在人群中左劈右砍,鲜血四溅,将他全身染成了血红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愈发的清晰,就如同一个嗜血的恶魔!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赵延发一边斩杀着官兵,一边吟着这首《满江红》,父亲生前最喜欢这首词,之前他不明白这首词的意思,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喜欢这首词。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这首词的意思,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喜欢这首词! “父亲,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顾性命也要起义了!朝廷果然已经腐朽不堪,这群鞑子不配坐拥我们这大好河山!”赵延发怒吼一声,再次冲向官兵,惨叫声此起彼伏,继而又消失不见! …… 赵延发、萧青衫、杨文渊站在熊熊烈火前,烈火中是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以及村民的尸体。 三人脸上,衣服上都已被鲜血染红。村民被官兵杀光,三人也将官兵杀光,算是报了村民的仇! 赵延发望着火中村民的尸体沉默不语。他很内疚,也很自责。这些村民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时赵丑厮的儿子,才连累的他们,如果自己能早点离开这里,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悲剧? 萧青衫仿佛看出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自责了,像元廷这些人,即使你不在这里,假如战火燃至此处,他们也会遭此悲剧。你跟我们走吧,去江湖人义军,我们一起对抗元廷!” 赵延发摇摇头,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不想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去闯,今日感谢二位,相信我们日后江湖会再相聚的!” 火光因风冲天而起,周围的空气被高温炙烤变得温热起来!火光映照着赵延发坚毅的脸庞以及那充满杀气的双眸!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让你们还回来!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五章,贺新郎 这一天,河南开封的路府张灯结彩,可是异常热闹。 路府的下人们在三更半夜鸡还没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忙活。他们将路府近十亩地的宅院上下全都挂满了大红灯笼与大红绸缎,门窗上也贴满了大红的“囍”字,甚至连路府外面那条大道两侧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整个开封府的人都知道,这是路府的主人路溪桥要娶媳妇了! 说起路溪桥的大名,整个开封除了刚出生的小孩之外几乎无人不知。他是开封有名的财主,家财万贯,不仅如此,他还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学过少林七十二绝技,拳脚棍棒样样精通!平日里也爱题诗作画,江湖人称“文武双绝路溪桥”! 他十几岁便在江湖闯荡,曾靠一己之力荡平过盘踞在塞北靠抢劫来往商客货物为生的马贼,从此便在江湖上有了名声。十八岁的时候他自认为天下已罕有敌手,居然公然前往嵩山少林寺挑战僧众,居然让他打败了几个达摩院的高手!后由达摩院住持圆心大师出手才将他制服! 路溪桥虽公然挑战少林寺权威,只是因为他年少轻狂,本心却不坏。况且他在江湖上名声很好,少林寺也并未为难他,责了他几禅杖便让他回去了! 可是谁知他看到圆心大师武功高强,仅用几招就将自己制服,不由心向往之,跪在圆心大师面前求他收自己为徒。圆心大师自然不允,他也不放弃,愣是在达摩院外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感动了圆心大师,收在名下做了一名俗家弟子! 二十几岁时来到开封,因救下了被强盗欺辱的大文豪张玉江的女儿,被张玉江请到府中奉为上宾。因路溪桥对女儿有救命之恩,且他能吟诗作对,与张玉江颇为投缘。后因张玉江膝下无子,便将路溪桥收入府中,做了个上门女婿! 不出三年,张玉江便因病离世,张家偌大的家产都归在了路溪桥名下。路溪桥虽是侠义之士,却生性风流,平日里喜好寻花问柳,但是他不喜欢青楼里卖身的娼妓,而是已经出嫁的人妇! 张玉江活着的时候,路溪桥头上有老泰山压着,不敢造次,与妻子张春燕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张玉江不止一次向别人炫耀他家的女婿,说自己看人准没错! 谁知张玉江一死,路溪桥头上的大山一倒,他喜好人妇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了。路溪桥身材高大,人长得也俊秀,是十里八方有名的美男子,且家里有钱,花言巧语不知让多少良家妇女做了潘金莲! 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路溪桥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传到了夫人张春燕的耳朵里。她大发雷霆,只觉路溪桥只是个入赘到张家的女婿,张家大权还是在自己手中,便要一纸休书休了路溪桥! 路溪桥虽是大侠,平日里却很怕这个妻子,当即跪在张春燕面前痛哭流涕,说什么念在两人夫妻间的情谊以及当年的救命之恩,还在老泰山张玉江的灵位前立誓!只是不知道他的老泰山张玉江在天之灵看到路溪桥这种做派,脸上是不是会火辣辣的疼? 张春燕看他一脸虔诚,想起了两人这几年的种种往事,又想了想自己刚刚三岁的女儿,心一下子就软了,原谅了路溪桥。 没过一年,张春燕因害了疟疾离世,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束缚路溪桥。在为妻子守灵七日之后,他就像逃脱了笼子的小鸟,在开封内外开枝散叶! 后来他觉得这样偷吃不过瘾,干脆就将外面寻花问柳的人妇直接娶回家来,这样天天守着也不用担惊受怕,更不会受相思之苦! 但是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家里的不如偷来的好,家花没有那野花香!偷吃的时候觉得香,天天待在一起早晚都会腻。没过几个月,路溪桥就腻了,他给了那人妇一些钱财,将她休了! 此后他又娶了几次妻,都是过了没几个月就休了,给了些钱财遣散回家!于是开封的人便给路溪桥起了个诨号,叫做“何患无妻”! 所以当人们看见路府张灯结彩的时候,都不觉得奇怪,这肯定又是那个“何患无妻”娶新房老婆了! 路溪桥本次已经是第六次娶妻,若是加上张春燕那次,他已经是第七次了。但是听说他此次娶的并不是谁家的风情人妇,而是燕子楼里的花魁柳千千! 提起这个柳千千,可是开封青楼界的翘楚。传闻她学过西域的软骨功,身子软若无骨,体态轻盈,加之她容颜秀丽,妖媚非凡!常有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听说路溪桥娶的是柳千千,开封府上的人们都笑了,路大财主如今改了爱好,不爱他人之床榻,爱上青楼一枝花了! 路溪桥虽风流成性,但是为人仗义,除了作风不好其他一概都是一流,在开封有着很大的人脉。所以在这一天,路府门口前来献礼祝贺的人是络绎不绝! 路溪桥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材高大,虽已是四十几岁的年纪,俊秀却依然不减当年,一双剑眉显得器宇不凡,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嘴角细密的胡茬让他更添了一丝男人味! 他站在门口,向着前来祝贺的人抱拳回礼,随后由下人领着他们去吃酒席。新娘子柳千千站在他身边随着丈夫一同向客人回礼。 她也是穿着一袭红色的喜服,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发高高盘起,插满了珠宝首饰,脸颊上点着腮红,两瓣红唇晶莹剔透,娇艳欲滴,柳叶弯眉,媚眼如丝,不愧花魁之名! 客人们看着柳千千这娇艳的模样,一个个心里发痒,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个人间绝色,可惜落入‘何患无妻’手里,可真是‘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朵梨花压海棠啊’!” 将客人们都安排好入座,喜宴便开始了,路溪桥带着娇妻去各桌上去敬酒。客人们端着酒,听着路溪桥的话,眼睛却都被柳千千勾了过去,最后也不知道路溪桥说了些什么,举杯一饮而尽,眼神中尽是羡慕! 正在路溪桥敬酒的空当,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响动,接着便是一阵嘈杂声。路溪桥眉头一皱,叫了一声:“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客人颤颤巍巍的道:“该不会是官兵来找茬吧!” 路溪桥冷哼一声:“官兵来了又何妨,我路某人也不怕他!” 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刚才府里混进来一个小叫花子,在客人桌上大吃大喝,我们几个让他去厨房吃,莫惊扰了客人,却被他几拳打倒在地,甚是嚣张!” “居然有这种事!”路溪桥双眼放光,抱拳对屋内的客人说:“诸位吃好喝好,路某去看看!”带着娇妻便去了院子里。 路府的院子很大,摆着二十几桌酒席,都是山珍海味!这是路府宴请周边百姓的酒席,正值乱世,百姓大多食不果腹,路溪桥此番也是为了行好事。但此刻,所以百姓都坐在桌前,停杯投箸,望着东北角的一桌酒席! 那桌酒席前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小叫花子模样。这个小叫花子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条烤猪腿吃的正香!他身边的地上躺着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下人! 路溪桥双眉一震,叫了一声:“半夜!” 不知何时,路溪桥身边已经站着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瘦削,看上去却很结实,身子站的笔直,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如同雄鹰一般锐利! 听到路溪桥的命令,少年纵步而起,身形宛如一支离弦之箭,瞬间冲到了小叫花子身后,右手五指萁张,死死地扣住小叫花子的左肩! 小叫花子被黑衣少年扣住肩膀,面不改色,依旧不慌不忙的啃着猪腿。左手抄起桌上酒杯,同时左肩微微一动。黑衣少年只觉有千斤之力扑面而来,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扣在小叫花子肩头的手指松开,直直向后退了五步!小叫花子却已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他刚才只是在拿酒杯而已! “好厉害的武功!”远在一旁的路溪桥突然赞了一句。作为当世的武林豪杰,他自然看出了刚才那个小叫花子仅凭肩头一动就将半夜击退。世间能有如此内力之人可不多见! 院子里的客人大多是平民百姓,没见过这种高深的武功。他们以为黑衣少年是自己退下的!但是听路溪桥赞叹小叫花子的武功厉害,他们也才知道原来是小叫花子将黑衣少年击退的!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连路府武功高强的半夜都打不过,这个小叫花子到底是何人物! 黑衣少年心中也是大惊!他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也只有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小叫花子的武功有多厉害!刚才从他身上传来的力道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胸口,自己若不是向后退了五步将力道卸掉,那千斤之力压在胸口,自己恐怕早已受了重伤! “半夜!”路溪桥叫了一声:“这个小叫花子的武功很高,你有把握能拿下他么?” “不知道,试试看吧!”黑衣少年目露精光,纵身而且,再度来到小叫花子面前,一拳朝他左脸打来!小叫花子侧身一闪,虽然避开了黑衣少年的拳头,但是脸颊被拳风扫过,皮肤剌的生疼! 黑衣少年见一击不中,拳头并未收回,而是借着打出去的惯性,挥起手臂横扫小叫花子的面门。这一击速度太快,小叫花子来不及躲避,只好抄起手中未啃完的猪腿去挡!咔嚓一声,那根粗壮的猪腿骨被拦腰打断,黑衣少年的拳势未止,正中小叫花子的胸口! 小叫花子刷的一声飞了出去,身子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砸坏了几张桌椅,盘子食物叮铃咣啷散落一地! 黑衣少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叫花子从一堆食物碎屑中站起来。 小叫花子捂着胸口,显然刚才黑衣少年那一击让他很是受伤!他咧着嘴,望着黑衣少年,叫道:“我还没吃饱饭,现在没有力气,你就算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敢不敢让我吃饱饭后再来打!” 黑衣少年不知如何,转身望向路溪桥。路溪桥点点头:“既然小英雄说了,我路府上下也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就许你吃饱之后再跟半夜打过,看看到底谁的武功厉害!” 小叫花子朝着路溪桥一抱拳:“多谢!”随后又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起来。一众客人,连同路溪桥、柳千千以及那位黑衣少年居然都待在原地,注视着吃饭的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看来是饿了很久,一连吃了一整只烧鸡,两碟酱牛肉,又喝了一大碗酒,最后打了个饱嗝,站起身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满是油花的嘴角,转过身对黑衣少年说:“我吃饱了,来吧!” 黑衣少年闻听此意,纵身而来,两人瞬间打在一起。黑衣少年长拳直入,拳法扑朔迷离,双拳虎虎生风。小叫花子不慌不忙,见招拆招,两人过了几个回合,黑衣少年诡异的拳法全部被小叫花子挡了下来! 黑衣少年心头一惊,脸上却毫无惧色,当下施展腿法,双腿来去如风,如小叫花子继续相斗! 黑衣少年的腿功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腿踢功”。少林寺的功夫以刚劲见长,“腿踢功”更是刚猛异常。黑衣少年一腿踢来,带着猛烈的罡风,小叫花子也用腿来抵挡,双腿一接触,一股钻心的痛感从腿上传来,小叫花子一咧嘴,急忙向后撤去! 黑衣少年脚一落地,青石地面也为之一震,扬起无数灰尘! 好强的力道!小叫花子心中暗叫一声:看来此人腿功了得,不得与他硬碰硬!当即将身子向后一退。黑衣少年再度踢来,小叫花子却不再抵挡,而是左闪右避,不去接招! 路溪桥看到小叫花子不敢硬接半夜的腿功,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但是他身法灵活,一直躲闪,虽不能打败半夜,但半夜也无法拿下他。堂堂路府,高手如云的路府居然拿不下一个小叫花子,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半夜!”路溪桥叫了一声。黑衣少年听到路溪桥的声音里面退后一步停了下来。路溪桥道:“这位小英雄的拳脚功夫路某已经见识了,路某今日有心想结识小英雄,却不知小英雄是否会兵器?” 小叫花子哈哈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柄宝刀,抽刀出鞘,刀身光洁如月,刀刃锋利异常,正是赵丑厮留在“风穴”中的被赵延发取到的那柄宝刀“天道”!而这位小叫花子不是别人,正是赵延发! 那夜他与萧青衫、杨文渊三人杀了残害村民的官兵之后,萧青衫曾邀他一同加入“江湖人”义军,为秦书远效力。但是赵延发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并未同意。萧青衫知他是个倔强脾气,没有再劝,把自己所骑的那匹黑马送给了赵延发。 待萧青衫、杨文渊二人离去后,赵延发也拿上义父赵丑厮留给他的宝刀,骑上黑马离开了破败的村子! 他心中也没有方向,碰巧向北的大路平坦宽敞,索性去一路向北走去。沿途上所见尽是衰败的景象,哀鸿遍野,十几里外都荒无人烟。偶尔能看到几个穷苦百姓,却都衣不蔽体,饿的骨瘦如柴。本就光秃秃的大树连树皮也不见了踪影,像是被脱光衣服的老人,在秋风中暴露着它白皙且干枯的肌肤! 走了两天,他来到了开封城。因为他当时没取走赵丑厮留在“风穴”里的银两,所以这几天他没吃过一顿饱饭,已是饥肠辘辘。刚巧他走到路府门口,见府内外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他知道这是府中有喜事,自然也就有喜宴。此刻他已经饿的不行,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冲进去就找了个空位坐下大快朵颐。 同桌的宾客突然看见一个小叫花子坐在身边吃起东西来,丝毫不顾,便唤来路府的下人。路溪桥为人仗义,侠义心肠,平日里见到叫花子也会打赏金银。路府上下也受他影响,心肠很好,绝不会为难这个小叫花子。 一个下人走到他面前,让他去厨房,路府会为他准备一些饭菜果腹。赵延发却置若罔闻。这时下人有些急了,骂了他一句。被他狠狠一拳打翻在地!其他几个下人见状也冲了上来,却那是赵延发的对手,都一人一拳,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路溪桥被宝刀闪烁的光芒刺到了眼睛,他剑眉一舒,赞了一声:“好刀!小英雄,我出三千贯买你这把刀如何?”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这里面的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并不认识什么好刀坏刀,但是听到路溪桥要出三千贯买,他们对三千贯还是有概念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家一年不吃不喝,收成也不过一百贯,三千贯大概是他们一家三十年的收成了! “不卖!”赵延发恶狠狠的瞪着路溪桥:“你们不是要跟我比试兵器吗!快点来吧!” “好!小英雄果然是个洒脱之人!”他挥手示意叫“半夜”的黑衣少年退下,高呼一声:“惊鹊!” “惊鹊在此!”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人们随声望去,一个青衣少年从路府主院的屋顶上,踩着红色的琉璃瓦飞奔而来,他身法比起半夜来更加轻盈,几个起落便来到了赵延发面前! 这个叫惊鹊的青衣少年与那个半夜年纪相仿,容貌比他要俊秀许多,个子也比他高一点,却比他少了一丝沉稳,多了几丝灵气,眉宇间英气十足,像极了他身后的路溪桥! 惊鹊手中拿着一双银色的峨眉刺,朝着赵延发抱拳道了一声:“请赐教!”身形宛如鬼魅一般,逼近赵延发! 赵延发挥起大刀朝惊鹊砍来。惊鹊身子一斜,右手峨眉刺向上一挡,刀刃砍中峨眉刺,当啷一声,溅起一道火花。惊鹊反应迅速,峨眉刺顺着刀刃向下一滑,直直的朝着赵延发的手背刺去! 赵延发惊呼一声,将宝刀一转,刀镡朝上,正好挡住那尖尖的峨眉刺!还未来得及抽手,眼前银光一闪,惊鹊的另一只峨眉刺朝着赵延发的眉心刺来。在峨眉刺离他眉心三尺的时候,惊鹊却突然停住,迅速将手撤回! 赵延发趁机向后退了几步,背心却已经冒出冷汗! 刚才惊鹊若不是及时收住,自己的眉心恐怕就要被他的峨眉刺伤到。到时候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在惊悸之余,他也对眼前这个少年有了些好感! 惊鹊摆开阵势,脚下一动,手持双刺再次袭来。经历过生死一瞬的赵延发此刻也不敢再轻视这个叫惊鹊的少年。他与那个叫半夜的少年不同。半夜的武功以强横力量为主,只要避开他的攻势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惊鹊的武功以轻灵速度为主,稍有不慎,便避之不及,定会被他伤到! 但惊鹊反应迅速,攻势被赵延发避开后会立马想到对策再次出击,就算能避开第一招,也没把握避开他的第二招! 赵延发灵机一动,运起玄功,将内力聚集于双臂之上,双手握住刀柄,立在原地,也不闪避。眼见双刺刺来,他大吼一声,挥起宝刀迎着双刺砍去! 当啷一声,刀刃与双刺相交,火花四溅!惊鹊惊呼一声,身子被一股巨力向后推,他踉踉跄跄的退了五六步才停住,双臂被震的酥麻,手掌也隐隐作痛。他低头一看,一双虎口居然被震裂,殷红的血顺着手心滴落在银白色的峨眉刺上,宛如白雪之上的点点红梅,甚是惊艳! 半夜急忙向前询问他的伤势,惊鹊摇摇头说并无大碍,小心翼翼的将手贴近衣服,怕他看到伤口! 原来赵延发在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好了对策。刚才的半夜以力量为主,速度不快,赵延发便利用速度取胜;而惊鹊速度虽快,但是力量不足,他便以力量压制! 惊鹊望着自己的虎口良久,才抬起头,望着赵延发,道:“是我输了!” 赵延发对他颇有好感,连忙摇头:“方才若不是你及时收手,我此刻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多谢不杀之恩!” 两人隔空相望,久久不语,一时间院子里变得异常安静!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路溪桥,他拍了拍手,朝赵延发走来,边走边说:“小英雄果然厉害,半夜和惊鹊是我府中武功最高的两位,却都败在了小英雄的手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来到赵延发身边,问:“还未请教小英雄尊姓大名?” 赵延发报了姓名。路溪桥点点头,道:“整个开封都知道我路溪桥平生最爱结交英雄豪杰,今日赵兄弟来我府上,便是缘分,倘若赵兄弟不嫌弃,可否在我府上住些时日,让路某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句话让府中宾客心里暗自发笑:你路溪桥平时最爱结交的不是良家妇人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英雄豪杰了! 赵延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吃了人家酒席,打了人家的下人,居然还被人家邀请在府上住些时日。似乎自己做错了事吧!他抬头看了看路溪桥,他满脸虔诚,且面相和善,不像阴险狡诈之辈! 他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惊鹊与半夜,两人的眼神中居然充满了期待,仿佛在跟他说:答应了吧!我们也想让你留下呢! 赵延发突然觉得面颊有些发烫,朝路溪桥一抱拳:“路前辈,晚辈今日扰了府上喜事,多有得罪!多谢路前辈大人有大量,晚辈在此谢过了!” “赵兄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路溪桥扶住他的双手:“路某大喜之日,赵兄弟带着这么厉害的武功给我当贺礼,路某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路溪桥不愧是一代豪侠,被赵延发惊扰了喜事却也不计前嫌,还邀请他去内堂酒席上坐了个上座。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下人们迎着宾客坐下,重新上了酒食。客人们坐下继续喝酒吃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半夜与惊鹊站在屋檐下,默默地发呆。一个白衣女子朝两人走了过来。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样子不是多么漂亮,但是看上去很舒服,穿着打扮也很朴素,仅在发髻上插了一枚银簪子。 半夜和惊鹊看到女子,叫了一声:“明月姐姐!” 明月看着惊鹊,问:“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惊鹊摇摇头说:“没有,我没受伤!” “快给我看看!”明月声音变得有些严肃,惊鹊吓了一跳,低下头,缓缓地将手掌摊开,虎口上的裂口像是猛兽的血盆大口,甚是吓人! “居然学会骗人了!”明月一噘嘴,看上去很不高兴。半夜也很是害怕,躲在惊鹊身后,小声道:“明月姐姐,惊鹊是怕你担心!” “放屁!”明月啐了一口:“你们这样才是让我担心,半夜,你刚才也被伤到筋骨了吧!你们两个赶紧去我房里,我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半夜和惊鹊嘿嘿一笑:“明月姐姐你真是好人,怪不得别枝哥哥总是说想要娶你呢!” “两个小王八蛋瞎说什么!”明月虽然在骂,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喜悦夹着羞涩。惊鹊哈哈大笑:“半夜你看,明月姐姐脸红了!” 明月突然将脸一拉:“你们两个赶紧去,要不然一会儿我告诉厨子把你们两个炖了!” “吃人是犯法的!我要去告诉别枝哥哥!” “再胡说小心我抽你们!” …… 路府上下,一片祥和安宁! 卷一,潇湘妃子 第六章,醉花阴 精致的楠木木桶里热气腾腾,赵延发泡在热水里,整个身子都酥软了,身体上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奔波了这么多天,能舒舒服服的洗上一个热水澡是何等惬意的事啊!可是他洗的舒服,却不自在! 路溪桥命令柴房的人烧了一大锅热水,并嘱咐下人们搬出自己最珍爱的楠木浴桶给赵延发用。这个楠木浴桶是路溪桥的私人物件,他平日不知和多少个美妇人在这里面鸳鸯戏水、酣畅淋漓过。浴桶里面居然充满淡淡芳香,倒进热水后香味更盛,却不知是木桶本身还是美妇人的胭脂水粉沾染上的味道? 为了体现对赵延发的重视,路溪桥特意挑选了四名年轻的婢女来服侍他。赵延发虽看似豪情万丈的主,但是在几个婢女面前却羞涩的像个孩子。被四人直勾勾的盯着,他吓得都不敢脱衣服。只能先将她们赶到门外,将房门关严后才脱下衣服,进了浴桶。 刚把身子埋进去,四个婢女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毛巾,端着水果,拿着衣裳,还有一个要给赵延发搓背。赵延发平生洗澡哪有这么多人看着,心里很不自在,便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又赶了出去! 好不容易没了人,赵延发泡的正舒服,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赵延发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去忙吧,我洗澡不用别人伺候!”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继而道:“赵大哥,我是惊鹊!” 听到是惊鹊的声音,赵延发松了一口气,叫他进来。惊鹊推门进来后,赵延发急忙让他把门关上,惹得惊鹊笑他说:“别看赵大哥平日里洒脱狂放,原来背后却也是一个怕人看啊!” 赵延发嘿嘿一笑:“倒不是怕人看,只不过光着屁股被人看见有伤风化,实在是不雅不雅!” 惊鹊走上前来,赵延发看到了他手上包裹着的白布,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不好意思惊鹊兄弟,方才你对我手下留情,我却伤了你!” “没关系的赵大哥!”惊鹊笑了笑:“当时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若是你不一刀击退我,那一招你定也是躲避不开,那个时候我也收不住,定会刺伤你的!你那样做也是为了自保,所以不用自责了!” 赵延发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们路府上下都是心胸宽广之人,我真的是很惭愧啊!” “没有没有!”惊鹊连忙道:“我家主人也是很喜欢赵大哥的为人,我和半夜也敬佩你的人品与武功,我们还想请你在不忙的时候我们一起向你请教一下呢!” “不敢当不敢当!”赵延发受宠若惊,脸上却处变不惊:“请教一次不敢当,但是相互切磋一下还是可以的!” 洗完澡之后,赵延发穿上婢女拿来的新衣裳,刮去脸颊上的胡茬,梳理好凌乱头发,系上一条青色方巾。他样子本就俊秀,再稍加打扮,那个污秽不堪的小叫花子转眼间就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连刚才服侍他洗澡的几个婢女一见之下,双眸中满含爱意! 第二日用过早饭,赵延发与惊鹊、半夜三人相约在路府的后花园切磋武功。连明月也被惊鹊拉着来在旁观看。 路溪桥的新婚妇人,昔日燕子楼的花魁柳千千正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在后花园旁长长的甬道走过。她今日穿着一袭粉红色衣裙,上面点缀着淡雅的菊丝,画着淡淡的妆,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樱唇微红。或许是成婚之后,被路溪桥的雨露滋润的缘故,她少了一丝惊艳,却多了几许成熟的风情韵味,看上去愈发的迷人!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传入柳千千的耳朵里,她循声望去,刚好看到赵延发和惊鹊在切磋武艺。她一双秀目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赵延发,问身边的婢女:“那个与惊鹊比武的俊秀少年是何人?怎么没见过?” 婢女答道:“启禀夫人,那个少年正是前天在喜宴上胡闹的赵小英雄啊!” “是他吗!”柳千千的脸上又惊又喜,双眸中的神色复杂:“果然是人靠衣装,没想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居然是这样风流俊秀的少年,走,随我去看看!” 一行人朝着赵延发他们走去! 惊鹊因为虎口有伤,也怕不小心伤了赵延发,不便使峨眉刺,就用了两支带杈的树枝做武器,赵延发也用了一把木刀。两人这次是为了切磋,并未下杀招,很和平的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都未分胜负! 明月在一旁,双眼紧盯着赵延发,一举一动都不曾放过。 惊鹊手持树枝,朝着赵延发刺来。赵延发双脚踏住地面,稳住身子,手臂上用力,挥起木刀朝着惊鹊击去。惊鹊突然大笑一声,伸出右脚踏住地面,转而袭向赵延发防守薄弱的下盘! 居然学聪明了!赵延发嘴角一笑!惊鹊自知力量拼不过赵延发,便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不与他硬拼!谁知赵延发速度也很快,在惊鹊换了攻势的一刹那,他也将木刀向下一转,架住两支树枝,向上一挑,树枝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了几圈才落在地上! “好厉害的武功!” 一个如莺啼燕语般动听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听的赵延发心里咯噔一声,浑身发颤,循声望去,正是柳千千! 柳千千站在一旁,风姿绰约,一双美目直直的盯着赵延发,修长的睫毛上下眨动,樱唇微启,甚是动人! 明月、惊鹊与半夜看到柳千千,急忙行礼道了一声:“夫人!” 赵延发却望着美丽动人的柳千千,愣在当场。明月急忙向前,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道:“赵大哥,这位是路府新过门的夫人!” 赵延发如梦惊醒,急忙行礼道了一声:“见过夫人,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柳千千向前几步,靠近赵延发,一双美目秋波流转:“前日在喜宴上见过赵公子一次,那时赵公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没有看清您的相貌,没想到今日一见,赵公子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赵延发。但见他不仅容貌俊秀,身体也很强壮。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英俊少年,不由心跳加快,脸颊上一片绯红! 赵延发也是第一次被这样漂亮的女人靠的这样近。柳千千身上淡淡的香气传入他的鼻息,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柳千千看了赵延发很长时间,整个后花园的气氛都很凝重。明月站在一旁,看见赵延发手臂微抖,已是深秋时节,脖颈上却有汗珠滴落。她干咳一声,道:“夫人,我这就带着他们去后山切磋,不敢打扰了夫人的清休!” 柳千千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对明月说:“无妨,你们继续练就好,我回房了,惊鹊、半夜,好好跟赵公子学习!” 惊鹊与半夜齐齐叫了一声:“是!” 柳千千也带着一众婢女离开了后花园,临走时还不忘看赵延发一眼:“赵公子,麻烦您了!” 晚上,赵延发用过晚饭后便回房休息了。躺在松软舒适的床上,他却还是心神不宁。脑子里全是柳千千的画面,秀目、樱唇、脸蛋,只要一闭上眼,柳千千就站在他的面前了! 一个晚上赵延发都没有睡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梦里却还是风华绝代的柳千千! …… 第二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赵延发被门外的响声吵醒。他穿上衣服出门,只见路府的下人们抱着一个个木箱流水般的向府外搬。 他随着下人们来到府门外。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还有七八匹高头大马,明月正指挥着下人将木箱搬进马车。惊鹊和半夜也身着华服,站在府门外! 赵延发走过去问:“这是要出远门吗?” 惊鹊点点头,道:“老爷要去青州见一个故交,可能要去个十几天,我和半夜还有明月姐姐,清风哥哥、别枝哥哥还有鸣蝉都一同前去!” “柳夫人也一同去吗?”赵延发脱口而出,随即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惊鹊并没有听出有何不妥,道:“夫人是千金之躯,此去青州路途遥远,怕受不了颠簸,所以便不去了!” 赵延发心头一凛,道:“那既然如此,我在府中就多有不便,我这就去找路前辈,先行告退了!” 还未等惊鹊说话,路溪桥也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三个少年,两个少年与赵延发年纪相仿,另一个看上去要小一点。 路溪桥走上前来,握住赵延发的手,道:“赵兄弟你可不能走,我此次去青州是拜访一个故人,我的马都是千里良驹,若是快马加鞭,不出五日便能回来,等我回来痛饮一番再走也不迟啊!” 赵延发道:“府中有夫人在,我住在这里恐有不便!” 路溪桥却摇摇手说没什么不便,一番劝导下来,赵延发没法子,只好答应再住几天。 路溪桥一行人离开之后,赵延发便回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有婢女前来问赵延发,说是厨房做了些小点心,夫人邀请他去尝尝。赵延发找了个理由推辞了,不一会儿婢女却端来了点心,说是夫人知道赵公子忙,不敢再打扰,便送了些点心请赵公子尝尝鲜。 赵延发让婢女替自己谢过夫人,点心在桌子上一口未尝。过了一会儿,婢女又来说有南方来的水果,只有皇宫内院才能吃得到,又邀请赵延发前去,赵延发还是没有去。到了傍晚,又有婢女前来邀赵延发去用晚饭,赵延发还是推辞说不想去,让厨房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吃过晚饭,赵延发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 敲门声再度响起,一个婢女在外面叫道:“赵公子,叨扰了,请问您休息了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赵延发无精打采的问。 婢女道:“夫人素闻赵公子是江湖中人,见多识广,又知公子手中有一把绝世宝刀,凑巧夫人闺中也有一把绝世宝刀,想请赵公子前去观刀点评一番!” 赵延发心头一惊,道:“已经这么晚了,还请回去告诉夫人,明日赵某再去看刀如何?” 婢女接着道:“夫人说了,她闺中宝刀材料罕见,出鞘时光芒四射,只有在深夜才能见到,还请赵公子不要再推辞!” 又磨了好一会儿,赵延发实在拗不过那个婢女,穿好衣服出门,随着婢女来到了柳千千的闺房外。 夜空中一轮明月洒着洁白的光芒,照射在这座庭院里看上去很是清冷。赵延发发现府里的下人们好像少了许多,便以为是路溪桥去青州带走了,也没在意。 来到柳千千房间外,婢女叫了一声:“夫人,赵公子已经请到!” “请赵公子进来!”屋内传来柳千千的声音。婢女推开屋门,请赵延发进去,却在后面关上了屋门。 屋门一关,赵延发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四下张望一番,却不见柳千千身影。屋内烛光摇曳,桌上焚着檀香,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谈谈的香气! 床边殷红的罗帐落下,透过罗帐可以看到一抹倩影躺在里面。赵延发咽了一口唾沫,叫了一声:“夫人,赵延发到了,请问宝刀在何处?” 罗帐后面的那抹倩影咯咯一笑:“赵公子稍安勿躁,千千这就让赵公子看看那绝世的宝刀!” 一只纤纤玉手从罗帐中伸了出来,轻轻地拨开罗帐,柳千千慢慢从床上走下来,赵延发却是直接呆住了! 柳千千将长发散开,像一条瀑布般泻在肩上,脸上没有化妆,却是一片酡红。最让赵延发震惊的是,她浑身上下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粉色纱衣。 轻纱只盖住了她从胸口到大腿的位置,玉颈,香肩,锁骨,胳膊以及那修长而白皙的大腿全都暴露在外,赤着一双玉足。轻纱几乎是透明的,遮盖住的部位也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在薄纱的映衬下格外迷人! 赵延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柳千千扑哧一笑,媚态万千:“赵公子和惊鹊他们比武切磋时也会脸红吗?” 赵延发愣了愣,道:“比武切磋都是穿着衣服,不脸红!” “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枉溪桥还说你是个正人君子呢!”柳千千咯咯一笑:“妾身也穿着衣服呢!” 赵延发有些口干舌燥,双眼尽量不去看她。可是像柳千千这样的极品尤物,又有几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穿着这件薄纱并不能把这个成熟的夫人全部遮盖住,若隐若现的感觉最是迷人! 赵延发支支吾吾良久才开口:“夫人邀我前来观看绝世宝刀,请问宝刀现在何处?” 柳千千微微一笑:“宝刀就在赵公子面前,难道赵公子没看见吗?” 赵延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我面前只有夫人,没有宝刀!” 柳千千又扑哧一笑:“赵公子是装聋作哑啊!难道你没听出来妾身说的那柄宝刀就是妾身自己啊!” 赵延发哪能听不出来,他只是害怕而已。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站在面前,任谁不会害怕! 柳千千笑了笑:“妾身就是宝刀,这身上的衣服就是宝刀的刀鞘,刀鞘赵公子已经见识过了,那就请赵公子见识一下里面的宝刀吧!” 说着,她轻轻揭开薄纱,轻纱如云,顺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褪了下来,像是一条美女蛇蜕皮变成美人一般! 柳千千那白玉一般的身体,毫无隐私般裸露在赵延发的面前! 赵延发的心跳的像是兔子一样,额头上尽是汗珠。柳千千笑了笑:“赵公子,你看看我这柄宝刀是不是在夜里能放光?” 赵延发望去,她美玉一般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红光,那高高耸立的胸、脯,盈盈可握的纤纤柳腰,修长白皙的大腿以及那双柔弱无骨的玉足! 成熟女人的身体每一处都很迷人!此刻她却把自己所有的迷人之处都暴露给赵延发。赵延发身体都要僵硬了! “今天我一直请你来,你就是不来,原来赵公子你不喜欢吃东西,而是喜欢看宝刀啊!” 柳千千轻轻地走到赵延发身边,凑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弄得赵延发心里痒痒的。柳千千身上的香气灌入鼻子,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意乱神迷!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柳千千扑哧一笑,在他耳边轻轻地问:“赵公子,你说我这把宝刀比起你那把如何啊!” 柳千千口中清甜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耳朵上。赵延发不敢说话!他的那把刀是杀人的利器,而柳千千这把刀,是迷惑人的妖精! “赵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你难道不想用你的宝刀试一试妾身的宝刀吗?” 柳千千咯咯一笑,伸手揭开了赵延发腰间的束带,将他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来到了床上。 摸着赵延发僵硬的身子,柳千千媚眼如丝,调笑道:“莫非赵公子这是第一次吗?无妨,让妾身来教你闺中的刀法!放心吧,下人们都被我支开了,今晚房中出现任何动静他们都听不见的!” 她将赵延发按倒在床上,双手在他健硕的胸膛上游走,一只脚抬起来,玉足一弓,脚趾拉住床边的罗帐,散落下来! 一切都被罗帐遮住,再也看不真切! …… 月上中天,秋风萧瑟,整个世界都在一片银光之中,不同于赵延发在闺房中的香艳温暖,萧青衫与杨文渊夜宿的破庙却是显得格外清冷! 自别了赵延发,两人便同骑一匹马,赶往山东江湖人义军之处。因为杨文渊的白马载着两个人奔走太累,所以两人便走上几十里就歇一歇,走上几十里就停一停,如此这般已经过去三天了! 两人来到此处是天已经黑了,于是便夜宿在这破庙之中,简单的吃了些干粮,杨文渊找了些干草去喂白马,萧青衫则是跃到庙中大佛双膝上,躺了下来,拿着一个葫芦抿了一口酒。 酒是他一天前在镇上的酒馆打的。萧青衫逃出玄冥教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净身出户”,身上没有钱。而杨文渊身上的银两也花的差不多了,但是杨文渊知道他喜好喝酒,就狠狠心给他打了一壶。 萧青衫很是感动,但是酒葫芦太小,他舍不得喝太多,每次都是拿出来抿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再放起来。 杨文渊喂完白马回来,抬头正好看见萧青衫抿酒喝,笑了笑,坐在一团干草上躺下来,道:“是不是出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过上这种生活,堂堂玄冥教教主的二公子,曾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却夜宿在这破庙之中,还居然连一口酒都舍不得喝!” 萧青衫扣上酒葫芦,砸吧砸吧嘴,摇摇头:“玄冥教中的生活虽然过的滋润,但是却不自在,哪有像这样洒脱快活啊!” 杨文渊突然问:“那个萧妃子真的是你堂姐吗?” “这还能有假!”萧青衫道:“她是我大伯的女儿,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她长我五岁,连我那个天纵奇才的哥哥见了她也要老老实实的叫一声阿姐才是!” 杨文渊突然想起了那一夜与潇湘妃子萧燕雨相遇的场景,不由的赞叹了一声:“萧妃子能在人才辈出的‘江湖人’里成为统帅,真是女中豪杰,不简单啊!” “她当然不简单了!”萧青衫将双手放在脑后,道:“她从小跟我们一起练武习字,武功自不必说,而且她生的也俊俏,被江湖上的人称为‘江湖第一美人’,每次出门都会引得路人围观,多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侠客为了她都不顾玄冥教的威名,前往火神峰上求亲,被我教中人杀了几个。后来正道武林因为追求姐姐不成,便心生恨意,说她是妖女,祸乱江湖,特地举办武林大会,推举武功最高者为武林盟主,一同前往火神峰灭魔教,杀妖女!由此还引发了一次江湖动、乱!” 杨文渊恍然大悟:“是不是萧妃子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玄冥教,才叛逃出教的?” 萧青衫突然坐了起来,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榆木脑袋,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不错,姐姐她正是因为此事才离开玄冥教的。自古红颜多祸水,姐姐她虽然不是褒姒妲己祸乱朝纲,但是因为她的原因,正道武林和玄冥教结下过许多梁子,本来玄冥教在正道武林眼里就是个异类,出了姐姐这件事,他们更有理由与玄冥教开战了!姐姐她为了不祸及玄冥教,便离开了玄冥教!” 杨文渊气愤的握紧拳头:“什么狗屁正道武林,因追求萧妃子不成便诬陷她是妖女,算什么正道,害的萧妃子她有家不能回,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比起这些自诩为正道的人,我更喜欢你们这种光明磊落的魔教中人!” 萧青衫哈哈大笑:“你真是不同凡人啊!那夜见到姐姐的时候,她戴着一个面罩,那是因为她太漂亮了,无论谁见了都拔不动腿。传言姐姐加入‘江湖人’的时候,那个威名远播,阅人无数的秦书远将军见了她之后都愣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 杨文渊点点头:“萧妃子她不光人长得美,心也善良!此生能加入萧妃子麾下,是我杨文渊之福!” “难道你结识我不是你的福气吗?”萧青衫笑问道。 杨文渊点点头:“你也是,不过你排第二,萧妃子排第一!” “不对啊!”萧青衫眼珠一转,随即哈哈大笑:“你就跟姐姐见过一面,就这么毫不吝惜的称赞她的好,说你是不是有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杨文渊道:“我只想为萧妃子为江湖人出一份力!”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萧青衫摇摇头:“你是不是喜欢上姐姐了?啊?快跟我说实话!” 杨文渊被他猜中了心思,脸上一片绯红,幸好天昏地暗,萧青衫看不见:“萧妃子她人美心又善良,谁见了不喜欢啊!” “好啊杨文渊!”萧青衫大叫一声:“你这是想做我姐夫啊!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娶我姐!你比我小一岁,却想让我叫你姐夫!” “别胡说!”杨文渊啐了他一口,道:“我对萧妃子只有崇敬,并无半点龌龊的想法,你不要乱讲啊!” 萧青衫哈哈大笑起来:“不要这么认真嘛,这样就每意思了!”他又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道:“像我姐姐这江湖第一美人谁不想娶?我若不是她弟弟我也想娶!”他突然又长叹一口气:“其实你要是当我姐夫我很愿意,你比起那些所谓的正道武林来,可要好太多了!” 他抬起头,透过破庙的残垣断壁,看到了夜空的明月,目光中出现一丝落寞! 杨文渊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庙外的白马一声长嘶,似乎是被什么惊到一样!他望向庙门外,手不由得握住了银枪! 萧青衫也察觉到了异样,扣上酒葫芦,伸手握住了刀柄!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七章,西江月 赵延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 清晨湿漉漉的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爬了进来,照在床头。阳光下随处可见细小的灰尘在飞舞着!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吧! 赵延发动了动,手臂刚好触在一团温软又紧俏的肉上!他一生惊呼,从床上坐了起来! 惊呼声吵醒了身边熟睡的柳千千,她揉揉了惺忪的睡眼,问:“怎么了赵公子,是做噩梦了吗?”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赵延发慌乱之间,手碰到了柳千千高耸坚挺的胸脯上!吓得他急忙缩回手。柳千千咯咯一笑:“昨天晚上做了七次还不够,大早上还想再学我的闺中刀法吗!” 赵延发急忙跳下床,穿好衣服跑出来柳千千的闺房。柳千千在床上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莫不是和逛青楼的人一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吧!” 赵延发推门出去,四下张望一番。所幸院子里没有下人。若是被人看到自己从老爷刚过门没几天的夫人房中出来,那可真是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赵延发回了房间。刚进门就发觉房间里有些不对。他明明记得昨晚临走时床上的被子是朝左放的,现在却是朝右了!难道是进了贼? 昨夜柳千千为了和赵延发“试刀”不被他人打扰,便遣散了下人们。那昨夜路府的防守必然会松懈,莫不是有贼趁着这个机会进来偷东西了! 他急忙翻看着自己的东西。他的东西只有那柄义父赵丑厮留给他的宝刀“天道”。所幸刀还在,他长舒一口气,暗嘲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坐在床上沉默了许久,昨夜与柳千千你侬我侬的画面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每每想起,他心里都特别愧疚!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但是他做的却是朋友妻,不客气! 赵延发很后悔,昨夜若是能忍住诱惑,就不会犯下这等错误了!可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那种环境下,眼前是玉体横陈的香艳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谁又能真的坐怀不乱呢? 记得郭菩萨讲过春秋时期正人君子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说他路遇倾盆大雨,跑到破庙躲雨,恰巧一年轻女子也来此间避雨。半夜时分女子被冻醒,便央求坐在柳下惠怀中驱寒。柳下惠自然是不允,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经不妥,若再坐在我怀中,更是有伤风化!女子说了一通道理,说大夫是圣贤,品德高尚,只要不生邪念,又有何妨等等。柳下惠不再推辞,让女子坐在怀中取暖,一夜暴雨如注,柳下惠怀抱女子,闭目塞听,纹丝不动。 当时赵丑厮听到之后摇头说这故事肯定是后人编纂的,若是真的,那么柳下惠肯定是有龙阳之好! 柳下惠是圣人,自然是能做到坐怀不乱!可赵延发不是圣人! 这件事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让他如芒在背,坐立不安。思前想后,路府是不能再待了,哪天路溪桥回来后,他该怎么面对! 他收拾好东西,找人要来纸笔,写下一封信,拿着刀走了。 出去的路上还遇到几个柳千千的婢女,施个万福,问赵延发去干什么?赵延发说出去转转,婢女们也没多问。 直到午饭时候,柳千千叫婢女去叫赵延发一同用膳。婢女在门外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婢女以为他没回来,推门进去,看见了桌上赵延发留下的信! 赵延发的字写的倒是神采飞扬,隽永俊秀,可是这么漂亮的字在柳千千眼里,却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刺进她的眼睛,刺痛了她的心! 果然和那些人一样,提上裤子就走人!柳千千拿起信,放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上!走就走呗,还悄无声息的走,连跟我告个别都不行吗!既然不想告别,干嘛还留下这封信,非要让人家对你留个念想吗! 一个婢女走到柳千千面前,道:“夫人,您让厨房里炖的人参甲鱼大补汤炖好了,要不要端来给您尝尝?” “尝什么尝!”柳千千秀目一横,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怨气与恨意:“我身子又不虚,补什么补,给我倒掉喂狗去!” 婢女有没有把大补汤倒掉喂狗是不知道了,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路府周围的邻居听见路府后院养的十几条狼狗抓地挠笼嚎了一晚上,第二天全都无精打采的! 一匹快马在开封城的大路上奔跑着,来往的人群见马来势汹汹,全都散到两边,将中间让开一条路。马上是一个青衣少年,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容貌长得俊秀,脸上却有一道红印,头发也乱糟糟的,一袭青衣也沾满了污渍! 一人一马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赵延发正在街边小摊上坐着吃面。虽然离开了路府,但是他还没有走远,一直在开封城内游荡。快马奔驰而过,扬起一片灰尘,落在了他的阳春面上! 他刚想发作,却听见旁边桌子上两人在说:“这不是路府的‘西江月’六随从的老大清风吗?” 另一个人说:“不是听说他们‘西江月’六随从跟着‘何患无妻’去青州拜访故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听到两人的话,赵延发抬起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马,感觉确实像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路府的六随从大哥清风! 跟惊鹊半夜他们相处了几天,赵延发知道了他们都是路溪桥手下名为“西江月”的六位随从之一。六随从是路溪桥这些年收养的战乱的孤儿,路溪桥教他们武功,习字。路溪桥最崇拜宋朝的词人辛弃疾,就用辛弃疾那首名扬千古的《西江月》给他们取了名字,分别是: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路溪桥又根据他们的名字,又分别给他们取了个姓氏,于是又分别叫做:姚明月,柳别枝,林惊鹊,沐清风,肖半夜与夏鸣蝉!从随从的名字就能看得出,路溪桥确实是个文雅之人! 旁边那个又说:“看清风匆匆忙忙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另一个人说:“先吃饱饭,若是真出什么事,准逃不过开封城里人的耳朵!” 赵延发心头一凛,路溪桥待他不薄,且他和惊鹊,半夜以及明月三人交好,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他必然要去相救。可是他为了躲开柳千千,刚从路府逃出来,此时再回去,定是不妥。本来今天想离开开封,继续北上,为起义做准备,出了这种事,他便再从开封逗留几日,听听消息,若真是路溪桥等人出了事,他必然会出手相助! 果然,没出几个时辰,整个开封城都听到了消息。那人猜的不假,路溪桥真的出事了,而且这件事还不小,若是真的追究下来,可是要掉脑袋的!那就是路溪桥与山东“江湖人”义军首领秦书远有关联,“江湖人”义军的银两与粮草都是由路溪桥所供! 此次路溪桥说去青州拜访故人,实际上是去给“江湖人”义军送银两去了。据说双方约定在济南府碰头,“江湖人”义军来的是号称“智者千虑”的军师锦少游与秦书远麾下“五圣人”之一的“银斧”岳群山。双方在交接的时候,周围突然杀出一群朝廷官兵,将众人擒获,清风是趁乱逃走的! 据说济南府的守将严达开准备将反贼一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赵延发心头一凛,路溪桥果真是侠义之士,虽远在河南开封,却不远千里亲自去山东送银两给秦书远的义军,如此江湖大义,实在让赵延发无地自容!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路溪桥这些年寻花问柳,喜好人妇,却依旧能让整个开封城都敬佩不已的原因了! 和柳千千云雨之事赵延发一直觉得对不起路溪桥,路溪桥待他不薄,那这一次就是他报恩的机会了! 深夜,苍凉的大道上,月色凄凉,人迹罕至! 赵延发骑着萧青衫送他的那匹黑马,怀中抱着一坛酒,立在大道中间,一人一马,在凄凉的月色下,孤傲且孤独! 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深夜难得的寂静与荒凉。一队人马大约有百人,在这荒凉的古道上奔驰着! 人马渐渐靠近,赵延发驱马向前,横在道中,抽出手中宝刀,洁白的刀身在凄冷的月光下散发着凄冷的光,像极了柳千千雪白的身子! 一队人马见面前有人,都慢下来速度,为首一人,一袭青衣,容貌清冷俊秀,正是路溪桥手下“西江月”六随从的大哥清风! 清风手持一柄长剑,在月下大声喊道:“前面英雄是何人?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赵延发高声回道:“清风兄弟且慢行,我是赵延发!” 听到“赵延发”三个字,清风眼睛一亮,拉住缰绳将马停下来,后面的人也停住了马!清风驱马慢慢走到赵延发面前,满脸欣喜:“赵大哥,我可算找到你了,老爷被抓了,我回府中想请你相助,却听夫人说你已经走了!” 赵延发道:“路大人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路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此番正是要与你们同去济南府救路大人的!” 清风激动的掉下了眼泪:“赵大哥侠义心肠,清风在此替老爷谢过了!”他指了指身后的人马,道:“这些都是开封城里侠义之士,听说老爷蒙难,特地前来相助的!” “好!”赵延发横刀立马,高声呼喊道:“大家都是侠义之士,路大侠此番因为被抓也是因为行侠仗义,大家既然来了,也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赵某这里有一坛酒,想与诸位共饮!” 所有人都下了马,围在一起,赵延发刚打开酒封,清风突然道:“既然大家此番都是为了救老爷而来,侠义之心天地可鉴,那诸位何不在此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同生共死!” 赵延发觉得此事甚好,便问大家的意见。一干人等都是为了救路溪桥才凑到一起的,唯清风马首是瞻!但见清风又对赵延发颇为尊重,也自然都对他尊重,都纷纷说好! 赵延发先割破了手指,将血滴进酒坛,随后又是清风,继而是剩下的人。赵延发问清风:“自古结义都有个名号,如三国刘关张桃园结义,大隋贾家楼四十六结义,前朝又有大侠萧秋水神州结义,我们此番结义是否也该有个名号?” 清风想了想,道:“我们都是河南人士,河南自古被称作中原之地,不如此次就称作‘中原结义’如何?” “好!好一个‘中原结义’!”赵延发哈哈一笑,抱起酒坛狂饮一口,道:“此次事态紧急,暂不焚香告知皇天后土了,大家一人一口先饮了这坛酒,等救出路大侠再焚香祷告,正式结义!” 众人接过酒坛,一人一口将坛中血酒饮尽。赵延发高声呼喊:“此番前去,定要踏平济南府,救出路大侠!” 一干人等都是江湖人士,武林中人,血气方刚,义薄云天的主,听到赵延发的喊声,加上酒精的刺激,个个群情激愤,士气高涨! “走!中原结义的兄弟们,随我一同前去救路大侠!”赵延发一边高喊,驱马前行,清风紧随其后,一干人也紧随其后,百余人浩浩汤汤,渐渐消失在古道的夜色之中! 赵延发不知道,这场看似匆匆如闹剧的“中原结义”,却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 夜很静,破庙里更静。萧青衫与杨文渊两人屏息凝神,握紧兵器,随时准备出手。庙外的白马嘶吼声愈发急促,隐约间两人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救命!杨文渊以手扶地,运起“暗蕴六识”的心法,发觉到不远处有一队兵马正朝着破庙奔来! “有人被追杀了!”杨文渊话还没说完,萧青衫已经从佛像上纵身而起,顺着窗子跃了出去。杨文渊暗叹一声:这小子的轻功果然是厉害,犹如鬼魂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庙门外,趁着月色隐约可见有一队兵马在狂奔,兵马之前是一个狂奔的少年,大腿上受了伤,裤子上的血迹已干,一瘸一拐的朝着破庙跑来,口中直呼救命! “是朝廷的人?”杨文渊问萧青衫。萧青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纵步冲了过去。杨文渊紧随其后。 那个狂奔的少年腿上本就受了伤,又被一众兵马追击,跑的没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他抬头看见那间破庙,泪如雨下:“佛祖,世人都说你怜爱众生,平生最爱惩恶扬善,为什么这一次他们在你庙前杀我,你也不出来救我呢!” 马蹄声愈发接近,一队兵马已经来到少年身后,少年知道自己性命不保,闭上了眼睛:“佛祖啊,去了西天再跟你计较一下见死不救的事情吧!” “神佛不过泥塑之体,信他还不如信自己!” 一个清冷俊朗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一抹清影落到他面前,一手将他抱起,向后一丢。杨文渊向前一步,将少年接住,轻轻放在地上,道:“没事了,我们来救你了!” 那少年见萧青衫宛如鬼魅般的出现,一袭青衣在月色下出尘,又见杨文渊一袭白衣如雪,欣喜万分:“是观音菩萨下凡救我了!” 萧青衫回头看了看少年,对杨文渊道:“文渊,好好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马踢了!” 杨文渊被他一句话逗笑,少年疑惑的望着杨文渊,问:“你们不是菩萨吗?” 杨文渊摇摇头,道:“世上菩萨心肠的人倒是有,真菩萨我还没见过!” 萧青衫长刀一横,拦在一队兵马前面。一队兵马约十几个人,审批重甲,手持长矛,个个凶神恶煞。为首一人叫道:“我们是济南府守将严达开麾下的先锋,奉命捉拿‘江湖人’的反贼!不想死的赶紧退下!” 这次轮到萧青衫和杨文渊一惊,齐齐的望着那个瘸腿少年,问:“你是‘江湖人’的义军?” 少年被两人的目光吓坏了,惊恐的点点头:“我是‘江湖人’五圣人之一‘银斧’岳群山大侠麾下的一名义军!” 前些日子萧青衫杨文渊两人与萧燕雨相遇并加入其麾下之后,萧燕雨曾简单给两人介绍过“江湖人”义军的架构,义军统领是秦书远自不必说,秦书远之下又有五位小统领,称为“五圣人”,分别是“潇湘妃子”萧燕雨,“银斧”岳群山,“铁拳无敌”郑清平,“神箭”林择鸣与柳无涯。 此五人除萧燕雨外,都曾是名震一方的江湖豪杰,后秦书远在山东起义,创立“江湖人”,几人皆慕名而来,且为“江湖人”立下汗马功劳,被秦书远亲赐“五虎将”之名,但萧燕雨是女子,称之为“虎将”有些不妥,便将其改为“五圣人”! 柳无涯是公认的“五圣人”之首,武功高强,若认真起来,连秦书远都不是对手。除秦书远与“五圣人”之外,还有一位军师“智者千虑”锦少游,此人自幼熟读兵书,深谙兵法之道,使一支精钢铸成的判官笔,是“江湖人”义军的智囊! 此七人便是“江湖人”的七位统领,下面还有火头军、督粮官、先锋卫等等小统领,就不一一赘述! 萧青衫与杨文渊齐齐一笑:“既然是‘江湖人’的义军,那就不是外人,救的对了!” 少年一惊,望着杨文渊,问:“难道你们也是?” 萧青衫举刀指天,高声大喊:“‘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麾下萧青衫在此!” 官兵震怒,大喝一声:“原来都是一伙的,刚好杀他一个弟兄们不过瘾,多杀两个也出出我们心中的闷气!” 驱马直入,想着萧青衫杀来! 少年被这阵势吓到了,转身问杨文渊:“你不去帮他么?他一个人怎么能应付得来这么多官兵啊?” “无妨!”杨文渊微微一笑:“这些人可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少年又转头望向战场,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只见那十几个官兵全部坠于马下,喉咙上一道血痕,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为首的那名官兵还在马上,但是已经吓得双腿发抖,冷汗直流。眼前这青衣少年身法诡异,刀法更加诡异。刚才他就像鬼魅一般在人群中几个起落,手下的官兵就全都倒在了地上。这绝对不是人,而是鬼,来自地狱的杀人恶鬼,嗜血修罗! “鬼啊!”那官兵一声惨叫,扯住马缰绳转身要逃,萧青衫一个起落,那人惨叫一声,从马背坠落,喉咙上一道血痕! 萧青衫立在尸体中央,伸手抹去刀身上的血迹,收刀回鞘,道:“文渊,快来牵马,正好回去带给秦将军!” 杨文渊与他一同把官兵的十几匹马牵住拴在破庙外,把那个受伤的少年扶进庙里,给他伤口敷药。杨文渊给了他几块干粮,少年明显是饿的不行了,抱着干粮狼吞虎咽起来。 萧青衫问他:“你是怎么被这些官兵追杀的?难道将军又开始行事了吗?” 少年将口中的食物嚼了几口就咽下去,噎在嗓子眼难受的直咳嗽。杨文渊给他递了碗水,少年喝了一口,将食物咽下才缓缓开口:“二位少侠大概是刚加入萧妃子麾下不久,不知道我‘江湖人’的事。此事还要从秦将军远在河南的一位故交说起。那位故交名叫路溪桥,是河南开封赫赫有名的大侠,且腰缠万贯。他与秦将军自少年时便相识,情深义重,后来秦将军在山东举起义旗,路大侠心中敬佩,便提出将家中财产用来资助义军起居,并约定每三个月便在济南府交接,如此已经一年之久。” “这次又是交接军饷之日,秦将军派锦军师和岳大侠前来对接,却不料途胜变故,交接之事被济南府守将严达开知晓,亲自带兵前来将两队人马都擒住送入了天牢。我是被岳大侠拼死护送逃出来的,是为了会青州总会报信的,却不料被他们发现,一路追杀至此!” 萧青衫与杨文渊心头皆是一惊。虽二人还未去见秦书远,却已是“江湖人”的一员。“江湖人”之事便是二人之事,决不能不管。萧青衫当即说道:“此事拖不得,必须去青州告知秦将军,让他出兵来救,这样!”他望着少年:“你吃饱之后就骑上门外的马,不论多远,今夜之前必须回到‘江湖人’总会,将此事告知秦将军。你身上有伤,本不该你去,但是只有你认得‘江湖人’总会位置,所以必须由你去,你可以吗?” 少年点点头,问:“那二位怎么办?” 萧青衫道:“我二人即刻启程前往济南府,打听一下锦军师他们的下落。朝廷对义军绝不留情,定会将他们斩首示众,以儆天下,若是生了变故,我们兄弟二人也能随机应变!” 少年刚才见识了萧青衫的武功,知他所言不虚,便点头答应,吃完干粮后便与二人道了别,骑上一匹快马,消失在了破庙前! 杨文渊也安顿好从官兵手里抢来的马匹,给萧青衫选了一匹,自己则是骑着那匹白马,两人一黑一白,趁着月色,朝着济南府奔去! 那少年骑马奔走在夜色之下,两旁的枯树都被他甩在身后。夜风微凉,吹起他的头发,他抓着缰绳,脑子里想着刚才见到的两位少年,嘴角微微一笑:“‘江湖人’有了他们两个应该会很有意思吧,等这件事完后,我一定要跟他们喝酒做朋友的!” 少年想着,并没有看两旁的情况。不远处的枯树上蛰伏着一个黑影。见少年奔马而来,黑影一声厉啸,纵身俯冲下来。手中寒芒一闪,少年翻身坠落马下,喉咙上已是血红一片!和萧青衫杨文渊两人喝酒做朋友的心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黑影纵身骑在马上,拉住缰绳,手中一柄软剑闪着寒光,剑刃一片血红。在月色下看到他是一个黑衣少年,皮肤白皙,毫无血色,英俊的脸看上去格外诡异。他骑在马背上,望着少年的尸体哈哈大笑:“修习了三年之久,受了多少苦,我这招‘从天而降,取人首级’终于是练的炉火纯青了!大公子,你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夜色之中,那个诡异的黑衣少年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八章,阳关引 济南府,天牢。 虽然外头秋阳明媚,落英缤纷,但是这天牢里却是暗无天日,阴冷潮湿,蛇虫鼠蚁随处可见。青黑色的栅栏也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路溪桥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蓬头垢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身上随处可见红色的鞭痕。虽然不负往日的潇洒风流之姿,但一双眸子却依旧精光四射,毫无颓败之相!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穿重甲的将军,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猿臂,一双眸子如同鹰眼一般锐利。他喝了口酒,看着柱子上绑着的路溪桥,说道:“路大侠,早闻你英雄侠义的盛名,在下也是敬佩您的为人,你虽然为秦书远这些反贼提供银两,但是并没有真正的造反,只要你听我的,说出义军的下落,我严达开定然会奏明伯颜丞相,让他对您网开一面,到时候你回你的开封城继续做你的大财主,这样的日子难道过的不快活吗?” 路溪桥冷哼一声,道:“严达开,你既知道我路某乃是侠义之士,又何必说这些。说出来义军的下落,岂是侠义之士所为!就算我说出来义军下落,你觉得伯颜那老贼就会饶了我吗?与义军往来亲密,此罪与造反无异,就算我能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就算能逃得了一世,下半生也要在痛苦与自责中度过!” “你他奶奶的话怎么这么多!”严达开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子敬佩你,才跟你说这些,你这混蛋居然不知好歹,还这么多废话,给我打,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一个狱卒听到将军的命令,拿起桌子上的鞭子,在盆中蘸上凉水,朝着路溪桥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抽去。每抽一鞭,路溪桥身上就多出一道粗粗的血痕,路溪桥也不叫,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严达开,不愧是曾声名远扬的英雄侠士! 那狱卒抽的手都酸了,鞭子打在肌肤上发出可怕的响声,在这空荡荡的地牢中格外刺耳。路溪桥被打的奄奄一息,却还是直直的盯着严达开,嘴角露着嘲讽的笑容。 严达开见他嘴硬的像块石头,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若是打死了更是不好向伯颜丞相交代,便挥手示意狱卒停下,将他带回牢中。狱卒扛着伤痕累累的路溪桥送回地牢。路溪桥站不稳,倒在了地上,牢中五个少年围了上来,将他扶到墙边坐下,正是明月,别枝,惊鹊,半夜与鸣蝉这路府“西江月”的五人。 五人见路溪桥满身是伤,都叫着老爷,眼里含着泪花。路溪桥对五人恩重如山,教他们练武习字,像是严父一般。五人对路溪桥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尤其是明月,作为“西江月”里面唯一的女孩,她的感情比起几个男孩来更加细腻些,哭的也最是伤心! “这些该死的鹰犬,仗着有朝廷撑腰,就这样目无法纪,把老爷打成这样!不知道滥用私刑是犯法的吗!” 路溪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明月,我们现在是反贼,不杀我们已经是好事了,不要胡说了。你是女孩,在这大牢要当心!” 鸣蝉是六人中年级最小的。面对着暗无天日,凄冷死寂的大牢本就害怕,又见路溪桥被打的浑身是伤,更加害怕,哇哇大哭起来,嘴里嘟囔着:“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别胡说!”路溪桥强忍着疼痛,呵斥了他一句:“鸣蝉,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贪生怕死!不许再哭!” 鸣蝉听的心里委屈,但是路溪桥的话不能不听,一把扑进明月的怀里,低声啜泣着。 别枝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是“西江月”六随从中的老三,比清风与明月两人小几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比同龄人成熟。他拍了拍鸣蝉的肩膀,道:“蝉儿,别害怕,清风哥哥已经回去搬救兵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出去的。况且锦军师与岳大侠也被抓了,秦将军肯定不会弃之不顾,到时候清风哥哥的救兵与‘江湖人’的义军会一同前来,到时候也叫你杀上几个官兵出出气!” “西江月”六随从都是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孤儿,以他们的年纪和阅历来说,还不能完全明白战争的残酷。但是战争却让他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兄弟。战争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不可磨灭的痛苦,他们对于官兵与朝廷也是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 “路大侠,您还好吧!” 旁边的大牢传来一个声音。路溪桥欣喜若狂,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扶着墙壁站起来:“锦军师,你在对面吗?” 与路溪桥所在大牢紧挨着的大牢中,关押着两个人。一个人约摸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衫,上面早已血迹斑斑,蓬头垢面,身材瘦削,脸上几道红印触目惊心!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强壮的大汉,赤着上身,虎背熊腰,满面虬须,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痕。 这二人便是“江湖人”中的军师“智者千虑”锦少游与“五圣人”之一的“银斧”岳群山。 与岳群山出自江湖不同,锦少游来自一个书香门第。锦家在山东一带也是名门望族。锦少游自幼不喜孔孟之学,却独爱兵法谋略,年轻的时候也曾胸怀大志,想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然他直言不讳,受到小人使绊,一连三年乡试都不曾考过,被称为“不第秀才”。后看透朝廷之腐败,心灰意冷,便游历江湖,结识了秦书远! 秦书远虽有勇有谋,但是谋略比起锦少游还是逊上几分。多年钻研兵法谋略的他,可谓是整个“江湖人”义军的智囊!一切行军指令都是由锦少游制定,也正因为有锦少游,“江湖人”才能在短短的几年间迅速成长起来! 锦少游答道:“路大侠,我和岳大哥都在这里,您还好吧?严达开那个畜生没有为难你吧!” “我无恙!”路溪桥咧了咧嘴,强忍的疼痛哈哈大笑起来:“我路某虽是河南人士,但是在山东也是威名远播,他严达开再厉害,也不敢把我怎样,锦军师大可放心!” 锦少游叹了口气:“路大侠,这次真是连累了你,也怪我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能及时预见,也就不会发生此事!” 路溪桥摇摇头,劝道:“锦军师不必自责,所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况且我与书远相识多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锦少游道:“临行之时我已经告知将军,三日之内必回,如果不回就是出事了,如今已是第三日了,将军他自然会知道出事了!” 路溪桥道:“按理说,朝廷对于义军绝不容情,抓到便会问斩,以儆天下。但是这次已经过了三天,却迟迟不肯动手,我害怕他们是有所预谋!” 锦少游心头一凜:“路大侠你的意思是说,严达开不杀我们,是为了引将军出来。朝廷会在此埋伏下重兵,待将军的人马一到,便一网打尽!” 路溪桥长叹一口气:“伯颜这个奸贼恨透了我们汉人,这样的事他做得出来,我现在只盼着谁也不要来救我们,济南府目前定是有重兵把守,来了也是送死!” 话音未落,大牢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身披重甲的济南府守将严达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卒。狱卒手里各端着两个托盘,上面摆着四碟肉食还有一壶酒。 严达开看了看路溪桥,又望了望旁边的锦少游与岳群山,道:“本来我打算多留你们几日,秦书远定会前来救你们,到时候我叫大军将他们团团包围,来个瓮中捉鳖,好将你们这群反贼一网打尽。但是伯颜丞相突然下令,让我明日将你们带到菜市口直接斩首,以儆天下反贼!”他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伯颜丞相是我的上司,他的命令必须服从。你们明天就要去刑场了,今天我吩咐厨房给你们准备了酒菜,临死之前吃顿饱饭,到了阎王爷那里也能不做饿死鬼!” 两个狱卒将酒菜分别放在牢门外,严达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路溪桥叫明月把酒菜端进来:“饿了好几天了,来,大家吃,别客气了!”说着伸手去抓碟子里的酱肉。 “老爷别吃,我怕他们在里面下毒!”明月叫道,伸手去摸头上的银簪试毒,却发现头发上空空如也,原来银簪早就被狱卒收走了。 路溪桥哈哈大笑,抓起一块酱肉塞进嘴里,喝了口酒,道:“放心吧,严达开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也算正派,再说了,他们已经定下时日明天将我等斩首示众,以儆天下反贼,他们不会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的!” 锦少游在一旁听他虽然身陷囹圄,却依旧淡定从容,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大为敬佩,拿去牢边的酒壶,道:“路大侠,常听将军提起您,说您是个英雄侠义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锦某敬你一杯!” 路溪桥哈哈一笑:“既然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也知道回天乏术,就不如豪放洒脱一点。路某此生最敬佩大宋的大英雄辛弃疾,这济南府也正是辛弃疾的故乡,在英雄的故乡死去,也算是我路某的一大幸事!” 话音刚落,就听大牢外面传来阵阵激烈的打斗声,众人齐齐一惊,望向外面。只见十几个看守大牢的狱卒接连倒地,一个青衣少年,身如鬼魅,几个纵步就冲到几人面前,手中长刀一挥,将大牢的铁锁剁成两段。 青衣少年笑道:“路大侠,假若在英雄故乡活下来,岂不更是一大幸事!” 路溪桥向前一步,抱拳问道:“请问少侠尊姓大名?为何前来救我们?” “我是‘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萧燕雨麾下萧青衫,请问哪位是锦军师和岳大侠?” 锦少游与岳群山来到萧青衫面前,锦少游道:“在下便是锦少游,请问少侠刚才所说自己是萧妃子麾下?” 萧青衫点点头,道:“我是萧妃子前些日子新收的弟子,正想前去青州拜会秦将军,正巧在昨夜遇到被官兵追杀的岳大侠麾下的兄弟,知道了几位被抓的事情,便匆匆赶来!” 岳群山欣喜若狂:“是小岩,你们遇到的是小岩,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他现在在何处?” 萧青衫道:“岳大侠稍安,我叫他骑上快马去青州送信了,本想等秦将军大军来到,一举拿下济南府,我却在刚才听到严达开说要将几位明日问斩,若再等下去恐有变故,便趁严达开离开后赶紧救你们出去!” 当夜萧青衫与杨文渊不眠不休,奔行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来到了济南府。两人探知到严达开的府邸与天牢的位置,心想白天动手太过招摇,如有变故便会全军覆没。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但是二人身上银两所剩无几。萧青衫便将身上戴着的玉佩当了二十两银子。 杨文渊见那玉佩做工很是精致,想必是贵重之物。两人在客栈住下后,便问道:“那枚玉佩看起来好像很贵重的样子,当了换银子有些可惜了,等我日后给你赎回来!” 萧青衫笑着摇摇头,道:“玉佩本身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是对我来说确实救命之物。我出生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整日病恹恹的,在我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父亲几乎请了江湖上所有的神医,都束手无策。眼见我就要死去,这时火神峰上来了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他自称是龙虎山上的天师,说我生病是因为大哥是上天星宿转世,命格之中的杀气强盛,会克到身边的人。我因为年纪小,命格又弱,所以被大哥克住了!那道士说他有破解之法,可保我平安!” “父亲虽然不信这些,但是为了救我,只要存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想放弃,便拜求道士相救。道士拿出那枚玉佩,贴上一道符篆,让父亲放在火神峰上最高处,以日月精华供养,又给了我一张符篆贴身放置,说我本是将死之人,此符篆可为我续命七天。七天之后取回玉佩戴在身上,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交待完毕老道士便下了山,也不要报酬,说是出家人不受人间红尘的诱惑。自那老道走后,我便一直昏迷不醒,但是尚有气息,父亲说我当时就像被太上老君邀上仙境听讲道果的那位元神出窍的八仙之首李玄一样!” “到了第七日,父亲亲自取回玉佩给我戴上,我便醒了过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生过病,玉佩也就一直戴着身上,成了我的长命锁!后来父亲亲自前去龙虎山拜会老天师,却被告知这位天师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羽化飞升了!” 杨文渊像是听了一个志怪小说故事,问道:“那个老道、老天师真的是几百年前就飞升了吗?那他可是个老神仙啊!” 萧青衫摇摇头,道:“他是不是飞升了我也不知道,但是自那以后,我是真的没有再生过病。” 杨文渊又问:“他说你大哥是星宿转世,命格中带杀气,能克你,那玉佩就是你的续命之物,你把它当了,岂不是会再生病恙?” 萧青衫摇摇头,道:“我离大哥千里之遥,就算他命格杀气再强也克不住我了,不用担心了,先休息,晚上还有事要做!” 两人当即卧床休息,到了夕阳西下,月上中天之时,两人双双来到严达开的府邸。萧青衫轻功神出鬼没,便由他潜入天牢,杨文渊则在外面负责接应。 萧青衫悄无声息的来到天牢,却发现此行太过顺利,让他有些担心。他一直伏在天牢外的铁窗之下,直到听见严达开说将众人于明日问斩,心知不能再等秦将军的援军,便出手了! 萧青衫带着众人逃出天牢,一路上竟然没见到一个狱卒或是守护天牢的官兵。锦少游脸上阴晴圆缺,道:“这偌大的天牢静的可怕,我心里有些不安!” 萧青衫点了点头:“不止锦军师如此,在下心里也很是不安,此次劫狱也太过顺利了些,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众人说着,逃出了天牢。天牢之外就是济南府的城墙所在。此刻城墙之下却是灯火通明,果然不出二人所料。数千士兵身披重甲,左手持长矛,右手持火把,挡在前面,四处的高墙之上也伏着弓箭手。杨文渊手持长枪正与大军遥遥对峙着! 严达开站在城墙上,哈哈大笑:“本想用此计来钓秦书远那条大鱼,却没想到来了两只小虾米!” 杨文渊冷哼一声:“姓严的,不要太过得意,你手下这些人还不够小爷舒展筋骨的!” 锦少游望着杨文渊问:“萧兄弟,这位手持长枪的小兄弟是何人?” 萧青衫道:“他也是前些日子萧妃子新收的兄弟,叫杨文渊!”他向前几步,走到杨文渊面前,望着面前数千士兵,微微一笑:“今日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江湖人’义军的厉害!” 再无多言,双方顷刻间便战成一团。萧青衫与杨文渊冲在最前面,一刀一枪,如入无人之境。刚刚逃出天牢的八人之中,路溪桥受伤,明月要负责照顾他,锦少游武功不高,所以只有岳群山、别枝、惊鹊、半夜、鸣蝉,加上萧青衫、杨文渊七人,迎战数千士兵! 且几人刚逃出天牢,手中兵器都被没收,只好从士兵手中夺下长矛或是大刀迎战。别枝擅长的是腿法,脚下施展鸳鸯步,没入人群之中,一个扫堂腿便扫到一大片! 惊鹊夺过一把刀,他速度极快,身法灵活,士兵砍不到他,反而让他砍翻了几个人! 半夜一双拳头舞的虎虎生风,他力量强悍,一拳下去,连士兵胸前的护心甲都被打的凹陷下去。那士兵胸口一震剧荡,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在地上! 鸣蝉虽然也会武功,但是年纪太小,打倒几人之后被一大群人马团团围住,他小小年纪那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心惊胆战! 岳群山怒吼一声,手持双刀在人群中砍出一个缺口,冲进去将鸣蝉抱在怀中,双刀宛如游龙,手起刀落,血溅长空!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几人武功再强,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渐渐的没了力气,败势渐浓! 而此时,严达开却命令城墙之上的弓箭手放箭,一时间飞箭如雨,朝着本就处在劣势的几人涌来!锦少游惊呼:“快撤退!” 众人发现危险,纷纷后退,但是箭矢太快,一时间躲闪不及,每个人都被飞箭射中,或轻或重受了点伤!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杨文渊向前一步,挥舞起长枪头上画着圆形,箭矢悉数被他打落,或钉在地上,或是钉在城门之上,或是断成两截! 而下面的士兵又冲了上来。杨文渊怒吼一声,挥枪刺进一人胸膛,顿时鲜血四溢。杨文渊双臂用力,将那人尸体用长枪挑起,朝着城墙上的弓箭手掷去! 那么士兵的尸体击落了几名弓箭手!严达开在城墙之上看的是心惊胆战!这少年如此神勇,且临危不惧,真是一名大将之材!可惜投了秦书远,若是跟了我,不出几年便是万人莫敌之将啊! 他挥手示意弓箭手停下,自己却取来弓箭,瞄住杨文渊,射出一箭!箭去如风,带着浓浓的杀意!严达开心想:此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留在世上必是大祸患,干脆斩草除根! 一抹清影拔地而起,绽起一刀惊艳的刀光,直直的朝着箭矢袭去,咔嚓一声,箭矢被劈成两段,掉落在地!萧青衫望着城墙上的严达开,嘴角露着一丝邪异的笑容! 那笑容宛如魔鬼一般,让严达开心惊胆寒,急忙下令将众人杀了一个不留!城墙之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呼喊声,同时城墙上跃上来十几个黑影,手中刀光一闪,瞬间就解决了那些弓箭手! 紧闭的城门也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为首一个是一位俊秀的少年,举刀大喊:“河南赵延发在此,还不受死!” 众人见那领头的少年正是赵延发,个个欣喜若狂,惊鹊激动的叫了起来:“清风哥哥叫着赵大哥来救我们了!” 这一队人马正是赵延发与清风所带领的“中原结义”的侠义之士。萧青衫与杨文渊相视一笑,没想到才过了几天,他们三个又在此相遇! 赵延发带领的“中原结义”约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赵延发指挥着他们井井有条,一时间竟打的官兵们节节败退! 严达开脸上阴晴不定!眼看马上就要解决掉路溪桥那一伙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锦少游望着指挥众侠士御敌的赵延发,心中敬佩不已,问道:“这位少年有勇有谋,是何人?” 萧青衫道:“他叫赵延发,是昔日‘弥勒佛’赵丑厮赵大侠的义子,我们在河南曾与他相识!” “中原结义”的众人在赵延发的指挥下杀的严达开的士兵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清风跳下马跑到路溪桥面前:“老爷,清风来晚了,让老爷和兄弟姐妹们受苦了!” 路溪桥摇摇头,道:“这一路上定是艰难万险,清风你不必自责!” 赵延发等人此次是为了救人,眼见官兵再无力反抗,便指挥“中原结义”的侠士,带着天牢的几人撤退。赵延发下马扶住路溪桥,路溪桥抱拳道:“多谢赵兄弟仗义相救,路某感激不尽!” 赵延发受宠若惊,道:“路大侠对我恩重如山,此番也该让我赵延发报恩了!” 萧青衫与杨文渊也走上前来,与赵延发各一抱拳。萧青衫笑道:“前些日子刚刚道了别,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处相见,我兄弟二人与赵兄缘分果然不浅啊!” 杨文渊也是一笑:“今日若不是赵兄前来,我等恐怕都要遭了严达开的毒手!” 赵延发与两人寒暄几句。此地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便招呼众人赶紧撤退!猝不及防一支冷箭从城墙上射来,目标正是赵延发的后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唯有路溪桥与他相对,看到冷箭,毫不思索,抓住赵延发双臂将他转到后面,用自己的背迎上箭矢! 一声闷响,飞箭透胸而过,钉在了路溪桥的胸膛上,路溪桥痛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满了赵延发全身!放冷箭之人正是城墙上的严达开!萧青衫怒吼一声,纵身跃上城墙,砍倒了几个士兵,冲向严达开! 严达开自知不是萧青衫对手,翻身便逃,可是萧青衫速度很快,转眼间就追上了他,一脚踹到在地,举起长刀砍了下去! 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抓住了萧青衫的手,用力一捏,萧青衫长刀脱手。他急忙打出一掌,却被黑影躲开,将他向后一推,身前似有千钧之力,让他动弹不得! 那黑影抓起严达开,纵身跃入茫茫夜色之中!严达开身上穿着重甲,黑影却如履平地一般!萧青衫不由一惊!严达开府中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路溪桥顿时没了力气,瘫倒在赵延发怀里,“西江月”六人围了上来,大声哭喊着!赵延发抱着路溪桥,久久不能言语!路溪桥看了看“西江月”六随从,又看了看赵延发,伸手右手食指,在赵延发的“天道”刀身上轻点一下,留下一点血指印,便合上了眼,没了气息! …… 第二天清晨,在一处松林之中,多了一处新的坟墓,墓碑上刻着“大侠路君溪桥之墓”,坟墓前站着赵延发、杨文渊、锦少游、岳群山以及“西江月”六随从! 一代英雄豪杰,侠义之士路溪桥已经入土为安。赵延发本想将他的尸骨带回河南开封故乡埋葬,但是清风说路溪桥身前最敬佩辛弃疾,刚好济南府是辛弃疾埋骨之地,不如就将其埋在济南大地,让他能与辛弃疾长眠于此,也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赵延发知路溪桥喜爱自己的宝刀“天道”,便将刀一起埋进了路溪桥墓中。明月打了一壶好酒,洒在路溪桥墓前,众人朝着路溪桥的墓碑拜了三拜! 临行之前,锦少游也邀赵延发加入“江湖人”,却被他婉拒。说他已经有“中原结义”的一帮兄弟,想要自己去江湖上闯荡一番。锦少游也没有再劝,双方互相告辞,萧青衫与杨文渊随着锦少游与岳群山回了青州“江湖人”总会! 相遇总是要离别,不知道三人此次离别后,下次见面会是何日?正所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赵延发与“西江月”六随从站在路溪桥墓前久久不肯离去。路溪桥已死,“西江月”六人又对赵延发很是依赖。表示愿意跟随赵延发一同去江湖闯荡! 赵延发与六人在路溪桥墓前,焚香祷告,以之前的“中原结义”为名号,七人结为异性兄弟姐妹,赵延发是大哥,清风是二哥,明月是三姐,别枝是老四,惊鹊是老五,半夜是老六,鸣蝉是老七! 此七人加上前几天歃血为盟的河南侠义之士,后来居然成为了令朝廷闻风丧胆的一支义军!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卷一,潇湘妃子 第九章,秋夜雨 祁连山脉位于河西走廊南侧的张掖,以地势险峻,山脉连绵著称,又因风景优美,被称为“人间仙境”! 祁连山上有几座出名的山峰,主峰名为火神峰,风景秀丽,灌木丛生,飞禽走兽隐于林间,乃是玄冥教总坛所在。火神峰向南十几里处,山峰险峻,高耸入云,千鸟飞绝,人迹罕至,恰如唐代诗人柳宗元所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景,故此称之为“千绝峰”! 如今正值深秋时节,火神峰上残花落尽,秋叶凋零,唯有一片枫林枝繁叶茂,宛如烈火炎炎!本就凄凉的千绝峰,在深秋时节愈加凄凉,秋风萧瑟,在山林间呼啸而过! 此刻在秋风萧瑟的千绝峰上,一位黑衣少年负手而立。但见他二十几岁年纪,身姿挺拔,长发飘然,容貌俊秀,眉宇之间却杀气密布,秋风吹动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却纹丝不动! 不远处的火神峰上,传来了清脆响亮的钟声,三长一短,在山林之间回音不绝。少年眉头一皱,他知道那是玄冥教中的龙吟钟的声音。那钟已有几百年,是由上好黄铜花了七七四十九天铸成,高约三丈,宽两丈有余,钟身雕有龙凤麒麟等上古神兽,钟锤也是由黄铜灌注而成,重约三百斤,敲响龙吟钟需要三人才能抬动。 平日里玄冥教下达命令的时候都是靠敲响龙吟钟来传递信号,三长一短的信号是召集教中弟子前往火神峰商议大事。 少年听着钟声渐渐消失在山麓之间,秋风涌动,衣袂飘飘,他却还是一动不动。 又一个黑衣少年在丛林间几个起落,急匆匆地来到这少年面前,单膝跪在地上,道:“大公子,龙吟钟响了!” 那黑衣少年也不看他,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问道:“可知是何人因何事敲响这龙吟钟?” 少年答道:“是斛律堂主和几位护法们令人敲的钟,说要召集弟子们前去火神峰商议确立下任教主之事!” 黑衣少年冷笑一声:“爹他刚去世一月有余,守孝之期也是刚过,斛律风这个老家伙就按捺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跪在地上的那位少年突然抬起头,居然正是前些天在江边为萧青衫送行的那位少年松百川。他一脸纠结,问道:“大公子,斛律护法在教中威望仅此与老教主,大公子要去吗?” “为何不去?”黑衣少年笑了笑,转身就走:“你随我一同去,我倒要看看这些老家伙们想耍什么花招!” 从千绝峰到火神峰约十几里,其间有一条陡峭险峻的山路,是能够到达火神峰最快的路程。路上灌木丛生,荆棘遍地,平日里还蛰伏着毒蛇野兽,稍有不慎便可能一脚踏空坠落山涧,亦或是被毒蛇野兽咬到丢了性命!被玄冥教称之为“蜀道难”! 但此刻已是深秋,百木凋零,荆棘枯萎,毒蛇猛兽也隐藏其踪。两人踏上“蜀道难”,各自施展轻功,不一时便到达火神峰上。 火神峰上有一处山峦,山峦处宽阔的平地,用巨石修建了一座城墙,上面有三五个玄冥教弟子手持长剑利刃巡逻。此地被玄冥教称作“第七堂口”,是进入火神峰玄冥教总坛的必经之路,被称作玄冥教的咽喉之地! 玄冥教传承多年,此地被当做除火神峰外的第二圣地。因为是玄冥教咽喉,此地失守,玄冥教便会大难临头。所以每一代玄冥教教主都会选择自己的亲戚、或心腹亦或是武功最高强之人把守! 郭菩萨在玄冥教之时就曾任“第七堂口”的“御龙使”,地位很高,“第七堂口”共有“七使”,归“第七堂口”总堂主所统领! 两人穿过“第七堂口”的地方,继续向上走,很短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火神峰上玄冥教的总坛! 玄冥教总坛是依靠火神峰上一处巨大的山洞建造而成,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内部建筑却是相当奢华,富丽堂皇之姿不下于皇宫内院! 总坛正中央是一方黑色的石椅,乃是用大理石雕琢而成,两侧雕撰两只龙吞,椅子上也篆刻着龙纹,正是玄冥教教主之位! 两侧各摆着四方小石凳,虽不比教主石椅威严,却也是精工细刻,华丽无比,正是教中四大护法的位置!而在四位护法石椅的中间位置还有一方石椅,与护法所坐相差无几,正是第七堂口堂主之位! 再往下则是一处圆台,圆台之上燃着一盆熊熊烈火,周围站满了玄冥教弟子。因为老教主刚刚过世不久,所有人皆着黑衣! 在护法之位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左边那人须发尽白,但精神震硕,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右边那位较左边看上去年轻一些,却也是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发黑白相间! 而少年口中提起的那位斛律堂主,也不过四五十的年纪,剑眉朗目,身形健硕,双手抱胸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公子到了!”,所有人齐刷刷望向门口,对那黑衣少年鞠躬行礼!两位护法与斛律堂主也站起身来朝黑衣少年行礼! 这个黑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玄冥教前任教主萧南朔的长子,萧青衫口中所提及的那位大哥,名曰萧天宇!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萧天宇穿过人群,走到斛律堂主面前,问道:“斛律堂主敲响龙吟钟召集我教弟子前来,到底有何要事?” 斛律风抱拳叫了一声:“大公子,老教主仙逝以一月有余,整个玄冥教都沉浸在教主去世的悲痛中不能自已!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玄冥教上下传承数百年,靠的就是英明的教主领导以及教中弟子的团结一心!” “所以斛律堂主有什么想法就不妨直说!”还未等斛律风长篇大论说完,萧天宇已经将他打断:“玄冥教皆知斛律堂主是个急脾气,怎么也学起儒生那般咬文嚼字起来了!” 斛律风任“第七堂口”总堂主已有八年,他武功高强,仅在老教主萧南朔之下,江湖上有多少正道武林人士来进攻玄冥教,却连火神峰玄冥教总坛都没上去,就被斛律风打败! 这几年斛律风在玄冥教的威望颇高,声名与地位隐约可以赶上老教主萧南朔。平日里教主弟子对他都是颇为尊敬,四大护法也对他客客气气,老教主也不敢对他说重话! 但是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居然敢打断自己的话,还说自己与儒无异,这可着实气坏了斛律风。但是念着老教主刚过世不久,他又是老教主的长子,也不好发作,只能压下心中怒火,道:“老夫的意思是,我们该选一位新教主了!” “确实如此!”萧天宇抬头望了望旁边的两位护法,看到萧天宇的目光袭来,两人急忙闪避。萧天宇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继续问:“那斛律堂主觉得这教主之位由谁来坐更合适?” 斛律风道:“玄冥教主,能者居之!这是我们玄冥教传承了几百年的话!当年老教主正是技高一筹,力压群雄才获得教主之位,我看新任教主还是选武功高强之人来担任!” “难道只看他武功高强却不管他道义善心吗?”萧天宇冷笑一声:“若是一卑鄙小人打败了我玄冥教的众多高手,难道也要由他来坐教主之位吗?玄冥教的教义已传承了数百年,漏洞太多,也改修改一下了!” 斛律风脸上阴晴圆缺,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依大公子的意思,该由何人坐这教主之位!” 萧天宇负手而立,望着教主石椅,微微一笑:“当然是由我这个前任教主萧南朔长子来坐才合适!”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确实,父死子承,乃是华夏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况且大公子萧天宇也不是个浪荡子弟,虽年纪轻轻,武功修为以算得上是高手之列。他有资格坐教主之位! 斛律风却再也忍不住,大骂道:“萧天宇,玄冥教主之位自古以来都是公平竞争来的,你难道想让玄冥教变成你萧家一人的吗!” 萧天宇转过身来望着斛律风,道:“我并没有说玄冥教是我萧家的,你不是也说过,玄冥教主,能者居之,不服的尽管可以上来挑战我,我若败了,自会让贤!” 刹那间,满座皆寂。玄冥教弟子皆知这位大公子被誉为“千百年来只此一人的天纵奇才”!三岁便学会了一套掌法,十岁便将玄冥教武功融会贯通,在年轻一辈中乃是佼佼者!谁也没有把握能打赢他! “天之骄子果然狂妄至极!”斛律风冷笑一声:“看来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厉害了!” 说着,斛律风摆开阵势:“今日我就会一会你这个天之骄子,看看号称千百年来只此一人的天纵奇才,是不是真的像传说那样!”纵步而来,双手朝萧天宇肩头抓来! 斛律风是鲜卑族人,所练武功也是西域的一种名为“铁爪功”的魔功,习成之后,运起于掌,双手便如铁手一般,故此得名!斛律风将此功练了数十年,早已入登峰造极之境,一双肉掌能劈山裂石、断铁折钢,若是抓在人身上,必然骨头断裂! 萧天宇知他武功底细,也不闪避,反而向前一纵,迎上斛律风。眼见他双手如爪,就要抓在萧天宇肩头的一瞬。萧天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眼前!斛律风一击击空!与此同时,斛律风只觉背后狂风猎猎,躲闪不及,后背被人拍了一掌,力度之大,让他不堪承受!一个踉跄,身子没有站稳,摔了一个狗吃屎!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两位护法也站起身子直呼厉害!萧天宇的身影飘飘然落在斛律风身前。斛律风狼狈的爬起来,口中直呼:“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原来,在斛律风将要抓住萧天宇肩头的一瞬间,萧天宇的身形已经借势绕到了他的身后,顺势一掌打中了毫无防守的斛律风! 斛律风是谁?他可是玄冥教中武功仅次于老教主萧南朔的人,连教主的四大护法武功都在他之下。曾打退多少次入侵火神峰的强敌!被称为玄冥教壁垒的人!就是这样的一位传奇人物,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居然败在了一个二十几岁初出茅庐的少年手里,还是一招击败!这样的速度与力量就算是已故的老教主也是望其项背! 萧天宇站在圆台之上,环顾四周众弟子,朗声道:“所谓玄冥教主,能者居之!还有谁想要前来挑战本公子的吗?” 一时间,玄冥教总坛鸦雀无声!连玄冥教第一高手都败在了萧天宇的手中,那些有心想要争夺教主之位的人个个都放弃了这可笑的想法!活着不好吗?干嘛自不量力去送死啊! 眼见人群无人回应,躲在人群中的松百川突然叫道:“教主圣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跟着松百川一起高呼。萧天宇站在圆台之上,两位护法也向前一步,单膝点地,道:“恭迎大公子成为本教第三十二任教主,文成武德,万代千秋!” 众弟子也单膝点地,齐声高呼。萧天宇走向狼狈的斛律风,问道:“斛律堂主,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斛律风冷哼一声:“大公子武功高强,老夫甘拜下风,但是你说过,玄冥教教主不能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卑鄙小人,所以你还要为玄冥教再做一件事,才能继任这教主之位!这是玄冥教的传统!” 萧天宇望向一旁那位白发苍苍的护法,问:“龙护法,此话当真?”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护法正是松百川的师父,任玄冥教“血焰旗主”的龙行云。听到萧天宇发问,龙护法点点头,道:“斛律堂主说的不错,玄冥教却是有此传统。当年令尊打败一众高手后,也是解决了上任蒙教主闯下的大祸才正式继任教主的,所以现在我们还不能让你当教主!”说着便站了起来! 一众玄冥教弟子也纷纷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好!”萧天宇道:“继任是玄冥教传统,我也必须要遵循,请问斛律堂主,我还要做什么事?” 斛律风想了想,道:“不知大公子是否还记得,在萧东城萧堂主在世时,他手下有一位‘第七堂口’的‘御龙使’郭菩萨?” “郭菩萨我自然记得!”萧天宇道:“他十年之前叛逃出教,后与河南人士赵丑厮起义,兵败后便下落不明!” “记得最好!”斛律风道:“我想让大公子做的事就是,前往江湖之中,杀了叛教之徒郭菩萨,为我玄冥教清理门户!” 那萧东城正是萧天宇、萧青衫的伯父,上任教主萧南朔的亲哥哥,“潇湘妃子”萧燕雨的亲生父亲。在斛律风任“第七堂口”总堂主职位之前,“第七堂口”是由萧东城守护!而郭菩萨正是萧东城手下! 后来萧东城因病去世,斛律风继任“第七堂口”总堂主。“御龙使”郭菩萨与他素来不合,发生过多次争执,后来一怒之下,叛教出逃,浪迹江湖,并与赵丑厮相遇,并组织了“弥勒军”起义! 玄冥教自古对叛教之人不能容忍,必是杀之以儆效尤!萧燕雨因是为了玄冥教而出走,况且她是教主亲侄女,无人敢杀,但是郭菩萨却不同。玄冥教早就该去清理门户,奈何这几年他们与所谓的正道武林矛盾加深,常有战争,追杀郭菩萨一事就一直耽搁下来! 斛律风与郭菩萨有隙,一直没有忘了此事。刚好萧天宇打败自己,他便想了这个办法,一来是可以借萧天宇之手除掉郭菩萨这个仇人,二来他心里也打了如意算盘,此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萧天宇沉默良久。且不说江湖之大,郭菩萨身在何处他不知晓。也不知郭菩萨兵败之后是否还活在世上。但是玄冥教却有此传统,倘若不答应,便做不了这教主之位。倘若答应了,若寻不到郭菩萨,最后也是无法做这教主之位! 斛律风在一旁道:“大公子难道做不到吗?” 萧天宇为人狂放,自然听不得别人说他做不到什么事,顿时怒目圆睁,眉间杀气更浓:“谁说我做不到,这个事,我接了!” “好!”斛律风拍掌三下:“不愧是老教主之子,虎父无犬子,不过大公子,老夫在此要跟你约定一下时间,就以一个月为期,一个月之后,你若是提着郭菩萨的人头回到这玄冥教总坛,我们玄冥教上下自然尊你为教主,若是一个月期限已过,你回不来或是没有提着郭菩萨的人头回来,那这教主之位就只能让给他人来坐了!” 松百川听的是激动万分,高声叫道:“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江湖之大,我们连郭菩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寻他!” “无妨!”萧天宇道:“百川你带着你手下弟子跟我一同前往,一个月时间找出郭菩萨足够了!” 斛律风却突然打断了他:“大公子,怪老夫没跟你说明白!”他突然干咳一声,带出一丝血线:“此事只能由大公子一人前往,教中弟子皆不可参与其中,否则此局便是作废!” 这老狐狸果然是老奸巨猾,布局周密,可是萧天宇是何等人物,并未反驳,而是高声叫道:“好,就依斛律堂主所言,由我一人前去,一个月之后,玄冥教总坛,郭菩萨人头送到!教主之位我来坐!” 斛律风微微一笑,抱拳施礼:“老夫在此先恭祝大公子旗开得胜,安全归来!” 萧天宇再不说话,转身离开玄冥教总坛,松百川也急忙跟了出来。两人又顺着“蜀道难”回到了千绝峰上。萧天宇还是站在那里,眺望远山的景色! 松百川在一旁嘟嘟囔囔:“这个斛律堂主就是明摆着给你出难题,郭菩萨叛教已是十年有余,期间只在河南露过几次面,起义失败后就归隐起来,我师父曾派人在江湖上找了一圈都不见他踪影。他却让你一个人去,这江湖之大,该从何处找起啊!” “不要发牢骚了!”萧天宇道:“只要他还活着,那就必定能找到,就算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松百川道:“教中都知道斛律堂主与郭菩萨不合,斛律堂主这是公报私仇!” 萧天宇道:“斛律风那个老贼威望与武功仅此于爹,况且他守护着‘第七堂口’这个重要位置,手下能人众多,势力之大连几位护法也不能与之抗衡。玄冥教中支持他做教主的大有人在!虽然他败在我手,但是教中的一些顽固的老家伙们还是不服我,我若是不应下来,定会被他们抓住把柄!所以,杀郭菩萨只是权宜之计,我出去这一个月准备寻几个高手前来,我走之后,你写信叫振北回来,你私下也打听一下教中有谁支持我,将他们暗中联合起来!” 松百川顿了顿,问:“大公子,要不要把二公子喊回来?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定能无坚不摧!” 萧天宇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青衫是个逍遥洒脱的性子,受不了教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他离开有他离开的道理,就不去打扰他了,我有你们这些兄弟就够了!” 听到萧天宇这些话,松百川受宠若惊:“承蒙大公子错爱,百川愧不敢当!” “你这个谦虚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萧天宇笑道:“你可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未来可是要继任我教‘血焰旗主’的人,有何愧不敢当!” 松百川双眼噙满了泪水,前些日子他去江边送别二公子萧青衫时,萧青衫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这两兄弟虽然脾气秉性各不相同,但是对待他的感情却都是真挚的! 松百川跪倒在地,道:“百川定不辜负大公子的期望,为大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先走了,待我一个月之期归来之时,便是斛律风这群人将死之日!” 萧天宇留下这句话,纵身跃入茫茫丛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松百川的眼前!松百川起身,萧瑟的秋风吹的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立在冷风之中,喃喃自语:“二公子,您放心,我也定不辜负你的期望,一心一意辅佐大公子,成为你心中的那个‘血焰旗主’松百川的!” 秋风将他的话带到山林之间,激起数道回声,撞击着他的骨膜! …… 深秋的天气越来越冷,入夜之后,夜风突起,继而乌云密布,居然下起了潇潇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的到来,让本就荒凉的世界显得更加寂静凄凉! 茫茫夜色下,潇潇细雨中,一人一马正行走在荒凉的古道之上! 因为下雨的原因,马行走的缓慢。马上的行人披着一件沉重的蓑衣,雨帘之中可以看到他精光四射的眸子与冷峻瘦削的脸庞! 在他腰间,隐约能看到一把长长的刀柄,握着缰绳的手也是极为瘦削,青筋毕露,由此可以推断出此人是一位用刀高手! 渐渐地,夜风更盛,雨也越下越大。那人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望了望马。只见他的马已经被大雨淋湿,身上的肌肉在不规则的抖动着。见此状况,他急忙加快了速度,转眼间消失在茫茫雨帘之中! 不一时,雨帘之中便出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那人如获至宝,驱马朝着茅草屋奔去。到了屋外,他跳下马,推开屋门,再确定是一间荒废的屋子之后,他才牵着马进去! 屋内的情况不比屋外好多少。因为年久失修,屋顶已经破败不堪,很多地方都滴着水,仅有一小块地方是干的。像极了杜甫诗中所写的“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情景! 那人将马牵到干出,拴好,自己也脱下了蓑衣。蓑衣之下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黑衣少年,他身形高大,虽然容貌算不上俊秀,眉宇之间却也有一番潇洒! 他将马安顿好,便依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轻抚着马腿,叹了一声:“的卢儿,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若是你还是跟着他,也不会在此遭罪了!” 那匹马是枣红色,因毛发被雨水打湿,显得愈发红艳起来。它仿佛通人性,听到少年说的,嘶吼一声,用头在少年的怀中蹭来蹭去,像是一个孩子扑进父母怀中撒娇一般。 茫茫大雨中,另有一披着蓑衣,骑着骏马的人在路上狂奔。不一时,那人眼前就出现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那人一喜,加快速度,朝着茅草屋奔去,正是刚才那位少年避雨的茅草屋!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狂,雨,也越下越密! 的卢儿与少年闹了一会儿,少年突然警觉的站了起来。屋外除了秋风呼啸声,雨滴声,居然还传来阵阵马蹄声! 少年心知这也是赶夜路遇上大雨前来避雨的旅人。心想他若进来了,自己就邀他一起在这弹丸之地下避雨! 马蹄声止,一个披着蓑衣的人走了进来,抬头张望,目光刚好与那位少年撞在一起!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章,醉公子 深夜,秋风,夜雨! 破败的茅草屋,两个避雨的旅人,目光相对,久久不语! 过了很长时间,屋内的少年才反应过来,道:“你也是来避雨的吧!里面很窄,进来吧,我让给你坐!” “多谢!”那蓑衣人牵着马进来,将马栓在一边,脱下蓑衣,只见他容貌俊秀,眉宇间杀气浓郁,正是玄冥教的大公子萧天宇! 那日在千绝峰上别了松百川,他便下山去了。骑着一匹快马从祁连山下一路向南,不一日便到了青海地界。他便又向东进发,准备去河南寻找郭菩萨下落。又走了一日,正好赶上夜里下雨,便寻到此处,准备避一下雨! 萧天宇望了望眼前这少年,见他腰间悬着一柄长刀,便问:“少侠也是江湖中人吗?” 那少年摇头笑了笑:“什么江湖不江湖的,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在下许臻华,还未请教阁下?” 萧天宇报了姓名,道:“江湖之大,能在此处遇到许兄,便是缘分,在下正好有一壶酒,可否与在下对饮几杯,为许兄去去风寒也好!” 许臻华也是个洒脱豪放之人,加之夜冷雨寒,深入骨髓,便没有推辞。萧天宇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葫芦,还带着两个竹制酒杯,许臻华见他准备齐全,不由笑道:“萧兄也是个活的精致的人,出门也不忘带着酒杯!” 萧天宇接了些雨水将酒杯洗干净,各斟一杯,递给许臻华,道:“在家里习惯了,总觉得酒要细细品才有味道,大口喝下去固然豪爽,却品不到酒的香气,实乃暴殄天物啊!” 许臻华点点头,似乎在默许他所说的话。举着酒杯在鼻尖嗅了嗅,只觉香气浓郁,沁人心脾,连忙问道:“萧兄,这是什么酒?这香味居然如此浓郁,居然比我之前喝的杏花村还要香!” 萧天宇举杯饮尽,答道:“这酒名叫‘廿年藏’,是采集山间灵芝草叶子上的晨露,加之天山雪莲精华酿制而成的,窖藏二十年才出一坛!故此得名!” 许臻华不由大吃一惊:“那一个人此生若是有幸,也只能喝上四次了!” 萧天宇问道:“是哪四次?” 许臻华笑道:“出生之时一次,弱冠之年一次,不惑之年一次,花甲之年又是一次,若是能活到耄耋之年,那就又多了一次!” 萧天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许兄果然风趣,谁家会让刚出生的孩子喝酒!” 许臻华笑了笑,举起酒杯饮下。此酒不烈,入口时更是清香无比,喉咙之中也是一阵清爽,落入腹中初时微凉,渐渐便开始发热,整个身子也逐渐暖了起来! 许臻华不由赞叹一声好酒! 萧天宇笑着又为许臻华斟了一杯,两人一人一杯,不一时葫芦中的酒便已见底。两人也是有了微微醉意。 男人之间建立感情很快,几杯酒下肚,两人便没了隔阂,毫无芥蒂的聊了起来。通过聊天,萧天宇得知,许臻华乃是河北人士,此番前来青海是为了追杀一位仇家。 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许臻华还是河北沧州天刀门的大师兄。天刀门门主是曾经素有“刀王”之称的闻一鸣,手下共收了七个弟子,许臻华入门最早,天赋又高,隐约已经超越了师父。 那一日,沧州城内来了一伙吴桥杂耍班子,在灯市街上搭好台子,连续七日在此献技!吴桥杂技在整个河北甚至江湖都是首屈一指,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观看。 天刀门下许臻华的几个师弟师妹也想去开开眼,却怕师父怪罪,便一个个跑来求许臻华带他们去。许臻华拗不过他们,只好冒着被师父责罚的危险,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去了! 虽然已是晚上,但灯市街上却比白日里更是繁华。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名吃土产应有尽有,行人也是络绎不绝,丝毫不逊色元宵节的花灯会! 杂耍处的戏台周围早已经聚满了人,此时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很有意思的“偷蟠桃”。许臻华之前也看过此类杂耍,一般是杂耍班子的老板来演,他将一根绳子抛入空中,绳子便如同拴在云端一般,这时会有一个孩子顺着绳子往上爬,越爬越远,直到不见踪影。接着天上便掉下一个大蟠桃,在观众拍手叫好时,天上继而掉下孩子的四肢与头颅!老板便痛哭流涕,将孩子的尸体装进木箱。 此刻下面的百姓都觉他经历丧子之痛,可怜他,便掏出赏钱来。等到赏钱拿够了,老板便拍拍木箱说:“儿啊!出来领赏钱了!”然后打开木箱,孩子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许臻华虽知他是用了障眼法,但其中原理却百思不得其解。原来三百六十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男子,从箱子里取出一根绳子,掐住头,向空中一抛,喝了一声:“去!”那绳子直直向上,没入夜空,慢慢就看不见绳头! 只此一露手,便引得台下阵阵喝彩,许臻华的几位师弟师妹也是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老板松开绳尾,那绳子便如同挂在了夜空之中,也不下落。老板口中念念有词:“今日遣子上天宫,去往王母果园中,蟠桃一颗三千年,定为大家把寿延!” 台上又跑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白白胖胖,穿着一个红肚兜,抓着绳子便往上爬,渐渐地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过了一段时间,许臻华心想蟠桃就要掉下来了,便对几位师弟师妹说:“看着,蟠桃就要掉下来了!” 师弟师妹们好奇的望着台上,又过了很长时间,还是不见蟠桃。许臻华有些错愕,但是更错愕的是台上的老板。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蟠桃,下面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老板有些慌了,朝着天上大喊:“儿啊!还没到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么?是不是天太黑找不到路!” 话音未落,夜空之上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众人正惊异间,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落,踩在戏台之上,左手持刀,右手臂弯夹着的正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那孩子在他怀中乱打乱踢,哇哇大哭,口中直呼:“爹爹救我!” 那老板望着男子,厉声喊道:“你谁何人?为何要抓我的孩子!”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易晓风,这几年你可是让我好找啊!阴阳教主教给你的这些厉害的法术你不去出世救人,却躲在这杂耍班子里干这些骗人的勾当吗?” 那老板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惊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老板这样问,自然就默认了自己就是那男子口中所说的“易晓风”了。男子冷笑一声:“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十几年,阴阳教主仙逝之前,曾利用‘星之血祭’的秘术窥得天机,还写下一首绝笔七律,上面记载了未来的天下之主的信息!” 易晓风闻听此言更是胆战心惊,脱口而出:“你是韩山童的人!” 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是我知道那首绝笔诗此刻就在你手中!你赶紧把它交出来,否则!”他一手抓着孩子,贴近他的长刀:“我就杀了这个小崽子!” 台下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戏码惊住了!不是上天偷蟠桃吗?难道临时改戏了?许臻华脸色也很是凝重,他自然知道这不是戏,因为阴阳教、韩山童等都是真实存在的! 易晓风惊慌失措:“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跟此事并无瓜葛,你不要杀他!” 男子冷笑一声,将刀挪开:“我不杀他也行,但是你要答应我把那封绝笔信交出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这个小崽子!” 易晓风道:“你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孩子放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男子轻轻挪动,男子发现他的动作,举刀指着易晓风:“你想干什么!赶快退回去!” 话音未落,易晓风怒吼一声,朝着男子扑来,目标正是要夺下他怀中的孩子!男子冷哼一声:“就你这身手还想从我手里夺人!”身子一闪,避开易晓风的攻击,抬起一脚踹在他胸口! 易晓风痛哼一声,倒在地上,身子在戏台上嘀哩咕噜滚了几圈,掉下台子! 男子抓着孩子跑到戏台边缘,看着狼狈倒地的易晓风,冷笑一声:“你也就在台上变变戏法糊弄这些百姓可以,真打起来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他看了看怀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恶狠狠的道:“小崽子,怪你命不好,遇到这样嘴硬的爹,去了阎王爷那里可千万别告你叔叔的状!”举起长刀朝着孩子砍去! 人群自易晓风被踹到在地时便已经乱作一团!下面的百姓已经看出来台上不是在演戏,纷纷抱头鼠窜,秩序井然的灯市街上叫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 杂乱的人群中,一个黑影拔地而起,一抹刀光自男子眼前闪过,挡住了他罪恶的一刀!许臻华突然出手,将那孩子从男子怀中夺过来,丢给下面的师弟师妹们照看! 男子一惊,厉声叫道:“你是哪家不知狂妄的小子,竟敢拦我,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小命!” 许臻华道:“虽是朝廷昏庸,但你身为韩山童的人,却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你的江湖大义何在?” 男子正想答话,却见滚落下戏台的易晓风爬将起来,朝着西北方向逃走了!男子无心恋战,用力推开许臻华,施展轻功朝着易晓风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许臻华让几位师弟师妹在此照看好孩子,自己也跟着男子追了上去! 灯市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初时许臻华还能与男子相离一箭之地,但是易晓风是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男子也朝着密集的地方追,不出一时,就不见了易晓风与男子的踪影! 许臻华干脆直接跃上屋顶,在茫茫夜色之下,踏着青砖红瓦亦是如履平地!他顺着两人的方向追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处! 此地人烟稀少,漆黑一片,城墙之处又有几个士兵巡视。许臻华心想易晓风与男子若是到了此处,便会被士兵发现,两人定不会傻到如此地步,便要折身而返,却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二人轻功了得,会不会趁着士兵不注意,越到了城墙之外? 许臻华趁着士兵不注意,施展轻功,宛如一只黑色的燕子,瞬间越过城墙,来到了外面!他顺着城墙下走着,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俯身借着月光,发现是一滩血迹! 他张目向前方望去,却见前面的地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许臻华顺着血迹一步步向前走,刚好在城墙一片阴影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易晓风! 许臻华急忙向前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胸口有一处深深的伤口,皮肉翻卷,甚是恐怖。许臻华道:“易老板稍安,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易晓风却一把抓住许臻华的手,摇头说:“少侠,我的伤很重,恐怕命不久矣,我有个忙想请少侠帮我!不知少侠能否答应?” 许臻华见他伤的太重,已是将死之人。他本就侠义心肠,便点头答应。易晓风道:“其实我本是曾经名盛一时的阴阳教下阴阳教主的四大弟子的大师兄,十几年前,教主利用阴阳家的秘术‘星之血祭’窥得天机,知晓了未来的天下之主,写下一首七律预言诗后,便遭受天谴而仙逝,而后我们四人便归隐山野,阴阳教便消失在了江湖之中,那首绝笔诗也只有我们四位弟子知晓!” “刚才那人是韩山童座下的骠骑将军,叫慕言。韩山童出自白莲教,曾与我教教主相识。本来教主窥得天机一事极为周密,却不知韩山童为何知道了此事。他一心想要夺取天下,便想看一看这绝笔诗中所写的天下之主是不是他!” “于是他一边行起义之事,一边派人四下追查我四人下落,上个月我得到消息,我那个归隐在湖南的小师弟被人所杀,后来得知杀我师弟的正是慕言,半月前我归隐在四川的三师弟也被他所杀,想必都是因为两位师弟没有告知诗中内容才被杀的!” “今日他又寻到我的踪迹,想必我二师妹的踪迹他也已经知道,阴阳教四弟子已去其三,师门如今只剩我师妹一人,我想请少侠跟上慕言,杀了他,保全我阴阳教唯一血脉!” 许臻华是侠义心肠,闻听这慕言造下三起杀孽,恨得牙根痒,重重的点头应下:“我答应你,杀了慕言,救下你师妹!却不知你师妹现在何处?” 易晓风让许臻华伏在他耳边,告诉了他师妹归隐的地点后便没了气息!许臻华寻了个林间清静之地,将他尸体埋下,返回天刀门,告诉师父自己有事要出门,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刀王”闻一鸣素来对他这个大弟子青睐有加。如今他武功大成,出去闯荡一番也是好事,便没有阻拦,反而将他心爱的天鸣宝刀赠予了许臻华! 这把天鸣刀乃是上古玄铁铸成,闻一鸣年轻时闯荡江湖便是使用此刀,在江湖上打遍天下无敌手,获得了“刀王”的称号。这把刀闻一鸣看得比命还要重要,承载了他“刀王”的生死荣辱!将这样珍贵的刀赠给许臻华,便能看出闻一鸣对许臻华的厚爱! 于是,许臻华便带着师父的天鸣刀,踏上了追杀慕言的路程。他一路向东,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进入青海之地! 听他说完,萧天宇饮了一口酒,对许臻华的侠义之心很是敬佩。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居然能不远千里来青海这荒芜之地,真是英雄风范! “阴阳教的名字我也曾听过,传闻他们是来自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中神秘的阴阳家,他们能观星辰,测命运,晓阴阳,窥天机。阴阳教主一生只收四位弟子。但是听说十几年前此教便从江湖中消失,原来是这个原因!” 许臻华点点头,道:“自阴阳教主窥得天机遭遇天谴仙逝后,四位弟子便各自藏着阴阳教主的那首绝笔预言诗归隐在江湖四处,也不知那韩山童是如何得知此秘密,派来了慕言!” 萧天宇问:“阴阳教主果真在世上留下了预言诗吗?诗中是什么内容?那易晓风可曾给你透露过?” 许臻华摇摇头:“这是阴阳教的天机,他们遵守阴阳教主的命令,不可将诗中内容告诉任何人,这也是为什么三位弟子接连被杀的原因!” 萧天宇觉得可笑:“这阴阳教主也是有意思,明知是天机不可泄露,却还非要写下来,明知写下来就会有人追查,却还不让弟子说出去,他三位弟子之死,有阴阳教主一半的责任!” 许臻华点点头,似乎是默许萧天宇所说:“我同意你说的,但是我也理解阴阳教主的心境,窥得了天机,如果不说出来,憋在心里会是很难受吧!但是他不如弟子说出去,是怕诗中内容会引起江湖大乱吧!” 萧天宇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我也认同!那照你这么说,如今知道那首绝笔预言诗的人就只剩下四弟子中的二师妹了!你细想一下,整个天下知晓未来天下之主的人,就剩她一个了,那该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的确如此!”许臻华笑道:“知道未来的事情的,只剩下她一人,对于整个江湖来说,真的很有意思!” “来!”萧天宇举起酒杯:“还剩这一杯了,与我一同饮了!” 两人刚喝完酒,萧天宇突然警觉起来,许臻华见他脸色有变,便问道:“怎么了?” “有人!”萧天宇面色凝重,运起“暗蕴六识”心法,只听得瓢泼大雨之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之中,他听不出有多少人,但他知道来者不善! 接着,就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面墙壁上响起,萧天宇听声辩器,知那是搭钩勾住茅草屋发出的声音!一声重响,茅草屋轰然倒塌,屋顶漏了一大片,所以并没有砸到两人! 此刻,狂风骤雨的深夜,四下无人的旷野!两个人、两匹马暴露在倾盆大雨之中!顷刻间衣服就被大雨湿透!酒醉顿时醒了大半! 萧天宇透过密密的雨帘,看到他们四周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大约有十几个,穿着蓑衣,左手是搭钩,右手是长刀,站在瓢泼大雨之中,一动也不动,像是十几座雕像一般! 许臻华抽出天鸣刀,架在肩头,发丝粘在脸上也无暇顾及,望着周围的十几个蓑衣人,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萧天宇冷笑一声:“如果猜得不错,这些人应该是为了追杀我而来!” “追杀你?”许臻华有些不解。萧天宇哈哈一笑:“许兄,我们还真是颇有缘分,你来青海是为了追杀别人,而我来青海却是被人追杀,一正一反,很有意思啊!” 许臻华哈哈一笑:“我也暂且不问你是何身份,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了!我与你颇为投缘,引为知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追杀你就是追杀我!” “好!”萧天宇哈哈一笑:“许兄若是这么说,等解决掉这些人之后,我也随你一起去杀慕言,因为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你追杀的人也就是我追杀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起来,在淅淅沥沥的大雨中格外刺耳! 周围那十几个蓑衣人身形突然齐齐而动,踏着雨水,冲向圈子内的两人!十几人中有五个围攻许臻华,剩下的便都冲向了萧天宇! 四个蓑衣人丢来搭钩,勾住许臻华的双手双脚,用力拉住,是他动弹不得,另外一人挥起长刀,朝着他的天灵砍来! 许臻华大吼一声:“你们以为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四肢突然用力,双手双脚将搭钩之后的四人朝自己的身前拉来。同时挥起手中的天鸣刀,剁开那人攻势,刀刃向内一翻,贴着他的喉咙滑过,一道血箭绽起,铺进茫茫雨泊之中,顿时一片血红! 而那搭钩之后的四人也被拉到了身前。许臻华双手双脚齐动,左脚踢在一人胸口,右脚一用力将那人拉到在地,一脚踏住后背,左手捏住一人喉咙,手指一用力,右手再次挥起天鸣刀,血溅四野! 只一瞬间,那五个围攻许臻华的蓑衣人中的四个已经毙命在他的手中!只剩他右脚踩住那人还在挣扎,被许臻华反手一刀,刺透胸膛,鲜血染红了脚下的一片雨水! 而萧天宇这边的人比许臻华要多上两三个!他们也是丢出搭钩,但是萧天宇身形步法灵动,虽在瓢泼大雨之中,速度仍不减半分,几人的搭钩都落入了雨水之中,溅起数道水花! 六七个蓑衣人干脆放弃搭钩,转而用长刀攻击手无寸铁的萧天宇!萧天宇在霍霍刀光之中躲闪腾挪,身法宛如鬼魅。几个蓑衣人刀风密如雨丝,却始终不能伤及萧天宇丝毫! 与萧天宇不同,许臻华讲究一击必杀,在他杀了五个蓑衣人之后,转身望向萧天宇处,却见他在刀光之中来去自如,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采!不由对他敬佩起来! “萧兄果然是好身手,这等武功恐怕还要在我之上!” 萧天宇似乎是玩腻了,也有可能是被大雨淋了太久,身上不舒服,便将左脚向后一踏,死死地踏住地面,将身形停住,同时右脚向前,在面前的雨泊中一划,溅起数道水花! 水花溅起的同时,有两个蓑衣人应声倒地!原来是被萧天宇的扫堂腿扫到!萧天宇又朝着面前打出两掌,掌风强横,竟将面前密密的雨丝带动,一同击中了另外两人! 那两个蓑衣人惨叫一声,各自口中喷出一口血箭,仰面倒在雨泊之中,胸骨已被他打裂,伤及心肺,再也没了气息! 一瞬间就击倒四人,剩下的两人胆战心惊,向后退了一步,互相对视一眼,怒吼一声,做了视死如归的打算,齐齐挥刀朝萧天宇砍来! 刀刃将要砍中萧天宇的一瞬间,萧天宇突然消失在了两人眼前!两人一刀劈空,刀刃没入雨泊之中,水花四溅迷人眼! “你们两个难道没有见识过这一招吗?”萧天宇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其实萧天宇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定是斛律风那老贼手下的杀手!他说那句话正是想告诉这两人,自己知道他们的身份! 两位蓑衣人后背发凉!他们不敢相信,在这瓢泼大雨之中,萧天宇的速度却依旧这么快!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点! 两把长刀透胸而过,两人望着刀刃被鲜血沾满,又被雨水冲刷,再被鲜血沾满,再被雨水冲刷! “这不可能!”左边那人强忍着一口气,从喉咙间憋出一句话。萧天宇冷笑一声:“这个世上有很多事你们还不明白!你们很厉害,只是跟错了人!再投胎做人一定要擦亮双眼!安心的去吧!” 伸手在两人背后轻轻一点,两人直直的倒在雨泊之中,溅起数道水花,鲜血直流,染红了身下的雨水! 萧天宇的脸,因被雨水冲刷,此刻看上去更加的冷峻!眉宇间的杀气也愈发的浓重!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一章,秋蕊香 许臻华也被他眉宇间的杀气震慑住了!惊惊的望着他那张冷峻而清秀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方才没有发现,现在才知道,萧兄的杀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别人眉宇间或是有英气、有豪气、有锐气,他却是十足的杀气! 他突然想起师父“刀王”闻一鸣之前说过:眉宇间有杀气的人乃是天纵奇才,但大多冷血无情,心中藏有一把刀,会引起天下大乱!他年轻时与“江湖人”义军统领秦书远曾有过一面之缘,秦书远便是此类人!闻一鸣当时就断言他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秦书远虽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在山东行起义之事也是因为朝廷腐败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也确实是引起了天下之乱! 想到这里,许臻华心头一颤,走到萧天宇面前,问:“萧兄,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厉害的高手追杀你?” 萧天宇望了望夜空,密密的雨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预兆。他笑了笑:“我知许兄心中疑惑,但是大雨倾盆,你我二人站在雨中却有不便,不如进城去寻一个客栈,再与许兄秉烛夜谈!” 两人当即达成共识,骑上马,盯着直扑而下的大雨,消失在茅草屋前! 不出三里,两人便见到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在狂风暴雨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两人骑马奔走在长街之上,街边小楼上挂着大红灯笼。虽是狂风骤雨的深夜,此镇上的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那灯笼并没有被雨水打湿,烛火则在狂风骤雨中摇曳,忽明忽暗,却不会熄灭! 两人在长街的尽头寻到一处客栈。进去之后,趴在柜台上打盹的伙计也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客来,急忙起身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哈喇子,向前迎客! 客栈刚好还剩下两间客房,萧天宇出手豪气,丢给伙计一锭银子,包下两间,并吩咐伙计将两人的马用细草料喂上,准备几身干净衣服,并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房中! 这么多命令让伙计面有难色!萧天宇瞧出了他的心思,将那锭银子放在桌上,右手食指中指在银子上轻轻一夹,一锭银子瞬间就变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块! 伙计被萧天宇这神乎其技的手法震惊住了!不只是伙计,连身边武功高强的许臻华看到后都在心底不由的赞了一句:果然是好武功! 萧天宇将两块银子递给伙计:“大的归你,小的入账,交代你的事速速去办,给我弄两件深黑色的衣服,正在守孝之期,不宜穿他色,明白了吗?”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得了这些银子,可是伙计两年的收入,立马变得一脸谄媚,叫了一声:“客官您请好吧!” ……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伙计就把萧天宇吩咐的事都办好了,马喂了,衣服弄到了,黑色的,酒菜也做好了,只不过因为实在太晚,后厨的师傅已经休息,没有热炒,只有伙计亲自切的几碟冷食,有火腿、牛肉、一只烧鸡和一碟罗汉豆。酒却是好酒,杏花村的汾酒! 许臻华喝了一口汾酒。因为刚才喝了萧天宇的“廿年藏”太过美味,此刻他觉得这汾酒便似酒糟泔水一般,味如嚼蜡,强忍的咽下一口,就把杯子放在桌上,再也没碰! 萧天宇见他神态举止,心中了然,笑了笑:“都怪我给许兄喝了‘廿年藏’,居然间接得罪了杏花村的汾酒,实在是对不起它啊!” 许臻华摇摇头,道:“汾酒还是很好的,但是不知怎的,喝了你的酒,再喝其他酒便觉无味,不是酒不好,是我的嘴刁了!” 萧天宇道:“酒的事暂且宽心,刚才许兄问的事还未回答!”他饮下一杯,道:“不瞒许兄,其实我是玄冥教的人,前任教主萧南朔的长子!” 许臻华听他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却是异常的平静,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早该猜到了,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还有这么多厉害的杀手追杀,且还在守孝之期的人,就是玄冥教教主萧南朔的大公子了!” 萧天宇笑了笑,敬了他一杯酒,道:“我身份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未能及时告知许兄身份,还请许兄宽恕则个!” “萧兄说这话就见外了!”许臻华皱着眉头将酒一饮而尽,道:“我也听到了老教主萧南朔仙逝的消息,萧兄不在教中为老教主守孝,却独自一人出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 萧天宇叹了一声:“果真是许兄知我心。父亲去世才一月有余,教中那些元老的野心便露了出来。为了争夺这教主之位便各拉山头,明争暗斗,搞得教中乌烟瘴气,玄冥教已不复昔日之威名!” 许臻华点点头,道:“萧教主在世之时,雄才大略,武功高强,一人打败教中众多高手,夺得教主之位。他们对其有所忌惮,不敢有非分之想,各自隐忍不发。萧教主仙逝,他们头上压着的大山便倒塌,狼子野心便都显现出来了!” 萧天宇点点头,道:“的确如此,父亲在世时,他们一个个的谄媚献忠,也曾立誓要拥护我为下一任教主!谁知父亲一走,他们便拉拢人心,暗中搞鬼,我二弟前些日子被他们逼迫,不得已在守孝之期脱离玄冥教,我也是被他们胁迫才离开!可是他们还不满足,想要斩草除根,便派这些杀手来追杀!我今日所幸遇到你才保住性命!想我二弟他孤身一人,是生是死我也不知!” 许臻华长叹一声:“多年之前便听过萧南朔老教主之名!我师父也常常提起老教主,说他此生唯有两败,一是败在了如今领导‘江湖人’义军的秦书远手下,二败便是败在了萧老教主之手!他虽然落败,却对萧老教主极为敬佩,说他气度不凡,乃是当世之豪杰!却没想到老天爷瞎了眼,让豪杰之子蒙难!” 萧天宇长叹一声,喝下一口酒,没有说话!许臻华心中气愤,一连喝了三杯,有些醉意:“萧兄,为何不杀回玄冥教,灭了那些混蛋,重掌大权,也不愧对萧老教主在天之灵啊!” 萧天宇道:“我本意也是如此,心想不能让这群败类毁了父亲创下的基业。然那些人是教中元老,以‘第七堂口’总堂主斛律风为首,他在玄冥教已三十多年,教中威望除父亲外无人能及,教中一干堂主都拥护他,人多势众,两位护法也对他敢怒不敢言!我手下只有一众年轻弟子,神功未成,羽翼未丰,与他相抗无疑以卵击石!” “他奶奶的斛律风!”许臻华一拍桌子,碗碟被他震得哗哗作响:“我也听过这家伙的名字,乃是北狄外族,十足的小人!萧兄,你先随我去杀了慕言,完成易晓风的遗愿后,我便再随你去玄冥教,替你夺回教主大权!” 萧天宇忙道:“许兄,你可要想好了,我玄冥教自古被世人称之为魔教,正道武林皆不齿与魔教相交,许兄此举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要慎重为之!” “什么魔教妖孽!什么正道武林!都是狗屁!”许臻华骂道:“我也见过所谓的正道武林人士,名声显赫的一派之主,表面上是谦谦如玉的正人君子,暗地里也做着欺男霸女,穷凶极恶的坏事!我也知道有所谓的魔教妖孽,却心系百姓,心怀天下!” 萧天宇知他说的是实情!那个心系百姓的魔教妖孽定是曾经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郭菩萨不假,但那个欺男霸女的正道武林人士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许臻华不知是醉了,还是他真性情,不拘于世俗偏见,饮下一口酒,道:“萧兄难道忘了刚才在茅屋你我所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萧天宇忙给许臻华斟上一杯酒,举杯敬之:“能得许兄如此知己,实乃我萧天宇前世修来之福!” 许臻华笑道:“能遇到萧兄洒脱豪放之人,才是我许臻华之福!” 两人相视大笑,饮尽杯中之酒! 两人却不知道,今日此次看似不经意的相遇,却为日后的江湖带来了一场永无休止的腥风血雨! …… 九月廿五日,霜降。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秋季自古以来便是清冷、寂寥的代名词,百花凋残,万叶枯黄,秋风一过,萧瑟荒凉。而远在山东青州府某处偏僻的小院落里,却有一片雏菊开的正盛! 霜降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大好时节,苏轼曾有诗云:“千树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正是写出了菊花的花期便在霜降之时。 雏菊或清香、或淡雅、或娇艳、或含羞,千般姿色,或淡黄、或纯白、或深红、或浅粉,万种风情。倒是给这座庭院增添了几分颜色,也给这寂寥的深秋增添了几许生机! 菊花四周是用荆棘做的篱笆围起来,即可阻挡家禽牲畜踏入吃食,又可避免爱花之人的折枝之手,可见此间主人有多爱惜这片颜色。 此刻,那位号称“江湖第一美女”,“江湖人”之中“五圣人”之一的“潇湘妃子”萧燕雨肩上扛着一把锄头,在篱笆里面为花园浇水施肥。她便是此院的主人,因她是女子,与众多义军住在一起多有不便,秦书远便赐了她这间院子。此院还有一个非常文雅的名字叫“听雨轩”。是她当年在玄冥教所住的房间的名字。 她穿着粗衣布衫,头发也只是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却依旧是明艳照人,有一种朴素纯洁之美。“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在她这里完全不合适,真正的美是由内而外的,就像李白所写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那种自然美,而不是靠艳丽的衣裳、漂亮的首饰或惊艳的妆容修饰过的! 杨文渊跟着她一起在花园里忙活。因为杨文渊在老家做过农活,收拾起来得心应手。萧青衫本来也在帮忙。但是他身为玄冥教教主的二公子,从小养尊处优,没做过农活,笨拙的挥了几下锄头便折断了一支花枝,气的萧燕雨将他赶了出去,让他去挑水! 水挑好放在篱笆外面,萧燕雨也不让他进来,怕他毛手毛脚在碰坏了心爱的雏菊。萧青衫自讨无趣,便跃上屋顶,双手做枕,躺在上面,望着浮云万里,怡然自得! 萧燕雨见杨文渊在菊花周围用锄头犁了几道长长的沟壑,很是笔直,不禁语笑嫣然:“文渊,你这活做的真是仔细,这沟壑长短深度几乎一样,且都是笔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丈量过的!” 杨文渊嘿嘿一笑:“给萧妃子干活当然要仔细一些!”抬头正好撞见萧燕雨的目光,只见她双眸如水,樱唇微启,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与劳作之后留下的微微红晕,娇艳欲滴,明艳照人。杨文渊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片,慌忙低下头继续劳作! 萧燕雨见他那个呆样,扑哧一笑,问道:“文渊,你怎么都不敢看我,觉得我是个丑八怪害怕吗?” “这,我,不是!”杨文渊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因为觉得萧燕雨太美才不敢看便有些轻浮了,若是不回答岂不就是承认了萧燕雨就是个丑八怪。杨文渊一时紧张的汗流浃背! “谁不知道你潇湘妃子萧燕雨是‘江湖第一美人’啊!文渊他不敢看你是因为你太美了!”萧青衫笑着从屋顶跃下,朝着杨文渊使了使眼色,道:“是不是?文渊!” 还未等杨文渊答话,萧燕雨啐了他一口,道:“你这个家伙油嘴滑舌的,老是开你姐姐的玩笑,看来这几年没打你你翅膀硬了!” 萧青衫哈哈一笑:“阿姐呀,我说的有错吗?你的确是‘江湖第一美女’不假,江湖上谁见了你不动心?别说是文渊,我见了你都喜欢的不得了!” “去你的!”萧燕雨笑着骂了他一句:“你看看你,帮不上什么忙,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哪里没帮上忙?”萧青衫笑着指了指篱笆旁边的两桶水,道:“这两桶水可是我跑了几里路,从山涧取来的山泉水,文渊活做的精细,自然是最大的功臣,可是我挑来山泉水滋养菊花,也是劳苦功高!” “行了行了!”萧燕雨道:“大功臣说完了就赶快去屋顶看云吧!不要打扰了我和文渊干活!” 萧青衫哇哇大叫:“你看你看,阿姐你这是卸磨杀驴!文渊啊!你可得小心一点,我是她弟弟她都这样对我,你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杨文渊摇摇头,一脸真诚:“我相信萧妃子不是那样的人!” 萧燕雨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萧青衫无奈的摇摇头:“文渊啊文渊,你是被姐姐的美貌给迷傻了吧!” 萧燕雨萧青衫姐弟二人一番斗嘴,将整个庭院的氛围都弄得欢快起来。萧青衫趴在篱笆上,看着萧燕雨与杨文渊,心想:这两人若是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他望着一院子的菊花,个个争奇斗艳,便道:“阿姐,能不能让我折一支啊!” “不能!”萧燕雨很强硬的拒绝了:“你一个大男人折花干什么,是不是想送给你的小相好的去!” “我哪有什么相好的啊!”萧青衫一脸委屈:“我只是想学陶渊明,以菊为友,做一个遗世独立的雅士!” “做雅士用心就行,不用折花!”萧燕雨瞪了他一眼,道:“这花园是我的心血,这些雏菊也是我最珍视之物,就算是秦将军来了,也是一片花瓣都带不走的!” “好吝啬的女人!”萧青衫噘着嘴嘟囔一句。惹得萧燕雨秀目一横,厉声问道:“你说姐姐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萧青衫连忙岔开话题,道:“阿姐,你这花园的雏菊品种颜色各不相同,你觉得那一朵最美?” “最美吗?”萧燕雨望着五颜六色的菊花,秀眉微蹙,正在比较。萧青衫见她不再追问,松了一口气,指着花丛中一朵淡黄色的菊花,道:“我觉得这朵是最美的!” 萧燕雨则是摇摇头,指着一朵纯白色的道:“我觉得它是最美,冰清玉洁,白玉无瑕!”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最后转身齐齐看着杨文渊问道:“文渊,你说哪朵才是最美的?” 杨文渊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我觉得萧妃子才是最美的!你站在花丛中,连花都失了颜色!”说完之后自觉有些冒失,低下头,脸颊烧的滚烫! 萧燕雨突然掩面轻笑起来,萧青衫也是哈哈大笑:“文渊啊文渊,枉姐姐还说你是个老实孩子,没想到你也这般油嘴滑舌啊!” 萧燕雨身边虽然经常充斥着赞美之词,但夸她的大多都是对她美貌有所图之人。杨文渊是个正直的性子,平时跟自己说话也很是羞涩,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夸赞自己的话,当真如同一股清流般,让萧燕雨都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变得绯红! 萧青衫看到了萧燕雨细微的变化,哈哈大笑起来:“阿姐你居然脸红了,文渊啊,向来都是‘江湖第一美女’让别人脸红,但是能让‘江湖第一美女’脸红的,你是第一个!” 萧燕雨啐了他一口:“文渊这都是跟你学坏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难得的欢快氛围。萧青衫顺着院墙朝着马蹄声来处望去,只见一男子骑一匹白骏马,正朝着院子奔来。他道了一声:“是柳无涯柳大侠来了!” “柳公子!” 听到“柳无涯”这三个字,萧燕雨顿时慌了神,丢下锄头,慌忙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双脚也轻轻地跺着地,自言自语:“柳公子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他啊!” “萧妃子!” 门外响起一个俊朗的声音,柳无涯翻身下马,走进了院子。萧燕雨娇呼一声,慌忙的转过身来,叫了一声:“柳公子!” 柳无涯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着一身如雪白衣,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形高大,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潇洒之姿,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柳无涯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宛如三月暖阳,可融千层玄冰,可暖天下苍生。他一步步朝着萧燕雨走了,每走一步,萧燕雨的心便随着他的步伐急跳一下! 柳无涯走到萧燕雨面前,萧青衫杨文渊抱拳施礼。萧燕雨抬头望着他英俊的脸庞,心跳的更快,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像是杨文渊见了她一样:“柳、柳公子,来此、来此有何贵干?” 在柳无涯面前,萧燕雨哪里还有那名胜一时,受万人追捧的“江湖第一美女”的姿态!完全就成了一个涉世未深,情窦初开的少女。 别说是杨文渊,连萧青衫与她相识这么多年,这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地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文渊啊文渊,看来让姐姐脸红的人他才是第一个,你只能是第二个了! 他转头看了看杨文渊。此刻杨文渊的脸上出现些许落寞的神色,在心中暗叫一声: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也看出来了! 其实杨文渊只是性子正直,脑子又不傻,见到萧燕雨这样慌张的神态,像极了自己见到她的样子,他又怎能不懂? 萧青衫仔细观察了柳无涯一番,心中暗衬:前些日子只在拜会秦将军的时候与他匆匆见过一面,并未仔细看他,今日一见,这柳无涯果然是玉树临风,谦谦君子,风流潇洒,当年江湖上追求姐姐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但是跟他一比,确实是相形见绌啊! 他又看了一眼杨文渊:可怜我文渊老弟,虽也是一表人才,但跟这个柳无涯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可惜了,你想做我姐夫的愿望就此破灭了!我们还是做兄弟比较好一些! 柳无涯比萧燕雨高出一头,柳无涯看她需要低着头,而萧燕雨看他则是从下巴处往上看。但是想柳无涯这样的男子,是没有任何死角,从哪个位置看都是十分英俊的! 柳无涯道:“打扰了萧妃子的清休,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江湖人’有安徽义军首领韩山童派来的信使,邀将军前去安徽商议结盟一事,将军召集各方首领去总会议事,特地来请萧妃子过去!” 柳无涯不仅英俊潇洒,还很有礼貌,萧燕雨脸颊瞬间变得愈发红艳,像是天边的晚霞,娇艳欲滴!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柳无涯的脸:“请柳公子回去告知将军,燕雨换好衣服就立马过去!” “也好!”柳无涯嘴角还是带着那如三月暖阳的笑意:“将军要青衫和文渊也一同过去,你们二人也收拾一下,随萧妃子同去!” 萧青衫杨文渊两人欠身答是。 柳无涯辞别萧燕雨转身要走,目光突然扫到了她院子中的雏菊,微微一笑,道:“素闻萧妃子院子里栽种了菊花,一到秋天便争奇斗艳,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萧妃子是否赏脸?” 萧燕雨一副小女孩娇羞的姿态:“柳公子但说无妨!” 柳无涯道:“在下素来仰慕陶渊明之风雅,知他此生最爱菊花,萧妃子可否能让在下在你这花园中折一花枝,带回去放在瓶中供养,也学陶渊明一般做个风雅之士!” 萧燕雨低头微语:“柳公子但摘无妨,只要是柳公子喜欢,我将这偌大的花园送给柳公子都可以!” 在一旁的萧青衫却是惊掉了下巴:姐姐你能不能有点原则啊!刚才还说连秦书远来都带不走一片花瓣,现在却想要连整个院子都送给人家,若是人家愿意,你是不是连自己也一并送了! 他转身看了看杨文渊,杨文渊也看了看他,嘴角强挤出一丝笑意,萧青衫却觉他这笑意暗藏了多少苦涩与辛酸!苦了你了,兄弟! “多谢萧妃子赏脸!”柳无涯抱拳回礼:“在下只要一朵便可,不敢贪心!”说着走进了篱笆里面,望着盛开的花丛,思索良久,摘下一朵白色的雏菊,却正是刚才萧燕雨说的那一朵! 萧青衫心中不由一笑:这两人的审美倒是出奇的一致啊!但是看柳无涯对萧燕雨极为客气,萧青衫也是轻声一叹:恐怕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啊! 萧燕雨见柳无涯所折花枝正是她刚才说的那支,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居然有一种莫名的骄傲与兴奋! 柳无涯拿着花枝,递到面前嗅了嗅,道:“自古文人墨客都对菊花赞赏有加,果然是清香淡雅,有遗世独立的出尘之姿!萧妃子女中豪杰,与菊花不畏酷寒,出尘绝世也是十分相像!” 听到柳无涯称赞,萧燕雨更加激动与兴奋,口中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出来:“是柳公子谬赞了,燕雨万万不及雏菊之出尘绝世!” 一旁的萧青衫长叹一声:你们二人就不要在这里相互吹捧了!我的文渊兄弟怕是快伤心死了!他又转头看了看杨文渊,却见他低着头,握着拳头,手背青筋毕露! 柳无涯向萧燕雨道了声告辞,便推门而出,骑上白马,绝尘而去! 留下院子里萧燕雨、萧青衫、杨文渊三人,各怀心事!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二章,秋夜月 远在安徽的红巾军统领韩山童亲自写信给秦书远,想邀他前往安徽商议结盟之事,信中大体意思是说:天下义军虽多如牛毛,但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且各自为战,朝廷虽腐朽,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天下义军不能同仇敌忾,必然会被朝廷大军逐个击破,到时驱除鞑虏的宏源也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锦少游知韩山童为人阴险狡诈,此行必是凶多吉少,建议秦书远不要去。但秦书远是何等人物?明知是虎穴,他也想要前去探探,若是不去,偌大的江湖人义军岂不是会让江湖豪杰看不起了! 锦少游知道拗不过他,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萧燕雨代替秦书远前去安徽,一来凭着她“江湖第一美女”的头衔与“江湖人”义军“五圣人”之一的身份,去了也不会让韩山童觉得秦书远对他不重视;二来是萧燕雨她虽是女子,却武功高强,身边还有萧青衫与杨文渊两个绝世少年,就算真有变故,他们也能确保全身而退! 于是,在霜降这天,萧燕雨带着萧青衫与杨文渊,还有一百名“江湖人”的义军子弟,带着秦书远的亲笔书信和一马车奇珍异宝,浩浩汤汤的朝着安徽行进! 临行之前,萧燕雨还找到柳无涯,将自己“听雨轩”钥匙交给他,拜托他在自己走的这几日帮忙照看一下院子里的雏菊! 秋风萧瑟,卷起细细的黄沙,辽阔的远天也变得朦胧起来,秋阳也失去了那朝气蓬勃的颜色,像是炉中炭火,泛着红光。 萧燕雨、萧青衫与杨文渊三人并排骑马走在路上。萧青衫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百无聊赖,杨文渊则是闷闷不乐,一言不发。萧青衫看他一脸呆样,知他还是因为萧燕雨与柳无涯之事正在难过,心里想着:不能再让我这个兄弟郁闷下去了,找个机会开导他一下,让他有点信心,把姐姐的心从那个柳无涯手里夺回来! 又行了十几里路,大家都累了。萧燕雨便吩咐众人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众人寻了一处小河岸边休息。萧燕雨坐在岸边,喝了口水,便直直的望着河面发呆。杨文渊则是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青衫走到杨文渊身边,坐下来,道:“怎么啦杨兄弟,我看你一路上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来说给大哥听听!” 杨文渊也不抬头看他:“哪有什么心事,只不过听锦军师说那个韩山童为人阴险狡诈,我是担心此行对我们不利!” “好一个心怀天下的侠义少年啊!”萧青衫笑了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文渊啊!是兄弟你就不要再装了,我看得出来,那天看到姐姐对柳无涯那个样子,你便已是心知肚明!但是这又如何,一切还都没有结果,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杨文渊看了看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榆木脑袋!”萧青衫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不是喜欢姐姐吗?喜欢就去争取啊!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有什么用?” “我哪里有说喜欢萧妃子了!”杨文渊的脸刷一下红透了:“我对萧妃子只有仰慕之情,你不要瞎说!” “好好好!”萧青衫叹了一口气:“就算你对姐姐只是仰慕,但你肯定也想多引起姐姐的注意吧!” 杨文渊点点头,道:“你说的这话倒是不假,但是我可不是因为喜欢萧妃子才想引起她的注意的!” “知道了知道了!”萧青衫无奈的摇摇头:“我跟你说,姐姐小时候有一个爱好,就是打水漂。那时祁连山上只有山涧湖泊,玩的很不尽兴。你应该会打水漂吧!刚好这里有条河,你可以去试试!” 说着,他捡起一枚光滑的鹅卵石,故意朝着萧燕雨面前的水面掷去。石头扑通一声入河,溅起的水花洒在了萧燕雨的身上。萧燕雨秀目一簇,转身望着萧青衫,道:“青衫,你要干什么!” 萧燕雨知他这个弟弟虽然平日里在别人眼中已如大人一般成熟稳重,但是在自己面前却还是像个孩子爱贪玩胡闹。这些人里杨文渊老实,其他人也不敢对她冒犯,所以她立马便猜出丢石子的是萧青衫! 萧青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阿姐,刚才文渊说他打水漂很厉害,我不服,就像跟他比比,谁知道一出生便露了怯,让文渊笑话了!” 果然,听到杨文渊会打水漂,萧燕雨很是兴奋,站起来跑到杨文渊面前,一张俊俏的脸贴的很近,嘴角露着甜甜的微笑:“文渊,青衫说的是真的吗?你来教教我吧!” 说着,居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杨文渊那里受到过这种待遇,顿时心跳加快,脸颊如同充血一般,身子也僵硬起来。 杨文渊儿时与家乡的伙伴常在河边玩打水漂,自然是颇有心得。他挑了一块轻巧略扁平的石子,摆好姿势,手腕一抖,石子从指间飞激出去,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水纹后接着弹起又落下,如此反复了四次才沉入河底。 萧燕雨被他惊人的手法震住了,兴奋的大喊大叫,赶忙拉着杨文渊让他教自己。还不忘挖苦萧青衫一番:“就你那水平还想跟文渊比,听姐姐的话,不要自取其辱啦!” 杨文渊将自己多年打水漂学来的心得全都告诉了萧燕雨,还帮她矫正姿势,挑选合适的石子,指正她的错误。这样一来二去,竟然也让杨文渊克服了一见萧燕雨就羞涩脸红的毛病! 通过杨文渊的帮助以及多次的尝试,萧燕雨最终掌握了打水漂的技巧,石子在水面激起五道水纹后才沉底!萧燕雨高兴地像个孩子。 萧青衫坐在一旁,看着玩的正欢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阿姐呀!若不是觉得文渊正直可靠,我才不会这样帮他。其实你不知道,自你走之后,我和百川经常玩,最厉害的时候可是七层水纹呢! 可是,他将这些话埋在心里,并不想说,秋风似也懂他的意思,也不想说! …… 一层水纹,自清澈碧绿的青海湖面泛起,向外扩散,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青海湖,又名“措温布”,是藏语中“青色之海”的意思,位于青藏高原东北方向,湖水碧绿,风景优美,湖周围是茫茫草原,自古便是藏族牧民放牧的好去处! 远山苍翠,草滩葱绿,几个硕大的帐篷耸立在其间,成群的牛羊在草滩间吃草嬉戏,一片祥和的景象。 湖边的风很是猛烈,吹拂着绿草青山。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勒规”在绿草间嬉戏。肤色黝黑,脸上是红色的“高原红”,皮肤也因为风吹日晒而皲裂。他们是此处牧民的孩子,正在替大人们放羊! 此刻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少女。她并没有穿着牧民的藏服,而是穿着一袭白衣裙,在这冷风之中略显单薄。脸色也是极为白皙润滑,一头黑发披在肩上,上面插着一枚碧玉发簪。 她柳叶弯眉,一双眸子晶莹透亮,像是蕴含了无数星辰在里面。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鼻梁高挑,樱唇红润。 她坐在巨石上,手中摆弄着一个罗盘。良久,她抬起头,望着青海湖面碧绿的湖水,轻声一叹! “快看!是晓鸢姐姐在那里!” 几个牧民的孩子看到了白衣少女,兴奋的大喊大叫,丢下手中牧羊的皮鞭,呼啦呼啦的跑过来。少女听到喊声,抬起头看到是他们几个孩子,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卓玛、央吉、顿珠,你们怎么来啦?” 那个叫“顿珠”的小男孩趴在石头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白衣少女,问:“我们刚才在牧羊,正好看见晓鸢姐姐你坐在这里,就想过来看看你再做什么。晓鸢姐姐,你在做什么?难道又是在施法吗?” 那个叫“晓鸢”的白衣少女扑哧一笑:“什么施法,我只是坐在这里想事情了,顿珠,难道你想说我是萨满吗!” 顿珠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虔诚的说:“我听阿妈拉说,前几天白吉生病了,找了萨满作法都治不好,到最后还是你去了才把他的病治好的!晓鸢姐姐你可比萨满厉害多啦!” 晓鸢甜甜一笑:“顿珠,你这样在背后说萨满的坏话,小心让他知道了打你的屁股!” 顿珠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屁股,随即嘿嘿一笑:“到时候萨满大人真打我,我就找晓鸢姐姐救我!” “你这样调皮捣蛋,我可不救你。不仅不救你,我还会帮着萨满一起打你呢!萨满打累了我接着打!” 顿珠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呜呜大哭,却是只打雷不下雨,逗的白衣少女晓鸢与央吉和卓玛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顿珠突然想起了什么,小眼珠提溜一转,很是机灵的样子,朝着身后的卓玛使了个眼色。卓玛心领神会,从衣服里掏出一颗碧绿的珠子。顿珠拿在手上,笑嘻嘻的对白衣少女说:“晓鸢姐姐,我和卓玛、央吉前几天在山上找到了一颗珠子,看上去很好看,心想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想把它送给你!” 顿珠摊开小手,那颗碧绿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碧玉般的光芒。白衣少女看那材质应该是翡翠不假,便知了他们的意思,一把将珠子攥在手心,眉眼含笑,问道:“说,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顿珠连忙摇摇头,叫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觉得这个珠子只有你配得上,才想送给你的,并没有什么事求你的!” 他虽然说的很顺畅,但是白衣少女知道这个顿珠一旦撒谎的时候,目光就会斜视左方。她也不拆穿,而是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个样子,看来是姐姐冤枉你们啦!谢谢啦!” 她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这可吓坏了三个孩子,齐齐叫道:“晓鸢姐姐别走!” 白衣少女本来也没打算走,只是想逗逗这三个鬼灵精,又坐下,看着三个孩子,问:“你们三个捣蛋鬼快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顿珠支支吾吾良久,才说出来:“我们想在让晓鸢姐姐你给我们演一下‘老鱼跳波瘦蛟舞’的法术!” 白衣少女一听扑哧一笑。原来在前几天,晓鸢姑娘为了哄这几个调皮可爱的孩子,便用内力催动青海湖水,引的湖中鱼类纷纷跳出湖面,十分壮观。几个孩子从未见过如此异象,晓鸢用内力解释他们也听不懂,所以干脆就说自己是用了法术,还给它取了个文雅好听的名字,就唤作“老鱼跳波瘦蛟舞”! “好啊,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晓鸢甜甜一笑:“好吧,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们送了我这么好看的珠子,姐姐再破例施一次法!” 她站起来,走到湖边,三个孩子兴奋的蹦蹦跳跳,跟在晓鸢屁股后面,大眼睛瞪得闪亮。晓鸢伸出手在胸前划了几下,一掌拍出,掌风没入湖水,泛起一层涟漪。 晓鸢十指齐动,湖面之上溅起数道水花,数条金色的鱼儿跳出水面,在空中翻腾着,继而又落入湖中,接着跳起,如此反复不断。 这是青海湖中特有的鱼类,名叫湟鱼。因为青海湖水质偏咸,湟鱼生长环境极为艰苦,十几年才能长成一条大鱼。因为湟鱼没有鱼鳞,所以又被称作“裸鲤”。每年七八月份是它们的产卵期,湖面上会出现大批湟鱼洄游。但是深秋时节,还能在湖面上见到这么多条湟鱼的身影,除了晓鸢姐姐的法术,谁也做不到啦! 三个孩子兴奋的大喊大叫。晓鸢用手控制几滴水珠滴在了孩子们的脸上,湖水微凉,孩子们被逗的咯咯直笑。 “晓鸢姑娘!” 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晓鸢一惊,急忙停下。湖中跃起的数条湟鱼像落叶一般扑簌扑簌的落到湖中,溅起数道水花,继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晓鸢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嘿嘿一笑:“萨满大人,你来啦!” 几人身后站在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穿着厚厚的藏服,脖子上挂着一串木珠,拄着一根拐杖,满脸尽是风霜。 三个孩子也吓了一跳,低着头叫了一声:“萨满大人!” 老萨满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丝不悦,晓鸢也是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着头,吐着舌头,小女孩姿态尽显。 她来这里已经快三年了,一直跟牧民们生活在一起。因为她是中原人士,掌握了许多牧民们学不到的知识。比如牧民生病了会认为是神明处罚,这时候就会找来萨满。萨满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能够与神明沟通,求得神药,治好牧民的病。所以萨满在牧民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但是晓鸢姑娘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她学过岐黄之术,也知道人生病和神明没关系,所以经常去山上采草药,治好了许多人的病。所以牧民们对晓鸢姑娘的崇拜慢慢地就超过了老萨满。 晓鸢也知道老萨满对她有怨气。还因为她之前在孩子们面前卖弄武功,被老萨满训斥过。老萨满虽然威望减少,但是她的话牧民们还是会听。晓鸢姑娘住在这里,也自然要听老萨满的话! “你随我来一趟!”老萨满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晓鸢几步跟上心里噗噗直跳,心想:完了完了,这一次定又少不了挨骂! 老萨满的帐篷是南边那个最小的。晓鸢姑娘跟着老萨满走进帐篷。帐篷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就是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床上披着厚厚的羊皮,四周还挂着羊头骨、珠子,还有一柄弯刀。 老萨满坐在椅子上,因为年纪太大,走路很累,她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晓鸢站在一旁,搓着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老萨满看了她一眼,道:“坐下吧!” 晓鸢姑娘嘿嘿一笑:“萨满大人,我还是站着吧!这样显得我态度还诚恳一些!” 老萨满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找你来又是要骂你吗?” 晓鸢姑娘十分不解,心想:难道不是吗? 老萨满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样的坏人吗?看来是我平时过于严厉,吓到你了!” “哪有哪有!”晓鸢弯腰抱住老萨满的胳膊,说道:“萨满大人你人很好的,又慈祥又可靠,牧民们和我都很喜欢萨满大人的!” 老萨满呵呵一笑:“油嘴滑舌的丫头,尽会捡好听的骗我这个老婆子!” 晓鸢其实没有骗她,老萨满在牧民们还有她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老萨满因为晓鸢的威望超过她而嫉妒,但是她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就像个老小孩一样,不仅不让人生气,反而觉得可爱! 晓鸢绕到身后,抱住她的脖子,将身体轻轻压在她的背上:“萨满大人,我知道不应该在孩子们面前卖弄武功,但当时我也是无可奈何嘛!萨满大人你就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老萨满枯树一般的手握住晓鸢姑娘娇嫩白皙的手,道:“那些孩子不知道,但是你可骗不过我。你给孩子们表演的‘老鱼跳波瘦蛟舞’除了用了高深的内力之外,你还真的用了法术是不是?” 晓鸢一声惊呼,松开老萨满站直身子,问:“萨满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萨满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老太婆我都八十多岁了,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做这个萨满大人!” 晓鸢姑娘仿佛害怕别人看出她的底细,初时还很害怕。但是见老萨满只是说出来,并没有再追问,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了。继续弯腰在后面抱着老萨满的脖子,道:“是是是,萨满大人,您见多识广,一眼就看透了,真是厉害呢!” 老萨满听了很是受用,笑的将脸上的皱纹又挤在一起,很是慈祥。 帐篷外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三个孩子冲了进来,正是卓玛、央吉、顿珠这三个。三人低着头,不敢看老萨满。 “你们几个怎么来了?”老萨满问道。 三个孩子齐齐抬起头,眼眶里尽是泪花。顿珠一脸委屈的看着老萨满,道:“萨满大人,是我们几个缠着晓鸢姐姐让她表演法术的,是我们的错,你要骂就骂我们,不要骂晓鸢姐姐了!” 晓鸢听了孩子们的话心中极为感动。这几个孩子平时看上去调皮捣蛋的,但是都很有担当的。老萨满故作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道:“年纪不大,倒是很有担当!我何时说要骂你们晓鸢姐姐了?” 三个孩子一听都抬起头,瞪大眼睛,满脸疑惑的看着晓鸢。晓鸢走过来蹲下身子,摸了摸他们的头,道:“谢谢你们几个啦!萨满大人叫我来是跟她说说话,不是来骂我的!” 顿珠擦了擦眼泪,问:“真的吗?晓鸢姐姐你不会骗我们吧!” 晓鸢甜甜一笑:“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们呀,没事啦,快回去吃饭吧!” 顿珠高兴的笑了起来,拉住晓鸢的袖子:“晓鸢姐姐,去我家吃饭吧!阿妈今天炖了羊肉呢!”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卓玛和央吉也分别拉着晓鸢的衣服,邀请她去吃饭。晓鸢被三个孩子的盛情邀请弄得有些犯难,不知道该怎么办。老萨满咳了一声,道:“你们三个都回家去吧,你们晓鸢姐姐今天在我这里吃!” 孩子们对于这个神奇的老萨满十分敬畏,听闻此言,各个垂头丧气。晓鸢答应他们下次再去,几个孩子顿时又乐开了花,蹦蹦跳跳的跑出了老萨满的帐篷! 老萨满一脸慈祥的看着晓鸢,道:“你真是受孩子们喜爱呢!我真没想到这些调皮捣蛋的家伙居然能来他们最害怕的老萨满家里来为你求情!” 晓鸢嘴角露着甜甜的微笑:“他们都是牧民的孩子,牧民们都是善良质朴的人,教出来孩子也自然是善良质朴的!”她突然又叹了一口气,道:“不想我们中原,人们为了权利,动辄便伏尸百万,搅得天下血雨腥风。此地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真想就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啊!” 老萨满知她心中有事,她不说也不便问。便以做饭为由将其搪塞过去。只要她不想,就不会难过了吧! …… 入夜,月上中天,帐篷里也亮起了油灯。牧民们将羊群赶到羊圈内,关好门,防止羊群偷跑出去。牧民们劳作了一天,也开始准备休息了。此刻晓鸢姑娘却坐在一处土坡上,身下是绿油油的青草。 因为草原地势空旷,所以月亮看起来比在中原看到的更大更圆。夜风很凉,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藏服,这是卓玛傍晚时分给她送来的,说是阿妈说入秋天凉了,怕晓鸢着凉,就让卓玛送来厚衣服御寒。 晓鸢披上衣服,感到很温暖。她抬头望着一轮明月,手中握着那个罗盘,心中说不出的感伤。“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亮自古以来便是团圆的象征。今夜虽不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是此刻望着月亮,她还是思念起了自己远在中原的故乡! “晓鸢姐姐!” 一个声音从坡下传来,一个穿着白色藏服的小男孩晃晃荡荡的朝她这边跑过来。晓鸢一看,正是她前几天治好的藏族少年白吉。 白吉一路跑上来,累得满头大汗。晓鸢怕他受了风寒,急忙为他擦去汗珠,问:“怎么啦?” 白吉喘着粗气,道:“晓鸢姐姐,我看你没在帐篷里面,就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就来找你了!” 原来晓鸢这几年一直住在白吉家的帐篷里。白吉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和姐姐,所以住在她家比较方便。 晓鸢甜甜一笑,问他:“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呀?” 白吉笑了笑:“我看到晓鸢姐姐每天晚上都会坐在这里,所以好奇姐姐在这里干什么?” 晓鸢笑了笑:“我在看月亮啊!” 白吉抬头看了看又大又圆的月亮,一脸好奇:“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晓鸢道:“在我们汉族的神话中,月亮住着一位好看的仙女,叫嫦娥。她曾是远古时期,射掉九个太阳的大英雄后裔的妻子,因为偷吃了王母娘娘送给后裔的仙药,便飞上了月亮,成了月亮里的广寒仙子!” 白吉没听过什么“嫦娥奔月”的神话,但是听晓鸢说月亮上住着一位好看的仙女。白吉嘿嘿一笑:“晓鸢姐姐你见过那个仙女吗?” 晓鸢摇摇头:“她住在月亮上,月亮离我们这么远,我肯定没有见到过她呀!” 白吉看着晓鸢,一双大眼睛提溜圆:“我觉得那个什么广寒仙子再好看也比不上晓鸢姐姐好看,晓鸢姐姐才是真正的仙女!” 晓鸢被他逗的扑哧一笑,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个小坏蛋,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会哄女孩开心,长大以后还能了得!” 白吉突然很是认真的看着晓鸢,道:“晓鸢姐姐,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娶你做我媳妇,我要早点长大,变成一个男子汉,站在你面前保护你!”他说的一脸诚恳,竟然让晓鸢都有些感动! 晓鸢一把将他抱在怀里,道:“好呀,白吉想要娶姐姐,姐姐很高兴。但是就怕等白吉长大了,姐姐也老了,到时候白吉就看不上姐姐啦!” 白吉嘿嘿一笑,转头看着晓鸢:“不会的,姐姐是仙女,仙女是永远不会老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这寒冷的秋夜里,居然很是温馨!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三章,小重山 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晓鸢被外面孩子们的吵闹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竖起耳朵听,隐约听见是白吉和顿珠的声音,两人好像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晓鸢急忙穿上衣服走出帐篷,却见帐篷外面站着那几个牧民的孩子,顿珠和白吉手里捧着食物,被他们围在中间,在争吵着。 白吉说:“顿珠,晓鸢姐姐已经答应了等我长大了就娶她当媳妇,你以后见了她就只能叫嫂子了!”因为白吉比顿珠大几个月,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顿珠却是丝毫不惧,怒气冲冲的瞪着白吉:“你胡说,晓鸢姐姐明明答应做我的媳妇,白吉你怎么能抢弟弟的媳妇呢!” 原来是为了争我是谁媳妇才吵架的啊!一旁的晓鸢是又喜又气,几步走过去,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好啊!白吉,顿珠,你们两个是把我当成你们羊圈里的羊了,居然没经过我同意就要分了我啊!” 几个孩子一见是晓鸢,个个乐开了花。白吉更是得意至极,朝着顿珠扮了个鬼脸:“你看,刚才晓鸢姐姐可是先叫了我的名字,这说明晓鸢姐姐喜欢我多一点!” 顿珠撇了撇嘴,说:“白吉,这个不算,我们就把各自做的饭给晓鸢姐姐尝一尝,她觉得谁的好吃谁就算赢好不好!” 两个孩子把饭都举得高高的,递到晓鸢面前,这却是让晓鸢很是感动。但是她听到两个孩子在比赛看谁做的饭菜更合自己的口味。这可让晓鸢犯了难。 两个孩子的心都很单纯,决不能伤了他们的心。于是晓鸢很用心的品尝了他们做的早饭,道:“白吉的饭很香,但是有点咸了,顿珠的饭虽然没有白吉的香,但是颜色很好看。所以呢,你们两个打平了!” 两个孩子满怀期待的听着晓鸢的话,但是听到晓鸢说两个人打平了的时候,里面就垂头丧气起来。晓鸢见他们不高兴,便问:“你们两个怎么啦?怎么不高兴呀!” 白吉撇了撇嘴,很是委屈:“刚才我跟顿珠在打赌,只要是有人赢了,长大了就娶晓鸢姐姐,但是你说我们是平手,我们这一局就没有分出胜负来,所以还要继续比!” 晓鸢被他们闹的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顿珠突然大叫起来:“白吉,我们还可以比一次,分个胜负!” 白吉眼睛一亮:“怎么比?” 顿珠说:“前几天我在山上找到了一颗漂亮的珠子,送给了晓鸢姐姐,晓鸢姐姐很喜欢,你如果能找到比那颗珠子还漂亮的东西送给晓鸢姐姐,那就算你赢了!” 白吉很是振奋:“我这就去山上找珠子,一定找一颗比你那颗还漂亮的!”白吉说着,便朝着马厩跑去。晓鸢再后面叫他他也不回头。晓鸢知道不远处的山上没有豺狼虎豹等猛兽,平日里孩子们都在山上玩耍,很是安全,也没有再管他。白吉在马厩骑着他那匹小矮马,朝着山上奔去! 顿珠的那颗珠子是翡翠的。是他在一块好看的石头里发现的。白吉也听顿珠说过,于是便在山上找好看的石头,把它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翡翠。但是一上午过去了,却一无所获! 白吉累的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小马在一旁乖巧的吃草。白吉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干粮充饥,刚吃几口,他就听见不远处有石头撞击发出的声音,他很好奇!心想会不会也有人来山上找翡翠珠子了? 好奇心驱使他牵上小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往山间深处中,撞击声就越来越响,声音在这空旷的山间很是刺耳。白吉走到一块巨大的断石之处。那块断石原来是山顶上的石头,前几年因为受了雷击而断裂,滚落至此,如今上面已经布满青苔。 声音就是从断石后面传来的。白吉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会发出声音惊到断石后的人。他猫着身子藏在一块巨石后面,把着头向后面瞧去。 只见巨大的断石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穿着汉人衣装,腰间悬着一柄长刀,左手攥着十几块石子,右手手指将石子一块块弹射出去。碎石正撞击在断石上发出阵阵声响! 原来是他在这里练武功啊!白吉这几年除了牛羊、草原、青海湖之外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偶尔会见到大人们玩摔跤,都看的入迷。今日却让他在这里看到了神乎其技的武功,他一时间竟挪不动腿了! 男子用手指将石自弹出。石子撞在断石之上就会留下一块白色的印痕,可见此人内力以及指法相当厉害!一旁的白吉看的心里也是直呼过瘾!转眼间,男子手中只剩下一枚石子! 男子将石子捏在右手指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集于手掌与指尖,大声一喝,石子飞射而去,击中断石,只听喀喇一声,石子竟然嵌入了断石之中,留下一个黑洞,洞口向外,蜿蜒而出几条裂缝! 白吉被男子的神乎其技惊住了,忘记了自己是在偷看,居然叫了一声好!男子一惊,转过脸来,杀气冲冲:“是谁!” 白吉顿时吓破了胆,拉着白马就跑。这一跑刚好暴露了他的行踪。男子纵身而起,来到白吉身后,一把拉住缰绳,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白吉吓得四肢乱动,哇哇大叫:“大侠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练武的,我还是个孩子,你的武功这么厉害,我是偷学不去的!” 男子哈哈一笑:“虽然你是个孩子,但是这几句话说的却让我这个大人都无地自容了!”他将白吉放在地上,白吉像是从阎王爷那里走了一趟,口中直喊:“多谢大侠!多谢大侠!” 男子见他是孩子,本就不想杀他,又见他十分有意思,便跟他攀谈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山上做什么?” “我叫白吉,是山下的牧民!”白吉自报家门:“我来山上是来找好看的翡翠珠子!” 男子更是好奇:“你找翡翠珠子干什么?想拿去卖钱吗?” 白吉摇摇头:“我和顿珠打赌,只要谁赢了比赛,谁就能娶晓鸢姐姐当媳妇。他昨天送给晓鸢姐姐一颗好看的翡翠珠子,我只有找到比他那颗还好看的,我就能赢了他!” “不错!是个好少年!”男子笑了笑,却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虽是个好少年,却也是一个糊涂的少年!” 白吉很是诧异,问男子:“叔叔,为什么我是个糊涂的少年?” 男子哈哈一笑:“先不说这山上没有翡翠,就算真的有,也都是藏在石头里面,光是将它从石头里取出来就已经很麻烦了,又何况他还把翡翠做成了好看的珠子!我看啊这个顿珠八成是在骗你的!” “他居然骗我!”白吉是个孩子,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带偏。他自己也思索了男子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一时间居然觉得很委屈,眼角都流下来了泪水:“顿珠他突然骗我,这个家伙,我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男子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哭什么?真要是觉得委屈,你就用你们藏民的方式跟他解决,跟他摔跤决斗,你赢了他不仅能出了这口恶气,也能得到你晓鸢姐姐的欢心了!” “可是,可是!”白吉支支吾吾的说:“可是我打不过他,虽然我比他打几个月,但是我从出生身体就不太好,经常生病。顿珠从小身体就健康,大家都说他壮的像头小牛犊!” “这倒无妨!先天不足可以靠后天锻炼来弥补!”男子问:“你想不想打败这个小牛犊出这口气?” 白吉被他几句话就迷惑了,点点头。男子哈哈一笑:“好小子,今天遇见你也算是有缘,我就教你几招,保准打的那个小牛犊屁滚尿流!” 白吉就跟着男子开始学武功,一直到傍晚时分,白吉骑着马从山上跑了下来。帐篷门口站着顿珠、卓玛他们几个孩子。顿珠看见白吉回来了,便问他:“白吉,找到比我那颗还好看的珠子了吗?” 白吉跳下马,也不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说:“珠子我没有找到,算你赢了!但是咱们三局两胜如何?” “好!”顿珠点点头:“就依你,你说下一局咱们比什么?” “下一局,咱们比摔跤!”白吉仰着头,很是自信的说。 几个孩子听完全部哈哈大笑起来。顿珠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白吉,你是上山被山风吹傻了脑袋吧!谁不知道你身子不好,而我是强壮的小牛犊。白吉还是别比了,认输吧!” “不比一下怎么知道谁厉害!”白吉挑衅顿珠说:“顿珠,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听到白吉挑衅他,顿珠的孩子气也上来了,解开上衣系在腰间,赤膊上阵,做出摔跤的起手式:“白吉,打输了可不许哭!” 白吉站在那里很是不屑:“顿珠你这头小蛮牛,今天我就要打得你屁滚尿流!” 顿珠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怒吼一声朝着白吉扑来。白吉却一动不动,任由顿珠扑来,身子一闪,躲到了一边。顿珠身子扑空,咣当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嘴里脸上都是泥土!引得其他孩子一声惊呼,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顿珠很是狼狈的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泥土,心想这白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活了!一力降十会,他虽然身子灵活,但是力气比不上我,等我抓到你,就把你揍得屁滚尿流! 在孩子们中间,打的别人屁滚尿流就已经是特别狠的一件事了! 顿珠调整姿势,在此朝白吉扑来。白吉身子向下一弯,右脚向前一扫,刚好扫中顿珠的双腿。顿珠顿时失了准头,在此摔倒在地! 所有的孩子都大叫白吉好厉害啊!白吉也嘚瑟起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怎么样顿珠,认输吧!” 顿珠又摔了一嘴泥,气的不行,爬起来就抱住了白吉的腰,使劲想要把他摔倒在地。可是白吉脚下就像陷进了土里,任凭顿珠怎么拉扯就是不倒! 拉扯了一会儿,白吉有些不耐烦了,便想推开顿珠。可是顿珠的手就像锁一般,白吉怎么也挣不开。白吉有些恼了,举起手一掌排在了顿珠的背上,不偏不倚,正是心脏位置。 顿珠一声惨叫,口中吐了口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孩子们登时乱作一团,大喊大叫起来:“顿珠死了!白吉杀人了!” 白吉也吓坏了,伏在顿珠身前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喊叫声引来了牧民们,老萨满和晓鸢正在一起吃饭,听到喊声也跑了过来。 顿珠的妈妈见到顿珠嘴角有血,以为他真的死了,哭的晕倒在地。白吉的妈妈也拉着白吉使劲打他屁股,一边打一边掉泪。 晓鸢俯身察看顿珠的伤势,搭在手上号脉。顿珠他虽然还活着,但是气若游丝,脉象也逐渐衰弱。她察看后背的伤势,却见被白吉打中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黑色的掌印,宛如中毒一般! 晓鸢一把拉过白吉,问:“这是谁打的?” 白吉已经吓坏了,哇哇大哭:“晓鸢姐姐,是我打的!是我杀了顿珠,是我的错!” 晓鸢不敢相信,手搭在白吉的脉搏上,只觉他脉象充沛无比,体内居然蕴含着两年的功力,她大惊失色:“白吉,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会五毒门的催心掌?说,是谁教你的?” “五毒门!”听到这个名字,老萨满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世上居然还有五毒门的弟子!晓鸢,你说顿珠是被五毒门的催心掌打伤的?” 晓鸢点点头:“正是五毒门的催心掌,此掌法是五毒门最恶毒的武功,平时都是靠吸食毒虫毒素修炼,内力之中都带着剧毒。被此掌打中后,皮肤上会一片焦黑,呼吸变缓,脉象微弱,若是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就算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但所幸白吉是个孩子,掌力不大,所以顿珠中毒不深,没有伤及内脏。但是若没有五毒门的解药,只靠我的医术是救不了他的!” 白吉妈妈一听顿珠还有救,又使劲打了白吉屁股几下:“快跟晓鸢姐姐说,是谁教你的!” 白吉哇哇大哭:“晓鸢姐姐,是我今天上山的时候遇到的一位武功高强的大叔教我的!他原本是说只是教了我一些武功,并没有跟我说他的武功还有毒!” 晓鸢眉间涌出一丝杀气:“好狠毒的人!那个人还在山上吗?” 白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走没走,反正我下山的时候他还在!” 晓鸢吩咐牧民准备一个木桶,烧满热水,并倒进烈酒,将顿珠泡在里面,这样会减缓毒素入侵心腑的速度。自己给牧民讨了一匹马,朝着山上奔去! 夜风呼啸,自她耳边吹过,撩起她鬓间秀发,她的心里却是波澜四起:难道自己隐藏了这么久,还是被人发现了吗! 来到山上,她骑马径直朝山林深处奔去,良久,她瞧见前面不远处火光跳动,便翻身下马,朝着火光走去! 林间燃着一堆篝火。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火堆前,火上烤着一只野兔,油光闪闪,看上去很是美味! 晓鸢一步步朝他走去,边走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五毒门的人吧!果然是心狠手毒,居然利用那个无辜善良的孩子,说,你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男子听到晓鸢的声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那还用问,我利用那个孩子,自然是想要引你出来!” 晓鸢柳眉一竖,眉眼间杀气尽显:“我与五毒门素无恩怨,你引我出来所谓何事?” 男子哈哈一笑:“事到如今,你还想装下去吗?牧民不知你的身份,我可是知道你的身份,曾经阴阳教中,阴阳教主亲传的四大弟子之一的二弟子张晓鸢,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晓鸢心头一惊,眉间杀气更盛:“你应该就是大师兄信中所说的那位韩山童座下的骠骑将军慕言吧!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五毒门的人!五毒门也沦落到给别人当骠骑将军的份上了吗?” “那总好过你们阴阳教弟子全部被灭门吧!”慕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撕下一根兔腿,就往嘴里塞! 张晓鸢心头一凛,听出了慕言话中的意思:“难道大师兄也遭了你的毒手了!” 他们阴阳教的四大弟子虽然在阴阳教主仙逝之后就隐居了江湖各地,但是各自都知道位置,平日里也会有书信往来。三弟子与四弟子被杀之后,易晓风在给张晓鸢的信中曾提到过此事。她知道两位师弟惨死的消息,却不知道大师兄也被他杀了! 张晓鸢双目含泪,怒喝一声:“你这个狗贼,杀我师兄师弟,我与你不共戴天!”袖中滑出一条长长的银锁链,朝着慕言抽去! 那条银锁链乃是由黄铜混杂着玄铁铸造而成,用起来极为轻便。链头是一个带着倒刺的小钩子,搭在人身上便抓的死死地挣脱不开。慕言一时不查,被钩子抓住手臂。张晓鸢手臂一用力,将他整个身子拉到了身后,慕言摔倒在地,很是狼狈! 慕言爬将起来,身上都是泥土落叶,左臂钩子抓到的地方显出一道血痕,浸透衣衫,伤口皮肉翻卷,边缘处呈现青黑之色。 慕言脸上阴晴不定:“你居然用毒!阴阳教的人果然是阴险狡诈!” 张晓鸢冷笑一声:“若是说阴险狡诈,小女子是万万比不上你慕言将军。若想活命的话,就交出催心掌的解药,否则你也活不长!” 慕言哈哈一笑:“晓鸢姑娘,既然你知道我是五毒门的弟子,那自然也就知道我自幼与毒为伍,身子早已经练的百毒不侵,这种毒根本奈何不了我!”他声音一变,脸上露出浓浓的杀气:“你若想救那个孩子,就把阴阳教主死前写下的那首绝笔预言诗告诉我,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张晓鸢心头一惊,原来和大师兄说的一样,教主仙逝前窥得天机一事已经被韩山童知晓。他们师兄弟四人隐居前曾立下重誓,决不能将诗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会受到天雷加身的惩罚!师兄和两位师弟定是没有说出来才遭了慕言毒手,她又怎能破誓! “你做梦!”张晓鸢秀眉一竖,眸中杀气涌现:“我也可杀了你这狗贼,一来可以为师兄师弟报仇,而来也可找到解药救顿珠!” “阴阳教的人果然都是嘴硬!”慕言冷笑一声:“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抽出腰间长刀,刀光艳艳,朝着张晓鸢砍来! 张晓鸢双手抓住链子,迎上刀刃,刀刃与链子相交,磕出一道火花。张晓鸢趁机将链子在刀身上缠绕一圈,用力一拉。长刀自慕言手中脱手而出,钉进了旁边的一棵枯树内,力透树身! 张晓鸢眼疾手快,一链子抽在了慕言左脸上,登时跳起一道红印。慕言吃痛,向后退了几步,捂着左脸,恶狠狠的道:“我居然没想到,你这个阴阳教唯一的女弟子,却是你们之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少废话!把解药交出来!”张晓鸢挥起锁链,朝着慕言打去。慕言手中没了兵器,只能闪避。链子打在地上、树上、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慕言右手五指萁张,闪避了一会儿,突然发难,伸手迎着锁链,抓在手心用力攥住。张晓鸢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链子抽出来,却见被他抓的位置已是一片青黑色! 她的链子外面是镀了一层银,银自古以来便是试毒之物。银链变黑,便说明刚才慕言手上有毒。张晓鸢心头一惊,看来他使出了五毒门的催心掌! 慕言冷笑一声,挥起一双肉掌向张晓鸢打来。张晓鸢知道这催心掌的厉害,不敢硬接,也之后闪避,顷刻间,两个的局势便扭转过来。慕言由被动防御变为主动出击,张晓鸢却变得被动起来! 但是慕言的身法与速度比张晓鸢要快,几招过后张晓鸢就有些力不从心,败势渐浓。慕言瞅准时机,抓住张晓鸢的空当,一掌朝她胸口打来!张晓鸢急忙将银链子横在胸口。 慕言一把将链子抓在手中,用力攥住。这次任凭张晓鸢诗多大力气也抽不出来。慕言哈哈一笑,运起毒功集于掌心,链子上顿时冒出道道黑烟。慕言轻轻一拉,那条混着玄铁制成的链子断成了两截! 张晓鸢正惊诧间,慕言左手拍来,击中她的左肩。张晓鸢身子向后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慕言拔出插在树上的刀,慢慢走向张晓鸢:“识相的赶紧把诗的内容告诉我,我可能还会大发慈悲饶你性命!” 张晓鸢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杀了我便是,诗中内容我是不会说的!” “那你就去死吧!”慕言顿时失去了耐心,举起长刀朝着张晓鸢砍来。突然,眼前风声四起,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拦在张晓鸢面前,刀光一闪,慕言长刀脱手,向后退了几步! 一个黑衣少年双手握刀,挡在张晓鸢身前,双眸中杀气涌现:“慕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 慕言稳住身形,定睛一看,脸上的愤怒之色随处可见:“居然又是你这个混小子!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原来来人便是许臻华! 他与萧天宇从客栈走后,便一路向西进发,终于在刚才来到了青海湖畔。两人见此处有许多牧民,便找了一个人问张晓鸢的下落。牧民都心地善良,也不知他们是好是坏,就告诉了两人张晓鸢去山上找杀坏人了! 两人皆是一惊,心想定是那慕言找到了张晓鸢的下落,比他们先一步到了这里。不敢怠慢,骑上马朝着山上奔来! 幸好赶上了!许臻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身对张晓鸢道:“晓鸢姑娘莫慌,我是你大师兄易晓风的朋友,受易老板所托,来此杀慕言这个狗贼!” 慕言冷笑一声:“就凭你也想杀我,正好,晓鸢姑娘一人上路难免有些寂寞,你就陪她一起,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话音未落,他只觉后背被一柄锐物穿透,透胸而过,却是一柄匕首。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跟着韩山童这些年,难道还能自顾眼前不顾身后吗?” 慕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胸前也是鲜血四溢。他缓缓转身,看见身后站着一位黑衣少年,笑容冷峻,眉宇间杀气逼人! “你是谁?”慕言从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再也没了气息! 许臻华将张晓鸢扶起。她身子微微发抖,对两人道:“多谢二位英雄相救,晓鸢感激不尽!” “晓鸢姑娘不必客气!”许臻华道:“我与你师兄易老板相识,救你是分内之事!” 张晓鸢一把拉住许臻华的手,问:“易师兄他真的死了吗?” 许臻华点点头,道:“此事便是他临死之前委托给我的!晓鸢姑娘还请节哀顺变!” 张晓鸢听闻师兄是真的死了,不由心中悲痛,缓缓地低下了头! 许臻华望着她花容月貌,脸色绯红,樱唇微启,胸口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在月色映照下甚是娇艳,不由的看痴了。萧天宇在看到张晓鸢的脸时,也是一惊:没想到阴阳教主唯一的女弟子竟是这般花容月貌,若是她不隐居于此,而是在江湖上闯荡,恐怕姐姐那“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要分一半给他了! 月色下,山林间,三个人,相顾无言!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四章,洞仙歌 张晓鸢在慕言身上翻找着催心掌的解药,可是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张晓鸢有着着急:“遭了,没问出他催心掌的解药在哪,我也找不到,顿珠若是毒入脏腑,就是药石无医了!” 听到“催心掌”,许臻华眉头一皱:“慕言是五毒门的人吗?” 张晓鸢点点头:“他为了引我出来,就教给一个牧民孩子武功,还传了他两年的毒功。那孩子在打闹中不小心打中了另一个孩子,使他中了催心掌的毒!虽毒性已被我克制住,但若无解药,那孩子必死无疑!” “晓鸢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可解催心掌之毒!”一旁的萧天宇突然发话了。张晓鸢抬起头望着他,问:“此话当真?” 许臻华在一旁附和:“他是玄冥教教主萧南朔的大公子,玄冥教中能人众多,灵丹妙药多如牛毛,区区催心掌之毒肯定不在话下!” 张晓鸢一听,喜上眉梢,俯身下拜:“还请萧公子大发慈悲,救救那可怜的孩子!” 萧天宇急忙将张晓鸢扶起:“晓鸢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萧某自然会救那孩子,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晓鸢姑娘能否答应?” 张晓鸢见他信心十足,不像有假。若真能救下顿珠性命,便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答应:“萧公子但说无妨!” 萧天宇微微一笑,看了看许臻华,道:“我玄冥教中派系林立,为争夺教主之位打的不可开交,守旧派与我派势如水火,然我派人手短缺,我想请晓鸢姑娘结束隐居的日子,与许兄一同随我回玄冥教,夺回教主大权!不知晓鸢姑娘可否愿意!” 萧天宇此举无疑是趁火打劫,但是许臻华能理解他。为了玄冥教的百年基业,为了父亲生前夙愿,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他也答应要救顿珠,所以两人之间算是公平交易,不算欺负人。 许臻华转头望着张晓鸢,她此刻内心正天人交战,不知如何!许臻华见她面露犹豫之色,不忍她受此煎熬,便道:“晓鸢姑娘如果不想在加入江湖纷争中去那边不要勉强了,我可以跟萧公子说情,让他救那个孩子的!” “我答应你!”张晓鸢脱口而出:“萧公子,只要你能救顿珠,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答应你!” 萧天宇哈哈大笑:“晓鸢姑娘言重了,此番并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一路上只有我和许兄二人,难免会寂寞,你来刚好可以陪许兄说说话!” “萧兄,你!”许臻华被他说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张晓鸢脸上也是一片绯红,月色映照下愈发娇艳。萧天宇哈哈一笑:“走,去救那个孩子去!”转身便朝山下走去。 许臻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晓鸢姑娘,你别介意,萧兄他就是这样洒脱之人,平日里也不顾那些繁文缛节!” “许公子言重了!”张晓鸢低着头,不敢与许臻华对视:“晓鸢承蒙二位相救,本就该报答,萧公子又答应救顿珠,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晓鸢姑娘能理解就好!”许臻华跟她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我们也下山去吧,看看萧兄到底有何手段解这催心掌之毒!” “许公子请!” “晓鸢姑娘请!” 萧天宇解毒之法乃是常见的用内力催毒。许臻华与张晓鸢见了都恍然大悟,许臻华摇头失笑:“萧兄真是太狡猾了,这种解毒之法我也会,只是我没想到!” 萧天宇将双掌放在顿珠背上,以内力催动他体内毒素。不一时,顿珠头上冒出道道黑气,一口黑血自口中喷出。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微微转醒,张晓鸢再为他把脉,发现脉象已经正常,毒素也清了! 既然救了顿珠性命,张晓鸢便也履行她的承诺,随着萧天宇和许臻华一同回玄冥教。牧民们听说她要走,都十分不舍,各自拿出食物干粮送给她,还送了她一匹骏马。 老萨满也很是不舍。这几年来,老萨满把她当作亲孙女一样对待,此刻知道她要回归中原,也是忍不住落泪,还让张晓鸢做鬼脸“嘲笑”了她一番! 当然了,最舍不得晓鸢的就是顿珠、白吉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哭天抹泪的抱着张晓鸢不让她走。好不容易哄得他们不哭了,但是看见白吉躲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张晓鸢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小男子汉,还说长大以后要去我当媳妇呢,姐姐可不喜欢爱哭鼻子的丈夫啊!” 白吉听她一说,立马不哭了,抽了抽鼻子:“姐姐,我不哭了,我要快快长大,娶你当我媳妇!” “好啊!”张晓鸢甜甜一笑:“我们拉勾,我就等着白吉长成男子汉的那一天!” 一旁的许臻华看着张晓鸢温柔的样子,心中一阵温暖,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萧天宇瞧见了他的变化,微微一笑,翻身上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许兄,晓鸢姑娘,我们走吧!” 许臻华与张晓鸢也各自上马,催马慢行,牧民们就在后面一直跟着送她。萧天宇想到了什么,问:“许兄,你爱哭鼻子吗?” 许臻华摇摇头,问:“萧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天宇哈哈大笑:“不哭鼻子就好,晓鸢姑娘刚才可说了,不喜欢爱哭鼻子的丈夫啊!” “好啊!萧兄,你消遣我!”许臻华骂了一声,驱马去追萧天宇,两人便在这草原上追逐起来。张晓鸢望着在马上追逐的两人,心里想着:或许中原也会有如此地一般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吧! …… 十月三日,“江湖人”义军“潇湘妃子”萧燕雨等人来到安徽颍州韩山童大营。韩山童带领刘福通等红巾军统领亲自前来迎接,一见萧燕雨后,皆惊为天人,久久不能自已! 双方人马在寒暄之时,又有一队人马前来,为首一人二十几岁年纪,身高七尺有余,身着金鳞铁甲,立在马上,威风凛凛,器宇不凡。 此人名叫汤和,是安徽另一拨红巾军势力郭子兴元帅手下,因作战勇敢被封为千户。他年少之时便心怀壮志,喜欢统率群童,练习骑马射箭。村中大人皆言此子日后必是将帅之才! 在他身边有一牵马小卒,头戴红巾,身穿红衣,与那汤和年纪相仿,相貌却是极为奇特。他额头突起,下巴也突起,双目如炬,走起路来也是龙虎之相! 萧青衫一见此人,便眉头紧皱。他见此人虽是天人之相,却甘于在汤和手下做一个牵马小卒,且面无怨色,当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断言此人不出几年,地位便能超越汤和! 结盟大会定在明日举行,韩山童与刘福通准备了酒菜为萧燕雨一行和汤和一行接风,韩山童叫来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等红巾军大小首领陪同。江湖人这边萧燕雨、萧青衫、杨文渊三人一同入座,汤和那一方却不见朱重八身影! 萧青衫略一思索,心中也已明白:他只是汤和麾下一个牵马小卒,论身份地位是无法与这群人同坐一席的! 酒过三巡,萧燕雨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告退,杨文渊也紧随其后离开。萧燕雨怕因此怠慢了众位首领,便留下萧青衫与他们喝酒。萧青衫知是萧燕雨故意为难他,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说什么。眼见萧燕雨朝他扮鬼脸,他也只能以微笑回应! 又喝了很长时间,众人都已经醉了。汤和正与那杜遵道、王显忠划拳打闹。萧青衫对着韩山童道了声告辞,便推开门出去了。 此时刘福通却靠到韩山童的耳边说了一句:“外面传来消息,说是慕言死了!” 韩山童面色一变,但是有汤和在场他也不便发作,挥手示意刘福通退下,自己喝了一口酒,便不再说话! 萧青衫走出房间,伸了伸懒腰。夜晚清冷的秋风袭来,让他酒醒了一大半。他慢慢悠悠的走在院中的小路上。此刻已是深夜,院子中除了韩山童他们喝酒的房间还亮着灯之外,其他房间早已黑如暗夜。萧青衫也准备回自己住的房间休息。 来到自己房间外,他突然发现与他相隔两间的屋子里也是亮着灯。那应该是汤和的房间,但是汤和此时正在与韩山童他们痛饮,屋子里的人定然不是汤和。 好奇心驱使他走向那间屋子。来到门外,却看见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萧青衫看见白天见到的那个汤和手下牵马的小卒。他正坐在桌前灯烛之下,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籍读的如痴如醉。 桌子上摆着残羹冷饭,比起他们酒席上吃的真的是有天壤之别。听到脚步声,那少年警觉的抬起头来,见是萧青衫,便嘿嘿一笑:“原来是你啊!白天我们见过,你是江湖人的义军吧!” 那小卒赶紧请萧青衫进来,将书丢在桌子上,萧青衫也看清了他看的书正是《孙子兵法》。两人互通了姓名,经过对话,萧青衫也了解到,原来此人乃是汤和同乡,姓朱,家中排名第四,又因在家族兄弟中排名第八,所以便叫做朱重八。 朱重八家中祖辈都是农民,因沉重的徭役赋税,使得他们经常在淮河一带逃命。几年前安徽省爆发了蝗灾与瘟疫,他的父母、大哥相继去世,他与二哥、嫂子侄子也在逃命中走散,他在走投无路之下,便去投奔了皇觉寺,剃度做了和尚。 他在寺中每日扫地、上香、打钟敲鼓、洗衣烧饭,还经常收到老和尚斥责。不久,当地也闹了饥荒,寺里得不到施舍,住持便打发和尚们云游化缘,朱重八也便离开了寺院。 朱重八云游各地,见到了人间疾苦,三年之后他又回到了皇觉寺。 这三年期间,正是白莲教大肆起义之时,白莲教下信徒纷纷打着“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口号进行起义。朱重八在云游之时也深受白莲教教义影响。 后来,他收到同乡大哥汤和的来信,说他正在郭子兴元帅麾下任千户,并邀请他前来加入义军一同起义。于是朱重八便离开了皇觉寺,加入了郭子兴的红巾军。 汤和与他是同乡,自幼便在一起玩耍,感情深厚。汤和又年长他三岁,所以跟着这位同乡大哥的下面做牵马小卒,他毫无怨言。 萧青衫与他年纪相若,聊得很是投机。朱重八在云游的三年里经受了许多苦难,也造就了他吃苦耐劳的性子。此人虽是穷苦百姓出身,没读过书,但是却很喜欢研究兵法韬略。与他聊了一段时间后,萧青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出几年,这朱重八必定会在汤和之上! 院子里响起吵闹声,萧青衫随声望去,是那王显忠肩上架着汤和回来了。汤和已是烂醉如泥,踉踉跄跄的走着,嘴里唔唔呀呀的说个不停。说什么今日喝了酒以后便是兄弟之类的醉话! “是汤和将军回来了!”萧青衫说了一声。朱重八急忙起身出门去迎汤和。他扶着烂醉如泥的汤和,朝着王显忠道了一声叨扰,萧青衫就在一旁看着,不出声。 朱重八扶着汤和进了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脱下鞋袜与外衣,将他的身子摆正,盖上被子。汤和躺下之后就呼呼睡着了,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说了一句梦话:“重八,等咱打下这江山,你我兄弟就有肉吃了!” 朱重八笑了笑,转身对萧青衫道:“不好意思,萧兄,让您见笑了!汤大哥他酒量不行还总是爱喝点酒,喝醉了就说胡话!” 萧青衫微微一笑。摇摇头:“汤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朱大哥,天色已晚,在下便不打扰了,明日结盟大会之后,若有机会,再与朱大哥秉烛夜谈!” 两人相互道了几句客套话,萧青衫便离开了。朱重八目送萧青衫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才关上了房门。 萧青衫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是和杨文渊住一间,回去之后发现杨文渊也还没睡,正在微弱的烛光之下擦拭着那柄银龙枪。听到开门声,杨文渊抬起头,笑了笑:“怎么样萧公子,和一群大老粗喝酒的滋味很好吧!” 萧青衫也笑了笑:“若不是我内功深厚,将酒在体内化为汗水排出,此刻烂醉如泥的就是我萧青衫了!” 杨文渊好奇的问:“是谁喝醉了?” 萧青衫答道:“是郭子兴元帅座下的那位汤和将军。” 杨文渊点点头,道:“这位汤和将军看上去也是豪迈洒脱之人,但我看他虽是勇猛,却无王者之姿,只能做一个将帅之才足矣!” 萧青衫听的好奇,反问道:“那你觉得韩山童元帅呢?” 杨文渊摇摇头,道:“韩元帅一介布衣,起于草莽,一年之内便创下如此基业,却也是英雄人物。然韩元帅也无王者之姿,王者都是英雄,但英雄不一定都是王者!” 萧青衫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这个榆木脑袋看人也是很有见地啊!你看看我,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杨文渊笑着摇摇头,并未回答。而是放下银龙枪,道了一声:“赶紧休息吧!明天还有结盟大会呢!” “难道我已经到了让你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萧青衫一步来到杨文渊面前,抓着他的衣服:“今夜你若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我就让你睡不安生!” …… 深夜,万澜皆寂,那个被杨文渊称作“无王者之姿”的安徽红巾军的义军首领韩山童元帅却坐在椅子上睡不着。旁边坐着刘福通、杜遵道、王显忠大小首领。 此时众人脸上毫无醉意,却个个愁眉不展。良久,刘福通缓缓开口:“一年前我们效仿黄巢,在黄河埋下独眼石人鼓动众人起义造反,虽然白莲教的明王出世之预言已深入人心,但那是一家之言,经不起推敲。况且天下以白莲教名号起义的人不在少数,其中江浙的方国珍、四川的彭莹玉和湖北的徐寿辉都是以白莲教正统自居。若不能先一步称帝,日后我们定会被这群人所灭,我派慕言去寻阴阳教的四大弟子,找他们问出阴阳教主死前那封预言诗的内容,就是想让我们义军变得更加名正言顺,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丢失了慕言这一大战力。日后我们恐怕处处都要受到敌方的压制了!” 王显忠恍然大悟:“那刘大哥你叫明王广发英雄帖,就是为了将其他势力收入麾下,壮大我军实力啊!” “显忠说的不错!”刘福通捻捻胡须,叹了一声:“我本以为我军在江湖上威望颇高,此番定能招来无数义军势力,却未曾想只来了一个秦书远和郭子兴!” “那倒无妨!”韩山童突然发话了:“秦书远和郭子兴能派人来,也就说明我军已是很有威望,慕言之事日后再提,如今最重要的是明日的结盟大会,定要造下声势,让彭莹玉徐寿辉他们看看谁才是白莲教的正统!” 众人起身道了一声:“明王英明!” 韩山童挥退了众人,只留下刘福通一个。待众人退去,韩山童脸色一变,问:“福通,可否查到杀死慕言的凶手是何人?” 刘福通面露难色:“慕言前些日子来信说阴阳教的四大弟子仅剩一人,隐居在青海省内。那地方与我中原相去甚远,慕言就是死在了那个地方,我现在也是无从查起啊!” 韩山童脸上显现一丝怒色:“明日你派一队人马乔装打扮,悄悄出城,去青海给我彻查此事,只要查清凶手,立马杀掉!” 刘福通还未回答:“是!”就听到门外响起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韩山童元帅可在里面?”声音婉转动听,竟是一个女子! “白莲童子怎么来了!”韩山童心头一凛,继而微微一笑:“山童在此!” 门外走进一俏丽的身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生的清秀俊美,却束起长发,盘了一个男子的发式,身上也不是绫罗绸缎,而是白净如雪的一袭道袍。 这身打扮加上那俊美的脸蛋,若不是她开口说话,定会叫人误以为她是一个绝世清秀的美男子! 韩山童与刘福通急忙作揖,对这道士打扮的女孩格外尊敬。韩山童道:“白莲童子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 这女孩名叫白莲童子,却是一身道士打扮。莲花乃是佛教圣物,这名字与这身打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其实这要责罪与白莲教了。自唐代以来,已传承千年,信奉神祗极为繁杂,无论是天庭的玉皇大帝或是地狱的阎罗王,还有人间的圣贤,西方极乐的弥勒佛尊王都有崇奉,也就导致了此时的不伦不类! 那白莲童子妩媚妖娆,一双杏眼夺魄勾魂:“韩元帅,教主他有事找你,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晚了教主还未休息吗?”韩山童心头一惊:“请白莲童子先回去告知教主,待山童换件衣服再去见教主圣尊!” 少倾,韩山童换了一件白色长袍,将头发束起,独身一人去了后院的一间小屋。刚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一女子发出娇滴滴的笑声,嘴里说着:“教主好坏!”又有一男人的笑声夹杂在其中,听声音宛如黄钟大吕,定是雄壮之人! 韩山童叹了口气,在门外叫道:“教主圣尊,弟子韩山童前来拜见!” 听到韩山童的声音,屋内的笑声便止住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韩山童推门而入,屋内烛光闪闪,香气扑鼻,中央放置着一张大床,床上红绸绿缎甚是好看,便如新婚洞房一般。墙上挂着一幅弥勒佛尊王的画像,三炷香已经燃尽,倒在香炉之中! 床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上去六七十岁的年纪。他赤着上身,身形佝偻,精神震硕,很难想象那门外听到的如黄钟大吕声音一般的人竟是这样的一个老人! 老人怀中抱着一娇艳的女子,那女子也是赤着上身,皮肤白如飞雪,光泽滑、润,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她伏在老人胸前,侧着脸,媚眼如丝,却正是方才送信的那个白莲童子! 见韩山童进来,两人也不避讳,只是那女子拉过身上的被子遮盖住裸、露的上身。老人见了一把将被子掀开,伸手摸着她白嫩坚挺的酥、胸,不亦乐乎! 韩山童见怪不怪,跪在老人面前:“弟子韩山童,拜见教主圣尊!” 原来这老人便是白莲教现任教主,名叫茅子升。据他自己说,他乃是宋代白莲教教主茅子元的后人。当年韩山童正是因他接受了白莲教义,成了信奉白莲教的弟子。他被韩山童、刘福通等人尊为老师。后因韩山童以白莲教起义,怕师出无名,便奉其为白莲教教主,大肆鼓吹他是茅子升后人的身份,以显示其白莲教正统! 但他是宋代白莲教教主茅子升后代水分极大,除韩山童一脉,其余白莲教的义军如方国珍、彭莹玉、徐寿辉等皆不承认他的正统之位。 茅子升在白莲童子滑腻的后背上亲了一口,嘿嘿一笑:“山童啊!我听福通说你在搞结盟大会,邀请天下义军共同抗元?” 韩山童点点头:“教主圣明,确有此事!” 茅子升冷哼一声,伸手捏了捏白莲童子的酥、胸,惹得白莲童子痛哼一声,倒在他怀中轻轻捶打他的胸膛。茅子升眯了眯眼,道:“山童啊!此事我就要训斥你几句了!” 韩山童心中一惊,连忙俯倒在地:“弟子做错何事?还请教主圣尊明示!” 茅子升道:“我乃是茅子元教主后人,是白莲教正统,你是我的弟子,自然也是正统,但你却与那些邪门歪道之人结盟,岂不是坏了我白莲教的名声!” 韩山童听的是心惊胆战,急忙解释道:“教主圣尊明察,弟子与他们结盟,只是一心想要壮大我红巾军势力,日后好叫方国珍、彭莹玉、徐寿辉那些白莲教旁支末节都归顺于我,匍匐在教主圣尊的救世光辉之下!” 茅子升摇摇头:“彭莹玉那些旁门左道不是我白莲教正统,自然要打!但是你请来结盟的这些歪门邪道也要打!” 韩山童心头一惊,问道:“弟子不知教主圣尊的意思,还请教主圣尊明示!” 茅子升道:“明日你可与他们继续结盟大会,你在酒中下毒,让他们动弹不得,提起在周围埋伏好弓箭手,只等你一声令下,便乱箭齐发。纵使他们武功高强,也定难逃一死!” 韩山童心惊胆寒:“教主的意思是让山童杀了那些盟军吗?他们可是我对抗彭莹玉他们的中坚力量!况且我若杀了他们,定会被天下义军所不齿!到时我红巾军声名扫地,还怎能完成反元大业!” 茅子升道:“他们都是旁门左道,入不得我白莲教正统之法眼,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又何必在乎别人看法。倘若你能在起义之中胜利,坐到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一切的事不还是由你书写!” 韩山童听闻此言,目露喜色。茅子升说的不错,古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日他杀了江湖人与郭子兴的盟军又如何,若是日后他打败元廷,成为天下之主,谁又能敢评头论足他的过失?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无论何时都是有它的道理! 韩山童喜上眉梢,跪在茅子升面前道:“多谢教主圣尊明示,弟子定不负教主圣尊之命!” 茅子升挥手叫他退下,转身抱住那白莲童子,将她按在床上,亲了起来。韩山童出来已是月上中天,寒露侵来,秋风刺骨。他裹紧长袍,几步便消失在庭院之中! 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站着一个面露惊色的少年,正是汤和手下的牵马小卒朱重八!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五章,潇湘神 朱重八在此处也只是一个巧合! 他服侍汤和睡下,送走了萧青衫之后,又坐在灯前看了会儿书,忽觉内急。在屋中找了一遍没寻到夜壶,便推门出去方便。 他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解决完后,却忘记回去的路。正巧见到此处亮着灯,便想进来问问路,却不料让他听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方才韩山童走的匆忙,并未发觉他的踪迹。他躲在角落也不敢动。待韩山童走远,屋内灯熄了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房间后,他费了好大劲才叫醒了汤和。汤和睡眼朦胧,问:“重八,天亮了吗?” “汤大哥你快醒醒吧,我有事跟你说!”朱重八将韩山童与茅子升两人的秘密全部告诉了汤和。 汤和听完冷汗直冒,顿时酒醒,握紧拳头,甚是气愤:“我也曾听过那茅子升,郭元帅说他仗着读过几年书,学过几年道法,就在江湖上做一些坑蒙拐骗,诱拐妇女的勾当,还曾被人打断了几根肋骨,险些丧命。却不曾想他竟如此阴险狡诈,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朱重八道:“幸亏我睡得晚,才听得这个秘密,若是明天去了结盟大会,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汤大哥,快想个对策啊!” 汤和略一思索,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先走为上。重八,你赶紧出城去告知众兄弟们,让他们收拾行装,即刻出发,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 朱重八领了命令,便推门出去,正巧走到萧青衫他们的房间,朱重八愣了一下,心想:这里应该就是萧兄弟的房间了!他们江湖人定然还不知此事。江湖人义军深明大义,万万不能让他们折在这里! 想到这里,朱重八急忙敲了敲房门,轻声道:“萧兄弟,快起来!” 屋内有人应了一声,不一时便有人开门,却是杨文渊。杨文渊白日里也见过他,知他是汤和手下,便一抱拳,问:“朱大哥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萧青衫也起来走到门口,看见是朱重八,道了一声:“朱大哥你怎么来了?” 朱重八拉住两人扯进了屋子,将房门掩上,将方才韩山童的事告知了二人。还未说完,就听到院子里火光大作,脚步声阵阵,似千军万马而来! 朱重八将房门拉开一个缝,正好看到院子里聚满了韩山童的红巾军,约有一百人。个个头裹红巾,手中举着火把,又有刀剑等利器。领头之人正是方才与他们喝酒的盛文郁和王显忠! 原来韩山童拜别了茅子升后,便找来刘福通等人商议此事。刘福通为人机警狡猾,深知若选在明日动手,红巾军定会损兵折将,得不偿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今晚动手,趁着他们酒醉熟睡,乱箭射死。而后说是官兵夜袭,杀了几人,便可将祸水东引,让郭子兴与江湖人对元廷更狠,也不至于让韩山童落得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也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居然会被汤和手下一个牵马小卒听到,也正是天命使然,人不可为! “不好!”朱重八急忙掩上房门:“这些贼人怕是等不到明天,今晚就想动手了!” 萧青衫冷笑一声:“果然是阴险狡诈。他知我们的人都被安置在城外驿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几人,这样动起手来自然是方便多了!” 杨文渊眉头一皱,惊叫一声:“不好,萧妃子还不知此事!”忙取来桌上半截银枪,身上只着了一件中衣,便破门而出,直奔院子里的红巾军就去了! 王显忠正在交待红巾军搭上弓箭,突然见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白衣少年神行如箭,冲将上来,舞起半截银枪,呼啦一声击倒数十人!王显忠急忙命令红巾军御敌,士兵们举起刀剑朝着杨文渊砍来。 杨文渊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在人群中一根银枪大开大阖,有万夫不当之勇,红巾军皆不是他的对手,被击倒一大片,登时混乱不堪。他从包围之中破开一条血路,快步冲到门口,一枪劈开大门,飞奔而去! 萧青衫与朱重八紧随其后走出房门,萧青衫青衣刀在手,面露杀气,朱重八手上也多了一把大刀,闪闪生寒!汤和在听到打斗声后也身披甲胄,手持大刀走了出来,几步来到萧青衫与朱重八面前,望着盛文郁和王显忠,脸上火光闪耀,忽明忽暗! “盛大哥,王大哥!兄弟我酒量不行,刚才没陪二位大哥喝的尽兴,二位大哥便要杀兄弟吗!”汤和怒目圆睁,声音洪亮,直直敲击着院子里众人的骨膜! “汤和兄弟!”王显忠朝他一抱拳:“你我各为其主,我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请兄弟下了九泉后,不要像阎王告我的状!” “谁下九泉还说不定呢!”萧青衫冷笑一声,纵身而起,身形宛如鬼魅来到了王显忠面前。王显忠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一刀砍中肩头,痛的倒在地上! 盛文郁大惊失色,急忙命令红巾军御敌,自己则是向后退去,萧青衫快步追上,一刀砍去,却被冲上来的红巾军挡住,失了准头,砍在了他左大腿上,顿时鲜血淋淋,盛文郁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萧青衫没入人群之中,挥起青衣刀左劈右砍。红巾军众人接连倒地,惨叫不止。萧青衫虽武功高强,但红巾军人数众多。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这些红巾军也是训练有素。开始被萧青衫杀的有些混乱,但是渐渐地又回到正轨。 萧青衫初时还能应对自如,但到了后面,他体力消耗太多,又因红巾军人数众多,竟然有些应付不了,败势渐浓! 汤和看了看朱重八,问:“重八,你想要怎么做?” 朱重八道:“汤大哥,江湖人都是侠义之士,为人正直,萧兄弟他们也是光明磊落的好人。况且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兄弟!”汤和一拍朱重八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你!”提起大刀,与朱重八加入了战团,登时厮杀声响成一片! …… 萧燕雨因是女子,与众多男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不太合适。韩山童便将她单独安排在了女眷所住的院落里。若是韩山童想要杀他们灭口,那萧燕雨也必是在他们的名单之上。萧燕雨定也不知此事,所以杨文渊这么着急破门而出,就是为了来找萧燕雨! 萧燕雨所住的院子离他们的院子不过一里之遥,但杨文渊心中着急,跑的很快,虽是深秋酷寒,身上已是大汗淋漓!来到女眷院子,见院门还紧闭,杨文渊知道他们还没有来,便纵身跃上院墙,悄悄来到萧燕雨房门外,正想敲门,却见墙外火光四起,脚步声传来! 他知是韩山童的人已经来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不能私闯女子闺房的繁文缛节,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开门声惊醒了熟睡的萧燕雨,她猛然坐起,娇喝一声:“是谁?”又仔细看了看关门的那个背影,觉得熟悉:“文渊,你来干什么?” 杨文渊也不说话,关上门跑到萧燕雨面前,一身大汗,喘着粗气:“萧妃子,韩山童果然是狼子野心,想要杀了我们,我和青衫的院子已经被他们的红巾军包围了,这里也被围住了!” 萧燕雨因在睡觉,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肚兜,莲藕般的白皙的手臂,滑、嫩的香肩全部暴露在外,酥、胸半露,格外娇艳。而此时月上中天,银白的月光顺着窗子洒进来,照在她身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杨文渊一见之下,顿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急忙别过身去,那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不到萧妃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是风姿绰约,令人心动! 萧燕雨急忙找来一件衣服穿上,下了床。杨文渊隐在窗边向外看去,院子里立着几十个红巾军,为首的是罗文素。那罗文素似不愿杀萧燕雨,嘴里嘟囔着:“明王非要杀了这群人,只可惜了萧燕雨这江湖第一美女,若是杀她之前能够一亲芳泽,也不枉人间走一趟!” 听闻此言,杨文渊登时大怒,破门而出。银枪直直的朝罗文素胸口刺去。只是他与罗文素相距甚远,罗文素又有些武功。见杨文渊突然持枪刺来,也不慌不乱,架起大刀挡住长枪攻势! 杨文渊身形不止,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银枪向上一挑,登时血花四溅,罗文素惨叫一声,左脸脸颊已被枪刃划破一道伤口,顿时变得鲜血淋淋! 杨文渊又向前一步,挥起枪杆打在罗文素胸膛之上。罗文素哇的一声惨叫,向后退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杨文渊还想再出手取他性命,却被一群红巾军所阻! 几名红巾军搭起弓箭朝杨文渊射来,箭镞来袭如风,杨文渊不敢硬接,向后疾退。一瞬间就被几十个红巾军逼到门口。 杨文渊心知定不能让这群人进入房间伤了萧燕雨!摆开阵势,将半截银枪护在胸前,有人冲来就打退回去,有箭射来就打落在地,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猝不及防一支羽箭当头袭来,杨文渊没有注意,被一箭刺透左肩,顿时鲜血四溢,将肩头白衣染透,血红一片!杨文渊眼前一黑,几欲倒下,却想到萧燕雨还在屋中,又立马精神抖擞,振作起来! 又死守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杨文渊体力不支,加之肩头伤口失血过多,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几名红巾军瞅准时机,举起大刀朝着杨文渊砍来! 杨文渊眼神迷离的瞬间,突然看见一道剑光在眼前急闪而过,如苍山远黛,似少女柳眉,惊艳之中却又带着浓浓的杀气! 剑光击中大刀,刀身登时断裂,几名红巾军也被杀气扫中,顿觉胸口一阵剧荡,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萧燕雨身着一件单薄中衣,手持一柄长剑,立在众人面前,脸上冷艳如雪,目光杀气逼人!长着“江湖第一美女”的脸蛋,配上这浓浓的杀气,却让她显得更加惊艳、绝世! 杨文渊微微一笑,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想不到萧妃子的武功这么高!本是该我保护你,却没想到被你保护了!” “你这傻子先别说话!”萧燕雨俯身察看他的伤势,面露急切之色:“你真是个傻子,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不知道往里面躲吗?” 杨文渊摇摇头,道:“我在门口挡着就是要将这些人拦在外面,免得他们伤了你!” 萧燕雨又气又喜,不知该怎么说他。刚才她一剑立威,骇的红巾军众人不敢再上前来。萧燕雨便趁此机会将他肩头羽箭拔掉,敷上创药。 这创药乃是玄冥教的至宝,当年郭菩萨为赵丑厮治伤时所用便是此药。因敷在伤口上如烈火烧灼之痛,故名:火烧散。当年赵丑厮敷上之后也因疼痛难忍昏死过去。但杨文渊却凭着想保护萧燕雨的心,居然强忍疼痛,硬撑下来,倒是让萧燕雨又吃惊又感动! 火烧散的药效极快,不一时杨文渊肩头的伤口便已愈合,只剩下一片红印。萧燕雨见他伤势已好,微微一笑:“你这傻子,这次要小心一点,若是再被这群人伤了,我萧燕雨可不喜欢你!” 她笑容之中带着一丝冷艳,又夹着几许温柔与调皮,转身持剑冲向一众红巾军。留下杨文渊一人在原地痴痴发呆:果然是江湖第一美女,不止是相貌美,一颦一簇,举手投足也是如此美! 萧燕雨冲入人群,几个红巾军挥刀砍来。萧燕雨将身形稳住,剑身向上一挑,瞬间割破了几人的喉咙!此刻又有一人逼近,萧燕雨来不及挥剑,抬起一脚踢中那人胸口! 她因只着了一件薄衣,并不能完全将她身体遮盖。她一脚抬起,衣服向下滑落,一条白皙修长的腿暴露在寒冷的秋夜之中,在月光之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宛如白玉一般! 萧燕雨宛如一个月下仙子,手持长剑,惊艳绝丽,又似曹植诗中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轻功甚好,身形步法与萧青衫的极为相似。原来杨文渊并不知道,此轻功乃是玄冥教自创教以来所流传下来的四大护教神功之一,还有一个文雅好听的名字叫做《惊鸿掠云功》。教中但凡有一定地位的弟子都能修习。 如当年郭菩萨对战西山五虎时,萧天宇雨中对战斛律风派来的杀手时以及萧青衫经常施展的那宛如鬼魅的身法都是“惊鸿掠云功”。 此神功讲究步法与轻功两种,“惊鸿”乃是诡异的步法,“掠云”则是能让你身轻如燕,飞檐走壁。此神功虽然厉害,修习起来却并不难,但江湖之中只有玄冥教弟子能学。所以在看到有人施展此轻功与步法时,那人定是玄冥教中人! 杨文渊见她对战数十名红巾军却似入无人之境,心中不由敬佩起来:我只想她是个女子,却忘了她也曾是玄冥教的人,老教主萧南朔的亲侄女,青衫的姐姐。且靠一人之力坐到了江湖人秦将军麾下“五圣人”的位置,武功定然是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失笑:“我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没保护了她,反而让她保护了我!” 萧燕雨剑法也是出众,长剑舞起宛如蛟龙入海,顷刻翻起大风大浪,剑光闪闪生寒,让剩下的一众红巾军不敢向前!罗文素捂着左脸从地上爬将起来,大叫一声:“今日谁若取下萧燕雨的首级,明王便赏其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封千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十名红巾军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朝着萧燕雨杀将过来!杨文渊纵身跳到萧燕雨身边,手握半截银枪,与萧燕雨背对背站立! 一众红巾军冲杀上来,两人一枪一剑,联合御敌。两人虽是第一次合作,配合的却是亲密无间,毫无破绽。两人将身后最薄弱的地方藏在后面,是红巾军久攻不下,反而损兵折将! 罗文素眼见十几个红巾军接连倒下,目光中露着震惊之色。这时,院子外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带领着几十名红巾军破门而入,大喊:“罗大哥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那黑衣人乃是韩山童座下的小骠骑将军,名叫陆通,乃是西域金刚门的传人。金刚门出自藏传佛教,门中武功以外家功夫为主,讲究身体强横,力量压制为主。陆通的一手“七十二路金刚掌”施展起来,当真能劈山裂石,撮皮断骨! 陆通目光扫见人群中拼杀的萧燕雨和杨文渊二人,运起玄功集于双掌之上,十指顷刻间变得粗壮起来。陆通纵身跃起,朝着杨文渊冲去,趁其不备,一掌朝他天灵盖打去! 杨文渊只觉头顶狂风大作,千钧之力压迫而来。猛一抬头,却见陆通掌风逼至,来不及闪躲,举起半截银枪挡住。 陆通右掌击中杨文渊的银枪,只听咔嚓一声,银枪从中间断成两截,浓烈的掌风扫中杨文渊,逼得他后退几步! 好强的掌力!未等杨文渊震惊完毕,陆通左掌也迅速袭来。杨文渊此刻刚稳住身形,还来不及反应,掌风已逼到面前,却再也无法抵挡! 一抹倩影拦在了杨文渊面前,却正是萧燕雨以身体去帮杨文渊挡下这一掌。变故途生,杨文渊大惊失色,却也来不及,陆通一掌打出也无法收回! 只听砰的一时,陆通左掌击中萧燕雨右肩头,掌风所至,扬起了她如墨般的长发!萧燕雨痛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杨文渊的怀中! 杨文渊一把将她抱住,双目噙满泪水,嘶吼一声:“萧妃子,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拳!” 萧燕雨被如此强大的掌力击中,虽不致死,却也受了很大的内伤,此刻她双眼迷离,气若游丝,嘴角却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文渊别哭,我死不了的!” 杨文渊难受的捶胸顿足,恨不能这一掌是打在自己身上,他也不会这样难受:“萧妃子,为什么要替我挡下来!” 萧燕雨微微一笑:“刚才你为了保护我不也是拼尽全力了吗!难道只许你保护我,我就不能保护你了吗!你这傻子!” 杨文渊心中充满了恨!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萧燕雨,他恨自己武功太差,他更恨陆通打伤了萧燕雨!他将萧燕雨轻轻放到在地,拾起她的长剑,双目因充血变得赤红,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杀气! 那个温和木讷的少年终于在此刻变成了杀气逼人的修罗!陆通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杀气,下意识的向后退,手心噙满了汗水! “敢打伤萧妃子!我要你的命!”杨文渊怒吼一声,持剑冲杀过来。十几名红巾军围了上来,却被他一人一剑砍翻在地。全身都被鲜血染透,血腥无比! 陆通虽震慑其杀气,却也不能退缩,眼见杨文渊杀掉十几名红巾军朝自己走来,他运起玄功,聚集于手掌之上,纵步向前,双掌朝杨文渊胸口拍去! 杨文渊并不躲闪,硬生生的挨了他一掌,顿觉胸口一震剧荡,五脏六腑受损,血气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原来这一掌打在身上是这么疼!” 杨文渊双目赤红,杀气逼人。原来他是故意不躲开,就是要亲自试一下陆通的掌力打在身上是何种力度与疼痛!这样他就能与萧燕雨感同身受,也自然知道了萧燕雨刚才为他挡掌之事有多惨烈! 陆通一掌击中,迅速退了回来,但见杨文渊立在原地,宛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心中也是大为惊骇:这少年看起来内功并不是多高,但被我打中一掌却能稳立不倒,当真是个怪物! 他那知杨文渊心中想的什么,见一击奏效,便放下警惕,举起右掌,又朝着杨文渊打去!杨文渊怒吼一声,挥起长剑朝着陆通掌心刺去,掌剑相交瞬间,百炼成钢的长剑居然对抗不过一双肉掌,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前一截掉落在地,后一截还抓在杨文渊手中! 陆通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我乃是金刚门的传人,身子练的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非玄铁之刃不能伤我分毫!” 杨文渊并不答话,而是向前迈出两步,手腕翻转,将断剑向前一递。断剑的锋刃滑着陆通的喉咙而过,顿时跳出一条血线! 陆通捂住喉咙向后退了几步,鲜血直流,如大江东去之势头。陆通很震惊,这少年居然在瞬息之间瞧出了他的弱点所在,当真是少年英雄,非等闲之辈! “你叫、什么、名字!”陆通艰难的从喉咙间挤出这句话。 “江湖人潇湘妃子座下,杨文渊是也!”杨文渊手持断剑,立在当场,衣袂飘飞,当真宛如天神一般! “少年英雄!”陆通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 罗文素见武功高强的陆通也拿不下这杨文渊,心中已经慌了,急忙指挥剩下的红巾军迎敌。杨文渊折了兵器,萧燕雨又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治疗唯恐会留下伤痛病根! 他无心恋战,扶起萧燕雨将他背在身后,用腰间系带将她缠住,握住那柄断剑,一路冲杀。他虽背着萧燕雨,但一来这些红巾军也不是他的对手,而来是他刚才斩杀陆通一剑立威,红巾军众人都不敢直面其锋芒!纷纷避退! 杨文渊就这样一路冲杀到门口,一剑斩断门栓,脚下加快速度,再不停留,背着萧燕雨瞬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罗文素脸上阴晴圆缺,大喝一声:“他二人已是强弩之末,大家给我追!谁能取到二人首级,赏良田千亩,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红巾军虽畏惧杨文渊锋芒,但罗文素加大了奖赏,一群人为了金钱与权力,也顾不得生死,呼喊着朝着杨文渊逃跑的方向追去! …… 此时,在另一边,盛文郁和王显忠带领的红巾军虽多,却依旧抵不住萧青衫、朱重八、汤和三人的联手进攻。一时间一百多名红巾军一倒下七八十! 三人全身浴血,杀的兴起!汤和见萧青衫武功高强,身法诡异,不禁对他敬佩起来:“萧兄弟好俊的武功,若是能加入郭元帅麾下,凭你的身手,定能封个千户之职!” 萧青衫微微一笑:“多谢汤和将军夸赞,在下愧不敢当!青衫已入秦将军麾下,秦将军对我有恩,我可不能知恩不报啊!” 汤和哈哈一笑:“萧兄弟果然也是性情中人!方才与你喝的不尽兴,等我们杀了这些混蛋逃出去后,定要与兄弟一醉方休!” “求之不得!”萧青衫微微一笑,纵身跃到朱重八身边,砍翻了几个正想背后偷袭的红巾军。他见朱重八以刀背砍人,不由好奇,问他缘由。朱重八叹了一声:“郭元帅与韩元帅虽不是一派,却同属白莲教弟子,算是同气连枝,今日我杀他们,便如同断我手足一般,怎能忍心下手!” 萧青衫心头一凛,这朱重八果然是个仁义之士!虽命悬一线,却依旧对同胞不愿下死手。如今这天下,正是需要这样的仁爱之主啊! 他对朱重八更加敬佩起来,此人相貌奇异,气势恢宏,隐约有帝王之姿!假以时日必定是飞黄腾达,君临天下之人! “朱大哥,今时不同往日!你虽当他们是手足,他们却视你为鱼肉,我们是敌人,莫不能对敌人有仁慈之心!” 朱重八恍然大悟:“兄弟教训极是,是愚兄愚昧了!”他突然将刀身翻转过来,刀刃朝外,迎着一名红巾军砍了下去,登时一声惨叫,那人仰面倒地,血乱长空! 朱重八满脸溅血,杀气冲冲,瞬间像是变了个人!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六章,临江仙 与外面的肃杀与惊险情景不同,韩山童与刘福通此刻正坐在房间里。屋内香气扑鼻,青烟缭绕。墙上挂着的弥勒佛尊王画像,坦胸露腹,笑容可掬。若是他西天有灵,知道了信奉他的弟子正在做杀人勾当,不知还能否笑得出来? 屋外火光冲天,照的韩山童脸颊泛红,他与刘福通二人端坐在椅子上,相互而视,却一言不发。良久,罗文素推门而入,韩山童见他左脸伤疤骇人,问了一句:“兄弟你受伤了!” “这是被那杨文渊所伤的!”罗文素叫了一声:“明王,大事不妙啊,那群人实在是太厉害!我们的人抵挡不住。萧燕雨和杨文渊杀了陆通逃走了!汤和与萧青衫几人也杀出重围逃走了!” 韩山童一听,立刻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心急如焚,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该如何是好!听了教主的命令,不仅没杀得了几人,还令我们损兵折将。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先失了慕言,又失了陆通,日后对付徐寿辉、彭莹玉他们自是力不从心啊!” 刘福通冷哼一声:“我们本意是邀郭子兴与秦书远前来商议结盟之事,借此壮大我红巾军势力,却不想教主他却让我们杀之后快,引得我们与郭子兴秦书远两人交恶,还损失众多兄弟!这一切罪过,都应由教主一人来承担!” 罗文素心头一惊,叫道:“刘大哥,教主乃是我白莲教之主,红巾军之精神所在,如此对教主评头论足,很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韩山童怒目圆睁,愤愤不已:“他不过是传授我白莲教义的师父,被我拉来做一个傀儡罢了。他于我红巾军未能有半点贡献,终日与那白莲童子做不堪之事!我韩山童虽是一介布衣,却创下此等基业,反而处处受他制约,当真是心中憋闷!若不是他是我师傅,我早就想杀他了!” 刘福通见韩山童甚是气愤,眉头一皱,拉住他的手臂,道:“韩大哥,教主虽是不堪,你也不可做傻事,前去杀了教主啊!” 韩山童眼前一亮,瞬间杀气涌现:“福通此言深得我心!这个不知廉耻的老贼,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便杀了他出这口恶气!”说着,他从桌上抽出一把刀,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去! 刘福通与罗文素急忙向前拦他,却被他双双推开:“二位贤弟不必再劝。当日是为兄愚昧,奉他为白莲教教主,却不料却为我红巾军带来如此灾难,今日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二位贤弟若是再劝,休怪为兄翻脸不认人了!” 刘福通与罗文素见他所言不似有假,也知韩山童脾气,不敢再拦,只能任由他去了! 罗文素一脸苦笑,左脸伤疤翻卷甚是骇人:“刘大哥,我们怎么做?”刘福通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见机行事!” 韩山童提着刀怒气冲冲的来到茅子升的房门外。此时屋内灯光已熄,传来阵阵鼾声,定是那老贼已经熟睡。韩山童心中暗骂:你这老贼,我们红巾军的兄弟在外出生入死,你却在此温柔乡里享福作乐,的确该死!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一声巨响吵醒了正在熟睡的茅子升与白莲童子,二人正躺在床上一丝不挂。茅子升见韩山童提着刀,怒从心起,骂道:“韩山童,居然敢带刀来此,难道想要杀我不成?” “就是杀你又能怎样!你这不知廉耻的老贼,别忘了是我韩山童扶持你才有今天的地位!”韩山童怒吼一声,朝着茅子升砍来。白莲童子吓得惨叫一声,滚落到床笫之下! 茅子升吓得急忙闪躲,韩山童一刀劈空,剁在了床上,咔嚓一声,玉床断裂,茅子升也从床上滚落下来! 茅子升吓得大声呼救,气的韩山童向前一步踏住他的胸口:“你这老贼,去你的西天享乐吧!韩山童不伺候了!” 举起刀砍了下去。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门外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韩山童后背,透胸而过!韩山童身子顿时僵住,手里的刀悬在半空,竟落不下来! 韩山童缓缓转过身来,呆呆的望着屋外茫茫夜色,却空无一人!这支冷箭来的突然,他也不知是谁所放,茫然四顾,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渐渐地,他因失血过多,眼前恍恍惚惚,茅子升的身影竟变得模糊起来。他提着一口气,举着刀又朝着茅子升砍去,却已经没了力气,大刀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韩山童双目流泪,仰面长啸,身子再也站不稳,倒在了地上。这位领导了红巾军起义的一代英雄豪杰,终于气绝身亡!双目却圆睁不闭,想做天下之主的宏愿在此刻彻底终结! 门外,脚步声响起,刘福通嘴角露着一丝微笑,走了进来。望着韩山童死不瞑目的尸体,轻声一叹:“韩大哥,休怪兄弟心狠手辣,古之成大事者皆冷血无情,你太过仁爱,不适合与那些人一争天下!放下吧!我会好好对待大嫂和林儿的!” 茅子升长舒一口气,笑道:“福通你果然是老谋深算,先借韩山童之手引来郭子兴与秦书远的义军,又叫我命令山童杀之,而后又借他想杀我之时暗中放冷箭,除掉了你此生最大障碍。日后对郭子兴与秦书远便可说是韩山童一人之言,令他二人不恨你,不愧是我茅子升的弟子!果然阴险狡诈!哈哈哈哈!” 刘福通脸色一变,冷笑道:“韩山童之死能骗得了郭子兴与秦书远,却骗不了我红巾军众兄弟。但如果他们敬爱的明王因与白莲教教主争夺红巾军兵权而大打出手,双双毙命,这样说的话他们会相信吗?师父!” 茅子升听出了他话中意思,惊叫一声:“刘福通,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这老贼难道听不出来吗?”刘福通冷笑一声:“如今知我计谋的仅剩你一人,我若不杀你,让你将把柄攥在手里,我刘福通可是会寝食难安啊!” 茅子升吓得浑身发抖,急忙跪地求饶:“福通,不,刘大人,饶了小老儿吧!我发誓自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外人提及此事!” “比起你起誓来,我更相信死人才是真的守口如瓶!”刘福通捡起韩山童的刀,朝着茅子升劈了下去,血乱长空! 黑暗之中传来阵阵啼哭,却是那白莲童子见到如此血腥画面,吓得心惊胆颤。刘福通望着她纤纤玉体,问道:“你可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白莲童子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口中大呼:“我什么也没看见,刘大人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 刘福通俯身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托起来,俏丽的脸蛋梨花带雨,让人见了甚是怜惜。 “我当然不会杀你!”刘福通微微一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让你继续做白莲童子,终日侍奉我左右,你可愿意!” 白莲童子一听刘福通不杀她,不管刘福通提什么要求她都愿意。刘福通一把抱起她白玉无瑕的身体,转身走出了房间! …… 翌日,韩山童与白莲教教主茅子升因争夺军权而双双毙命的消息便传遍了天下各地!刘福通受红巾军将领拥护,成为新任红巾军首领。刘福通却不愿称帝,坦言要攻下颍州之后,接回远在武安的韩山童之子韩林儿,让他继承韩山童遗志,称帝号令天下义军,共讨元廷! …… 萧燕雨躺在一个潮湿黑暗的山洞中。 她身子下面铺满了干草,旁边是杨文渊怕她着凉点燃的篝火。她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往日娇艳的红色,看上去楚楚可怜,冷艳美人变得娇滴滴的更加令人怜惜! 杨文渊从山洞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肥肥的野兔。萧燕雨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那个朦胧的声音,叫了一声:“文渊?” 她声音虚弱,细若游丝,杨文渊丢下野兔跑过来扶起她的身子,让她倚靠在洞壁上:“你感觉怎么样?肩上还疼吗?” 陆通的掌力何等霸道!打在萧燕雨身上虽不致死,但也会让她疼上十几天,甚至还有可能伤了筋骨,落下病根。但是她为了不让杨文渊担心,便摇摇头:“我可是江湖人的潇湘妃子啊!这点小伤还奈何不了我!你瞧!” 她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真实,还要运功集气给杨文渊看。可是她右手一动,扯到了肩头的伤,继而牵连内脏,一阵剧痛传来。萧燕雨娇呼一声,身子歪到,嘴角渗出一丝血线! 杨文渊一把将她抱住,轻轻放倒在地,用手为她输入真气疗伤。脸上带着几丝难过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和青衫不愧是一家人,你们萧家人都嘴硬吗!” 萧燕雨虽然身子疼的不能动,却朝杨文渊翻了一个白眼,一脸傲娇的神色:“你个死木头,看我受伤了你就敢胡说八道,我萧燕雨可是个小肚鸡肠爱记仇的人,等我好了看我不打你!” “好好好!”杨文渊十分温柔的笑了笑:“萧妃子你现在受了伤,就暂且让我欺负一下吧!等你好了你想打我多少下都行!” 萧燕雨看到了地上的野兔,问:“这野兔是你打来的?” “不是我打来的还能是老虎送来的啊!”杨文渊笑了笑,又遭了萧燕雨一个白眼:“你还挺厉害的嘛,都已经深秋了,兔子也该冬眠了吧!你是怎么弄到的?” 杨文渊道:“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父亲上山打兔子,深秋的兔子是最好打的。它们都要冬眠,躲在窝里不出来。但是都说狡兔三窟,三个窝都在不同的地方。我就先找到一个窝,用石头堵上,再找到另一个窝,点一把火把烟灌进去。兔子被烟熏到自然就要往外跑。可是另一个窝已经被堵住,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窝能跑出来。我就在最后一个窝外守株待兔便好了!” 萧燕雨从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听杨文渊抓兔子的办法觉得特别有意思,不由对眼前的这个少年又增加了几丝好感。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野兔剥了,待会给你烤个香喷喷的兔肉吃!”杨文渊抓起野兔,走到洞口外,拿着一柄断剑开始剥皮。萧燕雨看到那正是她被陆通折断的那支剑! 杨文渊剥好兔皮,寻了一处泉水将兔肉和内脏洗净,刨开肚子在里面塞了一些已经干瘪的果子,外面包了一片干荷叶。又用水和了一些泥,包裹在兔子外面,拾了一些干柴,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因为烤兔子时间很长,萧燕雨身上有伤,与杨文渊聊了几句便呼呼睡去。杨文渊坐在篝火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长长的睫毛,可能做了美梦,嘴唇微微蠕动,杨文渊的心都要化了! 人都道她是江湖人义军的五圣人之一,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可其实她内心里,还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吧! 过了几个时辰,夕阳西下,夜幕微沉,杨文渊叫醒了萧燕雨说兔肉熟了。他把萧燕雨扶坐起来,靠在洞壁上。从火上取下已经烤的干裂的泥土,放在地上轻轻敲开,剥开荷叶,鲜嫩的兔肉显露出来。 因为又泥土裹着,兔肉并没有焦黑,依旧是鲜嫩,混着荷叶的清香与果子的甜味。香气扑鼻而来,让萧燕雨食指大动,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好香啊!” 杨文渊撕下一只兔腿递给萧燕雨,兔肉鲜嫩多、汁,入口即化,肥而不腻,让萧燕雨赞不绝口:“文渊你太厉害了,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杨文渊道:“小时候跟村里的小伙伴经常会在山上烤东西吃,这是我根据叫花鸡的做法来弄得,也是第一次烤。若是食材配料齐全的话,肯定比现在还好吃!” 萧燕雨吃的满嘴油光,嘴里的食物来不及咽下:“文渊,你真是厉害,以后不知是谁家姑娘能这样有福气,能嫁给你!” 杨文渊笑了笑,没有说话,掏出兔肝递给萧燕雨:“兔肝是大补之物,你受了伤,吃下去会好的快点。” 萧燕雨最不爱吃这些动物内脏,只觉得很脏。杨文渊没有办法,只好硬往她嘴里塞,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樱唇,如触电一般收了回来,脸刷的一下红了! 萧燕雨见他这傻样,扑哧一笑,张嘴将兔肝咬住,嚼了几下便硬着头皮咽下去,表情狰狞的像是吃了毒药一般! 杨文渊见她虽不喜欢,却也吃了下去,痛苦的表情很有意思,微微一笑,起身拿起那柄断剑去了河边,洗去上面的血渍,用衣服擦干,在月色下端详一会儿又返回山洞中。 萧燕雨见他一直拿着断剑,心中好奇,便问:“文渊,你是喜欢这柄剑吗?它已经断了,还拿着它做什么?待回到山东后我再送你一柄就是了!我房中还有几柄好剑,任你挑选!” 杨文渊摇摇头,却问她:“我看萧妃子身上一直带着这柄剑,它一定是你最心爱之物吧?它有名字吗?” “惊鸿。”萧燕雨说了这柄剑的名字:“也不算是我心爱之物吧!只不过我小时候在千绝峰上练剑习武时都带着它,用的顺手而已!” “惊鸿!”杨文渊端详着断剑,口中反复念着它的名字,心中感慨万千:这柄剑是萧妃子救我之时所用,虽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在自己心中却是意义非凡! 萧燕雨又咬了一大口兔肉,道:“文渊啊!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萧妃子了,这样显得太生份了,你既与青衫互称兄弟,你也就随他一样叫我姐姐吧!” “叫你姐姐!”杨文渊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萧燕雨看他这呆样,又是扑哧一笑:“怎么?你难道真像青衫说的,不想认我当姐姐想让我做你媳妇不成?” 杨文渊更加惊慌失措,急忙起身向洞外走去:“我再去外面拾点干柴来!” 萧燕雨见他害羞,便在后面调戏他:“文渊,快点,叫我一声姐姐让我听听啊!” 杨文渊不再理她,站在洞口,一轮明月挂在夜空,清冷孤寂。他的心中也如这轮明月般孤寂又复杂! 萧燕雨见他有些不开心,心中也大概猜出他的想法,突然低下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月上中天,两个人,各怀心事,心照不宣! …… 秋风四起,江面上被激起千层波浪。一叶扁舟划开层层碧波,直直向北游去。 小舟上立着一个黑衣少年,双手负在背后,剑眉星目,脸型瘦削,皮肤白皙毫无血色。年迈的艄公披着蓑衣,干枯的双手划着船桨,却是十分有力! 良久,黑衣少年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艄公:“老人家,还有多久能到甘肃?” 艄公望了望一望无际的见面,答道:“公子稍安,若是快的话,不出三日便可靠岸了!” “还有三日吗?”黑衣少年面露焦急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死死地捏住,自言自语道:“离大公子回来还有五日,船靠岸之后去祁连山还要两日路程,若是误了大公子的事,该如何是好啊!” 艄公听见了黑衣少年的话,哈哈一笑:“公子是有急事吗?小老儿可加快些速度,可以提前半日靠岸!” 黑衣少年眼前一亮:“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老人家了!” 小舟一路加速行进,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夕阳将平静的江面染成一片红色。天边晚霞像是燃起一片大火,海天相接,连成一线。夕阳、晚霞、天边、江面,一叶扁舟,两个沉默的旅人! 夜幕降临,艄公将船靠岸,简单吃了点东西果腹,便再度开船行进。夜里行船,除了江风刺骨之外,还要提防江上水贼或盐帮打劫! 夜色至深,黑衣少年有些困意,便找艄公要了被子,躺在船头角落睡下了。艄公也有些累了,便停下船桨,借着水流让船自行。江风刺骨,老艄公从船上拿起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驱寒。 忽然,岸边亮起数道火光,隐约看见人头攒动,并大喊艄公停船。艄公在江上渡舟多年,知那是蛰伏在江上的水贼,整日靠着打劫来往船只为生。 老艄公吓坏了,急忙叫醒黑衣少年:“公子,快醒醒,水贼来了!” 岸边的人见小船不停,嘴里骂骂咧咧,弄来三条小船,纷纷上船来朝着江中央划来。 黑衣少年起身望着划来的小船,目光中杀气涌现:“老人家不用怕,看我让这群人死在这江中!” 说着便脱下外衫,纵身跳入江中,身形宛如一条游鱼,转瞬间便沉入了江中看不见踪影! 远处的水贼见船上有人跳江,泛起大片水花,哈哈大笑。为首一人是一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柄钢刀:“真是个胆小鬼,看见我们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水贼们在江上也是生活数年,深知大江深不见底,又是秋天,江水极寒,任凭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游到岸边逃走! 三条船慢慢的朝老艄公逼近。左边那条船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晃动一下。水贼也不在意,以为是有大鱼游过。却不料过了一会儿,船里居然渗进了江水,打湿了水贼们的鞋子与裤腿! 那条船上的水贼惊呼起来:“船漏了!”登时乱作一团。一个黑影从江面上浮起,用力抓住船舵一推,一条船顿时翻倒在江面。一群水贼像是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进了江里,一条船也沉了下去! “江里有人,江里有人!”一众水贼大声呼叫起来。那个八字须男人心头一惊:莫不是刚才跳江的那个人!居然在这寒冷的江水中来去自如,当真是武功高强,水性也是极佳! 黑影在次没入江水之中,朝着另外一条船游去。那条船上的水贼已经发现,举起手中刀剑朝着江面丢去。但是刀剑入江,便没了踪影。反倒是一船水贼失了兵器! 那黑影出现在船下,纵身而起,一脚踹在船身之上。小船登时翻到在江中,一众水贼也掉进江水里。那黑影踏住船舵一借力,身子一翻,又没入江中消失不见! 八字须男人命令水中的众水贼去寻找那黑影的踪影。那群水贼水性也是极好,在周围不到二里的范围内寻找着。 突然,一个水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来水中。那人大声呼救,却已无济于事。江面上泛起一股水花,继而冒出一股鲜血,那人尸体浮了上来,将江面染红! 水贼们群情激愤,挥起手中刀剑朝着江面刺去。然而却一无所获,反而是水贼接二连三被人拉入水中,继而泛起一股血花。一时间,江面尸体遍布,鲜血将整个江面染成了一片血海! 八字须男人被这神乎其技吓坏了,直呼魔鬼,命令水贼赶忙划船朝岸边奔去。那黑衣少年自血海之中浮出江面,全身浸湿,面露杀气!脚下一用力,纵出江面,落到了水贼船上! 几个水贼挥舞着刀剑冲杀过来,却被他袖中滑出的一柄软剑割破喉咙,坠入江中,气绝身亡!一时间,船上只剩下那个八字须男人! 黑衣少年将袖中软剑滑出,握在手中闪闪生寒,一步步朝着八字须男人走去。那八字须男人吓得心惊胆战,连忙惊呼:“我可是张士诚元帅的人,你若杀了我,定会遭天兵压境,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少年眉头一皱,目露凶光,嘴角一丝邪异的笑意:“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威胁我,看来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那八字须怒吼一声,跳将起来,挥起钢刀朝着黑衣少年砍来。黑衣少年侧身躲开,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力。八字须男人吃痛,钢刀脱手而出,插入船底! 黑衣少年长剑向上一挑,刺进了他的肩头。肩头冒出鲜血,疼的他惨叫起来,咣铛一声倒在了船上! 八字须男人吓得大喊大叫:“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天威,还请英雄饶命啊!” “你说你是张士诚的人!”黑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我也听闻他在江浙一带起义,声势浩大,却未曾想他手下良莠不齐,居然出了你们这种败类!” 八字须见他虽是少年,却有如此令人畏惧的杀气,心中更是震惊,起身跪倒在地,头磕的震天响,脑门上都渗出了血! 黑衣少年扬起软剑,直劈而下,血乱长空,一道血幕铺进江面,泛起一道水花! 黑衣少年立在船头,江风微寒。老艄公撑船划到他面前,望着一江尸首与血腥的江面,长叹一声:“公子真是少年英雄!这群水贼借着张士诚的名声,在江上打家劫舍数年,弄得人心惶惶!公子杀了这群贼人,真是为我们这群艄公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黑衣少年纵身跃到艄公船上,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走吧!” 江面上浮起一层薄雾,一叶扁舟渐渐的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七章,归字谣 祁连山火神峰上,再度响起龙吟钟的响声,三长一短,正是着急教中弟子前去火神峰上议事的信号! 松百川正端坐在几里外千绝峰的巨石上,满面愁容。秋风阵阵,将钟声送进他的耳朵里。松百川心中又惊又喜:离大公子与斛律堂主约定之期还有一日时间,莫不是大公子已经回来了!可是振北那小子还没回来!大公子一派人数与斛律堂主相差甚大!恐不能胜他! “算了,先不管这么多了!”松百川纵身而起,穿过荆棘密布,高耸险峻的“蜀道难”,直奔火神峰上玄冥教总坛而去! 松百川上得火神峰,穿过“第七堂口”这玄冥教咽喉之处,来到总坛之上。此时总坛之中人头攒动,咿呀而语,乱哄哄的响成一片。松百川目光扫去,却不见萧天宇身影。却见玄冥教众弟子皆到场,隐约像是分成了两拨,遥遥对峙着。 左边一拨人数众多,且多数都是教中老人,显然是支持总堂主斛律风的人。右边那一拨却少的可怜,约一百人,都是教中年轻弟子,正是大公子萧天宇一派的人。 斛律风与两位护法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松百川,见他来了,斛律风叫了一声:“百川也来了,可以开始了!” 松百川心头一惊,不知他是何用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向前几步朝着自己的师父龙行云龙护法走来,却不用玄冥教之礼数下拜,而是用江湖礼数,跪在地上高声叫道:“愚徒松百川,拜见师父!” 松百川虽是龙行云的亲传弟子,但是玄冥教教规森严,等级划分严重,就是亲父子,在人前也必须以玄冥教的职位相称,之前萧天宇萧青衫在人前称呼萧南朔也是“教主大人”,松百川之前见了龙行云,自然也要称他为“龙护法”! 可是今天,他见两派遥遥对峙,剑拔弩张,似有不妥。松百川不知龙行云是斛律风一派还是大公子一派。若是大公子一派,这样称呼他自然是再次拉进了他与大公子一派的距离,也让那些年轻弟子心中清楚龙行云是自己人。若龙行云是斛律风一派,松百川这样叫他,无疑是想让龙行云念及师徒之情,能弃暗投明,反助大公子! 斛律风见他居然无视自己而先拜龙行云护法,这倒还能接受,但见他不用玄冥教礼数,而且不称龙行云为“龙护法”反而叫他师父,心中已然明了,微微一笑,朗声道:“玄冥教上下皆言百川贤侄尊师重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百川啊,我华夏悠悠三千年的传统可不能丢了啊!” 松百川心头一紧,心中暗骂斛律风这老贼果然是阴险狡诈。借他与龙行云的师徒关系来暗中讥讽他应与龙行云同气连枝。这也间接说明了一点,龙行云龙护法是斛律风的人! 松百川眼珠一转,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百川听说斛律堂主乃是鲜卑族人。鲜卑族乃是北蒙古游牧民族,生在荒蛮北狄之地,为人勇猛。南北朝时期还有一位杰出的鲜卑族人名曰拓跋宏,一手建立了北魏政权,并学习我华夏之学,改革鲜卑旧俗,成为了一代杰出明主,为世人所称赞!” 斛律风听他夸赞鲜卑族,心中不由的高兴起来,以为这个毛头小子想要弃暗投明,却不料松百川话锋一转,接着道:“然北魏政权不过数十年便分崩离析,被他人所灭,可见与如今大元朝廷一样,外族掌我汉人江山,定是不得民心,必是要走向灭亡之路!” 松百川唇枪舌剑,以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与如今元廷为例,暗讽斛律风乃北狄外族,妄图想夺取玄冥教大权,下场定是灭亡无疑! 玄冥教乃是汉人创立,自创教之初至萧南朔一脉,已传了三十一代。玄冥教后山有历代教主祠堂灵位,从第一代教主姬云往下,每一任都是汉人名姓,外族一人坐教主之位的便是一个也没有! 斛律风这辈子最不愿听别人说他是北狄外族,但听得松百川以言语讽刺,心中大怒不已,但好歹他也是玄冥教“第七堂口”总堂主,宗师风范自不能被这黄口小儿一激便丢了! 他强忍下胸口一团怒火,冷笑一声:“百川贤侄口舌利如长剑,引经据典,身为前辈也是对你敬佩不已啊!” 松百川不理会他,而是问道:“是何人敲响龙吟钟?所为何事?” 斛律风点点头,道:“正是我命人敲的,正好人都来齐了,我便说了。一个月前我与萧南朔老教主大公子萧天宇曾立过盟约,以一月为期,让他杀了我教叛徒郭菩萨,便让他坐这个教主之位,然离一月之期仅剩一日,大公子他还未任何音讯。我曾派人在江湖上四处打听,却也没发现大公子踪迹,不知他是否还活在世上。但玄冥教乃是千年根基,不可一日无主,我便想重新设一个擂台,让武功高强者任我教第三十二任教主,领导我玄冥教再创辉煌!”他目光转向两位护法:“不知龙护法与宗护法二位意下如何?” 龙、宗二位护法见他目光扫来,竟不敢与之对视,只是唯唯诺诺道了一声:“一切全凭斛律堂主安排!” 松百川发觉有些不对!斛律风虽然被称为武功仅在老教主萧南朔之下,但自己的师父龙行云与那位宗护法也是武功高强,要不然也不可能坐这护法之位。三人武功应在伯仲之间,但是见此情景,龙、宗二位护法却是很怕斛律风,不敢与他对视,也不敢言语,这其中必定有诈! 他趁着教中弟子议论纷纷之际,向前几步,凑到龙行云面前。但听他呼吸急促,似乎很累的样子。松百川甚是不解!他与龙行云做了十几年的师徒,一身本事都是他所传授。他自然清楚龙行云内力浑厚,平日里以轻功奔走数里也是脸色不改,呼吸平稳,怎的今日坐在这里却累成这个样子? 他伸出手搭在龙行云左手脉络上,心中一惊。只觉龙行云脉象微弱,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般。又见他脸色略有青黑,精神也不似之前那样震硕,心中更是大骇! 龙行云缓缓抬起头,望着松百川。只见他双目尽是血丝,毫无精神。龙行云朝着松百川无奈的摇摇头,松百川又走到宗护法身边,却见他脉象与师父龙行云的无异,也是脸色青黑,双目血丝! 松百川此刻已然是知道了端倪,原来龙、宗二位护法被人下了毒,内功尽失,此刻已经是个废人了。玄冥教上下,能够给二位护法下毒的,除了这个斛律风,还有谁能做的出来! 松百川怒从心起,刚想发作,却被龙行云护法一把拉住,伸手颤颤巍巍的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忍”字!松百川望着师父,双目含泪,不知所措。 的确,此时已他的实力,还不能与斛律风一决高下。况且玄冥教中支持斛律风的人数众多,冒然出手,定会损失惨重!他望着龙行云,小声问道:“师父,我该怎么办?” 龙行云默不作声,又在他手心写下一个“等”字! “等?”松百川心中茫然!师父让我等谁?大公子还是振北?还是等二位护法恢复内力? 斛律风转头望见松百川,见他与龙行云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叫道:“百川贤侄与龙护法真是师徒情深啊!贤侄,你意下如何?” 松百川向前一步,叫道:“离大公子与斛律堂主的赌约还有一日,时间并未到,差了一个时辰都不作数!斛律堂主于此时商议再设擂台挑选教主,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是为了玄冥教的千年基业吗?若是如此,就算再等上大公子一日又何妨!若不是如此,那便是你斛律风狼子野心,想要篡夺这教主之位了!” 他见自己平生最敬爱的师父被斛律风下毒废去了内力武功,心中本就愤恨,虽然龙护法叫他忍。但是血性男儿岂能忍得了?一气之下居然脱口而出,震得玄冥教上下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你这黄口小儿竟敢骂我狼子野心!”斛律风再也忍不住。方才说他是北狄蛮夷,现在又说他是狼子野心!也顾不得什么宗师风范,欺身向前,举起左手朝着松百川打去! 松百川也是修习过玄冥教中的“惊鸿掠云功”,当即施展诡异步法,向左一闪,避开斛律风这一掌。斛律风何等人物?岂能不知松百川何种想法?见他施展步法之际,心中已是看破他的意图,右手向前一抓,捏住他肩头,一把将他拉回来,一巴掌打了下来! 松百川不知斛律风看穿了他的意图,被斛律风抓住肩头后,心头一惊,急忙想办法逃脱。但斛律风手指如爪,死死地抓住他的肩头,就如同长在身上一般,他用了大力竟无法挣脱!斛律风的巴掌打来,不偏不倚,正中松百川左脸,顿时跳起一个鲜红的掌印! 斛律风怒不可遏,骂道:“你这黄口小儿,不敬尊长,该打!” 松百川左脸发烫,疼痛钻心。他自知不是斛律风对手,握紧拳头,青筋毕露,只恨自己武功不济,不能像大公子萧天宇一样游刃有余! 斛律风打了他一巴掌便没再为难他,退后几步,扫视玄冥教上下,道:“这松百川不敬尊长,犯了我教中规矩,来人将他拿下,押入地牢中闭门思过七天!” 斛律风身后站着几个“韩非堂”的人。韩非乃是战国时期韩国王族公子,师承荀子,乃是诸子百家中法家的代表人物。曾制定严酷厉法,讲究以法治人。玄冥教中的“韩非堂”,即以“韩非”为名,便是执行教中法规的人。别说是松百川,便是老教主萧南朔在世,他若做了有违玄冥教教规之事,韩非堂的人也能依法处置! 四名“韩非堂”的人走上前来,便要押着松百川去地牢思过。松百川自是不肯。大公子现在不在教中,他便是大公子一派的领军人物。本来大公子一派人数就少,且实力与斛律风一派相距甚远,平时全靠他上下奔走才使得他们团结一心。假使他被关进大牢,大公子一派必然群龙无首,成了一盘散沙! 然“韩非堂”的人已经上来,此刻竟无一人敢出手相助。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长啸,一个黑影从外面纵身而来,掠过众人头顶,啸声仿佛还在门外,但是他人已经进来,飘然落地,护在了松百川面前! 四位“韩非堂”弟子见那黑影出现,本想出手,但等他们看清黑影容貌之后,齐齐向后一退,俯身跪地,道了一声:“原堂主!” 那黑影是个黑衣少年,剑眉星目,脸颊瘦削,皮肤苍白毫无血色,嘴角戴着一丝笑意,却正是几天前在江上斩杀一众水贼的那个武功高强的少年! 黑衣少年怒视四位“韩非堂”弟子,叫道:“我在此,谁敢动他!”四位“韩非堂”弟子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少年怒喝一声:“退下!”四位弟子急忙退了下去! 松百川见这少年,眉间喜笑颜开,一拳打在他的肩头,骂了一声:“你这该死的小子,一去三年,可教我想死你了!给你送信之后也不见你回信,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黑衣少年也回了松百川一拳,哈哈大笑:“百川弟弟送信于我,岂能有不回来之理。只是这三年内我听了大公子的吩咐,在荒野山间研习剑法,不被外界所扰,所以也没来得及给你写信,你可别怪我!” 松百川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双目噙满泪水,定是与这黑衣少年感情深厚,一别三年,终于又见面,忍不住落下泪水! “我道是谁,原来是年轻有为的‘韩非堂’原振北堂主回来了!”斛律风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原堂主一去三年,可还记得斛律风啊?” 他见这黑衣少年喝退“韩非堂”弟子,又与松百川交谈,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斛律风为人自负,平日最不喜别人不在乎他,便出言讥讽!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转身朝斛律风拱手施礼,道:“斛律堂主在上,振北怎能不记得?只是与百川兄弟一别三年,突然相见有些激动,怠慢了斛律堂主,还请斛律堂主恕罪,别将振北也关进天牢思过啊!振北刚刚闭关出山一月有余,受不了那地牢昏暗啊!” 黑衣少年任“韩非堂”堂主,在教中职位与斛律风平行。但斛律风乃是教中宿儒,少年乃是他的晚辈,行拱手礼虽合乎常理,但也让斛律风觉得很不舒服,但不好发作,只能忍下! 原来,这黑衣少年正是玄冥教中“韩非堂”的堂主,姓原名振北,也是一个少年奇才,曾是“韩非堂”的弟子,武功出众,是众弟子中的佼佼者。后因前任“韩非堂”堂主突然病逝,原振北武功出众,且又深知“韩非堂”琐事,萧南朔便亲自封他做了“韩非堂”的新堂主,乃是玄冥教中最年轻的一位堂主了! 原振北与萧天宇、松百川以及叛教而出的萧青衫、萧燕雨年纪相差无几,自幼便在千绝峰上练武习字,关系密切。三年之前原振北自创了一招“从天而降,取人首级”的血腥剑招。以为天下无敌,便要与众人演练。萧天宇觉得有意思,便要与之对战。 可是哪知萧天宇天纵奇才,原振北苦心创下的剑招在他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萧天宇指出他剑招中的破绽,并说他只在千绝峰上与他们几人修习,剑招虽犀利,出手却不能冷血无情,此招也便失去了它最大的特点。便吩咐他下山去,另寻一处山林,终日与猛虎野兽对战,将此招冷血无情之势发挥出来,必然会天下无敌! 于是,他听从了萧天宇的吩咐,找到萧南朔,说明了情况,便将“韩非堂”一切事宜交于众弟子打理,独身一人下了祁连山,千里奔程,寻到湖北“神农架”那处地势险峻,丛林密布,野兽频出的地方,终日与猛兽对战,一去便是三年,终于大有所成! 虽他一去三年,但是威严尚在,教中弟子也有许多认识他的! 原振北拉着松百川的手,却瞧见了他左脸的红掌印,双目一竖,怒声问道:“百川,这是谁打的?” 斛律风大叫一声:“便是老夫打的!” 原振北目光扫至斛律风,杀气冲冲:“斛律堂主,你岂不知玄冥教法度?凡教中弟子,皆不可自相伤害,你打了百川,岂不是坏了教中规矩,势必要去‘韩非堂’中受‘三刀六孔’之刑!” “三刀六孔之刑”乃是“韩非堂”中一严酷的惩罚,顾名思义便是亲自在自己身上扎上三刀,且必须留下六个孔。那必是将身体穿透才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这“三刀六孔之刑”只能在手臂或腿上扎,一刀将手臂穿透,便能留下前后两个孔。但手臂与大腿乃是身体之兵,平日里吃喝拉撒睡,皆是要用到手脚,若是在上面扎上六个孔,定要休养生息一月有余,行动多有不便,所以被称为玄冥教中最严酷的吏法,也只有对伤害教中兄弟之人才会使用! 斛律风冷笑一声,道:“未曾想原堂主离教三年,对我玄冥教中法度还是烂熟于心。那我且问你,玄冥教中弟子不敬尊长者,该作何惩罚?” 原振北应声答道:“玄冥教中不敬尊长者自然是要关于地牢思过七天,方才斛律堂主不是也说了吗!” “那便好!”斛律风叫道:“既然玄冥教法度在此,松百川他不敬尊长,便将他押入地牢思过七天!” “且慢!”原振北叫道:“百川他不敬尊长一事从何说起?” 斛律风叫道:“这小子对我口出狂言,言语间暗藏讥讽,这不是不敬尊长又是什么?” 原振北哈哈一笑,道:“此事我并不觉得是他不敬尊长。斛律堂主我且问你,玄冥教千年传承,教中职位是何等排列?” 斛律风冷哼一声:“此事即便是刚入教的弟子也是知道。玄冥教以教主为尊,列当首位,其下第二位便是四位护法,再其下便是各堂口堂主,然后便是各坛坛主,最下层便是普通教众了!” “说的不错!”原振北笑了笑:“我再问斛律堂主,你虽是第七堂口总堂主,守在玄冥教咽喉之处,但按照教中职位,是不是还在四位护法之下?” 斛律风虽不愿承认,但此事却是真的,他也只能点头称是。原振北道:“那便是了,四位护法职位犹在各堂主之上,堂主见了护法,也要行礼。百川是龙护法亲传弟子,虽在教中还未任职,却也是辈分极高,他是龙护法晚辈,你我众堂主是龙护法下级,按此辈分,他与你我众堂主处于一辈,身份还在各坛坛主之上,斛律堂主这不敬尊长之罪是从和说起呀?” 斛律风心头一惊,原振北虽是诡辩,但话语间所说句句属实。堂主之职在护法之下,松百川是龙护法亲传弟子,本就应是同辈。若不出意外,龙护法百年之后,这护法一职便由松百川接任了。到那时松百川职位便高于斛律风了! 原振北虽离教三年,但是他身为“韩非堂”堂主,掌教中法度,行惩罚之事,虽年纪轻轻,但在教中威严甚高。玄冥教众弟子借议论纷纷,觉原振北所言不错! 原振北见斛律风哑口无言,朝着松百川使了个眼色。松百川朝他一点头,心想:这小子一别三年,居然练成了这般如簧之舌,真不知你武功是否也像你这舌头一般也有长进了? 斛律风见众弟子皆点头同意原振北说法,深知众怒难犯,便叫道:“这不敬尊长一事暂且放下不提。刚好原堂主也回来了,那边一同商讨一下新立教主一事吧!” 他自恃武功高强,就算多了一个原振北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便如此大胆行事。原振北点点头:“斛律堂主所说,我正是我所想。我听闻一月前大公子萧天宇在这玄冥教总坛之上,打败了斛律堂主。玄冥教主,能者居之,便立大公子为教主便可!” 原振北提及他被萧天宇打败一事,令斛律风脸上羞愧难当,心中怒气更盛,却不敢发作出来,便道:“此事的确不假,但当日我与大公子定下赌约,以一月之期为限,杀了叛教的前任第七堂口御龙使郭菩萨,取回人头后,才能承认他这本教第三十二任教主之位!”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在争辩了!”原振北道:“离大公子与斛律堂主之约还有一天时间,斛律堂主又何必这么着急?” 斛律风冷哼一声:“并不是我着急,而是教中弟子着急。大公子去了快有一个月,音讯全无,谁知他是生是死。然我玄冥教不可一日无主,若是明日他还不回来,岂不是让众弟子白等了一个月!” 原振北也是一声冷笑:“既然都等了一个月,那再等一天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斛律堂主不知?”他突然摇头失笑:“不好意思,我忘了斛律堂主乃是鲜卑族人,不懂我汉族言语之精妙,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此言一出,斛律风登时大怒:“你这黄口小儿,出言不逊,看我不打你一掌,你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他欺身而来,一把朝着原振北胸口抓来。但见他五指如抓,带着浓浓杀气直袭而来。原振北反应迅速,见他逼至,知自己武功与他不在一个层次,也不敢迎接,脚下一滑,向后纵去,还不忘将身边的松百川推开。 虽玄冥教有些身份的弟子都能修习“惊鸿掠云功”,但是真正将其练的出神入化者只有原振北一人。他似乎对轻功与步法格外有缘,甚至超过了那个被称为“千百年只此一人”的天纵奇才萧天宇,被称为玄冥教乃至江湖中轻功天下第一! 眼见原振北闪开,斛律风也知他这轻功第一所言非虚。但斛律风他身经百战,什么阵势没见过,瞬间想出对策,收回肉掌,纵步朝着原振北追去。 他虽也修习“惊鸿掠云功”,但掌握的自然没有原振北精妙。原振北施展步法与轻功与斛律风展开角逐。原振北便似一只雄鹰,占据天时地利,而斛律风便像是一只麻雀,被原振北诡异的身法耍的团团转!松百川见他戏耍斛律风,高声叫了一句:“好!” 斛律风知轻功比不过他,当下稳住身形,运起玄功,聚气于掌,与原振北遥隔几尺便打了过去! 浓烈的掌风呼呼响起,直朝原振北面门奔来。松百川瞧出端倪,大叫一声:“振北小心!” 原振北一时不查,被掌风扫中,身子一歪,摔落下来。斛律风哈哈一笑,纵身冲上去,一把抓住原振北肩头。松百川也冲了上去,抓住斛律风手臂。原振北袖中一点寒芒,却直直点在斛律风喉间! 原振北微微一笑:“斛律堂主,还是听我一言,等上大公子一日,若是此刻我们两败俱伤,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话音未落,只听火神峰上,龙吟钟响起,顺着秋风,传入众人耳膜,久久不去!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八章,拂霓裳 钟声余音未去,一个玄冥教弟子跌跌撞撞奔进总坛,大叫一声:“大,大公子他回来了!” 总坛之上顿时喧哗四起,斛律风松开原振北,脸上阴晴不定。松百川急忙将原振北扶起,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俊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没想到我离开这一个月,玄冥教弟子竟都这么迅速,这龙吟钟声才响起片刻,大家都已经到了!” 一个身影迈着星门阔步走了进来,如墨黑衣一尘不染,英俊潇洒,器宇不凡,正是玄冥教大公子萧天宇!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朗,女的温柔可人,正是许臻华与张晓鸢! 众玄冥教弟子见了萧天宇,借弯腰行礼,异口同声叫道:“恭迎大公子归来!” 许臻华四处张望着。对玄冥教中的任何事物都充满着好奇,还不时对身边的张晓鸢说:“晓鸢你看,这玄冥教总坛果然气势非凡,较之皇宫内院也毫不逊色啊!” 张晓鸢见他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你稳重一点好不好,咱们是来给萧公子撑场子的,别折了他的威风!让人看了笑话你这傻子!” 两人经过多天的相处,早已相互熟悉,没有了隔阂。两人还经常互开玩笑,吵架斗嘴,萧天宇都说两人是一对欢喜冤家! 听了张晓鸢的话,许臻华觉得有道理,便直起腰板,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惹得张晓鸢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傻子! 萧天宇带着两人朝上面圆台走去,人群呼啦一声分开一条路。原振北与松百川跑上来迎住萧天宇:“大公子!” 萧天宇看见原振北,微微一笑:“振北,一别三年了,不知你那‘从天而降,取人首级’的招式练的如何了?” 原振北嘿嘿一笑:“承蒙大公子厚爱,振北大功已成,大公子何时想要领教一下,振北自当奉陪!” 萧天宇哈哈一笑:“这样冷血无情的剑招自然不能在兄弟面前施展,要留给我们的敌人。一剑立威,教他们心惊胆战才好!” 斛律风听的面皮发烫,忍着心中怒火不敢发作。萧天宇看着松百川,道:“百川,这一个月辛苦你了!” 萧天宇走之前曾让松百川写信给原振北,又叫他在教中联合拥护他的弟子,这一个月对于他来说肯定是辛苦极了!松百川摇了摇头,道:“大公子言重了,这都是百川分内之事!” 萧天宇转身指着许臻华与张晓鸢,道:“我为教中弟子们引荐一下,这二位是河北天刀门‘刀王’闻一鸣的大弟子许臻华许大侠以及阴阳教教主二弟子张晓鸢张姑娘!” 众弟子听闻许臻华是天刀门弟子还很平常,但听得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孩是阴阳教主的二弟子,皆是一声惊呼,继而朝二人行礼,叫道:“恭迎许大侠,恭迎张姑娘!” 两人急忙回礼,趁着这个空当,许臻华悄悄在张晓鸢耳边道:“你看,他们对你的崇敬比我还多呢!”张晓鸢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低调一些,并没有回答! 旁边的斛律风此刻心中却已经慌了!“刀王”闻一鸣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过,当年也是名震江湖的一位绝顶高手,他的弟子定是不凡。但这个张晓鸢虽看上去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却不曾想却是阴阳教主的弟子,也是个麻烦人物! 阴阳教虽人数不多,但是传承千年之久,掌握许多上古秘术,其神秘程度比起玄冥教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松百川原振北正与许臻华张晓鸢二人寒暄之时,斛律风突然开口:“恭迎大公子归来,大公子一路上风尘仆仆,辛苦了!” 萧天宇猛然转头,望着斛律风,满脸杀气,冷笑一声:“斛律堂主别来无恙啊!” 斛律风哈哈一笑:“劳大公子挂念了,老夫一切安好,只是大公子去了一月有余,今日归来,想必是赌约已经完成,还请拿来郭菩萨人头,教众弟子服膺!” 萧天宇轻描淡写一句:“我没有杀郭菩萨,所以没有人头!” 斛律风两眼放光:“既然大公子没有杀了郭菩萨,那你我之间的赌约就算没完成,你也就不能坐这个教主之位!” “你说不能坐就不能坐么!”萧天宇冷笑一声:“我还偏要坐!” 斛律风双目一竖,叫道:“大公子难道想武力逼宫不成!” “武力逼宫又如何,你这个手下败将,今日便杀了你祭天!” 萧天宇拔地而起,一掌朝斛律风打来。他对斛律风恨之入骨,这一掌竟暗藏了他七分内力,想要一击必杀!斛律风眼见萧天宇掌风逼至,竟也不闪避,抬起右手,迎着萧天宇而去! 双掌一交,掌风乱舞,竟瞬间将萧天宇逼停,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但是更让萧天宇震惊的是,自己蕴含了七成内力的一掌打在斛律风身上,竟似泥牛入海般,瞬间被他化掉了! 萧天宇正惊异间,却见斛律风讪讪一笑,一股更为浑厚的内力从他掌心传来,竟将萧天宇震退数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个月前大公子对付斛律堂主还特别游刃有余,一击必杀,怎么过了一个月后却被斛律堂主打的退了几步?是大公子武功退步了?还是斛律堂主武功进步神速? 萧天宇见斛律风那一掌力量充沛,内力浑厚,与一个月前毫不一样,电光火石间,突然知道了端倪,大声喝道:“斛律风你这奸贼,居然夺走了龙、宗二位护法的功力占为己用!”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松百川呆呆地望着龙护法,原来刚才发觉师父与宗护法内力尽失,并不是被斛律风下了毒,而是被他吸走了功力才会这样! 许臻华大吃一惊,叫道:“萧兄,昔日便听师父说过西域有高手,练就了邪门武功,能吸人功力,原来确有其事啊!” 萧天宇点点头,道:“这是几百年前西域流传下来的一种邪异的功夫,能够吸取他人功力据为己用,我却不曾想斛律堂主竟然也会这种邪门的武功,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斛律风哼哼冷笑:“萧天宇,你这黄口小儿对付我还是稍逊了几分,我身兼龙、宗二位护法的将近八十年的功力,就算是你爹在世,也不一定能打过我,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好狂妄的老贼,看我不杀了你!”萧天宇怒吼一声,纵身而起再度朝斛律风袭去。他虽是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顾忌。本来斛律风武功高强,又加上他吸收了龙、宗二位护法近八十年的功力。此时的他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了!若真是父亲前来,也真的没有把握能胜他! 斛律风哈哈一笑,纵身迎来,与萧天宇对了几掌。虽然他掌劲迅猛,震的萧天宇掌心剧痛,但是也让萧天宇在这几掌中瞧出了他一丝破绽来。 斛律风是吸收了龙、宗二位护法的武功不假,但是二位护法的武功何等高深莫测,这是他们年复一年勤加练习积累而来,此时全被斛律风吸了进去,便如同给一个人强行灌进三人量的饭菜,虽然能咽下去,但是存在腹中不好消化。 斛律风的破绽正是在此,他虽得了龙、宗二位护法的武功与内力,却还驾驭不住这等高深的东西,不能化在四肢百骸中,化为己用。施展出来也是相当不伦不类! 萧天宇大喊一声:“许兄、百川、振北快来助我!晓鸢姑娘,其他人便交给你了!” 许臻华、松百川、原振北三人听得命令,纷纷欺身而上,朝着斛律风袭去。斛律风有三人功力在身,对这几人自是不惧,但是听萧天宇说却让那阴阳教主的女弟子一人拦下剩余玄冥教中人,却让他有些吃惊!他也想见识一下阴阳教中那神秘高深的武功,便大喊一声:“众弟子们,与我一同上去,杀了这几个黄口小儿!” 教中拥护斛律风的人大多是他“第七堂口”的嫡系,还有一些入教时间很长的人,还有几位堂主与数十名坛主在内。其中以第七堂口下七使为首,分别是御龙使、神凤使、白虎使、雄豹使、灵犀使、罢熊使与苍狼使,七人各持刀剑,引着众人朝萧天宇一派的弟子杀将过去,瞬间便打在一起,乱作一团! 御龙使引着十几名弟子冲向张晓鸢,想要看看她这阴阳教主亲传弟子到底有何本事。张晓鸢临危不乱,双脚在地面三丈范围内,踏出了个北斗七星方位的步法,十指如葱,在胸前乱点几下,像是巫族萨满的祭祀之舞! 御龙使冷笑一声:“却也是个巫师手段,装神弄鬼,不足为惧!”说着便提刀冲了上去。刚踏进张晓鸢走的北斗七星步的范围之内,御龙使身子突然一僵,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居然再也迈不动步子! 其他人也随着御龙使冲上来,踏进其中,也都全身一僵,居然再也动弹不得!御龙使使出浑身力气却也挣脱不开,双脸通红骂道:“你这阴阳教妖女,用了什么妖术困我!” 张晓鸢微微一笑:“只是一些寻常法术,不值一提!” 御龙使见她双手抱在胸前,双脚一前一后,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心中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声叫道:“弟兄们,快来杀这个妖女,切忌不要踏进她三丈之内!” 闻听此意,张晓鸢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便恢复过来,却被御龙使瞧在眼中,面露得意之色。灵犀使乃是一个使长枪的高手,听闻御龙使的话,纵身而来,离张晓鸢三丈之外,一枪刺去! 张晓鸢娇呼一声,双手急忙在胸前轻点几下,灵犀使身子却也是一僵,定在原地,长枪还未刺到张晓鸢便已经止住!但此刻,御龙使与一干玄冥教弟子却能动了! 萧天宇,连着许臻华、松百川与原振北共四位武功高强的少年英雄,一同袭向斛律风。萧天宇和松百川一个用掌一个用腿,许臻华与原振北则是一刀一剑,一时间掌腿刀剑齐齐逼至! 斛律风却丝毫不乱,先是左手为抓,抓住松百川的脚腕向后一甩,身子一侧避开了原振北的软剑,又伸手抓住原振北的手,将他的软剑向上一挑,正好迎上许臻华的天鸣刀,继而又是隔空一掌打向萧天宇,浓烈且浑厚的掌风呼呼而起! 一瞬间,斛律风将四人的攻击全部化解。松百川被摔在墙壁上,滚落在地,许臻华被原振北的软剑逼退数步,而原振北又被斛律风向下一拉倒在地上,萧天宇则是被他掌风一震,退了数步! 松百川因身子撞到墙壁,伤及腑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趴在地上竟动弹不得!许臻华震惊他浑厚的内力,更震惊他临危不惧,随机应变的本事,骂了一声:“这老贼果然厉害!” 斛律风哼哼一笑:“老夫可是身兼三家之长,有百年功力,就凭你们四个跳梁小丑,也想杀我,简直是笑话!” 御龙使冷笑一声:“我本以为阴阳教有多厉害,却不曾想只是这点本事,乡野村夫,不值一提!”挥起大刀朝着张晓鸢砍去! 张晓鸢微微一笑,左手食指虚空轻点,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指间涌出,将御龙使阻挡在外。御龙使只觉面前有一堵气墙,使了很大力气都冲破不开! 张晓鸢右手一拉,竟凭空将灵犀使的身子拉起,朝着御龙使甩去。灵犀使的头撞在了御龙使的腰眼上,两人当即摔下圆台,砸倒了一群玄冥教弟子! 御龙使捂着腰间站了起来,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果然是个妖女,使这等妖法害我兄弟们,大家一起上去拿下这妖女!” 一时间,斛律风这一派的玄冥教众弟子听了御龙使的号令,竟齐齐涌向张晓鸢,声势浩大,宛如鲫鱼过江,纷纷杂杂。许臻华见此情形,担心张晓鸢安危,正欲出手相救! 却见张晓鸢秀目紧闭,双手十指在虚空之处连点二十八下,这二十八下又分为四段,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段七下,点的方位各不相同。这正是二十八星宿所在方位。二十八星宿又七个一组,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形,却正是道家所言的代表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天极四象! 张晓鸢将这二十八个方位指点完毕,脚下也随即在地面踏出一个北斗七星之形。一堵更为强大的气墙挡在了众玄冥教弟子面前,任他们齐齐用力,使出浑身解数,竟也破不去分毫! 许臻华见她一人之力竟挡下众多玄冥教高手,在敬佩阴阳教的武功法术之外,也不由得对张晓鸢又多了几分好感!人美心善,温柔体贴,武功还高,若得此妻,夫复何求啊! 萧天宇瞧出了他的心思,凑到许臻华面前轻声道:“许兄,今日大敌当前,先不要挂念晓鸢姑娘了,待你助我杀掉这老贼后,我帮你跟晓鸢姑娘说媒可好!” 许臻华被他说中了心思,脸颊通红,原振北也听见了萧天宇的话,凑上前来微微一笑:“许兄,这张姑娘花容月貌,娇羞可人,与许兄可是英雄美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许臻华一听,哈哈笑了出来。一旁的张晓鸢正在专心御敌,但萧天宇和原振北的话她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点,好像在提自己名字,许臻华还哈哈大笑起来,以为是他们几个在说自己坏话,秀眉一簇,叫道:“你们几个若是再胡说,休怪我也将你们困住不能动弹!” 几个一听,脊背发凉。但见刚才她这一手不知武功还是法术用的出神入化,竟能同时困住众多玄冥教高手,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几人自恃比不上她这样厉害,对她的手段也是极为害怕,顿时便转过身去,不敢再说一句话! 斛律风从刚才也一直在观察着张晓鸢的一举一动。因为萧天宇一来就介绍她是阴阳教主的弟子。江湖中人对阴阳教的人都充满着好奇,斛律风自然也不意外。 但见刚才她踏了一个北斗七星步便让御龙使动弹不得,又能凭空拉起灵犀使撞倒御龙使,此刻又用一己之力困住了这么多玄冥教的高手,斛律风也是暗叫厉害!却不知她用的是法术还是武功?若是法术还好,若是武功,那此女便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斛律风也想前去领教一下阴阳教的武功,看看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组织是否真有这么神奇!他刚向前踏出一步,却被许臻华拦在身前,一刀劈来! 斛律风一时不查,慌忙一闪,却被他将鬓间须发削掉一缕来!斛律风心中大骇,抬头望着许臻华,双目杀气冲冲:“我与那‘刀王’闻一鸣也曾相识,他被称为刀法天下第一,却不曾想他的弟子居然连人都劈不准!” 许臻华听他出言讥讽,也不生气,反而冷冷一笑:“下一刀就直接要了你这老贼的命!” 他突然出手,速度极快,只见刀光像一颗流星般转瞬即逝,连离他最近的斛律风也没能看清。继而他左脸上出现一丝温热,伸手摸去,居然有斑斑血迹!却是许臻华一刀划破了脸颊! 斛律风心中大骇,萧天宇、原振北与松百川三人却是高声叫好。这斛律风用了邪功吸了龙、宗二位护法近八十年的功力,四人联手都奈何不了他。许臻华这一刀虽未令他重伤,却是提升了很大的士气! 斛律风脸上阴晴圆缺,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你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儿,看我不杀了你们难解我心头之恨!”纵身而起,双手为抓,朝着许臻华袭来! 许臻华架起天鸣刀格挡,却被他一双肉掌死死抓住刀身,向后一甩,天鸣刀脱手而出,直直没入后方的岩壁中,余在外面的刀身还不住的晃动着! 斛律风一掌朝许臻华胸口打去,却被原振北手持软剑挡住。斛律风如法炮制,将软剑抓在手中,想要空手夺白刃!软剑几欲脱手而出,却被原振北死死抓住,竟拽不出来!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松百川看准时机,一把将斛律风从背面抱住!斛律风抽手去打松百川,却被许臻华与原振北二人死死抓住手臂!斛律风又踢出双脚,也被二人用腿缠住。三人就像捆粽子一样将斛律风困住! 萧天宇借此机会,朝着斛律风胸口打去。斛律风一声大喝,将周身内劲集于胸口之间,萧天宇一掌打来,他胸膛竟如磐石一般坚不可破!萧天宇大惊失色,正欲出手,却见斛律风四肢一用力,同时将困住他的三人甩了出去,接着打出一掌,与萧天宇对在一起! 萧天宇只觉掌上内力浑厚,其中居然还夹杂着炙热的气流。萧天宇知道那是来自龙护法的“南明离火掌”。龙护法任玄冥教的“血焰旗主”一职,“血焰旗”乃是由玄冥教一顶一的高手组成,从玄冥教成立便已经存在,是教主的护卫亲信! 龙行云身为“血焰旗”之主,自然也是超凡绝世的一代高手,这“南明离火掌”便是他最为得意的武功。此功至刚至阳,掌中暗含明火之力,温度极高,若是根基稍差的,定是被这股炙热灼烧而死! 斛律风吸了龙护法的功力,体内也有了这“南明离火”的火劲,但他并没有将功力融会贯通,自然也施展不出与龙护法相同的力量! 虽是如此,但时间一长,萧天宇还是被这炙热袭心,胸口闷热,头晕眼花,急忙扯掌后退了几步,卸掉他的力道! 眼见斛律风洋洋得意,萧天宇突然醍醐灌顶,问道松百川:“百川,龙护法的‘南明离火掌’可有什么弱点?” 松百川是龙护法的亲传弟子,将来可是要继承他“血焰旗主”一职的人。龙行云非常喜爱这个徒弟,所以也将“南明离火掌”的武功传给了他。萧天宇自然是知道此事,便想问出此功的弱点,好寻出来将其一举击破! 松百川恍然大悟,叫道:“师父的‘南明离火掌’乃是至刚至阳的功法,此掌打属阳之物便如虎添翼,若是打到至阴之体,便宛如涸泽之鱼,毫无用处!若是灌入至阴之气,到时体内阴阳调和,便能化解了这至刚至阳的离火内力!” 许臻华眉头一皱,叫道:“松兄弟你说这话还不如不说,如今大敌当前,居然还要找不能属羊的人,你们几个谁不属羊?” 他将“属阳”错听成了“属羊”,只觉这事极不靠谱。既然属羊的人不行?那我这个属马的人怎么也不行啊? 这反倒是让松百川一头雾水,不知他所言何意?萧天宇却是哈哈一笑,道:“许兄你误会了,百川所说的属阳并不是山羊的羊,而是阴阳的阳,古人云男属阳,女属阴,这个阳说的便是男人!” 许臻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那至阴之体便是女人了,那现在我们去哪找个女人来?” 萧天宇、松百川。原振北三人目光齐齐望向张晓鸢。张晓鸢此刻还在用法术困住玄冥教一众高手,忽觉背后一股炽热传来,猛一转身,却见萧天宇、松百川、原振北三人目光如火望着自己! 张晓鸢脸上顿时显出一片绯红,轻声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作甚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还请晓鸢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张晓鸢不解:“小女子武功不及四位,却为何邀我相助,只怕会徒添麻烦!” 萧天宇摇摇头:“我自有打算,还请晓鸢姑娘放下那边的事过来吧!” “好!”张晓鸢点点头:“我先让这些人动弹不得,省得他们再来捣乱!”拂袖在胸前一挥,顿时众玄冥教弟子身子疲软,腿脚不稳,哗啦哗啦倒地一片,却另有十几个武功高强者还强撑着不倒下,却已经是没了力气,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几人见她一出手便是技惊四座,这一招又将众弟子全部放倒在地,更是厉害,都张目结舌,不敢相信! 张晓鸢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几人面前,却被许臻华抢先一步凑上来,问:“你能告诉我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吗?” 张晓鸢美目一翻,笑了笑:“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 萧天宇凑到她面前,轻声道:“晓鸢姑娘,我叫你来便是想让你与这斛律风对上一掌。你也不必太用力气,只需在对掌之时,将你体内真气渡一点给他,便退下来即可!” 张晓鸢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应下了,站到斛律风面前,一施礼道了一声:“斛律堂主,请教了!” 几人见她虽面对斛律风这个敌人也是很有礼貌,皆对她敬佩不已,原振北更是啧啧称奇:“许兄啊许兄,果然是好眼光,我若是早点遇见许姑娘,也定是会为之痴迷的!” 许臻华听的原振北的话,嘿嘿一笑,却被张晓鸢秀目一扫,立马止住笑声,站的绷直,原振北也是吓得赶紧闭嘴! 斛律风见张晓鸢款款而来,虽不知萧天宇让她出战所为何意,但是刚才见她一手武功技压群雄,也是早就想与她讨教一番。但见她走上来,斛律风微微一笑:“阴阳教主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方才就想请教一番,张姑娘自己送上来,那就让老夫讨教一二!” 斛律风张开双臂,化手作掌,直直朝张晓鸢打来,浓烈的掌风四起,炙热的气流从掌心涌出,瞬间将张晓鸢包围在其中。气流紊乱产生了风,将张晓鸢的秀发吹起,煞是好看! 张晓鸢听从萧天宇的安排,不去硬接,而是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越过斛律风的双掌,轻轻在他手臂上一点,便向后退了几步,避开气流,一施礼:“斛律堂主果然厉害,小女子自是不及!” 所有人都被这草草的收场震惊住了,斛律风也在心中暗喜:我本以为阴阳教的武功有多高深,却谁料都是一些唬人的江湖骗术,真刀真枪打一场他们自然是不行! 许臻华更是震惊,哇哇叫道:“这是比武吗?这不就是点到为止吗!在人家手上点了一下就完了!” 张晓鸢秀目一竖,气呼呼的的道:“你这傻子知道什么,这是萧公子吩咐的,你快闭上嘴!” 所有人都是不解,松百川却瞧出了端倪,突然拍手大笑起来:“大公子果然是厉害!” 众人皆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有萧天宇点头微笑。斛律风不知他们何意,但见松百川笑的如此得意,心中恼怒,怒吼一声,朝着松百川抓来。松百川却也不闪不躲,迎着斛律风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大叫一声:“破!” 斛律风身形突然一滞,腹中便剧荡起来,先是炙热难耐,接着又是寒冷难当,一热一冷,相互接替,反反复复十几次。斛律风脸上也是一会儿殷红如火,一会儿青黑如冰! 原来萧天宇问出了松百川关于“南明离火掌”的弱点,此功属阳,他便请张晓鸢来。张晓鸢是女子,属阴。萧天宇让张晓鸢将真气渡给斛律风,便是要以张晓鸢的至阴之气去调和“南明离火掌”的至阳之气。张晓鸢那一指正是将真气渡进了斛律风体内! 又加上松百川从体外用内力一催,那股至阴之气便加速运动,与“南明离火掌”的阳气相互交替出现,并慢慢相融合,一旦阴阳调和之后,便能化去他体内这“南明离火掌”的内力! 斛律风的脸色渐渐变回之前颜色,也正是说明他体内的阴阳之气已经相互调和。刚刚稳定下来,突然斛律风又是一声惨叫,继而他左脸火红,右脸青黑,一边烫的似掉进了火炉,一边冷的像是埋进了冰山。继而,他脸色火红与青黑相互交融,混在一起,极为难看! 萧天宇眉头一皱,问道:“百川,这是怎么回事?” 松百川瞧了一番,恍然大悟:“我只知阴阳之气可以相互调和,却忘了它们也能相互争斗!看来是斛律风他吸收内力太多,在体内不能化为己用,突然又渡进了至阴之气,一时间阴阳相斗,变成了这个样子!” 斛律风听出了他们的意思,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是他们所为,便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黄口小儿,居然敢暗算老夫,老夫就算到了黄泉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萧天宇暗咬银牙,一把夺过原振北的软剑,向上一挑:“我既然是玄冥教教主,又怎会怕你这只恶鬼!” 寒光一闪,斛律风的头颅离了身体飞旋而起,血乱长空!一代枭雄,就此狼狈落幕! …… 卷一,潇湘妃子 第十九章,贺圣朝 既杀了斛律风这个心腹大患,萧天宇也是松了一口气。许臻华、张晓鸢、松百川、原振北与他五人相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斛律风一派众弟子见主子已死,也不敢造次,皆丢下刀剑,向萧天宇投诚。斛律风之下的第七堂口的七使,乃是斛律风弟子,眼见师父惨死,竟也不降萧天宇,非要再和萧天宇鱼死网破! 萧天宇见他七人尊师重道,很有骨气,也不杀他,分别在七人丹田打了一掌,废去他们一身武功,成了一个个的废人。原振北叫“韩非堂”的弟子将他们押入地牢,终生囚禁于此,再无出头之日! 随后,萧天宇在众弟子的拥护下,坐到了教主石椅之上,正式成为了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松百川与原振北领着众弟子齐齐拜倒在地,山呼:“教主圣明,天护玄冥,文成武德,万代千秋!” 许臻华与张晓鸢站在一旁,相视一笑,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许臻华此刻还不忘问张晓鸢是如何将众多玄冥教弟子一招打败,张晓鸢白了她一眼却让他不要吵,别打扰了萧天宇的登冕大典! 萧天宇坐在石椅上,威风凛凛,霸气十足,此刻眉宇间杀气欲盛!他受过众弟子跪拜后,便开始分封众人。因前任龙、宗二位护法武功尽失,便让其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两位护法的位置便由松百川与原振北继任。松百川还与师父龙行云一样,成了“血焰旗”之主,便真如曾经萧青衫对他所说! 原振北曾任教中“韩非堂”堂主一职,对“韩非堂”大小事宜皆很在行,萧天宇便没有再选新堂主,还是让已经成为护法的原振北继续掌管“韩非堂”大小事务,另从“韩非堂”弟子中选了一名武功高强者做了副堂主,辅助原振北处理事务! 斛律风已死,七使也被废去武功关入地牢,玄冥教的咽喉“第七堂口”总堂主便已空了。萧天宇便说过几日设个擂台,选出教中武功最高的八名弟子来接任第七堂口总堂主与七使一职! 萧天宇又封赏之前支持他的这一派弟子。斛律风一派残党大多是在教中任堂主或坛主之职,此刻却全被萧天宇撤掉,变为普通教众。撤下来的堂主、坛主之位通过入教年数长短与武功高低,各分给了他这一派弟子! 此刻,除第七堂口总堂主与七使未定,其余各堂与各坛之主皆已定下。松百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拱手为礼,问道:“教主,如今各堂主各坛主人都已经定下,但我教自古以来都是四位护法,如今才有两位,剩下两位该由何人来坐?” 他的话也刚好问出了教中众弟子的心声。大公子一派中相当这护法的人比比皆是,此刻听了松百川护法问出来,各各群情激昂。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剩下二位护法人选,我早已想好,只是不知那二人是否愿意与我玄冥教为伍!” 松百川一听,便知萧天宇所说何意,抬头望着一旁的许臻华与张晓鸢,叫道:“许大哥,张姑娘,二位为教主一事也是出了大力,若是没有二位相助,我们也不能杀了斛律风这个叛徒。教主有心想要二位坐这玄冥教的护法之位,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原振北也向二人一抱拳,道:“松护法所言不错,我原振北也是打心里佩服二人,教主也是拳拳之心,想让二位留下,一起辅佐教主,让玄冥教重振雄风,希望二位不要推辞!” 许臻华天性散漫,无拘无束,做不做这个护法也无碍。但是他此刻却瞧着张晓鸢,并不答话。几人顿时明白了许臻华的意思,松百川微微一笑,朝着张晓鸢行礼:“张姑娘,方才你以一敌百,困住众多高手,后又将真气灌入斛律风体内,导致他缺点暴露,教主才能将其一举拿下,若不是你,我们不会这样轻松,还请张姑娘答应!” 张晓鸢在青海隐居数年,中原之地早已没了故乡亲人。他与这几人相处的也算融洽,留下来也不是不好,但是让她做护法之位她却是一万个拒绝:“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做这护法之位,我留在玄冥教也不是不可,但是这护法之位,还请萧教主另谋高就!” 听到张晓鸢说可以留下来,许臻华面上一喜,叫道:“我与萧教主一见如故,既然教主盛情邀请,许某便不要脸一次,留下来便是!” 听的两人都愿意留下来,萧天宇、松百川、原振北三人脸上皆有喜色,但是张晓鸢却不想做护法之位,松百川也是面露难色。这时,萧天宇突然道:“张姑娘,你既不愿做这护法之位,那便这样可好?我玄冥教自立教以来,便是四位护法,但眼下教中弟子处百川与振北二人外,并无一人能有能力做护法之位。你便先暂时做着,等我教中弟子有能力担当此重任时,你再将位置让与他可好?” 但见萧天宇说了这样的话,许臻华也在一旁劝她,自己若不答应,反而是有点太做作了,便欠身施礼,道:“多谢教主及众玄冥教弟子对小女子厚爱,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先暂代这护法之位,日后教中弟子有能力担此大任者,小女子定二话不说,让出这个位置来!” 许臻华乐的眉开眼笑,松百川迎着二人来到护法的椅子前坐下,至此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与新任四大护法终于尘埃落定! …… 萧天宇成为玄冥教教主之事,不出几日便传遍江湖。连新任四大护法的名字也随之轰动起来! 河北沧州,天刀门。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老刀王闻一鸣正在院子里检查弟子们的刀法是否有长进!门外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大声呼喊着:“师父,师父,不好了不好了!” 闻一鸣见那人是他的小弟子陆岩,知他年纪尚小,平日里总是大惊小怪的,也不以为意,不耐烦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是不是鞑子兵又来了?” 近几年元廷有意想要收编他们这些江湖门派作为己用,所以经常会派人来说和,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已经有好几次兵马前来,想要武力收编,却都被闻一鸣带着众弟子打跑了!闻一鸣还以为是这件事! “不是不是!”陆岩跑到闻一鸣面前,累的气喘吁吁:“师、师父,不好了,大师兄他加入玄冥教做了四大护法了!” 闻一鸣闻之,显得很是平淡,表现的与他的名字极为不符。他捻捻胡须,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陆岩一脸疑惑,问道:“师父,大师兄可是加入了江湖中人最为仇视的玄冥教啊!那可是魔教!” “魔教就是魔教吧!与你何干!”闻一鸣瞪了他一眼,道:“你大师兄志在天下,区区一个天刀门掌门,他定是瞧不上眼,且就随他去吧!” “可是师父!”陆岩一脸为难的样子:“大师兄入了魔教,那我们以后遇见魔教弟子该当如何?” 闻一鸣怒目一睁:“自然要杀!魔教中人心狠手辣,遇到必要杀之而后快!” “那!”陆岩又问:“若是日后碰见大师兄该如何是好?” 闻一鸣哈哈一笑:“你师兄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他虽然入了魔教,却依然是你们的大师兄,碰见他自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决不能与他反目成仇!” 陆岩嘿嘿一笑,只觉师父平日虽然严厉,但也是通情达理,俯身拜倒:“多谢师父指教,这都是我那些师哥师姐叫我来问的,他们害怕日后见着大师兄不知如何是好!但现在有师父的命令,我们也都知道怎么做了!” 闻一鸣将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突然长叹一声:“这或许就是你大师兄的宿命吧!宿命中有安排,我们谁也强求不来!” 陆岩年纪尚小,哪知闻一鸣话中深意,只是听得师父命令,心中欢喜,向师父行礼告退,便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杨文渊正背着萧燕雨行走在一条荒凉的小路上。只因为杨文渊的内力太弱,虽一直为萧燕雨渡真气疗伤,但是外伤虽好,内伤还未痊愈,身体依旧还是很虚弱,走几步路便头晕眼花。 杨文渊用这几天打来的野兔、獐子等野味的皮毛,洗去腥味,为她缝制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御寒。初时萧燕雨觉得这衣服穿在身上不好看,便执意不穿,但是后来经受不住秋风刺骨,妥协了。 又经过这几天山洞里的独处,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杨文渊背着她,后背紧贴她前胸也不觉得害羞。一路上,萧燕雨总是觉得烦闷,也不能下地走路。杨文渊便给她讲个笑话或是唱首山歌,两人这一路上有说有笑,也不觉寂寞! 这一路走来,只见哀鸿遍野,百姓颗粒无收,瘦的皮包骨头,苟延残喘,连树皮都被啃光!两人都是心地善良,见此情景,不由伤感落泪,只在心里默默立誓,推翻元廷,还天下一个清明之境! 两人走着,不觉已是黄昏,夕阳西沉,将天地之间染成一片红色。杨文渊一直背着萧燕雨,虽然她不重,但是走了一天也有些累,便寻了一处破庙休息。萧燕雨还不忘调笑他一番:“文渊,背着我这个累赘,怕是把你累坏了吧!” 杨文渊嘿嘿一笑,摇摇头:“我一点也不累,若是能一直背着姐姐才好呢!” 一句话登时让萧燕雨脸色绯红,只是夕阳暮色在前,并看不出来。 杨文渊找了许多干草铺在地上,将萧燕雨放在上面,将毛皮衣服盖在她身上,并在破庙里找到一口破陶锅,缺了边边角角。他寻了处水源将污秽洗净,生了火,也不知抓了什么猎物,折成一段一段,丢入锅中,生起火炖了一锅!不一会儿整个破庙便香气四溢。 萧燕雨这些天都在吃杨文渊做的野味,居然吃的顺口,眼见他炖了一锅肉糜,食指大动。杨文渊找了几个破碗,用树枝做筷子,洗干净,为她盛了满满一碗! 那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萧燕雨也顾不得矜持,便大口吃了起来。只见那食物一段一段,很细很长,嫩红鲜艳,肉却不多,吃了几口便能看见骨头,倒像是鸡脖子上的肉!可是翻遍满碗,却都是这样一段一段的,并没有其他形状的肉了! 萧燕雨不由好奇,又吃下一块,在口中嚼完,吐出骨头,问:“文渊,这是什么肉,看上去很奇怪呢?” 杨文渊摇摇头,道:“我就不跟你说了,你先吃吧,我怕说出来你会吃不下去的!” 萧燕雨何等聪明,听杨文渊这样说,又看了看碗中的肉段,略一思索,便已知是何物!忽觉一阵恶心,脸色一变,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碗中的肉自不必多说,便是蛇肉。原来这破庙四周是一片空地,也打不到其他猎物,又不能挨饿。杨文渊便在破庙的墙缝中察看,却发现一个蛇洞,里面有一窝正要冬眠的蛇! 吃过蛇肉的人自然觉得它味道鲜美,但是吃它的人若是不知何物还则罢了,若是知道了,必然会想起蛇生前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定会恶心的吃不下去! 杨文渊没想到她能猜出来,丢下碗跑过去轻轻敲打她的后背,又端来一碗清水让她漱口。萧燕雨苦着脸,道:“文渊,兔子内脏什么的我都能吃,唯独这蛇肉,就算再鲜美我也是不能吃一口的!” 杨文渊也知让她吃蛇肉确实有点过分了!只是四处荒野,实在无其他野味。萧燕雨吐了好一会儿才将胃里的蛇肉吐干净,喝了一大碗清水咕咕下肚,却是再也不碰那锅鲜美的蛇肉了! 杨文渊将锅端到她看不见的位置,起身便要再出去找猎物,却被萧燕雨一把拉住,说夜深人静的,也看不清东西,不让他去了。杨文渊却怕她本来伤势未愈,再吃不饱岂不是更坏事,执意让出去碰碰运气!萧燕雨一人待在这破庙里很害怕,便以担心杨文渊为借口,要跟他一起去!杨文渊看破不说破,为她穿上毛皮,背在背上,走了出去! 一个人影走到了破庙外面,他衣衫褴褛,满面风尘,胡子邋遢,一双眸子却闪着精光。见庙中有火光闪烁,便在外面叫了几声。 因为杨文渊背着萧燕雨出去了,破庙里无人应答,这个邋遢少年便大步走了进去。刚进去,却见地上燃着火堆,两个碗,一地干草,旁边的陶锅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邋遢少年知道摸了摸干草,尚有余温,知道前人刚出去不久,但见锅中食物,馋的直流口水,也不顾其他,捧着碗便坐在锅前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陶锅见底,满地都是他吐的骨头。邋遢少年拍了拍肚子,身子也是温暖起来。 脚步声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仔细一听却是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却是杨文渊背着萧燕雨回来了,杨文渊手里抓着几只不去南方过冬的麻雀! 刚走进破庙,杨文渊看见满地狼藉,一个邋遢的人捧着陶锅,将蛇汤一饮而尽,登时大怒,叫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偷吃东西!” 那邋遢少年一听杨文渊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转过身来叫道:“文渊,阿姐!” 杨文渊与萧燕雨看到他容貌,皆大吃一惊!原来这邋遢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们分别数日的萧青衫! 那夜他们遭受韩山童红巾军的围攻,杨文渊去救萧燕雨了,萧青衫便与汤和与朱重八三人一同打退了强敌,逃出重重包围。一连逃出二十几里才甩掉追兵。三人便就此分别,约定日后一起痛饮! 萧青衫别了二人后便一路漂泊,寻找萧燕雨和杨文渊二人踪迹,不知不觉来到了破庙之外,阴差阳错的遇到了二人! 三人相见,格外高兴,聚到一起便说起近几日所经历的事。萧青衫见杨文渊背着萧燕雨,不禁一笑:“没想到几日未见,二位关系竟如此亲密,姐姐居然都有了自己的坐骑了!” 萧燕雨啐了他一口,便讲了那夜在韩山童处被陆通用“七十二路金刚掌”打伤一事,萧青衫吓了一跳,急忙察看萧燕雨伤势。却见她外伤虽好,内伤未愈,便渡她真气疗伤! 虽然经历一番折腾总算是治好了内伤,但是因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也让萧燕雨落下病根,关节处损伤严重,一到阴雨天肩头变回疼痛难耐! 杨文渊听了难过不已,只觉是自己学艺不精,没有萧青衫这样高深内功,无法及时医治才变成这样。萧燕雨倒是洒脱,说这事与杨文渊无关,还说以后到了阴天下雨的时候,自己若是真的疼痛难忍,便把杨文渊叫过去咬着他的手背缓解疼痛! 虽然是个玩笑话,但是杨文渊也郑重其事的答应了!心里想着:若是天天都是阴雨天便好了,那样萧妃子就能天天咬着我不松口了! 杨文渊将捉来的麻雀拔毛开膛,用清水洗净,放在火上烤起来。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聊着江湖之事。突然,萧青衫道:“阿姐,你听说了么?大哥他杀了斛律风,成了玄冥教的第三十二任教主了!” 萧燕雨这边消息不灵通,并没有听说。听萧青衫一说,也不吃惊,道:“天宇他天资出众,绝世天才,他坐这个教主之位我并不稀奇!” 萧青衫点点头,道:“你知道吗姐姐,四大护法也换了人,振北也回来了,做了护法,还管理着‘韩非堂’之事,百川那小子也终于不负众望,继承了龙护法衣钵,成了‘血焰旗主’,位列四大护法之一!”他一边说着,十分兴奋,就像是比自己做了护法还高兴! 萧燕雨微微一笑:“这两个小子也是绝世少年,只是剩下的两位护法是何人?也是从我玄冥教的弟子中选的吗?” 萧青衫摇摇头,道:“听传闻说,另外两位护法乃是江湖中人,被大哥寻来一同出手杀了斛律风,立了大功,被大哥留在了火神峰,赐了护法之位,他们一个据说是河北天刀门中‘刀王’闻一鸣的大弟子,姓许,另一位却是一名女子,姓张,听说是名盛一时的阴阳教主的二弟子,很是厉害!” 萧燕雨点点头,道:“天宇的眼光绝对错不了,我想玄冥教在他的带领下必定会重振雄风,威震江湖的!” 杨文渊之前便听过萧青衫夸奖他那个大哥,此刻也是好奇,问:“青衫你这个大哥真的很厉害吗?我可不止一次听你夸他了!” 萧青衫点点头,道:“大哥他天纵奇才,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学会了一套精妙的掌法,十几岁时对付教中大人都游刃有余,十八岁时只要是武功他看过一遍,就能完全记下,并能运用自如,被称为‘千百年来只此一人’的天才!当然厉害了!” 杨文渊点点头,又问:“当日你说你大哥乃是星宿转世,命格之中带着杀气,能克人,这也是真的吗?” 萧燕雨轻叹一口气,道:“文渊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你了,的确又这样的说法。记得天宇出手之时,曾有异样,天边红光大盛,狂风四起,风云变色,当时叔父很是震惊,便花重金请来了皇宫中的钦天监,那人经过推算,大惊失色,却不敢说出其身份,只说此子长大后必定会给天下带来腥风血雨!” “后来他渐渐长大,什么武功都学的极快,但是却心地善良,不似会给江湖带来腥风血雨之人,叔父便也没有在意这件事。直到后来青衫出生,却终日病恹恹的,请了多少神医也治不好。后来火神峰上去了那位龙虎山的天师,说天宇乃是星宿转世,命格太强克住了青衫。叔父这才想起当年钦天监说的话!” 她望向萧青衫,问:“当年老天师不是赐了你一块玉佩吗?你还带着吗?” 萧青衫突然一低头,将玉佩当掉的事说了,气的萧燕雨对他一阵痛骂:“那玉佩可是关乎你性命之物,岂能当掉!回到山东之后你便赶去济南府把它赎回来,若是再敢丢了,看我不打你!” 萧青衫虽已经独当一面,但是对这个姐姐却是又敬又怕的,看她如此生气,也不敢再胡闹,只能点点头说知道了! 萧燕雨叹了一口气,道:“从天宇小时候来看,他确实与同龄孩子不一样,那钦天监说的是假的,不要让天宇真的成了让江湖腥风血雨之人!玄冥教本就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不能让他再作孽啊!” 萧青衫摇摇头,道:“若那真的是大哥的命,谁也是阻止不了的!” 姐弟二人,望着火苗,同时叹了一声,再不说话! 杨文渊见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便开口:“都怪我多嘴,问这些不该问的,来来来,麻雀熟了,快尝尝!” 他从火上取下一只烤的焦黄的麻雀,吹了吹,撕下一块胸肉递给萧燕雨。萧燕雨却不用手接,而是直接张开嘴让杨文渊喂进去了!这不禁让萧青衫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萧燕雨外伤不好,手上无力,杨文渊便把肉撕下来喂她,如此几天已经习惯。萧燕雨居然忘了萧青衫还在一旁,脸上一红,夺过杨文渊手中麻雀自己吃了起来! 但是更让萧青衫吃惊的是,一向不爱吃内脏的萧燕雨,此刻却吃得津津有味,还不住夸赞杨文渊的手艺好! 萧青衫望着萧燕雨身材,只觉比之前丰腴许多,却还不影响她“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忽的又响起刚才杨文渊背着萧燕雨走进破庙,两人还有说有笑,毫无芥蒂!萧青衫不禁在心里惊叹一句:文渊啊文渊,这些天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姐姐变了这么多! 爱情,有些时候就存在这些不经意的瞬间,看不见,摸不着! …… 安徽,颍州,红巾军据地。 此时夜已深,刘福通躺在床上呼呼睡去,怀里搂着一个赤条条的女子,正是白莲童子! 一个黑衣人,蒙着面,纵身跃上屋顶,踩着瓦片却不发出一丝声响!他身影宛如鬼魅,几个起落便落到院子里,来到刘福通房门外,抽出怀中一柄弯刀,插进门缝中向上一挑,门栓便被他驳开! 黑衣人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个缝,挤了进来,又将门关上,不发出一丝声响。脚步轻盈如猫,慢慢的靠近刘福通。举起弯刀,抵在他的胸前! 刘福通觉得皮肤一凉,猛然醒过来,却见弯刀在月光下清澈如水,一声惊呼:“你是谁?” 惊呼声吵醒了白莲童子,她一睁眼,看见眼前黑压压的站着一个黑影,害怕极了,刚想呼喊,却被那人一声轻喝:“不许出声,我不会杀你们,请刘元帅穿好衣服随我来!” 刘福通不敢大意,只得尊他命令,穿好衣服。那人一把将刘福通抱在臂弯,推开门便跃上屋顶,踏着瓦片,趁着月色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枯树林中! 那人将刘福通丢在地上,刘福通吓得心惊胆战,直呼大侠饶命! 那人一双眸子杀气冲冲,却不想杀他,道:“刘元帅,既然已经掌握了红巾军大权,就要继承韩山童的遗志,驱逐鞑子,夺回我汉人江山!而不是终日只顾享乐!别忘了,天下之大,还有许多百姓等着你们去拯救呢!” 刘福通听那人不杀他,感激涕零,急忙磕了几个头,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福通自然会励精图治,驱逐鞑子,夺回我汉人江山,还天下一片清明!” “好!”那人叫了一声:“刘元帅,所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是不按今天所说的来做,下场便如此树!”他一掌打在身旁的枯树上,掌风呼呼,那棵树被拦腰打断,断口平滑,竟似用刀切的一般! 刘福通被他这高深的武功震住了,急忙磕头说不敢!那人见他态度诚恳,不似有假,便让他回去了!刘福通又磕了几个头,才姗姗退去,待他消失在树林之中,那人也解下脸上黑布! 只见他面色苍白,鼻梁高挑,嘴边胡须茂密,却正是曾经的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与赵丑厮领导“弥勒军”起义的军师郭菩萨!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章,迷仙引 虽然从离开山西到此时才过半年之久,郭菩萨看上去却比之前苍老了许多。鬓间已添了几许白发,脸上也添了几丝风尘。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无忧少年了! 他望着渐渐消失在丛林中的刘福通,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自我与赵大哥起义之后,天下好汉揭竿而起,群豪并立,然各地义军良莠不齐,不能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反而终日寻欢作乐,实乃我汉人之悲哀!” 原来自他托杨文渊去河南送信离别之后,便长途跋涉,去到广东辅佐朱光卿、聂秀卿所领导的义军,后来义军战败,他又辗转反侧,去了四川彭莹玉、周子旺领导的白莲教红巾军中。只是他与周子旺所信奉教义不同,愤愤离去,后又辗转各地,与徐寿辉、张士诚、方国珍等都曾有过交集。 此次他来安徽,就是听闻刘福通治军严明,深得人心,便想前来辅佐,却不料进得安徽后,却听百姓对刘福通的红巾军深有芥蒂,敢怒不敢言。他心中愤怒,便深夜将刘福通劫持到此,用武力逼迫他成为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好义军! 但是见刘福通这个样子,与他心中所想相距甚远,无奈摇摇头,心想天下义军之中,只剩郭子兴与秦书远二人还未见过,却不知是否也与这群人一样? 正思索着,突然看见树林之中火光四起,嘈杂声响成一片,却正是王显忠带领着一百多名红巾军前来追寻刘福通下落了。 原来郭菩萨将刘福通劫持之后,白莲童子就穿好衣服找到了杜遵道,告诉了他。杜遵道担心刘福通性命有恙,便叫王显忠带着红巾军前来,刚好来到这片丛林之中! 红巾军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在丛林中悠悠回荡着,不一会儿就听见刘福通喊道:“我在这里,我没死!” 王显忠问掳走他的贼人在何处?刘福通叫红巾军准备好弓箭,向里面去找,见到有人影,格杀勿论! 夜很静,而且郭菩萨离他们也不远,刘福通的话全部被他听到,不由心头一惊:“这刘福通果然是个小人,我饶他性命,他不感激我,反而要取我性命!” 虽然郭菩萨曾经是玄冥教“第七堂口”的御龙使,武功高强,能以一敌百。但此时已不复当年之勇,况且红巾军携着弓箭,权衡利弊还是躲起来较好! 他抬头望见一棵树树枝丛生,上面孤零零的搭着一个很大的鸟窝。他施展“惊鸿掠云功”,几步便纵上树枝,将身子隐匿在鸟窝后面。鸟窝很大,正好能将他的身子完全遮住! 红巾军们举着火把,渐渐出现在他眼前。郭菩萨屏住呼吸,生怕会被他们发现。突然,一个红巾军大喊一声:“那里有人!”郭菩萨心头一惊:难道被他们发现了吗? 却见红巾军们大声呼喊,搭弓拉箭,二十几支羽箭宛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却是朝着他左边的黑暗中射去。黑暗之中传来哈哈的笑声:“这么多箭一同射我,好玩好玩!” 却见那二十多支羽箭像是泥牛入海一般,瞬间变没了声息,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蹦了出来。只见他衣衫褴褛,白发苍苍,头上却扎着两个道童的发髻,显得不伦不类,满身污秽,却是唇红齿白。脸上露着孩童一般的笑容。 他双手各抓着十几支羽箭,放在手中用力一折,全都断成两截,哗啦哗啦被他丢在地上。所有人都被这个破破烂烂,鹤发童颜的老头吓傻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隐匿在树枝后面的郭菩萨见老人在瞬息之间就抓住了二十多支羽箭,此等功力非常人所及! 老人望着一百多名呆若木鸡的红巾军,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眼眶打转,问道:“你们还有没有箭,快点都射出来,我还没玩够!” 王显忠此刻脸上肌肉抖动,狰狞恐怖,厉声一喝:“绑架我们元帅,还敢消遣我们红巾军,给我射!”原来他将这老人当成了劫持刘福通的贼人,心中愤怒不已! 身后的红巾军皆搭弓拉箭,箭雨如注,却被之前多了一倍。那老人竟也不躲,眼见羽箭飞来,他喊了一声:“左二十一,右二十三!”接着伸出双手举向空中! 如注的羽箭突然失去方向,在半空一滞。老人的双手就宛如两块磁石一般,瞬间将羽箭全部吸了过来!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连一向见多识广,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郭菩萨也是震惊的全身颤抖! 世上不乏有高手能徒手接箭,只要训练得当,任何一个有武功的人都能做到。但是这老人却不同,他不是徒手去接,而是将内力集于手掌,化作吸力将箭吸到手中来的!这样强大的内力,就算已故的玄冥教教主萧南朔恐怕也不及他! 老人抓住箭,嘿嘿一笑,分别将箭放在地上数了起来。却听他数到左边是二十一支,右边是二十三支。老人高兴的蹦蹦跳跳,连连拍掌:“对上喽!对上喽!”这时郭菩萨恍然大悟,老人出手之前曾说:“左二十一,右二十三”,他刚才也没深究其中意思,现在才明白老人所说居然是双手之中所抓的羽箭之数! 莫说是在这深夜,就算是在白昼,他用眼睛看加上听风辩器的功夫也不能分辨出羽箭的数量。这老人不仅能识别出数量,且还能将口中所说左右手抓到羽箭的数量与真实情况一致,当真是如神仙一般! 红巾军众人都被他这神乎其技吓到了,个个双腿打颤,有几个胆小的裤裆里都滴出了水渍。王显忠咬着牙,恶狠狠的道:“你这老贼,到底是何人?赶紧报上名来?” “我是何人?”老人突然挠挠头,似乎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嘴里一直嘟囔着:“我是何人?我是何人?我是何人?” 王显忠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冷笑一声:“我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傻子,左右,上去把他杀了!” 四个红巾军摄于王显忠的淫威,不敢不从,举着刀剑一步步走向老人。老人嘴里还嘟囔着:“我是何人?”身子却不闲着,一会儿蹦一会儿跳,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又站起来,一会儿在地上转圈,一会儿又躺在地上打滚! 四个红巾军见他疯疯癫癫,此刻也不太怕他,壮了壮胆子,怒喝一声,举起刀剑朝着老人劈了下去。郭菩萨大吃一惊,正欲动身相救,却见老人突然跳将起来,大喊一声:“我到底是谁!”双手双腿向外一伸,数道凌厉威猛的气息自四肢百骸中激射而出,叮叮当当击中四名红巾军与他们手中的刀剑! 顿时,刀剑断裂,向四处飞去,四名红巾军也是一声惨叫,眉心、喉咙、胸口、小腹各渗出一大滩血,气绝身亡!老人像是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脚下行掠如风,瞬间就没入人群之中,如孤狼入羊圈,双掌大开大阖!那些红巾军大多是平民百姓,哪能承受老人的力量!砰砰几掌,便已有几人吐血身亡! 老人双眼赤红,脸上没了烂漫的样子,反而是一种让人胆寒的杀气!又是几掌下去,几名红巾军咣咣到底身亡,若是这样下去,不出一时这一百多名红巾军就全部会丧生在老人之手! 郭菩萨再也忍不住,纵身跃下,几步赶到老人面前。老人一掌正打向一个吓得走不动路的红巾军,郭菩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掌向前一递,与老人的手掌撞在一起! 一股巨大的力量自老人掌心传来,郭菩萨只觉双臂酥麻,掌心似被利锥刺中,钻心般的疼痛!他暗咬银牙,自丹田之中提起一口真气,散于双臂之上,这才将酥麻与痛感减缓,却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老人一掌打中郭菩萨,却见他没有倒地,反而直直挺立,自腹中提出一股真气与他相抗。老人嘿嘿一笑:“你这个小娃娃倒是与众不同!”双掌向前一递,打向郭菩萨面前的空气。空气被他掌力一击,只听嘭的一声,郭菩萨顿时被打飞出去,胸口撕裂般的剧痛! 郭菩萨哇的吐出一口血,心中骇然:江湖中有一种神秘的武功叫隔山打牛,能隔着一物打中后面一物。那武功虽然神秘,却并不是深不可测。只要是力道用好,武功高强者都能做到!但是这老人却不同,他这一招与隔山打牛如出一辙,却比之更加高深莫测!居然先用掌力打在空气之上,在靠着空气的反震来打自己!内力之强大,恐怕江湖上已无人可及! 可偏偏这老人年岁颇高,而且疯疯癫癫,让郭菩萨猜不出他到底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老人又在人群中冲杀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展开步法,身影如风一般,瞬息之间便在众红巾军身侧掠过,待他停下之后,手中却抓着数根腰间系带,却正是在刚才用他诡异的身法在红巾军的身上夺下来的! 接着,众红巾军的裤子齐齐掉落,露出光溜溜的大腿,老人乐的蹦蹦跳跳,直呼好玩!郭菩萨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叫道:“前辈,解下他们腰带就不要杀他们了吧!” 老人突然止住笑声,转过身,噘着嘴瞪着郭菩萨:“就是你,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娃娃!我要让你陪我玩!” 话音刚来,老人丢下腰带,一把抓起郭菩萨衣领,像是提着小鸡一般轻松,纵身跃到树梢之上,如履平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笑声也渐行渐远,最后听不真切! 老人提着郭菩萨西北一路奔走,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两人已经来到了河南地界。老人虽已是花甲之年,手里还提着郭菩萨,却是一点也不累,粗气都不曾喘几次,着实让郭菩萨震惊坏了! 又行了数十里,老人突然停下,将郭菩萨往地上一丢,盘腿坐在了地上,喘了几口气,叫道:“累死了!累死了!” 郭菩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拳朝老人道:“老前辈真是内力雄厚,当世无人能匹敌!” 老人听到郭菩萨夸他,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嘿嘿笑了起来:“你这小娃娃也不错,当时居然能接下我一掌,当真也是一名高手!” 郭菩萨环顾四周风景,他昔年与赵丑厮起义便是在河南,此地见证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从辉煌到落幕。此刻故地重游,他又忽的想起了赵丑厮,不觉心中怅然,泪满衣襟! 老人见他落泪,很是不解,歪着头,问:“小娃娃,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伤你太重了?” 郭菩萨摇摇头,拭去眼角泪水,道:“老前辈不是的,此地已经到了河南地界,我故地重游,突然想起一位故友,不觉有些失态了!” 老人很是好奇,跑到郭菩萨面前。他比郭菩萨矮了一头多,他抬着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孩子:“你的故友武功厉害吗?他在哪里?” 郭菩萨摇摇头,道:“那位故友虽武功不高,但却是忠肝义胆,侠义心肠,想要救万民与水火之中,只可惜天妒英才,中了朝廷的暗算,早早死在了战场之上!” 老人听不懂什么“忠肝义胆,侠义心肠”,但是听说他死在了战场上,脸色变得有些不高兴,转身背着手,摇摇头:“没意思没意思,死人没法打,没法打!” 郭菩萨见他突然不高兴,怕他又会想昨晚一样发疯,到时候自己可是真的拿不住他。他自己肚子也饿了,便道:“老前辈,这里是河南,我知道在这附近有一家烩面做的好吃,不如我带你去尝尝!” 老人一听有好吃的,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的跑到郭菩萨面前,很是乖巧。郭菩萨见他虽是花甲之年,却天性烂漫,无拘无束,当即羡慕起他来!世人都被人情世故所累,惶惶不可终日,若能都像老人这般,那这天下势必也是一座世外桃源了! 那个烩面馆离这里不过几里,两人便走路前往。一路上老人健步如飞,远远地将郭菩萨甩在身后。郭菩萨不甘示弱,运起“惊鸿掠云功”,却只能勉强跟上老人步伐! 烩面馆已是残破不堪,外面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摆了四张桌子,却没有一个客人。一对老夫妻坐在锅台前,虽是穿的破衣烂衫,却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郭菩萨叫了两碗烩面。烩面乃是河南的著名美食,起源于南阳方城,它是一种荤、素、汤、菜、饭聚而有之,味道鲜美,深受河南百姓喜爱。郭菩萨与赵丑厮在河南起义之时,也常常吃起。 不一时,那老丈端上来两碗烩面,却见烩面清汤寡水,没有油花,一碗面也是不满,上面浮着几片发黄菜叶,还有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片,与那名誉河南的美味烩面相去甚远! 郭菩萨一见,顿时心中苦楚。他自然知道这不是店家缩减成本,而是因为正值天下大乱,朝廷徭役赋税,江湖义军四起,但最遭罪的便是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了!能在面碗里见到一块肉已是稀罕之物了! 老人见烩面端上来,乐的花枝乱颤,也不拿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抓起那片羊肉往嘴里送,还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吃完之后,他又望着郭菩萨眼中的那片肉,目光中满是期待! 郭菩萨瞬间明了,暗自在心中道:“我既然名为郭菩萨,师父又是礼佛之人,我又怎能吃肉!”用筷子架起那片肉,放在了老人碗里,道:“老前辈,我是礼佛之人,不能吃荤腥,还请您不要嫌弃!” 老人嘿嘿一笑,双手抓起那片肉便往嘴里送,一边吃着一边道:“你这个小娃娃真不赖,等等我把我的‘呼天抢地功’传给你一些!” 还未等郭菩萨问他“呼天抢地功”是什么,摊子上又来了两人客人。但见他们身披重甲,腰悬大刀,却是蒙古士兵打扮。郭菩萨曾在河南起义,朝廷也四处张贴画像通缉过他。虽然此时他的相貌与那时相差甚远,但是郭菩萨还是怕会徒增麻烦,便低下头不去看他们! 那对老夫妻见是蒙古士兵,吓得急忙跪地磕头,两个士兵也没在乎,叫了两碗烩面还有一盘熟羊肉。不一会儿老丈便端上来,两人士兵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老人突然向后一转头,看到了邻桌上的那盘羊肉,不由得食指大动,站起来朝着两人走来。郭菩萨暗叫不好,想要去拉他,却为时已晚。老人已经来到桌前,直直的站着,盯着桌上那盘肉流着口水! 两位蒙古兵见面前站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老人,心中有一丝不悦,但见他扎着两个道童发髻,痴痴傻傻的样子,心中不觉好笑。一个蒙古兵看着他,问:“你是想要吃块肉吗?” 老人双目射出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那蒙古兵看他这样子,更加确定他就是个傻子,便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在眼前晃了晃,道:“老头,想要吃肉可以,不过你要抢得到才行!” 老人一听,突然将左手向前一伸,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没能发觉。那蒙古兵却见手上一空,连筷子带肉一并被老人躲了过去!老人一把将肉送进嘴里,味道鲜美更盛方才面碗的肉!他兴奋的又蹦又跳,像是吃了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那蒙古兵却是阴沉着脸,目光杀气咄咄。他原本见老人痴痴傻傻,想要戏耍他一番,看个热闹,却不料被老人耍了。他是蒙古人,本就瞧不上汉人,又见老人蹦蹦跳跳,似在向他示威,大喝一声,抽出腰间大刀便向老人头顶砍去! 老人还在回味无穷,突见刀光袭来,不闪不躲,抬手捏着筷子向上迎去,只听当啷一声,蒙古兵的大刀却被老人用一双木质筷子夹住,任他如何用力,却也是抽不出来! 那蒙古兵心中大骇,赶忙呼唤身边同伴:“这个老疯子会武功,赶紧杀了他!”另外一个蒙古兵也起身拔刀砍向老人。老人身子不动,手上用力,捏着筷子夹着大刀向上一提,竟将那身穿重甲身强体壮的蒙古士兵提了起来,向旁边一甩,竟似丢一根青菜那般轻松! 这位蒙古士兵的身子直直撞向同伴,砸在了他身上。两人齐齐向后退了几步,砸烂了一张桌子。那对老夫妻听到响声,从里面跑了出来,但见棚子里一片狼藉,两位蒙古士兵狼狈倒地,吓得心惊肉跳,急忙跪倒在地磕头! 老人悠悠坐在桌子上,拿起那盘熟羊肉,用手抓着往嘴里送,吃的满嘴油渍,津津有味!两位蒙古士兵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颐指气使惯了,那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还是这样一个痴痴傻傻的老乞丐!两人爬将起来,举起大刀,一左一右朝老人砍去! 老人一见,一把将羊肉全部塞进嘴里,右手将空盘子向外一丢,正好击在右边那蒙古兵的眉心,咣啷一声,盘子碎裂,那蒙古兵身子一歪,倒地身亡! 老人在丢出盘子的那刻,又朝着左边打出一掌!肉掌并未触及那蒙古兵的身体,却有一股力量从掌心发出,嘭的一声击在那蒙古兵的胸膛之上!胸前的护心甲登时向里凹陷进去,那人胸骨咔咔碎裂,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倒地身亡! 老夫妻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老妇人竟然吓得昏了过去。好在郭菩萨在玄冥教时与师父“魔手神医”恭自清学过几年医术,按住她人中,向她体内输入真气,不一时便微微转醒,大哭大叫! 郭菩萨知道这两位蒙古兵定是附近守城的士兵,倘若二人久去不归,定会有人来寻,到时候被他们寻到尸体,这对老夫妻性命定然不保。他摸了摸身上,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夫妻,让他们收拾东西赶快离开这里。老夫妻心中害怕,便依了郭菩萨之言,跑到屋里收拾好衣服,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郭菩萨也急忙连说带劝,哄着老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二人一路向北走,到了傍晚已经走了约百里之路。眼见天色渐黑,四下也无村庄,但见不远处有一座破庙,便带着老人去破庙借宿。 这是一座三清庙,供奉着道教至高神祗,乃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以及太清太上老君。 自佛教东进,又经千百年岁月,几朝几代皇帝推崇。佛教俨然已经超越了本土道教。香火本就不鼎盛,又时值乱世,那还有人来供奉三清香火。庙中早已杂草丛生,三清塑像上也落满灰尘,结了一层层的蛛网,破烂不堪! 那老人一见三清塑像,居然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直磕的额头破裂,鲜血直流。郭菩萨倒是有些好奇,这老人虽然天性烂漫,杀人如眨眼一般,但是见了三清塑像却是如此尊敬,恐怕他是信奉道教之人,却不知他是武当山还是龙虎山还是终南山上的? 如今天下,信奉道教本就不多,除了湖北武当山、江西龙虎山以及陕西终南山这三座名山之上还有修道之人外,其他地方却是不多见。郭菩萨见他对三清如此虔诚,便以为他是这三座山上的道士! 老人站起身来,看见三清身上满是蛛网灰尘,吓了一跳:“是弟子不好,让这红尘俗世染了三清爷爷的法身,这便为三清爷爷除去!” 他一口一个“三清爷爷”,目光极为虔诚,还带着一丝惊恐,却让郭菩萨心中大觉不可思议。老人双臂展开,运起玄功,内力暗自涌动,将他衣衫须发尽数吹动起来!老人大喝一声,双掌向前猛地一推,一股狂风自他身侧涌出,袭向三清塑像,瞬息之间,便将三清塑像上的蛛网灰尘吹的干干净净! 老人嘿嘿一笑,又跪在地上哐哐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蹦蹦跳跳!郭菩萨瞧着他,心中不禁又对他的身份怀疑起来。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恐天下再无二人。但他天性烂漫,痴痴傻傻,却又对三清极为尊敬,饶是郭菩萨这些年走遍天下各地,见过无数风土人情,视得无数江湖侠客,却也猜不出老人的身份! 难道他是隐居世外的前辈高人?但见他年纪也就六十几岁,就算三十年前隐居,江湖上必定也会留下此人传说!但是郭菩萨回想三十年前曾名震江湖的英雄侠客们,却没有一个能和老人身份对起来! 他心中疑惑,想要去问,但是又想起昨夜王显忠问他姓名之时,他好像记不起来了,为此还突然发狂,杀了许多无辜性命。若是冒然问起来,怕他又会发狂起来,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 算了!郭菩萨轻叹一声,还是不要去想那些了,徒增烦恼罢了!要是能像这个老人一般,疯疯癫癫,不为琐事所扰就好了! 郭菩萨寻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让老人躺下休息。老人又朝了三清塑像磕了三个头,然后躺在干草上,不一时便呼呼睡去,鼾声响起! 郭菩萨见他睡得这样快,知他并无心事,所以才睡得快。反而是自己心事重重,终日失眠,导致身子疲乏! 他伸了伸懒腰,躺在干草上,正准备闭目养神。他习得玄冥教中“暗蕴六识”心法多年,早已熟烂于心,即使睡去,心法也能自动运转感知周围数里的风吹草动! 他突然觉得,地面似有微微震动,急忙将六识全开,只觉有一大队人马正朝着三清庙狂奔而来,他猛地做起身子,摸到怀中弯刀刀柄!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一章,秋风清 听的人马之声越来越近,郭菩萨心便越跳越快。老人突然睁开眼,跳将起来。居然是他侧身睡觉,耳朵贴在地上,也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不由一喜,哈哈一笑,脚下生风,转眼间身影已飞奔到门外! 郭菩萨大惊失色,却听得外面突然厮杀声起,噼噼啪啪一阵乱响,马厮声,人叫声此起彼伏,却正是老人已经与那大队人马打斗起来! 郭菩萨急忙纵身奔出破庙。此刻月上中天,将世间照的一片银白透亮。老人正在人群之中斗的正酣,那些人却不是官兵打扮,而是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却手持刀剑,却像是一撮义军。 老人在人群之中大开大阖,双掌上下翻飞,中掌之人皆吐血倒地,痛哼起来,受了重伤,却不至于丧命!在人群之外躺倒五个少年,他们皆捂着胸口或肩头,嘴角溢血,显然是被老人打伤在地。一个个目露凶光,却受了伤,动弹不得,无可奈何! 在五人身侧,有一个白衣少女正在其间游走。她白衣被月色洒上银光,衬的出尘之姿,容貌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如兰吐息,暗自芳华。她手里捧着一个瓷瓶,倒出黑色药丸分别喂五人服下,急切的察看他们伤势,表情看上去极为担心! 而在不远处,徐徐站着一位白衣少年。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鼻梁高挑,面容冷峻,双眼炯炯有神,背负双手直直盯着人群中大开大阖的痴傻老人! 郭菩萨突然惊呼一声,大声喊道:“快住手罢!不要伤了自家人!” 所有人听他叫喊,登时停了下来,哗的一声退后几步,与老人遥遥隔开。那白衣少年循声望去,惊呼一声:“郭叔叔!” 原来这少年正是赵丑厮义子赵延发!前些日子他与清风带领河南侠义之士前往济南府救路溪桥后,路溪桥替赵延发挡箭身亡,赵延发便与“西江月”六随从在路溪桥墓前再次“中原结义”,并领着那些河南侠义之士组成义军,继承义父赵丑厮遗志,回到河南反抗元朝! 几个月间,“中原结义”义军便攻克了几个州府,赵延发也因此声名鹊起,河南侠士都慕名而来,加入赵延发义军,人数越来越多,声势也越来越大。 因他义军中大多是习武之人,为了与白莲教红巾军区分开来,赵延发就听从清风的建议,改“中原结义”为“武盟”,赵延发也不同其他义军统帅,称元帅,而是称之为“盟主”。以表示此处义军乃是江湖组织,不属于白莲教下!武盟总盟就在开封路府之中,门上牌匾也被换成了“武盟”二字! 此番正是赵延发带领着武盟众人,攻克了息州后,大军回开封总盟的路上,行至此处,天色渐晚,正好见此处有一破庙,便想在此安营扎寨,借宿一晚。却不料还未进去,就见破庙箭一般蹿出一个人影,借着月光瞧清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老人来势如风,双掌齐齐朝着赵延发打来。赵延发身旁的清风、别枝、惊鹊、半夜与鸣蝉五人见状便迎了上去,各施展自己擅长武功,朝老人打去。却被老人双掌一挥,体内激射出的几道真气打倒在地,伏在地上呕血,动弹不得! 那老人哈哈一笑,纵身又没入人群之中,似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掌风所至,人皆倒地。赵延发见他武功着实厉害,怕任由他闹下去定然会徒增死伤,正欲出手,却听得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他只觉声音很是熟悉,随声望去,却见月光之下站着一位中年,虽胡须满脸,有些邋遢,赵延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郭菩萨! 赵延发与他已是十几年未见,江湖上也寻不到他的音讯,还以为他早就死了。此时见了郭菩萨就在眼前,心中激动不已,几步跑来将他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他自幼便在赵丑厮与郭菩萨身边长大,虽无血缘,却情同父子,赵丑厮死后,郭菩萨便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长辈了。他伏在郭菩萨怀里,哇哇大哭,泪水湿透郭菩萨衣衫。赵延发已是二十六岁的男儿,平日里领导者武盟众人豪情万丈,此刻却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让武盟众人大感惊奇! 郭菩萨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别哭了,你都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让别人笑话!” 赵延发忙止住哭声,转身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叔父郭菩萨,当年与义父在息州一同起义!” 众人哗然失色,郭菩萨大名谁人不知?皆抱拳向他施礼。老人见他们一团和气,心中疑惑,一会儿瞅瞅郭菩萨,一会儿又瞅瞅武盟的人,突然长啸一声,一个箭步冲到郭菩萨面前,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这个小娃娃和这个小小娃娃是相识!我猜的不错吧?” 小小娃娃自然指的是赵延发!郭菩萨暗自发笑:这老前辈虽然痴傻,但是辈分还是认得清!当即点点头,道:“老前辈说的对,这位小小娃娃便是我那位故人之子!” 老人听到自己猜对了,十分高兴,又蹦又跳,突然又停下来,上下打量赵延发一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这个小小娃娃身体结实的很!不如我教你连‘呼天抢地功’啊!” 赵延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低声问郭菩萨:“郭叔父,这位老、老前辈是何人?” 他本想说是老家伙,但是听郭菩萨也叫他老前辈,觉得不太好,便急忙改口称呼他为老前辈。他从小在郭菩萨身边长大,郭菩萨岂能不知他心思,暗暗笑了一声,将他如何去安徽找刘福通,在树林中如何遇到老人,又是如何来到河南的事全部告诉了赵延发。赵延发听了震惊不已,从安徽到河南虽是搭界,但是能提着一人狂奔一夜不累不喘,也当真是内力浑厚,当世无敌! 因这老人疯疯癫癫,又因清风等与武盟弟子并无死伤,赵延发也就没有追究,当即命令众人在破庙休息。明月安排几名火头军架锅盘灶,煮米炒菜,登时破庙里外便热闹起来! 郭菩萨与赵延发坐在一起,身边坐着清风、别枝、惊鹊、半夜和鸣蝉五人。明月正在生火做饭。而老人则是孩童天性,一会儿跑到锅前看看饭菜,一会儿又跑到灶下添把柴火,一会儿又跑到郭菩萨几人面前望望,不亦乐乎! 赵延发跟郭菩萨聊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聊到杨文渊与萧青衫去息州送信,萧青衫巧解“藏谜词”并助他取得宝刀天道一事,郭菩萨突然一笑:“果真是天命使然!当日我写那封信,是怕被贼人截获,暴露重要内容。我当时还想着写的这样隐晦你会看不懂,却不料文渊居然与二公子青衫同行,当真是个大大的巧合啊!” 赵延发笑了笑:“那日去风穴中取刀,若不是叔父传授文渊‘暗蕴六识’的心法,他定无法探知风眼所在,青衫也自然破不掉那股罡风,可见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西江月的五人从来没有听赵延发提过此事,个个听的如痴如醉,鸣蝉最小,也最好奇,当即开口:“赵大哥,你这些传奇故事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讲过!” 赵延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那些那算得上是传奇故事!若是想听故事,你郭叔父比我要多上百倍!” 郭菩萨见这五位少年刚才虽然被老人真气打中,受伤不轻,但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生龙活虎,极为诧异,便问道赵延发几人的来历。赵延发将他如何进路府婚宴上吃东西,和惊鹊半夜比武,被路溪桥奉为座上客,又如何带领着河南义士前往济南府营救路溪桥,又如何结拜一事告诉了郭菩萨,偏偏将他与柳千千的床笫之事隐去! 郭菩萨也听闻路溪桥大名,但听得赵延发说他在暗中资助秦书远的江湖人义军,心中大为敬佩。又听说“西江月”六人乃是战争中的遗孤,心中难受,便道:“几位贤侄,那位老前辈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疯疯癫癫,做事不计后果,刚才他打伤几位一事,郭菩萨在此给几位赔个不是,还请见谅!” 他们五人也是江湖儿女,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清风年纪最长,也懂得人情世故,当下抱拳还礼:“郭叔父言重了,您是大哥的叔父,也便是我们兄弟的叔父,那位老前辈是您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 郭菩萨见他文质彬彬,说话得体,对他好感颇增,笑了笑,道:“这位老前辈身怀绝世武功,偏偏也是个孩子天性,天天想着要玩,你们几个可以去陪他玩玩,或许还能让他教你们几招绝世武功!” 惊鹊、半夜、鸣蝉三人年纪较小,听到郭菩萨的话,便起身去找老人。郭菩萨嘱咐他们万万不可问老人姓名。三人也不知为何,但听郭菩萨说了,便也遵守! 老人孩童天性,三人也未及弱冠,当下便玩在了一起。老人也是很高兴,一会儿跟惊鹊比试轻功,一会儿跟半夜比试拳脚,一会儿又跟鸣蝉比试暗器。所幸他们比试都是点到为止,老人也未伤三人分毫,郭菩萨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与赵延发聊了起来,清风与别枝便在身边陪着,只是点头微笑,也不言语! 郭菩萨说了这半年以来在天下义军间奔走的见闻,说天下义军虽声势浩大,却良莠不齐,成大事者渺渺无几,便劝戒赵延发一定要为民所想,仁心待民,严整军纪! 赵延发将郭菩萨的话全部记在心中,清风与别枝也点头称是。不一时,明月和一班火头军便做好了饭菜,明月差人端过来,四菜一汤,还有白花花的米饭。老人正和惊鹊三人比试投石子,忽然闻见饭香味,丢下石子便奔进庙中。看着眼前色泽诱人的饭菜,老人突然一把将盘子抢在手中。 明月以为他是想要独吞,正欲向他理论。郭菩萨的心也是提到嗓子眼,正想上前劝阻明月。却见老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三清塑像面前,将托盘中的饭菜举过头顶,叫道:“请三清爷爷先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郭菩萨也是松了一口气,对明月轻声道:“他好像是个修道之人,见了三清塑像极为尊敬,所以吃饭之前也要先敬过三清才能吃,你不用管他了!” 明月见刚才老人打伤“西江月”五人,他们六随从感情深厚,情同手足。本就对他心怀芥蒂,又见他抢夺饭菜,着实无理,心中想着就算他是赵大哥叔父的朋友,我也不给你面子了! 但是突然被郭菩萨拦住,她知郭菩萨是赵延发叔父,对他极为尊敬,但是又不想让老人胡闹,便望了望赵延发。赵延发微笑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既然赵延发发话了,明月也便不好发作,气呼呼的坐在地上,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起身将饭菜又放回来原位,与郭菩萨所说不差。赵延发邀他与郭菩萨坐下一起用饭,西江月六人与他们同在一起吃。几人都是用筷子,老人却用手去抓。其他人知他天性使然,不以为意,明月却很是生气,拿着筷子在老人背上一敲,老人疼的急忙缩回了手! 这可着实让郭菩萨吓了一跳,再看老人,他却没有因此发狂,心中巨石也落下了。赵延发却是剑眉一竖,喝了一声:“明月,不得无礼!” 明月心中委屈,噘着嘴,脸蛋鼓鼓的,叫道:“赵大哥,这个老、老前辈才是无礼,你不说他却来说我!” 赵延发道:“老前辈心智未开,似三岁孩童一般,你以二十几岁,为何要跟他一般见识!” 明月一甩头,起身叫了一声:“我吃饱了!”转身便走。郭菩萨急忙劝她,却被赵延发制止,道:“叔父,不用管她,我与她是结拜兄妹,平日里吵嘴惯了,不碍事的!” 郭菩萨虽是赵延发叔父,但是明月却是赵延发的人,他也不好插手,便吃起了饭菜,不再理会。老人却突然停住了手,左看看,右看看,拍拍鸣蝉的肩膀,问:“小小娃娃,刚才那个好看的小女娃娃怎么不吃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出了其中原委,但这老人心智不开,不能理解其中复杂。鸣蝉也是年纪尚小,若是问得郭菩萨、赵延发或是清风别枝几人,他们自然会编个瞎话搪塞过去,但是鸣蝉却还不懂这些,开口便道:“老爷爷你吃饭不用筷子,明月姐姐因为打你一下被赵大哥骂了,这件事是你的错!” 赵延发怒目一竖,怒喝一声:“鸣蝉,不许多嘴!” 鸣蝉吓了一跳,老人却也一下跳将起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使劲拍了三下,叫道:“我说那个女娃娃刚才脸蛋憋的鼓鼓的跟个蛤蟆一样,原来是生气了!”快步朝着明月奔去! 众人只听他将这个大家闺秀般的明月比喻成蛤蟆,哄堂大笑,连赵延发和郭菩萨也是忍俊不禁。明月虽然出去了,却是在庙门外,听见老人叫自己蛤蟆,众人还哈哈大笑,气的直跺脚,一转身,老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 明月吓了一跳,以为是老人上来打她,一声娇呼,反手便朝他打了三掌。这三掌不偏不倚,都打在了老人身上,却似打中了一块巨石,不仅未能伤及老人分毫,反而震得明月手臂酥麻! 郭菩萨见明月对老人出手,怕她惹得老人发狂,到时候谁也制不住他,正欲起身相救,却见老人嘿嘿一笑:“蛤蟆女娃娃,打了我三掌,就不生我气了吧!”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连郭菩萨也是惊掉了下巴!明月见他一脸天真无邪,双眼充满期待,知他却是心智未开,天性如孩童一般。她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当下气也消了,一脸温柔的道:“老爷爷,吃饭要用筷子的,要不然很不礼貌你知道么?” 老人重重的点点头,叫道:“蛤蟆女娃娃,我不会用筷子,你便教我好不好,我认你做师父!” 明月听他一直叫自己“蛤蟆女娃娃”,知他并无恶意,也不生气了,点点头,道:“老爷爷,我教你便是,但是你要认我做你师父那可是万万使不得呀!” 老人又是重重的点点头,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明月携着老人坐了回去,拿出一双筷子放在老人指间,极是耐心的教他如何用筷子。老人总是用不好,筷子老是掉,明月也不生气,依旧特别耐心,连郭菩萨见了也是敬佩不已! 赵延发微微一笑:“如此甚好,蛤蟆姑娘今晚就教会老前辈用筷子,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众人听得赵延发叫她“蛤蟆姑娘”,皆哈哈大笑,却被明月秀目一扫,全都闭口低头吃饭。鸣蝉笑的最大声,明月朝他丢过一个狠辣的眼神,骂道:“再敢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下酒!”吓得鸣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人突然一句:“凶巴巴的女娃娃,找不到好婆家!” 一言既出,众人却是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明月也是又气又喜,最后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氛围一时间变得其乐融融! 眼见老人筷子用的越来越顺手,众人都夸赞起来,老人听得懂大家在夸他,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道:“都是蛤蟆女娃娃教得好!” 正在这时,一个值守的武盟弟子突然跑进来,大叫:“盟主,不好了!又一对蒙古士兵朝这边杀来了!” 郭菩萨心头一跳,定是白天老人在烩面摊上杀了两个蒙古士兵,城中守城士兵见二人迟迟不归,便出来寻找了。赵延发与郭菩萨同时站了起来,西江月六人与一众武盟的人也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老人正在大快朵颐,突见大家都站了起来,也知道出事了,便放下碗筷。赵延发吩咐众人刀剑出鞘,随时应战! 马蹄声阵阵,越发清晰。却听有一人大喊:“将军,前面破庙有火光,想必是贼人在此借宿!” 又听一人道:“将破庙四周围将起来,我们不知杀了两位百夫长的人共有多少,要小心行事!” 果然是他们发现了被老人所杀的蒙古士兵,原来是两个百夫长,怪不得如此趾高气扬。赵延发见郭菩萨眉头紧皱,心中便知这两位百夫长定是这老人所杀。略一思索,便带着西江月六人与一众武盟的人走出破庙! 月光之下,徐徐站立着一队人马,约有百人,破庙四周也围着层层人马,大约二百人左右,都高举火把,手持弓箭。这队人马的领队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强体壮,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端的是威风凛凛! 见赵延发一干人走出来,那领队眉头一皱,叫道:“你们是何人?深夜在这破庙有何勾当!” 赵延发冷笑一声:“我便是开封武盟盟主赵延发,你那两个百夫长便是我杀的,你若要报仇就来找我罢!” 他怕因为老人会牵扯出郭菩萨,所以干脆先发制人,将那两名百夫长的性命加在自己身上。那领队一听赵延发的名字,气的哇呀呀直叫:“逆贼赵延发,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赵延发的名号近半年极为响亮。他成立武盟,接连攻克河南四五个州府,俨然成了与秦书远、张士诚、周子旺、刘福通等齐名的反贼。又因他手下义军皆是江湖侠客,其威胁之大,比起那些反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河南各州府的守将人人得而诛之! 那领队大喝一声,指挥众士兵前来捉拿赵延发!赵延发与西江月六人还有一干武盟的人皆持着刀剑,准备一番厮杀! 突然一声长啸,一个身影从破庙中蹿出来,瞬间变来到蒙古士兵面前。却正是那个疯癫老人!他打出一掌,一个蒙古士兵猝不及防,已是颅骨震裂,七窍喷血而亡! 众人震惊,那领队也是吓得半死,急忙命令手下士兵抵挡。老人嘿嘿一笑,双掌上下翻飞,体内真气激射,不一时便又倒下十几名蒙古兵!领队急忙命令围住破庙的士兵放箭,一时间箭如雨落,朝着老人飞来! 老人哇哇一叫,双手在面前一抓,数百只羽箭竟然齐齐停住。老人双手在面前画了个圆,羽箭也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画了个圆。老人以手控制着羽箭,朝一众士兵掷去! 这羽箭被他大力一掷,本就力量强横,箭身上又带着他浑厚的内力。瞬间,数百只羽箭朝着数百名士兵透胸而过,势头不止,穿破身体又钉入地面几寸,何等力量才能如此! 数百名士兵皆被羽箭入体后震碎了心脉,气绝倒地!武盟众人皆是惊呼,这等功力,实在是无人能及,恐怕他是天上神仙下凡吧! 那领队吓破了胆,呼喊着叫蒙古兵去迎战老人。老人望着他,目光中透出一丝杀气,嘿嘿一笑:“擒贼先擒王!”纵身一跃,踏着众蒙古兵的头盔奔向那领队! 那领队一见,一边指挥蒙古兵护驾,一边催马反身要逃!纵使蒙古士兵人数再多,又怎能抵挡得住老人。他双掌双脚齐用,真气也自体内激射而出,所到之处,人倒如树,血流成河! 领队不敢再待,拍马便逃。老人嘿嘿一笑,纵身飞起,掠过蒙古兵的头顶,一路滑着追上领队,一把抓住马尾向后一甩!战马受惊,前蹄扬起,将背上的领队摔飞出去! 老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领队的铁甲,提在手中,向空中抛去。那领队是个蒙古人,身材高大本就比汉人重,又穿着厚厚的铁甲,少说也有四百斤中。可在老人手里就像是一只鸟雀! 老人用右手将他抛起来,待他下落之时又用左手接住,然后用左手抛起来,又用右手接住。如此循环往复了十几次。那领队吓得肝胆俱裂,脸色变得铁青,似他身上铁甲颜色! 老人玩的不亦乐乎,哈哈大笑,还不忘朝明月他们喊道:“蛤蟆女娃娃,你要不要玩一玩?” 赵延发震惊他的武功与内力,但眼下周围还有许多蒙古士兵,赵延发便命令武盟众人,先将围在破庙之外的一众士兵解决掉。武盟众人大多是江湖侠客,身怀武功,对付这些士兵自然不在话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群蒙古兵拿下,死的死,降的降! 老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来,双手接住那领队,向空中轻轻一抛,一脚踢在那人后背,只听咔嚓一声,领队脊骨已被他踢断,身形直直朝着破庙的墙壁上撞来。轰的一声,墙壁被撞的陷下去一块!领队的身子却又被墙壁反震回来! 老人嘿嘿一笑,又是一脚踢在了那人胸口,咔嚓一声胸骨也被他踢裂。如此反复踢了几次,领队全身骨头早已碎裂,七窍流血气绝身亡!老人却浑然不知,依旧在踢着! 虽是蒙古士兵平日作恶多端,残害汉人,但是此刻被老人这样糟蹋,所有人看了都于心不忍。明月竟忍不住哭了出来!老人听到明月哭声,心中一惊,猛地踢出一脚,将他大半个身子陷进了墙壁之中,却再也弹不回来! 老人几步跑到明月面前,一双大眼睛盯着她,问:“蛤蟆女娃娃,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坏人吓着你了!” 明月见他突然跑过来关心自己,心中也觉得温暖,道:“老爷爷,我只是见你如此对待那个蒙古军官,觉得太残忍了!” 老人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后脑勺拍了三下,叫道:“蛤蟆女娃娃你若是害怕,以后我就不再这样做了!” 赵延发与郭菩萨齐齐一惊,对望一眼,心中皆想:既然这个老人很听明月的话,那么以后便叫明月来克制他这杀人如麻的毛病吧! 秋风吹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二章,阮郎归 既然杀了领队与这么多蒙古兵,此地便不宜久留。郭菩萨与赵延发商议,大队人马夜行,定是招摇,便将武盟百人分为四队人马行进。其余三队各自由清风带一队,别枝与鸣蝉带一队,惊鹊与半夜带一队,剩下一队由赵延发、郭菩萨、明月带着,老人也跟他们一队,正好可以让明月看管住他! 老人初时还不愿走,但是明月哄他说去了开封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老人很是高兴,朝着三清庙里的三清塑像哐哐磕了几个响头,便跟着几人离开了! 众人连夜行进,一直到东方显出鱼肚白,也倒相安无事。赵延发骑着有一匹马,却早早给了老人骑着。老人刚开始坐在马上还跟明月说话,可是说着说着,明月就听到鼾声微起,却见老人歪着身子睡着了。他坐在马上,身子晃晃悠悠,却坠不下来。 明月很是好奇,便跑去问郭菩萨和赵延发。郭菩萨细查之下,发现老人双腿涌出一股内劲,牢牢粘在马背上,即使动作再大他也掉不下来!明月震惊的点点头,道:“这老爷爷果然厉害!” 众人又行了数十里,赵延发目测还有半日路程便能到达开封。此时他们已经很累了,赵延发便叫大家在此休息,吩咐明月找火头军去起锅做饭。老人也醒了,跟在明月屁股后面寸步不离! 郭菩萨与赵延发坐在一处土坡上,聊着江湖之事。突然,他听见不远处马蹄声阵阵,心中警觉,循声望去。只见东北方有一匹白马绝尘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青年,穿一袭白衣,头系方巾,腰间悬着一柄宝剑。面如冠玉,翩翩公子!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形高大的车夫架着马,只见他手指粗壮,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也是一位武功高强的人。郭菩萨不禁有些诧异:连此等高手都只能做一个车夫,这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面那个白衣青年远远瞧见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转身朝后面的马车喊道:“娘,找到爹了,就在前面!”青年高兴的叫了起来,也不管后面的马车是否跟上,一拍马腿,疾驰而来! 在离郭菩萨他们三丈之时,突然勒马跳将下来,几步跑到老人面前,跪倒在地,叫道:“爹,我可算找到你了!” 原来这个疯癫老人是这白衣青年的爹!所有人都是很诧异,瞧瞧老人,又瞧瞧青年,只觉两人一个谦谦如玉,白衣如雪,一个疯疯癫癫,衣衫褴褛,居然是一对父子,当真很不像啊! 老人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爹?” 青年叹了一口气,满是委屈,道:“爹,你的疯病又犯了吗?居然都不认识我了!我是阮康啊!你的儿子啊!” “阮康?”老人摇摇头,道:“我不认得你,你快走吧!” 那个叫阮康的青年见父亲记不得他,知道他疯病又加重了,不禁潸潸落泪,哭喊道:“爹,都怪孩儿不好,因为前些天去赴朋友宴席,把你自己留在家中,下人们没看住你,让你逃了出来,这些天你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众人看见哭的伤心,心里也不是滋味,郭菩萨与赵延发赶忙起身将他扶起。还未等二人问他,阮康已经拭去眼泪,道:“如果我没猜错,定是诸位收留了我爹,让他免受饥寒之苦,诸位恩人在上,请受阮康一拜!” 他一边说着,居然真的跪了下去。赵延发眼疾手快,搀住他的手臂见他扶了起来,道:“阮兄不必行此大礼,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这些都是分内之事!” 阮康见他侠义心肠,顿时敬佩起来,当下询问二人姓名。三人通了姓名,阮康啊的叫了一声:“原来是郭大侠与赵盟主,失敬失敬!” 郭菩萨看了看老人,问:“阮公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令尊这般疯疯傻傻,到底是怎么了?” 阮康长叹一声,道:“不瞒郭大侠,家父正是因为练了一门神功,未能参透其中奥妙,乃至走火入魔,变成这般样子了!” 郭菩萨与赵延发齐齐一惊,异口同声问道:“是什么神功?” 阮康接着道:“我爹名叫阮南天,家族在江西也是名门望族,爹爹他当年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侠士!”郭菩萨与赵延发见阮康翩翩公子模样,也知他所说不假! “爹爹他少年时曾在江西行侠仗义,爱慕他的人成群结队,他却不贪恋世间红尘琐事,一心只想习武。后来架不住祖母的压迫,便娶了当时与阮家齐名的孙家的三小姐孙晓杏为妻。他二人一个少年侠士,一个大家闺秀,都是名门望族,举案齐眉,也甚是令人艳羡!” “婚后一年,孙家三小姐便觉腹中有孕,十月怀胎后便生下了我。那孙家三小姐自然就是我娘了!爹爹他望子成龙,便给我取名叫做阮康,正是要以阮籍嵇康为名,叫我日后也做一个谦谦君子!” “本以为儿子出世,爹爹便会老实在家,继承家业,其乐融融!却不料在我出生后不久,爹爹便又和之前一样,终日练武打气,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偌大的家业无人照顾,只能落到娘亲身上!” “祖母曾多次说他,爹爹却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为了习得高深武功,他不惜变卖家产,去跟那些所谓江湖侠客换取武林秘籍,被骗了多次,导致最后家道中落,偌大的家业都爹爹败光!甚是亏了娘亲在外公家借来银两才不至于垮掉!” “后来爹爹听说龙虎山上有修道之士,道观中藏有绝世神功。他便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上了龙虎山出家,做了一名道士,整日与老天师念经修道。后来他受不了这乏味的生活,便趁着黑夜,潜进了龙虎山上的藏经阁,翻箱倒柜,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竟被爹爹在一本道家经书中发现了一本绝世神功,叫做什么‘玉清太玄功’,据说是大周王朝丞相姜子牙所著,乃是一本玄妙高深的武功!爹爹瞧见了爱不释手,又怕会被老天师发现,便偷了经书下了龙虎山回了家!” “那时我已经十几岁,记得娘亲见了爹爹回来,高兴地眼泪都掉下来了!”明月在一旁听着,突然一句:“既然高兴,为什么还会掉下眼泪!”赵延发瞪了她一眼,明月吓得急忙闭嘴! 阮康却是一笑:“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娘亲这是思念爹爹,喜极而泣!”众人见他虽被明月打断,却是不气不恼,反而专程解答了她的疑惑,果真是谦谦君子,与他名字相符! 阮康接着道:“爹爹回来以后,却将自己关进房间,天天在里面不出来,每日只让下人将饭菜送到门口,所有人一概不见。娘亲多次去门外找他,他也不曾推开门看娘亲一眼!” “就这样过了一年之久,我记得那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阮家一大早便张灯结彩,娘亲也吩咐下人做了爹爹之前爱吃的饭菜,只待到晚上,她携着我一同去爹爹门外,叫他出来一起团圆一下。娘亲心想爹爹虽然是个武痴,却也知父子情深,定然会给我这个儿子面子!直到夜幕降临,母亲携着我一同去了父亲门外,让我唤他!可是一连唤了几声,屋内却无应答。” “平日里母亲来时,父亲虽不出来见她,却是会在屋内答话。今夜听到父亲不说话,母亲和我都慌了!知道他在屋内修习一种绝世神功,怕他会走火入魔伤及性命,便顾不得其他,破门而入!进去之后,却见父亲双膝盘坐在床上,双目紧闭,面露红光,头上雾气昭昭,是神仙飞升一般!原来是父亲神功大成,到了最紧要关头,只待他天人合一,便能大功告成。这段时间最不能受到打扰,所以父亲在屋内虽听见我叫他,却并未回答!” “可谁知我与母亲担心他安危,破门而入,却因此惊扰了父亲!父亲双眼一睁,大喝一声,体内真气激射,将四处桌椅全部毁坏!我也被他真气击中,倒在地上!父亲抬眼望见了我,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叫了一声“康儿”!便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我与母亲吓坏了,便寻遍天下名医来给父亲瞧病!父亲虽然呼吸尚在,却并无感觉,就算针刺火烧也无济于事!母亲担心他的安危,便独自一人上了龙虎山,找到老天师,将实情告知与他!老天师听罢急忙随着母亲下山来到家中,见父亲这个样子,老天师也是一声长叹:“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之神功,若无天神之体,修习之中自会筋脉断裂而死!你也是个天纵奇才,竟能将此神功修成,只可惜神功之玄妙,你还参不透,只知其表象,却不能见深理!你我师徒一场,也是缘分!自当救你出苦海,日后是生是死,就看你造化了!”” “我和母亲听老天师说父亲还有救,便跪在地上求老天师。老天师说,父亲神功已成,只是其中奥妙未能参透,不能灵活运用,且在他紧要关头,我与母亲突然闯进来,虽然神功已成,也是走火入魔,即便是活过来,也必是疯疯癫癫!” “母亲心中念着父亲,心想就算疯疯癫癫,却也是个活人,每日能见他活蹦乱跳也好!老天师被母亲这份情谊感动,当即在他脑门上一拍,大喝一声:“孽徒醒来!”也就过了半个时辰,父亲便睁开眼睛,下了床,人虽然是活了过来,但是却成了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众人皆望向阮南天。此刻他正拿着一把炒菜铁铲和火头军打打闹闹。心中想着:这其中竟有如此原委,老人习武纵然没错,但是因此冷落了妻儿,却是不该!又见阮康千里寻父,对他更加同情起来! 阮康走过去将他手中铁铲拿过来,递给火头军,对阮南天道:“爹爹,快跟我回家吧!” 阮南天瞪了他一眼,叫道:“我不认得你,我不跟你走,我要跟蛤蟆女娃娃走!” 这时,马车也停在了旁边,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几步走到阮南天面前,骂骂咧咧:“你个死老头子,练武练的把脑袋练傻了,你不记得你这亲生儿子,你总记得我这个与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吧!”她一边说着,眼泪竟也夺眶而出! 众人见她虽已五十多岁,却身姿绰约,长腿细腰,只是额头眼角处生了皱纹,一双眸子却泛着波光,亮晶晶的似天上繁星,一头长发也是黑白相间,身着一袭红衣。想必她就是阮南天的夫人,阮康的娘亲,孙家的三小姐孙晓杏了! 阮南天见了她,突然蹦了起来,一边向后跳,大喊大叫:“疯婆娘,疯婆娘!哪里来的疯婆娘!” 众人见他虽疯疯癫癫,恐对这个结发之妻也有些记忆,若不然如何见了她便蹦蹦跳跳叫她疯婆娘!初时赵延发他们还有所怀疑,见了此状,自此便深信不疑! 孙晓杏秀眉一竖,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出嫁洞房那夜,你花言巧语叫我杏儿,现在却叫我疯婆娘。我看你虽然脑子傻了,把所有事都忘了,却把我的坏事全记住了!” 阮康上前一步,扶住孙晓杏,道:“娘,爹他已经疯了十几年了,心智连三岁小孩都比不上,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 孙晓杏长舒一口气,朝着阮南天骂道:“死老头子,今天我看在儿子的面上,就不打你了,你日后若是再敢胡说,我定要打的你屁股开花!” 阮南天自然能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双手捂住屁股,却依旧蹦蹦跳跳,嘴里叫着:“臭婆娘!臭婆娘!心狠手辣的臭婆娘!” 孙晓杏正欲发作,却被阮康拦住,道:“娘,爹就是被这群人收留的,这是我们阮家的大恩人,定要拜谢!” 孙晓杏恍然大悟,几步走到众人面前,施了个万福,道:“外子疯癫已久,给各位大侠添麻烦了,孙晓杏在此给各位赔个不是!”阮康也随着母亲一起行礼! 郭菩萨急忙将二人扶起,道:“阮前辈他因练武走火入魔,变得这般样子,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又岂能视之不理,都是分内之事,孙夫人不必在意!” “外子一事,多亏诸位相救!”孙晓杏一边说着,朝阮康使了个眼色。阮康心领神会,转到马车上取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孙晓杏将木盒打开,里面却是慢慢的金银珠宝,闪闪发光! 孙晓杏道:“外子给诸位添麻烦了!奴家没有什么东西相送,只能将这些金银珠宝奉上,望诸位不要推辞!” 郭菩萨与赵延发自然是不要,但是架不住孙晓杏和阮康的拳拳之情,最后不得已收下了,递给明月保管。阮康走到阮南天身边,阮南天见他走过来,转过身去不去看他!阮康叹了一声,道:“爹,跟我和娘回家吧!让娘亲自给你下厨做你最爱吃的阳春面,好不好?” 郭菩萨脑中突然闪过一件事,只觉有些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何事,便不去再想。阮南天别过头去,大步向前走,阮康又几步追上去。 眼见阮南天不跟阮康走,赵延发眼珠一转,朝身边的明月说道:“明月,你去试试!” 明月也不知能不能奏效,便走上前去,叫道:“老爷爷!” 阮南天一听明月的声音,嘿嘿一笑,转身跑到明月身边,蹦蹦跳跳:“蛤蟆女娃娃,你叫我啊!” 明月又道:“老爷爷,赶快跟你儿子回家去,不许再出来了!” 阮南天一听,顿时撅起嘴一脸不高兴:“蛤蟆女娃娃,你要赶我走吗?” 明月听的鼻头一酸。虽然与他相处不过一天时间,但是两人感情很深。阮南天的年纪很大,又是孩童心性,本性不坏,明月对他就像是对自己亲爷爷一样对待。这一路上他蹦蹦跳跳,打打闹闹也确实为他们增添了许多欢乐,此刻他突然走了,身边少了一个玩伴,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阮南天虽然孩童心性,却对明月很是依赖,一路上只有明月愿意陪他玩耍,他自然是也舍不得明月。明月如何瞧不出他的心思,他天性烂漫,心事都写在了脸上,谁也瞧的出! 明月咬咬牙,一狠心,道:“老爷爷,你要是不跟你儿子回去,我就,我就!”她一时竟也想不出说什么狠话来,急得直跺脚,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滚落下来! 阮南天一看明月哭了,登时方寸大乱,急的又蹦又跳:“蛤蟆女娃娃,你莫哭,我跟他们回去便是了!”说完便纵开双脚,几步奔进马车中,躲在里面呜呜大哭起来! 孙晓杏望着马车叹了口气,道:“外子疯疯癫癫,让诸位笑话了!” 阮康也对众人行礼,道:“多谢诸位侠义相助,小可日后必定多多守在父亲身边,不离他半步!” 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阮康扶着孙晓杏上了马车。孙晓杏进去之后,却见阮南天正躲在角落里抹眼泪,看见孙晓杏进来,大喊大叫:“疯婆娘!臭婆娘!”。孙晓杏一咬牙,伸指点中他的穴道,阮南天立刻倒在车上,呼呼睡去!阮康也骑上马,向众人告别,绝尘而去! 送走了阮南天这个大大的危险,众人也松了一口气。明月却还在一旁偷偷抹眼泪。赵延发哈哈一笑:“咱们的蛤蟆姑娘舍不得蛤蟆爷爷,居然还在这里哭!” 明月哭道:“老爷爷虽然杀人如麻,却是因为练武走火入魔,才变得这样疯疯癫癫,可是他本性不坏,我怕他日后会受别人欺负!” 赵延发笑了笑:“这阮老爷子武功之强,恐怕整个天下没有第二个,谁能欺负的了他!况且他已经回了家,难道他妻儿会欺负他不成?” 明月抽抽鼻子,道:“我看老爷爷这么怕他妻子,谁知道他妻子有没有欺负他,谁又知道老爷爷逃出来不是为了躲她!” “别胡说了!”赵延发道:“我和郭叔父饿了,快去看看饭菜好了吗?吃饱了好上路!” 用过饭菜之后,众人继续前行。因为被阮康耽搁了些时间,他们在半日之内无法到达开封。又行了大半日,已经暮色将至。赵延发命令众人寻了一个平坦地段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赵延发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郭菩萨说:“郭叔父,记得你之前爱吃烩面,我让明月给你做一碗尝尝啊!”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电光火石间,郭菩萨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赵延发:“延发,白日里遇到的阮康他们,你可瞧出有古怪?” 赵延发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便摇摇头,道:“并没有瞧出什么古怪啊!叔父,你觉得古怪吗?” 郭菩萨点点头,道:“在遇见你之前,我曾跟着老爷子在一个小摊上吃过烩面,老爷子当时只吃了碗里的肉,我只当他是嘴馋,但后来却发现他根本不喜欢吃面。但是刚才那阮康却说让孙夫人给他做最喜欢的阳春面,这难道不古怪吗?” 赵延发笑了笑:“叔父,或许是老爷子之前很喜欢吃面,只不过那个时候看见碗里有肉就不想吃面了,这也无可厚非,谁都有嘴馋的时候,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呢!” 郭菩萨摇摇头,道:“刚才阮康在说老爷子的事,我当时听着不疑有假,但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却觉得漏洞百出。且不论是否有这‘玉清太玄功’,就算有,必定也会藏的严实,又怎么会被老爷子发现?还有,龙虎山上丢失了这样的神功秘籍,老爷子又无故失踪,龙虎山上的道士们又岂能安安稳稳在山上待上一年而不来寻他?” 赵延发听郭菩萨说的不无道理,眉头紧锁,细细品着他的话。郭菩萨又道:“我们都知道老爷子疯疯癫癫,不认得他妻儿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否他真的不认得,而不是记不起来了?阮康和孙晓杏便利用这一点,引我们上当了!” 赵延发大叫一声:“叔父说的不无道理!若真是如此,我们岂不是害了老爷子!或许那阮康只是假扮老爷子的儿子!可是他们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齐齐一惊,相互而视,异口同声叫道:“老爷子的绝世武功!” 赵延发拍拍额头,叫道:“这却是我疏忽大意了!若那个阮康是个坏人,老爷子这一身绝世武功落入他手,不知会给江湖带来多少灾难!” 郭菩萨道:“事不宜迟,延发,你派两人乘快马火速赶往江西,去看看这江西是否有个阮家,是否有个阮南天。如果有可能,再让他们上一趟龙虎山,询问一下是否有和老爷子相像的人。剩下的人让明月带着回开封去,你与我立刻行动,去追那个阮康下落!” 赵延发当即按照郭菩萨所说安排。挑选了武盟中两个武功高强的弟子,骑着两匹快马,另外带着两匹在路上换骑。又吩咐明月带着剩下的人回开封去。明月见他让自己带着武盟的人回去,心中觉得不对,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赵延发骗她说自己要和郭菩萨去息州祭拜一下义父赵丑厮! 明月与他相识多日,且冰雪聪明,怎不知他在说谎,当下秀目一竖,叫道:“大哥,你我既然义结金兰,便不可对小妹有所隐瞒,说罢,是不是老爷爷的事!” 二人见她已经猜到,也不在隐瞒,当即郭菩萨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只听的明月惊呼一声,甚是着急:“老爷爷若是真遇到坏人可怎么办!他这样疯疯癫癫,像个孩子,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郭菩萨为了让她宽心,便劝道:“明月姑娘不必担心,老爷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这世间能伤的了他的人根本没有!就凭孙晓杏和阮康之流,还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他说的虽是实情,但是心里也是暗自担心。老爷子武功高强是不假,但是心智宛如三岁孩童,若是被阮康他们骗了,将自己的一身武功传于他那便遭了。阮康和孙晓杏可是把这样一群聪明人都骗了。对付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明月非要跟二人一起去,赵延发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三人骑上快马,顺着白日里阮康离去的方向追去,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茫茫夜色下,一条弯曲的小路上,一匹白马与一辆马车正在赶夜路。白马上坐着一位白衣青年,翩翩风采,高大俊秀,却正是白日里的那个阮康! 行了一会儿,阮康突然调转马头,慢悠悠的走到马车旁,在窗子边叫道:“老头子还没醒吗?” 马车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你爹他被我的拈花如意指封住了穴道,一天一夜都醒不过来的,你就放下吧,儿子!” 她这一声儿子叫的极为轻浮,完全没有一个母亲稳重慈爱的样子,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阮康微微一笑,道:“前面就到了镇上了,到时候我寻一个客栈,让娘亲好好休息休息!” “真是好儿子!”帘子里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将帘子掀开,探出一个头来,却是年轻貌美,肤如凝脂,目含秋波的一个年轻女人!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三章,眼儿媚 又行了几里路,面前出现一个繁华的小镇。阮康骑着马在前面走着,车夫驾着马车跟在后面。车轮碾压着地面,咔咔作响。 此镇地处洛阳边陲,与郑州交界。虽是夜深,街上依旧灯火辉煌,叫卖声响成一片,街上行人也是络绎不绝,看上去一片繁荣景象。 阮康骑马在前面走着,行人见白马神骏不凡,主人也是潇洒俊秀,贵气十足,还以为是洛阳城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自然是不敢惹,皆在他行过之处让开一条通道。 阮康很是受用,高高的仰起头,做出一副藐视众生的姿态。马车跟在他后面,那个武功高强的马夫牵着缰绳,正在慢悠悠的走着。马车内的那个年轻女人也不时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充满了好奇。不时有男人路过,望见马车中的那张俊俏妩媚的脸蛋,个个驻足惊叹。女人便朝他们抛个媚眼,弄得男人们心痒难耐。 不一时,眼前出现一座豪华的客栈。阮康拉住白马,跳将下来,望了望门口牌匾上的“醉乡居”三个大字,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他不由一笑,心中想着:一个客栈却是取了一个酒楼的名字,当真是有趣,却不知能有什么特色? 他几步走到马车外,一拱手道:“娘亲,前面有一家客栈,容儿子进去看看是否干净舒适,娘亲便在此等候一时。” 马车里的女子“嗯”了一声,阮康大步走进客栈里,不一时便有两个杂役跑了出来,一个牵马,一个在马车前候着。阮康走过来,一拱手,道:“娘亲,孩子已经看过了,里面很干净,请娘亲下车罢。” 轿帘里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阮康急忙扶住,孙晓杏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来,望了望牌匾上的“醉乡居”三个字,点点头,便由阮康慢慢的扶着下了车。 那杂役一见孙晓杏这俊俏模样,一举一动尽显妖娆之态,不觉看的痴了,心里扑通乱跳,一步迈过来就要去搀扶她。阮康眉头一皱,怒斥他一句:“娘亲这金枝玉叶岂是你能碰的!” 杂役吓得退了一步,连忙赔不是:“公子息怒,公子息怒,你方才叫小的出来扶人,却不知说的是哪个?” 阮康头朝着马车内努了努,道:“便是马车中的我父亲了。” 杂役点点头,却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孙晓杏妩媚的脸蛋。孙晓杏看他这傻样,掩面轻笑起来,这一笑脸上酡红,更添妩媚之态。那杂役更是痴了。 阮康看他这样,眉头一皱,咳了一声。那杂役如梦初醒,急忙钻进马车内,去抱阮南天。他见阮南天衣衫褴褛,满头白发,骨瘦如柴,谁知一抱才知道他居然这么重。他心里想着:刚才这位公子哥叫那个美妇娘亲,却叫这个脏老头父亲,这两人居然是夫妇。一个年轻貌美,一个年迈邋遢,真是十分不搭配啊! 阮康要了两间上房,自己一间,孙晓杏和阮南天一间。杂役将阮南天沉重的身子丢在床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孙晓杏在他后面进来,见他满头大汗,关切的道了一声:“辛苦你了,小二哥。” 声音娇滴滴的似百灵鸟一般,快要把杂役的魂勾去了。那杂役的身子顿时软了。嘿嘿一笑,擦去额头上的汗,道:“夫人,小的不累。” 孙晓杏微微一点头,叫他去找阮康领赏银。杂役点点头便走出了房间,直至离开眼睛方从她身上挪开,带上了门。孙晓杏脸色突然一变,走到床前将被子胡乱盖在了阮南天身上,神情甚是厌恶。随后她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推开门出去了。 她走到旁边的一个房间外,轻轻地敲敲门,门被打开,正是阮康。孙晓杏移步房间内,阮康迅速把门关上,转身一把从后面将孙晓杏抱住,双手环住她的杨柳细腰,叫道:“可人,你总算来了!” 孙晓杏娇嗔一声:“阮郎,我可是你娘亲,你怎这等无礼?信不信我这就去官府告发你,说你淫、乱亲母,定要判你个凌迟之罪!” 阮康也不松开她,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着,入手一股松软:“可人,为了将那老家伙骗过来,你这几天可是占了我很大便宜,今晚我可要都向你讨回来,到时候你可别受不了叫出声来,让别人听见了可不好啊!”他双手不住游走,痒的孙晓杏咯咯作笑。 她转过身来,轻轻捶打这阮康结实的胸膛,嗔道:“你别胡来,我现在可是你的娘亲,被外人听到可不好。” 阮康在她玉颈上吻了一口,只觉入口滑腻,芳香入鼻,沁人心脾:“你即是我娘亲,为何不在那屋陪着父亲,反而来我屋里作甚?” 孙晓杏想起阮南天身上脏兮兮的样子,便一阵作呕:“那老头子身上臭死了,我跟他在马车里待了一天,已经快要被他臭死了。若是再跟他睡一晚上,我也会变得跟他一样臭了!” 阮康哈哈一笑,道:“那第二天这香夫人就要变成臭夫人了。” 原来郭菩萨预料不假,那个疯癫老人并不是阮康之父,孙晓杏之妻。全是这二人编纂出来骗郭菩萨他们的谎话。阮康与孙晓杏却是他们真实的姓名,但他们也不是什么母子,而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他们一个是“君子剑”阮康,一个是“香夫人”孙晓杏,来自山西一代。阮康乃是点苍派掌门人青松子的弟子,四十六路分水剑法极为厉害,而孙晓杏则是青城派的弟子,擅长点穴和暗器功夫,尤其是她的拈花如意指的武功,点中敌人穴道,即使武功再强,没有个三五时辰也无法自行冲开。两人虽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角色,但在山西一代也是很有名气,夫妻二人同进同退,极为恩爱,被人称作“鸳鸯仙侣”。又因为二人经常作恶,造下许多杀孽,又被成为“雌雄双煞”! 为了骗过郭菩萨众人,他夫妻二人假扮母子已经有些时日,这些天寝不同床,早就寂寞难耐。如今疯老头已经到手,二人任务完成,便无需再装。阮康这些天眼见娇妻在眼前却不能亲热,那份难受当真是无人可知,一把将孙晓杏拥入怀中,亲热起来。 孙晓杏被他弄的身上痒痒的,咯咯笑了起来。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阮康一惊,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刚才那个杂役的声音:“公子,小的来是想问一下你和夫人老爷是否要用点饭菜,我赶紧去吩咐厨房去做。” 阮康被他打断亲热,本来想要发火,却觉得肚子确实有点饿,低头看看娇妻,孙晓杏一双大眼睛水波荡漾,轻轻地点点头,意思是自己也有点饿。阮康便道:“如此也好,去准备几个热菜,有荤有素,若是再有一壶好酒那便更好了。” 杂役在外面应了一声:“公子稍待片刻,一会儿便将饭菜和酒端到房间来。”杂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孙晓杏住的房间瞧了瞧,却见房间没点烛火,心中琢磨着:那个美貌夫人不在房间吗? 不一时,杂役便端来饭菜,在门外敲门。阮康将门打开一个缝,将饭菜接过来。杂役偷偷顺着门缝往里面瞧,却被阮康怒斥一声,吓得逃走了。 托盘上一共有四个热菜,荤素搭配,还有一壶酒,三个酒盅,三双筷子。却是杂役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特意准备的。阮康将酒菜摆在桌上,斟了两杯酒,孙晓杏笑语盈盈走来,坐下。阮康端起一杯酒递给她,她接在手中,衣袖掩面将酒饮下。 阮康微微一笑:“娘子果然好酒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便吃起了饭菜。少倾,阮康又斟满酒,又突然问道:“娘子,你把那疯老头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是否安全啊?” 孙晓杏娇嗔一声,笑道:“夫君你若是不放心,那奴家饮完这杯酒便回房去陪他可好?” 阮康吃了一惊,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是对你的拈花如意指的点穴功夫深信不疑。但是这个疯老头可是有无数人在寻他,如今我们将他骗来,恐行踪早已暴露。我怕会有贼人深夜前来抢夺,你我二人这几个月的心血便付之东流了!” 孙晓杏微微一笑:“我跟你说笑,瞧你吓得。我还能真去陪那个臭老头睡一晚不成?夫君大可放心,我出来之时已将将房间拴上了铃铛,床四周也布上了雷火弹,只要有人进去,碰到铃铛,铃铛便会响,你我便能听见。就算他武功高强,没有触碰到铃铛,也绝对不会想到我还在床边布了雷火弹,只要有人敢来,我便能叫他有来无回!” “妙极妙极!”阮康哈哈一笑,一手捏住她滑腻的下巴:“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香夫人’,这等计策我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两人喝完一壶酒,顿觉身体发热,已有微微醉意,当下吹灯拔蜡,行了周公之礼,便呼呼睡去。 月上中天,已是三更时分,熟睡的二人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吵醒。阮康先醒,记得妻子说过将屋子里布满铃铛的事,此刻铃铛响了,定是有人来了。他急忙摇醒还在熟睡的孙晓杏,轻声道:“娘子,对面房间的铃铛响了,有贼人来了!” 孙晓杏睡眼惺忪,面含春意,一片酡红:“先别急,这贼人进了房间碰到铃铛,此刻定会惊慌失措,不消片刻定会踩到雷火弹,就算炸不死也会炸伤,到时你我再过去,事半功倍。” 虽然阮康心中着急,但是听妻子说的也并无道理,当下穿好衣服,拿起长剑在门口候着。果然,不消片刻,对面屋子轰隆几声巨响,震的整个客栈都晃动起来,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出去。 阮康推开门便跑了出去,孙晓杏也穿好衣服跟着出去。阮康几步跑到旁边那间屋子,只见黑暗之中地上伏着一个人影。阮康得意一笑,点燃桌上蜡烛,拿着朝那人影走去:“这大胆的小贼,居然偷到爷爷身上来了,今天便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脸上恶狠狠的冒着凶光,用长剑一挑,将那人影翻过来,突然惊呼一声,蜡烛掉在了地上。孙晓杏也已经过来,见丈夫慌慌张张,心知不好,抬头瞧了瞧床上那老头子还在昏睡,便问:“怎么了?” 阮康指着那人影,叫道:“娘子,你看这人是谁?” 孙晓杏拾起蜡烛,走过去,借着烛光,看到那人影的脸,也是一声娇呼。原来那个人影正是刚才背老头进来,为他们准备饭菜的那个杂役。此刻他倒在地上,身上缠着几根红绳,上面有一串铃铛。他七窍流血,脸上焦黑,衣服上也被烧出了几个打洞,兀自冒着青烟。 孙晓杏伸手探他鼻息,却发现已经断了气。吓了一跳,又觉此时有些蹊跷。虽刚才她见这杂役对自己有意,却是有色心无色胆,定然不敢深夜跑到她房间来非礼她。 正思忖间,忽听门外风声阵阵,一个雄厚高亢的笑声传来,道:“不愧是名震山西的‘雌雄双煞’,不愧是攻于心计的‘香夫人’,我若不是将这杂役丢进房间去探探,恐怕如今倒在地上的便是在下了吧!” 阮康心头一惊,立马跑到门外四下望去,却不见人影。便知此人用了千里传音之功,声音听起来像在眼前,人却可能躲在几里之外。能有这种内功的人,必定是个难缠的对手。 阮康不愧是有些本事,当即沉下心来,微微一笑:“阁下是何方英雄?为何躲起来不敢现身?难道是怕了我与内子不成?” 那人笑道:“阮康,你也不必用言语激我,我不会上当。我知你夫妇二人已经将那东方老头骗来了,我也不想杀你们,你们只需将那老头留下,你二人即刻离去便好,免得惹怒了我,将你夫妇二人赶尽杀绝,去阴间再做一对快活的夫妻也好啊。” “你说什么蠢话!”阮康气的双目圆睁,正欲拔剑,却被孙晓杏按住,示意他不要动怒。咯咯一笑:“阁下即便不露面,凭着这一手千里传音的功力,妾身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夫妇二人即便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她一边说着,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许多白色粉末洒在那杂役的尸体上。抬头对阮康使了个眼色。阮康登时明白了妻子用意。故作愤怒,道:“夫人,你怎能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他藏头露尾不敢出来,定是怕了‘君子剑’和夫人的‘夺命锁’。”抬头叫道:“老贼,你敢现身领教一下吗?” 未等那人答话,孙晓杏已经抢道:“夫君不得无礼,那前辈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侠,你我夫妇二人虽然名震山西,但比起他来,却是如同耗子见了猫,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了。”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将里面或黑或红的粉末倒在尸体上,与先前那粉末混在一起。又从床上扯下一床被子,盖在地面上。 孙晓杏接着道:“阁下既然来了,不愿现身自然是为了照顾我夫妇二人的面子,阁下怕今日打败我夫妇,会令我夫妇二人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阁下如此深明大义,我夫妇二人又岂能不审时度势?” 那人哈哈一笑:“江湖人皆言‘香夫人’孙晓杏深明大义,识大体,气量风度犹在‘君子剑’之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孙晓杏又在被子下面放了几个黝黑的如同鹌鹑蛋大小的雷火弹,微微一笑:“阁下谬赞了。妾身这就劝夫君一同离开,这东方老头便交给阁下处置了,还望阁下放我夫妇二人一条生路。” 那人道:“孙夫人大可放心,在下说一不二,你与你夫君即刻便收拾好行李离开此地便是,在下只要东方老头,二位性命自然不要。” “那妾身在此便谢过阁下了!”说着便拉着阮康出去。阮康口中一直骂骂咧咧,装出一副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一时,二人便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客栈。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一个人影从楼顶跃下,来到那东方老头住的房间。他身材高大,怀中一把长刀。他用刀鞘轻轻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生怕那孙晓杏会在任何地方做手脚害他。 推开门进去,他向着四周望了一遍,拿起蜡烛点燃,烛光将整个屋子照的透亮。他望了望床上,那老头还在昏睡不醒。又低头瞧见地上的棉被,下面鼓鼓的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这人冷笑一声:“这‘香夫人’蛇蝎心肠果不其然,但是你布置疑阵的手法未免也太粗陋,让人一眼便知。”他几步走到杂役尸体前,一把抓起朝着被子丢去:“未曾想刚才用你帮忙破阵,现在又用你的尸体来帮忙,等我夺了他的‘玉清太玄功’定会将你厚葬之!” 那杂役尸体落到棉被上,顷刻间便将下面的雷火弹引燃,噼里啪啦一阵响动,火光四射,浓烟滚滚,那杂役尸首已被炸的面目全非。那人瞧着这雷火弹惊人的威力,心中一惊:“这婆娘果然蛇蝎心肠,若是我踩上去,此刻下场已如他这般了!” 待火光熄灭,浓烟散去,那人大跨步朝床上走去,刚走两步,只觉掌心一阵刺痛,抬掌一看,右手掌心已是一片青黑,连着手腕都是这个颜色。那人蓦然转醒,想起了方才所做,惊呼一声:“那尸首上有毒!这该死的婆娘!” 一声冷笑从身后传来:“阁下想要不劳而获,未免也太不应该,殊不知这东方老头我夫妇二人已经跟了三个月,最后从郭菩萨他们手上骗来的,期间经历了多少波折,岂能随便让你带走!” 那人猛一转身,却见阮康与孙晓杏两人齐齐站在门口,阮康手持长剑,孙晓杏玉手握着一条细长的鞭子。阮康见他身材高大强壮,国字脸,连面虬须,手持大刀,便已知了他身份,笑道:“原来是‘猎虎刀’彭济彭大侠,失敬失敬!” 彭济心知被他夫妇二人骗了,心中恼怒,举起手中大刀,怒吼一声:“你们竟敢骗我,我让你们不得好死!” 孙晓杏秀眉一竖,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可知我洒在尸首上的是什么毒?” 彭济愣了一下,并未答话。孙晓杏咯咯一笑:“阁下可知‘噬心腐骨散’么?” 彭济心头一惊!他在江湖闯荡数年,自然听过这“噬心腐骨散”。那是蜀中唐门秘制的一种可怕的毒药,若是沾到皮肤上,不消片刻毒素就会顺着皮肤进入血液,随着血液流进五脏六腑之中。进入脏腑之后与血液相合才会发作,从内到外慢慢腐烂,连骨头都能融掉! 彭济大怒,挥起大刀朝孙晓杏砍来,口中骂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婆娘,竟然给我用这样狠毒的毒药,看我不杀了你!” 阮康向前一步,挡在妻子面前,长剑迎上大刀,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溅起一道火花,阮康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彭济虽然中毒,但是余威尚在,他本就比阮康厉害,一出手便知深浅。 彭济一刀击退阮康,又挥起一刀砍向孙晓杏。孙晓杏知他勇猛,不敢硬接,将身子一侧,躲开他攻势。大刀直直剁入门框中,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阮康心系妻子安危,当下挺剑又与彭济斗在一起。他武功自是比不上彭济,但是他身形灵活多变,一时间两人缠斗起来,竟不分胜负。虽是如此,但阮康不及彭济内力深厚,时间一长,短板便显现出来,又因刚与孙晓杏行了云雨之事,此刻腰酸背痛,竟有些力不从心。 孙晓杏眼见丈夫败势渐浓,担心他安危,眼珠一转,便叫道:“夫君,你只管与他缠斗,却不要碰他右手,他中了‘噬心腐骨散’,此刻手臂已经青黑,不消片刻便会渗入血液。你若是碰了,定也会沾上此毒,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彭济一惊,急忙翻看自己右手,却见整个手掌都是一片青黑,连半个手臂也也是如此,心知孙晓杏所言不虚,心里登时慌了。孙晓杏接着道:“夫君,你只需与他打斗,他越是运功,毒素便渗的越快,马上整个手臂都会一片青黑,直入心脉!” 彭济又望了望手臂,发现黑色像是活物一般,真的越来越多。他一刀剁开阮康,向后退一步,卷起袖子,一咬牙,举起大刀,直直朝着右手手臂砍去。 瞬间鲜血四溅,一只断手旋转落地,彭济痛叫一声,身子一歪,差点倒地。此刻他双脸煞白,浑身冒汗,微微颤抖着。断臂处血流如注。他封住手臂上几处穴道,撕下一块衣襟缠在断口处,死死勒住。 原来是他担心毒素侵入心脉,便一刀砍了自己手臂,防止毒素进一步侵入。孙晓杏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叫道:“你这人厉害是厉害,就是脑子笨了点,也不想想这‘噬心腐骨散’乃是唐门秘制毒药,我夫妇二人手上又怎么会有。” 彭济猛然转醒,叫道:“难道你是骗我的?” 孙晓杏笑道:“那不过是我用来做雷火弹的火药罢了,还有硝酸、硫磺之物,当时你被手心刺痛,其实是被硝酸烧伤了皮肤而已。手臂上青黑色的东西也只是火药罢了。真正的‘噬心腐骨散’听说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 彭济啊的一声惊叫,俯身捡起那截断手,凑到鼻尖闻了闻,却正是一股火药味,登时大怒:“你这恶毒的婆娘,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夫妇二人,一雪前耻!” 阮康哈哈一笑:“方才你双手健全,也只与我斗的旗鼓相当,现如今你失了右手,又怎是我的对手!” 彭济怒吼一声,挥刀砍来。孙晓杏微微一笑,抬手掷出长鞭。鞭子裹住刀柄,用力一拉,长刀已脱手而出。连彭济的身子也是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阮康大笑一声,举起长剑朝彭济喉咙刺去。彭济虽然断了一只手,但他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当下稳住身子,避开阮康长剑,一掌打在了阮康胸口。阮康痛呼一声,身子向后歪去。彭济怒吼,纵身朝着阮康扑来,显然是有要与之拼命的打算。 孙晓杏娇呼一声,甩出长鞭,缠在彭济身上,用力拉拽。哪知彭济突然脚下一沉,使了一个千斤坠的功夫,将身子直直钉在地上。孙晓杏一拽之下,长鞭竟似拴在了巨石之上,竟拉不动! 孙晓杏吓得花容失色,叫了一声:“夫君,快杀了他!” 阮康在地上爬将起来,拾起长剑,朝着彭济喉咙刺去。噌的一声,长刃入体,透过脖颈,带出殷殷鲜血。彭济身子还直直挺立,没有倒下。阮康见他已经断气,当下松了一口气,抽出长剑,擦去剑身血迹,正欲收剑回鞘之时。彭济喉咙间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一手抓住阮康肩头,一头朝他撞来。 此乃彭济回光返照,刚才那一剑还未令他死透。想着自己被这夫妇二人所骗,心中憋屈,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朝阮康撞去。这一撞带着满腔怒火,阮康又毫无防备。只听嘭的一声,只撞的阮康鼻梁骨断裂,额头皮肤裂开,他向后一个踉跄,差点昏过去。 好在孙晓杏一把将他扶住,按住他人中,才没有昏迷过去。彭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却是死不瞑目! 阮康,孙晓杏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仿佛刚才鬼门关游历一番归来。 “传说中的‘君子剑’阮康与‘香夫人’孙晓杏果然名不虚传!彭济成名多年,却也栽在你们手上,‘雌雄双煞’果然厉害!”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响彻在二人耳畔,二人一惊,齐齐向着声音来处望去,却是一片黑暗,并无任何人影!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四章,夜游宫 阮康惊呼一声:“是谁?” 嗖的一下,风声攒动,阮康脸颊被一锋利事物扫中,顿觉一股温热流出,伸手一摸,摸的手心上尽是鲜血。 “夫君!”孙晓杏娇呼一声,忙去查看丈夫伤势,却见他左脸脸颊上赫然有一道三寸长的血口,泉眼一般咕咕冒血,甚是骇人。 孙晓杏四处瞧着,借着烛光发现地上有一枚染血飞镖,通体黑色,所幸没有粹毒。她眼见丈夫被人用暗器所伤,心中愤怒不已,破口大骂:“是哪个无胆鼠辈,用暗器伤我夫君,可敢现身与我一战!” 她虽然武功不高,但是暗器手法相当高明。此时手中已经扣住几枚铁藜子,只等那人现身,便要出手报仇。 突然,倒在地上已经咽气的彭济突然站了起来,浑身鲜血淋漓,瞪着一双大眼,竟踉踉跄跄,张牙舞爪的朝二人走来。 阮康大惊失色,以为是彭济诈尸了。惊呼一声,举起手中长剑朝他刺去。剑刃瞬间刺破彭济的皮肤,鲜血四溅。然而彭济却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阮康大叫一声:“娘子快走,这彭济诈尸了!” 孙晓杏眉头紧皱,反手将几枚铁藜子朝彭济掷去。铁藜子噌噌几声没入皮肉,带出几股鲜血。然而彭济却丝毫不停步,瞬息之间便走到阮康面前,一手朝他天灵抓来。 阮康虽是害怕的要死,但是念及娇妻安危,也顾不上自己,一咬牙,心一横,想到不管他是人是鬼也要与他缠斗到底,决不能让他伤了妻子。刷刷刷刺出三剑,都是四十六路分水剑法的招式。 彭济身上又被扎出三个血洞,兀自冒着鲜血。 孙晓杏却在此刻瞧出了端倪,左手抓住丈夫手臂,道:“夫君不必害怕,那不是诈尸,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右手扣住几枚飞镖,朝着彭济上面四个方位掷去。 噌噌之声接连响了四次,飞镖似乎是切断了什么东西,最后钉在了门窗地板上。彭济的身子突然一软,轰然倒下。 孙晓杏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妖术,不过是湘西赶尸人的控尸之术。如此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秀么?”言语之中颇有得意之色。 “控尸之术?”阮康恍然大悟,附身去看彭济的尸体。只见他肩头与后背的四处穴位上各扎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银针入体极深,银针底端栓着银线,因为被孙晓杏用飞镖割断,仅剩几寸,在烛光下散发着光芒。 那声音哈哈一笑:“不愧是‘香夫人’,竟能在一息之间瞧出端倪。只可惜你夫妇二人阴险狡诈,只作恶,不行善,若不然凭你们二位的聪明才智,早就能闻名江湖了。” 阮康冷哼一声:“说起阴险狡诈来,阁下比我夫妇二人可是强上十万八千倍,躲在暗处用暗器伤我不算,还用这控尸之术在此装神弄鬼,这岂是英雄好汉手段?” 那人哈哈一笑,道:“阮康,我这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英雄好汉自然要用英雄好汉的手段,但是对付阴险小人,我的手段自然要比他更加阴险!” 阮康气的跳将起来:“你有种的滚出来,爷爷让你看看‘君子剑’的厉害,我四十六路分水剑法定要招招刺你死穴!”他被那人骂阴险狡诈,虽是事实,却也生气,一时间竟失了大侠风范,与那人对骂起来,骂的极为难听。阮康也是周到之人,竟将对方的父亲母亲大伯叔叔以及列祖列宗全都问候了个遍。 孙晓杏则是扣着几枚飞镖,蹑手蹑脚走到屋外,仔细去辨识那人的声音来自何处。刚开始她又以为此人是用了千里传音的武功,但是见他用控尸之术操纵彭济的尸体后,便知他就在不远处藏匿着。只不过那人说话时断时续,孙晓杏辨不出他藏身何处。刚好阮康与他对骂,他的声音长驱直入,孙晓杏也就能辨别出来。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秀眉一竖,反手将飞镖朝窗外掷去。噌噌噌三声响过,一声惨叫传来,只见窗外一棵大树上直直坠下一个黑影来。阮康眼疾手快,提起长剑撞破窗子跃下。孙晓杏也从阮康破开的洞口一跃而下。 大树下躺着一个人,身着黑衣,脸色苍白,手中攥着四枚又粗又长的银针。肩头与膝盖上各扎着一枚飞镖,鲜血殷殷。阮康向前一步,踏住他胸口,长剑点在他眉心,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孙晓杏手握长鞭款款走来,体态妖娆,自有一番风味。她盈盈一笑,道:“这还用问,既然会控尸之术,那他自然是湘西酆都城的人喽,却不知你是那位副城主?” 湘西酆都城乃是江湖上一个小小的势力,在南疆偏安一隅,从不与其他势力往来。他们势力虽小,暗器与下毒却可与蜀中唐门比肩。他们还掌握着一种名为“控尸之术”的邪术,乃是湘西赶尸人的独门秘技,能操控尸体战斗,当真是可怕至极! 酆都城有一位城主与三位副城主,功夫与控尸之术皆为上乘。孙晓杏见他隔着这么远还能操控彭济尸体,便猜到他定是副城主级别的人物,故有此一问。 那人苍白的脸上现出凄惨的笑容:“不愧是‘雌雄双煞’,竟能识破我的藏身之处,但是你们可知道调虎离山之计么?” 阮康、孙晓杏二人齐齐一声惊呼,折身便要回去。阮康一剑划破那人喉咙,剑身带着殷殷鲜血便与孙晓杏一前一后纵上了楼。刚一上来,就见屋子里雾气昭昭,似人间仙境一般。孙晓杏嗅了嗅,只觉雾气中有一股刺鼻的芳香,惊呼一声:“是迷魂香,快掩住口鼻!” 她被称作“香夫人”,并不是因为她身上散发着异香,而是因为她对世间一切毒药迷香都了解通透,一闻一嗅便知其中配料,故此得名。当下夫妻二人衣袖掩住口鼻,透过浓浓雾气,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扛着那疯老头跑了出去。 二人纵步追去,阮康脚速较快,几步便奔到一人身后,一把按住他肩头,便往后拉。那人猛地转身,手中一把白、粉朝着他面门洒去。阮康被迷住眼睛,脸上也火辣辣的疼起来,咣当一声摔倒在地。那两个黑影趁机逃走。 孙晓杏担心丈夫伤势,俯身察看,阮康却大叫一声:“不用管我,快去追人!”孙晓杏担心丈夫安危,岂能离开,转眼间便在衣服里掏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吹起来。哨声婉转悠长,响了三声之后,孙晓杏便收起来,扶起丈夫,道:“不用担心了,铁雄已经去了。” 两人人影扛着疯老头,一路奔走,撞破了客栈的窗户,纵身跃到前面的大街上。此刻已是四更天,街上安安静静,空无一人。两人哈哈一笑,正欲逃走,突然耳畔呼呼风声突起。两人来不及反应,面门各自被打了一拳,顷刻间鼻梁骨断裂,直直倒在地上。而那个疯老头则也被摔在了地上,却依旧呼呼大睡,没有醒来。 两人狼狈的爬将起来,却见面前拦着一个强壮威猛的大汉。他赤着上身,浑身都是肌肉,两根胳膊比他们大腿都粗,似一位佛前的护法金刚,不怒自威,正是给阮康、孙晓杏二人驾马车的车夫。 刚才孙晓杏三声长哨后说的那个铁雄便是他了。 两位酆都城的人也是苍白的脸,像是白无常一般,阴森恐怖。眼见铁雄威武雄壮,二人心头一凛,自腰间抽出长刀,一左一右朝他杀了过去。铁雄双脚踏住地面,腰往下一沉,扎了一个稳稳地马步。眼见一左一右刀光霍霍袭来,他也不惊不恼,双臂在面前画了一个半圆,却将双刀箍在了臂弯,死死夹住,任凭二人如何用力,竟也抽不出半分。二人相互一视,齐齐松手,一人在前,一人却纵身跃到铁雄身后。 前面那人一甩手,掷出几枚暗器,锋刃上蓝光点点,却是淬了毒。铁雄不敢硬接,手腕一弯,抓住两把刀柄,在面前挥舞起来,密不透风,当啷当啷几声,将暗器打落。 却忽觉背后一痛,转身一看,原来是另一个人纵到他背后,趁他不注意,将一枚粗长的银针刺进了他右肩头的肩井穴上,深入数寸。铁雄吃痛,怒吼一声,挥起双刀朝那人砍来。那人身形宛如鬼魅,瞬间又绕到他身后,将一枚银针刺进了他左肩上的风门穴。 铁雄又是一声痛呼,那人手法极快,转眼间又将两枚银针刺进了他后背的神堂穴与至阳穴上。铁雄痛的惨叫不止,身子一僵,直直的倒在地上,那人将手一抬,指缝中现出四根细长的银线,这端我在他手中,另一端却拴在了刺进铁雄穴位的银针上,月光之下,若隐若现。 那人哈哈一笑:“都说我们酆都城的人只会控尸之术,却不知我们连活人也能控制的住,只要是你身上有穴位,保证让你动弹不得。” 铁雄摊在地上,全身僵硬,纵有千钧之力此刻也使不出来,只急的额头上青筋毕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忽觉背后风声响起,两人转身一看,只见阮康、孙晓杏夫妇二人从楼下跃下,飘然落地。方才孙晓杏以为那人用毒洒了丈夫一脸,很是担心,细观之下发现那只是寻常的白药,当即宽心,细致的为丈夫将白药一点点除去。白药虽无毒性,但是洒进阮康的眼睛里,皮肤上,也是阵阵灼痛,虽然已经除去,却依旧烧的他双眼通红,兀自流泪,脸上也是布满了斑斑红点。 孙晓杏扶着丈夫,微微一笑:“如果妾身没猜错的话,两位便是酆都城的历声历副城主和王琨王副城主吧,刚才那位被我打落树下的定是金晓金副城主吧!” “不错!”那个手持银线的历声叫道:“孙夫人果然是见多识广,我们兄弟几人一直隐在湘西不曾过问江湖之事,却也被夫人猜到了!” 孙晓杏冷哼一声:“若是真的不过问江湖之事,那今日三位副城主来此是何故?我夫妇二人能得酆都城如此青睐,也算是此生之幸!” 历声嘿嘿一声奸笑,指了指地上的疯老头,道:“若不是因为这东方老头,我们几人岂能出山。” 孙晓杏点点头,道:“原来几位城主也知道此人的传说,想要夺取他的‘玉清太玄功’,难道是酆都城有染指天下之意?” 历声笑道:“你我都是为了‘玉清太玄功’而来,就不要在言语上讥讽我们了。江湖传言‘玉清太玄功’乃是天下第一的神功,比起玄冥教的‘御魔神功’都要强上数倍。但是神功虽强,却需要三个人共同修炼才能成,若是只一人修炼,便会走火入魔,当场暴毙身亡。但是这东方老头却是天纵奇才,竟然一人修炼,将此神功练成,虽然弄他的神志错乱,疯疯癫癫,却并未死去,当真是一件怪事!” 孙晓杏一笑:“你们酆都城将他抓去,定是想要窃取这‘玉清太玄功’了,你们酆都城远在南疆,却狼子野心,妄图夺取神功一统天下,我夫妇二人岂能让你得逞。” 历声哈哈一笑:“你们‘雌雄双煞’将东方老头骗来岂不也是为了夺取神功,好天下无敌,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看招吧!” 他手指急速抖动,按在银线之上,将铁雄僵硬的身子站直,快步奔过去,将一枚银针自他头顶百会穴刺进。铁雄突然一翻白眼,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呆在原地。 历声阴险一笑,以手拨动银线,控制着铁雄高大的身躯,挥起两把大刀朝阮康、孙晓杏二人砍来。孙晓杏大声唤了铁雄几声,他却似一具死尸般充耳不闻。 原来湘西酆都城的控尸之术不仅能控制死尸,也能控制活人,只不过多上一步,用银针刺进活人的百会穴中,活人便失去了神识,变得与死尸无异,控制起来便相当方便。 阮康、孙晓杏二人知道铁雄勇猛,金钟罩练的炉火纯青,寻常刀剑伤不了他分毫。此刻虽被历声用控尸之术控制,但是勇猛尚在,二人不敢硬拼。眼见双刀劈来,急忙向两边散开。 孙晓杏掷出长鞭,缠住铁雄身体,教他挣脱不得。阮康纵身而起,长剑朝着他背后的长线削去。当啷一声,长剑撞在一把利刃之上,溅起一道火花。他姗姗退下,却见王琨手持一柄弯刀,拦在他面前,嘴角一抹邪笑:“你杀了我四弟,我要杀你为他报仇!” 说着,脚下生风,弯刀挥舞宛如风车一般,朝着阮康杀来。阮康刚才就是被他用白药迷住了眼,此刻眼睛疼痛难忍,迎风流泪,新仇旧账一起算,挥起长剑,施展四十六路分水剑法,与他斗了起来。 这四十六路分水剑法乃是他恩师青城派掌门青松子依托青城派剑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化繁为简创出来的。青松子曾一剑将湍急的水流斩断,故此称之为“分水剑法”。 阮康是青松子弟子,虽不像师父那样剑法出众,但其锋芒依旧不能小觑。只见他将长剑一递,使了一招“直捣黄龙”,朝着王琨的眉心刺去。王琨一声惊呼,倒转弯刀,用刀背将长剑撞开。 阮康一击不中,将长剑一转,向上一削,却是一招“倒戈相向”。这一招变化迅速,来的突然,王琨一时竟未反应过来,下巴被剑刃削到,登时裂开一道血痕,鲜血直流。 阮康见一击奏效,心中颇为得意,又刷刷刷刺出三剑,刚好刺在王琨的左肩,胸口与大腿。因王琨早有准备,向后疾退,阮康这三剑伤的不重,衣服上却渗出斑斑血迹。 历声正操控铁雄对付孙晓杏。孙晓杏知道铁雄身如钢铁,寻常刀剑暗器伤不了他,也不去硬拼,只是凭着自己轻巧的身法四下躲闪。不时掷出长鞭,缠住他手中大刀,将其打落在地。 此刻铁雄手中已无兵器,历声见还拿不下孙晓杏,有些急躁,手指乱抖,铁雄脚下速度却更快,双手挥舞朝着孙晓杏打来。孙晓杏掷出长鞭,缠在他左臂上,用力想将他拽倒。但是她娇弱的身躯想要拽倒高大的铁雄,无疑蚍蜉撼树,以卵击石。 历声微微一笑,食指一弯,将一根长线拉紧。长线连着铁雄,他的手臂也突然收紧,五指张开将长鞭攥在手中,用力一拉。孙晓杏那受得了他这般神力,登时长鞭脱手,她自己也在半空转了几圈,摔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阮康见妻子受伤,正欲向前救她。却见黑影闪动,王琨纵身拦在他面前,一把弯刀寒光闪闪,朝着他砍来。阮康急忙舞起长剑御敌,一时分身乏术。 历声一声奸笑,五指齐动,铁雄向前踏了一步,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朝着孙晓杏娇弱的身躯砸去。孙晓杏右手食指一弹,两道细长的银光射进铁雄的眼眶中,登时刺破眼球,鲜血淋淋。 铁雄身形一滞,拳头举在半空竟打不下来。历声十分诧异,无论他如何抖动手指,铁雄也是一动不动。渐渐的,铁雄眼眶中流出一滩一滩的黑血。原来是孙晓杏见他被历声控制住,没了意识,且他的身体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破。便心生一计,将两枚淬了毒的银针从他眼睛射进去。铁雄虽将金钟罩练的炉火纯青,但是却练不到眼睛。这双眼睛便是他的罩门所在。 这铁雄跟了他夫妇二人三年,今日却说杀就杀,毫无半点情谊可言,孙晓杏之心狠手辣果真名副其实。历声见了此状也是不由的心惊胆战,叫道:“不愧是蛇蝎心肠的‘香夫人’,杀起自己人来也是毫不手软,若是留你在世上,定会人心惶惶!” 孙晓杏微微一笑,嘴角却藏着一丝杀意:“你们湘西酆都城门下修炼控尸之术,却不知要比妾身狠上多少倍,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教训起妾身来了。” 历声嘿嘿一笑:“我们湘西的控尸之术乃是用死人尸体修炼,并没有因此杀过人,你夫妇二人却在这一个时辰间杀了三个,谁心狠不必我说了罢!” “站着说话不腰疼!”孙晓杏手心暗扣几枚铁黎子,道:“若是你被这么多人追杀,难道你能菩萨心肠,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么?你别忘了一句话,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忍”字还未说出口,她已甩手将手中的铁黎子掷出。铁黎子袭击之处却不是眼前的历声,而是旁边的王琨。历声惊呼一声:“小心!” 王琨正手持弯刀与阮康缠斗着。阮康虽然眼睛生疼,所施展的四十六路分水剑法却凌厉无比,王琨一时间竟无法将他拿下。突听历声叫了一声小心。他心知不好,正要转身,却听得耳畔呼呼风起,三枚铁黎子正中面门,顿时鲜血四溅。 阮康向前一步,长剑一削,王琨人头落地,鲜血横流! 历声一声惊呼,抄起一把大刀便朝着阮康砍去。孙晓杏拾起地上长鞭,向前一挥,长鞭缠住他双脚。脚下一绊,直直向前倒去。阮康看准时机,将长剑向前一递,剑刃向上,历声喉咙顺着剑刃透过,登时溅了阮康一身血。 秋风吹过,地上三具尸体,血流成河,风中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阮康跑过来扶起孙晓杏,关切的察看他伤势。且不看二人心肠有多毒辣残忍,但见他夫妇二人如此恩爱,也是令人艳羡。 两人松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突然听到一个打哈欠的声音,两人心头一凛,却见躺在地上已经昏睡一整天的疯老头伸了伸懒腰,忽的坐了起来。眼神迷离,似乎还没睡醒。 阮康脸色一变,随即露出一丝笑容,跑过去叫了一声:“爹,你醒啦?饿不饿?” 老人看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问道:“你是谁?” 阮康道:“爹,我是康儿啊,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记得了么?” “哦,你是我儿子啊?”老人点点头,问道:“那么我是谁?” 阮康有些哭笑不得:“爹,你是江西阮家的主人阮南天啊,你不记得了么?” “不不不!”老人摇摇头,道:“我不是阮南天,我不是!” 阮康一笑:“爹,你又在说笑了,那你不是阮南天你又是谁?” “我是谁?”老人突然低下头,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是阮南天那我是谁?” 阮康见他喃喃自语,不觉有些恼怒,在他肩上轻轻一推,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烦:“你说,你不是阮南天你又是谁?” 老人突然跳将起来,怒吼一声:“我到底是谁?”突然间,他周身真气激荡,似无数利箭从体内激射出来。阮康大惊失色,急忙将长剑护在身前。然而真气浑厚,竟一下子将长剑震断。数道真气直直击中阮康身体,顿时出现数十个血洞,鲜血咕咕直冒! 阮康惨叫一声,身子瘫倒在地。孙晓杏发疯似的跑来将他抱在怀里,探他鼻息却觉气息微弱,顿时慌了神,将手放在他胸口为他灌注真气,只求保他性命。 阮康身上伤口太多,血一时间止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滩黑血来。却是被老人浑厚的真气震碎了五脏六腑,即便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 眼见阮康气息越来越弱,孙晓杏泪水狂涌,伏在他胸口哇哇大哭起来。耳听着他心脏跳的越来越慢,直到停止。 世事无常,每个人都由不得它。谁又能料到阮康和孙晓杏面对两拨追杀都未丧命,到最后却是死在了这个疯癫老人的手上。其实阮康之死全是他咎由自取。若是他夫妇二人不贪图那天下无敌的“玉清太玄功”,便不会假扮母子将他从郭菩萨手中骗来,也不会引来彭济和湘西酆都城的人追杀。也自然不会被老人发狂之后用真气射死! 听到孙晓杏啼哭,那老人突然止住疯癫的势头,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思索良久,恍然大悟:“女娃娃,定是这三人杀了你的夫君吧?你不要哭了,他们已经为你夫君偿命了!” 他心智如孩童一般,刚才又发狂起来,突然好转后,竟然不记得是自己杀了阮康。只见地上四具尸体,一个女娃娃抱着一具尸体大哭,还以为是另外三人与这阮康同归于尽。他见孙晓杏哭的伤心欲绝,心中也是悲痛,故此劝她。 谁料孙晓杏突然转身,秀眉一竖:“是你杀了我夫君,我要让你偿命才行!”挥起长鞭,朝着老人甩去。老人吓了一跳,急忙向后一纵,长鞭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老人吓得哇哇大叫:“你这不知好歹的女娃娃,我好心劝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要打我,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你这杀人如麻的老贼,去死吧!”此刻丈夫身死,孙晓杏对他那天下无敌的“玉清太玄功”也没了兴趣,只求杀了这老人替夫君报仇。老人纵步一闪,避开长鞭,逼近她面前,使一记手刀,打在她脖子上。孙晓杏顿时晕了过去。 老人一把提起孙晓杏,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五章,如梦令 一轮明月高悬在夜空上,悠悠荡荡,周围星辰稀疏分布着,斑斑点点。有三人骑着三匹快马,披星戴月,奔行至此处。借着月光,马背上一娇小的身影瞧见了地上躺着的四具死尸,登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清婉娇细,却是一个女子。 她身侧的两人方才只顾着赶路,并未发现死尸。听到女子尖叫,这才看见,急忙翻身下马。只见四具死尸或是被砍了头颅,或是被刺穿了喉咙,或是被刺瞎了双眼,还有一个浑身上下被打出数十个血孔,个个狰狞恐怖,让人见了不禁心惊肉跳! 一人走到那浑身血孔的尸体前,借着月光看清了他容貌,慌忙叫道:“叔父你看,这人是那个阮康!” 原来三人便是郭菩萨,赵延发与姚明月。自发觉阮康与孙晓杏可疑后,三人便骑上快马,顺着阮康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三人沿途上一路打听观察,马不停蹄的,终于在这时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郭菩萨向前一步,看着阮康身上数十个血洞,血腥恐怖。因为天气寒冷,此刻血洞边缘的血迹早已凝固。明月一见,血腥味吸进鼻孔,顿觉恶心,又因在马上颠簸许久,突然胃里一阵翻腾,哇的吐了出来。 郭菩萨仔细观察着阮康的伤口,又拾起他身边的断剑,望着断痕,眉头紧皱:“他不是被暗器或其他锐器所杀,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被老爷子的真气所杀!” 郭菩萨不愧是老江湖,仅凭伤口与断剑处的裂痕便推断出阮康是死于疯老头之手。明月忽的一声:“是老爷爷!他现在在哪?” 郭菩萨又看了看其他几具尸体,道:“这三个人一个是被银针刺瞎了双眼中毒而死,另一个是被长剑砍头而死,另一个是被长剑贯喉而死。看来这其中有两人是死在阮康剑下,另外一个却不知是何人所杀?” 他走到铁雄的尸体前,仔细观察起来。突然发现了他肩头与背上的四枚银针,眉头一皱,伸手将他肩井穴上的银针拔了出来。只见那枚银针长约四寸,比普通银针也粗上数倍。电光火石间,郭菩萨已经了然,惊呼一声:“这是湘西酆都城的控尸之术!” 他望着历声和王琨的尸体,眉心紧锁,喃喃自语:“湘西酆都城的人一直隐在南疆偏安一隅,从不问江湖世事。却不知是何事竟引得他们都出来趟这趟浑水?难道是因为那个老爷子!” 想到此处,郭菩萨不禁又对那疯老头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他到底是谁?为何有如此厉害的武功还这样疯疯癫癫?为何连不问江湖世事的酆都城都出来了? 他望了望眼前的“醉乡居”,只见一处窗户破裂,便叫着赵延发与明月二人前去敲门。可是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开门。郭菩萨感觉不妙,一脚踹开大门。 进来之后,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郭菩萨抄起桌子上的蜡烛点燃,借着烛光,只见柜台之上也伏着一具死尸,只见他一身杂役打扮,七窍流血,显然是被人用内力震断了心脉。 他急忙吩咐赵延发与明月去四下察看一番,自己则跃上二楼。刚到二楼,他就闻见一股刺鼻的火药味,还有些许迷魂香。但是此刻的迷魂香已经不浓,闻了也无大碍。 他见一间客房洞开,便走过去。只见屋里散着浓浓烟雾,虽窗子开着,浓烟却一直散不去。屋内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杂役打扮,身上几处灼伤,还有一人身强体壮,断了右臂,背上也插着四枚银针。 郭菩萨看着那断臂之人的相貌,又瞧见地上的刀,便已知他的身份:“居然是‘猎虎刀’彭济,难道也是为了抢老爷子吗?” 他又起身走到窗边,朝下望去。窗边屹立着一颗枯树,枯树之下也躺着一具尸体。郭菩萨猛然心惊,这时赵延发与明月也一前一后跑了上来。赵延发叫道:“叔父,这客栈里连着老板,杂役还有一众不相干的客人,共二十三口,全都被杀了!” 郭菩萨被气的全身颤抖,心中大为愤怒。因为老爷子的原因,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死了三十人了!连“猎虎刀”彭济与湘西酆都城的人也都掺和进来,那老爷子究竟是谁?又是谁传出消息引的众多高手前来互相残杀?他不敢想! 他发现众多尸体中并没有那自称是老爷子夫人孙晓杏的尸体,便想若是寻到她,一切疑问都将迎刃而解了。沉默良久,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赵延发见他沉默不语,也不敢打扰,与明月一前一后跟着他走了出去。 郭菩萨走出客栈,抬头一看,一轮明月光芒已经变浅,不久便是黎明了。 东方老头提着孙晓杏一连奔走了几十里,直到东方现了鱼肚白。孙晓杏被一阵颠簸吵醒,睁开眼后却发觉自己被老人提在手里。双脚拖在地上,一袭红色衣裙早已污秽不堪。 想到夫君被他所杀,此刻又在他手中受辱。孙晓杏心中恼怒,抓住老人的手,也不管是净是脏,一口咬下去。谁料她一口下去,却似咬在了石头上,反而硌的她牙齿生疼,牙龈上也渗出血来。 原来是老人修习了“玉清太玄功”,真气已经散在四肢百骸中。遇到危险时,便如同本能一般,无需运功,真气便能自动流转,去抵抗外力袭击。如此精深绝妙的武功,孙晓杏自然是不知其理。 老人只觉手背上传来一股瘙痒,低头一看,却见孙晓杏咬在手背上,牙齿上血迹斑斑,还以为是自己的血,哇哇一叫,一把将孙晓杏丢了出去。 孙晓杏的身子直直飞出一丈远,随后摔在地上。地面尽是碎石,硌的她后背生疼,龇牙咧嘴,连连惨叫,丝毫没了贵妇人的气质。 老人气的又蹦又跳,口中骂道:“你这女娃娃,我带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不谢我就罢了,为什么还咬我?” 孙晓杏忍着痛坐起来,恶狠狠的道:“你这老贼杀了我夫君,我定与你纠缠到底!”手中暗扣三枚铁黎子,朝老人掷去。蓝光闪闪,却是淬了毒的。 老人吓得哇哇一叫,抬起左手在面前一拍。掌风大作,真气乱涌,三枚铁黎子受到真气阻碍,一个当场掉落,一个飞到旁边,一个却折返回去,噌的一声打在了孙晓杏的小腿上。 孙晓杏吓得大叫一声,拔出铁黎子。只见小腿上留下一处血口,鲜血直流,伤口周围却呈现青黑之色,却是中毒之兆。 孙晓杏想杀了这个疯老头替夫君报仇,这三枚铁黎子上淬的是五步蛇之毒。毒性发作很快,她也清楚,急忙在身上翻找解药。却摸了个空。原来她昨夜与阮康行房,将解药全都丢在了桌子上,而后事发突然,她虽素有心机,却也忘了装上解药。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孙晓杏只觉小腿有酥麻感,像是灌进了沙子,知道是毒性发作,慌忙封住小腿上穴道,只盼让毒性慢点发作。但是五步蛇之毒极为厉害,一旦与血液接触,便会瞬间发作。孙晓杏封住小腿穴道时已经晚了,瞬间她整条腿都酥麻起来,僵硬的动弹不得。 孙晓杏此刻也是满身虚汗,头昏眼花,几欲倒下。老人见她有些奇怪,蹲在她面前问:“你是怎么啦?” 孙晓杏恶狠狠一声:“我中了五步蛇之毒,怕是要死了,临死之前我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原来她袖中还藏了一枚银针,只待老人往前一凑,便将银针刺进他头颅,就算他武功再强,也会当场毙命! 谁知她刚举起银针正要刺时,小腿突然被老人抓着提了起来。孙晓杏顿时重心不稳,身子向后倒去,手中银针掉落,正好扎进她的手心,疼的她惨叫一声,极为凄惨! “你干什么!”孙晓杏见老人举起她的小腿,间接让她被自己的银针刺中,怒火中烧。老人嘿嘿一笑:“我帮你把毒吸出来!”说着便伸手除去她鞋袜,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与一只玉、足,晶莹剔透。 她小腿纤细修长,肌肉饱满有弹性,皮肤也是滑、腻有光泽。玉、足微弓,脚趾饱满,指尖透着暖暖的红色。这番景色,任所有男人见了都会血脉喷张,走火入魔。老人虽是花甲之年,但心智宛如孩童一般,对这番景色倒是寻常,抓起她的小腿,找到伤口,便吮吸起来。 孙晓杏这双脚与腿除了丈夫阮康外,还没被第二人看过。虽然老人心智未开,却也是个大人。孙晓杏脸色顿时红霞漫天,又羞又恼,想要伸手去打老人,奈何中了五步蛇之毒,身子无半点力气。 老人吸出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上,只见血液泛黑,显然是五步蛇之毒已经侵入血液中。孙晓杏整条腿都已经失去了知觉,被老人高高举起也不觉别扭。良久,老人吐出的毒血渐渐转红,显然是毒素已清,孙晓杏头昏眼花的症状也好转起来。只不过整条腿还是略感酥麻,那是五步蛇毒的后遗症,并无大碍,她也清楚。 她咣当一声躺倒在地,休养生息。老人则是抹抹嘴,蹲在她身边,一会儿推推她身体,一会儿用手指戳戳她腰眼,想要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她很是厌烦,但无奈身子没有半点力气,反抗不得。也幸亏她身边是这个心智未开的老人,若是别的男人在,恐怕她这名震山西的“香夫人”孙晓杏,清白早已经没了吧! 过了约一个时辰,五步蛇毒毒素彻底清除,孙晓杏缓过劲来,慢慢坐起身来,脸色也渐有好转。老人见她恢复,乐的手舞足蹈,一直在原地转圈,叫着:“女娃娃活过来了!女娃娃活过来了!” 孙晓杏听他这话,秀眉一竖,恶狠狠的叫道:“老娘本来就没死,你莫要咒老娘,要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老人一听,急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孙晓杏却发现他方才虽未与五步蛇毒直接接触,但是为她吸出毒血时恐也沾上了毒性,但他丝毫没有中毒迹象,这倒让孙晓杏惊诧不已。 她气的一握拳,啊的一声痛叫,右手手心传来钻心剧痛,低头一看,却是刚才扎进手心的银针还没拔出来,又刺了一下。孙晓杏捶胸顿足。老人见她大叫,凑上来问:“你又怎么了?” “用不着你管!”孙晓杏此刻梨花带雨,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出生自大户人家,从小养尊处优,在青城派拜师学艺时,师父对她也是爱护有加,众师兄弟姐妹也对她极为尊敬。与阮康成亲后,也一直待她如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下,从来没有受过一次委屈。 可是现在疼她爱她的夫君惨死在老人手中,自己也被老人折磨成这番狼狈样子,越想越气,竟然呜呜哭了起来。咬着牙,一把拔掉手心的银针,疼的她差点昏死过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孙晓杏咎由自取。若不是他夫妇二人贪图老人神功,阮康就不会死,她也不会遭受这等非人折磨。此刻定是与夫君在山西的家中,花前月下,吟诗作对,鸳鸯被中,巫山云雨,好不快活。 只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心态。明明是自己不够努力,却怨天尤人,说自己命途多舛,世事无常;明明是自己有害人之心,却说对方太过狠毒,不懂得怜香惜玉,不知道仁义礼信。 老人最怕女人哭,一听到孙晓杏的哭声向前,顿时慌了神,连忙叫道:“女娃娃你别哭,看我七十二变!”他竟在孙晓杏面前扮起了鬼脸,又伏在地上做蛤蟆,扮小狗,扮猩猩,学兔子,学鸟叫,竟是惟妙惟肖,十分滑稽。 可是孙晓杏夫君被他所杀,自己又因他受尽折磨,有岂能笑的出来。有心知不是他的对手,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老人也急忙快步跟上,在她身后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 孙晓杏也不去管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里路。因孙晓杏腿上有伤,走的很慢,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两人来到了另一处小镇上,虽不比上一个小镇繁华,却也是只有一番风味。孙晓杏腹中饥饿,便寻了一个小摊,叫了两碗面。 小二见老人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乞丐,心中厌恶。但是见他是随着这美貌妇人一同前来,定是关系非常,也不敢说什么。不一会儿两碗面断了上来。孙晓杏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顾自己形象,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还将指甲在老人那碗面汤中一点,却是在指甲上藏了毒,想要毒死老人。 谁知老人望着那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面,却不动筷。孙晓杏心头一惊,以为是老人发觉了她在面中下毒。却听得老人喃喃自语:“连点肉都没有,这女娃娃也忒吝啬了吧!” 孙晓杏被他气的浑身发抖,突然秀目一转,微微一笑,唤来小二点了一份酱肉。不一时小二将肉端上来。孙晓杏首先接过来,伸手在挥了挥,丢给老人,道:“赶紧吃吧!” 老人一见肉端上来,高兴地手舞足蹈,双脚踩在椅子上,蹲在上面,用手直接抓着吃。孙晓杏假装低头吃面,却将秀目向上瞟,观察着老人变化。原来她怕毒不死老人,便将自己身上所剩的毒药全都洒在了酱肉上。纵使老人神功再强,但是这么多毒药混在一起,即便杀不死他,也能叫他腹痛难忍。 老人大快朵颐,吃的手上嘴角尽是油花,嘿嘿一笑:“女娃娃你是个好人!” 孙晓杏暗咬银牙,心中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赶紧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老人突然停住,目光呆滞,双手僵着。孙晓杏心中大喜,是毒药奏效了!却见老人打了个嗝,用手舒舒胸口,却是吃的太急噎到了。让孙晓杏大感失望。 老人风卷残云般将酱肉全部吃完,打了个饱嗝,满意的拍拍肚子,却丝毫没有中毒迹象。这令孙晓杏着实一惊:这么多毒药都喂下去了,就算不死也没了半条命,怎么他却一点事都没有?难道真的是练成了“玉清太玄功”能让身体百毒不侵? 孙晓杏极为愤怒,丢下一块碎银起身便走。老人也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在她后面。孙晓杏一路上都在观察着老人,只希望他突然毒性发作,自己好为夫君报仇。可是又走了十几里,老人丝毫没有中毒迹象,却是一路上放了二十几个臭屁,带着阵阵腥臭,让孙晓杏连连作呕。 又走了十几里,已是傍晚时分,四野荒无人烟,视线之内也不见破庙可栖身。孙晓杏很累,便寻了一棵大树下休息,捡了一些树枝,用两块石头相互敲击,引出火种来。 老人见了好奇,便捡起两块石头也模仿孙晓杏敲击,直至敲的火星直冒,溅在他身上,将一缕胡须烧着,烫的他哇哇大叫。一旁的孙晓杏瞧他傻傻乎乎,不由得扑哧一笑,在火光映衬下脸颊泛红,甚是娇媚。 老人听见他笑声,转过身来,一脸委屈问:“你笑什么?” 孙晓杏秀目一转,笑道:“我是想起来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什么故事?”一听有故事,老人异常兴奋,蹦蹦跳跳的跑到孙晓杏面前,大眼睛炯炯有神,眼神中甚是期待。 孙晓杏见他如此期待,秀目一转,计上心来,道:“你既然这么想听故事,给你讲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人问她。 孙晓杏微微一笑,道:“你要将你的一身武功传授于我,你若是答应,我便给你讲故事,你若不答应,我便睡觉。” 老人一听孙晓杏答应讲故事,高兴的又蹦又跳,连连点头说好:“你想要我的‘呼天抢地功’我传与你便是了,伸出手来吧。” 孙晓杏未曾想老人会这么轻易答应,还以为他骗自己,转念又想他心智似三岁孩童,自然没有那么多坏心思,当即宽心,伸出手掌。 老人伸出右掌,与她掌心相对,顿时掌心传来一股温热,磅礴的真气自手心传来,通过手臂,竟一点点的涌进孙晓杏丹田。孙晓杏只觉丹田之中暖暖的,很舒服,慢慢的,小腿和手心的伤口竟然不疼了。她心中暗衬:传说练成这“玉清太玄功”后,不仅可以百毒不侵,而且伤口也能自愈,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渐渐地,她丹田之中越来越暖,真气在里面慢慢聚集,不仅伤口愈合,连一身酸痛也抽丝而去。心想这“玉清太玄功”果然厉害,真气浑厚连绵不断,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没有传完! 抬头再看老人,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红,头上冒出一股股白气。而脸上那呆傻疯癫的表情却渐渐消去。他猛然睁开双眼,双目如电,直射孙晓杏心头,沉沉一声:“你是何人?为何想要夺取我的‘玉清太玄功’?难道也皆此功为祸天下么?” 孙晓杏见他说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显然是个正常人表现,不觉一惊,问道:“你可知道你是何人?” 那老人神情肃穆,阴沉着脸,悠然答道:“我是东方白,夫人可是在夺取我的‘玉清太玄功’么?” 孙晓杏冷笑一声:“你杀了我夫君,这是你赔给我的,赶紧拿来罢!”此刻她体内也有一部分“玉清太玄功”的功力,武功比起之前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伸手捏住东方白的手,指甲深陷皮肉中,掐出丝丝鲜血来,竟是不让他抽回去。 东方白长叹一声,也不收手,默默地道:“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夺取这‘玉清太玄功’占为己用,可是世人都控制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到最后都被震碎了心脉而死。夫人若是继续执迷不悟,也会落得与他们同样下场,听我一句劝,快收手罢!” 孙晓杏怒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谁不知这‘玉清太玄功’乃是天下第一神功,得到它我就能独步武林,称霸天下,多少人都在等这个时机却得不到,你却想要我放弃,简直是痴人说梦!” 东方白轻声一叹,道:“夫人,我见你是个女子,怕你承受不住‘玉清太玄功’这纯阳之力,便将其控制住,只盼夫人能回心转意,我便将此功收回。但见夫人仍是执迷不悟,那我便不劝了,请接神功吧!” 东方白大喝一声,澎湃的真气宛如大海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纷纷涌向孙晓杏丹田之中。东方白须发在真气之中乱舞,白发飘飘,宛如仙人一般,遗世独立。 孙晓杏只觉丹田像是被人破开一个洞,源源不断的真气灌进里面,炙热难当,腹中鼓胀,像是要炸了一般。她也是一名高手,急忙运功,想要将丹田真气化到四肢百骸之内。但是自她丹田涌进来的真气连绵不断,她刚将一部分化解,丹田登时又被灌满,她便又运功化解。如此反反复复七八次,她浑身上下,连着四肢手指,皆是肿胀起来,像是注满了水一般。 四肢百骸见疼痛像是针扎刀割一般,疼痛难忍,又有烈火一般的真气在她丹田内剧烈燃烧着。她七窍之中竟流出殷殷鲜血。她也疼的惨叫连连。 东方白脸色一沉,道:“夫人,若是此时回心转意,放开手,我还能救你性命!” 孙晓杏疼的说不出话来,手掌用力一握,指甲又刺进了东方白手背一寸,鲜血直流。东方白长叹一声,大喝:“破!” 嘭的一声,孙晓杏身子炸开,血肉飞溅。本来娇媚可人的美貌妇人,顷刻间便化成一滩血水,香消玉殒! 原来这“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之绝学,真气宛如海水一般,干了再生,连绵不绝,威力巨大。故此需要三人修习,将神功化一为三,若不然下场就如孙晓杏一般,丹田承受不住绵绵不断的真气,而炸成一滩血肉! 东方白是天纵奇才,虽一人修习“玉清太玄功”未死,却也弄得他神志错乱,变成了三岁孩童般心智。方才他于孙晓杏传功之时,便是由两人共同分担此功,他体内神功威力减弱,神智便恢复了一些,响起来自己叫做东方白,也想起了之前有许多人想要抢他的“玉清太玄功”而变成这般下场。 他出言相劝孙晓杏。正是想让她自己顿悟,回头是岸。却不料她执迷不悟,东方白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便将神功继续渡进她丹田,让她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而身陨。也算是对她惩罚! 孙晓杏香消玉殒后,那“玉清太玄功”真气没了宿主,又倒转而回,回到了东方白体内。东方白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夜色之中,三人三马飞奔而来,马上的明月挂念老爷爷,四下张望着,突然望见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满头白发,衣衫褴褛,心中大喜,大叫一声:“是老爷爷!” 赵延发一看,心中也是一喜,翻身下马,奔到东方白面前,伸手在他肩头一拍:“老爷爷!”在他手掌当碰到东方白身体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弹出,撞在赵延发胸膛之上。他胸口一阵剧荡,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了数步,倒在了地上!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六章,忆少年 郭菩萨跳下马,扶起赵延发。他方才与东方白的真气相撞,导致体内血气翻涌,哇哇又吐出几口鲜血,胸膛像是裂开一般剧痛。郭菩萨将手搭在他脉上,发现他虽然重伤,脉象不仅不乱,反而澎湃汹涌,比之前跳动的更加紧促有力。 郭菩萨顿觉诧异,细查之下,脸上欣喜若狂,叫道:“延发,你觉得自己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赵延发胸口剧痛,嘴角滴着血,微微一笑,道:“叔父,只不过比之前胸口疼一些罢了。” 郭菩萨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用我教你的内功心法,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试试看有什么不同?” 赵延发依他所言,将丹田的真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顿觉胸口痛感减弱,不禁好奇:“叔父,好像真气运转要比之前更顺畅,而且胸口也不那么疼了。” 郭菩萨激动万分,抱住他哈哈大笑:“延发,可喜可贺啊!刚才你被老爷子的真气一撞,竟然阴差阳错的为你打通了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属于奇经八脉中的“奇经”,以人体会阴、穴为起点,从身体正面沿着正中央往上到唇下承浆穴这条为任脉,从会阴、穴向后沿着脊柱向上,到头顶再往下到口中龈交穴这条为督脉。任脉主血,督脉主气,为人体经络主脉。中医理论中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能改善体质,强筋健骨,促进循环。 习武之人此生最大心愿便是能够打通任督二脉,这样便会脱胎换骨,武功突飞猛进。可是打通任督二脉何其难,除非修习高深的内功或是又高人以外力相助。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未能如愿。 方才赵延发身体与东方白真气相撞,有一股真气蹿进他体内。此真气乃脱身于“玉清太玄功”,何其霸道。竟在赵延发体内自行游走。郭菩萨为他号脉时发现了端倪,便叫他将内功运行一个周天,强制那股真气在任督二脉间游走一番,竟然冲破了禁制,将其打通,实在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遇! 赵延发自然知道打通任督二脉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异常兴奋。明月不明其中意思,但见大哥和郭叔父笑的这么开心,也知是好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转身走到东方白面前,伸手想推他一下,却想起刚才赵延发被他真气撞飞,一只手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赵延发又将那道真气在任督二脉间运转了几个周天,胸口痛感竟荡然全无,不禁感叹东方白内力深厚,让自己有这般奇遇。 他瞧见明月蹲在东方白面前,悬着一只手不落下,顿时明白了,哈哈一笑:“明月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坏了吧!无妨,让大哥再来试试!”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朝东方白走去。此刻他伤痛全消,浑身舒畅,精神震硕,浑然不像手上之人。他举起手,朝着东方白拍去,道:“老爷爷,该醒醒了,睡在地上会着凉的。” 他在说出“该醒醒了”时,手已经碰到东方白的身体,便觉一股磅礴深厚的真气将他吸住,胸口发闷,像是被压着千斤巨石一般,竟喘不过气来,导致他后面所说的“睡在地上会着凉的”几个字竟是断断续续的。 郭菩萨听出他声音有些不对,急忙问道:“延发,怎么了?” 赵延发艰难的在口中吐出:“好像有什么、力量、吸住我了!”还未说完,东方白突然坐起身子,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伸出食中二指,抵在他的掌心,嘿嘿一笑:“小子,接我的‘呼天抢地功’吧!” 赵延发顿觉掌心一股温热,蓬勃的真气顺着东方白的手指向他体内涌来,汹涌澎湃,连绵不绝。赵延发叫了一声:“老爷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东方白须发飘动,双脸发红,头顶冒出一股股白气,双目如电,神情肃穆,却不再是那股呆傻之样:“小子,此乃‘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绝学,一分为三,得一份能进步神速,得两份能横行于世,全部得到便可天下无敌,你可想好了要多少?” 三人见他说话流畅,声音沉稳,皆是一惊。明月更是惊呼一声:“老爷爷你不疯疯癫癫啦!” 东方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延发,面露微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赵延发只觉真气狂涌而来,散在他奇经八脉,四肢百骸间,全身经脉顺畅无比。又觉东方白体内真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觉心惊:这“玉清太玄功”果真厉害! 他知道东方白是要传他神功,便将“玉清太玄功”的真气在任督二脉间运转几个周天,在四肢百骸间游走,最后汇到丹田之中。真气源源不断从老人指尖涌来,灌入丹田,炙热难耐,腹中鼓胀如方才孙晓杏一般。 他心中想着如此神功自然是越多越好,突然脑海间闪过一个念头,却是想到八个字“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神功虽然厉害,但是自己够用便好,若是贪心求取,丹田定是无法承受,功亏一篑。 他抬起头,望着东方白,气定神闲,悠悠答道:“多谢前辈传功,延发不敢贪心,只要一份便好!” “好!”东方白大叫一声,撤回手指,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天动地,格外响亮。赵延发将真气又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一番,只觉神清气爽,心情格外舒畅。突然抬头瞧见面前那棵大树,心痒难耐。与大树相隔三尺有余,忽的挥出一掌,掌风袭去,咔嚓一声,大树已然从中间断裂开来,断口平整光滑,竟似刀劈斧砍一般! 他一出手,却将郭菩萨和明月两人惊掉了下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赵延发见自己一出手竟有如此威力,乐的哈哈大笑。东方白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小子,你是第一个不贪心我神功之人。得此神功三分之一,你便已经步入了武林高手的行列,希望你能保持本心,用此神功为江湖做好事,万万不可因此堕入魔道。你要知道,我既然能传你神功,亦能将神功收回!” 赵延发听的血脉喷张,豪情万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磕了三个响头,道:“前辈之言,延发铭刻于心,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话音未落,东方白哈哈大笑,突然纵身一跃,没入茫茫夜色中。明月喊了一声:“老爷爷别走!”他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虽不见了人影,但还能听见他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明月双眼含泪,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直直望着,气的直跺脚,纵身跃上马背,驱马朝着东方白离去的方向追去。 “明月,你去哪?”郭菩萨叫了一声,明月却充耳不闻,快马渐渐没入茫茫夜色,消失在他眼前。赵延发微微一笑:“明月这孩子心地善良,大概是这几天和老前辈相处有了感情,放心不下他吧,叔父不必管她,过些日子她自然会回去的。” 月色之下,叔侄二人,一坐一站,相互望着,一言不发。 二人短暂休息后,便骑上马朝着开封的方向行去。行了一夜又一个上午,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开封武盟。武盟乃是由路府改建而来,富丽堂皇,十分气派。郭菩萨见府中建筑按照九宫八卦排列建造,极为考究,心中对路溪桥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他本就对路溪桥闻名已久,又知他常为江湖人义军资助粮草军饷。便由赵延发引着去了祠堂,在路溪桥灵位下上了一炷香。忽又望见路溪桥的灵位旁边立着赵丑厮的灵位,昔年与他在息州起义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郭菩萨眼眶湿润,心想:人生匆匆几十年风雨,死后便化作一堆枯骨,埋入地下,重新轮回。所以势必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做出辉煌的大事,即便死去,也会名垂千古! 赵延发又引他来到内堂,此刻清风、别枝、惊鹊、半夜、鸣蝉五人都早早在里面迎他。一阵寒暄后,别枝突然问道:“明月姐姐怎么没回来?” 别枝与明月相差一岁,被路溪桥收养不过隔了三天时间。他两人在一起呆的时间最久,也最亲近。别枝也对明月有爱慕之心,是故别人都跟郭菩萨寒暄时,他却注意到明月没回来。 赵延发笑了笑:“别枝果然对明月有情,但是奈何明月照沟渠。”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别枝也脸上发红,道:“我不过是担心明月姐姐罢了!大哥,三姐她去哪了?” 赵延发微微一笑,便将昨夜东方白给他传功后离去,明月担心他安危骑马追去的事说了。别枝啊的叫了一声:“明月姐姐一介女流之辈,若是在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大哥,我这便请你准我去寻明月姐姐回来,万一他在路上遇到危险,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赵延发知道别枝对明月有情,两人的感情已经超脱了亲情的范围,便挥手示意他去。别枝喜出望外,朝着郭菩萨与赵延发一拜,转身跑出了内堂。 不一时便有武盟的所有弟子前来拜见郭菩萨。人群中却不见路溪桥娇妻柳千千的身影。原来路溪桥死在济南府之后,赵延发引着“中原结义”的众兄弟回到路府。柳千千听到路溪桥已死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登时昏倒在地。 虽她是风尘女子,又与赵延发在路溪桥离开时共赴云雨过。但是她心中一缕青丝始终系在路溪桥身上,醒来之后便要自刎殉情。后被赵延发与“西江月”六人出言相劝,放弃寻死想法,一颗心却也死了,将路府留给赵延发他们,自己带着几个婢女寻了一个道观做了尼姑。 众人与郭菩萨一一拜见,完事之后,饭菜已经上桌。赵延发请郭菩萨坐了首位,自己坐在他旁边,清风、惊鹊、半夜、鸣蝉四人分别坐在四处。赵延发亲自为郭菩萨斟了一杯酒,郭菩萨看着酒色淡黄,知是息州特有的高粱酒,不由得思绪飘飞,想起八年前在息州小酒馆偶遇赵丑厮时,两人喝的正是这种酒。 一想起赵丑厮,郭菩萨眼眶又湿润了,举着酒杯,竟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赵延发发觉他有些不对,问道:“叔父,怎么了?” 郭菩萨长叹一声,悠悠答道:“我忽然想起八年前与你义父在息州相遇之时,便是在小酒馆里喝的这种酒。当时他被西山五虎追杀,身受重伤,是我给他敷药救治。待他伤势好转后,我便邀他一同喝酒。你义父酒量很好,一连喝了几大碗才有些醉意,破口大骂朝廷昏庸无能,引得众人侧目。” 五人听他将其之前的故事,都放下碗筷,静静的听着。鸣蝉最爱听故事,双手扶腮,渐渐入迷。 郭菩萨接着道:“喝的正尽兴时,西山五虎其中四个便找上门来,便要杀你义父。我和你义父齐心协力,杀了四虎,他也不在乎我魔教身份,与我结拜为兄弟。他觉得我名为菩萨,做菩萨的大哥很不舒服,我便说让他自称为弥勒佛祖,便能压菩萨一头了。这也便是我们义军被称为弥勒军的由来,和如今白莲教所说的‘弥勒明王’不是一事。” 当年赵丑厮、郭菩萨的“弥勒军起义”何等声势,清风他们年纪稍大点的人还有记忆,像惊鹊、半夜、鸣蝉他们当时年纪虽小不记得,但是后来也听别人提起过。今日才知道赵丑厮的“弥勒佛转世”以及“弥勒军”乃是郭菩萨所起,与如今白莲教并无瓜葛,皆恍然大悟。 赵延发也曾听赵丑厮提起过此时,如今又听郭菩萨说起,不禁一笑:“若不是当年叔父让父亲自封弥勒佛转世,那时义军又岂能瞬间壮大起来。” 郭菩萨接着道:“杀了四虎之后,突然有一波官兵杀来。原来是四虎与曾经的丞相伯颜用计,要杀你义父。当时官兵朝酒馆中射箭,酒馆中的客人皆乱做一团。你义父与我前去杀官兵。后来酒馆中的客人也都杀了出来,我们将那波官兵全部杀了,当场成立了弥勒军。也就有了后来的那些事情。” 那件事与现在已相隔八年之久,但是郭菩萨历历在目,宛如在昨天。他突然又想起了赵丑厮,潸然泪下,问:“延发,你义父的墓还在息州他的故乡吧?” 赵延发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我还派清风去修缮了一下,弄了一个大理石的墓碑。义父在那里守着他的故土,一切都是他所想所愿。” 郭菩萨长叹一声:“你义父所想所愿乃是将鞑子驱逐回草原之上,让汉人重掌我大好河山。可是如今他这个心愿还未实现啊!” 赵延发也是一声长叹,低头不语。清风见众人沉默,道:“叔父与大哥不必太伤心。如今天下义军四起,安徽有刘福通的红巾军,江浙有方国珍与张士诚,山东有秦书远的江湖人,四川有周子旺,湖北有徐寿辉,而河南又有我们武盟。元廷不得民心,天下怨声载道,我们又有这么多义军在此,推翻元廷,指日可待!” 虽然这些事郭菩萨都清楚,但此刻从清风嘴里又说出来,他胸膛豪气顿生,哈哈一笑:“清风贤侄说得对,倒是我太过悲切了。来,我自罚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他几人随他一起。鸣蝉年纪最小,不怎么喝酒,今天非要尝一尝。一口饮下,呛得直咳嗽,嗓子火辣辣的疼起来。引的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郭菩萨有些醉意,便道:“延发,自弥勒军兵败,你义父战死沙场,我就没再去拜祭过他,明日可否与我同去拜祭一下?” “好!”赵延发道:“明日我与叔父同去,还有清风、惊鹊、半夜、鸣蝉你们都跟我和叔父一起去。” 四人接连答应下来,清风便去准备一下明日要用到的马匹和衣服,赵延发也送郭菩萨回房休息了。其他几人也各自散去。 三更时分,明月渐沉,开封城州府内一间偏房内却依然灯火通明。房中只有几张椅子和两张桌子,地方也不大,却挤了六七个人在里面。有几个人有椅子坐,剩下的便站着。他们或是穿着轻巧便衣,或是身披重甲,表情严肃,似在谈论着什么。 坐在椅子上穿着黑衣的那个中年男子似他们的首领,所有人都是望着他。那人长叹一声:“当时赵延发的武盟刚刚成立时,你们还说他没有威胁,不带人去围剿。可是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这才几个月,他们就已经接连攻克河南四五个州府,照这样下去,我们开封被攻克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脱脱丞相怪罪下来,我看你们谁来顶这个罪!” 其他人被这个中年男子训斥,都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中年男子更是愤怒,一拍桌子,骂道:“没事的时候一个个吆五喝六,神气得很,有事了就成了缩头乌龟了!”他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停在了一个穿重甲的将军身上,道:“王将军,你说怎么办?” 王将军吓了一跳,他哪知该怎么办,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中年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最后实在气不过,朝着那位王将军吐了过去,将茶杯往桌上一摔,登时碎成一片。 众人吓得直打颤。低下头沉默不语。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你看看你们这群人,堂堂开封府府尹陆巡,开封守将王韬,都是开封只手遮天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赵延发而愁眉苦脸,真是一群废物!”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飘落在门口的高大的身影,众人大惊失色,那开封守将王韬蹭的一声拔出腰间大刀,推开门朝着那个身影砍去。那身影见大刀砍来,竟不慌不忙,反手一指,点在刀身之上。 刀身剧烈抖动起来,王韬顿觉手掌一阵酥麻,长刀脱手而出,那人接着打出一掌,击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登时碎裂,王韬惨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王韬虽然有些无能,但好歹也是军队出身,武功也是不错。但是面对此人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王韬也捂住胸口,眉头紧皱。他胸前的护心镜乃是百炼成钢铸造而成,平日连巨锤利斧都不能伤其分毫,却被这人一掌震碎,还伤及心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众人都向那神秘人望去,只见他一身青衣,随风舞动,飘飘若仙。脸上却戴着一个青铜面具,乃是上古邪兽睚眦,张着大口,狰狞恐怖,似要将世间万物全部吞金腹中。 那人哈哈一笑:“就我这点微末武功王将军就已经招架不住。你们可知那赵延发得了奇遇,武功进步神速,俨然已经进了绝世高手的行列,你们有什么力量能娶对付他!” 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开封府尹陆巡眉头一皱,站起来,问道:“阁下深夜造访,戴着面具,却不知是敌是友,还请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冷哼一声:“就凭你们这几个脓包还不配让本大爷摘下面具,我深夜来此,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陆巡眉头一皱,问道:“何事?还请大侠告知。” “你这人虽是脓包,却也知礼貌。”那人冷笑一声,道:“我安排在武盟的卧底得知,明日赵延发他们要去息州拜祭他义父赵丑厮,而且此行之中还有一个曾经与赵丑厮一同起义过的郭菩萨!” 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赵延发还罢了,居然连那个朝廷通缉了多年的反贼郭菩萨也露面了。陆巡面上显出一丝喜色,拱手为礼,道:“多谢大侠告知,却不知大侠为何要帮我们?” 那人冷哼一声,道:“就你们这群脓包废物我又怎么愿帮,我只不过是看不惯赵延发罢了。陆大人,明日捉了赵延发和郭菩萨,你便能升官发财,一步登天了,到时候在下自会来于你讨一件东西,还请陆大人不要小气了!” 还未等陆巡答话,他身子已经直纵而起,跃上屋顶,声音还回荡在众人耳边,身影却已经没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明月,竟然出现一片血红色! …… 卷一,潇湘妃子 第二十七章,黄鹤引 第二日,天色破晓时分。六个人六匹马,身上携带着重物,从武盟庭院奔出。马蹄踏碎了晨光晓色,也踏碎了这天地间难得的宁静。 息州位于信阳,在开封之南。六人便骑马一路向南,道路大多平坦广阔,胯下又是千里良驹。不到半日,六人便已到达息州。郭菩萨虽不是息州人士,但是他与赵丑厮在息州举义,这片土地也曾经留下过他的喜怒哀乐。如今故地重游,却是物是人非。 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由的吟出那首岳飞元帅的《满江红》。赵延发在一旁骑马望着他,嘴角带着笑意。郭菩萨一首词吟罢,顿觉胸中豪情万丈:“当年你义父就很喜欢岳爷爷的这首词。当年我与他在小酒馆相遇时,他便在吟这首词。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对他起了兴趣,观察起他来,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赵延发点点头,道:“义父生平最崇敬的便是岳爷爷了。他仰慕岳爷爷民族大义,忠义两全,又感慨他生不逢时,蒙冤入狱,壮志未酬而身先死!” 清风微微一笑,道:“赵前辈崇敬岳爷爷,路溪桥路老爷崇敬辛弃疾。两位都是一代豪杰,只可惜当年并不相识。若是他二人遇见,定也会引为知己吧!” 清风在“西江月”六人中年纪最长,懂得人情世故,武功也高。在路府时便被路溪桥当做管家来培养,将路府上下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后路溪桥身死,他跟了赵延发,让他做了武盟的副盟主,并将武盟的大小事务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赵延发常在郭菩萨面前夸赞他。而郭菩萨经过这几天与他的相处后,也知他是一个温文尔雅,胸有大志的少年英雄,对他很有好感。听他说话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如沐清风。刚好他也被路溪桥赐名为沐清风,与他的为人见识性格等极为相符。 郭菩萨每每想起“西江月”六人的名字时,都很佩服路溪桥。路溪桥所取的名字与这六人性格极为相似。 沐清风性子冲淡却做事稳当迅速,如清风一般和煦又迅速;姚明月心地善良,冰清玉洁,恰如天上月亮一般皎洁唯美;柳别枝平日多愁善感,而故人离别之时皆折柳相赠,寓意挽留;林惊鹊少年心气,做事有些莽撞,正如林中被惊扰的鸟鹊一般;肖半夜老实本分,平日沉默不言,如三更半夜时的寂静;夏鸣蝉年纪最小,见识也少,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与夏日里树上鸣叫的蝉一样。 想到这里,郭菩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解。清风拱手问道:“郭叔父,可是刚才清风说的不对么?” 郭菩萨摇摇头,道:“清风贤侄说的很对,赵大哥与路大侠都是英雄人物,他二人若是相识,定会成为知己。我笑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到了你们的名字。” “我们的名字?”西江月四人更是不解。鸣蝉驱马跑到郭菩萨身边,叫道:“郭叔父郭叔父,我们的名字怎么啦?你快说呀!” 他果然如夏日的蝉一般,一叫起来就不停。清风怕他吵到郭菩萨,脸色一变,斥道:“鸣蝉,不许对叔父无礼!快退下!” 鸣蝉在路府时最敬重的就是他这位大哥,清风说他他不敢不听。郭菩萨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清风,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是!”清风拱手为礼,道:“叔父教训的是,是清风错了。” 郭菩萨道:“我刚才想着你们六人的名字,突然发觉路大侠果然文雅,取的名字竟与你们的性格一模一样。”他将刚才想的那些一一说了出来。说到清风时,清风抱拳道了声惭愧。说到惊鹊时,惊鹊害羞的摸了摸脑袋。说到半夜时,半夜只是默默的点点头。说到鸣蝉时,鸣蝉突然嘿嘿一笑,叫道:“叔父叔父,我若是以后长大了没那么多话了,是不是就可以改名不叫鸣蝉了?” 郭菩萨哈哈一笑,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脑袋,问:“你不叫鸣蝉又叫什么?” 鸣蝉低着头皱着眉,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惊鹊突然叫道:“那你就改成秋鸣蝉吧,我听明月姐姐说过,蝉到了秋天之后就一声不吭,伏在树上静静地等死了,噤若寒蝉就是这样来的。” “一声不吭等死吗?”鸣蝉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太孤独了,我才不要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也将郭菩萨心中的抑郁感一扫而光。又行了十几里路,六人终于来到了赵丑厮埋骨的村庄。因为之前元军追杀赵延发,曾将村子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本就残破荒凉的村子显得更加荒凉。残垣断壁,被大火烧焦的树木房梁,已经时隔几个月,却依旧能闻见风中夹杂着的糊味。 郭菩萨见元军如此残暴,握紧拳头,青筋暴起。赵延发与清风看他这样,知他痛恨元军暴虐,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良久,清风向前一步,道:“叔父,快去赵前辈的墓前看看吧,前些日子大哥叫我来修缮过,您去看看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好好好!”郭菩萨慌神之间叫了三声好,便由赵延发引着一同来到了赵丑厮的墓前。赵丑厮的墓几个月前还是一座小土包,墓碑还是一块木块。是因为当年郭菩萨与赵延发埋葬赵丑厮之时,身上没有钱,所以只能用木块用笔写字做墓碑。 经过清风的修缮之后,坟墓高大一丈,周围还用青砖石块磨起来,墓碑也换成了大理石,上面刻着“英雄赵君丑厮之墓”。这是赵延发觉得义父不仅仅是他的义父,更是整个天下的英雄,思前想后,才将墓碑上的“义父”改为“英雄”二字,也只有这个称呼才能配得上赵丑厮的身份! 几人烧了些黄纸,磕了几个头。郭菩萨双目含泪,叫半夜将随身携带的那坛高粱酒给他。他亲自拍开酒封,倒了两碗。赵延发示意几个离开,让郭菩萨单独和赵丑厮待一会儿。 郭菩萨将一碗酒一口饮尽,将另一碗均匀的泼在地上,缓缓开口:“赵大哥,一别八年了。这八年兄弟在天下义军间奔走,就是为了想找到一位有才能的义军首领,专心辅佐他,以完成你的遗志。”他长叹一声,又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只是如今天下义军良莠不齐,江浙张士诚偏安一隅,安徽刘福通阴险狡诈,四川周子旺,湖北徐寿辉虽然出众,但是始终没有大动作。还有安徽的郭子兴与山东的秦书远我没见过,但是听闻二人治军严明,深受百姓爱戴,如今延发也组织了义军,力量不可小觑,我便想着留在他身边辅佐他,让他实现你未完成的夙愿。” 他一连喝了七八碗,早已醉醺醺的,直到黄昏时分,一坛酒见底。郭菩萨坐在赵丑厮墓前嚎啕大哭起来。赵延发见他如此伤心,便走过来劝他,几个人劝了他好一会儿才好。 眼见夕阳西沉,赵延发便叫几人收拾东西回去。半夜正在收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一抬头却见四面八方黄沙飞扬,人头攒动,惊叫一声:“有伏兵!” 只见四面八方涌来数千名身着铁甲的元兵,喊声惊天动地,人马奔涌如海潮一般,瞬间将六人围在中间。为首一人,身披重甲,嘴角带笑,却正是开封府的守将王韬。 他在身边还有一位将军装扮的人,朝着王韬一拱手,道:“王将军果然神机妙算,没想到这群贼人真的在此!” 王韬面露得意之色,转身朝六人喊道:“反贼赵延发一伙,天兵已至,还不伏诛!” 赵延发虽于千军万马之中,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悠悠说道:“王将军,你与我武盟在开封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却为了捉我追到了息州地界上来。” 王韬冷笑一声,道:“赵延发,你在开封成立武盟,公开反抗朝廷,又一连攻克几座州府。事情传到了大都,陛下龙颜震怒,脱脱丞相已经下了军令,务必要于三日之内将你武盟连根拔除。” 郭菩萨此刻酒醒了一大半,心神惊慌失措。他倒不是怕了这些元兵,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来拜祭赵丑厮这么机密的事,居然会被朝廷知道了。莫不是武盟中有叛徒!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惊,叫道:“延发,此事有蹊跷!” 还未等赵延发答话,王韬突然一句:“反贼郭菩萨,朝廷通缉了你八年之久,却是一直找不到你。本以为你已经死了,却没想到这次却自投罗网。正好老小反贼一起抓了。老子也可以加官进爵了!” 一挥手,手下士兵持着长矛刀剑,杀将上来。郭菩萨冷哼一声:“王韬你是炎黄子孙,却助纣为虐,帮着鞑子为非作歹。今日便取你首级,以儆元廷!” 他抽出弯刀,脚下施展开“惊鸿掠云功”,冲进了人群中。他身法诡异,几个起落便将几个元兵斩落马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昔年郭菩萨与赵丑厮起义之事,天下人皆知他是玄冥教中人,知他武功高强,常常与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级,如探囊取物。但这些都是传说,包括赵延发,都没真正见识过。 如今他虽是中年,风采却不减当年,一来二去,竟骇的元兵不敢与其争锋。清风、惊鹊、半夜、鸣蝉四人也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与元军对战起来。四人之中,清风武功最高,一把长剑宛若长虹,几剑过后,便有几名元兵倒地身亡。 惊鹊的峨眉刺乃是短兵刃,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此短的峨眉刺对上元军的长矛大刀极是吃亏。但是惊鹊聪明,脑子灵活,既然兵器上讨不到便宜,他便发挥自己的特长,以他轻灵的身法速度,避开元兵的长矛,趁机欺近他身前。近身之后,长兵刃的短板就显出来了,短兵刃的好处也显出来了。 那元兵持着长矛,竟一时间倒转不回来。惊鹊怒吼一声,举起峨眉刺朝着那元兵喉咙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元兵口吐鲜血,仰面倒地。另有几名元兵持长矛刺来,惊鹊如法炮制,峨眉刺直取喉间,转瞬之间,又有几名元兵倒下。 半夜的拳脚功夫脱身于少林七十二绝技,力量强横。当年一拳打中赵延发都让他血气翻涌。对付这些元兵更是不在话下。有四五个元兵挥舞大刀砍向他。他闪身避开,一拳击中一名元兵胸膛。他拳劲十足,那元兵顿觉胸中激荡,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其他几名元兵见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身形一滞,却被半夜抓住机会,砰砰砰几拳下去,都与那元兵下场一般。 赵延发平时也与半夜一样不用兵刃,全都是拳脚功夫。他又得了东方白传授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便想试一下神功威力。他乃是武盟盟主,许多元兵都认得他,一时间居然有二十几个人杀向他。大刀长矛纷纷刺来。 赵延发运起“玉清太玄功”,游走在四肢百骸与任督二脉之间,只觉神清气爽,胸中豪情万丈,大吼一声,啸震山林。吼声四散而去,所到之处,所有人骨膜一震,脑子里嗡嗡作响。 眼见长矛大刀袭来,赵延发左手向前一拍,真气涌动,将他衣袖震的猎猎作响,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元兵的兵刃吸住,任他们使劲全身力气,竟也拔不出来。 东方白那夜在丛林中吸住红巾军射出的羽箭便是用了这一手功夫。赵延发头脑灵活,竟无师自通。而且这是第一次使用,便已经有如此效果,实在是难得的练武奇才! 元兵见他使出如此诡异的功夫,皆是心惊胆战,口中直呼妖术。赵延发冷笑一声,嘲笑他们鞑子蛮夷,不识我中原武林的高深武功。左手轻轻向下,兵刃便随着他的手向下游走。赵延发手掌一握,用力向后一拉,瞬间二十几个元兵兵刃脱手而出,他们也被赵延发拉的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赵延发右手接着打出一掌,掌中带着“玉清太玄功”蓬勃霸道的真气,竟撞的那二十几名元兵向后退了数步,轰然倒地。 当日见老爷子东方白使用此神功,还不觉怎样。但是今日自己使出来,能真真实实感受到神功之威力,心中豪情万丈,哈哈大笑起来。王韬看见神功大成,一招之间击败众多元兵,宛若天神,心中震惊万分,脸上肌肉也变得扭曲起来,怒吼一声:“这赵延发与他父亲一样,是个会使妖法的邪魔,大家小心了!” 赵延发哈哈一笑:“王韬,他们乃是鞑子蛮夷,不知我中原武功之高深莫测,你身为汉人,竟也如此无知么!” 郭菩萨冷笑一声,道:“延发,他为鞑子效力,哪里还是汉人,分明是鞑子的走狗,一只狗又怎能知道我中原武功的厉害!” 他叔侄二人一唱一和,在万军之中哈哈大笑起来。王韬被他二人骂的面皮发烫,一咬牙,叫道:“给我放箭!”他身旁一位偏将突然拦住他,叫道:“将军,陆大人说要捉活的,把他们带回开封问斩,以儆效尤,若是放箭射死了可怎么办?” 王韬转头怒目圆睁,骂了他一句:“这些都是反贼,死的活的都一样,早晚都是死,还不如现在一箭射死了痛快!”他一挥手,伸手几十名弓箭手早已准备好,见他一声令下,箭去如蝗,朝着六人袭来。 清风长剑舞起,挡下几支,却一个不小心,被一只漏网之箭刺中大腿,一声痛叫,倒在地上。半夜惊呼一声,从地上抓起一具元兵死尸,举在头顶挡下数十只羽箭。跑到清风面前,一把将他扶起放在肩上便往后撤。 羽箭密如雨丝,转瞬间那具元兵尸体已经被射成筛子。半夜丢掉又抓起一个。此时惊鹊和鸣蝉也赶了过来。各自抓起一具元兵尸体,围成一个圈,将清风掩护在中心。 郭菩萨施展“惊鸿掠云功”,惊鸿之步极为诡异,羽箭密如雨丝,却沾不到他分毫。赵延发则是立在原地,运起“玉清太玄功”,周身真气涌动,衣袂飘飘如仙人一般。 他双掌向前一推,“玉清太玄功”真气涌出,竟将那些羽箭定在了半空之上。所有人都被他这神功震慑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延发声音低沉,吼了一声:“王韬,你可知死字怎么写?” 王韬一愣,不知他何意。却见赵延发左手一动,拉扯着半空十几只羽箭急坠而下,噌噌噌钉入地面,却是横向排列成一线。紧接着他又拉扯几支羽箭钉入地面。一连几下,待的空中羽箭全部钉入地面,地面上的羽箭赫然排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所有人无不震惊他这一手神功,王韬双腿发软,身子不住颤抖起来,连声音也不住的颤抖:“反贼赵延发,罪不伏诛,诸将士不诛逆贼,更待何时!” 剩下的七八百名元兵群情激愤,再度冲杀上来,几十名弓箭手也再次搭上弓箭。突然发觉一身影踏着夕阳暮色而来,双掌向前一推,只觉狂风大作,胸前似被千斤巨石压住,透不过气来,痛的失声惨叫! 赵延发怒吼一声,没入人群之中,双掌上下翻飞,所到之处,弓箭手纷纷倒地,口吐鲜血,却再也醒不过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几十名弓箭手全被赵延发打倒在地,或伤或死。 王韬吓得大叫一声,赵延发猛然转身,双目如电,直射王韬心头:“你这败类,我若不杀你,如何对不起黎民百姓!”纵身而起,朝着王韬袭来。王韬驱马撤退,急呼众元兵前来护驾。有几名元兵举着长矛拦在面前,却被赵延发体内真气击中,登时长矛断裂,人也断气。 又有一百多名元兵围上来,将长矛大刀举起,每十人一层,一共十层拦在赵延发面前。赵延发双掌挥起,似如无人之境,十层防御,百名元兵竟也拦不住他,被他强大的力量强行冲破开来。所到之处,人群如山倒!赵延发于万军之中,来去自如,杀红了眼,脸上杀气纵横,让人看了不禁心惊胆寒! 郭菩萨看着他,却又似当年的赵丑厮出现在眼前,与此情此景极为相似! 赵延发冲破元兵的十层防御,直取王韬。他座下四名偏将拍马而来,拔出大刀拦在赵延发面前。赵延发怒吼一声,真气四射,铛铛四声,大刀断裂,四名偏将也是七窍流血,坠于马下。 而此刻王韬已经逃走,赵延发又被涌上来的元兵挡住。正此间,郭菩萨突然纵身而起,施展“惊鸿掠云功”中的“掠云”轻功,身法轻便又是极快,转眼间便追上王韬,一把抓住他肩头铁甲,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王韬从马上掉下了,浑身是土,甚是狼狈。但他好歹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瞬间使了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大刀与郭菩萨遥遥对峙起来。他自知不知郭菩萨对手,也不敢出手。 赵延发一人与数百名元兵对战却丝毫不落下风。清风担心他的安危,便叫惊鹊、半夜与鸣蝉去帮助赵延发。自己则是忍痛拔出腿上的羽箭,封住腿上穴道,在一旁养伤。 本来赵延发就占优势,再加上惊鹊、半夜、鸣蝉三人帮助,优势更大,四人打的几百元兵节节败退。鸣蝉手持一柄长剑,在人群中刺来刺去,一个不小心,将长剑刺进了一名元兵的铠甲之中,竟卡在里面拔不出来。 那元兵哈哈大笑,一把提起鸣蝉,举刀砍了下去,鸣蝉吓得闭上眼睛,一声惊呼。砰的一时,那元兵被一股真气震的退了几步,顿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赵延发一把抱住鸣蝉,将他送出战团。 在鸣蝉惊叫声传来时,郭菩萨猛然一惊,他知道那是鸣蝉的声音,一转身,却见赵延发已经将他救下,当下宽心,突然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猛一转身,却见王韬刀头滴血,却是在背后偷袭砍中了他的后背。整片后背鲜血淋淋,皮肉翻卷,恐怖至极! 郭菩萨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清风惊呼一声:“叔父!” 赵延发心知不好,随声望去,却见郭菩萨已经倒地,王韬刀上滴着鲜血。顿时怒从心气,“玉清太玄功”受到怒气催动,顿时发挥到极致。赵延发怒吼一声,宛如龙吟虎啸,双掌向前一推,剩下的几百名元兵轰然倒地! 赵延发发疯似的朝郭菩萨本来,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抬手一掌,隔着几尺外,便将王韬高大的身躯打飞出去,最后撞到一面断墙上才停下,却已是心脉受损,挣扎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西江月”四人也跑了过来,围在郭菩萨身边。鸣蝉见他气若游丝,哇哇大哭起来。郭菩萨摸了摸他的头,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想他郭菩萨一世英名,曾经沙场之上如此残酷的环境都没有死,如今却死在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守将手里,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赵延发抱着他,泪流满面,一直唤着叔父二字。郭菩萨望着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脸,想要拭去他的泪水,却是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来,又慢慢的垂下去了。 他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递给了赵延发,赵延发一看,却是一本剑法。郭菩萨在喉咙间强挤出一句话来:“剑乃百兵之君子,你以后可以多修习一下,记住我的话,武盟内,有叛徒!” 话刚说完,他双手垂落,已经气绝身亡。此时夕阳西沉,将大地染成一片深红,赵延发抱着郭菩萨渐渐僵硬的尸体,失声痛哭!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伤心人! 不久,在赵丑厮的墓前,又竖起一座新的坟墓,墓碑之上所刻乃是“英雄郭君菩萨之墓”,至此,关于赵丑厮与郭菩萨的故事,彻底落下帷幕! (卷一,潇湘妃子完) 卷二,一叶知秋 第一章,三字令 十一月十五日,是渝江派掌门人于四海的四十大寿。渝江派位于四川渝州,虽在江湖上不曾闻名,但是在四川和江南一代也是很有威望。渝江派的掌门于四海更是一位传奇人物。 他十几岁时上山砍柴偶遇一只猛虎,居然借着他天生神力与猛虎搏斗起来,最后一斧劈死猛虎,从此在乡间闻名。后来彭莹玉游历各地宣扬白莲教义,来到他的家乡,遇见此子,看他天生神力,勇猛异常,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便留在他家乡,收他为弟子,传授他武功与白莲教义,直到一年之后才离去。 后来彭莹玉与大弟子周子旺在袁州起义,消息传来,于四海便只身一人赶往袁州,参加他们义军。后来义军兵败,周子旺战死,彭莹玉逃走,于四海福大命大,虽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却眼见周子旺惨死,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了往日豪气,回到了渝州故乡。 因他天生神力又有武功,不出几个月便收服了渝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组织,并将他们汇集在一起,创立了现在的渝江派。 渝江派在渝州城也算是大门大派,正值掌门于四海四十大寿,渝江派内到处张灯结彩,装饰的富丽堂皇,渝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上了贺礼,甚至远在湖北的红巾军首领徐寿辉,也差人送来了一份大礼。 徐寿辉如今受到彭莹玉的拥护,义军势力在湖北逐渐壮大起来,于四海曾是彭莹玉的弟子,所以二人间有往来并不稀奇。 于四海在渝江派庭院大摆宴席,招待渝州城内的宾客。宴席直到下午时分才散去。于四海喝的醉醺醺的,回到正厅。他手下的一位副掌门李雄正在清点宾客的贺礼:“回春堂的朱先生,长白山千年人参一只,雅居楼的王老板,玉如意一对……湖北徐寿辉徐元帅,玉狮子一对,张大官人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 于四海坐在椅子上,撵着胡须,听李雄念着宾客的贺礼名单,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突然听李雄咦了一声,道:“这是谁人送的贺礼?” 于四海抬头一看,李雄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很是疑惑:“这个是谁送的贺礼,竟如此寒酸,把它丢了!”说着就把信封丢给身边的下人,下人接过信封就要出去。 于四海也觉得好奇,叫住下人:“先别扔,拿过来我瞧瞧。” 下人恭恭敬敬的将信封递给于四海。于四海伸手捏了捏,里面好像就是一张纸,并没有其他东西。他将信封翻转过来,将正门朝向自己,却见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叶林枫”。 于四海似针扎一般快速从椅子上跳起来,将信封捏在手中直至变形。李雄见他神色慌张,有些好奇,问:“大哥,怎么了?” 于四海上前一步抓住李雄手臂,惊慌失措的叫道:“二弟,你可曾听过近几日江南各门派之间流传的‘三字令’么?” 李雄更是好奇,摇摇头,问道:“我只听过将军令,这三字令是什么东西?刚流传出来的新曲子吗?”他没听过“三字令”,只将它认作是与“将军令”相同的曲子而已。 于四海摇摇头,攥着信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色慌张,额上汗如雨下,口中直呼:“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渝江派一向行好事,于民向来秋毫无犯,按理说他不应该找上我啊!” 原来这“三字令”是近几日在江南一代帮派间流传出来的。大约在七日前,湖北的海沙帮帮主胡岩曾收到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叶林枫”三个字。胡岩拆开信封,里面一封信,上面写: “听闻海沙帮作恶多端,鱼肉百姓,叶林枫于今夜前来讨之!” 胡岩成名已久,历经过无数战斗,一双铁掌在湖北一代鲜有敌手,自然不会将这等威胁放在眼里。伸手一撮,用内劲将那封信撮成碎片,并放下豪言,不管对方来多少人,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三更之时,海沙帮周围的百姓只听见海沙帮内似乎传出打斗之声,不久便归于平静。第二日清晨,便传出一件震惊江南各帮派的大事,横行于世的海沙帮,竟然于昨夜被人灭门。海沙帮内空空荡荡,不见任何死尸血迹。能在一夜之间灭掉盛名已久的海沙帮,还能将现场清理的如此迅速,没有丝毫血迹。看来那叶林枫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下于二十人的组织,而且个个武功高强! 海沙帮被灭门一事,还不足以让这“三字令”如此恐怖,但是往后几日发生的事,却是直接将“三字令”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江南一代的恐怖事件。 六日前,沧海派掌门海龙也收到这封信。因为有上面海沙帮的惨案,海龙对这个叶林枫不敢小觑。急忙召集了沧海派所有弟子前来,全副武装,守在海龙面前,整夜不眠。 是夜,沧海派内也是先传出打斗声,继而归于平静,第二日再看,派中所有人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后的五日之内,江南一代的五虎门,青龙帮,白虎堂,无极门,神鹤门五个门派先后在收到信封之后,都被灭门了。下场与海沙帮与沧海派相同,门派中人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信封之上落款是“叶林枫”三个字,而每个收到信封的帮派都逃不过被灭门的惨祸。如同降下来的军令一般不能违抗,故此将它称之为“三字令”。 “三字令”虽弄得江南一代人心惶惶,但是也大大限制住了帮派弟子鱼肉百姓的行为。每派掌门都严令帮中弟子不许再做坏事,以免被“三字令”盯上,造成灭门惨剧! 因为“三字令”所到之处都是一些作风不良的帮派,所以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以至于让“三字令”在七日之内竟然造下了七个帮派的灭门惨案。 前七日“三字令”所到之处皆是江湖上名声不好的帮派。但是渝江派在渝州城内名声极好。派中弟子在于四海的管教下,向来严于律己,从来不会做处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相反于四海还经常接济穷苦人家,是渝州城内有名的大好人。 为什么名声极好的渝江派也会收到这让人提心吊胆的“三字令”? 于四海颤颤巍巍的拆开信封,信纸是上好的宣纸,上面还留着墨香与宣纸的清香。只见信上写着: “恭贺于掌门寿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叶林枫今晚前来祝寿!” 字是方方正正的正楷,写的也是极为清秀,想必写下此信的人也是个文雅之人。只不过如此文雅之人,怎能做出如此血腥的事来! 李雄瞥见信上内容,笑道:“这个叶林枫还挺有礼貌的,还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于四海啐了他一口,道:“写着几个字就是有礼貌了?他若真的有礼貌,就不会深夜前来为我祝寿了,你见过有几个深夜祝寿的?” 李雄刚才听了于四海说关于“三字令”的事,知他厉害,登时慌了神,问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于四海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你立刻着急帮派弟子前来,我要告诉他们这件事,如果家中有老母无人赡养的,便给一百两银子遣散回去。剩下的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便离开,也各自给一百两银子,看看到最后剩下多少人陪我罢!” 于四海为人仗义,他才不肯看着一帮兄弟陪着他共赴黄泉。所以便定下了这个规矩。李雄将众人召集起来,于四海将自己收到了“三字令”的事全都说了,并把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也都说了。有些人已经对此有耳闻,惊呼不已,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于四海道:“于某虽然鲁钝,却也知江湖大义,诸位弟兄若是肯留下来与我共同御敌,那么我们黄泉路上还是兄弟。若是有人不想留下,我也不怪罪,只求在清明中元节时候,给于某烧点纸钱,也算是兄弟们看得起我这位大哥了!” 他手下的这帮兄弟曾经都是渝州城的混混,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什么伤没受过?这些人虽是市井之徒,却最爱讲江湖道义。于四海平日里对待他们如手足兄弟一般,他们竟然是没有一个要走的,全都说着要与于四海于大哥还有渝江派共存亡! 于四海看着这群平时不着调的兄弟此刻竟是如此仗义,不觉眼眶湿润,胸中豪气顿生,一拍桌子,大叫道:“兄弟们看得起于某,是于某的福气,今夜我们便让那叶林枫见识一下我们渝江派的厉害!”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群情高涨,每个人都血气翻涌,势要让“三字令”和叶林枫见识一下他们的厉害! 是夜,渝江派正厅中依旧是灯火通明。院子内外各有数十名弟子不间断的巡逻。正厅之中坐着于四海,李雄等渝江派的高层,还有一些武功高强的弟子,也守在这里。 月黑风高,街上打更人的梆子响了三下,却已是三更了。李雄望了望外面,毫无动静,便道:“大哥,会不会是那小子知道我们全员戒备,怕了我们不敢来了?” 于四海摇摇头,道:“当日‘三字令’送至无极门时,他们也是全员戒备。我们比起无极门如何?那可是差了几个档次,那叶林枫不还是去了,而且全身而退。” 话音未落,只听着院子外传来几人的呼喊声,随即是一阵打斗声。李雄叫了一声:“来了!”于四海冷笑一声:“这人还挺准时!”正厅之中除于四海之外,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刃。 打斗声转瞬即止,接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步步走进房门,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直直敲击着众人的神经。突然间,门上映着一个高大的黑影,随即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少年,身着一袭黑衣,背后背着一柄刀,刀柄却比普通刀剑长了两倍以上。他将头发束起,容貌清秀,看上去像一个文弱的秀士,毫无杀气。谁也没料到七日之间灭了七个门派的的高手竟是这样一个文弱书生! 那少年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大步迈进来,呼啦一声,一众弟子持着刀剑围了上来,个个怒目而视,叫道:“你就是叶林枫么?” 那文弱少年点点头,并不害怕,笑了笑:“在下便是叶林枫,请问哪位是于四海于掌门?” 人群又呼啦一下分开一条路,于四海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在下便是于四海,少侠找我何事?” 叶林枫抬头一望于四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于掌门果然是一代豪侠,英雄气概,这是晚辈送给于掌门的贺礼,还请不要嫌弃!” 说着将手中的盒子向前一递,渝江派的众人皆是叫了一声:“赶快退下!”叶林枫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李雄跳将出来,叫道:“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叶林枫道:“自然是送给于掌门的贺礼啊,晚辈身上没有太多银两,买不起贵重的贺礼,便四处寻找,淘来了一对貔貅镇物,前来送给于掌门。还请于掌门不要嫌弃。” 李雄还是不信,叫道:“谁知你有没有在里面放暗器或是下毒?若是打开之后,里面射出冷箭或是喷出毒雾,我们可躲不开!” 叶林枫突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怕这个,也好,就由我亲自打开给你们。”他轻轻的将盒子打开,举着给众人看了一圈,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对金色的貔貅镇物。 叶林枫合上盒子,笑道:“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吧!” 于四海冷哼一声,对渝江派众人道:“你们也有点太草木皆兵了吧,这位叶少侠看上去也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想杀我,也不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的。”他示意李雄将贺礼拿过来。李雄接过盒子,打开又检查了一番,敲敲打打后见确实没有暗器或机关,也就放心了,转身将盒子递给于四海。 于四海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的貔貅镇物,通体是由黄金制成。虽不及玉器贵重,确实雕琢细致,做工精美,也是罕见之物。他将盒子放到桌上,道:“于某感谢叶少侠的贺礼。叶少侠应该是先礼后兵,送完贺礼就该屠我渝江派满门了吧!” 此言一出,渝江派众人皆举起刀剑,对着叶林枫,只待于四海一声令下,便杀将上去,管你叶林枫是人是神,到了此地也只能变成鬼! 叶林枫见这阵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叫道:“不不不,于掌门误会了,渝江派在您管教之下甚是严明,深受百姓爱戴,我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灭不了你满门啊!” 于四海见他神情不像有假,心中疑惑,问:“那叶少侠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难道不是像前几日海沙帮沧海派一样,屠我满门?” 叶林枫微微一笑:“此间可能有些误会,一会儿自当与于掌门说明,我深夜前来,是想请于掌门帮我个忙。” “什么忙?”于四海心中疑惑,不知这少年叶林枫葫芦了卖的什么药。 叶林枫没有回答,淡淡一笑:“于掌门,晚辈听说你曾是彭莹玉彭大师的弟子,当年彭大师与周子旺前辈在袁州起义之时,你也曾前往袁州参加过义军,是也不是?” 于四海当年参加彭莹玉,周子旺的袁州义军一事,几乎整个渝州城的人都知道。如不是仰慕他英雄侠义,渝州城里的各大势力组织的市井混混又怎能甘心受他管辖。 于四海微微点头,道:“没想到叶少侠虽然年纪不大,却知道这么多陈年往事。不错,我的确是败过彭祖为师,也曾参加过袁州义军。若是算起来,我还是周子旺的师弟。怎么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于掌门英雄侠义,晚辈十分佩服。晚辈虽未能亲身经历,但是也知当日战况应该极为惨烈吧!” “不错!”于四海听他提起昔年往事,撵着胡须,长叹一声:“朝廷虽然昏庸,但也有精兵良将。那时义军刚刚成立,大多是穷苦百姓。对上那些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自然是不敌。当日情况果真如叶少侠说的一般,极为惨烈!” 他说着说着,脑海里浮现出昔年战场之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满目疮痍,道:“最后一战,我们义军大多都朝廷兵马屠杀,周子旺师兄为了掩护我与师父撤离,独身一人与数十元军交战,身中数十刀,最后被十几个元兵用长枪刺死,那画面极为血腥恐怖。到了现在我每每在梦中梦到此景,都会被吓醒!” 他又想起师兄周子旺惨死时的情形,依旧是胆战心惊,鼻头一酸,双目竟留下两行清泪来。李雄见大哥落泪,知他想起往事,触动伤心之处。渝江派的弟子皆知于四海曾在战场上受过刺激,所以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及有关战场的任何事,就怕他触景生情,伤心落泪。 可是叶林枫这小子不仅深夜造访,还一上来就提及此事,弄得于四海伤心难过,心中愤怒不已,怒吼一声:“小子,这些事我们从来不敢再大哥面前提起,怕他伤心难过,你却直言不讳,我看你是来者不善,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屋子里十几个渝江派的弟子已经握紧刀剑朝叶林枫砍来。他们自叶林枫进门之时就绷紧神经,准备殊死一战,听的副掌门号令,群情激愤,怒吼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小贼,渝江派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他奶奶的叶林枫,老子今夜就让你饮恨刀下!” “什么他妈的三字令,今夜就让你断在这里!” …… 叶林枫也不害怕,向后退了一步,叫道:“于掌门,我来并不是想起纷争,还请诸位听我说完!”话未说完,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已经劈至眼前。叶林枫将身一侧,避开其锋,伸出手指在刀身一弹。刀身嗡嗡一声晃动起来,传至那人手掌,只觉手上一阵酥麻,大刀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见他露了一手,皆是震惊不已。这一手指弹刀身的功夫,若无浑厚的内力支撑,自然无法做到如此威猛霸道。于四海眉头紧皱,看叶林枫样子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竟有如此神功,却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师出何人? 叶林枫一招立威,却并没有阻挡众人想要杀他的心。嗖的一声,一柄长剑朝他左肋刺来,剑光霍霍,极为腰眼。叶林枫腰肢一扭,身子如水蛇一般软若无骨。长剑贴着他的衣襟滑过。叶林枫左手手指捏住剑身,用力一折,长剑登时断成两段,当啷落地。 刹那间,又有五柄刀剑齐齐朝着头顶劈来。另有三柄从三个方向分别朝着他胸口,小腹与喉间刺来。叶林枫向后一退,双手在面前一划,双掌齐齐拍出,掌风呼啸而来,瞬间将八人刀剑打落在地。八人也被掌风扫中,胸中血气翻涌,直直退了几步。 叶林枫抬起头,目露杀气,道:“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于四海见他武功高强,转瞬间竟赤手空拳将他渝江派十位武功高强的弟子打败,当真是震惊不已。但他身为一派掌门,又曾经历战场厮杀,自然能做到处变不惊。他有心想试一下叶林枫武功,好趁机瞧出他是何门何派传人,便向李雄一使眼色。 李雄跟了于四海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大哥的意思,纵身跳到前面,举起长剑,遥指叶林枫,叫道:“小子,我们渝江派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却也是实力雄厚,却被你赤手空拳打败十几个高手,这样传出去我们渝江派的脸面还往那搁!” 叶林枫见他气的吹胡子瞪眼,觉得好笑,道:“这有何难?今夜之事只要我不说出去,也便没有人知道,你们渝江派的人还能自己说出去么?” 李雄气的大叫一声:“你这贼子,还真想灭我渝江派满门,看我不宰了你小子!”挥起长剑朝他刺来。 叶林枫的意思本是说,这件事如果他不说,难道渝江派的人还能自己去外面说吗。但是李雄听于四海说过“三字令”与叶林枫的事,知道他所到之处,皆会出现灭门惨案。又听他说出“你们渝江派的人还能自己说出去么”的话,会错了意。还以为他的意思是屠了你们渝江派满门,你们还能有人出去说么。登时大怒。 叶林枫自然不知他会错了意,眼见长剑当胸刺来,脚下一动,将身子一侧,避开锋芒。李雄也是一位高手,在渝江派内武功仅次于于四海,又是一名剑术高手,身经百战。瞧见叶林枫避开长剑,反手一招,向上削去。 叶林枫一时躲闪不及,被他长剑削断头上发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长发散开。引得阵阵叫好声。叶林枫向后一步,望着地上断裂的发簪,心有余悸。 李雄一剑立威,得意起来,冷笑一声:“小子,你还不拔刀么?” 叶林枫双眉紧皱,沉沉一声:“晚辈今夜来此是要请于掌门和渝江派帮忙的,贵派何故一上来就刀兵相见,欲取在下性命?” 李雄冷哼一声:“不管你来是为何,但是与我渝江派的人决斗,赤手空拳就是对我们莫大的侮辱。”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的刀若是出鞘,定要饮血才能回去,我不忍让渝江派见血!” “不想见血!”李雄气的脸上肌肉跳动,怒吼一声:“那海沙帮沧海派等灭门惨案你又作何解释?”纵步而来,在叶林枫面前刷刷刷刺了三剑,每一剑皆是痛下杀招! 叶林枫依旧是躲闪,并不拔刀。长剑将他衣服划破几个口子,所幸并没有伤及皮肤。李雄见他还不拔刀,怒吼一声:“小子,你还不拔刀么,还真是狂妄至极,看招!” 他将长剑举于空中,猛地砍下,锋利的剑刃直直朝着叶林枫头顶袭去。他此刻与叶林枫相隔不到三尺,出剑又是极为迅速,便是他身法再灵活,也决计躲不开这迅猛的一剑。 突然,叶林枫眸子中射出一道精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他举起左手,迎向长剑,却是要以血肉之躯硬抗。李雄大吃一惊,他这一招乃是致命杀招,包含着他满满的怒气,若是真的砍下来,定是能当场将他手臂斩断。他突然与叶林枫的目光撞在一起,那如鹰隼般锐利目光直射他心头,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落剑速度略有减缓。 叶林枫看准时机,将身子向前一倾,用肩头撞向他胸口,同时伸手抓住他手腕,死死捏住。李雄被他肩头一撞,登时一声惨叫,向后倒去。手腕也被他捏住,五指一松,长剑脱手,被叶林枫一把抓在手心。 李雄连着向后退了四五步,靠着几个渝江派的弟子挡着才止住。胸口疼痛欲裂。叶林枫反手将长剑递出,剑柄朝着李雄,毕恭毕敬:“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若不是前辈及时收手,晚辈此刻左臂早已被斩断了!” 李雄心头一凛,方才他落剑速度减缓并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而是望见了叶林枫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减了速度。这少年如此说,是为了在渝江派弟子面前给他这个副掌门留个面子。朝着四周望了一遍,众弟子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皆言副掌门心地善良。心中不觉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些许好感。 于四海闯荡江湖多年,自然看出刚才是李雄自己怯了。又见叶林枫给他留了面子,也对他产生些许好感。缓缓站起,道:“叶少侠年纪不大,武功却是出神入化,于某佩服。请问少侠找于某有何事?” 叶林枫听他这样说,欢喜不已:“你们肯听我讲话了吗!”于四海静静地点点头,表示默认。 叶林枫哈哈一笑,拱手为礼,叫道:“晚辈出自纵横家,自幼学习合纵之道。如今朝廷腐败,天下义军揭竿而起。反观我江南一代,虽武林门派众多,却大多偏安一隅,不想去趟这趟浑水。可我知江南各门派都是血性男儿,自然不忍鞑子在我汉人江山为非作歹。所以我恳请于掌门能重操旧业,与晚辈一同起义,夺回我汉人江山!” 他这些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回荡在众人耳畔,久久不能散去。于四海双拳紧握,叫道:“叶少侠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么?” 叶林枫抱拳道:“晚辈知今日乃是于掌门四十大寿,此行也是为了拜寿。只不过造反之事乃是杀头死罪,白日里人多眼杂,晚辈怕会因此害了于掌门,便深夜来访,还请于掌门赎罪。” 于四海点点头,似乎在赞许他的做法。身边的李雄突然叫道:“你说的好听,但是你近几日把江南一代闹的人心惶惶。说,你是如何七日之间屠了江南七个门派?” 叶林枫十分诧异,问道:“晚辈从未做过此事,李前辈此话从何处听来?” 李雄冷哼一声,道:“你就别装了。这七日之内,你送信给海沙帮,沧海派,五虎门,青龙帮,白虎堂,无极门,神鹤门这七个门派,信封上写着‘叶林枫’三个字,说是深夜造访,然后屠了他满门,江南一代早就已经传遍了,是不是你做的?” 叶林枫一笑:“信却是晚辈送的,但是七个门派弟子皆活的好好的,这屠他们满门是从何说起呀?” 众人一听,皆是震惊不已。于四海问道:“他们没死么?” 叶林枫道:“我送信于那七个门派,所求之事与今夜求于掌门之事相同,是想让他们帮我一同举事起义。现在各大掌门帮主于门派中弟子皆在扬州,只待我回去便举事起义。” 于四海恍然大悟:“却是因为此事么!那看来是我们误会叶少侠了。只不过像海沙帮、无极门这样卑劣的门派,又怎么识得江湖大义,与你一同起义呢?” 叶林枫嘿嘿一笑:“像他们那些人,自然不如于掌门和渝江派如此通情达理,为国为民。对付这些人,只能是以暴制暴,打的他们服服帖帖,自然就会跟我走了。” 他虽然说得轻松自在,但是于四海知道能做到这些可是十分艰难。七大门派的掌门帮主各个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这叶林枫却一连七日,连败七人,当真是厉害至极!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 叶林枫突然跪在于四海面前,抱拳道:“晚辈素知于掌门英雄侠义,所以恳请于掌门答应晚辈,一同前去扬州,起事举义,驱逐鞑子,还我河山!” …… 第二日,江南一代又传出一个消息,“三字令”送至渝州渝江派,深夜渝江派内传来打斗之声,之后便沉寂。次日清晨,渝江派内已是空无一人。 “三字令至,满门皆死!” 这句话已经成了江南一代的知名恐怖的谚语!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章,解连环 一匹快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而过,马蹄声在山间响彻,扬起茫茫沙尘。秋风呼啸而过,卷起数道残云。 马背上的人是近日弄得江南一代人心惶惶的“三字令”的始作俑者叶林枫。 昨夜他凭着高强的武功与拳拳侠义之心让于四海与渝江派众人深深折服。于四海答应与他一同起义,并亲率门派中人连夜收拾行装细软,前往扬州与前七个门派汇合。他则是连夜出发,一路向南,终于在第二日黎明时分赶到了绵阳境内。 他志在联合江南一代门派同仇敌忾,起义反抗元廷,目前只靠着他收服的八个门派的力量还不足以成事。他需要更多的门派更多的人来加入他。于四海知道了他的心思,便告诉他在绵阳境内有两个实力强大的门派,一个是六合门,一个是镇山帮。 六合门掌门是人称“勇绝六合”的刘金元,一套“六合八荒掌”迅猛无比,乃是绵阳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此人与于四海素来交好,经常来往,关系不一般。于四海写下一封书信让叶林枫带去交给刘金元,说他看过信后自然会来。 另一个门派镇山帮的帮主乃是“担山二郎”黄信。此人乃是绿林草莽出身,双臂力大无穷,使一条混铁扁担。在绿林中摸爬滚打十几年,竟悟出了一套担法,取名为“镇山担法”。与刘金元合成“绵阳双雄”。 叶林枫进城之后,便先去拜访了六合门的刘金元。叶林枫递上名帖,由下人送到正厅。不一时从屋里便冲出十几个壮汉,个个气势汹汹,为首一人,穿着一袭黑衣,身材高大,太阳穴隆起,步伐稳健,正是“勇绝六合”刘金元。 他一边走一边骂着:“他奶奶的,这‘三字令’弄得我们江南一代人心惶惶,昨天又听说我的老兄弟于四海的渝江派也被这小子灭了,我正欲去寻他报仇,他却自己上门送死。兄弟们,一会儿都不要手下留情,能把他剁的多碎就多碎!” 他身后的十几个壮汉怒吼几声,抽出腰间大刀。一行人呼啦一声来到门外,将叶林枫围在中间。刘金元见他这书生模样,顿感诧异,问道:“你是送信的吧!你的主子叶林枫那个小兔崽子在哪?” 原来是把他当成送信的小厮了。叶林枫笑了笑,拱手为礼,道:“您就是六合门的刘掌门吧!在下便是叶林枫。” 刘金元咦了一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连八夜灭了江南八个门派的“三字令”的主人竟是个这样文弱的书生模样。但见他目光真诚,不似说谎,也便信了,顿时怒从心头起:“你这小兔崽子如何灭了我于四海兄弟整个门派!”伸手便朝他肩头抓来。 叶林枫没想到刘金元会突然发难,但见他五指为抓,来势汹汹。若是被他抓上一下,肩膀便是废了。这刘金元是于四海的故交,他此番前来又是有事相求,不便与他结怨。电光火石间,他脚下一动,将肩头向后一歪,刘金元登时扑了个空。 这一下看似容易,但是刘金元心里清楚。自己刚才那一抓乃是用了三成功力,又带着滔天的怒气与怨恨,速度极快,这文弱少年居然能避开。看来能灭掉八大门派的罪魁祸首,当真不是吃素的。 他成名已久,身经百战,眼见一击不中,另一只手朝着叶林枫面门狠狠拍来。叶林枫来不及反应,嘭的一声,打在了他胸口上。叶林枫向后退了几步,只觉胸口激荡,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十几个壮汉发出阵阵喝彩,刘金元不愧是一代高手,脚下忽动,几步逼近叶林枫,砰砰砰三掌全部打在了他胸口之上。叶林枫痛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溅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这三掌乃是“六合八荒掌”中的“直取云端”,“地载六合”与“威震八荒”。这三掌乃是用了他七成功力,又在叶林枫毫无防备之下。他只觉五脏六腑一颤,血气翻涌,一口血涌到喉咙间,血腥味充斥在口中,鼻尖。 他急忙稳住身形,运起内功游走在四肢百骸间,调理气息,才将那一口血压了下去。刘金元冷哼一声,正欲出手,却见叶林枫伸手在怀中一掏,还以为是他掏什么暗器,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叶林枫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叫道:“刘掌门稍安勿躁,这是于掌门托我交给你的信!” 刘金元眉头一皱,以为有诈。如果不接信封,万一真想他说的那样是于四海的信,那他误杀好人岂不是令江湖耻笑;若他去接信,万一这叶林枫骗他,突然出手伤他又该如何? 略一思索,刘金元纵步而去,欺近叶林枫,一手捏住信封,一手化掌直直拍在叶林枫胸口。叶林枫惨叫一声,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刘金元将信封拆开,却见是于四海笔迹,又看到信中内容,道:“啊呀!是我出手伤了兄弟呀!” 几步跑到叶林枫面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兄弟,是愚兄糊涂啊!你没事吧!” 叶林枫微微一笑:“刘掌门不必担心,在下没事!” “事”字还未说出口,他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瘫软下去。又听见刘金元破口大骂:“你们几个狗崽子别光看啊!赶紧把我叶兄弟抬进去疗伤啊!”剩下的,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二日,江南一带又传出一个消息: “三字令”送进六合门中,夜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后归于沉寂。其下场与前面八个门派一样。这是“三字令”灭掉的第九个门派了! 江南一带门派更是人心惶惶,比江南一带更加人心惶惶的,是绵阳的另一个门派镇山帮。 镇山帮与六合门相隔不过数十里,两个门派为了争夺绵阳城内的龙头老大位置经常发生打斗。刘金元与黄信也经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是刘金元出身名门正派,所学“六合八荒掌”乃是正宗掌法,历经几代人传承,早就洗去铅华,返璞归真。而黄信出身绿林,“镇山担法”又是他自己所悟。其中有许多破绽不能完善,故此他与刘金元决斗中十次有八次是败的。 按理说六合门被灭门,黄信应该高兴。但是他听说灭六合门全门的乃是近几日血债累累的“三字令”,他就不淡定了。心里完全没有那种六合门被灭门的喜悦,反而是坐立不安,一直在大厅里踱步。 良久,一个弟子从门外奔来,进来院子就大喊大叫:“帮主,帮主,不好了!不好了!” 黄信心头一凛,停下脚步,望着那个弟子,皱着眉头,额头上尽是冷汗。他看着那弟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气喘吁吁的递给他一个信封,惊呼道:“帮主,不好了,三,三字令来了!” 黄信颤颤巍巍的接过信封,瞧着封皮上“叶林枫”三个大字,却是异常平静。用手指着字,口中默念道:“一,二,三。啊呀,是三字令,的确是三字令啊!” 弟子被他一声啊呀吓了一跳,点点头道:“是呀是呀,我跟你说了,这就是三字令啊!却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黄信又是颤颤巍巍的拆开信封,看着信上密密麻麻的字,又是啊呀一声。吓得那个弟子一个踉跄,问:“帮主,上面写了什么?” 黄信憨憨一笑,很不好意思的将信递给那名弟子,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识字啊。” “那你啊呀什么,吓了我一大跳。”弟子接过信。黄信又是憨憨一笑,揉了揉头:“我这不是想起来我不识字了吗。”那弟子无奈的摇摇头,看着信念道:“听闻镇山帮帮主‘担山二郎’黄信武功高强,叶林枫于今夜前来讨教!” 信中内容虽然不长,但是那弟子念到后面已经是浑身打颤,双手抖似筛糠,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滴落在信纸上:“帮主,叶林枫要来了,我们要被灭门了!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需要赡养,这可让我怎么办啊!老天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苦命的人儿吧!” 黄信咦了一声,道:“小五子,你不是个孤儿吗?什么时候出来一个八十岁的老母啊?” 小五子被黄信识破诡计,眼珠一转,带着哭腔叫道:“帮主啊,我确实是个孤儿,但是我的兄弟刘狗子有个八十岁的老母。我与那刘狗子亲如兄弟,他娘便是我娘啊!” 黄信哼了一声,道:“刘狗子的娘就让刘狗子去照顾,你不许走,就跟我留在这里一同对付那‘三字令’,老子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邪乎!” 小五子自讨无趣,止住哭声,抱着拳轻飘飘的道了一声:“谨遵帮主之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将“辞”字拉了一个很长的音。黄信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不哭了?” “明知故问。”小五子白了他一眼,道:“奸计都被你识破了,我哭还有什么用啊!” 黄信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你马上去召集咱镇山帮的兄弟们来这里,我要跟他们说件事。” 深夜,月色凄凉。叶林枫踏着月色,来到镇山帮大门外,却见里面黑漆漆的,似乎都睡下了。能够收到“三字令”还能如此安稳睡眠的除了第一个收到的海沙帮之外,也只有他镇山帮了。 叶林枫轻轻一推,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却发现根本没人出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在周围的房间里看了一眼,整个镇山帮竟是空无一人了,凄凉的比月色还要凄凉。 叶林枫轻声一叹,自嘲一笑:“没想到这镇山帮的人都是一群孬种,看到三字令来了,居然都逃走了。”转身欲走之际,忽听得脑后呼呼风起,一个威猛的声音响起:“他奶奶的三字令,吃老子一扁担!” 叶林枫将身子一歪,避开攻击,脸颊被烈风扫中,火辣辣的疼。却见一个高大的壮汉,满面虬须,手持一条黑黝黝的混铁扁担,站在叶林枫身后,怒目而视,正是“担山二郎”黄信。 原来他自收到“三字令”后,便让小五子召集帮中众兄弟前来,说了此事,并当场将镇山帮解散,给每个兄弟发了五十两银子,将他们遣散回家了。有许多兄弟表示愿意留下来与他一同御敌。却被他挥起铁扁担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道:“你们若是想送死的就自己留下吧!老子也要逃走了,不想死在这三字令下!都赶紧给我滚,我跟你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原来是他知道“三字令”的厉害,不忍见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白白送了性命,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将他们全部赶走。自己一人留下来抵抗“三字令”。 他知自己今夜难逃一死,便将自己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拿出来,在街上买了几斤猪头肉。买猪头肉的老板也知道六合门被“三字令”灭了门,这镇山帮也难逃此劫,便将这几斤猪头肉送给了他。 黄信一人吃了三斤猪头肉,喝了两斤女儿红,此时黑脸泛红,嘴角泛着油光,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就是叶林枫么?” 叶林枫见他样子,知他是“担山二郎”黄信,微微一笑,道:“黄帮主,我见你镇山帮中空无一人,原来是帮中兄弟怕了我怕叶林枫,全都做了缩头乌龟了。” 黄信一听顿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是我不想让众兄弟陪我送死,将他们赶走的,我们镇山帮的兄弟都是好汉,才不怕你这些个歪门邪道,看扁担!”他将那根混铁扁担舞的生风,朝着叶林枫当头罩来。 叶林枫不敢硬接,脚下一滑,避开了攻势。那根混铁扁担当啷一声打在了地面上,溅起一道火花,轰隆一声,地面的石头被砸出一条裂缝来。 叶林枫心有余悸。这根混铁扁担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若是被他砸中头颅,定是脑袋开花,脑浆迸裂,当场毙命。这等威猛的功夫,定是不能与之硬拼。 黄信一击不中,气的哇哇大叫,挥起扁担横扫而来,却是瞄准他的腰眼而来。叶林枫将身子向后一纵,避开攻击。扁担击在空处,发出嗖的一声脆响。 几轮攻势之后,叶林枫便瞧出了黄信的短板来。他出身绿林,并没有学过什么高深的武功与内功,只是靠着一身蛮力行走江湖数年。他的武功只是靠着强横的力量做为支撑。所谓一力降十会,他这力量遇上武功稍差的人,定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是遇上一个修习过绝妙武功的人,便似滴水入海,再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叶林枫的身法极为灵活,躲闪腾挪不在话下。几招过后,黄信额头上便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平日里他靠着这一身蛮力与这根八十斤的混铁扁担,几招便打的对手无法招架。可是这叶林枫丝毫不与他对抗,只是一味闪躲,如此下去,定是会耗尽他的体力,瞬间落败。 他虽是个不识字的粗人,但是绿林出身的他也知道江湖义气,也知道羞耻心。若是被人家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名声传出去,他这个“担山二郎”的面子还往那搁。 他怒吼一声,叫道:“小子,有种别躲,敢跟爷爷对上一招么!” 他瞧见了叶林枫背后又一把刀,便想出言讥讽,让他拔刀与自己的铁扁担相抗。只要铁扁担撞上他的刀,定会震的他刀口崩裂,双臂酥麻,瞬间没了战斗力。 谁料叶林枫微微一笑,道:“对付你还用的着刀么,我便空手夺下你这铁扁担,教你这个‘担山二郎’没有了担山的工具!” 黄信气的吹胡子瞪眼,哇哇大叫,举起铁扁担朝着叶林枫当头罩来,口中叫道:“小子,别躲,否则爷爷死不瞑目!”眼见沉重的铁扁担呼呼生风而来,势头刚劲威猛。叶林枫举起右手迎了上去。在即将触到扁担的瞬间,他将手掌一滑,绕到扁担左边,在上面轻轻一拍。左手也随之而来,绕到右边轻轻一拍,手臂在胸前交汇画了一个“x”,然后双手急速下落,在扁担下方划动几下。见扁担下落速度减缓,知道时机成熟,右手化掌,砰的一时,将那铁扁担接在手中。 黄信见他将扁担用手轻轻接住,吓得瞠目结舌。其实刚才叶林枫绕过扁担在周围左右各拍了一下,是运用了浑厚的内力,强行将扁担的下落轨道改变了。这样不仅能减缓下落速度,也能在一拍之下卸去大约五分之一的力道。其后他又在扁担下面划动几下,也是暗运内力,托住扁担,借此减缓它下落速度,并卸去它的力道。等到叶林枫出手接住扁担的时候,最初的力道已经被他卸去了五分之三。虽是如此,叶林枫依旧感到自己的手臂一阵酥麻,虎口像裂开一般。 黄信并不明白其中高深的道理,眼见叶林枫用手接下扁担,长叹一声,将扁担向旁边一丢。当啷一声落地,砸出来几个窟窿。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盘着腿,望着叶林枫叫道:“你徒手接住了我的扁担,是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着便闭上了眼。 叶林枫听的周围的黑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心中已知晓几分,微微一笑,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叶林枫无情了!”大步走到黄信身后,举起手掌,朝着他头顶拍去,嘭的一声,黄信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黑暗之中传来声声怒吼,四面八方冲了出来许多人。他们手中拿着铁鞭、铜锤,刀剑等武器朝着叶林枫杀将过来。领头的正是小五子。此刻他满眼泪水,大喊大叫:“你这个杀人魔头,我要为帮主报仇!” 叶林枫早有准备,纵身没入人群中,双掌翻飞,不一时便将他们手中的兵刃全部打落在地,又转而回到原地。众人没了兵刃,像是没牙的老虎,失去了刚才的威风,向后退了几步,与叶林枫遥遥对峙。 叶林枫冷笑一声:“你们这群跳梁小丑,也敢与我叶林枫比试。说,明明你们帮主已经赶你们走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 一群人哭的撕心裂肺,小五子也是抽泣着,说:“帮主对我们恩重如山,当时他说要解散镇山帮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他是不想让我们兄弟一起跟他送死,便一个人来对付你。我们虽然武功不高,但是也势要与帮主共存亡。你既然杀了帮主,那就把我们众兄弟一起杀了吧!刚好还能追上帮主,他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叶林枫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小五子抽了抽鼻子,道:“我们都是好汉,你要杀便杀,不许取笑我们!” 叶林枫摇摇头,对着地上黄信的尸体道:“黄帮主,你能有这样一群兄弟,是你修来的福气啊!”伸手在他后背上一拍,黄信身子一动,居然活了过来。 眼见死去的帮主突然睁眼坐了起来,吓得一干镇山帮的兄弟哇哇大叫。小五子双腿直打颤,哇哇大叫:“帮主诈尸了,帮主诈尸了!” “诈你妈、的尸!”黄信开口破骂:“老子还没死,你若是再敢咒我,小心我把你撕烂了喂狗!” 小五子一听,急忙跑过来,摸了摸他身体,发现还有温度,登时大喜:“这是怎么回事?帮主你是不忍见兄弟们惨死,叫阎王爷爷让你还魂回来救我们么?” “还你妈、的魂!老子根本没死,刚才只是昏过去了。”黄信珊珊道:“你们刚才说的话,老子都听见了!”说到这里,这个粗犷的八尺壮汉,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别看你们平日里个个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没想到大事上一点也不含糊!他奶奶的,我黄信没看错人!” “咦?”小五子顿感诧异,抬头望了望叶林枫,却见他也是一脸笑意,拱手为礼,道:“不错,镇山帮的兄弟们都是好汉,没有一个孬种。黄帮主,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黄信见叶林枫并没有杀他,此等恩德大于上天,急忙下拜:“多谢叶少侠不杀之恩!” 叶林枫急忙将他扶起,道:“黄帮主不必客气。在下今夜前来,不是为了造下杀孽,而是有一事相求。” 他将之前“三字令”灭门的事情种种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了众人。众人听他做此事是为了反抗元廷暴、政。这镇山帮中人皆是血性男儿,登时佩服起叶林枫来,全部要加入了他手下,一起随他举事起义。并约好连夜出发,赶往扬州与前九个门派汇合。 忽听得夜空中传来一阵狂笑,一个人影从高墙上一跃而下,来到叶林枫面前,伸手便朝着他肩头抓去。却被叶林枫一掌驳开。那人哈哈一笑:“小娃娃武功不错,跟我去玩玩吧!” 叶林枫见那人衣衫褴褛,白发苍苍,头上扎着两个道童的发髻,唇红齿白,嘿嘿笑的像个孩子一般开心。“说什么傻话!我叶林枫有要事在身,岂能跟你玩!”一掌打去。 那老人嘿嘿一笑,与他对了一掌。叶林枫只觉一股强劲的真气从他掌心涌来,压在胸口上。他胸口被刘金元用“六合八荒掌”打了五掌,伤势还未痊愈,又受到这等强劲的内力压迫,登时胸中血海翻腾,一口血箭喷出来。 那老人哈哈大笑,一把提着叶林枫的衣领,脚下一踏,纵身跃上高强,转身朝镇山帮的众人嘿嘿一笑,没入夜空消失不见了!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三章,相见欢 老人提着叶林枫发足狂奔,不一时便已经奔出十几里路。叶林枫何等人物?岂能任人宰割。一路上双手乱打,双脚乱踢,想让借此挣脱出来。可是每一拳每一脚打在老人身上,都似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波澜。反而震得叶林枫他手脚酥麻。不由惊叹这老头子内功高深。 踢打了好一番,老人有些不耐烦,低着头很是生气:“你这个小娃娃太不老实了!”反手在他背上连点几下,竟然是封住了他的穴道。叶林枫登时动弹不得,身子僵直像是被冻成了冰棍一般。 老人嘿嘿一笑,反手将他扛在肩上,长啸一声,脚下速度更快,转眼间就奔出了几里之外去。叶林枫将内功运转全身,试着冲开穴道,却发觉老人的点穴手法极为高明,他如此深厚的内力竟也冲破不了。时间一久,他竟有些头晕目眩,手脚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老人扛着他纵身没入一片树林中。老人在前面分枝散叶,却苦了肩上的叶林枫。脸上瞬间就被树枝划得鲜血淋淋。他胸中一口怒气正盛,破口骂道:“你个老东西赶紧把我放下,这树枝划得我脸生疼!” 他张着嘴自顾自的说,却不料一根树枝刚好撞在他的脸上,让他吃了满嘴的枯树叶。他哇哇吐了几口,叫道:“你这个老东西,没听见我说话么!” 老人身形略一停顿,嘿嘿一笑,举起叶林枫朝着树林上方抛去。这一抛力度极大,直接将他抛离的树林,顺着一条诡异的弧线,精致朝着树林外面的空地飞去。叶林枫那曾遇到此等事情,吓得哇哇大叫,无奈穴道被老人封住,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抛向空中,朝着树林外面飞去,然后下落。 老人哈哈大笑起来,蹦蹦跳跳的,脚下加快速度,嗖的一声便冲出了树林。立刻稳住身形,双手向空中一举,正好接住下落的叶林枫。而此刻,他身影掠过的大树周围粗壮的枝干突然咔嚓咔嚓的断裂,重重的坠在地上。 也就是叶林枫心理素质强,才不至于被刚才那惊险的经历吓得尿裤子。但后背却是冷汗直冒,想想刚才若是老人接不住自己,一头撞在地面上,折断了脖子,那自己的反元大业就只能去跟阎王爷聊聊了。 经过这样一抛一坠,叶林枫发觉自己的四肢开始有知觉了。他动了动手指,虽还是有些僵硬,但已经能动了。他也不敢声张,生怕被老人发现后在点他几下,自己时真的遭不住了。 老人将他抗在肩上,继续奔走,却依旧不累不喘,这倒是让叶林枫好奇起来。但他此刻顾不得研究老人,而是暗运内功,想要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冲开穴道。 因为刚才被老人一抛一坠,叶林枫心惊胆战,血液流动加快,被老人所封住的几个穴位逐渐有了缝隙。叶林枫的内力到达此处是能够缓慢通过了。不一时,他周身的僵硬感便减缓许多。渐渐地,他整个右手开始恢复了知觉。他暗笑一声,伸手握住背后的刀柄,正欲拔出之际,突见一只大手朝他头颅拍来,嘭的一声,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右手握住刀柄竟也没有松开。 老人扛着他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叶林枫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个时辰,隔着眼皮觉得有一丝光亮,睁开眼睛一看,已经是中午时分。叶林枫向四周望去,却是一片荒山。老人像是提着猎物一般提着他,一步步走向前面那个巨大的山洞。 刚到洞口,老人便叫道:“蛤蟆女娃娃,我给你带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来,快来看看呀!”言语中甚是得意,就像是在外面玩耍归来的孩童一般。 “老爷爷你回来啦,我看看你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一个白衣少女快步走出山洞,嗓音与莺啼一般清脆婉转。看到老人手里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老爷爷,你怎么抓了一个人回来?” 老人将叶林枫朝山洞一丢:“这个小娃娃武功厉害,正好我把他抓回来给你解解闷!”朝着山洞深处使劲嗅了嗅,嗅到一股肉的香味,登时食指大动:“蛤蟆女娃娃你做好饭菜了么!”便再也不管其他,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山洞深处。 白衣少女急忙俯身察看叶林枫的伤势,一直在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爷爷他神智不清,就像是三岁小孩一般,真是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你不用责怪他!” 原来这白衣少女便是“西江月”六人中的明月,那个老人便是疯疯癫癫的东方白。自那日东方白传功与赵延发后便离去。明月担心他的安危,便骑马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追去。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第七天的时候,明月终于追上了东方白。 那时的东方白又变成了那痴痴傻傻的疯癫样子,正因为偷了集市上的一个小贩的包子被小贩抓住,东方白气不过,砸了人家的包子铺。被小贩拉着要去见官。明月急忙向前解释,并赔了小贩银两才算将此事化解。东方白很听明月的话,明月说要带着他回河南,他自然答应,乖乖的跟在明月身边,极为老实。 行了数十里后,夜色渐深。因为明月身上的银两全都赔给了小贩,没有钱住客栈,便跟他找到此处的荒山,寻了一处山洞暂住。谁料这山洞乃是一只黑熊的冬眠之地,被二人惊扰了睡眠,怒吼一声要吃了二人。东方白见黑熊高大威猛,手上一痒,便与黑熊搏斗起来。 东方白身有“玉清太玄功”三分之二的功力,对付一只黑熊绰绰有余。只见他一脚踢在黑熊小腹,那黑熊吃痛,嗷嗷吼叫,趴倒在地,被东方白一掌排在脑门上,打的它头骨碎裂,脑浆迸出。冬眠也就成了与世长眠了! 明月当晚将黑熊剥皮剔骨,将熊皮整片剥下,收藏起来,想到冬天时给惊鹊,半夜,鸣蝉三人做个皮袍穿。又将熊肉切成数块,在洞外折了些枯树枝,生火烤制起来。 饭饱之后,老人在山洞里百无聊赖,便跟明月说要出去耍耍,明月怎么也拦不住他,只能跟他约法三章:不许伤人,不许胡闹,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老人像是逃离了囚笼的鸟儿,蹦蹦跳跳的跑出山洞。谁料他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来,还带了一个人来。 明月急忙为叶林枫察看伤势。叶林枫见她清秀的脸上带着三分愧疚,五分焦急还有两分愁丝。虽然明月不是那种绝世美女,但是也如清水芙蓉一般别有一番风味。叶林枫从小便在男人堆里长大,从来没有到这样温婉可人的女孩,不由看的痴了。 因为之前惊鹊他们经常比武,难免会有碰撞受伤,明月总是随身携带金创药。他见叶林枫脸上有一道划痕,还有几处淤青,便用金创药帮他擦拭,关切的问道:“疼么?” 明月此刻跟他贴的很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吐息如兰,一时间竟然叶林枫有些魂不守舍,呆呆的摇摇头,道:“不疼。” 明月一边给他敷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老爷爷应该是练了一种邪门的武功,走火入魔了,弄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就像是一个三岁孩子。做什么事都不经大脑,所以请公子您别介意。” 叶林枫本就看出老人有些疯癫痴傻,又见明月如此温婉可人,知书达礼,还给自己敷药疗伤,所以怒气全都一股脑丢到爪哇国去了。摇摇头笑道:“姑娘言重了,我叶林枫又岂是那中斤斤计较的人!” “公子您叫叶林枫么?” “哦,忘了介绍了!”他急忙站起来,拱手为礼,毕恭毕敬的道:“在下叶林枫,扬州人士,还未请教姑娘姓氏?” 明月欠身回礼:“叶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姓姚,叫明月。” 她“明月”二字还未说出口,却听叶林枫抱拳叫道:“姚蛤蟆姑娘,感谢今日敷药之恩,日后叶林枫定当报答!” 他方才听见东方白叫她“蛤蟆女娃娃”,他本身又见了明月心中有些激动,只听明月说自己姓姚,便叫了出来。明月是又气又喜,一跺脚,娇喝一声:“谁说我叫姚蛤蟆,我叫姚明月!” 叶林枫登时面上一红,紧张的大汗淋漓,抱拳施礼:“明月姑娘,实在是抱歉,在下有点”还未说完,就见一个黑影从山洞里蹿出来,嘭的一掌打在叶林枫的胸口。叶林枫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直直倒在地上。明月吓得惊叫一声:“老爷爷你干什么打他!” 东方白护在姚明月面前,表情极为严肃,盯着地上的叶林枫,叫道:“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负蛤蟆女娃娃了?” 叶林枫这一掌挨的可怜,气的想要起来跟东方白理论。却觉胸膛像是裂开一般,竟然坐不起来。他本来就被刘金元的“六合八荒掌”打了五掌,昨夜又徒手接住黄信的铁扁担,早已受了内伤,又被东方白打了一掌,掌中带着“玉清太玄功”浑厚的内力。别说是他受了内伤,就算没有伤,被他打上一掌也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叶林枫几次想要起身,却一直起不来。只觉胸口血气激荡,头脑不清,双眼昏沉,口中直呼:“姚姑娘救命!” 姚明月气的一跺脚:“老爷爷,他没有欺负我,你干嘛打他呀!” 东方白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努着嘴,不敢看姚明月。姚明月听见叶林枫的呼救,一转身,却见叶林枫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吓得姚明月一把将他扶住,喊道:“叶公子叶公子,你没事吧!”叶林枫瞧着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嘿嘿一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睡之中,叶林枫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按在在他胸膛上游走,软若无骨。又感到丝丝凉意,应该是姚姑娘在为自己敷药吧!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姚明月此刻是喜是怒是焦急还是愁容?却是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索性继续睡吧。姚姑娘心地善良,应该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吧! 他不知道昏睡了多少个时辰,但是他始终有知觉。他清楚的记得姚明月为他敷了五次药,还喂他吃了八次肉糜。虽然在昏迷中,他依旧能品尝到那肉糜的香味,以及姚姑娘身上那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一天,他微微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身下铺着软和舒适的干草,身上盖着一张黑熊皮毛,很是温暖。他双手撑地慢慢坐起来,胸口已经不是那么疼了。他看见身边堆着一个火堆,木柴已经烧成了黑炭,泛着红光。上面架着一大块烤好的熊肉,色泽金黄,极是诱人。 他望了望四周却不见人影,叫了几声姚姑娘也无人回答,心中顿时有些落寞:“她走了么?可惜我还没能仔细看看她!” 忽听得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姚明月挎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问道:“叶公子,梦见姑娘了么?还没能仔细看看她。啧啧啧。” 叶林枫兴奋的一转身,叫道:“姚姑娘,你还没走啊!” 姚明月道:“老爷爷把你打伤了,我若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若是被野兽吃掉,我会内疚一辈子的,所以我先把你的伤治好,等你养好了伤我再走便是。” 叶林枫听她说要等自己伤好了再走,恨不能自己打自己几掌,让这伤永远好不了,这样姚姑娘就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了。到时候时间一长,他二人日久生情,当真是一件美事! 想到这里,他突然嘿嘿的笑出声来。姚明月摇摇头,道:“啧啧啧,叶公子这是又想起梦中佳人了么?竟然笑出声来了。真不知是什么样的绝色,能让叶公子如此流连忘返啊!” 叶林枫一时间忘了,脱口而出:“那佳人便是你了!” 一句话弄得姚明月脸颊绯红,像是染了一层晚霞,低着头,声音像蚊子一般嗡嗡道:“叶公子,你若是再胡说,我就让老爷爷再打你一掌,让你这辈子都好不了!” 此话正中叶林枫下怀,他哈哈一笑:“若是姚姑娘喜欢,便是让那疯老头打我十掌又如何?能博美人一笑,死不足惜!” 姚明月见他言语轻佻,似在调戏自己,心中有气,高声叫道:“老爷爷你快来呀!这个人欺负我啦!” 叶林枫刚才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姚明月真的叫东方白来。若是再挨上一掌,恐怕性命休矣,反元大业便再也无望。吓得他急忙蜷缩成一团,抱着那张黑熊皮,吓得直打哆嗦。 却听见姚明月扑哧一笑:“真是个胆小鬼,吓成这样,羞羞羞!” 叶林枫抬头一看,姚明月笑靥如花,在脸上刮了三下,却并没有见到东方白的身影。恍然大悟道:“姚姑娘你骗我!” 姚明月一撇嘴,道:“这次是一个教训,下次你要是再敢,再敢胡说,我定要老爷爷再打你一掌!”她本来想说再敢出言调戏,但是女孩家脸皮薄,这种话说不出口,一时间脸又红了。 叶林枫嘿嘿一笑:“姚姑娘赎罪,我下次不敢了。” “谅你也不敢了!”姚明月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在山上采了一些草药,乃是治伤灵药。你现在这里躺一会儿,我把要磨好了再跟你敷上。” 叶林枫见她转身离去,白衣飘飘胜雪,长发直直如墨,宛如天上仙女一般。一头小鹿蹦蹦跳跳的,嘭的一下撞在了他的心头上。心中顿时血气翻涌,朗朗叫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却听姚明月的声音从山洞外响起:“叶公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这就叫老爷爷回来一起听一下吧!” 虽知姚明月是开玩笑,叶林枫还是吓了一跳,高声叫道:“姚姑娘,是梦话,在下说的梦话。” “叶公子果然厉害,这么快又睡着了。只是做梦还说胡话,会被判官拔掉舌头的!” 叶林枫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是他二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不一时,姚明月便回到山洞,手里捧着一个石臼,里面装着她捣烂的草药。叶林枫见她进来,急忙坐起身来,靠在洞壁上,望着她额头上点点汗珠,道:“姚姑娘,辛苦你了。” 姚明月望着他,咬着嘴唇,支支吾吾良久才说出来一句话:“你把衣服脱,不,解开!”说完后立马低下了头,脸颊登时绯红如血。 叶林枫哈哈一笑。姚明月狠狠瞪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叶林枫答道:“我是在想,我昏迷的时候,又是谁替我解开衣服敷药呢?” 姚明月娇嗔一声:“自然是老爷爷他帮我。你不许说话了,快点把衣服解开,这草药一旦干了,药效就不灵了。” 叶林枫见她很是羞涩,便不愿在捉弄她,解开衣服,露出他那健硕的胸膛来。姚明月蹲下身子,低着头不敢看他,抓了一滩草药泥便朝着胸口拍去,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叶林枫脸上,青绿的草药泥顿时铺满了他整个脸。 叶林枫吓得大叫一声,姚明月也是一声惊呼:“对不起叶公子,我没有看见。”叶林枫哈哈一笑:“姚姑娘,给人上药不用眼睛看着可不行,来,我告诉你胸膛在哪。”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明月的手,朝着胸膛按去。姚明月娇呼一声。叶林枫抓着那只纤纤玉手,只觉它软若无骨,温暖滑腻,心脏就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上。 这是他第一次抓女孩的手,心中不由感叹道:“原来女孩的手是这种感觉,当真是小巧玲珑,软若无骨,清香滑腻,令人流连忘返啊!” 姚明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匆匆将手上的草药泥敷完之后便抽了出来。眼见叶林枫的手垂下后才继续给他敷药。姚明月也是第一次给陌生男子有肌肤之亲。虽然之前他经常给惊鹊他们敷药,但他们从小生活在一起,明月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及时他们光着屁股在她面前晃悠也不会脸红一下。 但是叶林枫不一样,他跟自己才认识几天,而且年龄相仿。同龄男女同处一室,本就令人想入非非。之前给他敷药虽然也露着胸膛,但是叶林枫是昏迷的状态,又与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姚明月脸颊红的烫人,不敢直视叶林枫。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姚明月想要破除这个尴尬,便问:“叶公子,我看,我看你是有旧伤在身,被老爷爷打了一下导致旧伤复发了,你是怎么伤到的呢?” 叶林枫嘿嘿一笑:“是跟别人打架弄得,那家伙趁我不注意砰砰打了我五掌,若不是我有事求他,这五掌我定要还给他。” 他不想将自己的事透露太多,便含糊其辞,一笔带过。姚明月也没有追问,而是道:“你怎么跟惊鹊他们一样,天天就爱跟别人打架比武的,弄得一身伤,每次都要找我敷药。” “惊鹊是谁?”叶林枫问道。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不会是她的小情郎吧? 姚明月道:“惊鹊是我的弟弟,今年才十七岁,还有半夜和鸣蝉,他们三个经常爱跟别人打架,每次都要让我擦屁股,真是气死人了。” 叶林枫一听惊鹊不是她的小情郎,长舒一口气,问道:“姚姑娘你有这么多弟弟么?令尊令堂是真高产啊!” 姚明月摇摇头,道:“他们不是我亲弟弟,我们都是被人收养的孤儿。我们算是结拜的姐弟吧。” 叶林枫突然长叹一声:“姚姑娘你也是孤儿么。” 姚明月听出他话的意思,试探问道:“叶公子,你也是么?” 叶林枫点点头,道:“在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就因为饥荒去世了,我是由我师父养大的。” 听他讲出自己的身世,姚明月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轻轻一叹:“我爹娘是在我四岁的时候死在了战火中,我也是由老爷养大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了路溪桥来,秀目中登时噙满了泪珠。 叶林枫见她突然落泪,吓了一跳,不知该怎么劝她,思前想后,突生一计,伸手将糊在脸上的草药泥均匀的涂抹在脸上,叫道:“姚姑娘你看我。” 姚明月抬头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叶林枫用草药泥在脸上画了一个脸谱。他抓耳挠腮,喉咙发出“咳咳”的声音:“俺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小姑娘为什么哭,是不是有妖怪欺负你,看俺老孙给你打妖怪!” 叶林枫逗的姚明月咯咯直笑,伸手挖了一滩草药泥,糊在他脸上,涂抹几下,道:“你就是那个臭妖怪,油嘴滑舌,老是欺负我!” 叶林枫突然一把抓住了姚明月的手,使劲攥着,道:“姚姑娘,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 姚明月被他抓着手,羞涩难当,却又抽不出来。记得她叫了一声:“你快点松开我,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弄疼我了!” 叶林枫“啊呀”一声,急忙松开手。姚明月将石臼丢在地上,脸上又是羞涩又是委屈,一片酡红。娇哼一声:“你是个坏人,我不理你啦!”转身掩面跑了出去。 叶林枫看着她小女孩一般的娇羞样子,傻傻一笑:“姚姑娘害羞的样子真好看!” 突然一个黑影箭一般的冲了进来,嘭的一掌打在了叶林枫的胸膛上。随后响起姚明月的惊呼声。叶林枫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看清楚那黑影正是疯癫的东方白,破口大骂:“你个疯老头子为什么又打我?” 东方白怒气冲冲,叫道:“臭小子,你肯定又在欺负蛤蟆女娃娃了是不是?” 姚明月一把拉住东方白叫道:“老爷爷,谁跟你说他欺负我了?” 东方白有些诧异,挠挠头,叫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坏人,不想理他了么?” “你个疯老头子耳朵还挺灵!”叶林枫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咣当一声晕倒在地。却听见姚明月焦急关切的声音叫道:“叶公子!”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四章,破字令 在姚明月精心照顾下,叶林枫的伤势刚刚有些好转。突然又被东方白打了一掌,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叶林枫又不知昏迷了几天,他只记得姚明月给他敷了八次药,喂了十二次肉糜。 这天他又微微转醒,山洞外面日头正盛,却是中午时分。听见姚明月轻盈的脚步声,连忙起身坐直。姚明月见他坐着,很是高兴,道:“叶公子,你醒啦。快来吃点东西吧。” 她端着一碗黏糊糊的肉糜,挖了一勺想要喂他。叶林枫急忙向后一闪身,道:“姚姑娘万万不敢劳烦大驾,这点小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姚明月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适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林枫吓得全身发抖,轻声细语的道:“姚姑娘,请你不要出声了,我害怕那个疯老头子又来打我!” “哦?”姚明月眼珠一转,微微一笑:“想不到叶公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会怕老爷爷。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这少年英雄,纵横家千年难遇的天才的名声可往哪搁呀。” 叶林枫甚是诧异,思前想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跟姚明月提过自己是纵横家的传人啊!便问道:“姚姑娘,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姚明月扑哧一笑,道:“叶公子昏迷的这几天,可是做了好多梦,也是说了好多梦话。一会儿说什么我叶林枫少年英雄,岂能任你宰割,就算是我答应,我这把霜月刀也不答应,一会儿又说我叶林枫乃是纵横家千年难遇的天才,什么苏秦张仪,什么孙膑庞涓,小爷我压根不放在眼里,我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姚明月模仿这他的语气口吻说出这些话来,让叶林枫羞愧难当,唯恐自己梦中说出了什么秘密,便问道:“姚姑娘,我还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啊!” “还有,就是!”姚明月突然支支吾吾的,脸上一片酡红,低着头,扭扭捏捏,神态很不自然:“再就是说了许多屁话,太多啦我也记不清啦。” 叶林枫见她神态,大概猜出自己那些梦话大概是和姚明月有关,定是自己梦里对她做了什么轻薄之事。也辛亏她心地善良,要不然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问题了。 姚明月突然望见角落里叶林枫的那柄刀。刀身被他用黑布缠了好几圈,像是封印了什么怪物一般。还有那极长的刀柄,与寻常的刀剑很不一样,问道:“那就是你说的霜月刀么?” 叶林枫望了望角落里的刀,点点头。姚明月问道:“我看你把刀包裹的这么严实,它对你来说很珍贵吗?” 叶林枫摇摇头,道:“并不是因为它珍贵,而是因为它是一柄魔刀。出鞘必须见血才能回鞘,若不然就是克死主人。你有没有发现它与寻常的刀剑很是不同?” “嗯嗯。”姚明月点点头,道:“你的刀刀柄好像比普通的刀柄要长上一倍。” 叶林枫点点头,道:“这把刀不是中原之物,乃是来自西洋的一大国名叫英格兰。那里的人都是金发碧眼,高鼻梁,深眼窝,白皮肤。他们信奉一位叫耶稣的大圣人,叫做什么天主教。教中老大也不称教主,而是称为教皇,着实有些可笑。据说这把刀里乃是封印了一个大恶魔,这大恶魔是大圣人耶稣的敌人,经常阻止耶稣传教。后来被大圣人的神功打败,封印在刀里。这把刀便成了英格兰皇室的宝物。” “后来信奉大圣人耶稣的弟子逐渐增加。渐渐分成了两派,一个是天主教,称作旧教,一个叫东正教,成为新教。两教虽信奉同一个圣人,却总是纷争,引发了无数次战争。” 姚明月听他说这些故事渐渐入迷,又听他说信奉大圣人耶稣的弟子分裂成两派,连年征战,不由想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南北两派白莲教的义军,他们也是信奉同一个教义,却也是整日为了抢夺地盘打仗,与那英格兰的人无异。看来西洋海外之国,也不是世外桃源。 叶林枫接着道:“后来两派越打矛盾越深,最终成为了阶级矛盾。天主教代表了皇室贵族,东正教则是代表了平民百姓,双方打的水深火热,最终代表平民百姓的东正教赢得了胜利,他们攻占了皇宫,将里面的金银财宝抢来变卖,这把刀便流落到了民间,后来被一个意大利的商人得到。那个商人来我国采购香料时,我师父发现了这柄刀,便将它买下来了。据师父说这把刀本名叫萨达,好像就是和那位大圣人对立的恶魔的名字。师父嫌它是个西洋名字不好听,便将它改成了霜月。” 姚明月没想到这柄刀居然有这样曲折的故事,对它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问道:“这把刀居然这样神奇,我能摸摸它么?” 叶林枫坏坏一笑:“你就不怕刀里面封印的恶魔跑出来吃了你吗?” 姚明月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世上哪有什么恶魔。就算真的有恶魔,也一定比不上你更坏了。” 叶林枫笑了笑,双手捧着刀递给姚明月,道:“这把刀很沉重,你需要双手抱着才能拿动,切记不要打开。”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姚明月娇嗔一声:“不就是看你的刀么,看把你紧张的,难道这把刀比人还要珍贵么。” 叶林枫嘿嘿一笑:“刀自然是比不上人珍贵。” 姚明月双手接住刀,入手果然是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三十斤重。按照中原人的习惯,刀剑一类的兵器大多是以轻灵为主。这柄刀如此沉重,挥舞起来定是很费力气,却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她仔细观察一番,只见刀身通体黝黑,刀柄头上雕着一个怪物,圆圆的脑袋,细细的眼睛,满口尖牙,头顶上还长着两只角,龇牙咧嘴甚是凶狠。便问道:“这就是那个和大圣人作对的恶魔萨达么?”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看它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我就知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 姚明月突然抬头看着他,点点头,道:“对,你说的对,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罢便掩面偷笑。 “好啊,你敢讽刺我!”叶林枫立刻张牙舞爪,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信不信我吞了你。” 姚明月故作惊吓状,捂着耳边使劲摇头,叫道:“不要啊,老爷爷你快来啊!坏人要吃我啦!” 叶林枫朝她扑来,伸手捂住姚明月的嘴,表情甚是惊恐:“姚姑娘,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再让那老家伙打我几下,我就真的没命了。” 此刻他将姚明月整个人抱在怀中,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揽住她的细腰。这是他受到惊吓后的本能反应,并没有想占姚明月便宜。姚明月被她这样抱着,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脸颊通红,慌忙扒开叶林枫的手,道:“叶公子快放开我,老爷爷他不在。” 叶林枫这才意识到,急忙松开姚明月,后退了几步,道:“对不起姚姑娘,我有点草木皆兵了。” 姚明月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他。双手捧着霜月刀递给叶林枫,道:“叶公子,给你的刀。”叶林枫接过来丢在一边。两人这样对坐着,场面一时间又变得很尴尬。 良久,姚明月才缓缓开口,问道:“叶公子,你是纵横家的传人么?我听你梦里经常提到纵横家。” 叶林枫点点头,道:“我的确是纵横家的传人,我师父乃是纵横家弟子,我自幼在他膝下学习合纵之道。” 姚明月点点头,她自然也是知晓这合纵之道的由来。合纵之道乃是战国时期纵横家所宣扬的外交与军事政策,与之相对应的乃是连横之道。据说合纵之道乃是苏秦所提,而连横之道乃是张仪。这二人皆是纵横家始祖鬼谷子王诩的弟子。 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连横则是事一强以攻众弱。两种政策相对而立,故此纵横家千百年来的弟子都是站在对立面上。苏秦曾以合纵之道游说六国,将齐楚赵燕韩魏六国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强秦。苏秦也曾配六国相印,风光一时。 叶林枫道:“如今朝廷昏庸,天下大乱,我正想利用所学的合纵之道,联合天下弱者,起义造反,覆灭了这个腐朽的政权。” 姚明月心头一凛,问道:“造反可是杀头死罪,你不怕么?” 叶林枫哈哈一笑:“若是怕死,还算什么男儿。既然我有了这个想法,就也做好了随时慷慨赴死的准备。”他突然话锋一转,坏坏一笑:“若是你现在去官府告发我,说不定还能领一大笔赏银呢。” 姚明月轻叹一声,道:“若是你去告发我,会领到更多赏银。” 叶林枫极为诧异,问道:“姚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姚明月微微一笑,道:“叶公子,你我有相同的愿望,只不过我已经比你早行动了。”她抬头望着他,缓缓道:“你可知道武盟么?” 武盟近几个月在河南一连攻克几个州府,早已声名鹊起,叶林枫自然听过:“我知道,武盟乃是赵丑厮之子赵延发所创立,在河南一带起义,声势浩大。却不曾想姚姑娘是武盟中人么?” 姚明月点点头,道:“小女子不才,是赵延发的三妹。” 叶林枫突然起身,拱手为礼,毕恭毕敬:“姚姑娘竟与是赵盟主是结义兄妹,叶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姚姑娘不要见怪。” 姚明月啐了他一口,道:“刚才还对我特别无礼,怎的?听说我跟赵大哥是结义兄妹,就这样尊敬起来啦。” 叶林枫哈哈一笑:“不敢不敢,就算姚姑娘不是赵盟主的妹妹,叶某也是相当尊敬的。” “油嘴滑舌的。”姚明月白了他一眼,道:“既然叶公子也想起兵反元,那不妨加入我们武盟吧。凭着叶公子你的武功与谋略,定会得到大哥赏识,说不定坐上副盟主之位也说不定啊。” 叶林枫愣了一下,沉思良久,答道:“多谢姚姑娘赏识,只是叶某一个人闲散惯了,怕去了武盟会给赵盟主和姑娘你添麻烦。就让我自己一个人试一下,能成则成,不成便退。” “这样么。”姚明月眸子的光芒突然黯淡下去,像是一团火被风吹灭:“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人所难,就提起祝叶公子完成这个愿望啦!”她嘴角强挤出一丝微笑,像一枚金针,直直刺进叶林枫的心头,令他疼痛难忍。 “这里有些熊肉,叶公子赶紧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姚明月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出了山洞。叶林枫想要叫住她跟她解释一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林枫端起那碗肉糜吃了起来。肉很香,但吃在嘴里却很苦,令他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吃完,他放下石碗,席地而坐,运起内功,散在四肢百骸间,只觉胸口的伤渐渐好了。他心里不由产生些许落寞。伤好了之后,姚姑娘就该走了吧! 到了傍晚时分,姚明月在洞外生活又烤起了熊肉。从中午到傍晚这段时间,姚明月进来给他敷过一次药,却是沉着脸,冷冰冰的一言不发。叶林枫知她心意,却也无法许诺她什么,也只好一言不发。两人就这样静默着,整个山洞除了呼啸而过的山风之外,再无声音。 不一时,他听到外面传来笑声,知道是那疯老头回来了。吓得急忙躺下,装作睡觉。却听见东方白在外面大喊大叫:“蛤蟆女娃娃,蛤蟆女娃娃,我今天在外面听见了一个好玩的故事!” 姚明月添着干柴,将火烧的更旺,微微一笑,问道:“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快跟我说说罢。”她有心事,对东方白所说的事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她心地善良,还是强颜欢笑。 东方白挠挠头,皱着眉头道:“什么事我不记得了。” 姚明月笑了笑:“那就等你记起来在跟我说吧。老爷爷。” “不慌不慌!”东方白嘿嘿一笑:“我就怕我记不起来,所以把那个讲故事的人带来了,让他亲自给你讲。” 姚明月吓了一跳:“老爷爷你又胡闹了,那个人在哪?” 东方白朝着下面叫了一声:“小娃娃,快上来吧。” 不一时,一个穿着青色破烂布衫的人走了上来。他不过二十几岁年纪,脸上有一道划痕,头发上也沾满了干草,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满脸委屈,嘴里嘟囔着:“以后少说话,都说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就是不长记性!”说着还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原来东方白今天外出游玩时,听到这个少年在说那个好玩的故事。他觉得有意思,想回来讲给姚明月听。但是又怕自己记不住,便抓了这个少年回来。这一路上少年被他提在手上,一路狂奔,可是吃尽了苦头,这脸上的伤,衣服上的洞还有一瘸一拐的脚都是路上留下来的。 姚明月知他受了苦,心中满含歉意:“对不起,公子,我爷爷他神智有些不清,你别怪罪他。” 那少年刚想发牢骚,却被东方白双眼一瞪:“是什么故事快点给蛤蟆女娃娃讲!” 少年吓得全身一颤:“是是是,蛤蟆姑娘,我这就跟你讲。” 姚明月此刻也不想解释自己不是叫“蛤蟆姑娘”了,山洞内的叶林枫却听得真切,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发笑。 那少年道:“我说的其实不是什么好玩的故事,而是发生在昨夜的一起惨案。此地有一个帮派名叫凤梧帮,帮主叫凤天南,是一个侠义之士。昨天清晨,凤梧帮收到了一封信,说三更之时前来讨教。这就是近几日弄得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的‘三字令’,姑娘你可听说过么?” 姚明月摇摇头,山洞里的叶林枫却是一惊!他这几日都在这里养伤,何时去给凤梧帮送过“三字令”。他只觉此事有蹊跷,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少年道:“这‘三字令’乃是近几日江南一带帮派的噩梦。他们会在清晨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主人的名字。心中内容大概与凤梧帮收到的无差别。收到信之中,那个门派在三更时分就会传来打斗声,然后所有的人都失踪。据说是被‘三字令’的主人灭门了。在此之前,已经有十个门派被‘三字令’所灭。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字令’灭了绵阳的镇山帮之后,便沉寂了许多天,众门派皆以为他消停了,却没想到在昨天,‘三字令’又出现在了凤梧帮内。” 叶林枫眉头紧锁,自从跟镇山帮的人约定完之后,自己就被东方白抓到此处,便一直没有出去过。“三字令”自然是消停了许多天。但是昨天自己也在此处养伤,“三字令”却出现在了凤梧帮,看来是有人在假他之手所作,却不知那人是善还是恶? 却听那少年道:“凤梧帮收到‘三字令’后,凤天南也知道此事极为凶险,便召集帮中弟子全部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御敌。三更时刻,凤梧帮内响起打斗声。第二天人们一看,凤梧帮连着帮主家眷弟子在内,还有几岁的孩子,共一百三十六口人的性命全都被人杀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是恐怖。据说连官府的仵作看了都连连作呕。” 姚明月听的是心惊胆颤:“这‘三字令’的主人究竟是谁?为何会下如此狠手。凤梧帮的人难道是侵犯了他的利益吗?为何连家眷都不放过!” 叶林枫在山洞内听的也是心惊胆颤。他虽是“三字令”的主人,却并未有造下真正的杀孽。那些帮派被灭门的事情都是他传出去的,为的是掩人耳目。怕走漏了风声,自己的反元大业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昨夜凤梧帮灭门一事,他真的不知情,恐怕是有人借着“三字令”的由头在这里乱杀无辜。自己却是背了一个大黑锅! 那少年道:“没有人见过‘三字令’的主人是什么模样。真正见过他相貌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也成了一个谜团。官府已经发动捕快彻查此事,可是这‘三字令’的主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也是无从查起啊!” 姚明月为人心地善良,听闻此事只觉心痛。这些无辜性命惨死于“三字令”主人之手,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若是任其为所欲为,恐怕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就越积越多了。 少年道:“蛤蟆姑娘,故事我已经说完了,我能走了吧?” “走吧。”姚明月挥手示意他离开,叫道:“记住,我不叫蛤蟆,我叫姚明月。” “好的好的,明月姑娘。”少年点点头:“在下告退。”又望了望旁边的东方白,发现他呼呼睡去,发足狂奔,转眼间便消失在姚明月的视线之中。 姚明月望着火上烤着的熊肉,呆呆的一言不发。不一时,东方白微微转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蛤蟆女娃娃,肉烤熟了么?” 姚明月将火上烤好的熊肉递给东方白。东方白兴奋的咬了几口,咀嚼起来,弄得满嘴油渍,问道:“蛤蟆女娃娃,你不吃么?” 姚明月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老爷爷你吃吧,我不饿。我去别处走走。” “那你不要走远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就喊我。” 姚明月点点头,没有说话,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此刻夜色渐沉,一轮明月浮了上来。她顺着平坦的山路向下走去,脚下踩着细碎的石子,月光洒在路上一片银白,秋风呼呼从耳畔拂过,吹起她鬓间的秀发,扫在耳廓上,很痒。 她寻了一处平坦的山坡坐下,低着头,静静地想着刚才的事。 “小丫头,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快跟齐天大圣说说看啊!” 姚明月一转头,却见叶林枫脸上涂着碧绿的草药泥,正站在她身后,扮成孙悟空的样子。姚明月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他。叶林枫见没有效果,便伸手在脸上一抹,扮成了一个妖怪的样子:“我是大恶魔萨达,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把你吃了。” 说着便张牙舞爪的凑了过来。姚明月轻轻将他推开,道:“别胡闹了,我在想事情。” 看着姚明月一脸严肃的样子,叶林枫也不敢再胡闹,将脸上的草药泥擦拭干净,坐在了姚明月身边,问:“可是因为‘三字令’么?” 姚明月长长一声叹息,点点头,道:“叶公子,你说这‘三字令’的主人到底是何居心?为什么要连灭十一个门派?难不成他是魔教中的魔头,以杀人灭口为乐么?” 叶林枫听的心虚。虽然杀凤梧帮一百三十六条性命的人并不是他,但是那人冒用了自己的“三字令”来杀人,也是跟自己有关。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开口:“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他就是个杀人恶魔,能有什么苦衷。”姚明月叫道:“就算他可能与凤梧帮有仇。那他只管去找凤梧帮的麻烦便是了,为什么连家眷也杀了。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 叶林枫满腔苦水却吐不出来,干脆咽下去,道:“我之前也听过‘三字令’,听说每一个被灭掉的门派都是空无一人,似乎他并没有杀人,而是将他们转移走了。而这次的作案手法与之前十分不同,凤梧帮上下一百三十六具尸首全部留在了原处。我在想,会不会是又人冒用‘三字令’的名声去杀人呢?” “我管他是不是冒用,‘三字令’的主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这种人抓住了就应该凌迟处死,才能解天下人心头之恨!” 叶林枫听的“凌迟处死”,吓得打了个冷战。姚明月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啦?” 叶林枫嘿嘿一笑:“天气太冷,冻了一下,不要紧的。姚姑娘,我想知道,假如有一天你抓到了这个‘三字令’的主人,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姚明月十分激动,双手不住颤抖着:“我要把他绑起来,先把他手筋脚筋挑断,让他动弹不得。然后挖下他的眼睛,割下他的鼻子,剁下他的手脚,把他丢进大缸里,架起火烤他。他疼的必定要大喊大叫,我就趁机将水银灌进他的嘴里,眼睛里,鼻子里,让他生不如死!” “啊呀!”叶林枫吓得心惊肉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姚明月急忙将他扶起,问:“你这是怎么啦?” 叶林枫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听你说这些酷刑,觉得像你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孩,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姚明月轻轻一叹:“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做不出来。这些只是说说而已。若是真让我遇到了‘三字令’的主人,我也不会折磨他,只要一剑把他杀了便好。” 叶林枫点点头,心中怅然叫道:若是有一天你发现那“三字令”的主人是我,你的剑也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么? 姚明月道:“叶公子,看来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晚我再给你敷一次药,到了明天我便走了。” “你要走了么?”叶林枫突然恍恍惚惚,怅然若失。 姚明月微微一笑:“我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老爷爷,若不是因为叶公子的事,我早该回去了。” 叶林枫点点头,欲言又止。两人身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吹过。 第二日一大早,姚明月便叫醒了叶林枫。递给他一个包袱。叶林枫摸着里面的东西软软的,很温暖,问道:“姚姑娘,这是什么?” 姚明月一脸疲倦,眼袋浓重,眼睛中也布满血丝:“这是那张熊皮,我连夜做了一件皮衣,你重伤初愈,天气又冷,你带着御寒吧。” 叶林枫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接过那个包袱,虽然很轻,但是此间包含的情谊却比泰山还要重。他捧在手上,沉甸甸的。他心中有好多话想要说出来,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姚明月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叶公子,就此别过,愿你能早日实现你的宏愿。我会一直在心里默默地支持你的。” 望着姚明月的身影渐渐远去,叶林枫的双眼似罩上了一层水雾,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姚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姚明月身子一颤,停下脚步,低着头,道:“叶公子,江湖之大,你南我北,若是有缘,他日定会再见的。” …… 深夜,万澜皆寂。一个黑影几个起落,纵入了凤梧帮深深的院墙内。凤梧帮被“三字令”灭门一案极为惨烈,官府已经介入,门上贴了封条。 那黑影径直奔向正厅,推开门,顷刻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弄得那黑影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呕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在桌子上摸到一个烛台,点上。 微弱的火光将整间屋子照的透亮,那人的脸在烛光下明灭可见。只见他容貌清秀,似一个文弱书生,却正是叶林枫。 虽此次凤梧帮灭门惨案与他毫无关系。但是凶手假冒“三字令”的名义作恶,却是将祸水引到了他身上。日后若是追查起来,自己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此次前来,正是想从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好找的真正的凶手,到时候为自己洗涮掉罪孽。 他举着烛台向四面八方照去,只见墙上,桌子上,地上都沾染着浓浓的血迹。已经过去两天,血迹已干,但是那腥臭味依旧没有散去。叶林枫望着满屋血迹,也能想象得到当日灭门一案的惨烈。也怪不得姚明月会那样气愤。能做出这等凶残之事的人,将他凌迟处死已经是对他网开一面了! 他在屋子里走动着,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正思索见,忽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带着浓浓的杀气朝他眉心刺来。叶林枫将烛台一举,迎向长剑。长剑直刺而来,带着浓烈的剑风,将烛火扑灭,屋子里登时暗了下来。 叶林枫借此机会向后一退。那人见未能刺中,再度刺来。叶林枫侧身一闪,长剑划开他肩头上的包袱,掉在地上,露出了那件熊皮大衣。那人影娇呼一声,叫道:“你是叶公子么?”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五章,邂灵犀 那盏烛台再度亮起火光,火光明灭间,叶林枫也看清了那人的脸。心中激动万分,双唇打颤,呆呆的站了良久才脱口而出:“姚姑娘!” 姚明月低着头,一袭白衣,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泛红,甚是惹人怜惜。她收起长剑,俯身捡起包袱,系好递给叶林枫,道:“叶公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叶林枫此时那还顾得上这些。他心里还盼着伤到了才好,这样又可以让她照顾自己几天了。他摇摇头,极为兴奋:“你怎么在这里?” 与她离别方才三日之久,姚明月临走之时曾说若是有缘,他日定会再见的话。此刻他们再次相见,那定是有缘了。叶林枫胸中似藏了许多话,想要跟她说,但是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你过的还好么?” 姚明月眼珠一转,微微一笑:“当然好喽,这三天我身边没有了坏人欺负我,心情特别舒畅,高兴地我都想要去拜祭老天爷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今日你又遇到了我这个坏人,也就省的再去拜祭老天爷了。” “是呀。”姚明月掩面轻笑:“也不知今日是得罪了哪路瘟神,竟然又让我遇到了你这个坏东西,真是烦死人了。” 她虽是这样说,脸上却难掩与叶林枫再度重逢的激动之情。叶林枫见她这娇羞可人的模样,恨不能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但最后他还是向理智妥协了。他也怕会半路杀出个疯老头,再打他一掌。自己的身体却是已经承受不住了。 两人重逢,似有说不完的话,竟忘了自己身处凤梧帮的灭门惨案之地。叶林枫滔滔不绝跟姚明月讲述这自己这三天的所见所闻,那些故事甚是无聊,但是姚明月却听得津津有味,或是掩面轻笑,或是出言调侃。一时间这处灭门惨案的血腥之地竟变得温暖起来。 叶林枫说完,又问她:“我的事情都说完了,你呢,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事?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姚明月道:“自与你分别之后,我就带着老爷爷一路向北出发,但是一路上我总是想起那‘三字令’的凶狠残暴,害怕他会再造杀孽。刚巧在路上遇到了来寻我的弟弟柳别枝,我便让他带着老爷爷回了河南,自己又转回来,想要查一查‘三字令’的事。” 叶林枫道:“你这姑娘还真是大胆。竟然一人前来,若是真的遇到了‘三字令’的主人,你不怕他会害了你么?” “怕自然是怕。”姚明月突然面上一红,道:“但是你这不来了么。你来了我就不怕啦。”说完后顿觉羞愧难当,垂下头去不敢看他。叶林枫微微一笑,表情甚是得意:“若是真遇上了那凶狠残暴的‘三字令’的主人,我若是打不过他,自然会丢下你独自逃跑的。” 姚明月一笑:“你尽管跑就是,我若是被‘三字令’的主人杀了,我的鬼魂便不去奈何桥上轮回,天天在你床边转悠,把你吓个半死。” “不许胡说。”叶林枫叫道:“放心吧,你这么温柔善良,菩萨心肠,‘三字令’的主人是不会杀你的。” “哼。”姚明月娇嗔一声:“那‘三字令’的主人又不是你,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杀我。” 叶林枫胸中憋闷,真想大声告诉他自己便是那“三字令”的主人。只是眼下“三字令”有一桩命案在身,若此时说出来自己的身份,姚明月可能会相信,但是其他人相不相信便不得而知。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找到屠杀凤梧帮一百三十六条性命的幕后真凶来,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两人一前一后,在屋子中寻找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来到凤梧帮帮主凤天南的寝间。叶林枫在角落里寻摸着。姚明月则是走到床边,趁着投进窗子的月光,她看到在被褥之下压着一个信封,露着一个角。她将信封抽出来,看见封皮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叶林枫”。她不敢相信,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抽出来,只见信上写着: “听闻凤梧帮帮主凤天南武功高强,叶林枫今夜三更之时前来讨教!” 姚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抽出长剑朝着旁边的叶林枫刺去:“你这魔头骗得我好苦啊!” 叶林枫一时不查,只听姚明月怒吼一声,一转身,却见她挥着长剑刺来,慌忙将手中烛台一举,刷的一声,烛台被长剑削去一截,当啷坠地。 叶林枫惊呼一声:“姚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姚明月双目含泪,怒气冲冲,刷刷刷又刺出三剑,却都被叶林枫一一躲过。姚明月叫道:“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打听‘三字令’的事情,只听别人说这‘三字令’的主人是一个身负怪刀的少年。当时我还想起过你,但觉得你人很好,不会做出这种心狠手毒的事情来。看来我姚明月真是瞎了眼,竟被你骗了这么久!” 叶林枫知道她已经知晓自己便是“三字令”的主人,慌忙解释道:“姚姑娘,凤梧帮灭门惨案那日我正受了伤,在山洞里与你同住。又怎能跑到这里做下此等惨案?” 姚明月梨花带雨,叫道:“我晚上睡得很死,再大的动静也吵不醒我,谁知道你是不是深夜跑出去杀了凤梧帮满门又跑回去了。那日我见你内伤又加重了几分,也没多想,原来是来杀凤梧帮的人时弄得么。叶林枫,我真是被你骗的好惨啊!” 姚明月所说他内伤加重确有其事。那是因为他想跟姚明月再多待几天,便趁她不在时故意在山洞的石头上撞的。没想到竟被姚明月误会,一时间竟是百口莫辩。 姚明月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三字令’的主人,那这封信上的字迹你又作何解释?”她将信丢给叶林枫,道:“我看过你的字迹,和这信上的字迹是一模一样,试问天下人还能有谁会跟你有一样的字迹?” 叶林枫拿起信封一看,那字迹却是和自己的无二。他写“枫”字的时候,总是会将那一捺拉的很长。他都觉得这是自己所写,心中是又惊又怒,心道:这人真是颇有心计,连笔迹都能模仿的这么像,看来也是一位难缠的人物! 此等栽赃嫁祸固然能骗得了天下人。但是他这些日子一直与姚明月在一起,竟也骗过了她。叶林枫心中暗自叫苦:你这姑娘平日里看着挺聪明,其实也是个傻子吧。 姚明月依旧不依不饶:“那夜我听你一直在为‘三字令’开脱,我还傻乎乎的以为你是心地善良。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这是在为自己开脱啊。叶林枫,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又是一剑,朝着叶林枫砍来。叶林枫闪身一躲,长剑削断窗户上系的一段红绫,飘然落下。姚明月又愤愤出招,叶林枫便一直闪躲,两人便在屋中展开追及,一时间桌椅板凳倾翻,一片狼藉。 姚明月泪如雨下,咬着牙恶狠狠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叶林枫叫道:“姚姑娘与我有敷药喂饭之恩,此等恩情尚未报答,又怎能对你出手!” 姚明月娇喝一声:“谁会要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来报答!”挥起长剑朝叶林枫肩头砍去,剑上带着浓浓的杀气。叶林枫闪身躲开,长剑砍中桌子,登时裂开一道缝隙。 叶林枫见此剑威力甚大,饱含着她浓浓的杀意与怒气,惊呼一声:“姚姑娘,你这是要下死手么?” 姚明月怒吼道:“对付你这个杀人魔头,当然是要下死手了!” 叶林枫一时间心灰意冷,立在原地,缓缓开口:“既然你认定我就是杀害了凤梧帮一百三十六口性命的魔头,那你便杀了我吧!”他心中已然伤心失望,心中暗道:姚姑娘,没想到你是这样鲁钝,这种栽赃陷害的局都看不出来! 姚明月秀目一竖,道:“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这样甘心受死么?恐怕你心中早有计较,待我刺向你时,你便会出手反击!” 叶林枫长叹一声,将背上的霜月刀解下,丢在地上,又将那鹿皮包袱解下,站在原地,望着姚明月,再不说话。 姚明月望着那件鹿皮衣服,前些日子与他的种种瞬间浮现在心头。只觉心上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顷刻间泪如雨下。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林枫见她愈发伤心难过,知她心意,微微一笑:“若是姚姑娘觉得杀了我会心安,那就动手罢!” “你以为我不敢么!”姚明月怒吼一声,挺起长剑纵步朝叶林枫奔来。剑身闪着寒冷的光,但是比剑光更冷的是姚明月的眼神。姚明月的长剑越来越近,叶林枫却是闭上了眼睛,将双手背在后面,意思是绝对不会还手。 长剑越来越近,五尺,三尺,叶林枫却是迟迟不动。姚明月心里却顿时慌了神,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想到此处,她正欲停住,却觉背后涌来一股强大的力道,竟将她的身子直直向前推去。姚明月惊呼一声,想要收剑却已是来不及,仓惶间将长剑向左一歪。 噌的一声,长剑直直刺进叶林枫的左肩,但她向前的速度未减,竟将长剑一点点的向前递去,穿透了叶林枫的身体。登时鲜血四溅! 叶林枫痛叫一声,姚明月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捂住嘴巴失声痛哭。那柄长剑还留在叶林枫肩头,兀自晃动着。 叶林枫眉头紧皱,在肩头上连点几下,封住血脉。用力将长剑抽出,丢在地上,一声不吭。姚明月见那柄长剑沾满了鲜血,在月色之下尽显诡异,吓得身子瘫软,咣当一声瘫倒在地。 叶林枫忍着伤痛,叫道:“多谢姚姑娘不杀之恩,只是这凤梧帮灭门惨案另有其人,还请姚姑娘日后擦亮眼睛,不要被这等漏洞百出的计谋所迷惑。”也不等姚明月答话,拾起地上的霜月刀,也不去捡那件姚明月为他缝制的熊皮大衣,推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却是已经离开。 姚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悲愤、委屈、歉意、伤心、恐惧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抓起地上那件熊皮大衣,抱在怀中,叫道:“叶公子,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是不是有些晚了。你的叶公子恐怕心已经碎了吧!” 一个声音从角落的黑暗中传来,姚明月心头一惊,想起了刚才背后涌来的那股力量,怒喝一声:“是谁?”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从床边的床幔中走了出来。接着月光,可以看清他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穿着一袭黑衣,头发束起,脸颊瘦削,眸子杀气逼人,手中一柄长剑。 那少年嘴角带着一丝邪笑,道:“姚姑娘真是决绝啊,叶公子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你竟也能刺的下去,果然是黄蜂马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姚明月突然想起了什么,秀目一竖,恶狠狠的叫道:“刚才是你用内力在后面推我么!”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在下见姚姑娘那一剑有些迟疑,心想着可不能放过这个杀人魔头,便暗中助姑娘一臂之力。此乃举手之劳,姚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姚明月暗咬银牙,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笑了笑:“叶林枫是‘三字令’的主人,这些天他在江南一带造下无数杀孽,人人得而诛之。刚才是杀他的大好机会,姚姑娘却放弃了,真是令人心痛惋惜啊!” 姚明月突然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什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那少年嘿嘿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姚姑娘,你可曾听过北方祁连山火神峰上的玄冥教么?” 听闻“玄冥教”三字,姚明月心中一惊,点点头,道:“玄冥教传承千年之久,在江湖上早已名声显赫,我自然是知道。又听闻近日玄冥教换了新教主,乃是一个少年英雄,手下能人辈出。莫非你是玄冥教的人么?” “不错!”那少年悠悠答道:“在下便是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灵犀使颜争。” “原来是颜少侠,失敬失敬。”姚明月思前想后也没听过江湖上有关于颜争这个人的传说。知他能成为玄冥教第七堂口的灵犀使,定然也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问道:“颜少侠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颜争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冷冷一声:“自然是姚姑娘的目的一样,要杀叶林枫了!” 姚明月心头一惊,问道:“叶公子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难道也是为了江湖大义么?” 颜争嘿嘿一笑:“姚姑娘看似冰雪聪明,脑子确实愚钝的很。我们玄冥教若是都讲江湖大义,就不会被人称作魔教了!” 姚明月心电一转间,想起了方才叶林枫的话,惊呼一声:“是你假借‘三字令’之名,杀害了凤梧帮上下么?” 颜争很是诧异,笑道:“姚姑娘突然又变得聪明起来了,不错,假借‘三字令’之名,杀了凤梧帮上下的人正是在下。” 姚明月心中一痛,自责、懊悔、羞愧齐齐涌上心头。是啊!那几日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定然没有作案时间,我怎么这么愚蠢,这等浅显的计谋我竟也看不出来。我还刺了他一剑。他现在定是特别恨我罢! 眼见那颜争嘴角微笑,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看来魔教中人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魔头。她心中愤怒,恶狠狠的问道:“凤梧帮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要如此心狠,灭他满门,连不相干的家眷和孩子也都杀了!” 颜争笑道:“你也是将死之人,便与你说了也无妨。前些日子,我教萧教主欲与凤梧帮结盟,便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修好。谁知这凤天南非但不领情,撕毁了书信,还将那送信的弟子打成重伤,挂在门上示众。并放出狠话,说什么魔教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十分嚣张。” 玄冥教自古便行事诡异,教中弟子大多修习魔功,与武林正派格格不入。后又因魔女萧燕雨美貌,引发了正道与魔教的许多战争,多少人死于玄冥教之手。更是成为了江湖正道的众矢之的。正道中人对玄冥教恨之入骨,所以凤天南有此做法也并不稀奇。 颜争一阵狞笑:“凤天南不识我玄冥教天威。撕毁书信还罢了,但是居然将我教送信弟子如此折磨。那弟子也是血性男儿,不肯受辱,便咬舌自尽了。我萧教主识玄冥教上下为亲兄弟一般,岂能放任其胡作非为。便派我来铲除凤梧帮。” 姚明月道:“你来铲除凤梧帮乃是受了教主命令,我也说不得什么。但是你为何要假借叶公子之手,甚至还杀了三岁的孩子。” 颜争道:“近几日‘三字令’在江南一带可谓是风头正盛。我用他来作事,一来可以击垮凤梧帮上下的信心,二来也可以将祸水东引。让天下人都认为是他叶林枫做的恶,与我玄冥教无关。至于那个孩子么,他可是凤天南的爱子。正所谓斩草除根。我若不杀他,他长大了自然会去报仇。这样来来往往,徒增杀孽,还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如此说来,你还是做了一件好事么!”姚明月冷哼一声,恶狠狠的道:“你这魔教魔头,你可知这样一来,弄得叶公子他身败名裂,从此在江湖上难以立足了。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好毒的心计啊!” 颜争哈哈大笑:“姚姑娘不必担心,那叶林枫的名声在这江南一带早就身败名裂了,在下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姚明月道:“真不愧是心狠手辣的魔教中人,做了这等杀孽,竟还能笑得出来。你可知此地正是那一百三十六个冤魂葬身之地。你就不怕冤魂索命么!” “姚姑娘真是可笑。”颜争一声奸笑:“等一会儿便是一百三十七个冤魂了。姚姑娘也随他们一起来索命罢!” 听他话的意思,是也要杀了姚明月。只见他向前一步,将手中长剑一递,朝着姚明月眉心刺来。长剑寒芒点点,带着邪异的杀气。姚明月此刻还坐在地上,眼见长剑刺来,将怀中包袱丢了过去。颜争一剑将包袱斩断,熊皮大衣断成片,飘然落地。 姚明月借这机会,在地上一滚,拾起她的长剑,站起来,与颜争遥遥对峙起来。剑身上叶林枫的血迹已经干了,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颜争微微一笑:“姚姑娘,你看这剑上可是你那叶公子的血。他本来就重伤初愈,又被你刺伤,血流不止,不知他还能否活下来?” 颜争提及叶林枫,让姚明月心里一阵错乱。颜争趁着她慌神之际,挺剑刺来。姚明月一声惊呼,挥起长剑一挡,将颜争长剑驳开。颜争失了准头,朝着她手臂刺去,刺啦一声,划破了她的衣袖,剑刃贴着皮肤滑过,划出了一道血痕来,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甚是惊艳。 颜争微微一笑:“姚姑娘如此冰肌玉肤,吹弹可破。在下实在是不忍心伤了你。你便像叶林枫一样,站在那里不要动,让我一剑杀了你。我的剑很锋利,你定不会感到一丝疼痛的。” “做梦!”姚明月恶狠狠的叫道:“你这样心狠手辣的魔头,今日我便教你饮恨剑下。” 她为凤梧帮惨死的一百三十六口性命心痛,又为自己误会叶林枫而懊悔。只想杀了这颜争替凤梧帮上下报仇,也为自己赎罪。她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当即展开步法,挥起长剑,朝着颜争杀来。 她的剑法是路溪桥所授。路溪桥曾为少林寺俗家弟子,修习过七十二绝技。但因少林寺都是男子,所使剑法也是阳刚迅猛,不适于女子修练。路溪桥便将以少林寺的剑法为根基,专门为姚明月自创了一套剑法,叫做“明月剑法”,共三十六招。因“明月剑法”脱身于少林寺剑法,玄妙无比。姚明月天资不够,虽并未掌握其中玄妙,但是一招一式也是不容小觑。 她向前一步,将长剑刺出,却是一招“嫦娥奔月”,直取颜争眉心。颜争少年成名,能做到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灵犀使,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不慌不忙,身子一转,避开剑锋,长剑向上一挑,刺啦一声又划破了姚明月小腹的衣衫,血迹斑斑。 姚明月震惊之间,又刺出三剑,分别刺向颜争的喉咙,胸膛与小腹。却被颜争用剑一一挡开。一时间姚明月已经与他过了十招,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也受了两处轻伤。反观颜争,他竟毫发无损,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似乎根本没出全力。 颜争向后退了一步,将长剑垂下,道:“姚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受死吧,省的你受尽折磨。你放心,杀了你之后,我便再去杀了叶林枫,到时候把你们葬在一起。虽生不能同席,但死也能同穴,也算是了却了你一桩心愿。” 听到颜争提及叶林枫,姚明月心中更是懊悔与自责,咬着牙,怒吼一声:“我绝对不会让你害了叶公子的!” 她挥剑朝颜争杀来,双眸带着浓浓的杀意。剑招忽上忽下,变幻多端,竟是“明月剑法”中的最后一招“月落乌啼”。 原来是路溪桥见她不能掌握剑法中的玄妙,又知她是一个心性极烈的女子。若是遇见强敌,不是对手,定不愿受到敌人侮辱,舍生取义。便在剑法中加了这招,乃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姚明月心知不是颜争对手,心中又对叶林枫愧疚难当,一时间烈女性子上来,竟想与颜争同归于尽,也算是她给叶林枫赔罪了。颜争见她杀气冲冲,右手将长剑刺来,左手竟也朝着自己手臂抓来,知道她是何打算,怒吼一声:“老子才不想跟你同归于尽!”将长剑一舞,驳开姚明月的剑,拍出一掌狠狠打在姚明月的胸口。 嘭的一声,姚明月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直直退去,长剑脱手,踉踉跄跄数步,终于支撑不住,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颜争此刻满脸杀气,嘴角狞笑:“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婆娘,若不是我武功高强,刚才便要死在你手了!” 他朝着姚明月大步走了,奸笑道:“想和我做一对苦命鸳鸯么?还真是不巧,老子不是你的叶公子,对你这种人没有兴趣。” 他一步步朝姚明月走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为她敲响的丧钟。颜争走到她面前,举起长剑砍了下来。明晃晃的剑光刺的她的眼睛生疼,她也没有力气再反抗。但是那一刻,她突然笑了,笑的那样开心。 那个杀害了凤梧帮一百三十六人性命的“三字令”主人不是叶公子,是我错怪了他,他是个好人,我没有看错!叶公子,方才我错怪了你,现在便以死谢罪,若有来生,再与你相见罢! 突然间,在姚明月面前绽起一道惊艳的光。似苍山远黛,如少女文眉,若轻云出岫,仿流风回旋。当啷一声,颜争的长剑自中间断裂,他向后退了几步,惊恐万分:“是谁!” 突然间,他眉心绽开一道血痕,像是初开的花苞,由白转红,逐渐盛开。一道殷红的血线顺着颜争的鼻梁,经过嘴唇,滴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在银色的月光之下,像是盛开了数朵寒梅。 颜争惨叫一声,仰面倒下,没了气息。却见姚明月身前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宛若天神。手中一柄大刀,刀柄极长,已然出鞘!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六章,春雷动 叶林枫的霜月刀此前一直用黑布缠着,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此刀果然是西洋之物,与中国刀剑不同。刀身上下一般宽,黑黝黝的极为厚重,刀刃之处却是银白一片,看上去极为锋利。刀身就像是一块长方形的黑铁被削去了一角,很是古怪。 “叶公子!”姚明月见他出现在眼前,一时间激动、愧疚、自责、害怕全部涌上心头,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呜呜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叶林枫心头一凛,全身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搂住她的细腰,将她环抱在中间,轻声道:“没事的,我不怪你。” 姚明月抬头瞥见他肩上的伤口,兀自流血。原来是他刚才一刀斩杀灵犀使颜争,用力过猛再次将伤口撕裂导致的。姚明月望着这处伤口,就像扎在自己身上一样疼痛,心中更是愧疚与委屈,一把扑进他怀里,声泪俱下:“你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叶林枫刚才确实已经走了。他被姚明月误会,当时百口莫辩,被她一剑刺中,心灰意冷,珊珊离去。可是刚走出不远,忽然想起姚明月独身一人在此,怕她会有危险,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又折身回来。 刚来到屋外,就听见姚明月与颜争的对话。他便躲在门外听着。但听到颜争说自己便是那个冒充“三字令”杀人的罪魁祸首后,叶林枫勃然大怒,正欲冲进来杀他时,却瞥见肩头的伤口。心知这颜争既然能成为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灵犀使,武功自然不俗。眼下自己受伤,还加上姚明月在。冒然出手自是胜不了他。 正思忖间,屋内的姚明月已经与颜争打了起来。他心知姚明月不是颜争对手,眼见姚明月被颜争打伤,提剑欲杀她之际,叶林枫突然冲了进来,在颜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刀斩出,这才将他杀了救下了姚明月的性命。 若在平时,叶林枫必定早早冲进来与颜争决斗,但是身受重伤,身不由己。若非是偷袭,恐杀不了这个心狠手辣的魔教魔头。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两人身上都有伤,若此刻再来别人,恐二人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姚明月将他扛在肩上,叶林枫也用手扶住她肩膀。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若是有人在后面看着两人的样子,必定很是滑稽。但两人此刻却是相依为命,不仅不觉得滑稽,反而各自心中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经历了生离死别,矛盾误会后的俩人,心好像贴的更紧了。走到院墙之下,姚明月望着高高的庭院,道:“这么高的院墙,我翻不出去的。” 叶林枫微微一笑:“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呢?难不成是钻狗洞么?” “去你的!”姚明月啐了他一口,小女孩娇羞的姿态尽显:“人家是说若是扶着你,便翻不出这个院墙啦。” “这倒无妨。由我来带你出去。”叶林枫一弯腰,将姚明月横抱在手上,姚明月一声娇呼,脸上红霞一片,扎进他怀中不敢看他。叶林枫长啸一声,纵身而起,飘然越过高高的墙头。 姚明月抬头瞧他。只见他俊秀的脸庞在月色下轮廓尽显,更添了一丝清冷惊艳,眉眼间满含笑意,似能将玄冰融化那般温暖。姚明月不由看的痴了,只愿时间定格在此处,永远躺在他怀中才好。 叶林枫踏着茫茫月色,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叶林枫带着她来到一处荒山上,却正是她前几日栖身的那个山洞。叶林枫将她放在地上,用那件断成两片的熊皮将她裹住,正欲转身之际,忽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姚明月伸手一探,只觉他额头烫人,似伤口感染发了高烧。焦急万分,便拿出金创药,解开他上衣倒在伤口处。不一时,鲜血止住,姚明月松了一口气,想要出去寻些草药回来给他退烧。 刚一起身,却被叶林枫一把拉住,迷迷糊糊地叫着:“明月,不要离开我,我好冷,不要离开我。” 姚明月探他体温,只觉他身体冷的像一块寒冰,急忙将熊皮将他裹住,又拾了一把干柴,生了一堆火在他身边烤着。可是叶林枫依旧冷的浑身打颤。姚明月一咬牙,将熊皮掀开,露出他的胸膛,又反手解开自己腰间系带,除去中衣趴在他身上,紧贴着他身体,竟然是要用身体为他取暖。 渐渐地,叶林枫的身子逐渐有了暖意,也不在打颤,沉静下来,呼呼睡去。姚明月摸着他瘦削的脸庞,满是爱意。叶林枫感到一阵柔软,微微转醒,双眼朦胧中望见姚明月,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姚明月娇呼一声,转而微微一笑:“叶公子,你醒了。” 叶林枫没有说话,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姚明月吓得心跳加快,脸色充血一般通红:“叶公子,不要这样!” 叶林枫微微一笑,凑到她唇上吻了下去。姚明月缓缓闭上双眼。 …… 转眼间冬去春来,已经到了惊蛰时节。 “二月节,万物出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天气转暖,渐有春雷轰鸣。玄冰融化,百虫出土,嫩柳抽芽,大雁北归,春雪终止,榆树开花,大地一片生机盎然。 一白衣少年,骑着一匹白马,行走在大路之上。两侧柳树抽新芽,几只燕子在树枝间嬉戏着,不远处有几个妇人蹲在流淌的小河边洗着衣服,几个孩子在她们身边奔跑嬉闹着,看上去格外温馨。 此地乃是江苏扬州,自古便是人间天堂。虽然元末大起义搅得天下生灵涂炭,这里在地域归属上算是吴王张士诚的地盘。但是张士诚似也不愿让这等人间仙境受到战火牵连,便与天下义军约法三章,绝不可在此行军动武。故此扬州虽处于天下大乱之中,却如世外桃源一般。 白马背上的少年乃是河南义军武盟盟主赵延发。历经寒冬三个月的时间,他一鼓作气,终将河南一带元军势力全部打败。他也成为了与刘福通、秦书远、张士诚、徐寿辉等义军齐名的大人物。但是他并没有称王,依旧以武盟盟主自居。但是在其他人眼中,他俨然已经是河南一带的王,甚至有人私底下开始以“豫王”称之。 此刻的赵延发嘴角已长出胡须,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一丝成熟。一举一动,气势雄伟,举手投足,豪气干云,也极为符合他“豫王”的身份与气派。 他骑着马一路南行,从乡间穿过小镇,来到了扬州城内。因此地与秦淮河相接,自古便是青楼遍布,烟花丛生之所。一到夜里,扬州城内便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因为开春,天气渐暖,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花灯耀眼,色彩斑斓,沿街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又是烟花三月初,暖风醺醉廋西湖”,在唐代无数诗人墨客笔下,三月的扬州风景才是最美的。虽然还是二月时节,此间景色依旧堪比人间仙境。 赵延发驱马慢行,走在人来人往的灯市街上,望着繁华的街道,心中不由感叹:若是整个天下都能如扬州城这般太平清净,那我这个武盟盟主也便可退隐江湖了。 正行间,突然听见长街尽头传来阵阵呼喊。他随声望去,只见一青年男子正在人群中发命狂奔,脸上尽是惊恐之色,而身后有四名壮汉持刀追他,口中骂着:“王八蛋,给我站住,你是如何出卖帮主的!” 繁华的长街之上登时乱作一团。那青年男子拨开杂乱的人群,不时将无辜的行人向后丢去。身后的四名壮汉速度也是极快,始终与那青年男子离着不过三丈距离。 转眼间,那青年男子已经来到赵延发面前。见他骑着白马,心生一计,纵身而起,一掌朝他打来,叫道:“给我下去!” 赵延发没想到这男子急中生智,竟是要夺自己胯下白马逃跑。他乃是武盟盟主,自幼便由郭菩萨传授武功,又得到东方白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身经百战,自然不惧。眼见男子纵起身子一掌打来,他不慌不忙,反手一掌迎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男子只觉一股强大磅礴的力量涌来,将他身子向后一推,重重的摔在地上。顷刻间手臂酥麻,竟然没了知觉。正惊异赵延发浑厚的掌力时,身后的四名壮汉已经追到此处。眼见青年男子倒地,四人各是一声狞笑,纷纷举起长刀,齐齐斩落。 “住手!”赵延发惊呼一声,纵身跃下。护在青年男子面前,双掌向前一拍,浓重浑厚的掌风扑面而至,他白衣鼓动,猎猎作响。四名壮汉身形一滞,长刀齐齐断裂,向后退了数步才停下来。 那青年见赵延发出手相救,急忙起身躲在他身后。那四名壮汉见他神功盖世,竟不敢向前。一虬须大汉向前一步,拱手为礼,道:“这位少侠是何身份?为何要拦我们?莫非是这叛徒的同伙么?” 赵延发拱手还礼,摇摇头道:“在下与这位大哥并不相识,只是途经此处,见四位在这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杀人,觉得有些不妥,故此出手拦住。” 那虬须大汉一听,叫道:“既然你与他不相识,那便退下吧。我们合纵三十六帮在清理门户。”他朝着赵延发身后那个青年男子喊道:“陈友谅,是男人就给我站出来,别躲在这位少侠身后!” 那名叫陈友谅的青年却依旧躲在赵延发身后一动不动。赵延发听的“合纵三十六帮”后,却是心中一喜,道:“几位是合纵三十六帮的人么?幸会幸会。却不知这位小哥犯了什么错?竟然让几位不顾合纵三十六帮的名声,在这长街之上也要杀他?” 那虬须大汉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朝他身后的陈友谅问道:“陈友谅,你这个卑鄙小人,帮主待你恩重如山,你如何要出卖他,将我们帮中的机密告诉那张士诚!” 赵延发眉头一皱,转身望着陈友谅,问道:“陈大哥,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陈友谅摇摇头,叫道:“吴大哥,我也是被人陷害的,这其中有难言之隐,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赵延发见他面露虔诚,不疑有假。转身对四人道:“几位前辈,我看陈大哥他一脸真诚,不似说谎。看来这其中真有难言之隐也说不准。我看不如让他讲出来,我与几位一同辩个真假可好?” 你虬须大汉甚是激动,叫道:“这位少侠你不知道,这个陈友谅奸诈狡猾,平日里最后骗人,你可千万别被他的外面蒙骗了。少侠小心你的马!” 赵延发猛然转身,却见陈友谅已经抓住了白马的缰绳,手里抓着一把白灰朝他洒来。赵延发未曾想这个陈友谅会突然发难,运起玄功,自口中喷出一股气流,将那白灰挡在身外。 待白灰散去之时,陈友谅已经骑上他的白马,调转马头朝着长街对面奔走。赵延发不敢相信自己出手救他还差点被他害了,心中大怒,纵步便追去,只是他白马乃是千里名驹,脚力极快,又身处长街之上,人来人往,他追了几步便被人群阻隔,眼见那陈友谅骑马消失在长街尽头,却无济于事。 那四名壮汉哗的一声围了上来。那虬须大汉叫道:“你放走了那个叛徒,让我们回去怎么向帮主交代?” 赵延发道:“今日一事却是在下的错,没有看清那陈友谅竟是这般狡猾。恳请四位大哥回去向贵帮主带句话,就说河南赵延发明日定会登门谢罪。” 那虬须大汉一惊,上下打量赵延发一番,问道:“你便是那河南的豫王,武盟盟主赵延发么?” 赵延发摇头失笑:“在下便是武盟盟主赵延发,却不是豫王,吴大哥说笑了。” 那虬须大汉叫道:“既然是赵盟主,我们也不便过问,这就回去告诉帮主,明日我们在枫月府上,恭候赵盟主大驾!” 五人相互一抱拳,各自退去。赵延发还能听到旁边一个人问那虬须大汉道:“吴大哥,这个武盟盟主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你知道什么!”那虬须大汉啐了他一口,道:“这赵延发乃是昔日弥勒佛赵丑厮的义子,他起义之时还没有我们合纵三十六帮呢。帮主固然雄才大略,但也只算是他的晚辈而已。” “他竟然这么厉害吗!可是他看上去和帮主年纪差不多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没看到刚才他露的那一手么,恐怕帮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延发摇头失笑,转身想去牵自己的白马,却摸了个空。竟忘记了白马已被陈友谅夺走,不禁苦笑。心里想着此番来扬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草草用过晚饭,便在房间里,推开窗,望着夜色下的扬州城。江面上有人在泛舟,轻舟推开江水,泛起一层水波,在灯火映照下,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舟上坐着几个穿着鲜艳的公子哥,在里面喝着美酒,怀里搂着美人,玩着投壶不亦乐乎。赵延发关上窗,上了床,却一直到了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赵延发已经起床,简单吃了早饭后,便向伙计打听了“枫月府”的位置。那伙计对扬州城各地都相当熟悉,便向他指明了方向。赵延发默默记下,道了句叨扰便离去。 他按照伙计说的方向走去。转过三个胡同,绕过一条长街,先左转进入另一条长街,在绕过一条胡同,走到另一条长街上,这条街的尽头便是枫月府的所在。 赵延发极目望去,只见那枫月府雄伟气派,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七七四十九颗铁钉子。门口一对高大的石狮子,甚是威严。竟丝毫不逊于他的武盟。赵延发心中暗衬:“看来这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也是个极为讲究之人。” 赵延发大跨步走了过去,见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少年,一抱拳,正欲开口,却听左边那位少年问道:“可是河南武盟赵盟主么?” 赵延发抱拳相礼,道:“在下正是赵延发。” 两位少年急忙推开大门,那少年朝着门内大声呐喊道:“恭迎武盟赵盟主大驾!” 赵延发心中疑惑起来,自己与这合纵三十六帮帮主素不相识。况且昨夜因他阻拦,放走了帮中的叛徒陈友谅,自己此番前来乃是登门谢罪的。但是看着阵仗,却似早已准备好来恭迎他的样子。这让赵延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延发朝二人一抱拳,走了进去。刚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庭院。有一条用大理石铺成的路。此刻路的两旁齐刷刷站着两排人。顺着小路从大门口一直排到了正厅门口。 众人见他进来,皆是拱手为礼,齐声叫道:“恭迎武盟赵盟主大驾!” 赵延发愣了一下,却见两排的人左边伸出左手,右边伸出右手,指向正厅门口,齐刷刷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延发受宠若惊,急忙弯腰朝众人回礼,快步朝正厅门口走去。 刚到正厅门口,却见里面走出四个人迎向赵延发。为首一人四十几岁模样,身材高大,彬彬有礼,朝着赵延发拱手为礼,道:“合纵三十六帮恭迎武盟赵盟主大驾。”其余三人也随着他一同行礼。 赵延发见此人气度不凡,举手投足豪气十足,隐隐有领导风范,便问道:“前辈便是合纵三十六帮帮主么?失敬失敬!” 谁知那人突然摇头笑道:“赵盟主说笑了,在下只是合纵三十六帮的一位堂主。姓于。” 赵延发不由得一惊,如此沉稳干练之人,竟然只是此间一位堂主,那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必定是人中龙凤,天纵奇才了。 赵延发笑了笑,道:“于堂主,恕在下眼拙,不识贵帮帮主真容。请问于堂主,贵帮主何在?在下前来找他谢罪。” 那于堂主一笑:“我帮主早知道赵盟主今日来访,却不曾想赵盟主这么早就来了。方才帮主正在习武,衣衫湿透,觉这个样子见赵盟主有些不恭,便命我四人在此先迎着赵盟主,他回房去换件干净的衣服来。还请赵盟主不要介怀。” “岂敢岂敢。赵某何德何能,能受贵帮主如此看重,感激涕零!”赵延发一边说着客套话,心中却更加猜不透这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的心思了。 于堂主迎着赵延发坐下,接着有下人奉上茶水。茶叶清湛碧绿,香气怡人,却是上好的龙井。赵延发饮了一口,只觉甘甜爽口,沁人心脾,不由赞叹起来:也只有在这江南之地才能尝到如此正宗的龙井。 他方将茶杯放下之际,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一人问道:“赵盟主他来了么?”赵延发知是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来了,急忙起身。却见屋外走进一少年,着一袭黑衣,容貌清秀,长发束起,插着一个碧玉簪子,像是一个文弱书生打扮。 于堂主几人见他进来,拱手为礼,叫了一声:“帮主少安!” 那少年并未理会,而是直直朝赵延发走来,脸上带着激动与喜悦的神色,道:“您便是赵盟主么?在下叶林枫,请多指教!” 赵延发未曾想这盛极一时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竟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心中不由敬佩起来,抱拳还礼:“在下赵延发,见过叶帮主!” 叶林枫急忙将他扶住,道:“赵盟主,你比我年长,按理说是我前辈,如此大礼,在下可受不起啊!” 原来此人便是曾经那个令江南一带都人心惶惶的“三字令”的主人叶林枫。在遇到姚明月之前,他已说服了十个门派与他一同起义举事。而后在这寒冬三个月的时间内,他又效仿之前做法,以“三字令”为引,夜入门派,讲道理的便说,不讲道理的便打,又接连收服了二十六个门派与他一同举事。 他带领二十六个门派掌门、帮主等赶往扬州,与先前的十个门派汇合,连夜占领了扬州州府,成为了自己的据地,也就是这个枫月府。因与他起义的共有三十六个帮派,又因他此法乃是纵横家的合纵之道,他便将自己势力称为“合纵三十六帮”。一来是凸显自己是纵横家的身份,二来也是为了与白莲教的红巾军撇清关系,说明合纵三十六帮乃是江湖组织。与秦书远的江湖人以及赵延发的武盟相同。 他又怕三十六位掌门或帮主心中有隙,便在帮主位置下设了三十六位堂主之位,分别由曾经的三十六位掌门或帮主担任。刚才迎接赵延发的那四位堂主乃是由叶林枫亲自挑选出来的,分别是渝江堂堂主于四海,无极堂堂主展飞,厉马堂堂主马天少与神鹤堂堂主姜恒。 两人客套一番,便各自坐下。叶林枫也没有去坐正门的椅子,而是坐在了赵延发的旁边。下人也为叶林枫端了一杯茶来,四位堂主则是候在一旁,恭恭敬敬。 叶林枫饮了一口茶水,问道:“赵大哥此次来扬州有何贵干?” 赵延发道:“因赵某今日修习了一套剑法,手中却无好剑。后听到帮主弟兄说,在秦淮河以南,有一位铸剑大师,姓徐名逸之,乃是战国铸剑名家徐夫人之后,便想前去讨要一把好剑。正巧路过贵帮宝地,不料遇到贵帮兄弟在追杀叛徒。赵某愚钝不知,拦了下来,却不想坏了贵帮大事,今日前来特地向叶帮主谢罪!” 说着他便起身想要行礼,却被叶林枫拦下:“赵大哥这样却是折煞小弟了。这件事我已经听吴堂主说了。逃走的那人是吴堂主手下的一名弟子叫陈友谅。此人攻于心计,擅长谋略。当日我攻克扬州时,多亏他在旁边出谋划策。我见他聪明,便将他提为我帮中军师。前夜吴堂主来找我说,我们帮中的机密被这人泄露给了吴王张士诚。那张士诚正欲起兵攻打我帮。我便要吴大哥抓他来问个清楚。谁知这家伙做贼心虚,竟然跑了。此人心机颇深,懂得察言观色,又擅长逢场作戏,多少人都被他骗了。赵大哥你也不必自责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我还听说赵大哥也被那陈友谅骗了,失了一匹快马,待赵大哥离去之时,可去我后院马厩选一匹好马,只要是赵大哥看中的,在下绝不吝惜!” 赵延发见这叶林枫既不怪罪他,反而还要将好马相赠,受宠若惊,道:“叶帮主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赵某面上羞愧难当!” 叶林枫笑道:“赵大哥你不必客气。在年级上你长我两岁,在江湖上你也是我的前辈。在下叫你一声大哥,你便叫我一声叶兄弟罢!” 赵延发也是洒脱之人,当即抱拳叫了一声叶兄弟。心中却疑惑起来:我又没跟他说自己年纪,他是如何知道我长他两岁? 叶林枫又道:“赵大哥此番是为了去寻那铸剑大师徐逸之讨剑么?那徐逸之的名号我也听过。他一生铸剑无数,江湖上有名的宝剑十个有八个是出自他手。江湖侠客都以拿到他铸的宝剑为荣。但是我却听说这徐逸之脾气古怪,若是他看着顺眼的人,宝剑便是免费赠送也可,若是看着不顺眼的人,就算是拿江山来换,也从他手里讨不去半块废铁。” 赵延发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所以此行也算是去碰碰运气。若是徐前辈他看我顺眼,送我一把宝剑我便心满意足,若是他看我不顺眼,不想给我,我也不与他纠缠,即刻便走。” 叶林枫叫道:“赵大哥不愧是洒脱之人。就凭你这武盟盟主的身份,我想那徐逸之定会送上你十口八口宝剑,必定让你满载而归!” “那愚兄在此就借叶兄弟吉言了!” 转眼间已到中午时分,叶林枫非要留赵延发吃饭。赵延发初时还推辞,但架不住叶林枫热情挽留,便恭敬不如从命。叶林枫从扬州醉仙楼请来师傅,做了一桌好菜,全身扬州城特色。酒也是十八年窖藏的女儿红。席间叶林枫一直在问他武盟的事,看上去很是关心他武盟。赵延发以为他是想借鉴一下管理武盟的经验,以此来管理合纵三十六帮,便跟他说了。 用过饭后,赵延发要走。叶林枫非要拉着他去后院马厩选马。赵延发自是不肯,叶林枫便叫于四海牵来一匹白马,名曰飞雪,乃是千里良驹,日行千里,似飘飞白雪,故此得名。 赵延发自然是不肯要,但是叶林枫一心要送,不似假客套。思索良久,便将自己身上的一块佩玉送给叶林枫,说是用玉换马,若是叶林枫不答应,他便不要这匹飞雪。 叶林枫只得收下佩玉。赵延发骑上马便离去,叶林枫更是一连送了好几个街口后才回去。不禁让赵延发感叹:这叶帮主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对我竟如此客气? 此中原委,他当然无从知晓。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七章,泊秦淮 赵延发骑着叶林枫赠送的那匹快马飞雪,自扬州一路向南,来到秦淮河北岸。那铸剑大师徐逸之是在南岸,去他那里需要撑舟渡过秦淮河才能到。 此时春季到来,河水解冻,岸边早有艄公在此等候渡人。赵延发着白衣,牵白马而来,宛如翩翩公子,谦谦如玉。几个艄公见他打扮,知他是有钱的公子哥,便一个个迎上来问他是否要渡船。 赵延发被这群艄公围着,不知该上哪一个,正犯难之际。却听河岸便坐着的那位年轻的艄公问道:“公子渡河南去可是要去对岸寻铸剑大师徐逸之?” 那艄公戴着斗笠,穿着一件粗布薄衫,挽着裤管,露着一截白玉般的脚腕来,手臂纤细,声音清婉娇细,却是一个女子。 赵延发心道此地竟还有女子做艄公这样累的活,想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心生怜惜,走过去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去找徐逸之徐前辈的?” 那女子抬起头,斗笠之下是一张瘦削的小脸,也就十八九岁年纪,脸颊上抹着一片青泥,看不清楚她本来肤色,一双眼睛却是如天上星辰一般亮的出尘,睫毛又黑又长,像两把小刷子一样上下眨动着。 她上下打量了赵延发一眼,悠悠道:“我在这秦淮河上渡过多少人了,一眼便能看出你是个习武之人。近日去对岸寻徐大师讨剑的侠客数不胜数,我渡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那条路熟得很。一钱银子,走不走?” 赵延发见这少女一颦一簇间,神态举止似男儿一般豪迈,颇有一股豪气。他觉得甚有意思,微微一笑,道:“成交。” 那少女起身撑槁将小舟推进水中,道:“自己牵马上来,我可不管这些杂活累活。再一个,把你的马蹄子在河里清洗一下再上船,别把我的船弄脏了。” 赵延发没想到这小小艄公竟是如此无礼,但是他觉得这少女与众不同,心中竟然丝毫不气,按照她的吩咐将马蹄从河里洗干净后才上了船。岸边的一个老艄公笑道:“丫头,又跟爷爷来抢生意啦!”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很是俏皮的笑了一声:“良爷爷,这位客人是要去找徐大师铸剑的,这条路我比你们熟得很,抢便抢了,若是寻常客人,丫头我是不会跟爷爷你抢的啦!” 那老艄公眯眼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叫道:“丫头,小心划船,到家了给我来个信号。” “好来,良爷爷,我走啦!”少女甜甜一笑,撑开船槁,没入碧波之中,划出一道道水纹。小船推开清波,朝着对岸划去。 船到达江心之时,少女将船槁收起,让船凭着水流自行向前游着。她解下斗笠,将一头长发散开,却是又黑又直。她俯身趴在船头,双手捧了一掬清水将脸上的污泥洗净,露出了她本来白皙的脸蛋。 虽然方才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脚腕时,赵延发就猜出她脸上肤色定然也是如此白皙,没想到此番见了,仍是动容,心头不禁咯噔一下。不由的多瞧了几眼。 那少女转过身来,正好看见赵延发瞧她,秀目一竖,瞪了他一眼,问:“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她倒是直言不讳,赵延发微微一笑,道:“姑娘确实漂亮。但是我有一事不解,想请姑娘帮我解答。” 那少女听赵延发夸自己,很是受用,点点头,道:“你说吧。” 赵延发问道:“我见姑娘在岸边时用污泥涂在脸上,扮成很丑的样子,却为何到了江心便将污泥洗去?” 少女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防止有坏人见我漂亮,起了色心,对我图谋不轨。若是在岸边时,就算有良爷爷他们在,又岂能是那些江湖侠客的对手。但是若要到了江心,便是我的地盘,任你是什么武林高手,在水里也自然比不上我。我自然也就不怕他们对我有歹心啦!” 赵延发觉得甚是有趣,微微一笑,道:“若是姑娘遇到一位水性极佳的人,有该当如何呢?” “那是不可能的!”少女仰着头,一脸骄傲:“我自幼便在这秦淮河边长大,除了爹爹之外,没人能比我更熟悉秦淮河了。任凭他水性再好,在这里他也要叫我一声奶奶!” 赵延发听她说这样粗鲁的话,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还觉得她很真实,不矫揉造作,当真奇怪。那少女突然将脸一沉,问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是觊觎我的美貌,想对我图谋不轨么?”她脚一抬,踩住船舵,用力一晃,船身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赵延发是北方人,不识水性,吓得脸色苍白,叫道:“姑娘,在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少女一仰头,将船槁递给赵延发,道:“你来划船,我下去捉两条鲫鱼上来。河水刚刚解冻不久,爹爹想吃这河中鲫鱼了。”说着,便纵身跳入水中,她体态轻盈,只泛起了几点水花。 虽已是春日,但河水依旧寒意逼人,这少女却是不怕,渐渐没入江底,消失不见。不一时,水面上泛起一股水花,有两条三斤多的青花鲫鱼被抛到了船上,兀自跳动着。 接着,那少女从水面跃出,长发浸湿,脸蛋经过河水浸泡更加白皙,真似清水芙蓉一般。那少女只是将头露在外面,并不上船。赵延发觉得好奇,问道:“姑娘,水里很凉,你不上来吗?” 少女以脚浮水,道:“我家里人太多,这两条不够我们吃的。我上来换下气,还要再去抓几条上来。我船上有个木桶,你拿出来舀点水把鱼放进去,千万不能让它死了,鱼死了就不新鲜啦。” 她命令赵延发做事就像吩咐下人那样理所当然。赵延发也不气不恼,照她所说,在船上找到木桶,淘了点水将两尾鲫鱼丢进去。不一时,水面又泛起水花,却是那少女又丢了一条上来。赵延发便将鱼抓起来丢进木桶。如此反复多次,两人一个捉鱼,一个拾鱼,转眼间木桶已经满了。 赵延发叫道:“姑娘,这木桶已经满了,想必家里人够吃了吧。” 少女点点头,叫道:“你向后退一下,我要上去了。”赵延发急忙牵马向后退了几步,那少女纵身一跃,带着些许水珠,跃到船头之上。水珠溅在赵延发身上,顿觉一丝清凉。却见那少女全身浸湿,薄衫紧贴在皮肤上,看着很是难受。少女身子微微发颤,嘴唇也发青,想必是在水中待的时间久了,有些受凉。 赵延发心生怜惜,将自己的长衫解下,递给少女,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就请把这长衫穿上吧。” “不嫌弃不嫌弃!”少女本来就冷,对于送上门的衣服自然是来者不拒,接过来裹在自己身上,突然又微微一笑,看着赵延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说!是不是想因此赢得我芳心?好啊,看你谦谦如玉的君子,竟然这样坏!” 赵延发急忙摇头解释,道:“姑娘,在下只是见你有些着凉,心中挂念,才将衣服给你,却没有其他坏心思啊!” 少女嘿嘿一笑,瞥了他一眼,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啦。真是的,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连这个都不懂,我不想跟你玩了。”说着,便转过身去,坐在船头,双脚没入水面,来回踢着。 赵延发一阵错愕,这艄公竟然坐在船头休息,自己这个渡河的客人竟然成了艄公。他只觉很可笑,却并不生气,撑着船槁,破开清波,朝着对岸划去。 能把河南武盟盟主,江湖人称“豫王”的赵延发当艄公使唤的人,恐怕整个天下也只有这个少女了吧! 赵延发撑船摇橹行了数十里,只累的双臂酸痛。自觉这划桨要比习武还累,不由对船头这个少女心生怜悯,心道:她每日都在这河上接送来往旅人。我这样的男儿都如此疲累,她身子这么瘦弱,胳膊这么细小,肯定是更加辛苦吧! 渐渐的,小船已经驶离江心,对岸出现在视野之中。遥遥望去,只见岸上繁花似锦,绿草如茵,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倒影在水面上。 那少女起身站在船头,朝那茅草屋一指,道:“瞧,那就是徐大师的住处啦!” 赵延发随她所指之处望去,却见茅草屋外的空地上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定睛一瞧,原来是那里齐刷刷的跪着许多人,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不禁好奇,问:“姑娘,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跪在地上?” 少女笑了笑,道:“他们呀,自然是跟你一样前来找徐大师铸剑的江湖侠客。只不过徐大师瞧不上他们。他们就赖在这里不走啦!说非要跪到徐大师同意才肯起来。”少女冷笑一声,道:“真是笑话,徐大师又岂能因为这苦肉计而改变心意。他铸的剑只能给英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少女提起徐逸之时,尽是自豪的神色。赵延发点点头,道:“来求徐大师赠剑的竟然有这么多人么?” 少女道:“前几天的时候,这里少说要有两百多人吧,只不过有些人坚持不住了,提前走了,只剩下这四十几个还在死撑着。不过依我看啊,这些人撑也是白撑,徐大师连半块废铁都不会给他们的。” 二人说着,船已经靠岸。少女跳下船,让赵延发下来,自己则是把船推到岸边的巨石旁。少女走过来,伸伸手,道:“付我船费,一钱银子。” 赵延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二两,交给少女,道:“姑娘,我出门匆忙,身上没有带散碎银子。不如你找我吧。” 少女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扭头道:“我这里穷乡僻野的,哪里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来啊?”她眼珠一转,道:“不然这样吧,剩下的银子就当是你的伙食费啦。” “什么伙食费?”赵延发被弄的一头雾水。那少女也没回答,径直朝着茅草屋走去:“徐大师就在里面,你不进去看看么?” 赵延发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伙食费什么意思,牵着马跟在她后面,心想这姑娘肯定与徐大师相识,或许她渡船的银两还会跟徐大师有分成也说不定呢。 听到有脚步声,跪在茅草屋前的四五十人齐刷刷的回头,见到少女,个个龇牙咧嘴,面露笑意,极是谄媚:“沚微姑娘您回来啦!一路辛苦了!” 原来她芳名叫做“沚微”么。果然是好听的名字。这些人应该也是由她渡过来的吧?要不然为何这些人见了他会如此尊敬? 沚微并没有理会他们,直直的朝着茅草屋走去。赵延发便跟在她后面。跪在地上的那些人看了看赵延发,便低下头窃窃私语: “又是来找徐大师铸剑的么?” “看他样子像个富家公子哥,书生样子,不知道拿剑拿不拿的稳。” “打个赌,他绝对在这里撑不上三天。” …… 赵延发并不理会这些人的话,将马摔在门口的柱子上。那沚微走进茅草屋,转身进了后院,叫了一声:“爹爹,又有人来找你铸剑啦!” 赵延发猛然一惊,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叫道:“你,你是徐大师的女儿么?” 少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我叫徐沚微,是徐大师的女儿。怎么?不像么?” 赵延发摇摇头,只觉震惊:“徐姑娘为何要扮成艄公引我们渡河?” 徐沚微笑道:“反正你们渡河来找我爹也是拿钱,这个便宜还不如让我赚了。正好也能把你送到我家门口,一举两得喽!” 说着,徐沚微带着赵延发走进后院的一间破屋中。刚进后院赵延发就听见屋中传来阵阵打铁声。在那破屋之上烟囱中一柱浓烟冲天而起,屋中传出火焰燃烧的声音。他定睛看去,只见屋中有一只岩石砌成的大火炉,火焰升腾。炉子旁分别站着三个年轻的小厮,持着膊,流着汗,各自拉着风箱,向炉中扇火。炉中躺着一块四尺来长铁块,已经被大火烧的通红。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短衫,胡须齐胸而长,坦胸露腹,正用一柄铁钳子将那铁块夹出,放在铁板上,举着锤子使劲捶打。他打铁的方式极为特别。先用锤子将铁块打扁后,再将其从中间一折,再次打扁,如此反复多次,黑铁百炼成钢,不易折断。 世人皆知打铁需要两到三人配合,大锤小锤反复敲击。可是那中年男子却与众不同,整个过程只是一人在操作,顷刻间便大汗淋漓。听到徐沚微的声音,男子抬起头,看了看赵延发。赵延发只觉男子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心头不觉一惊。 男人望了赵延发一番,叫道:“让他去外面等着吧。”说完便继续低头打铁,不再说话。徐沚微转过身来对赵延发道:“我爹让你出去等着,你便去吧,对了,顺便把我船上的鱼抱过来吧。谢谢啦。” 这男人便是铸剑大师徐逸之前辈吧!赵延发心道:果然如江湖传说一样脾气古怪!他也不气不恼,转身朝几人抱拳行礼,姗姗退下。刚走出来,就见外面跪着的那群人发出一阵哄笑。一个大汉叫道:“小兄弟,是不是也吃了徐大师的闭门羹?” 赵延发微笑点头,并没有理会他,在众人的哄笑中走到船上,将那桶鲫鱼提在手上,走向茅屋。那木桶加上鱼少说也有三十斤重,他一只手提着却恍若无物,身轻如燕。众人见了,皆是一惊,心想这公子哥看上去书生一般,没想到武功却是如此高强,看来身份很不简单! 赵延发的身份当然不简单。凭他武盟盟主的身份,足以让这群人顶礼膜拜了。但是赵延发此行只为求剑,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便微微一笑,道:“我自幼干过农活,身子结实的很,这些重量不算数的。”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在跪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侠客,谁又能看不出来他深藏绝世武功。但是见他如此低调,众人也不便多说。 赵延发将鱼送进去后,便走了出来,问刚才那个大汉:“这位大哥,我也与你们一样在这里跪着么?”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我们是被徐大师赶出来的,已经说了不会给我们铸剑。你不一样,可以不跪。” 赵延发想了想,这些人都跪着,我若是站着,显得太与众不同了。干脆与他们一样,一起跪下吧。他一个堂堂武盟盟主,与刘福通、秦书远、张士诚、徐寿辉齐名的义军领袖,竟然与众人一样,跪在了地上。可见他为求一剑,面子也可不顾。 他与众人一直跪到了中午时分,茅屋中飘出一股饭菜的香味。那大汉抬头一嗅,欢喜的不得了:“是沚微姑娘做好饭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喊大叫,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赵延发有些不解,正想问那大汉,却见徐沚微从屋中走出来,怀里抱着一桶香喷喷的米饭。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个端着大桶,里面放着四五十双碗筷,另一个怀中抱着一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却是一大锅红绕鲫鱼。 几人将东西放着门口的一个大桌上。徐沚微此刻已经脱下那件粗布薄衫,换上了一件淡黄的流苏衣裙,头发也扎了起来,挽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玉簪。脸上也打了一点腮红,映着她白皙的小脸,甚是娇艳迷人。那个脏兮兮的假小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天仙般的大家闺秀。赵延发不由看痴了。 众人哗啦一声站起来围在桌子前。徐沚微敲了敲米饭桶,道:“你们这些人的伙食费快花光了,要不然就再交钱,要不然就要离开这里了。”众人皆点头称是,却望着那香喷喷的米饭与红烧鲫鱼咽口水。 赵延发突然笑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徐沚微要在河里抓这么多鱼,这些人两条鱼的确不够吃。他也明白了刚才徐沚微说把多出来的钱当做伙食费的意思了。没想到这徐家人还挺善良,竟然还给这些登门讨剑的侠客们做饭吃。 “你们吃吧。”徐沚微说完便离开桌子,一群人一拥而上,拿着碗筷,弄了满满的米饭,夹了大块的鱼肉,吃的津津有味。徐沚微见赵延发站在原地不动,很是好奇,便走向前来,问道:“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去吃饭?是不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赵延发摇摇头,笑道:“他们都是前辈,来的比我早,自然要先让他们吃,等他们吃完我在吃便好。” 徐沚微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挺有礼貌。不过他们这群人都是饿死鬼投胎,连鱼骨头都剩不下,到时候你肚子饿了我可不管。” 赵延发听她的话,正欲动身,却见桌子被那群人团团围住,没有空隙,一时间面露难色。徐沚微摇摇头,道:“却是个不洒脱的人。”说着便大步走过去,分开众人,拿起碗盛了一大碗米饭,又挑了一大块鱼肉,在米饭上浇上汤汁,端着递给赵延发:“呶,尝尝看。” 众人见这徐沚微竟然亲自给这公子哥盛饭,皆是安静下来,望着两人。徐沚微发觉不对,转过身来,秀目一竖:“还吃不吃啦?不吃我可要去喂阿黄了!” 众人急忙低下头继续吃饭。赵延发微微一笑,接过饭菜,只觉香气扑鼻,便吃了一口。香薷的米饭加上鲜美的鱼肉,还有浓厚的汤汁浇灌,竟是如此好吃。赵延发狼吞虎咽,不一时便将碗中饭菜吃的一粒米都不剩。 徐沚微见他吃的这么着急,心中很是极为高兴,一脸骄傲的道:“怎么样?本姑娘的手艺不错吧。” 赵延发激动的点点头,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便开口道:“徐姑娘真是好手艺,我赵延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饭菜。” 徐沚微听他夸赞,甜甜一笑,问道:“还想吃么?” 赵延发重重的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徐沚微瞧出他心思,将碗夺过来,道:“赵公子不必客气。你交的伙食费最多,多吃几碗也无妨。”说着便走向桌子,又盛了一大碗米饭,夹了一大块鱼肉,浇上汤汁,递给赵延发。 众人虽是愤愤不平,但是有徐沚微在这,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望着自己已经见底的饭碗,暗自叹气。 徐沚微做的饭菜甚是可口,赵延发竟一连吃了三碗,肚子饱饱的很是满足。他与徐沚微也熟络起来,笑道:“徐姑娘的手艺比起酒楼的大厨也毫不逊色,若是谁能娶到姑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沚微突然摇摇头,叫道:“我才不要嫁人呢。自己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想去哪就去哪,无拘无束的。若是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三从四德,想想都觉得累。” “不想嫁人么?”赵延发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失落。这失落竟让他自己也有点错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用过午饭后,两个小厮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众人又齐齐跪在了门前。后院的烟囱还冒着黑烟,打铁声铮铮。那大汉撞了撞赵延发,道:“兄弟,我看沚微姑娘似对你有意思啊?竟然给你盛了三碗饭。你可知道我们只能吃一碗的。” 赵延发摇摇头,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徐姑娘她应该是看我第一天来,对我照顾吧。” 那大汉依旧自说自话:“能得到沚微姑娘的赏识,你求剑的目的就达到一半了,只需再打动徐大师,神剑便可到手了!” 什么得到沚微姑娘的赏识?这些话他不想再听,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那大汉自讨无趣,闭口不言。 众人又从中午时分跪到傍晚时分,眼见夕阳西下,将大地染成一片深红。后院的打铁声止,是徐大师要休息了。徐沚微又带着两个小厮端着饭菜出来了。这次却是一大桶白米粥和一大盆小咸菜。 两个小厮各端着白粥,咸菜和碗筷去了桌子前。徐沚微却端着一个小托盘,走到赵延发面前,道:“知道赵公子不好意思去吃,我便单独给赵公子做了一份端来。” 赵延发见托盘里又一大碗浆呼呼的白粥,一碟小咸菜,还有两个白水煮的鸡蛋,心中甚是感动,接过托盘,道:“多谢徐姑娘恩泽,赵延发此生没齿难忘。” 徐沚微嘿嘿一笑,道:“粥是我煮的,咸菜是我用油炒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赵延发微微一笑:“不用赵某品尝,只要是徐姑娘做的,都是好吃的。” 徐沚微被他夸的脸上一红,娇羞道:“油嘴滑舌的,快吃吧!” 旁边的一个人看见了托盘里的食物,嗷嗷叫道:“沚微姑娘你太偏心了吧,为什么给这小子还煮了鸡蛋,我们却只有白粥和咸菜?” 徐沚微秀目一竖,转过身来,叉着腰,叫道:“好你个彭恶虎,你可知道赵公子给了我多少伙食费么?你不说话我还忘了,你的伙食费吃完啦,明天要不然就再交,要不然就离开,自己选吧!” 那彭恶虎碰了一鼻子灰,脸上表情哭笑不得,引的众人哈哈大笑。赵延发看她神气的样子,在众多江湖侠客面前依旧是颐指气使,丝毫不惧,也不觉她粗鲁,反而觉得她十分有趣,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来,又甜又酸,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用过晚饭,众人便各自朝着茅屋里面走去。赵延发不解,便拉住一人询问,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徐家人不仅给他们提供伙食,还提供住处。就在茅屋里面弄了个大通铺,四五十人挤在里面。 进去之后,赵延发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依着墙壁坐了下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道:“赵公子进来了么?” 赵延发听那是徐沚微的声音,答道:“徐姑娘,我进来了。”他正欲起身,却被众人挤的根本站不起来。徐沚微又道:“你在那里不要动,我进去便是。” 屋里都是一群大男人,徐沚微也丝毫不在乎,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床红丝绸被子:“赵公子,虽是入春,但夜里还是很冷,这床被子给你盖吧!”说着便丢给了他。 众人看着着实嫉妒,但是当着徐沚微的面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暗自骂着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赵延发受宠若惊,抱拳行礼:“多谢徐姑娘!” 徐沚微嘿嘿一笑:“不必客气,赵公子,我要回去给爹爹捶背啦!你早点休息吧!”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屋子。 赵延发怀中抱着那床被子,只觉淡淡清香,极为温暖。虽然此地条件比起他武盟的大屋大床不知要艰苦多少倍,但是他依旧觉得心里特别舒畅,也特别温暖!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八章,风流子 第二日,赵延发被春日的暖阳叫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屋中已经空无一人。心想这些人还真是虔诚求剑,竟然起了这么早。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赵延发好奇,便走出屋子。 屋外的桌子上摆着一大桶白粥和一大盆小咸菜。一众江湖侠客围在那里正吃得尽兴。徐沚微正站在桌子前,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账本,念了十几个人的名字,道:“你们这几个人伙食费已经吃完了,要么再续交,要么就赶紧离开了。” 赵延发看着她这股神气劲,甚是可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徐沚微突然瞧见了赵延发,微微一笑:“赵公子你醒啦。昨夜睡得可好?” 赵延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若不是几位大哥呼噜打的震天响,在下可能还会做上一个美梦呢。” 徐沚微扑哧一笑,一挥手,叫身边那个小厮:“六子,快去给赵公子盛饭去。” 不一会儿那个叫六子的少年便端来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还有一个水煮鸡蛋。赵延发用过早饭后,却见已有十几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他们向剩下的人道了个别。早有几名艄公在岸边等候,载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秦淮河上。 这是赵延发来此地求剑的第二日,四五十名侠客已经走了十几个,剩下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跪在茅草屋前,听着后院的打铁声,望着烟囱的黑烟。快到中午时分,徐沚微叫着赵延发随她去河里抓鱼。一个在里面抓,一个在船上捡,配合的相当默契。 第三日用过早饭后,又有十几个侠客失了耐心,跟众人告别后离开了。茅草屋前只剩下二十几个。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第四日,第五日,又走了十几个,正剩下他们十个人在。 第六日中午时分,茅草屋前又来了一个人。他来的方式很特殊,并不是由徐沚微撑船渡来,也不是其他艄公渡来。而是一个人走来。 众人正跪在茅草屋前听着后院打铁的铮铮之声,突然听到身后的水面上传来水波撞击之声,众人都以为是有大鱼跳波而起,转身看去,只见天水交接处,有一个黑影正渐渐逼近,初时还以为是渡船。待那黑影愈发接近时,众人才看清那黑影竟是一个人。 只见他双脚踏在碧水青波之上,脚尖点在水面,激起层层水纹。他朝着岸边飞奔而来,如履平地,宛如仙人一般潇洒俊逸。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连赵延发都震惊的张大嘴巴。先不说他轻功多么高强,能踏水而行。只看这秦淮河由南向北,宽约百里,此人竟能横越大河,这份体力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那人双脚一踏,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岸上,抬头瞧着赵延发,微微一笑,抱拳道:“请问这里可是铸剑师徐逸之徐先生家?” 赵延发见他一袭黑衣,二十几岁年纪,身姿挺拔,长发飘飘,容貌清秀而冷峻,虽是微笑,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眉宇间藏着浓浓的杀气。一双眼睛粹然有光,如狼一般冷静又锐利。 他的目光直直扫来,赵延发与他一对视,便如触电一般,汗毛直立,急忙低下头去,道:“这里正是徐先生的家。请问少侠也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么?” 那黑衣少年摇摇头,道:“我不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我是来求他帮我铸刀的。” 赵延发还未回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你这家伙坐我的船不给钱就算了,还来找徐大师铸刀。你可知徐大师是铸剑大师么?” 那声音正是徐沚微的。她将船靠岸,跳下来朝着那黑衣少年走来,站在他们,怒气冲冲:“你这个混小子,竟然嫌我划船太慢,还不帮我捡鱼,自己竟一个人踩着河面过来了!” 赵延发一听,原来是这黑衣少年不愿意给徐沚微捡鱼才施展轻功自己过来的。莫非徐沚微也让他自己划船了? 那黑衣少年微微一笑:“你渡我过河,我就是你的客人。你对待客人定然要客客气气的。我不让你给我泡杯茶捶捶腿就算了,你居然还支使起我来了,这是何道理啊?” “你你你!”徐沚微被他怼的不知该说什么,用手指着他叫道:“你付我船钱,我好歹也是渡了你一半路程了,这些钱你一定要给我。” 那少年微微一笑:“当然,我可不是像你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道:“这里是一两,你刚才说送我过来是一钱银子,我只做了一半便自己走过来的,所以是欠你半钱银子。你赶紧找给我吧。” 徐沚微道:“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找你。要不然你就全给我,要不然你就给我切上半钱来。” “如此也好。”少年笑了笑:“既然姑娘没钱找我,我便切下半钱来给姑娘,定不会让姑娘犯难。”说着,他将银子放在左掌掌心,右手食中二指做剪刀状,在银子一角一张一合,银子竟齐齐被他剪下一块来。所有人都是惊呼一声,徐沚微也是长大了嘴巴,赵延发眉头紧皱,望着少年,心中波澜四起。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虽然有东方白传授的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的内力,却也做不到像黑衣少年这样用手指剪下银子来的功夫。 少年将那一角递给徐沚微,道:“姑娘可以去称重,若是多了就当送给姑娘了,若是少了,我便将这一两银子全部送给姑娘。” 徐沚微见他神乎其技,那还顾得上什么缺斤少两的事,良久才回过神来,道:“徐大师就在里面,你随我进去找他吧。” 少年跟着徐沚微去了后院,徐沚微叫道:“爹爹,又来了一个人,他却不是找你铸剑,而是铸刀。” “爹爹?”那少年一惊,望着徐沚微,叫道:“你是徐先生的女儿?” 徐沚微一脸骄傲的望着少年,一使眼色:“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刚才不该得罪我?” “并没有。”那少年立马恢复原状,道:“我来找的是徐先生,你是他女儿又怎样?我又不是来求你的。”说着便大踏步朝着后院走去。气的徐沚微再后面瞪眼跺脚,恨不能把他撕了煮了! 少年走到后院,见到火炉前正在拼命打铁的中年,知他便是徐逸之,拱手为礼,道:“晚辈萧天宇,拜见徐先生。” 徐逸之面上一惊,打铁的动作停了一下,问道:“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先生慧眼如炬,在下正是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今日前来,便是请求前辈替我铸一把宝刀。” 徐逸之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萧教主说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铸剑师,只会铸剑,不会铸刀。” “这有何难?”萧天宇一本正经的道:“剑是直的,刀是弯的,剑是双刃,刀是单刃。徐先生铸剑之时只需将直的变成弯的,双刃变成单刃便是刀了。” 这时,徐沚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爹爹,这个人甚是无礼,他就是故意来此消遣你的,你不要理他了,让女儿把他赶出去。”她手里握着一条长鞭,挥手朝萧天宇打去。 萧天宇只听得背后呼呼风起,也不回头转身,将身子一侧,竟似后背长了眼一般,避开了徐沚微的攻击。长鞭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现出一道鞭痕,扬起一片尘土。 徐逸之看着女儿,面上露出一丝难色,长叹一口气,道:“萧教主,我曾听闻你祁连山火神峰上有一处名曰‘神仙谷’的地方,那里灵气十足,可是真的?” 萧天宇点点头,道:“徐先生真是见多识广,不错,却有此地。” 徐逸之点点头,道:“微儿,请萧教主去外面等着吧!” 徐沚微听父亲的话语有些不对,叫道:“爹爹,还让他等什么?赶紧让他滚吧。省的他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了你的清净。” “微儿不得无礼!”徐逸之突然吼了她一声,吓得徐沚微全身一颤,十分震惊。在她四岁的时候,母亲便因为重病不治去世,她父女两个便相依为命到现在。 可能是觉得徐沚微没了母亲会委屈,徐逸之从小到大都对徐沚微特别溺爱。无论什么事都对她百依百顺,这让她养成了这娇惯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打过自己一次,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今天爹爹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吼了自己,还是一个来求那个铸剑大师的爹爹铸刀的坏人。 徐沚微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气得她暗咬银牙,眼眶含着泪花,浑身发抖。她将手中鞭子往地上一丢,朝着萧天宇一瞪眼,恶狠狠的吼道:“你给我等着,我会全部还给你的!”转身便跑出了后院。 徐逸之叹了一口气,道:“萧教主,让您见笑了。我这女儿自幼丧母,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弄得她一身的臭脾气,还请不要见怪。” 徐沚微刚从后院出来,赵延发就看见了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心里一慌,问道:“徐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徐沚微根本不理他,径直朝着东北方的那片树林跑去。一个侠客叫道:“徐姑娘,马上到中午了,我们都饿了,你还不做饭么?” “做你、妈的饭!去吃屎吧!”徐沚微一边跑一边骂着,身子钻进树林后便渐渐看不清了。萧天宇也刚好走出来,听见徐沚微说这话,不由咂舌,道:“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能说出这样粗俗的话来。” 赵延发见他出来,心想他刚才就在后院,应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徐沚微哭的这么伤心,便抱拳问道:“阁下,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徐姑娘哭的这样伤心?” “哦?”萧天宇望着赵延发,微微一笑:“仁兄莫非是对徐姑娘有意思?竟然这样关心她!” 赵延发面上一红,慌忙的摇摇头,道:“阁下误会了。只因这些天都是徐姑娘在为我们做饭充饥,对我们很好。她哭的这样伤心,我们都很是担心她。” “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在担心她吧!”萧天宇哈哈一笑:“没有什么事,只不过徐姑娘刁蛮任性,被徐先生训斥了一句,又在我一个外人面前,面子上挂不住,心里委屈,你便让她哭出来就好了。” “既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赵延发虽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挂念徐沚微,眼睛一直朝着树林方向望着。萧天宇问道:“仁兄尊姓大名?也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么?” 赵延发真想追上去看看徐沚微,但是萧天宇问他,不回他太不礼貌,便道:“在下赵延发。正是来找徐先生铸剑的。”心里想着,你不要再问了,我要去看看徐姑娘怎么样了。 却不料萧天宇一惊,却不是装出来的:“阁下难道就是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么?” 赵延发道:“不才正是那个武盟的赵延发。还未请教阁下?” 中国人自古就讲究礼尚往来,萧天宇问了赵延发,赵延发也自当向他请教。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在下萧天宇。” “魔,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么?”赵延发的震惊不下于萧天宇。玄冥教的名声在江湖上比起武盟不知大了多少倍。江湖上可能有许多人没听过武盟名字,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没听过玄冥教的名字,除非他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 赵延发与玄冥教的渊源极深。传授他这一身武功的郭菩萨便是玄冥教中人这自不必多说。而且他还与萧天宇的兄弟萧青衫相识。萧青衫还曾助他在“风穴”里取到义父留给他的宝刀天道。 剩下的人,在听到二人简短的对话后,心中的震惊便如山崩地裂一般轰动。武盟盟主,魔教教主,一正一邪,无论哪个身份,在如今的江湖之上都算是首屈一指的风流人物。平日里若能见到一个都是三生有幸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一下子碰见了两个,而且还都是这样年轻俊秀的少年儿郎! 赵延发震惊之间,脱口而出:“你便是萧青衫的大哥么?” 萧天宇很是诧异:“赵盟主认识青衫么?” 赵延发道:“曾与令弟相识,令弟还曾帮助过我。” 萧天宇微微一笑:“却不曾想赵盟主与我玄冥教竟有这么多渊源。我教曾经的第七堂口御龙使郭菩萨前辈曾与令尊在河南起义,想必赵盟主与郭前辈也相识吧。却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赵延发听他提及郭菩萨,面露伤心之色,便将那日郭菩萨在息州身亡的消息告诉了他。萧天宇听着,脸上阴晴不定:“他死了么!” 赵延发急忙拱手道:“萧教主,我知贵教对于叛教之人势必要斩草除根。可是如今郭叔父已经入土,死者为大。还请萧教主三思!” 萧天宇摆了摆手,笑道:“赵盟主把我萧天宇想的太小人了。郭前辈是我父亲那一辈的人,何况他也已经去世了,即便他没去世,我也不想去找他的麻烦。毕竟他昔日叛教出逃也是有苦难言。而且他这些年英雄侠义,为国为民,也没有辱没了我玄冥教的名声。还请赵盟主有时间的话,去帮在下为郭前辈奉上三炷香,以表敬意。” 赵延发见他不仅不怪罪郭菩萨,反而还称赞他英雄侠义。不由的面露喜色,抱拳道:“多谢萧教主!” 萧天宇望了望不远处的树林,问道:“你们这些天吃的饭都是由徐姑娘做的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是啊,徐姑娘做的饭菜很好吃,若不是他,我们这些天可真的撑不下来的。” “坏事了!”萧天宇眉头一皱,道:“徐姑娘被徐先生骂了一顿,现在应该在生闷气。若是她一直缓不过来,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赵延发点点头,其他人也重重的点点头。萧天宇一拍手,叫道:“好了,那在下便去帮兄弟们解决此事吧。” 赵延发一喜,问道:“难道萧教主会做饭么?” 萧天宇笑了笑,摇摇头:“我是不会做饭。我说的是去找徐姑娘劝劝她,让她来给兄弟们做饭。”说着,便大踏步朝着树林走去。 赵延发一听,也想跟去,却不知怎么的,双腿就似灌了铅一般,竟然迈不动! …… 徐沚微一直跑进树林深处。此刻树枝抽新芽,一片嫩绿颜色。在两颗苍劲的青松之间,立着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爱妻岳霜君之墓”,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愚夫徐逸之立”。 徐沚微扑通一声跪在坟墓前,抱着墓碑失声痛哭:“娘,你为什么抛下微儿自己一个人走了。爹爹他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外人骂我。娘,你快回来帮我骂爹爹啊!你就忍心看着微儿受爹爹欺负么?” 墓碑冷冰冰的,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话。 徐沚微想起自己的娘亲,心里更加难受,哭的越来越伤心,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你这样哭,若是在晚上,定会把狼都能引来了!” 一个俊朗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徐沚微心中一惊,转过头来,双手抱着墓碑,脸贴在上面,脸上挂满泪痕。 萧天宇站在她身后,背着手,微微一笑:“原来徐姑娘想令堂了。” “你这个混蛋来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滚。不要打扰了我娘休息!”徐沚微对萧天宇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咬着牙,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才能消心头之恨。 萧天宇一笑:“你在这里这样哇哇大哭,就不怕吵了令堂休息么?”他向前一步,朝着墓碑拜了三拜,道:“在下不知道此地是令堂长眠之地,冒昧打扰,还请赎罪!” 徐沚微见他突然这么客气,极为诧异,问道:“你是吃错药了么?怎么突然间转了性,变得这么客气了?” 萧天宇长叹一声,苦涩一笑:“不瞒徐姑娘,在下也想自己的娘亲了。” 徐沚微听出了他的意思,立马止住了哭声,问道:“萧公子难道你也是?” 萧天宇笑了笑:“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在下前来,是想跟徐姑娘道歉,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徐姑娘赎罪。” 能让这天下第一大教教主道歉,全天下除了徐沚微还没有第二个。徐沚微从小被徐逸之捧在手心里,骄纵宠溺惯了。只觉得此事稀松平常,是他应该做的,心里很受用。但是她眼珠一转,转念一想:他刚才害得我让爹爹骂了,若是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他。他定会觉得我好欺负,就会越来越不尊重我了,不行,我要再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惹到本姑娘的后果有多严重! 她站起身来,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叫道:“你以为一两句道歉就可以了么?你得罪了本姑娘,让本姑娘在别人面前丢了人,我还要再惩罚你一次才能原谅你。” 萧天宇点点头,道:“若是能得到徐姑娘的原谅,任何惩罚在下也定当受过。”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沚微叫道:“不过萧教主放心,我也是讲道理的人,绝对不会让萧教主为难。”她想了想,道:“刚才我在后院抽了你一鞭子却被你躲开了,我要你站在原地不许动,让我再抽上几下,你可答应?” 萧天宇在心中暗骂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就绝不反悔!”心里想着,等她鞭子抽来的时候,自己暗运内劲护住身体,决不能让她打伤了。 “好!”徐沚微朝四周望了望,走到一棵柳树下面,折下一条又细又长的柳条来。此时正值二月时节,柳树抽新芽,枝条最是结实,而且枝条越细,打在人身上受力面积越小,打的就越疼。 萧天宇心中愤愤不已:若不是有求于你爹,我才不会受你这般折磨!徐沚微眯眼一笑,挥起柳条在地上连着抽了三下,发出一声声脆响,听上去就很骇人。 徐沚微擎着柳条,慢慢走近萧天宇,叫道:“你可不许乱动,我打的不准,你若是一动,抽到你脸上,留下红印我可不管!” 萧天宇也很害怕。但是被他们之间的约定框住,他也不好反悔。急忙运起内力,散在四肢百骸间,只求能减少些痛苦。 徐沚微大喝一声,朝着萧天宇抽来。萧天宇闭上了眼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萧天宇猛然睁开眼,却见徐沚微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脸上还能看到清晰的泪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手中的柳条却是打在了萧天宇旁边的地上,抽碎了几片叶子。 萧天宇震惊不已,问道:“徐姑娘,你这是?” 徐沚微将柳条一丢,道:“我说啦,我打不准的,这次没打中就算了。下次再说罢。” 她离着萧天宇这样近,萧天宇又是站着不动的。除非是瞎子才打不中。肯定是她已经原谅了自己,故意将柳条打偏了。但是她性子极为高傲,刚才已经说了要惩罚自己。所以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已经原谅了自己,这才故意说是自己打偏了。这样既保住了自己威信,还没有伤到萧天宇,可谓是一举两得。 萧天宇知道了她心思,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种任性刁蛮的脾气。按照之前对徐沚微的了解,萧天宇知道他这一柳条是挨定了。却没想到徐沚微做了这样的事,顿时对她有了好感。 “多谢徐姑娘手下留情!”萧天宇弯腰作揖:“我听说来这里还要交伙食费,不知这些够不够?” 他手里举着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之多。徐沚微拿在手里垫了垫,道:“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的,你再用手指切一块给我看看吧!” 方才他以手指切银子的神技让徐沚微很是好奇,便想让他再表演一下给自己看。萧天宇却纹丝不动。徐沚微脸色一沉,问道:“怎么?你不想来么?” 萧天宇摇摇头,叫道:“不是不想来,只是在下舟车劳顿,腹中饥饿,没有力气了。还望徐姑娘见谅。” “啊呀!”徐沚微大叫一声:“我竟然忘了做饭了。那些人可吃什么东西呀?”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姑娘刚才不是让他们去吃屎么?我看已经有几个人听了徐姑娘的话去了茅房了!” “你这个人可真恶心!”徐沚微被他逗的咯咯直笑:“我还忘了给爹爹他们做饭,真是罪过。走吧。” 徐沚微说着,便大摇大摆的朝着树林外面走去。萧天宇也随着她走出来。 赵延发正站在茅屋外望着树林,突然见徐沚微和萧天宇并肩走出来,有说有笑,关系甚是亲密,心中顿时一阵失落。眼见徐沚微走来,赵延发问道:“徐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徐沚微草草的回了他一句,继续跟萧天宇聊着,竟是把他当成了腊肉一般在一旁晾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看出了端倪,心中暗道:不愧是魔教教主,果然有些门道,也不知施了什么法?竟然徐姑娘的魂都勾去了。真是可怜了赵盟主,一下子从天庭掉到了地狱里! “你跟我去河里捉鱼吧。”徐沚微对萧天宇道:“才刚刚开春,河里的鲫鱼都出来活动,很好捉的。” “好啊。”萧天宇笑道:“我小时候也经常在河里捉鱼,很厉害的。” “哎哟,还大言不惭呢。有本事跟本姑娘比一比呀!” “比就比喽,输的人可不许哭鼻子啊!” 两个人一言一语,走到岸边,撑起船划向河心深处。赵延发站在岸边,望着两人的身影渐渐变成两个黑点,心里的失落却变了一个大大的黑点!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九章,河渎神 萧天宇和徐沚微将船划到河中心位置。徐沚微非要跟萧天宇比试,先跳进河中,潜入河底,不一时便丢上来几条青花大鲫鱼。不出半个时辰便捉了满满一桶。 徐沚微跳上船来,拍了拍装满鱼的水桶,很是得意:“怎么样萧公子?本姑娘厉害吧!心中认输还来得及,大丈夫能屈能伸,本姑娘是不会笑话你的。” “不比一下怎么知道。”萧天宇微微一笑,弯腰将手探进河水中,不一时河面上便咕噜咕噜泛起层层水泡,像是有人在河底烧火将水煮开了一般。接着,河面上浮起几条青花鲫鱼。徐沚微很是好奇,叫道:“你这是用了什么法术么?竟让鱼都浮上来了。” 萧天宇微笑不语,河面继续沸腾着,一条又一条的鲫鱼浮上水面,围在小船四面八方。足足有一百多条。却都个个仰面朝天,露着白白的鱼肚,飘在河面上一动不动。 原来这是萧天宇用了“南明离火掌”中所蕴含的火劲将河水加热,河底的鲫鱼缺了氧气,便一条条的上浮来呼吸,才出现这等奇观。这是他跟玄冥教四大护法之一的张晓鸢学的。当年张晓鸢在青海湖边给孩子们表演的“老鱼跳波瘦蛟舞”便是她用内力催动湖水,将那些湟鱼引出来的。但是张晓鸢的鱼是活的,他的鱼却已经缺氧而死。 “什么嘛这是。”徐沚微望着一河面的死鱼,叫道:“鱼死了就不新鲜了,做熟了也不好吃了。你看看我捉的鱼,个个都是活蹦乱跳。数量多有什么用,活着才是好的,所以还是我赢了。” 萧天宇捉到的鱼比她多这是事实。但是徐沚微她天生傲骨,怎么能承认自己输了,所以就找空子钻。萧天宇知道她的脾气,若是不顺着她说,还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便点点头道:“算我输了。” 这一下徐沚微可不高兴了,叫道:“什么叫算你输了,你本来就输了。不过你也别气馁。”他拍了拍萧天宇的肩膀,道:“你很有潜力,若是你虚心求教,拜我为师,我会教你这捉鱼之法的。” “哦?”萧天宇问道:“拜师可要交钱么?我身上可没有钱了。” 徐沚微道:“提钱就太俗啦。本姑娘不是那样的俗人。”她嘿嘿一笑:“不如你把刚才那招捉鱼的功夫交给我吧。就当是你的学费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啊?” “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萧天宇微微一笑,却摇摇头,道:“不是我不想教,只不过我所施展的武功乃是至阳至刚,若是女子练了,体内阴阳失调,怕是会要了姑娘的性命。” 徐沚微突然将脸一沉,转过身去坐在船头,嘴里嘟囔着:“不教就不教嘛,干什么说这话吓唬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其实这还真不是萧天宇吓唬她。这“南明离火掌”乃是上任护法龙行云的得意武功,至刚至阳,且暗含明火之力,非男子不能学。那日与斛律风的决战中,只因张晓鸢朝他体内注入了一点阴柔的真气,斛律风体内便阴阳交战,当场毙命。若是将这武功传给徐沚微,她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明火之力,非得将她烧成灰才罢了! 徐沚微哪里晓得这些道理,一心认为萧天宇就是小气不肯教他,嘟着嘴很不高兴:“你不教我我也不叫你捉鱼的功夫。” 萧天宇见她任性的模样,甚是可爱,想了想便道:“徐姑娘,并不是我小气,实在是不能将此武功教给你。这样吧,我教你另一种功夫,非常好学,对你以后捉鱼也有帮助,可好?” 徐沚微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表现的甚是平淡:“也好,既然这样,我也就不为难萧教主了。你要教我什么别的武功?” 萧天宇道:“这是我们玄冥教的一种心法,叫做‘暗蕴六识’,六识分为眼识,耳识,鼻识,口识,身识与心识六种。学成之后能夜视如白昼,耳听似眼见,身触万物知其理,心如明镜,鼻息能识万物之味,毒入口而不发作。你可想学?” 徐沚微一听竟然有这么多妙用,欣然答应了。 这“暗蕴六识”乃是心法,学起来极为简单。杨文渊当时用了几个时辰便掌握了其中玄妙。徐沚微没有武功,掌握起来有些吃力。萧天宇便悄悄的为她渡了一些真气。她渐渐已经学会身识。萧天宇让她把手伸进水里,运起身识去感知周围事物。 徐沚微感觉到水流潺潺,竟也有它流动的方位与暗道。她又将手向下面伸了伸,居然感知到了深处的鱼群行踪,兴奋的大喊大叫。萧天宇坐在船上,看着她这样高兴,心中也很开心。 自他杀了斛律风坐上玄冥教教主之位以来,教中百废待兴,他这几个月为了教中事务身心俱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徐沚微那兴奋的样子,重重的刻在了他的心头。 徐沚微与萧天宇从船上下来,一人一手抬着木桶,有说有笑。赵延发立在门外,望着两人,眼神极为复杂。即有些许愤恨,又有几丝悲怆,还有一点羡慕甚至是嫉妒。 徐沚微走过他面前,朝他微微一笑:“赵公子,不好意思啦,我这就去做饭。” 赵延发一愣,慌忙将身子站的绷直,问道:“徐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徐沚微摇摇头,道:“不用啦不用啦,我平时做饭都是自己动手,而且刚才萧教主说了要给我打下手,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赵延发全身一震,似一道晴天霹雳在他耳边炸裂,震的他脑中嗡嗡作响,心似针扎一般剧痛,仿佛在滴血!他呆呆的目送徐沚微与萧天宇走进茅屋,欢声笑语,良久回不过神来。 不一时,屋内飘出香味来。又过了一会儿,徐沚微带着小厮将饭菜端了出来。几个侠客凑上前去嗅了嗅,问道:“徐姑娘,今天做的鱼气味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徐沚微笑了笑:“吴老怪你鼻子还真灵。不错,你们有口福了。今天我给大家做了一道名菜西湖醋鱼。萧公子之前吃过这道菜,记得做法,便告诉了我。我就给大家改良了一下,大家尝尝看。如果觉得好吃,大家要好好感谢一下萧公子哦。” 众侠客拿着碗筷便围了上去,争相抢食。赵延发站在一旁,心中更是愤恨:这西湖醋鱼我也吃过,我也知道做法。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这一点,没能告诉徐姑娘呢? 萧天宇从屋内走出来,笑道:“我只是给徐姑娘说了做法。剩下的都是徐姑娘动手操作的,大家应该谢谢徐姑娘才是。” 此时再听到萧天宇的声音,赵延发觉得特别刺耳,甚至有些厌烦。众侠客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全部高声叫道:“多谢徐姑娘动手,多谢萧公子指点。” 徐沚微想往常一样为赵延发盛了一碗,举在他面前,道:“你都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是这样不好意思啊。来,尝尝看,我做的西湖醋鱼好不好吃。”徐沚微举着碗,歪着头,笑眯眯的,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赵延发呆呆的望着她的笑脸,接过碗,尝了一口。鱼肉鲜嫩多、汁,米饭清香四溢,他吃起来却味同嚼蜡,丝毫没有滋味,难以下咽。他在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很好吃。徐姑娘,其实这西湖醋鱼的做法我也知道的。” 在他说出“很好吃”的时候,徐沚微已经高兴地转身跑开了。所以后面那句话她根本没听到。赵延发心里的失落感又加重了几分。却见徐沚微跟萧天宇一边吃着饭,一边谈天说地,甚是亲密。他自嘲一笑,心道:赵延发啊赵延发,你此番前来是为了跟徐大师讨剑的。如今山河沦陷,家国未定,你怎么还顾及起儿女私情来了。义父与郭叔父还有路大侠在天有灵,该多伤心啊! 想到这些,赵延发释然一笑。他能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自己的心。若是真的释然了,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痛? 他望了望手中的饭碗,却没有一点食欲。将碗放在地上,起身朝着树林走去。那一刻他心里还在期待,期待着徐沚微能看见他这个样子,然后跑过来叫住他问他为什么不吃饭? 但是徐沚微并没有看见他。她正在和萧天宇聊的火热,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事。萧天宇跟徐沚微聊着江湖上的一些奇闻趣事,逗的徐沚微哈哈大笑,他的余光却瞥见了赵延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很随意的向前一步,遮住徐沚微的视线。 赵延发在树林中寻了一棵大树坐下,身子依靠在上面。捡起地上的树枝抽打着落叶,百无聊赖的度过了很长时间。 “赵盟主。”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人踩着满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赵延发转头望去,却是那个吴老怪,后面还跟着其他侠客。 经过这些天,他渐渐与这群人熟络起来。微微一笑:“吴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哗的一声将赵延发围在中间,表情个个都很振奋。却是吓了赵延发一跳,问道:“诸位大哥这是怎么了?” 吴老怪望着赵延发,很是认真的问:“赵盟主,你怎么没吃饭?” 原来你们发现了么?赵延发心里暗暗发笑,道:“没什么,我现在不饿,所以没吃,谢谢诸位大哥的关心。” 吴老怪道:“你不饿是因为吃醋吃多了么?” 赵延发心中一惊,叫道:“吴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怪道:“赵盟主,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天了,你就别瞒着我们了。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徐姑娘?” 吴老怪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没读过几天圣贤书,心直口快的。赵延发一时竟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徐,徐姑娘她人好心善,温柔体贴,谁见了不喜欢啊。” “人好心善?温柔体贴?”吴老怪叫道:“赵盟主啊,你这是爱的有多深啊,情人眼里出西施么?赵盟主,事到如今,你就别跟兄弟们装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对徐姑娘有意思。” 见赵延发不说话,吴老怪叫道:“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赵盟主,你刚来的时候徐姑娘对你多好啊。说实话,虽然徐姑娘她刁蛮任性泼辣,但是我们见她这样对你,也很是羡慕啊。你们两个郎才女貌的,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可是那魔教的小子一来,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将徐姑娘的魂都勾去了。看着徐姑娘这样对你,我们都很难受啊!” 吴老怪捶胸顿足,竟像是他自己的经历一样:“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兄弟们商议了一下,打算在临走之前,帮你一把。” “怎么帮我?”赵延发居然叫了出来,吓得吴老怪一打跌,坐在了地上,嘿嘿一笑:“赵盟主,你还不承认喜欢徐姑娘么?你看你紧张的样子,我们都替你揪心!”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道:“我们叫刘老鬼偷偷去找徐姑娘,告诉她你没吃饭的事情。我想徐姑娘应该会来找你的。赵盟主,我们江湖中人,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啊。千万不要在以后回想起来后悔啊!” 这句话如一记惊雷,令赵延发醍醐灌顶。这时,树林外传来呼喊声:“赵公子,赵公子,你在哪儿?”正是徐沚微的声音。 吴老怪叫了一声:“哎,我在这里。”便招呼其他人火速撤离。临走前还不忘对赵延发说一声:“赵盟主你可不要令我们失望啊!我们正道武林不能输给他魔教中人!” 他们都是江湖侠客,说话间有的跃上树枝,有的发足狂奔,转眼间便消失在赵延发眼前。身后又响起树叶沙沙的声音,赵延发转头望去,徐沚微正朝他走来,叫道:“赵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延发见了她,不知怎的?心中的阴霾与失落顿时一扫而光,慌忙站起来,道:“徐姑娘,在下,在这里看风景呢。” “这里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徐沚微一边说着,转到赵延发面前,瞧见了地上被他抽打碎成一地的落叶,微微一笑:“你心情不好么?我听说你饭也没吃,还一个人坐在这里抽叶子。” 赵延发心里一慌,道:“没有没有,我并没有心情不好。” 徐沚微脸色一沉,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不吃饭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抽叶子。没有叶子就抽小草,没有小草就抽树干。所以你瞒不住我的。” “你也会这样做么!”赵延发心中竟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骄傲与激动!徐沚微点点头,道:“是呀,如果别人惹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把世间万物都当成他来折磨。我看你把这树叶打的这么碎,应该是特别恨她吧?我来猜猜,这个人不会是我吧?” 赵延发吓了一跳,急忙解释:“不不不,徐姑娘你误会了,不是你不是你!” 徐沚微扑哧一笑,道:“你看你,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会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女孩觉得你很无趣呀!” 赵延发愣了一下,心想,自己也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在武盟的时候他也经常会跟清风他们开玩笑,也很风趣。但是一遇见徐沚微,他之前的那些豪情万丈,风趣幽默便荡然无存了。好像他是一匹狼,而徐沚微是一只狮子。狼再厉害,在狮子面前也会失去威风。 赵延发道:“其实我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一遇见你,我就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了。可能你天生克我吧!” 徐沚微脸色一沉,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把我说的跟天煞孤星一样。你可小心点,跟我待久了,克死你可怎么办。” 赵延发嘿嘿一笑:“只要能跟你待在一起,即便死了我也不怕!” 他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心中一惊。却见徐沚微面上一红,低着头,讪讪答道:“油嘴滑舌的小子,别人还说你忠厚老实,我看你也是个坏人。”说着便朝他吐了吐舌头。 赵延发见她并没有生气,也松了一口气,道:“徐姑娘,其实,那西湖醋鱼的做法我也会的。” “哦?你也会么。”徐沚微叫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做了这么多天红烧鱼,我都快吃腻了。今天听萧教主说了我才改了。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不就早改了么,真是的,下次还知道什么好吃的赶紧跟我说,不要在藏着掖着啦,知不知道?” “知道了!”赵延发重重的点点头,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 第二日,在用过早饭后,剩下的十几名侠客也知道等下去只是徒劳,便商议着离开了。徐沚微与这些人待了好长时间,突然这一走,心里还有些不舍,叫道:“你们若是想吃我的饭菜了,就再来找我便是,伙食费照收不误,你们不用客气的。” 众人皆点头称是,赵延发也有些不舍。虽然这些人粗俗不堪,但是也为了自己的事出谋划策,他是极为感动,将他们送到河边上了船。吴老怪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赵盟主,别忘了兄弟们跟你说的,早点把徐姑娘弄到手,我们等着去河南喝你得喜酒。” 徐沚微断断续续听到了一句喝喜酒,问道:“吴老怪,喝谁的喜酒?谁家有喜事?” 吴老怪没有回答,而是站在船头朝着二人抱拳深鞠一躬。赵延发徐沚微二人一见,竟同时朝他回敬。 吴老怪心中一喜:嘿嘿,一拜天地么?又接着朝二人一拜,心道:“再来一个二拜高堂。”果然两人不明所以,又同时朝他一拜。 吴老怪心中更是高兴,在此一拜:“来来来,夫妻对拜。” 两人又朝着吴老怪拜了一拜,心想谁会朝着活人拜三下。吴老怪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心道:“堂都拜了,接下来便是送入洞房了。赵盟主,我就不随你去了!” 二人皆被他这一笑弄得一头雾水。徐沚微在赵延发耳边轻轻说道:“这个吴老怪坏得很,不知道又在心里盘算什么坏心思呢?” 吴老怪见两人凑的这么近,暗自发笑:“这小两口刚拜完堂就说起了悄悄话。赵盟主,过些日子我可要去你武盟要赏银啊!”想到这里,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臭老头子又在想什么坏事呢?”徐沚微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朝着吴老怪掷去,不偏不倚,正中吴老怪脑门,顿时起了个大包。疼的吴老怪嗷嗷直叫:“徐姑娘,对待媒人竟这样粗鲁么!” “媒人?什么媒人!”徐沚微不解,转头望了望赵延发:“你知道么?” 赵延发比她更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吴老怪嘿嘿一笑,心想:“我替你们做了一个暗媒,你们当然不知道。赵盟主,你可莫要兄弟们失望了!” 渐渐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河面上。 临近中午时,后院的打铁声突然停了。不一会儿,徐逸之便换了一件浆洗的发白的衣服,背着一个竹篓走了出来。徐沚微一见,问道:“爹爹你要出门吗?” 徐逸之点点头,道:“我要去对岸的镇上买些磨石来。” 徐沚微见他身边没带着小厮,便问道:“爹爹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去么?” 徐逸之摇摇头,道:“不是我一个人去。我想让赵盟主与萧教主随我一同前去,不知二位可否愿意?” 赵延发与萧天宇一听,急忙走上前来,抱拳道:“却之不恭。” 两人心里都打好了如意算盘。此次随他前去,好处很多。能跟这天下闻名的铸剑大师同处的机会便如凤毛麟角一般,多少人求之不得。另外也可以增加一下二人在徐逸之心目中的好感,可能不仅能得到好刀好剑,还有可能得到他的宝贝女儿。 徐逸之将船推进河面,三人依次上了船。船上只有一只桨,两个人却都划,便你争我抢,丝毫不让。争了好长一会儿船也没有挪个地方。徐逸之长叹一声,道:“二位,时间紧急,你们就不要争了,交给我划吧。” 二人虽然不情愿,但是徐逸之这样说了,他们只能照做。但是二人都想亲自把桨交给徐逸之,所以谁也不松手,最后只得是两人一同举着桨递给徐逸之。 小船荡起层层水纹,朝着对岸行去。萧天宇虽然没能抢到桨,却暗运内力,传至河面,强行改变水流方向,让水推着小船前进,徐逸之划起来也不觉得累了。 赵延发也感觉到了有一股力量推着小船前进,心知是萧天宇暗用内力在此推波助澜。他也不服输,运起“玉清太玄功”的内力,没入河面,与萧天宇较起劲来。 赵延发的“玉清太玄功”内力极为浑厚,他此番只用了三分力,竟瞬间将萧天宇的那股内力打散。萧天宇察觉到了他在捣鬼,又见他一出手便将自己的内力打散,岂能服输。运起玄功,传入水中,再度与赵延发的内力对抗起来。 两个人的内力是无形的,所以看不见。但见河面上泛起层层水花,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拍打着河面发出啪啪的轻响。泛起的水花便是两人内力相抗的结果。向左表示赵延发将萧天宇的内力打退,向右反之。 两人暗自较劲,各自不服,又双双震惊。萧天宇震惊赵延发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赵延发则是震惊萧天宇的内力竟能与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相抗衡。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风平浪静,河面上却波澜四起。左边右边各泛起一层水花,朝着中间涌去。却是两人的内力在相互抗衡。一时间,河面上波涛汹涌,撞的小船摇摇晃晃。两人却稳立如山。 两股水花在中间撞在一起,也不后退,而是直直向前,竟在河面上涌起一股半尺长的水柱,且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大。两个人暗自较劲,各自不服,此刻谁也不想收手,收手就表示自己输了。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事。 眼见水柱越来越高,渐渐逼近小船。若是突然落下来,打在船上。这小船定会被水柱中两人浑厚的内力拍碎。两人都是北方人,水性虽不佳,但是凭着高强的武功,在水中憋气几个时辰也是可以。但是若让徐逸之落了水,让徐沚微知道是他二人将船弄坏,定是没有他们二人的好果子吃! 两人各自在心里暗骂:你这混账,还不撤功,难道想被徐姑娘骂死么! 徐逸之突然怒吼一声,双脚踏住船舵,举起船桨朝着水柱一拍。啪的一声,高大的水柱轰然塌陷下去,落进河面。波涛汹涌也瞬间变得水平如镜。赵延发与萧天宇身子一歪,差点掉下船去。 徐逸之沉沉一声:“这二月时节,秦淮河上竟然也有这样的风浪,真是一件奇事。赵盟主,萧教主,你们二人可要站稳了!” 赵延发与萧天宇齐齐一惊。他们自然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徐逸之举起船桨看似那随意的一拍,竟是带着一股奇劲,将二人比拼内力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拍而散!能让两大高手破功同时破功的人,这个江湖上屈指可数! 看来这徐逸之不仅仅是一名铸剑大师,更是一个不出世的武林高手!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章,照玉箫 由于徐逸之出手,两人也未能分出胜负。各自转过身去,望着湛清碧绿的河水,沉默不语。 良久,徐逸之开口道:“丫头她刁蛮任性,目中无人,这些天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丫头是徐沚微的乳名,平时也只有徐逸之或长辈这样叫她。二人一听,急忙向前一步,抱拳直呼:“不敢不敢!” 赵延发道:“徐姑娘她心地善良,待我们也很好,这得罪之处,从何说起?徐大师当真是多虑了。” 萧天宇也道:“徐姑娘她聪明伶俐,待人真诚,是一个与徐大师一样的大好人。” 谁知徐逸之突然哈哈大笑,道:“赵盟主,萧教主,难道守着老夫还要说瞎话吗。丫头她是我的女儿,她的脾气我又岂能不知?她自幼丧母,被我宠溺太过,养成了她这刁蛮任性的脾气。她长大之后,我因为天天铸剑,很少管她,她便更加厉害起来。整天在外面跟别家孩子打架,又加上她那臭脾气,惹得邻里乡亲整天上门找我。后来我迫于无奈,才居家搬迁到了这个地方来。” 赵延发,萧天宇一听,原来徐逸之隐居于此是因为徐沚微的臭脾气惹得邻里矛盾的无奈之举。二人又想起徐沚微那神气的样子,不禁莞尔。 徐逸之接着道:“她十八岁之后,我觉得她年纪够了,就托人给她说门亲事,说的都是远处的人家,不知道她的臭脾气。可是媒人一连给她说了四门亲事,她都避而不见,最后居然还把媒人给打了一顿。说要是再敢上门提亲,就把媒人剥皮抽筋。媒人吓坏了,回去以后四处说我徐家的姑娘是个母老虎,娶不得。所以这七八年了也没有人再上门来提亲了。” 赵延发与萧天宇只觉万幸,若是徐沚微当时答应了,自己就遇不上她了。徐逸之道:“她这臭脾气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我年轻时少年心气,也在江湖上闯荡过,深知江湖险恶。所以我想让丫头日后找个平民百姓嫁了,在家里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万不能去沾染了江湖的风雨。” 听闻此言,二人齐齐一震。怪不得徐逸之会突然提及此事!定是他久经风尘,瞧出了二人对徐沚微有意思,才说出了这些话。话虽然说的很婉转,但是二人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延发心里徒增一阵失落,心道:前些日子徐姑娘就说不想嫁人。今日徐大师又说想让她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那我岂不是没戏了?他又抬头瞧了瞧萧天宇,心道:你这个魔教教主也没戏了! 谁料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大师此言差矣。自古婚姻大事都讲究情投意合。以徐姑娘那刁蛮任性的脾气,若是她喜欢上了一个邪魔歪道,非要与他私定终身的话,徐大师恐怕也是阻拦不住吧!” 徐逸之一愣,还未答话,却听赵延发冷哼一声,道:“徐姑娘一身正气,又岂能会喜欢上邪魔歪道,萧教主的担心多余了。” 萧天宇刚想反唇相讥,却听徐逸之叫道:“靠岸了,二位下来吧。” 徐逸之将船靠在岸边礁石旁,二人随着他一同去了不远处的小镇。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但碍于徐逸之的面子,不敢发作。 三人来到集市上,徐逸之让两人各自去转转,中午的时候去河边集合回去。赵延发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在集市上百无聊赖的转着。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时,他突然看到有一支漂亮的簪子,心想若是戴在徐沚微头上,肯定特别好看。急忙走上前去,伸手去抓簪子,问道:“老板,这枚簪子怎么卖?” 在他的手抓住簪子的同时,他也看到有一只手竟抓住了簪子的另一头,他一抬头,与那人的目光对在一起,却正是萧天宇。萧天宇微微一笑,问道:“老板,这枚簪子多少钱?” 赵延发叫道:“你这人好不要脸,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不要跟我抢。” 萧天宇笑道:“赵公子此言差矣,明明是我与你同时看到的,分什么先来后到。再说了,你还没付钱,这枚簪子还不属于你,我还是有权利跟你抢的。” 赵延发叫道:“老板,这枚簪子多少钱?” 老板道:“二位大爷,这枚簪子三两银子。” “好!我买了!”赵延发一手抓着簪子,一手去怀里掏银子。却听萧天宇道:“我出五两。” 老板一听萧天宇出价高,眼里放光,对赵延发道:“这位大爷,另一位大爷出了五两,你多担待一下吧。” 赵延发气的牙根痒痒,头脑一热,叫道:“我出十两。” 老板吓了一跳,心里乐开了花。这枚簪子他卖三两银子,刨去成本还能净赚一两,赵延发一下子出到十两,这一下子能把他三个月的成本都赚回来了。他欣喜若狂,望了望萧天宇,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似乎等他再出更高的价钱。 果不其然,萧天宇又开口道:“十五两!” 老板激动地就要蹦高了,心想今天是哪路财神保佑我?竟然遇到了这样有钱的财主!他见赵延发迟迟不开口,心知他负担不起,便道:“这位大爷,你若是不能出比十五两更高的价钱,那这枚簪子就归这位大爷了。” 赵延发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但见萧天宇嘴角露着一丝微笑,显然是故意与他竞争。他一咬牙,叫道:“二十两!” 那老板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见萧天宇突然松开手,微微一笑,道:“簪子归你了,二十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着便转身离去。赵延发气的火冒三丈,原来是故意消遣我,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老板被他这样子吓坏了,颤颤巍巍的道:“这位大爷,簪子二十两!” “我知道了!”赵延发沉沉一声,便去掏银子。虽然他是被萧天宇用了激将法,但是既然谈好了价格,就不能反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是明月送给他的,上面绣着一轮明月。 他从里面掏出一些散碎银子,凑了二十两给了老板,拿起簪子转身便离开了。刚走几步,发觉有些异样,摊开手一看,簪子竟然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 赵延发更是火大,定是萧天宇刚才握住簪子时暗用内力将簪子震断的。刚才他心中气愤,并没有注意到。见簪子断了,他想回去找老板退货,转念又一想,觉得这样做对老板太不公平,长叹一声,讪讪离去。 中午时分,赵延发来到河边时,徐逸之和萧天宇已经早早的在那里等他。萧天宇也不知跟徐逸之聊些什么,引的徐逸之哈哈大笑。赵延发心中更气,慢慢走过来,沉着脸,一言不发。 萧天宇见他这样子,微微一笑,问道:“赵盟主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赵延发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心想你做了什么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徐逸之知道他二人素有恩怨,也不好奇。见赵延发已到,便撑船划桨,朝着对岸行去。一路上,二人一左一右,立在船边,相对而立。两人面前的水波湛湛,却正是互相用内力催动水流推着小船前行。 到了对岸后,三人依次下船。赵延发在最后面,下来之后,快步走到萧天宇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一句便快步走开。萧天宇却驻足微笑。 晚上,吃过晚饭后,徐沚微出来收拾碗筷,不见二人,心里好奇:平日里两人都抢着帮我收拾桌子还刷锅刷碗,今天怎么不见了人影?她也不担心,只觉得两个大男人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便收拾好碗筷,回了茅屋。 屋中烛光点点,徐逸之在灯下撵着胡须,翻看着一本发黄的古籍。徐沚微走进了,道:“赵公子和萧公子两人都不在外面,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徐逸之闻言心头一惊,将书一丢,叫道:“不好,丫头你快叫上他们几个人随我一起去四处找找!” …… 茅草屋旁边的那片森林连绵十几里。此刻月上中天,萧天宇正踏着满地落叶,朝着深处走去。行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住,抬头一看,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格外清冷孤傲。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赵盟主,深夜相邀,该不会是请在下来赏月对诗的吧?” 赵延发怒吼一声:“你这邪魔外道,害我不浅。今日就要跟你一较高下!”他想起白日里被萧天宇捉弄的事情来,怒从心头起,运起“玉清太玄功”,纵身而起,朝着萧天宇一掌打来,带着满地落叶纷纷扬扬而起。 萧天宇见他出手,不慌不忙,运起玄功,举掌迎向赵延发。双掌一对,两股强大的内力碰撞在一起。嘭的一声,向四处散去,所到之处,大树震颤,落叶纷飞,却似下了一场叶雨! 两人一触即分,向后直直退了数步,互相对对方的内力震惊! 虽然白日里两人在秦淮河上各自催动水流较量过一次,却互相看不出彼此的真实水平。对完这一掌后,两人手臂皆是酥麻不已。萧天宇讪讪一笑:“赵盟主不愧是一代高手,在下佩服。” 赵延发冷笑一声,纵身一跃,再次打来:“你这邪魔外道,害我不浅,接招吧!”萧天宇怒吼一声,举掌迎了上去。两人你一拳我一掌打了起来,一连十几个回合下来,身遭的十几棵大树已被二人相撞的内力震断,咔嚓咔嚓的倒在地上。 赵延发见久久不能取胜,与萧天宇对了一掌后,便向后退了一步,双掌在胸前一挥,运起“玉清太玄功”,周身真气流转,竟将满地落叶吸起,悬在胸前,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球状,朝着萧天宇推来。 萧天宇见赵延发竟有如此高深内功,不敢大意,脚下一用力,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用脚尖挑起,双掌在树身上一拍,朝着那落叶凝聚而成的圆球飞去。 那落叶被赵延发的内力所牵引,竟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大树撞在上面,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震回去,旋转着朝萧天宇袭来。萧天宇怒吼一声,一掌打在树身上,卸去几分力道,伸手将大树抱在怀中,哗哗劈了几掌。竟是将树头的枝干削去,成了一个尖状。 萧天宇再度将大树朝着赵延发掷去,只听风声四起,大树破空而去,撞在树叶之上,竟因为头上尖尖的,插进来树叶深处。萧天宇随后赶来,推着大树向前冲去。大树破开层层树叶,竟然穿透而来,直袭赵延发胸口。 赵延发惊呼一声,急忙向后一撤,双掌齐出,阻住大树前进的势头。那些树叶失去了他内力的牵引,登时溃散,纷纷落地。赵延发与萧天宇一人推着大树的一头,将内力传至树身,较起劲来。那大树承受不住二人浑厚连绵的内力,轰然炸开,竟然变成了粉末。 萧天宇纵身而起,却是先发制人,一掌朝着赵延发的天灵打来。赵延发稳住身形,举掌迎去,嘭的一声,双掌相交,赵延发只觉萧天宇掌心传来一股炙热的气流,灼的他手心剧痛,却是萧天宇使出了“南明离火掌”,这掌力中所蕴含的火劲。 赵延发心头一惊,眼见整个手臂炙热难耐,慌忙运起“玉清太玄功”,将内力集于掌心,片刻之间炙热灼烧感便消失殆尽,却是被“玉清太玄功”吸到了自己体内。 他体内本身有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的内力。那股“南明离火掌”的火劲像老鼠,“玉清太玄功”便似猫一样,竟然追逐起那股火劲来。那股火劲在赵延发体内到处乱窜。不一时心口灼痛,不一时手心酥麻,竟是十分难受。 赵延发一边与萧天宇对掌,一边聚着内力将那股火劲赶至左手手心出,用力一催,嘭的一声,那股火劲带着些许“玉清太玄功”的内劲飞了出去,击中一棵大树,咔嚓一声,大树断裂,断口之处竟轰的一声燃起一团火苗。 萧天宇见他竟然将“南明离火掌”的掌力先引入体内,又打了出去,心中暗道佩服,向后一撤,脚下一动,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却正是玄冥教的“惊鸿掠云功”。 他施展开惊鸿步,在赵延发面前纵来纵去。赵延发每次将要抓住他的时候他便纵步闪开,接着又贴身前去,如此几番下来,赵延发已被他弄得气喘吁吁,大声骂道:“你这邪魔外道,竟用这妖法戏弄我,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他怒吼一声,运起内功,真气涌出,竟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屏障,将他护的严严实实。萧天宇稳住身形一动不动,知他有奇招。便施展开惊鸿步,闪到他面前,一掌朝着他胸口拍去。 嘭的一声,他这一掌竟是打在了巨石之上,震的他手臂酥麻,急忙又施展惊鸿步退下,瞧出端倪,冷笑一声:“堂堂的武盟赵盟主,竟也是个缩头乌龟么!” 赵延发冷哼一声:“你也施展这妖邪一般的身法,不敢与我相抗,难道你不是缩头乌龟么?” 萧天宇叫道:“那好,我不用这‘惊鸿掠云功’,你也撤去这乌龟壳子,我们用拳脚功夫真真正正的打一场可好!” 赵延发叫道:“如此甚好,输了的人可不许去徐姑娘那里告状!” 当下两人各自撤去内力与轻功,大步向前,施展起拳脚功夫打在了一起。萧天宇自幼便与众人在千绝峰上习武,玄冥教的一切武功都信手拈来。而赵延发的武功大部分都是由郭菩萨传授。郭菩萨乃是玄冥教弟子,他的武功大都来自玄冥教。所以赵延发一出生,萧天宇便知道自己是赢定了。 果不其然。赵延发的拳脚功夫虽曾经与修习过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半夜打的不分上下,但是一遇到萧天宇,便再也施展不出威力。他一掌朝着萧天宇胸口打来。萧天宇看的真切,却是玄冥教的“灌云掌”。曾经松百川在江边偷袭萧青衫时,用的便是这“灌云掌”。却被萧青衫用“蛟龙手”一招制住。 萧天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反手一挡,手腕一翻,死死的将赵延发的手攥在手心里。笑道:“你这招乃是我玄冥教的灌云掌,用我玄冥教的武功来对付我,你未免也有点太狂妄了点!” 赵延发眼见被萧天宇制住,怒吼一声,抽出手来,再度朝他打来。双手一抖,却正是玄冥教的“蛟龙手”。萧天宇轻叹一声,拍出一掌,再次将赵延发制住。 两个又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无一例外,赵延发的一切招式都被萧天宇死死克制住。赵延发见自己每一招都被萧天宇克制,心知若是再用郭菩萨交给他的武功与之对战,必定会败的很惨,心电一转,招式一变,竟然施展出了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来。 原来他天资聪颖,当日与半夜比试之时,竟也记下了许多招式。萧天宇见他突然变招,心中一慌,手上立马慌乱起来,一时间竟又让赵延发占了上风。 正在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之际,突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快给我住手!” 二人心头齐齐一惊,转头望去,却见徐沚微站在不远处,沉着脸,怒气冲冲的望着两人:“你们在干什么?互相残杀么?” 二人登时慌了神,萧天宇笑道:“徐姑娘别慌,我们两个只是在这里切磋一下武功而已,是不是啊,赵盟主!” “哦哦哦!对”赵延发恍然大悟,嘿嘿一笑:“我们的确是在切磋武功,不好意思徐姑娘,让你受惊了!” “切磋武功?”徐沚微慢慢走过来,望见满地凌乱的落叶,还有十几棵断裂在当场的大树,怒吼一声:“你们骗鬼呢!打的这么激烈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你们还跟我说切磋武功。” 她秀目一竖,很是生气:“在这里打架就算了,居然还骗我,更是罪加一等,本姑娘就罚你们三天不许吃饭!” 二人脸上阴晴不定。萧天宇叫道:“徐姑娘,这个惩罚也太狠了吧,三天不吃饭我们恐怕就要饿死了。” 徐沚微叫道:“反正刚才你们互相都想置人于死地。怎么样都是死,打死饿死没有差别。” 赵延发道:“徐姑娘,我们知错了,你可不可以换一个别的事来惩罚我们。比如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捉鱼做饭什么的。” 徐沚微秀目一竖,叫道:“跟本姑娘一起去捉鱼做饭算惩罚么?别人可是做梦都想。” 萧天宇一笑,道:“可能赵盟主觉得这是惩罚,我却不这么觉得。” 赵延发道:“其实我也没这样觉得。” 徐沚微训了他们一会儿,气消了一大半,眼珠一转,想了想:“不如这样吧,明天你们两个便去跟着爹爹打铁铸剑去吧。那三个孩子这些天跟着爹爹铸剑已经累坏了,让他们休息休息,你们帮爹爹烧火,可愿意啊?” 二人一听这惩罚可比三天不吃饭要好,欣然答应。萧天宇朝着徐沚微一稽首,哈哈大笑,大步朝着外面走去。徐沚微望了赵延发一眼,道:“走吧,难道还想在这树林里过一夜么?” 赵延发点点头,快步赶上徐沚微的步伐,与她并肩而行。徐沚微穿着一件白衣裙,在月光下衬得她出尘之姿。长发如墨,泻在背上,乌黑透亮。赵延发望着她这绝世面容,顿时心跳加快。伸手摸了摸胸口,摸到了那枚已经断裂的簪子。 徐沚微看到了他的动作,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赵公子,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啊呀!难不成你刚才被我骂了,气不过,竟想那暗器杀我么!” 赵延发微微一笑:“你猜的准,就是想杀你。”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断簪子,道:“今天跟着徐大师去镇上的集市,看到了这枚簪子,觉得好看就买下来准备送给你。谁知刚才跟萧教主,切磋武功的时候不小心断了。可惜了这枚好簪子。” “哎哟,你还真是有心了!居然还知道送我簪子。”徐沚微欢喜的不行,拿过簪子放在手心仔细观摩起来:“你的眼光不错嘛,还真的挺好看,谢谢啦。” 赵延发道:“好看是好看,只可惜断了,不能用了。” 徐沚微笑了笑:“不用担心,你别忘了我爹爹可是铸剑师。前些日子有一个山东来的姓杨的少年让爹爹铸了一柄断剑。那样复杂的工序爹爹都能完成,一只簪子自然也不在话下。只不过让爹爹这个铸名剑的手来给我铸簪子,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四面八方风声突起,周围的大树上蹭蹭蹿出四个黑影,竟齐齐朝着徐沚微抓来。赵延发怒吼一声,张开双臂拦在徐沚微面前,四只手齐齐而至,赵延发从容不惊,双掌先是像上一挥,击退两人,接着双脚一踢,又击退另外两人。动作行云流水,衣袍无风自动,极为潇洒飘逸。 那四人见赵延发神功了得,互相对视一眼,转而从腰间抽出四柄长刀,寒光闪闪,再度朝两人杀来。徐沚微虽然是个女孩,又不会武功,但是面对这杀气寒寒的刀光,竟是丝毫不见畏惧之色。这倒是令赵延发刮目相看! 眼见四人围成一圈,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而来,正是要二人无处可躲。赵延发抓住徐沚微的肩头,轻轻向外一推,将她送出战团。此刻,四柄长刀齐齐而至,寒光闪闪。 赵延发先是一掌将东方那人击落在地,转身又抓住了南方那人手腕,手上一用力,将长刀躲在手中,顺势一拉,将那人拉到面前,肩膀在他胸口轻轻一撞。 这一撞蕴含着“玉清太玄功”浑厚的内力,竟撞的那人胸口剧荡,哇的喷出一口血箭,直直倒下。 赵延发接着挥出一刀,打掉了西方那人手中的刀。伸手将那人拉住,朝着北方那人丢去。北方那人见同伴被他丢来,一晃神,被他撞了个正着,轰然倒地。 一瞬间四人就被赵延发打倒在地,慌了神。赵延发站在四人面前,眉头紧锁,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四人脸上阴晴不定,愤愤不已。一人拭去嘴角的血迹,叫道:“天剑绝刀,江湖无招!”说话间长袖一挥,竟然射出几支袖箭,朝着赵延发与徐沚微袭来。 赵延发仓促之间,挥起长袖,将几支袖箭卷在袖口,反手一震,将那几支袖箭打进了一旁的大树上,牢牢地钉在了上面。 趁这个空当,那四人竟然纵身跃起,朝着四个方向逃去。 一声长啸,只见一个人影拔地而起,踏着月色,朝着东边那人追去,几个起落便追上那人,朝他后脑狠狠一掌。那人惨叫一声,直直坠地,已是气绝身亡。 那人影竟不停歇,在空中一踏,又几步追上南边那人,又是一掌,继而又转身向西,追上西边那人,再是一掌,再次一转身,又朝着北方那人追去,如法炮制。 那人竟在瞬息之间,一连横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打死了朝着四个方向逃窜的凶手。那四人的尸体几乎是同时落地,气绝身亡。而那个身形如鬼魅的人影便是萧天宇。此刻他缓缓落地,眉宇间杀气逼人,嘴角露着一丝邪异的笑容:“敢对徐姑娘不敬者,必杀之!” 此刻皎洁的月色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层血幕般,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一章,忆往昔 赵延发见萧天宇连毙四人性命。虽那四人意欲暗杀徐沚微,罪该致死。但他仍觉得萧天宇行事狠辣决绝,冷血无情,不由的心惊胆战,暗忖道:这人不愧是魔教教主,果然心狠手辣,不负魔教之名! 萧天宇击毙四人后,大步朝着徐沚微走来,眼中尽是关切之色:“徐姑娘,你没事吧?那些贼人没有伤到你吧!” 徐沚微还在惊悸之中,此刻突然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多谢萧公子关心,刚才有赵公子保护我,并没有受伤。” 萧天宇冷笑一声,朝着赵延发道:“却没想到你做了一件好事。” 赵延发不理会他,问道徐沚微:“徐姑娘,这些是什么人?我见他们好像是来捉你的。莫不是徐大师年轻时曾惹上过仇家么?” 他白日里听徐逸之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深知江湖险恶。便觉他年少轻狂之时,定是在江湖上有不少仇家。 徐沚微却茫然的摇摇头,道:“爹爹他年轻时候的事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并不知情。” 萧天宇问道:“这四人临走之时,可曾留下什么话么?” 赵延发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方才有一人好像说了‘天剑绝刀,江湖无招’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天剑绝刀,江湖无招’?”萧天宇将这八个字反复念了几遍,也是不明其中含义,便道:“不如我们回去问问徐大师吧,他是老江湖,见多识广,说不定他会知道呢。” 三人当即离开树林,萧天宇赵延发两人一左一右,将徐沚微护在中间,生怕她会再遇上什么危险。 三人回到茅屋后,却见徐逸之坐在灯前。见三人回来,微微一笑:“赵盟主,萧教主,可是去切磋武功了么?” 二人知道此事瞒不住徐逸之的眼睛,面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徐沚微叫道:“爹爹,刚才在树林中遇到了四个杀手,多亏了赵公子与萧公子二人出手相救,女儿才得以保全性命。” “啊!”徐逸之惊呼一声,忽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徐沚微面前,神色极为慌张:“你没受伤吧!快让我看看。”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被他视为掌上明珠。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若她受了一点伤,哪怕掉一根头发,徐逸之也是心如刀割。赵延发与萧天宇见徐逸之对徐沚微甚是疼爱,心里各自想着:若是徐姑娘跟了我,我也定会像她爹这般待她的。 眼见徐沚微没有受伤,徐逸之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可曾逼问出那些人的身份?” 赵延发道:“那些人都被萧教主一掌击毙了,没留下一个活口。哪里能问出身份来。”言语中甚是嘲讽与怨念。 萧天宇道:“我见徐姑娘被人追杀,心中愤怒,情急之下这才出手狠了一些,却不是有意为之。” 赵延发冷哼一声,道:“谁知你真的是情急之下才出手还是本来就心狠手辣。邪魔外道,本就如此。” 萧天宇刚想还击,却见徐沚微冷冷的目光扫来,叫道:“你们不许吵架!”吓得二人急忙闭嘴。能一招同时制住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两位绝世高手,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徐沚微一人了。 徐沚微道:“他们临走之时,曾说了一句话,叫什么‘天剑绝刀,江湖无招’爹爹你听说过么?” “啊!”徐逸之惊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低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言自语:“是他们,竟然是他们!” 徐沚微从未见过徐逸之如此慌张过,心中极为诧异,问道:“爹爹,那些人究竟是谁?” 赵延发与萧天宇见徐逸之如此慌张,心知那群人定是一伙强大的势力组织,徐逸之也定是与他们结过梁子。徐逸之越来越紧张,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在烛光照耀下散发着微芒。徐沚微见爹爹如此慌乱,一把抓住他手臂,叫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萧天宇道:“徐大师,若是你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我们在这里也能帮你解决一下。” 赵延发也道:“徐大师不必担心,我们定当会保护二位安全。” 徐逸之抬头望了望三人,长叹一声,道:“你们坐吧,我给你们讲一件往事。” 三人急忙寻了地方坐下,徐沚微则是坐在徐逸之身边,紧紧抓着父亲略微颤抖的手。徐逸之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 “此事要在一百多年前说起,那时江湖上曾有两个威名远播的山庄,一个名叫天剑山庄,一个名叫绝刀山庄。天剑山庄以铸剑为生,绝刀山庄以铸刀为业。虽同为兵器,但因为是一刀一剑,也并不存在着竞争,两座山庄皆是翘楚,一南一北,互不干扰。” “在三十年前,天剑山庄来了一位少年,他乃是铸剑大师的后裔,精通铸剑之法,来到天剑山庄之后,用他祖传的锻造之术,改良了天剑山庄的铸剑之法,一时间天剑山庄的剑成了江湖上的抢手货。许多江湖侠客慕名而来,不远万里只为求一柄宝剑。甚至有些用刀的侠客也闻名而来,弃刀而该用剑,天剑山庄的名声地位在江湖上瞬间提升,俨然盖过了绝刀山庄一头。那位少年也因为卓越的铸剑之术,被当时天剑山庄庄主收为义子。” 赵延发一听,心头一凛,心道自己也是被赵丑厮收为义子,经历却与这个惊才艳艳的少年相似。 徐逸之接着道:“那少年心中有宏愿,想要铸造一柄与泰阿、湛卢等齐名的神剑来,以求在江湖上留下名声。但是当时的江湖上刀剑等兵器皆是用黑铁百炼成钢铸造,寻常黑铁只能铸造成名剑,却铸不成神剑。那少年翻阅古籍,发现在北极极寒之地的万年玄冰之下封存着一种玄铁,极为罕见。昔日战国欧冶子曾得到一两玄铁,将其加入剑中,便成就了龙泉与湛卢这两柄绝世宝剑。那少年心中欣喜,便辞别了义父,背上行囊,踏上了寻找玄铁之路。” “北极之地相距中原甚远,少年这一路竟然走了三年。这三年时间他也曾在江湖上闯荡,斩杀过贼寇,也曾到过罗刹国,见识过黄发白肤的罗刹人。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真让少年在北极之地的玄冰之下寻到了两大块玄铁。但是玄铁极为沉重,少年不敢贪心,便取走一块,留下了另一块。” 三人听着少年为了铸成神剑,竟不远万里之遥,前往北极之地,一走便是三年。期间的苦楚凄凉,重重危险,若无坚定意志,恐非常人所能承受,不由都对这个少年心生敬佩。 徐逸之道:“那少年寻得玄铁,便归了故里,在天剑山庄铸剑。但是他又遇到了一件难事。原来那玄铁熔点极高,人间之火竟无法将其熔化。不能熔化,便铸不成神剑。少年百折不挠,翻阅古籍,发现有地狱魔火,可熔世间万物,所到之处皆为尘土,那少年欣喜若狂,便四处寻找那地狱魔火,最终也让他找到了。” 徐沚微突然问道:“爹爹,这世间真的有地狱魔火么?” 徐逸之还未开口,萧天宇却答道:“确实有,祁连山火神峰上便有一处,是一个宽约三丈的石坑,里面的火焰像是泥沼一般,温度极高,丢进去石头都能熔化。火神峰也是因此而得名。” “不错,萧教主所说的正是那地狱魔火。”徐逸之道。徐沚微见他见多识广,转身朝他微微一笑。却见赵延发一阵失落,心道:“若是我常年住在火神峰上,也必然是知道。” 徐逸之接着道:“那少年所取的魔火却不是在火神峰上。少年利用魔火将玄铁熔化,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将那玄铁铸成了一把神剑。果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少年年少轻狂,竟让天剑山庄庄主摆下一个试剑大会,邀请天下侠客前来试剑。试剑大会当日,江湖侠客来的人无数,将整个天剑山庄都挤满了。少年手持那柄神剑,竟一连断了几百柄上好兵器,甚至连绝刀山庄赖以称雄的第一宝刀也被这神剑削断。自那之后,天剑山庄便一跃成名,压过绝刀山庄,那柄神剑也成了江湖第一的神兵利器!自此绝刀山庄便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侠客前去讨要宝刀。” “一年之后,天剑山庄突然来了一名少女。她自称是绝刀山庄庄主的女儿,前来试剑。少年仗着神剑之利,又见她是个女子,口出狂言,说道绝刀山庄的刀都是寻常兵器,不足以与神剑争雄。那少女竟也不气不恼,只说自己带来绝刀山庄的一柄神刀,定能与神剑抗衡。若是互剁十招,神剑斩不断神刀,便让少年在天下人面前说绝刀山庄厉害,在下心服口服!” 不知怎的,听到徐逸之提起少女来,赵延发与萧天宇心中皆是想到了徐沚微,各自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 徐逸之道:“那少年知自己神兵厉害,寻常刀剑根本在他手上走不了一招,便答应下来。少女抽出刀来,那少年手持神剑一剑劈去,只想一剑斩断她的神刀,让她心灰意冷。却不料刀剑相交之际,当啷一声溅起一道火花,却并未损神刀分毫。少年心中一惊,仔细一瞧,却见少女的刀黑黝黝的极为沉重,却也是玄铁所铸。” 三人也是一惊,不想昔日江湖上竟然出现两把玄铁铸造的神兵! “那少年更是震惊,问少女这玄铁是从何处得来?又如何铸成这柄神刀?少女答道自然是前往北极极寒之地,于万年玄冰之下取的。少年知道这块玄铁便是当年他留下的那块。他深知北极之地酷寒难耐,自己一个男子取的玄铁都受尽了折磨,她女子之身,比自己来恐怕要更加困难,心中不由对这个少女同情起来。” “遭了!”徐沚微突然叫道:“这两人手中都是玄铁神兵,本来就难以取胜,这少年又对少女心生同情,这一场赌局,定是那少年输了,是么?爹爹。” 徐逸之哈哈一笑,撵着胡须,笑道:“微儿说的不错,那少年知道寻找玄铁之路异常艰辛苦楚,对这少女生出几丝怜惜来,手下留情。可那少女却出手决绝,一连出了十招,神刀却丝毫不损,反而将少年打伤。” 徐沚微听了愤愤不已,叫道:“这少女也忒不识好歹。明明那少年都有意相让,她却还是这样咄咄逼人!” 赵延发与萧天宇思忖之间,只觉得徐逸之口中所说少女与徐沚微性格极为相似,不禁暗自发笑,你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微儿不可胡说!”徐逸之道:“听我说完再评价也不迟。十招过后,神刀未损坏,便是少年输了赌约。少年虽然年少轻狂,却也极为义气,便说即日便召开武林大会,在众侠客面前说上三声绝刀山庄厉害,在下心服口服。却不料少女摇摇头道,说她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找天剑山庄麻烦,只想告诉少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不能因为一时的成就便目中无人。神剑虽利,能流传千古,但是铸剑之人若是心骄气傲,名声尽毁,即便他铸剑再厉害,百年之后也是一抷黄土,无法与神剑一起流芳千古!” 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皆是低下头,回味着少女所说的这些话,眉间紧锁,若有所思。 徐逸之道:“那少女的话如一记响雷,令少年恍然大悟,便留少女在山庄住上几晚,一尽地主之谊。少女也是天性烂漫,便欣然答应。二人一个铸剑,一个铸刀,似有说不完的话,当即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二人又经常在一起切磋武功,一来二去,竟然暗生情愫,互相爱慕起来。” 赵延发与萧天宇齐齐望了徐沚微一眼,心道:原来切磋武功也能切磋出情愫来,可惜了徐姑娘她不会武功。 徐逸之道:“半年之后,两人结为连理,天剑山庄与绝刀山庄几十年的恩怨也因为二人一笔勾销。并且合成一门,称之为天剑绝刀山庄。因为江湖上的大部分刀剑都是出自天剑绝刀山庄,故此便有了‘天剑绝刀,江湖无招’的话,意思便是天剑绝刀山庄的刀剑,能杀的江湖之人无招可出。但由于天剑绝刀山庄藏有二人所铸的两柄玄铁神兵。俗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湖中人皆想得到这两柄绝世神兵,各方势力前来争夺。甚至连天剑绝刀山庄的一些人也是野心勃勃,想要夺得神兵,仗之横行天下。” “一时间江湖侠客为了争夺刀剑,竟然打的不可开交。造下了无数杀孽,江湖上顷刻间便血雨腥风,人心惶惶。那少年少女夫妇二人不忍见江湖血雨腥风,暗中商议,将天剑绝刀山庄众人用迷药迷昏,持着刀剑,连夜离开天剑绝刀山庄,将其藏于一处,从此便隐居于世。不再过问江湖世事。”徐逸之看了看徐沚微,道:“微儿,那个少年便是你爹爹我,而那个少女便是你的娘亲!” 闻听此言,徐沚微惊呼一声,随即面上一红,想起来刚才还说自己的娘亲不识好歹,咄咄逼人的话,咬着嘴唇羞愧难当。 赵延发也是啊呀一声,却没想到故事中的少年少女却是徐逸之他们夫妇二人。 萧天宇却表现极为平静。在听徐逸之说这事的时候,他根据时间推算,又看见徐逸之提起少女时目光总是不经意瞥向徐沚微,嘴角也带着暖暖的笑意,他大概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徐逸之道:“我与你娘亲隐居之后,一年后便有了你。可是我只会铸剑,不会农活,为谋生计,不得已重新铸剑为生,渐渐地又有了名气,天剑绝刀山庄的人便经常来找我讨要那两柄神兵。我这些年经常换地方,除了你惹得邻里乡亲不和睦之外,也是有这样一层原因。” 徐沚微从来没听爹爹提起过此事,竟不知道这其中竟有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又想起爹爹与娘亲因刀剑相识相知相爱,心中一暖,抱着他的手臂微微一笑:“没想到爹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有魅力。微儿以后嫁人要嫁爹爹这样的男人。” 徐逸之心头一喜,道:“丫头你居然想嫁人了么!真是一桩喜事啊!” 徐沚微道:“我刚才说了,就算嫁,我也要嫁给爹爹这样的人。” 听闻徐沚微想要嫁人,赵延发与萧天宇心中一热,满腔热血,握紧拳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徐逸之转头朝二人道:“赵盟主,萧教主。二位为了求刀剑,已经在这里待了数日。我也知道二位一片赤诚之心,等这阵风波过去。我便带你们去找当年我与内子所铸的那两柄玄铁神兵。二位都是英雄气概,徐某自会相赠。” 二人一听,急忙起身朝着徐逸之作揖。此刻他们却突然对神刀神剑没了兴趣,心里却只想着,徐大师你何时能赏脸,将你这个宝贝女儿也一并赠给我? 只是他这宝贝女儿刁蛮任性,若是她不同意,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将她一并带走。 徐沚微又缠着徐逸之给她讲一讲他与娘亲的其他故事。赵延发与萧天宇告辞退下,双双走出屋子。此刻明月渐沉,竟已是三更时分。两人抬头望了望月亮,又互相对望了一眼。 赵延发冷笑一声,道:“怎么,还想再打一架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再打一架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明天还要帮徐大师烧火,早点歇息去吧。” 赵延发被他气的叫道:“你说谁是你的手下败将。有种就再打一次,非要把你打成猪头!” 赵延发自顾自的说着,萧天宇却充耳不闻,转身走进旁边的茅屋。赵延发心中暗忖道:他年纪与我相仿,却是如何做到这种收放自如的宗师气度?我与他一比,真的是差了太多啊! 萧天宇乃是玄冥教的大公子,父亲萧南朔是一教之主,武功高强,江湖上颇有声望,气度自然不凡,萧天宇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便有了此等气度。而赵延发是个孤儿,虽然义父赵丑厮也是一方义军首领,但是气度比起萧南朔来,也差了几个档次。赵延发先天条件不足,自然相形见绌。 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赵延发心道:这萧天宇他虽然瞧不上眼,但是他身上的许多东西还是值得他去学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赵延发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这个大傻子这么晚了不睡觉站在这里傻笑什么?” 徐沚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赵延发急忙转身,却见徐沚微站在身后,揉了揉眼睛。赵延发问道:“徐姑娘怎么也还不睡?” 徐沚微道:“我听了爹娘的故事,心里兴奋,竟然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赵延发一听是个难得的机会,便道:“方才听了徐大师的往事,这天剑绝刀山庄的人既然已经发现徐大师,派来高手暗害姑娘,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姑娘一个人出来,定是危险。正好在下也不困,便跟在姑娘身边做一个护花使者可好?” “也好。”徐沚微道:“正好我一个人溜达也有些闷,你便陪我一起吧。正好给我解解闷。” 赵延发心中激动不已。这等与徐沚微独处的机会并不多。他激动的双臂打颤。徐沚微瞧了他一眼,笑道:“怎么?难道你怕我这个母老虎会吃了你不成?” 赵延发嘿嘿一笑:“徐姑娘若是想吃我,我便将自己做成东坡肉,亲自献给徐姑娘。” 徐沚微扑哧一笑,道:“你这人皮糙肉厚的,我才不吃。要吃也要那种三岁的孩子,那肉又香又嫩,才好吃呢。”说着竟舔了舔嘴唇,仿佛是自己真的吃过一般,回味无穷。 两人在河岸边信步走着,秦淮河上波光粼粼,一轮明月倒影在水面上,格外好看。赵延发也不再沉闷,竟跟徐沚微讲起来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从风穴取刀,到路府献技,从中原结义,到济南鏖兵。如何与路溪桥相识,又是如何与江湖人义军一同攻下济南府,路溪桥如何为了救他身死,他又是如何带着“西江月”六人与“中原结义”的众侠客回到河南,创立武盟,如何遇到东方白传授他神功之事一一说了,又是如何将河南收复,被人称为“豫王”。他也将郭菩萨是玄冥教弟子的身份也一并告诉了徐沚微。 赵延发的经历也是十分曲折离奇,比之徐逸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徐沚微听的津津有味。听到有趣的事情便与他一同欢笑,听到他难过的事情又与他一同伤心。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我从小就没了娘亲,以为我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却不想赵公子自幼父母便死在了战乱中,却是比我还要不幸。” 想到这里,她竟然同情可怜起赵延发来,只觉得之前对他太不好了,心里羞愧难当。 赵延发却没有发现徐沚微这细微的变化,抬头望了望波光粼粼的秦淮河,顿时豪情万丈,道:“待我拿到徐大师那柄神剑,练成高深莫测的剑法后,自当领兵攻陷大都,驱除鞑虏,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徐沚微见他豪言壮语,心中欢喜,道:“赵公子日后若是荣华富贵,做了新皇帝,可不要忘了本姑娘哦!定要赏我一个大官来做。” “那是自然!”赵延发答道,心里却想着:我若是做了皇帝,便让你做我的皇后娘娘,却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我?若是你真的做了我的皇后,我便像光武帝刘秀一般,此生只爱阴丽华一人,绝不娶妃! 徐沚微岂能知道他的心思,一直在问赵延发若是做了皇帝会赏她做多大的官?赵延发只是说很大很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徐沚微道:“就怕你真的做了皇帝,就忘了本姑娘。” 赵延发叫道:“徐姑娘对我恩重如山,赵延发此生决计不会相忘!” “哎呀你这人!”徐沚微嗔道:“就跟你开个玩笑,至于这么紧张吗!还有啊,以后别叫我徐姑娘了,显得生分。” 赵延发一愣,问道:“难不成叫你丫头么?” “丫头又岂是你能叫的!”徐沚微笑了笑:“以后你便叫我的名字吧,我也不叫你赵公子了,好不好?” 赵延发激动万分,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叫了一声:“沚微!” “哎!”徐沚微应了一声,嘿嘿一笑:“延发哥哥!” 赵延发只觉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甘甜十足,一股暖流流进心里。 不远处的茅屋外,徐逸之正站在门口,望着河边畅谈的两人。但见二人相谈甚欢,徐逸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夜色无言,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片银白。萧天宇也躲在角落里,望着二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二章,朝天子 第二天一大早,赵延发与萧天宇双双起床。徐沚微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早饭。萧天宇有一个鸡蛋,赵延发却有两个。这让赵延发很是受用,望着萧天宇,有一种久战之后,终于拿下敌城的喜悦。 原来是昨晚徐沚微听他提起自己的身世,知他父母双亡,是一个孤儿,从小由义父养大,吃过许多苦,也受过许多折磨。徐沚微对他同情,只觉之前对他不好,便来弥补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延发却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昨夜他与徐沚微月下谈心,徐沚微对他有了好感才这样做的。 用过早饭后,二人便来到后院的小屋内,却发现徐逸之早就在那里等候。见二人过来,徐逸之很是难为情,道:“赵盟主,萧教主,让二位来为我烧火,实在是不好意思。” 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连忙摇头说不用客气。这是徐沚微让他们来的,别说是来烧火,就是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是一百个愿意。 徐逸之望着眼前还未成型的宝剑,道:“这柄剑是青城派掌门玄微道长托我所铸。我必须与今日将它完成,好给玄微道长送去!” 二人一听事态紧急,不敢怠慢。赵延发急忙拉住一个风箱,运起神力,使劲拉动。顷刻间呼呼风动,直直灌入炉火之中,顿时将炉火烧旺,火焰腾腾而起,将周围空气也烤的炙热难耐。 面前一共有三个风箱,分别在东西南三个位置,两人只能各执一个。但是两个风箱灌入的劲风还不足以让火焰熔掉钢铁。正在赵延发一筹莫展之际,却见萧天宇松开风箱,站起身来,双掌朝着炉火一拍,便有浑厚炙热内力顺着掌心涌入火炉,顷刻间火焰燃烧更旺。 原来他见炉火温度尚不能熔掉钢铁,便突发奇想,为炉火中注入“南明离火掌”的掌力。这掌力暗含明火之劲。炉火与之相遇,燃烧的愈发剧烈,却是比两个风箱拉风还要厉害。 眼见火中那未成形的宝剑开始变色,徐逸之微微一笑,似乎在赞许他这做法。赵延发见了,心中不服,也站起身来,运起玄功,朝着炉火拍过去。他这一掌蕴含着“玉清太玄功”的内力,顷刻间化为涓涓清风。炉火本来就旺,一遇到风,更加如虎添翼,噌的一声,火焰腾起一丈来高,火舌蜿蜒晃动,怒不可遏! 因为两人浑厚的内力加持,不一时那铁块便全身通红,却是比寻常风箱快了几倍。徐逸之用铁钳将铁块夹出来,放在那块铁板上,举着铁锤,咣咣敲打起来,顷刻间火花四溅,打铁声铮铮而起。 二人也各自撤去内力,微喘粗气,直直的盯着徐逸之手中的铁块。不一时,那块烧的通红的铁块就变得黑黝黝的,又细又长,隐隐可见是剑形。徐逸之夹着那黑铁,将其丢进旁边的水桶中。只听刺啦一声,一股白气腾腾升起,水面也泛起层层气泡。待那黑铁冷却之后,徐逸之却又将其取出,丢进火炉。待他烧的通红之后又取出,捶打几下,在丢进水桶中,如此竟反复了十几次。 最终,那块黑黝黝的铁块,成了一柄白白闪闪的长剑。徐逸之在磨石上开了刃,装上剑柄剑镡,握在手中,闪闪生寒。 徐逸之寻得一个粗壮的木桩,握住剑柄用力一劈,蹭的一声,长剑将木桩削成两段,断口整齐没有半点毛刺,剑刃上也无半点缺刃。赵延发与萧天宇皆是一惊,心道这寻常黑铁铸成的剑就已经如此锋利,若是那玄铁铸成的神兵,岂不是真的可以天下无敌了! 三人正在高谈阔论间,徐沚微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叫道:“爹爹,不好啦,外面来了好多坏人!” 徐逸之心头一惊,问道:“可是天剑绝刀山庄的人么?” 徐沚微吓得脸色苍白,喘着粗气,胸口急剧起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看见河上来了许多人,却是乘着良爷爷他们的船。” 三人心知不妙,急忙奔出后院,来到门外,遥遥望去,只见秦淮河上,遥遥驶来五条小船,船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却有五六十人之多,各个手持刀剑。良爷爷与几个艄公被他们刀架在脖子上,摇着船桨,看上去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间,五条船靠岸,船上五六十人先后下来,大步朝着徐逸之走来。为首一人,手持折扇,一袭白衣,书生打扮,走到徐逸之面前,双手作揖,道:“这位便是徐逸之徐大师吧?晚辈是青城派玄微道长的弟子谢安,今日前来是家师有命,让我取回家师托付徐大师铸的那柄苍松剑。” 徐逸之见他身后那几十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凶神恶煞,不像青城山上的道士,更像是江湖中人,微微一笑,道:“谢少侠既然是玄微道长弟子,又岂能是俗家之人打扮,为何不着道袍,挽发髻,持拂尘,却执折扇冒充白衣秀才?” 谢安微微一笑,道:“只因道袍太过显眼,出行难免张扬,晚辈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做这书生打扮。” 萧天宇突然冷笑一声,道:“谢少侠若是真的想掩人耳目,就不会带着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手下来了。倒不如我教你个法子,你披上一件毛皮,蜷着身子,趴在地上用四足爬行,会更加掩人耳目。” 听萧天宇说让谢安扮做狗的样子,徐沚微哈哈笑了出来。赵延发虽与萧天宇不合,但是大敌当前,他们便是一伙的。听他对谢安出言相讥,也是忍俊不禁。心想他这损人的话,也是极为出色。 谢安脸上阴晴不定,咬咬牙,问道:“你是何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他见萧天宇满面风尘,便把他当成了给徐逸之打杂的小厮。萧天宇知他认错了自己身份,也不反驳,微微一笑,道:“在下乃是徐大师手下一名打杂的小厮。我家徐大师有一个习惯,若是来的是人,便由徐大师说话,若来的是畜生,徐大师便无需说话,只由我打发便是!” 徐沚微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延发也是摇头失笑。谢安听的刚才萧天宇让他扮成狗,此时又暗讽他是畜生,顿时火冒三丈,怒吼一声,挥起折扇朝萧天宇打来。 萧天宇身兼玄冥教无数神功,面对刀剑加身也丝毫不惧,更何况这区区折扇。便不放在心上,举起右臂,大袖一挥,竟是不运内力,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谢安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将折扇一开,朝着萧天宇的右臂打去。他这一击带着滔天的怒气,只听嘭的一声,折扇打中萧天宇右臂。一股剧痛传来,萧天宇一惊,这才发现那折扇的扇骨竟是铁制的,十分沉重。萧天宇一时大意,没有运功,竟被谢安伤到,不由怒火中烧,左掌奇出,朝着谢安胸口打去。 谢安也不闪躲,拇指在扇柄一按一拉,十支铁制扇骨竟立了起来。谢安用力向下一划,扇骨划破了萧天宇的手臂,留下了十道殷红的血痕。而萧天宇一掌也拍在了谢安胸口,嘭的一声,谢安惨叫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向后连退数步,若不是被身后那侠客们扶住,恐怕早已倒在了地上! 萧天宇望着手臂上的十道血痕。那折扇扇骨并不锋利,只是划破了皮肤,伤的不深,但是血痕四周却是青黑一片,似乎是中了剧毒。萧天宇急忙运转玄功,想要将毒血逼出,却见血痕处青黑之色不减反增,令他心中大惊,面上却依旧十分平静,看不出一丝慌乱。 徐沚微见他受伤,心中关切,跑上前来察看伤势,用手帕为他擦干血迹。掏出一瓶金创药倒在他伤口上抹匀。突然间,伤口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萧天宇闷哼一声,额上汗珠渗出,青筋暴起,看上去极为痛苦。徐沚微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却见那伤口之处青黑之色更重。这才知道他中了毒,起身朝谢安骂道:“你这混蛋,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却做了连畜生都不如的事!” 谢安拭去嘴角鲜血,哈哈大笑:“这位便是徐大师的爱女徐沚微徐姑娘吧,果然是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只不过也忒没教养,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实在不该!” 徐沚微骂道:“我若是对人说话,自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对畜生,骂他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剁了喂狗去!” 谢安恶狠狠的叫道:“就让你先过过嘴瘾吧,等我一会儿将你们全部拿下,把你舌头割下,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心知徐逸之父女武功不高,这小厮虽然会武功,却已被他毒伤,拿下他们易如反掌。一使眼色,身后冲出一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手持刀,大步跨来,伸手朝着徐沚微抓来。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人影纵步而来,挥出一掌,嘭的一声打在那大汉胸口。那大汉惊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后疾退数步,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赵延发挡在徐沚微面前,衣袍无风自动,宛如天神一般,沉沉一声:“你这畜生怕是忘了我还在!” 谢安见他也是风尘仆仆,也认为他是给徐逸之打杂的小厮。但见他一掌立威,心中震惊,为何这两个小厮武功竟如此之高! 赵延发击倒大汉,转身看了看萧天宇。此刻他双目紧闭,额上尽是汗珠,右臂伤口处青黑一片,竟没了知觉。萧天宇暗运内力,却始终无法将毒血逼出,心中焦急万分。 突然间,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一股浑厚磅礴的内力自掌心涌出,带着浓浓暖意,渡进了他体内。萧天宇猛然睁开眼睛,却见是赵延发,心中虽是感动,嘴上却不依不饶:“不要以为你替我化毒疗伤我就会感激你,你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救你么?若非大敌当前,我才不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人数众多。若不是你我二人联手,恐胜不了他们。你我便暂且放下夙愿,专心御敌吧!” 其实二人之间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互相都喜欢徐沚微,便把对方当成了敌人。二人虽总是明争暗斗,却都无害人之心。 萧天宇微微一笑,却是默默赞同。徐逸之望着两人暂时冰释前嫌,心中一喜,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忽又脸色一沉,长叹一声。 赵延发是用“玉清太玄功”的内力为萧天宇祛毒疗伤。这“玉清太玄功”不仅能治愈伤口,还能令人百毒不侵。渐渐地,萧天宇右臂越来越暖,开始有了知觉。青黑之色越来越浅,伤口也逐渐愈合。慢慢的恢复过来。 他站起身来,一声长啸,如一记惊雷,响彻在众人耳畔,久久不去!谢安在心里暗暗吃惊,不知这赵延发用了什么神功,竟将他的毒全部化解,实在是强的离谱! 他二人一左一右,护在徐逸之与徐沚微身前,宛如两大仙人,遗世独立。萧天宇冷笑一声:“你们若想强抢宝剑,那便来吧。” 谢安那受得了这等侮辱!心想你们二人武功再强,我身后这些江湖侠客也不是吃素的。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施展人海战术,纵使你们神功无敌,也会有累的时候,到时候我便亲手血刃你二人,以报这侮辱之仇! 他将手中折扇一挥,身后那五六十人听的号令,举起手中兵器,喉咙间发出阵阵低吼,朝着二人杀来。萧天宇运起玄功,护住身体,脚下施展“惊鸿掠云功”,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冲进人群之中,双掌翻动。他身法诡异,掌力又迅猛,不一时便击倒三人,各个口喷鲜血,倒地气绝身亡! 其他人见他年纪轻轻,却出手狠辣,竟不敢莫其锋芒,纷纷退散。却不料萧天宇不依不饶,欺身相近,打出几掌,砰砰砰又连毙四人。此刻他双目充血而红,衣襟上溅满鲜血。眉宇间杀气正盛,令那些侠客见了不由胆战心惊! 赵延发虽有“玉清太玄功”傍身,却心地善良,不忍造下杀孽,只是将敌人击昏便可,出手自然有所顾忌。所以这“玉清太玄功”强横的内力由他施展起来,便少了几丝威力。 赵延发一连击倒五人,却被十几个侠客手持刀剑围在中间,渐渐逼近。刀光剑影霍霍,映着寒寒的杀气。赵延发本想施展“玉清太玄功”那雄厚的内力将众人打退。但转念一想这“玉清太玄功”威力惊人,若是一招打退这十几人,定当要出全力为之,若是一不小心将这些人打死了,便有违他不杀人的初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只是一味后退,极为狼狈。 萧天宇瞧出了赵延发心思,又一掌击毙一人,鲜血四溅之间,只听他大叫一声:“你不杀他,他却杀你,慈悲之心也要看清局势。文殊菩萨悟道成圣之时,也曾持剑斩杀三千魔鬼。仙圣尚且如此,你一个凡人又如何!” 萧天宇一字一句,如晨钟暮鼓,敲醒了赵延发。他运起玄功,双掌向前齐齐一推,刹那间周身真气激射而出。只将众人手中刀剑齐齐震断,或是射穿身体。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接连倒地,吐血身亡! 他这一招瞬间击毙十几人,令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徐逸之面上阴晴不定,徐沚微也是瞠目结舌,心想那个老实忠厚的赵延发,竟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转念又一想: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他既然是武盟的盟主,若没有半点威严,如何能镇得住众多高手,又如何能打的下这天下? 赵延发一招立威,令所有人退散。他急忙转身望了望徐沚微,却见她眉眼含笑的望着自己,心知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杀人而害怕,心中大喜。又瞥见徐逸之满面愁容,不明所以。 一时间,五六十人已被两人击毙二十几个,另有七八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谢安脸上肌肉抖动,暗咬银牙,杀气咄咄,怒吼道:“谁若是能杀了这两人的其中之一,我便赏他黄金万两,豪宅一座,美人十个!” 众侠客闻听此言,都知道这谢安谢少爷家大业大,并没有说大话。于是乎群情激奋,再度杀将上来。萧天宇冷笑一声,朝赵延发道:“这些都是亡命之徒,并不怕死,赵盟主万万不可再手下留情了!”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谨记萧教主教诲。” 一众侠客冲杀上来,赵延发与萧天宇一左一右,将身欺近。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却是倒了大霉,被他二人一人一掌,打在胸口,抓着领子向后一丢。两个雄壮威猛的大汉就像小鸡子一般,被丢出了几丈之外,摔在地上,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二人在人群中一顿冲杀,顷刻间人群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血箭喷涌而出,接连有十几人倒下。赵延发萧天宇两人都是神功盖世,天下鲜有敌手,纵使人数再多,也不过是多耗上一段时间而已。 徐沚微见二人来去自如,潇洒飘逸,忍不住大声叫好。这样令二人更加兴奋,竟暗中又较起劲来,竟比起赛来,看看谁击毙的人更多。徐逸之望了望二人,又望了望自己宝贝女儿,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不由长叹一声。 二人较起劲来,掌下力道更狠。一掌击去,只将剩下几人头骨打碎,脑浆迸裂,极为惨烈!一时间,河岸之上,尽是伏尸,鲜血横流。风景优美的秦淮河岸,转眼间成了恐怖血腥的修罗道场。 二人立在原地,四下张望,却不见谢安踪影。却听徐沚微大声呼喊:“良爷爷,良爷爷!” 二人随声望去,却见谢安挟持这良爷爷,划着船,已经逃走。徐沚微担心良爷爷的安危,焦急万分。萧天宇叫了一声:“莫慌!”施展开“惊鸿掠云功”,双足踏着河面,宛如平地,朝着谢安追去。 谢安见小船已经划出数里,与河岸遥遥相对,以为自己能安然逃命,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两人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突然听见河面上似有水波拍打之声,好奇望去,却见一个人影踏着河面而来,宛如天仙,却正是刚才被他折扇伤到的萧天宇! 谢安心中大惊,掏出一把断剑指在良爷爷腰间,恶狠狠的叫道:“老头,快点给我划船。若是让那人追上,你也免不了一死!” 良爷爷心中害怕,便拼命划船。但他年老体衰,又岂能甩得开轻功高强,内力深厚的玄冥教教主萧天宇?不消片刻,萧天宇便已经离他不过一丈距离。 谢安心里慌了,一把推开良爷爷,抓起船桨拼命划着。耳听水波拍打之声越来越近,心中又惊又慌,弃了船桨,反手将良爷爷挟在怀中,将手中断剑指在他喉间,朝着萧天宇大喊:“你不要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将这老头杀了!你那女主子对他很是敬爱,若是知道他因你而死,会有多伤心你定是知道!” 原来到这时谢安还以为萧天宇是徐逸之手下打杂的小厮。萧天宇暗自发笑,却怕谢安真的会下手杀了良爷爷。他此刻踏水而来,若是谢安真的动手,他定是无法救下。若是在平时,这良爷爷死便死了,大不了萧天宇在上去杀了谢安为他报仇便是。但是他也知道这良爷爷与徐沚微关系亲密,平日徐沚微把他当成亲爷爷对待。若是他真的死了,恐怕徐沚微会伤心欲绝。心电一转间,嘴角一笑,已是有了对策。 只见他脚尖一挑,有一滴水珠从河面飞起。萧天宇运起玄功,将水珠吸在掌心,将内力护在周围,使水珠长时间凝结不散。他用内力一催,将水珠弹射出去。水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嗖的一声,打在谢安的手背上,瞬间散开! 谢安只觉手背一阵剧痛,断剑脱手掉在船上,反手一看,只见手背上血迹斑斑,且有一丝微凉,不知他用了什么暗器伤人。正惊异间,却见萧天宇一个起落,落到船上,出手迅速。抓起良爷爷便丢进了河里。他知道良爷爷在这秦淮河上做了几十年的艄公,水上功夫定是了得,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良爷爷身子没入河水的瞬间,突然又浮了上来,以脚蹬水,双臂展开,竟比徐沚微水性还要好。 谢安见萧天宇上了船,怒吼一声,挥起折扇打来。萧天宇有了刚才的教训,运起玄功,举起手臂迎了上去,只听咔嚓的一声,十根铁制扇骨竟被他齐齐震断,脱手而出,掉进水中。 谢安被他内力反震,扇柄竟划破了他的掌心,顿时鲜血如注。谢安惊的瘫倒在地,叫道:“我是江南谢家的大少爷,我爹是谢无义,你到底是何人?你不能杀我!” 萧天宇并没有回答,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身子提起来,举掌朝他天灵一拍,反手丢进水中。谢安挣扎了几下便沉了下去,接着便咕咕冒出几股血水来,转瞬间将河面染成了一片血红! 萧天宇望着那股血水,眉头紧锁,只觉有些不对。突然间,谢安沉下去的那处水面上突然泛起一大片水花。谢安竟然又从水底跳将出来,瞪着大眼,朝着萧天宇狠狠撞去。 萧天宇心中一惊,一掌拍出,只觉他身体僵硬,却是已死之人,定然不会自己跳出来,定是被人大力抛上来的。却见河面上又泛起四股水花,分别从四个方位跳出四个黑衣人,手中个持着一条铁链,朝萧天宇掷来,缠住他双手双脚之后,复又没入河中,只露出半个身子来,手上用力,抓着铁链朝着四个方向拉扯。 萧天宇手脚被缚,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运起玄功,将力量集于双手双脚之上,用力一震。那缠在他身上的铁链被齐齐震断,四人也一下子失了重心,跌落河中,转身便逃。 萧天宇怒吼一声,抓起船桨朝东边丢去,又拿起谢安的断剑朝西边掷去,又抓起一截铁链北面投过,最后纵身而起,朝着南面追去。 一时间,船桨击中了东边那人后脑,嘭的一声裂开一道大口子,脑浆迸裂,短剑又刺进了西边那人眉心,一截铁链击中北边那人后心,而他则是一掌打在了南边那人的天灵。 顷刻之间,四人同时身亡。这次不同于昨晚,这是在水面之上,萧天宇做不到来去自如,只能借助身边事物,才能将四人同时击杀! 良爷爷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吓得呛了一口水。萧天宇一把抓住他后心,踏水而去,跃上船身。此刻的秦淮河上,血色更浓,阳光照耀在上面,鲜红一片!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三章,夜行船 萧天宇运起内力,引着水流催动小船又驶回岸边。徐沚微扶着良爷爷下船,看他是否受伤。赵延发走上前来,问道:“刚才水里埋伏的人也是谢安他们一伙的么?” 萧天宇抬头望了望他,摇摇头,道:“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已经武功招式来看,并不是谢安的人,倒像是我玄冥教的人!” “玄冥教!”赵延发极为诧异,问道:“你教弟子要暗杀你么!” 萧天宇摇摇头,道:“我在就任教主之前,曾又一位教中长老与我争夺过教主之位。后来我寻了帮手,将他杀了,又将他的党羽全部废去武功,关进了地牢,却不曾想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他口中那位长老说的便是曾经的第七堂口总堂主斛律风了。昔日他与许臻华在雨夜之中遭人追杀,方才那四人与他当时遇上的杀死不论是手法还是武功都极为相似。故此萧天宇才死死认定方才埋伏在手中的那四名杀手是斛律风的人。或者与斛律风有很深的关系。 徐逸之道:“此地不宜久留。微儿,你带着赵盟主与萧教主去对岸小镇上买些行装食物来,今晚便收拾一下,我带着你们前去我藏剑埋刀之地,取回刀剑,赠予二位。” 当下四人便按照分工前去做事。徐沚微带着二人渡过秦淮河,去了小镇上采买远行所用得到的东西。徐逸之则转回后院,挑了三柄上好的宝剑,将其他的全部丢进炉中熔掉。又给三个小厮一些钱,遣散他们回家去了。 待三人采买回来之后,收拾完毕,徐逸之让三人休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再走。三人青天白日里肯定睡不着,但是想着要连夜赶路,便闭上眼睛强行入睡。一直到了黄昏日落,悠悠转醒。徐沚微简单熬了一些白粥充饥,到了深夜,四人收拾好行装,撑着船,顺着秦淮河一路向南,行了几十里,突听的河水奔腾如千军万马之势,极目望去,只见水流湍急,遥不见岸,却是到了长江之上。 赵延发与萧天宇都是北方人,从未见过长江,此时见了江水澎湃汹涌,不由豪气丛生。时值深夜,江风呼啸,巨浪滔天,小船在大江之上十分颠簸。赵延发与萧天宇各施展神通,用浑厚的内力强行护住船身,见大浪卷来便用内力将其打散。又有徐逸之掌舵,一路驶来,却也相安无事。 四人撑船一路向东,直到东方天空现了鱼肚白,继而一轮红日跳出碧波,映的江面鲜红似火,波光粼粼。四人望着这番美景,心中顿感舒畅。 又约摸行了半日,只见前方地面尽是金色沙滩,十几张破旧的渔网还有几艘打渔船停靠在岸上,却已是到了东海海岸上。四人下了船,却见四处一片荒凉,鲜有人烟。 原来此时的大元朝已经内忧外患。内有各路义军起义,连年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外有扶桑倭寇,常年在江浙、福建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朝廷被各地义军打的无暇自顾,更加导致沿海地区倭寇猖獗,肆无忌惮。沿海渔民常常被劫了渔船财物,甚至丢了性命。乃至于沿海一带渔民都迁入内地,故此地荒无人烟。 四人寻了许久才找到一户人家,用了二十两银子买下来他家一艘打渔船。大船高约七丈,里面床铺锅灶碗筷等家当应有尽有。若不是倭寇猖獗,渔民不能出海打渔。二十两银子定然买不下这条渔船。 徐逸之又向渔民讨了些淡水,装了满满两个木桶,由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扛上了船。徐逸之收起船锚,双手掌舵,划入碧波荡漾的海面,朝着大海深处驶去。行了数十里,徐逸之见海风袭来,风向朝北,心中大喜,便叫萧天宇扬起船帆。渔船借着海风之势,浩浩荡荡一路朝北驶去。 徐逸之进得船来,却见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脸色苍白,还时常呕吐,却是晕船。徐逸之叫徐沚微给二人做些酸汤喝下,晕船症状才略有好转。时至深夜,徐沚微用船上锅灶简单做了些饭菜。赵延发与萧天宇却因晕船一事吃不下,只是简单喝了几口粥充饥。 徐沚微心中好奇,问徐逸之,道:“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 徐逸之道:“当年我与你娘将刀剑埋在了取的玄铁的北极之地的玄冰之下,此行便是去北极寻回刀剑。” 徐沚微更是好奇:“爹爹说当年去北极乃是走路去的,还横越了罗刹国,难道这海路也能到那北极之地吗?” 徐逸之微微一笑,问道:“微儿,你可曾记得我那天说过。我寻找玄铁从去到回,一路走了三年,而你娘却只用了一年,你可知这是为何?” 徐沚微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定是娘亲走海路去的,所以比爹爹快了两年,可是如此?” 徐逸之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娘后来跟我提起过,原来她嫌走路太慢,便另辟蹊径,架船跨海北去,竟也到了我寻到玄铁之处。海上虽路途凶险,却比陆上要快。当年我与她藏匿刀剑之时,便是在海上去的。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我却还能依稀记得。” 徐沚微突然脸色一沉,道:“那若是我们一直向北,岂不是离故乡越来越远啦!到了北极,便是地之尽头了,再也不能向前行走啦!” 萧天宇却突然叫道:“徐姑娘此言差矣。我幼时读过一本西洋的古书,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是在西洋有一个古老的国家叫做希腊。这个国家有一位大算家,他在数学方面的造诣极深,他曾发现一个定理,便是我国的《周髀算经》中记载的‘故折矩,勾广三,股修四,经隅五’,十分厉害。” 众人见他将起西洋的故事来,个个都托腮凝神,静静的听着。萧天宇接着道:“他还曾提出过另一个理论,便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球体,球体绕着固定的点转动,这个点叫做‘中央火’。他曾说过,若是一个人从某地出发,一路向东走,无论如何,总能再回到原地。他曾想亲自证实这个猜想,但最终因为其他事耽搁下来,直到去世也未能完成这个夙愿。” 众人听着,皆是啧啧称奇。徐沚微叫道:“若这位大算家猜想是真的,那古人南辕北辙的故事就不成立啦!那人从魏国一直往北走,还是能到达楚国的。” 萧天宇点点头,道:“其实在汉朝时期,张衡也提到过我们的大地是一个球体,他在《浑天仪图注》中写过:‘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只不过这些都只是空话,并未得到证实,世界是否是个球体,我们也不得而知。除非是真的能如那位大算家说的那样,在这世界绕上一周,一切便也知晓了!” 徐沚微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向往,起身从船舱望向海面。此时夜色渐深,海风微起,夜空之上繁星点点,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海之上显得愈发空旷寂寥。 她望着点点繁星,发出一声感慨:“若是此生有机会,真想去世界各地转转,看一看那个大算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萧天宇道:“徐姑娘若是想去,我便陪你一同去。” 赵延发也叫道:“在下也可以与沚微同去。” 徐沚微扑哧一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啦,若是真的去环游世界,定是凶险万分,我才不要去,你们也不许去!” 二人虽都是一派之主,却对徐沚微的话极为听从,当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若非如此,他们便是世上第一波证实地球是圆形的人了,也就不会出现二百年后麦哲伦的环球航行了! (注:上文提到的大算家正是古希腊的著名学者毕达哥拉斯。) 众人又聊了些奇闻异事,徐沚微有些困倦,便先睡下。徐逸之走到甲板上,望了望海流,发现暗流往北,正好可以推着渔船前行,便让萧天宇收起船帆,让船自行游走。 因海上天气多变,常有暴风雨或是海啸,又有可能会碰上倭寇的贼船,三人便商议轮流守夜。徐逸之让赵延发萧天宇先休息,每隔一个时辰便轮换一次。 赵延发与萧天宇休息几时,又喝了徐沚微的酸汤,晕船症状减弱。过了一个时辰,徐逸之进来,换上了赵延发。又过了一个时辰,赵延发又进来,换上了萧天宇。 萧天宇站在甲板上,瞧着夜空星辰,望着茫茫大海,只觉自己在它们面前极其渺小,心中怅然若失。 突然,海面上刮起一阵狂风,继而黑云滚滚凝聚在渔船上空,顷刻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狂风卷着腥咸的海水,朝着渔船撞来,只撞的渔船左右摇摆。萧天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急忙抓住船舵稳住身形。此刻徐逸之与赵延发也被惊醒。徐逸之起身将熟睡的徐沚微固定在床上,将船舱死死关上,与赵延发来到甲板上。 望着狂风暴雨与滔天巨浪,徐逸之异常淡定从容,掌着船舵,不让渔船倾翻。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龙吟于海,虎啸山林,在三人耳畔回响,久久不散。 赵延发心中一惊,叫道:“那是海中的妖怪么?” 大海之中常有海怪出没,毁坏过往船只。年少时赵延发也听赵丑厮讲过,突然想起来。徐逸之却眉头紧皱,摇了摇头。萧天宇极目望去,忽的惊呼一声:“是海啸!” 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之上,腾起一股滔天巨浪,朝着渔船奔涌而来,气势威猛,令人胆战心惊。徐逸之急忙向右打舵,想要避开巨浪。但巨浪来势汹汹,速度极快,转眼间便以逼至。 萧天宇眉头一皱,叫道:“赵盟主,你我一同用内力将其驱散!” 赵延发问道:“这海浪巨大,办法可行么?” 萧天宇道:“只要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面对如此巨大的海浪,他也没有把握。二人朝着船舱望了一眼,心中想着,万万不能让它搅了徐姑娘的美梦! 当即,两人向前一步,立在甲板上。赵延发运起“玉清太玄功”,萧天宇也运转内功,四掌向前一拍,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神功内劲朝着巨浪打去。 二人浑厚的内力却似泥牛入海一般,丝毫不见成效。水乃无形之物,以内力击散巨浪的做法本就可笑至极。突然间巨浪直扑而来,打在渔船之上。 二人却是在巨浪击中渔船的前一刻,齐齐冲向船舱,破门而入。萧天宇速度极快,一把抱起徐沚微便向外奔去。 轰的一声,巨浪将渔船打的支离破碎,船身倾翻,四人被翻进腥咸的海水中。徐沚微早已惊醒,被眼前这惊险一幕吓得哇哇大哭。 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本来就水性不佳,又是在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被呛了几口海水,却是双双将徐沚微举在海面之上,生怕她被海水呛到。 徐逸之攀住一块木板,爬了上去,朝着三人划来。那木板极大,即便是坐上四人也还有很大空间。 渐渐的,狂风骤至,暴雨骤停,海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四人劫后余生,心中大感幸运。又想起渔船被毁,身处茫茫大海之中,无依无靠,心中又是怅然。 徐逸之让四人一同划着木板朝岸边驶去,只说靠岸之后再寻人买一艘新船。但是四人此刻处在大海中心,仅凭一个木板,不知何日才能靠岸。 不知不觉,旭日东升,跳出大海碧波。四人在海上已经漂泊一夜,渴了就掬一捧咸海水饮下,饿了就捉海鱼生吃。虽然腥臭无比,为了果腹,也不在意这些。只吃的嘴上满是血迹,成了茹毛饮血的原始野人。四人互相对望,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上午,四人虽拼命划水,但目光所致之处依旧是茫茫大海,瞧不见一处陆地。徐逸之突然想起来什么,微微一笑,道:“微儿,你当年就是从大海上出生的。你可知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徐沚微点点头,道:“我知道的,爹爹,小时候娘跟我说过,我的名字是在《蒹葭》和《式微》两篇古诗中取的。难道也跟这大海有关系么?” 徐逸之点点头,道:“我与你娘将刀剑藏于北极之地后,本来想隐居在哪里。但是一来北极寒冷异常,二来也是你娘有了身孕,身子不方便。我们乘船返回的途中,你娘突然肚子疼,刚巧前方有一处小岛,我便将船停到了岛上。因为你出生在海中小岛上,刚好又是黄昏日落时候,你娘便给你取名叫做沚微了。” 徐沚微恍然大悟,赵延发与萧天宇也恍然大悟。二人各自在心里默念着两首诗,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式微,式微,胡不归?脑海里仿佛看到在一个黄昏时刻,徐沚微站在门口,等待良人归来的画面。赵延发想的是赵延发,萧天宇想的是萧天宇。 正思索间,萧天宇突然听到了异常的响动,站起身来,朝着东方望去。只见茫茫海面上,驶来一艘巨大的战船。通体黑色,周身布满小孔,另有十几个火炮,船帆撑开,上面画着一个五骨折扇,扇子中心位置还有一个圆形的月亮。 徐逸之望了一眼,惊呼一声:“不好!是倭寇的战船!若是被他们抓了,恐怕性命不保,快逃!” 萧天宇却微微一笑,道:“徐大师,我们在海上漂泊了半日有余,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用他们的船带我们去北极。” 徐逸之道:“萧教主,他们可都是倭寇,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鬼,与魔鬼做交易,可是很危险的!” 赵延发哈哈一笑,道:“徐大师你这就多虑了,比起这些倭寇来,萧教主可是更加心狠手辣。他可是比魔鬼更可怕的魔鬼之主!” 赵延发此话也只是说笑,引得众人哈哈一笑。萧天宇站起身来,朝着战船方向放声长啸。啸声由海风卷着,传出了很远。不一时,那扶桑战船便浩浩荡荡的朝着四人驶来。 战船上放下一条绳梯,上面有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说着倭语。四人也听不懂。但见他是要让四人上去。萧天宇分好工,由他第一个上,徐逸之第二,徐沚微第三,赵延发最后。这样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有照应。 四人上的船去,便有一大群穿着怪异的人围了上来。他们头上挽着发髻,穿着木屐,腰间悬着日本武士刀。身材矮小,凶神恶煞。 他们见到徐沚微后,个个目露精光,嘴角狞笑,似成群的野狼看见了雪白的羔羊一般。徐沚微吓了一跳,急忙躲在赵延发身后,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 一群倭人围着他们四个叽里呱啦的说着倭语,似乎在问什么。四人都听不懂,面面相觑。突然听到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一个身材比倭人高大一些的中年男子分开众倭人,走到前面,问道:“可是中原来的朋友么?” 四人听他会说汉语,又惊又喜。萧天宇抱拳道:“阁下可是中原人?” 那人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乡党。在下庄子岩,袁州人士,还未请教各位?” 四人与他相互通了姓名,寒暄之后四人得知这艘战船名叫天神丸。船的主人名叫佐竹近勋,是扶桑国的一个武士。他在故国集结了一大批武士,买下这艘战船,在海上烧杀抢掠,做了一个倭寇头子。庄子岩因为精通倭语,才被佐竹近勋请来做了翻话人。那船帆上的图案乃是他佐竹家的家徽,乃是五本骨扇与月丸。 提起佐竹家族,在扶桑国也是赫赫有名的。虽现在不曾闻名,但是在一百多年之后战国时代,佐竹家族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后代,叫做佐竹重义。也是割据一方的诸侯。 萧天宇本就想利用这些倭人,又听到战船主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倭寇,心里便有了思量,微微一笑,道:“今日能遇到庄兄实在是有缘,又能遇到佐竹大人的船,更是一件大好事!庄兄有所不知,我们四人是要架船去北极之地寻宝的。可是昨夜遇上了风浪,将我们的渔船毁了,想去也是去不了了!”他故意装作很伤心的样子,连连叹气。 庄子岩一听寻宝二字,眼睛突然一亮,道:“萧兄你我遇到便是缘分,刚好我家主人在海上闲着无事,想要回扶桑。我去跟他说说,让他将你们送去也好啊!” 萧天宇一听,连连惊呼:“庄兄,这不大好吧!我们被佐竹大人救了性命已经感激涕零了。若是再让他送我们去北极,这叫我们可怎么开口啊!” “无妨!”庄子岩叫道:“四位便同我进去见一下佐竹大人,佐竹大人心地善良,又有我在这里说话,肯定会帮你们这个忙的!” “若是如此,那就先在此谢谢庄兄了!” “别客气!”庄子岩笑了笑,道:“四位这便进去跟我一同见一下佐竹大人吧!”说话间,四人随着庄子岩朝船舱走去。一路上,所有的倭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徐沚微,眼神淫邪,似乎隔着衣服也能将她看透一般。徐沚微看着这些目光,深感厌恶,便朝着赵延发身子靠了靠。赵延发被她这样一贴,心跳加快,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进得船舱后,只见里面杯盘狼藉,四面立着几个屏风上面画着佐竹家的家徽。五本骨扇与月丸。有几个武士喝的烂醉如泥,在船舱里面比试摔跤。一个穿着黑色和服,挽着发髻,穿着木屐,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盘膝在这矮桌前,望着几个武士哈哈大笑。 庄子岩说了句:“那个人便是佐竹近勋大人了。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通秉一声。”说着便绕开几个摔跤的武士,走到佐竹近勋身边,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倭语。谁知那佐竹近勋听完也是两眼放光,大声喝退烂醉的武士。 庄子岩走到四人面前,道:“萧兄,佐竹大人请你们几个过去!” 四人整了整衣装,走上前去。徐沚微挨着赵延发,望着屏风上的家徽图案,在赵延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看到这扇子,我就想起谢安那个伪君子来了。这个佐竹近勋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赵延发还未说话,萧天宇却听到了,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也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我这是不得已才利用他们。等他们带着我们到了北极后,我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萧天宇说着,四人已经走到佐竹近勋面前。四人也不知扶桑国的规矩,便朝着他稽首作揖,徐沚微也跟他们一起作揖。那佐竹近勋也不在意,饮了一口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句倭语。听的众人一头雾水。庄子岩急忙又用汉语说了一句:“佐竹近勋大人这是跟你们问好,他说大元国的朋友你们好啊!” 萧天宇笑了笑,一抱拳,道:“多谢佐竹大人救命之恩,我四人没齿难忘。” 庄子岩用倭语又在佐竹近勋耳边说了一遍。佐竹近勋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倭语。庄子岩道:“我听说你们是要去北极之地。那地方冷的要死,你们去哪里做什么?” 萧天宇道:“传闻在大宋灭亡之际,宋王朝的的皇族曾将宫中宝物带去了北极之地,埋在寒冰之下。在下因缘际会下,认识了大宋朝皇族的后裔。”他指了指赵延发,道:“这是大宋朝的第十世孙赵延发。因如今天下大乱,义军四起,这位赵公子也想起义造反,夺回这原本属于他的江山,便想起了祖宗留在北极的宝藏。想要以此作为起义的军饷。我们与他都有驱逐鞑子的心愿,便随着他一同来了。” 这是他临时起意编的故事。他心知若是说北极藏了神刀神剑,这个佐竹近勋不一定感兴趣,便说那是大宋朝的宝藏。大宋皇帝姓赵,赵延发也姓赵,正好说得过去。况且这庄子岩一直跟着倭寇在海上混日子,对于中原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刚才自己说了姓名,他也不知他是玄冥教教主的身份。而且萧天宇看上去一身正气,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庄子岩丝毫没有怀疑,一字不落的用倭语全都告诉了佐竹近勋。 佐竹近勋听着,目光更加急切与期待,连连点头。赵延发凑到萧天宇耳边,轻声道:“萧教主,没想到你编瞎话的能力也是这么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萧天宇道:“你现在可是大宋皇族后裔,做派要像一个皇族才行!” 赵延发急忙将身子站直,干咳一声,装作自己真是大宋王朝的皇族后裔。徐沚微见二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起萧天宇刚才编的瞎话,扑哧笑出声来。 佐竹近勋刚才一心只在宝藏身上,徐沚微又因为在海上漂泊了一天,脸上尽是污垢。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面前还与女人。听到徐沚微的笑声,佐竹近勋抬头望来。只见徐沚微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身材娇小,风姿绰约,隐隐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嘴角露出一丝淫笑,叫了一声:“吆西!” 赵延发与徐逸之见他目光不善,心中愤怒,向前一步,挡住徐沚微。萧天宇道:“庄兄麻烦你告诉佐竹大人,这位女子乃是在下的妻子,这位老者乃是在下岳丈,都是为了赵公子复国而来。” 赵延发一听萧天宇说徐沚微是他妻子,气不打一处来。徐沚微也是白了他一眼。庄子岩在佐竹近勋耳边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庄子岩起身道:“佐竹大人让我带着四位去洗个澡,先休息一下,到晚上一同来参加晚宴。明日一早便带着四位前去北极寻宝!” 萧天宇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就多谢佐竹大人与庄兄了!” 剩下三人虽不情愿给这个倭寇行礼,但是为了能安全达到北极,不得已也弯腰行礼。赵延发心里暗骂道: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等我们到了地方,取得神剑,定要将你们这些倭寇赶尽杀绝! 其实他不知道,此刻萧天宇的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四章,介错人 庄子岩各自给四人找了三件屋子住。因为萧天宇说徐沚微是他妻子,庄子岩便安排了他们住在一间。但是徐沚微岂能答应?一直把他往外面推、萧天宇一直在说我们现在是扮做夫妻,若是不住在一起,会被别人怀疑。徐沚微岂会听他这些,将他推出去,将门在里面死死销住,让他去找赵延发去。 萧天宇愁眉苦脸的推门进来,赵延发见他,顿觉不妙,问道:“你来做什么?” 萧天宇道:“徐姑娘不让我跟她住一间,我没办法,只能跟你挤一下了!” 赵延发冷笑一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谁让你刚才说沚微是你妻子,现在报应来了。你去别处吧!我这里也不收留你。” 萧天宇才不管这些,起身跳到床上,大大剌剌的躺下,道:“赵公子,不要这么无情啊!身为大宋皇族后裔,你可要做到爱民如子啊!” “你怎么还躺下了!快起来!”赵延发叫道:“你既然说我是大宋皇族,那我也该做一些皇族应做的事。你可曾见过皇族与庶民同榻而眠的?” “与庶民同榻而眠不正是你们皇族礼贤下士要做的么?”萧天宇闭着眼道:“况且我也不是庶民,若是论起来,我祖上也是皇族。” “你也是皇族?”赵延发笑了笑:“你说的可是南朝齐王朝的萧氏一族么?” 萧天宇摇摇头,道:“齐王朝名声太弱,我不想做他们后裔,要做也做当年专门与你大宋作对的大辽萧太后的后裔。” 赵延发哭笑不得,问道:“你便是为了跟我作对,竟然认了外族人做祖宗么?” “只要能与你作对,认她做祖宗又如何!”他翻过身去,道:“我先休息一下,你不要吵我了!” 赵延发无奈的摇摇头,将被子丢在他身上,推开门走了出去。刚到屋外,只见在徐沚微的房门外,围着五个倭人武士,趴在窗前往里面瞧着,嘴角露出几丝淫笑。 赵延发听到徐沚微屋中水声潺潺,知道这些人是在偷看徐沚微沐浴,心中怒火中烧,纵步而来,怒吼一声:“你们在做什么!”用力将他们推开。他心中愤怒,情不自禁竟将“玉清太玄功”运转起来,这一推竟带着浓厚的内力,咣当一声竟将那五人倭人全部打倒在地。 屋内的徐沚微传来一声娇呼。赵延发怒吼一声:“你们这群狗贼,今日我便杀了你们,替天行道!” 我个倭人正伏在窗边,以手蘸唾液将窗户纸戳破一个洞,瞧着徐沚微沐浴的样子。屋内雾气昭昭,徐沚微后背白皙如玉,晶莹剔透,看的五个倭人淫、性大发。正入迷间,突然感觉身前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竟将他们五人齐齐推开,摔的屁股生疼。 几个倭人站起来,却见眼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大元国的人,满脸怒气,口中叽里呱啦不知说些什么。这五人都是跟着佐竹近勋在海上烧杀抢掠,横行霸道惯了,见赵延发是个大元国人,勃然大怒。 一个倭人武士叫了一声:“八嘎!”抽出腰间武士刀,明晃晃的握在双手间,厉声一喝,举刀朝赵延发砍来。赵延发身怀“玉清太玄功”这等无上神功,对于寻常兵刃自然不惧。他将神功运转,举起左臂朝着武士刀迎去。只听当啷一声,武士刀砍在赵延发手臂上之后应声而断。赵延发手腕一翻,将那倭人手掌握在手心,用力一捏,咔嚓一声声脆响,那倭人惨叫连连,竟是被赵延发捏碎了手骨,疼的大汗横流,差点昏过去。 剩下四名倭人武士见状,吓得哇哇乱叫,抽出腰间武士刀齐齐朝赵延发砍来。赵延发右手向前一拍,刚劲的力道涌出,瞬间将四人刀刃齐齐震断。四人也被这强劲的力道震的胸口剧荡,向后退了几步,哇哇直吐鲜血。 赵延发又举起右手,朝着那个被他捏碎手骨的那名倭人武士的天灵一掌拍来。这一掌带着他滔天的怒气与浑厚的内力,定要将这倭人武士头盖骨打碎,脑浆迸裂才能解气。 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了赵延发,同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一推。萧天宇站在他面前,怒目圆睁,叫道:“你在干什么!” 赵延发见是他,心里更气,怒吼道:“这群贼人偷看徐姑娘沐浴,我要杀了他们!” 萧天宇怒喝一声:“你就不能低调一些么?这一下全船的人都听到了!” 赵延发自知语失,面上一红,但心中怒气依旧未消。定要杀了那个倭人武士。萧天宇便拦着他,叫道:“你还想去取刀剑吗!” 赵延发叫道:“是刀剑重要,还是徐姑娘的清白重要!”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徐逸之与庄子岩。庄子岩见那个倭人受伤,吓了一跳,俯身用倭语问了一句。那武士用倭语骂了一句。庄子岩起身问道:“萧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把新兵卫大人打成这样?他可是佐竹大人手下的猛将,若是佐竹大人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们!” 萧天宇嘿嘿一笑,道:“庄兄,这一切都是误会。其实是新兵卫大人一直对中原武功好奇,刚好赵公子也会,两人便切磋了一下。没想到赵公子一时兴起,没收住手,这才将新兵卫大人打伤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让赵公子给他道歉!”说着,他推了推赵延发,赵延发又岂能跟这群倭人道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天宇无奈,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过这一时,后面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赵延发望着萧天宇良久,长叹一口气,抱拳朝新兵卫道歉。庄子岩低头在新兵卫耳边说了几句倭语。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见新兵卫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频频点头,最后一挥手,带着几人离开了。 萧天宇问道:“庄兄这是跟新兵卫大人说了什么?竟让他瞬间气就消了?” 庄子岩哈哈一笑:“没说什么,只是跟他说四位是佐竹大人的贵客,让他瞧在佐竹大人的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庄兄了!”萧天宇朝他稽首作揖,心里却明白庄子岩跟那新兵卫肯定不是说的这些。 庄子岩摇摇手,道:“萧兄不必客气,你我都是大元朝的人,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四位先好好休息,到晚上一定要去船舱参加晚宴。” “辛苦庄兄!”萧天宇抱拳道。庄子岩摇摇手,转身离开了。赵延发望着萧天宇,冷哼一声:“萧教主真是很有教养啊!”言语中充满了讥讽:“若是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你若再拦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 深夜,天神丸的船舱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里面摆着十几个矮桌,上面摆着酒水与食物。佐竹近勋坐在首位,左手边是庄子岩、赵延发、萧天宇还有三个倭人武士,右手边坐着新兵卫和几个倭人武士。新兵卫的手上还缠着布条。 徐逸之因为不想与这些倭寇同饮同食,便装病推辞了。徐沚微也以照顾父亲为名,没来赴宴。赵延发本来也不想来,但是萧天宇极力邀他一定要来,说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众人喝的是扶桑国特产的清酒。因为蒸馏技术不发达,导致清酒度数很低。赵延发和萧天宇这两个中原人饮之如饮水一般无味。但是这群倭人却已是醉醺醺的了。 萧天宇见众人喝的尽兴,便在庄子岩耳边说了几句话。庄子岩听了点点头,起身走向佐竹近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延发见萧天宇嘴角露着邪异的笑容,知他有坏心思,便问:“你有在这里想什么坏事了,笑的竟这样开心?”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庄子岩在佐竹近勋耳边说完,佐竹近勋突然脸色一变,朝着右边的新兵卫便八嘎呀路的骂了一顿。吓得新兵卫端着一杯酒举在半空,喝下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萧天宇道:“刚才我让庄子岩将下午的事告诉了佐竹近勋,并说我们要跟新兵卫道歉。没想到这佐竹近勋竟然生气了,还骂了新兵卫,真是意想不到啊!” 佐竹近勋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新兵卫一脸愁苦的起身,拿着酒杯朝赵延发与萧天宇走来。二人极为不解,庄子岩突然叫道:“赵公子,萧兄。佐竹大人听了下午的事,觉得新兵卫大人冒犯了二位,便让他来跟你们道歉!” 萧天宇急忙起身叫道:“佐竹大人这可万万不行啊!是我们将新兵卫大人伤了,理应由我们向新兵卫大人道歉才对。” 赵延发冷哼一声,心道:“愿道歉你自己去,我反正不陪你。” 庄子岩用倭语将萧天宇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佐竹近勋眯着眼,摸了摸嘴上的那撇小胡子,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庄子岩突然哈哈大笑:“赵公子,萧兄,佐竹大人说了,中国自古讲究不打不相识。即是误伤,那二位便喝一杯酒,化干戈为玉帛!” “如此甚好!”萧天宇端起酒杯,道:“替我谢谢佐竹大人!”说着朝赵延发使了使眼色。赵延发无奈,也举起酒杯站起来。三人一碰杯,将酒饮下。佐竹近勋哈哈大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倭语。庄子岩道:“既然喝了酒,大家以后便是朋友,都坐下,继续喝!” 酒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那些倭人都喝的醉醺醺的,相互搀扶着回了房间。赵延发也回去了。萧天宇却搀扶着新兵卫,将他送回了房间。 天神丸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在海面上静静的航行着。几个水手在甲板上或是操纵船舵,或是四处巡逻。一轮明月照耀在海面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过了许久,甲板上的水手们也各自回去休息了。天神丸靠着海流缓慢的向前移动着。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甲板上。他身形宛如鬼魅一般,几个起落,径直钻进新兵卫的房间。接着又出来,怀中抱着一床被褥,扑通一声丢进了大海之中。 那黑影正欲转身,却听一个声音响起:“本来我也想这样做,没想到你轻功厉害,比我快了一步。” 那声音正是赵延发。而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萧天宇。 萧天宇转过身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我的轻功,走路竟也不出动静了?” 赵延发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鞋子。萧天宇望去,只见他鞋底竟然缝上了厚厚的棉花,踩在甲板上不会有一丝响动。萧天宇佩服的不行,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赵盟主厉害厉害!” 这个法子是之前惊鹊跟他说的。话说当年路溪桥教惊鹊他们练功的时候,唯独轻功最难练习。路溪桥让他们走路不能发出一丝动静,若不然就要罚他们蹲马步。西江月六人为了练习轻功吃尽了苦头,却始终做不到走路不出声,经常会因此受到路溪桥的惩罚。后来还是清风想了这个办法,让明月给几人鞋底缝上棉花,果然走路便没了动静。但是后来这还是被路溪桥发现了,惩罚更狠了! 当时惊鹊是将这事当了个笑话讲出来的,没想到赵延发却用上了。他望着萧天宇,问道:“你既然也想杀新兵卫,为何刚才在酒宴上还要与他化干戈为玉帛,称兄道弟的呢?” 萧天宇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明月,却反问赵延发,道:“赵盟主,你可知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赵延发被他问的一头雾水,摇摇头很是不解。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赵盟主你年纪轻轻便已是武盟盟主,河南的豫王,又身怀绝世神功,天下之大,恐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赵延发摇头失笑:“萧教主说笑了,这不是还有你么?” 萧天宇继续道:“虽我跟你接触时间不多,但是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人最大的缺点便是太正直了。” 赵延发更是不解,问道:“难道正直有错吗?” 萧天宇摇摇头,道:“正直没有错,但是要看在什么地方。若是方才我不在佐竹近勋面前与新兵卫假装和好。今晚你或我来把他杀了,他们定然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来。若是跟他和好了,他今晚被杀,那些倭人就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了!” 赵延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心里却是极为慌乱。他这人乃是魔教教主,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攻于心计,我也常常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年纪不大,却相当老练,假以时日,他定当会是江湖上的一大祸害! 萧天宇似乎是瞧出了赵延发的心思,微微一笑:“赵盟主,我虽然精于算计,但是这只对我的敌人才会如此。你虽然跟我有嫌隙,但是你我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加害于你的!” 赵延发被他瞧出了心思,面上一红,叫道:“萧教主,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 萧天宇哈哈一笑:“沚微说的果然没错,赵盟主不会开玩笑,甚是无趣。走了,回去休息!”转身离开了甲板。 赵延发突然想起什么,在他身后叫道:“你要睡就在甲板上睡吧!我屋子里可盛不下你这尊大神。” “无妨无妨,庙小点就小点吧!挤挤就行,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啊!” 萧天宇不听赵延发的话,转身走进了房间。赵延发无奈的摇摇头,也回去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赵延发就听到甲板上吵吵嚷嚷的乱成一片。睁眼一看,萧天宇却不再房间。他急忙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来到甲板上后,只见一大群倭人武士站在甲板上,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萧天宇和庄子岩也是神色慌张的说着话。 赵延发知道他们是发现新兵卫失踪才这样的,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上前去,问道:“庄兄,发生了什么事?” 庄子岩见是赵延发,一抱拳,道:“赵公子,不瞒您说,今天一大早我们竟发现新兵卫大人失踪了。佐竹大人派人在船上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 赵延发一声惊呼,叫道:“新兵卫大人失踪了么!昨夜他喝了这么多酒,会不会是掉在海里淹死了!” 庄子岩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新兵卫大人虽然水上功夫了得,但是喝醉之后脑子不清醒,若是半夜里起夜,失足掉下大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他急忙用倭语召集船上的武士去海面上寻找。这时,徐逸之和徐沚微也听到响声来到了甲板上。徐沚微问道:“这些倭人在做什么?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搅了我的美梦。真是烦人!” 萧天宇微微一笑:“昨天那个偷看你洗澡的新兵卫失踪了,这群人正在四处找他的尸体呢。” 徐沚微一听,心中顿觉舒畅,笑眯眯的望着赵延发,轻声问道:“延发哥哥,是不是你做的好事呀。” 赵延发被她吐息弄得耳根发痒,面上一红,道:“不是我,可能是他自己喝醉了掉下大海淹死了吧!” 徐沚微啐了他一口,道:“延发哥哥,你既然性子正直,就不要学萧教主骗人了呗,你看看你脸都红的都像猴屁股了。” 萧天宇微微一笑,问道:“沚微,难道我撒谎骗人不会脸红么?” 徐沚微笑道:“你啊,骗人的技术是天生的。你若是会脸红,那你就不是萧天宇了。” 几人正说着,突听见船尾传来几个倭人的喊叫声,四人急忙跑过去。只见几个倭人腰上拴着绳子,从海面上提上一具尸体来。尸体经过海水浸泡早就腐烂不堪,又有海鱼吞吃,早已面目全非,但是根据个头还有身上的衣服以及手上缠着的白布还是能辨别出这具尸体就是那失踪的新兵卫。 众倭人见新兵卫已成这副模样,个个跪在地上嗷嗷痛哭。徐沚微吓得一声惊呼,躲到了赵延发身后,又想起那尸体腐烂不堪的样子,竟连连作呕。 萧天宇却是突然扑通一声趴到新兵卫尸体面前,失声痛哭,嘴里喊着:“新兵卫大人啊!昨晚明明已经答应我,等回到扶桑就带我去烟花之乡快活一番,怎么今日你却丢下我自己去了!” 众人见他痛哭流涕,皆以为他昨夜和新兵卫喝酒畅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反而有几个倭人过来劝他。赵延发见萧天宇感情流露的极为真挚,涕泪横流。真像在悼念故友一般。若不是他知道实情,定也会被他骗了,觉得好笑,竟然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来。 几个倭人听见赵延发的笑声,蹭的站起身来,拔出腰间武士刀,握在双手间朝他走来,口中八嘎呀路骂个不停。 原来这几个人是昨天与新兵卫一同偷看徐沚微洗澡的倭人武士。昨天四人亲眼所见赵延发想要置新兵卫于死地。今天一早发现新兵卫失踪,几人便怀疑是他杀了新兵卫。突然又听到他的笑声,四人终于按奈不住,非要杀了赵延发替新兵卫报仇。 赵延发神功盖世,天下已鲜有敌手,对付这四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他刚想出手,却见萧天宇的目光扫来,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登时明白过来。若是此刻与他们动手,定是承认了是自己杀了新兵卫,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于是他便收回神功,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徐沚微见他突然停手,心中不解,问道:“延发哥哥,你为什么不动手杀了这些倭寇?” 赵延发道:“萧教主他有计谋,我现在不方便动手。” 庄子岩和萧天宇齐齐向前,将四位怒气冲冲的倭人武士拦下来,庄子岩一直用倭语劝着四人。可是四人依旧不依不饶,非要杀赵延发给新兵卫报仇。 吵闹声引来了天神丸的主人佐竹近勋。新兵卫尸体被找到的事已经有人告诉了他。他刚赶到甲板上,就看见四个倭人武士正剑拔弩张的朝着赵延发逼近。气的佐竹近勋怒喝一声:“八嘎!”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啪啪啪啪一连给了四人一个大嘴巴。 四人见是佐竹近勋,吓得将刀收回刀鞘,退到一旁。佐竹近勋急忙来到赵延发面前,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倭语。庄子岩在旁边道:“佐竹大人说,这四人粗暴无礼,冒犯了赵皇爷的威严,还请赎罪。” 竟然对我这样客气!赵延发心道:若不是萧教主说我这里有宝藏,你这混账见钱眼开,恐怕早就把我丢下大海喂鱼去了。他抬头对庄子岩道:“庄兄,你跟他说,新兵卫大人的死我们也是很难过,还请他节哀顺变。对了,节哀顺变他听的懂么?” 庄子岩哈哈一笑:“自然是能听得懂。”他将赵延发的话用倭语说给佐竹近勋听。佐竹近勋听了连连点头,朝着赵延发一抱拳。转身对众倭人武士说了几句话,似乎是下了什么命令。 众倭人武士听完,齐齐点头,另有两名倭人抬起新兵卫的尸体,抛进了大海之中。那四名武士见新兵卫的尸体沉入大海,齐齐跪在地上,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倭语。佐竹近勋一听,脸色一变,用倭语骂着几人,八嘎呀路不绝于耳。 萧天宇见众倭人皆是神色慌张,便问道:“庄兄,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庄子岩道:“萧兄你有所不知,这四人跟新兵卫大人是同乡。被新兵卫带着来到佐竹大人船上。四人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新兵卫大人给的。四人见新兵卫惨死,不想独活,便要刨腹自尽,让佐竹近勋大人当他们的介错人!” 切肤是扶桑国武士道精神中光荣的一项。切肤者需要一刀切开自己腹部,除去内脏,慷慨赴死。但由于这过程太过痛苦,切腹者便会找一个人持刀站在他身后。切腹者一刀切开腹部后,那人便一刀斩下切腹者的头颅,以减轻切腹者的痛苦,称之为介错。 萧天宇听庄子岩说完切肤与介错的故事,顿觉好笑。这倭寇切腹自尽看似很有骨气,但是又因为怕疼再找介错人来为他们接触痛苦。还不如直接割喉,死的还痛快一些。 佐竹近勋又跟四人聊了一会儿,好像四人心意已定。佐竹近勋便不再相劝。四人跪在地上,解开上衣,露出胸膛小腹来。四人各自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刀,在手上擦拭干净。 听庄子岩说,因为切肤十分痛苦,需要介错人剑法必然厉害,一般介错都是一对一,但是佐竹近勋却是一对四,可见他剑法定然是厉害。若不然怎么能一人为四人介错。 四人拿起刀,齐齐捅进自己小腹,从左至右切割过来,留下一道横着的刀口,顷刻间血流如注,四人面色苍白,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徐沚微从来没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躲在赵延发身后不敢去看。连徐逸之和赵延发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四人割了一刀后,又从上而下,割了一刀,在腹部留下一个“十”字,却正是切肤者最常见的“十字切”。在腹部切开一个十字状的伤口,能让内脏爆裂流出,这也是切腹自尽的传统。 佐竹近勋见时机已到,举起手中长刀,朝着第一个人脖子砍去。只要他速度够快,定会让四人减少许多痛苦。 就在长刀将要砍中那人脖子的瞬间,突然当啷一声脆响,长刀竟从中间直直断成两截。佐竹近勋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向后退了一步,竟错过了为四人介错的最佳时机。 切肤的剧痛传来,四人脸色苍白,嗷嗷惨叫,咣当倒在地上,肠子随着鲜血流满整个甲板。切腹自尽者为了表现至极的勇敢与胆识才选择这样做,所以临死前一声不吭。介错人就担当了这样的一个角色。但是佐竹近勋的长刀突然折断,错过了最佳时机,四人惨叫连连,狼狈至极,却是整个切肤历史上最为失败的一次。 四人在惨叫声中没了气息。佐竹近勋极为愤怒,将短刀往甲板上一丢,骂骂咧咧的回了船舱。 可是好好的一把刀为什么说断就断?而且早不断,晚不断,偏偏在将要砍中那倭人的瞬间才断。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但是萧天宇却知道是为何,因为这件事是他做的。赵延发也知道为何,因为他看见了是萧天宇做的。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五章,罗刹国 天神丸在大海上又航行了约两日,今日竟突然改了方向,不向北行,转而向西行驶。萧天宇问过庄子岩后才知道,他们这是要在罗刹国停靠半日,采购一些食材物资上船。 佛经所载,罗刹国乃是婆娑世界的楞伽州。首都为十项城,乃是罗刹天王的住所。罗刹天王是护世的十二天尊之一,与帝释天轮流持世,守护人间。 罗刹乃是佛教中的恶鬼,男罗刹为黑身、赤发、绿眼,女罗刹则是神态妖娆,肤白貌美。与阿修罗无异。长年居于,大海深处的岛上,待有行船驶来,便引诱其上岛,残忍杀害。罗刹凶残至极,好食人血肉,又能飞天掠地,神通广大,后由佛陀出手降服,成了佛门的护法之神。 当时中国所说的罗刹国乃是俄罗斯。当时的俄罗斯还属于元朝所册封的四大汗国之一的金帐汗国管辖。只因当时人们对世界各地知之甚少,而俄罗斯人都是金发碧眼,高鼻梁,体毛旺盛,且俄罗斯人勇猛好战,与佛经所载的罗刹相似,固称之为罗刹国。 萧天宇骗徐沚微说罗刹国内宛如人间地狱,满地白骨,且罗刹国人个个都凶残无比,喜好食人。吓得徐沚微赶紧去找徐逸之问个究竟。 徐逸之因当年去北极之地寻找玄铁时,曾路过罗刹国境内。听到徐沚微问他,哈哈大笑起来:“萧教主这是在骗你呢。罗刹国的人只不过是相貌与我们不同,身材高大了些,并不想佛经里说的那样是食人的恶鬼,你不用害怕!” 听徐逸之说完,徐沚微悬着的心这才落地,看着站在甲板上一脸坏笑的萧天宇,徐沚微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大骗子,早晚会下地狱被阎王爷割掉舌头的!”还朝他扮了个鬼脸。 大约行了半日,正午时分,天神丸抵达罗刹国的渡口。此时的航海技术还不发达。渡口上除了几个渔船之外再无其他。徐沚微瞧着觉得好奇,心道:这罗刹国的人竟和我们一样也有打渔的! 天神丸靠岸后,众人都下了船。佐竹近勋吩咐手下的倭人武士分别进城去采购物资。庄子岩对四人道:“傍晚时分来此处集合,在此之前四位可以在船上休息,也可以去城里转转。” 徐沚微对异国他乡充满好奇,便缠着徐逸之说想进城看看。徐逸之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赵延发与萧天宇怕二人会有危险,便与他们一同进城。庄子岩凑到萧天宇耳边小声说道:“萧兄,一会儿我要跟着佐竹大人去逛一逛烟花柳巷。听说这罗刹国的女人个个都身姿绰约,貌美如花,皮肤白皙滑腻。萧兄可有兴趣与我们同去?” 萧天宇用眼睛瞥了瞥徐沚微,小声道:“多谢庄兄好意,只是家中有只河东狮,若是知道我在外面乱来,还不把我撕烂了。” 庄子岩听罢哈哈一笑,道:“我却忘了萧兄佳人相伴,腾不开身。可惜错过了这大好机会,实在是令人叹惋啊!”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这个无妨,等晚上我去找庄兄促膝长谈一番,定要跟我说一说这罗刹国姑娘的好处才行!” “使得使得!”庄子岩哈哈一笑,辞别了四人,随着佐竹近勋一同去了。徐沚微突然凑到萧天宇面前,问道:“刚才那个庄子岩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乐成这样,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萧天宇摇摇头,道:“庄兄跟我说这罗刹国里有一个特色食物,似芋头一般,剥去外皮,一片雪白,用起来甚是美味,故此心向往之。” “竟是这么好吃么?”徐沚微满脸好奇:“竟让你这个见多识广的玄冥教教主也留了口水。他告诉你在什么地方了吗?我想去尝尝。” 萧天宇摇摇头,道:“那种东西只能男人吃,女人吃了不行的。” “你又在骗我,不理你啦!”徐沚微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跑到徐逸之身边,询问他这罗刹国是否有这样一种食物,搞得徐逸之也是一头雾水,连连摇头。 不知何时,赵延发了萧天宇身边,冷哼一声:“萧教主不愧是风雅之人,竟将那罗刹国女子比作芋头,实在是令在下心服口服啊!” 萧天宇楞了一下,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赵延发笑而不语,快步追上徐逸之与徐沚微,与之并肩而行。萧天宇无奈的摇摇头,也快步跟了上去。 罗刹国不愧是异国他乡,建筑风格与中原极大不同。街上行人也都是身材高大,金发碧眼高鼻梁,穿着打扮也与中原不同,充满异域色彩。四人行走在集市上,两侧摊铺林立,人来人往,繁华程度不下于扬州夜市。 四人相貌与罗刹国人不同,走在街上极为显眼,常常引得众人驻足围观。徐沚微吓得急忙抱住徐逸之的手臂,怯生生的问道:“爹爹,他们这样望着我们干什么?” 未等徐逸之答话,萧天宇已经脱口而出:“定是这罗刹国人见你细皮嫩肉,吃起来不塞牙,心里在盘算是将你清蒸还是生吃。” 虽然徐逸之说过罗刹国的人不吃人。但是徐沚微见他们相貌奇异,高大威猛,一双双眸子里散发着绿光,心中还是极为害怕,竟躲在徐逸之身后瑟瑟发抖。 赵延发叫道:“萧教主你总是吓唬沚微做什么。沚微别怕,定是这罗刹国的人见你生的出尘之姿,才忍不住多看了你几眼。” 徐沚微听赵延发夸自己漂亮,虽是事实,但心里也是很受用。挺了挺胸膛,一脸高傲的神态,道:“就算他们真的是吃人的恶魔,有延发哥哥在这里保护我,我也不怕!” 赵延发听她这样说,心中一暖,竟油然生出一丝骄傲来,仰着头看着萧天宇,神态中满是欣喜之色。 罗刹国集市上买的大多是中原的丝绸瓷器,还有一些东西是罗刹国所产,在中原并不常见。徐沚微看着都觉得好奇,每个小摊前都驻足看看。小摊老板大多是罗刹国人,说着晦涩难懂的语言,四人都听不明白。萧天宇却在心里想着:佐竹近勋他们也是不同罗刹国语言,去烟花之所找姑娘该怎么说呢?难不成用手比划着? 四人又向前走了几百米,来到了一个胭脂摊上。徐沚微看见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欢喜的不行,快步跑过去大喊大叫:“爹爹,爹爹,你快来呀,这罗刹国的胭脂水粉都好香啊!” 老板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罗刹国的服饰,却是黑发黄皮肤黑眼珠,听到徐沚微说话,又惊又喜,问道:“几位是中原人 么?” 四人听他说着流利的汉语,也是惊讶,简单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个老板也是中原人,姓于。十岁时跟随中原商队来到罗刹国经商,一待就是三十多年,如今已经在罗刹国娶妻生子,落地扎根。 能在异国之地遇到老乡,简直是一大喜事。几人便聊了起来。于老板问起如今大元朝的形式。因他离开中原之时天下还未大乱,听闻此时天下义军四起,元朝政权已经岌岌可危,不由长叹。 正此时,突然集市一头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望去。只见一行五人,正骑马在集市上狂奔而来。前面一人,身着华服,金发碧眼,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正是罗刹国人。胯下一匹白马十分神骏。 后面四人,穿着厚厚的甲胄,手中挥舞着大刀闪闪生寒,口中呼喊着,正在追着前面那个罗刹国人。 那名罗刹国人身上伤痕遍布,左腹上有一道伤口,兀自留着鲜血。胯下白马也是血迹斑斑。见此状应是后面四人在追杀前面的这个罗刹国人。那名罗刹国人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神情充满恐惧。集市上行人见状都连连惊呼,作鸟兽散,登时乱作一团。 萧天宇问道:“于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于老板长叹一声,道:“诸位有所不知,自元朝建立之后,这罗刹国便一直由朝廷册封的金帐汗国统领,已经长达几十年。罗刹国本土王族曾多次奋起反抗,但奈何蒙古铁骑强大,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这罗刹国因是大元属国,不能称帝,只能称作大公。三年前,罗刹国的前一任大公因病去世,王子才九岁,不能继承大统,这罗刹国大公之位便由其远方亲戚德米特里继承。这个德米特里大公信奉东正教,一心想要打败金帐汗国,脱离元廷的控制,一直暗中联合各大公国,想要组成奇兵,打败元廷。前面的这个人乃是那德米特里大公。后面那四人应该是金帐汗国的士兵。” 四人听了,心中皆是唏嘘不已。原来不止是中原大地百姓想要起义反抗元廷统治,连这罗刹国的人也是如此。可见这元廷已经腐朽残败,人人得而诛之。 后面那四名金帐汗国的人速度很快,转眼间便追上了前面的德米特里大公。一个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脚踢中德米特里大公的后背。德米特里大公痛呼一声,翻身跌落马下。白马受惊,一声长嘶,停下来在主人身上拱来拱去,似乎也知道主人身处囹圄,催他起来。 那金帐汗国的士兵似乎是个武林高手,只消一脚便踢的那德米特里大公瘫在地上,失声惨叫,几次挣扎想站起来却总未能如愿。那名踢到德米特里大公的士兵并未上马,而是一步落在地上,举起长刀,口中叽里呱啦说了一句罗刹国的语言,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举刀朝着德米特里大公砍去。 突然间风声响动,一个身影纵身而来,没入人群之中,拦在德米特里大公面前,举起右臂朝大刀撞去,只听当啷一声,大刀应声而断,一截掉在地上,另一截还留在那人手中。 那士兵惊呼一声,却见一双肉掌拍来,带着浑厚的内力,嘭的一声打在胸口之上。那士兵惨叫一声,向后退了数步,口喷鲜血。 那德米特里大公本以为自己就要名丧当场,早就闭上眼睛,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突然听的面前风声响动,心觉不对,睁开眼一看,只见一白衣胜雪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双臂展开,衣袖无风自动,飘飘若仙,心中大喜,叫了一声:“弥赛亚!” 而此刻,在胭脂摊前,萧天宇以手扶额,连连摇头叹气。他面前站着徐逸之徐沚微还有于老板,单单少了赵延发的身影。 原来赵延发听的于老板说罗刹国的大公起兵对抗元廷统治时,竟与他惺惺相惜起来。眼见德米特里大公生死攸关之际,他那侠义之心作祟,竟忍不住出手相救。 德米特里大公信奉东正教的教徒,平日里遵守摩西十诫,终日供奉圣子耶稣。他见赵延发一袭白衣,双臂张开,竟以血肉之躯挡下大刀,兵不血刃便打倒了那名金帐汗国的士兵,还以为他是耶稣降世前来救他,心中激动不已,口中一直呼喊着:“弥赛亚,弥赛亚!” 那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回过神来,仔细观望了赵延发一番,见他相貌和穿着打扮似中原人,便用汉语问道:“你小子可是中原人么?” 赵延发还未开口,萧天宇已经快步赶来,朝着四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呼喊一声:“八嘎呀路!”神情趾高气扬,甚是欠揍。 赵延发见他用扶桑语回答,已经猜出了他的意思。是想将祸水东引,全部归到扶桑国倭人头上去。心中顿觉好笑。 果然,那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听到萧天宇说话,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扶桑国的人么?” 萧天宇这些天在天神丸上听到最多的便是这句话,所以也只会说这一句。见那士兵又问他,不由语塞,又叫了一句。身后一名金帐汗国的士兵叫道:“不要跟他们废话了,管他是中原人还是扶桑人,一律都杀了!” 前面那名士兵望了望赵延发,道:“不是我不想杀,只不过那个少年武功很高,恐怕我们四人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身后那名士兵想起来刚才赵延发以血肉之躯硬抗锋利的大刀,还赤手空拳打伤了身穿甲胄的士兵,也知他所言非虚。四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那名受伤的士兵朝着德米特里大公说了一句罗刹国语,翻身上马便绝尘而去。 见四名金帐汗国的士兵走远,萧天宇突然脸色一变,朝着赵延发吼道:“我们身处异国他乡,危险重重,你就不要掺和这些事了,你不怕引火烧身,害了我们么!” 赵延发这才知道自己确实做错了事。萧天宇说得对,如今他们在罗刹国境内,人生地不熟,危险重重,本就该低调行事。但是方才赵延发见德米特里大公身陷囹圄,他又是心地善良,不忍见他惨死在此,这才出了手,若不是他一招立威,又有萧天宇在一旁插科打诨,将祸水东引,日后还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其实也是德米特里大公今日命不该绝,故有此奇遇。而后这德米特里大公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果然在几十年后的库利科沃战役中,一鼓作气,打败了金帐汗国的军队,成功洗涮了罗刹国人长久以来被蒙古人和元廷统治奴役的屈辱。 赵延发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任萧天宇怎么骂他也不还口。 那德米特里大公站起身来,正想跟赵延发道谢。突然看见萧天宇在大声训斥他,他也听不懂,在一旁疑惑起来。用罗刹国语说了一句。赵延发和萧天宇都听不懂,面面相觑。 于老板走上前来,道:“德米特里大公这是在向你表达谢意。” 赵延发一听,急忙告诉于老板,说不用客气。德米特里大公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说完便望着于老板,神情极为诚恳。于老板道:“德米特里大公是想请诸位去皇宫一趟,他要大摆宴席,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赵延发一听,害怕这一去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来,便连连推辞。于老板一字一句将赵延发的话用罗刹国语告诉了德米特里大公。德米特里大公听了,神情有些落寞,眼珠一转,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于老板,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转身朝着赵延发一抱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于老板道:“瓦西里王子说既然诸位不方便,他就不便强留。他给了我这块碎银,让我挑几个上好的胭脂水粉,送给徐姑娘,以表诚意。” 萧天宇笑了笑:“明明是赵公子救了他,他却给徐姑娘买东西,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于老板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而是将银子收起,在摊子上挑了几个上好的胭脂水粉,包起来送给了徐沚微。徐沚微自然高兴,却也是不知道这德米特里大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原来是那个德米特里大公见赵延发一袭白衣,神功盖世,将他认成了东正教的大圣人耶稣。又见徐沚微与他们一起,见她亭亭玉立,宛如仙女,还以为她是大圣人的眷侣。他觉得送给大圣人眷侣礼物,便如送给大圣人一样,才有这等事情。 四人因赵延发惹了事端,也不敢在此久留,向于老板告别,便起身回到了天神丸上。直到傍晚时分,倭人武士们都采购好物资,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船上。 萧天宇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血红,波光粼粼。过了一会儿,佐竹近勋和庄子岩带着一拨倭人也回到了船上。萧天宇见他们脸上各有伤痕淤青,一个个骂着八嘎呀路。佐竹近勋也是气呼呼的进了船舱,接着便是桌椅倾倒之声。 他心中好奇,便叫住庄子岩,问道:“怎的庄兄?我看你还有佐竹大人的脸上都有淤青。难道是这罗刹国的姑娘性子太野,竟是把你们弄伤了么?” 庄子岩咧着嘴,叫道:“若是这样便还好了。” 萧天宇更是好奇,问道:“那是所为何事?” 庄子岩道:“他奶奶的真是命苦。我跟佐竹大人还有一帮兄弟们快活完之后,觉得肚子饿,便去街上吃些东西充饥。谁知道吃了一半不到,街上突然来了一群士兵。他见我们穿着打扮,二话不说便上来打。佐竹大人纵横海上,怎能受这种侮辱,便招呼着众兄弟跟他们打了起来。罗刹国人都人高马大,力大无穷,我们打不过他们,才弄的这浑身是伤。” 萧天宇听了心中暗笑。定是那四个金帐汗国的士兵因赵延发阻拦受了侮辱,又听萧天宇说了一句倭语,认为他们就是倭人,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叫了人去街上寻他们。正巧碰见在街上吃饭的佐竹近勋一伙,见他们是倭人打扮,心中愤怒,这才打了起来。 萧天宇故作震惊,试探性问道:“他们可是所谓何事打你们?” 庄子岩一脸委屈,摇摇头,叫道:“若是知道便还罢了,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动手打人。这顿打挨的太可气。佐竹大人说了,等带着萧公子到了北极之地回来后,他会再来一雪前耻的!” 萧天宇点点头,郑重其事的道:“佐竹大人不愧是一代英雄豪杰,大丈夫能屈能伸,卧薪尝胆,在下佩服佩服!” 庄子岩嘿嘿一笑,问道:“萧兄你们也去了城里,怎么样?这里的风景比起中原来有什么不同?”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除了建筑和风俗与中原不同,其他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庄兄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一下午脑子里可都在想着罗刹国肤白如雪的大姑娘了,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风景啊!” 两人相互一视,哈哈大笑起来。庄子岩道:“待用过晚饭后,萧兄便来我房间促膝长谈。在下能说会道,定会让萧兄听到便似看到一样真实!” 萧天宇微微一笑,抱拳作揖:“庄兄这样一说,我竟开始有些迫不及待了,还请庄兄不要有所隐瞒啊!” 夕阳渐渐沉入海面,最后一道红光消失在天水一线。倭人武士放开船锚,撑开风帆,佐竹家那五本骨扇与月丸的家徽显露出来。几名水手掌着船舵,天神丸划开层层碧波,朝着大海深处缓缓驶去。 转眼间,夜空星辰遍布,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萧天宇用过晚饭后,却没有真的去找庄子岩,而是站在甲板上,抬头望着满天星辰,看的出神。 记得张晓鸢说过,凡是在星辰下被照耀的一切生灵,都会被命运所牵绊,逃不开也避不了。他也曾问过张晓鸢,是否能测一下自己的命运看看究竟如何?张晓鸢却没有答应,反而说即便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去抗争,只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当年阴阳教主窥得天机后,写下一首七律绝笔诗。那首诗张晓鸢也曾看过,只是上面写的晦涩难懂,他们师兄妹四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张晓鸢知道阴阳教主是故意为之,唯恐日后有人见了,揣测出其中意思,会引起天下大乱。 脚步声传来,踩着甲板发出沙沙的声音。萧天宇回头望去,却见是徐逸之。抱拳作揖,道:“徐先生还没休息啊!” 徐逸之走上前来,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萧教主,老夫有些话想要跟你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微儿也不能告诉,你是否能答应老夫?” 萧天宇见他一脸严肃,知此事定是极为严密,便一改那随意的性子,郑重的点点头,道:“晚辈以玄冥教教主身份起誓,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若有违背,定叫我万劫不复。” 徐逸之见他起誓,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此事还要从微儿的娘亲说起……” 夜里海风很大,吹着海浪哗哗作响,徐逸之说了什么已经听不真切。只见萧天宇时而表情震惊,时而脸色低沉,时而惊呼,时而长叹。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六章,渡北溟 天神丸又在海上航行了约三日有余,行至一处海域时,气温骤降,寒风刺骨,海面上也出现一块块浮冰。天神丸建造的极为牢固,虽不会因为触到浮冰而破裂沉船,但也减缓了航行的速度。 赵延发,萧天宇,徐逸之,徐沚微四人在船舱里围坐在火炉旁取暖。四人因来时渔船被海浪打翻,携带御寒的衣物丢失。天气突然变冷,他们都受不了,冻得瑟瑟发抖。幸亏庄子岩给四人送来了毛皮大衣。他知道北极之地严寒难耐,特地让那些倭人武士在罗刹国采购的。 四人裹上毛皮大衣后,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徐沚微用毛皮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缝隙,双手放在火炉前烤着火,叫道:“这是什么破地方,都快三月了竟然还这么冷!” 徐逸之道:“这里应该就是北海了。当年我与你娘也曾行过此海域。幸亏你娘准备了厚衣服才不至于冻坏了。微儿你就忍忍吧,若是到了北极之地,那里可要比现在还冷上十倍。” 徐沚微听的心惊胆颤,叫道:“这么冷的地方你和娘当年是怎么待下去的呢?要是我我肯定受不了。”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所以你这辈子都注定成不了像令堂那样的铸刀大师。” 徐沚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道:“萧教主,那柄宝刀可是我娘亲的遗物。你若是再挤兑我,我可就不给你啦!” 萧天宇微微一笑,弯腰鞠躬,道:“徐姑娘息怒,在下不敢了!” 徐沚微眼珠一转,想起此地乃是北海,也就是庄子在《逍遥游》中提到的那只神兽鲲所居住的北溟之地。一时间来了兴趣,叫道:“爹爹,爹爹,这里北海,有没有鲲那种大鱼啊?” 徐逸之摇摇头,道:“鲲只是庄子想象出来的一种神兽,世界上并不存在。不过在这北海深处,确实有大鱼。但是它不叫鲲,而是叫鲸。据说那鲸身长百丈,大口张开能吞下一整条船。当年我与你娘深夜渡海之时,曾听到他在大海深处怒吼。那吼声雷震轰鸣,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也不足为过,比之山林虎啸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沚微听的好奇,问道:“爹爹,你说把这山林之虎与海中之鲸放在一起打一架,谁更厉害些?” 萧天宇突然哈哈一笑,道:“这种事也亏得徐姑娘能想出来。山林之虎与海中之鲸,一只是陆上兽王,一条是海中霸主。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你让它们怎么去比。” “哎呀,你这个人好烦呢!”徐沚微白了他一眼,叫道:“我当然知道它们没办法比,但是我好奇,问问还不行么!” 赵延发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刚才徐先生说了,这鲸身长百丈,大口张开能吞下一整条船,乃是庞然大物。老虎虽是百兽之王,但是身形与人大小差别不大。时常有人能徒手杀虎,却未曾听过有人徒手斩鲸。如此说来,还是鲸厉害一些吧!” 徐沚微赞许的点点头,道:“延发哥哥说的有道理,可比那油嘴滑舌萧教主强多了。”赵延发被她说的面上一红,道:“我这也只是猜测,不算数的。” …… 又约摸行了一日,在第二日清晨时分,萧天宇被甲板上的喧闹声吵醒,起床穿上皮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甲板上站满了倭人武士,一个个兴高采烈,仰天吼叫,像是遇到了什么兴奋的事。见萧天宇走来,庄子岩分开人群,笑眯眯的迎上来,道:“萧兄,赵公子他们还没醒么?” 萧天宇摇摇头,问道:“庄兄,发生了什么事了?” 庄子岩也是极为兴奋,叫道:“萧兄赶紧去叫赵公子起来吧,我们已经到了北极了!” 萧天宇心中一喜,快步向前,分开众人,来到船边,遥遥望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一片广袤无垠的陆地,上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光秃秃的不见任何植被。一座巨大的冰山棱角丛生,直插云天,甚是壮观。 萧天宇大喜过望,转身跑到徐逸之门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猛地推门而入,叫道:“徐先生你快来看看,是不是到了北极之地了?” 徐逸之也被喧闹声吵醒,此刻正在起床穿衣。听到萧天宇的话,也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跑到甲板上,望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不禁泪水横流,叫道:“正是这里!” 水手将天神丸靠岸停下,船身破开玄冰,轻轻撞在冰面上,缓缓停下。水手丢下船锚,却因冰层滑溜,怎么也固定不住。萧天宇纵身跃下,按住船锚用力一拍,轰隆一声,冰层出现一个大洞,船舵陷下去几尺,周围冰层裂开数道裂痕,却已经将船锚固定好。 船上众人见他神功威猛,皆是拍手叫好,紧接着又是阵阵惊呼,叽里呱啦的说着倭语,萧天宇也听不明白。却听徐逸之惊呼一声:“萧公子小心身后!” 一声嘶吼从身后传来,风声阵阵。萧天宇心中一惊,猛然转头,却见背后出现一头巨大的白熊。那白熊毛长身巨,如同人一般双足立起来,提起巨掌朝着萧天宇头顶拍下。 萧天宇怒吼一声,举起左手迎了上去,竟是要用这赤手空拳去对付白熊。只听嘭的一声,萧天宇的手掌与熊掌对在一起。那白熊掌上生着厚厚的肉垫,又因常年在冰山行走,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当真是硬如铁甲。萧天宇这一掌威力巨大,若是打在人身上,定然当场毙命,但是那白熊却是挠痒痒一般,浑然不觉。 萧天宇甚是震惊。他在中原从未见过如此奇珍异兽。仓惶之间使用对付人的方法来对付白熊自然不行。白熊吼叫一声,双掌向前一扑,竟将萧天宇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嗖的一声,一个尖利的事物从不远处掷来,直直刺进白熊的左眼。白熊吃痛,仰天长啸一声,眼眶中已经滴出鲜血,甚是恐怖。萧天宇望去,只见白熊左眼之上插着一柄武士刀,刀身没入数寸,竟然刺穿了白熊的脑袋,露出半截沾血的刀身来。 他朝着船上望去,却见赵延发立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柄空空的刀鞘。原来众人见白熊扑倒萧天宇,自知以血肉之躯无法与白熊抗衡,不敢去救。赵延发刚巧赶到,见白熊张开大口去咬萧天宇,此时跃下船去相救为时已晚,便从身边的倭人手中夺过一柄武士刀,瞄准白熊眼眶,使出神力掷去,不偏不倚,刚好刺中白熊的眼眶。 那白熊虽被刀刺穿了头颅,但生命力极为顽强,并未死去。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伸出两只前掌去抓眼中的刀。但白熊熊掌不比人手灵活,抓了了几下也未能将刀拔出,反而是抓的自己脸上爪痕遍布,鲜血淋淋。 萧天宇眉间杀意正盛,纵身而起,一掌朝着白熊头颅拍下。只听嘭的一声,白熊头骨碎裂,脑浆迸裂,一声惨叫,在地上挣扎许久,身子慢慢软下去,死在了地上。 众人见白熊已死,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从船上放下绳梯,陆陆续续的下了船。佐竹近勋也在庄子岩和极为武士的护佑下爬下了船。赵延发手里拿了两块白布,裹在徐沚微脚上,系了一个死扣。 徐沚微不解,问道:“延发哥哥,这是做什么?” 赵延发道:“这北极地上都是冰层,滑溜的很,你不会武功,踩在上面难免会打滑,若是摔一下定是不轻。我给你裹上白布,就不容易打滑啦!” 徐沚微眯着眼歪着头,微微一笑:“延发哥哥你真好,也不知哪家姑娘以后会有这么好福气能嫁给你!” 赵延发面上一红,并未答话。心里却想着:你这徐家的姑娘难道不想要这好福气么? 众人都下了船,来到陆地上。此地果然如徐逸之所说,比之前的北海冷上十倍。众人虽穿着毛皮,依旧冻的全身打颤,呼气成雾,滴水成冰,恐怕关外酷寒,比起此地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众人撑船行了一日,还未用饭。刚巧萧天宇与赵延发合力打死一只白熊,可用来充饥。佐竹近勋命令几个武士将白熊毛皮剥下,掏出内脏,用刀切成数块,又在船上寻了炭火点燃,将熊肉摆放整齐,架在火焰山烤了起来。 赵延发却悄悄将那白熊皮取来,走到岸边浸在冰冷的海水中将血迹洗去, 用手拧干水渍,来到炉火旁寻了个地方,将熊皮铺展开来,双手举在火焰之上,登时熊皮上升起冉冉白气。 众人皆不明白他是何用意。唯有萧天宇坐在一旁,望着他嘴角露着微笑。烤了不一会儿,熊皮内的水渍已经被火烘干,甚是温暖。赵延发抱着熊皮,走到徐沚微身后,将熊皮盖在了她身上。 众人见了无不点头赞许。庄子岩却极为诧异,心道:“这徐姑娘不是萧兄的结发之妻么?怎么这赵公子对她竟是这般关心,为何萧兄见了也不生气?” 这件熊皮裹在徐沚微身上甚是暖和。因为赵延发用海水洗过,也没有一点腥味。徐沚微心中大为感动。好像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只有赵延发对她这般好。 不一时熊肉便熟了,众人都围上来各自取了一块,也顾不得烫嘴,吃了起来。赵延发取了一块上好的熊肉,用刀切成无数个小块,与徐沚微分吃。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甚是开心。 不知何时,庄子岩来到躲在不远处的萧天宇身边,蹲在他身边,咬了一口肉,问道:“萧兄,我看这赵公子对弟妹照顾的很,看上去关系很不一般,萧兄你难道不生气么?”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庄兄有所不知,也怪兄弟没有告诉你。其实这赵公子与我内子乃是表亲。赵公子是内子的表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近。” “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下多虑了!”庄子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道:“这是我从罗刹国买来的白酒,比起扶桑国的酒可是烈的很,萧兄来尝尝,去去风寒,暖暖身子吧!” “多谢庄兄美意,却之不恭。”萧天宇接过葫芦,打开盖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只觉呛鼻,饮了一口,宛如烈火穿喉入腹一般,烧的喉咙和心口隐隐作痛,竟是如此性烈!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开始去寻找宝藏。这片陆地极为广阔,众人行了半日有余,直到傍晚时分,也未能寻获。佐竹近勋有些急了,让庄子岩去问赵延发宝藏在何处。 这只是萧天宇为了骗他们编的瞎话,那里真的有什么宝藏。赵延发一时语塞,竟答不上来。萧天宇急忙向前,道:“庄兄请告诉佐竹大人让他们稍安勿躁。这大宋皇族所埋宝藏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找不到自然正常。反正宝藏是死的,逃不出这个地方,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定然会找到的。” 庄子岩点点头,回去给佐竹近勋说了。徐逸之突然叫住萧天宇,小声说道:“萧教主,我藏刀剑之地就快到了。若是再不解决掉这些贼寇,恐怕会多生变故。老夫虽不忍见血,但是这些倭人在我中原沿海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老夫便破例一次。你想个法子,我们一起动手。” 饭团看书 萧天宇点点头,将徐沚微与赵延发叫到面前,简单说了一下计划,便各自散去了。夜幕降临,寒风刺骨,空旷的夜空之上出现一大片幽绿的光芒。似天上的仙女就寝,将床上的罗帐落了下来,绚丽夺目, 徐逸之和徐沚微正站在一处坡上。徐沚微依偎在徐逸之怀中,望着这罗帐形状的光芒。徐沚微从未见过如此奇观,兴奋的大喊大叫:“爹爹爹爹,你看,这光好漂亮啊!我猜这里面肯定住着仙女!” 徐逸之微微一笑,心中倍感欣慰。遥想二十几年前,他与爱妻岳霜君来此处埋刀剑时,在夜里也曾见到这奇异的光芒。当时岳霜君也是这样依偎在他怀中,说的也是这样的一句话。记得当时徐逸之说了一句:的确是有仙女,却是在我怀里! 当年是他爱妻,如今是他爱女。母女两人虽相隔了二十多年时光,却说出了同样的话。徐逸之微微一笑,道:“的确是有仙女,不过是我的女儿!” 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生着一炉炭火。几十个倭人武士围坐在一团,佐竹近勋与庄子岩坐在中间,炉火上烤着熊肉,外表金黄,格外诱人。 众人正谈论着寻到宝藏之后该怎样挥霍,哈哈大笑。赵延发与萧天宇从远处走来。庄子岩看到二人,叫了一声:“萧兄,赵公子,你们去哪了?肉块烤好了,过来一起吃吧!” 萧天宇哈哈一笑,叫道:“庄兄庄兄,快告诉佐竹大人,有一个天大的喜事。我们已经寻到了宝藏藏身之处,这就带你们去!” “啊!”庄子岩兴奋的大叫一声,用倭语告诉了佐竹近勋。一众倭人听了纷纷站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庄子岩问道:“萧兄,宝藏在什么地方?快点带我们去吧!”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带是没法带了,只能在下亲自送你们去了!” 庄子岩不解,问道:“萧兄,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萧天宇朝着身边的一个倭人武士一掌拍过,嘭的一声,那人惨叫一声,仰面倒地,已经气绝身亡。人群登时乱作一团,所有倭人武士抽出长刀,对准萧天宇和赵延发。佐竹近勋也是极为愤怒,用倭语质问着两人。 庄子岩眉头紧皱,问道:“萧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天宇微微一笑:“送你们去寻宝藏啊!我刚刚才听说了,原来大宋皇族的宝藏都随着他们下了地狱。想要寻宝藏,必须先下地狱才行啊!” “你们骗我!”庄子岩脸上肌肉抖动,阴晴不定,叽里呱啦说了一句倭语。所有倭人都怒吼一声,举刀朝着二人砍来。萧天宇微微一笑,纵身没入人群,施展神功,双掌交替起落,几个回合便有四五个倭人倒在地上。 赵延发虽老实忠厚,便面对这群杀人如麻的倭寇贼人,也不心软。运起“玉清太玄功”,周身真气激射,瞬间就打倒了几名倭人。 这群倭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奈何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神功盖世,天下已鲜有敌手,仅仅几个回合下来,便有数十个倭人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一时间鲜血横流,宛如人间地狱! 佐竹近勋见二人神勇无敌,登时慌乱,朝着庄子岩吼了一声,反身便逃。萧天宇已经瞧见,纵身跃出人群,施展“惊鸿掠云功”朝着二人追去。他轻功何等厉害,几个起落便追上二人,伸出脚尖朝二人腰眼一踢,二人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两人宛如丧家之犬,伏在地上向前爬行。萧天宇快步追上,一掌拍在佐竹近勋的头上,只拍的他头骨碎裂,七窍流血而死。庄子岩见状已是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萧兄,萧兄,念在你我都是大元国的子民,就放过我性命吧!” 萧天宇冷笑一声:“我中原大地沿海倭寇猖獗,却有一大半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带进来的。你身为黄帝子孙,反助倭寇,你是最该死的一个!”说着,向前一步,朝他天灵一拍,庄子岩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倒在地上。虽是气绝,却死不瞑目! 萧天宇折身回来,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尽是倭人尸体。赵延发望着满地尸首,茫然四顾。萧天宇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如果你见了这群人残害我中原百姓时的那副凶恶的嘴脸,定然不会觉得是作孽了。” 赵延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快步追上萧天宇,随他一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徐逸之与徐沚微正站在坡上望着绮丽无比的极光,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只见赵延发与萧天宇二人走来,身上尽是血迹。徐逸之长叹一声,道:“虽是倭寇残忍,但造下此等杀孽,心中也是难以平复。多谢萧教主成全。不让老夫去做。”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徐先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些小事便交给我们这些晚辈来做就好。” 徐逸之点点头,道:“你们随我来吧,我当年藏刀剑之处就在前方。” 三人随着徐逸之来到了一处山洞外。山洞内也是结了厚厚的冰层,万年不化。洞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萧天宇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四人借着微微的光亮朝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洞口越狭窄。初时四人还能并立而行,后来便四人竖立而行,再后来竟是侧身才能从洞口挤过去。又行了数十步,只见尽头隐隐有亮光。徐逸之面露喜色,加快了速度。又穿过一个狭小的洞口后,眼前豁然开朗。 山洞尽 头,竟是一处宽阔的平地,也都覆盖着厚厚的冰层。里面却是亮如白昼,也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光芒。在冰层之下,隐隐可见有两个细长的事物,外形看上去正是一刀一剑。 徐逸之走到面前,望着脚下被冰层封住的刀剑,叫道:“这里便是我们曾经发现玄铁的地方。当年我与你娘商议埋藏之处时,你娘曾说既然铸成刀剑的玄铁取于此处,便让其落叶归根。” 徐逸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锤子和一把凿子。伸手在冰层上摸了摸,拿起锤凿在冰面上轻轻一敲,只听咔嚓咔嚓一声声轻响,厚厚的冰层竟然裂开无数的裂缝,轰然塌陷下去。 一刀一剑显露出来,通体青黑,没有刀鞘剑鞘。剑长约三尺有余,剑身极为厚重,剑刃闪着寒光,看上去异常锋利。刀比剑略断几寸,刀身也是极为厚重,形状却是柳叶一般,极为精美。 徐逸之手握刀剑,道:“这柄剑乃是老夫所铸,名为‘缈神’,年轻时我铸成神剑,自知天下无敌,曾将其命名为‘藐神’,意为藐视天神。但是发妻说此名太过狂妄,我便将其改了。而这把刀乃是发妻所铸,只因她是女子,铸刀之时敲打力道不均匀,使得刀身上呈现出些许纹落,像月牙儿又像是花瓣,故此它有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花月痕’,这一刀一剑,乃是我与发妻心血所铸之物,出世之时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器。今日我将它们赠予赵盟主与萧教主,还请二人执此刀剑,能匡扶天下正义,救万民于水火!” 他将缈神剑与花月痕分别递给二人。二人急忙跪倒在地,双手接过,以示尊敬。入手只觉沉甸甸的,果然十分厚重。 徐逸之道:“神刀神剑锋利无比,二位可在此处一试!” 二人起身,各自走到一处洞壁下,挥起手中刀剑砍去。那洞壁之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在刀剑挥砍之下,竟然破开了冰层,二人一见,都十分震惊,果然是神兵利器。 既已寻得刀剑,四人便动身出去,走到岸边。只见那艘天神丸还孤零零的立在岸边。萧天宇让三人一一上去,收起船锚,纵身上船,竟掌着船舵,驶离了北极之地。 原来他在船上的这些日子曾请教过水手如何掌舵,为的就是杀了这些人后自己能开船离开。入夜之后海面上海风突起,萧天宇便叫赵延发扬起船帆,借着海风在海面上航行着。 徐沚微在船舱内,捧着母亲铸的花月痕仔细看着。这是娘亲遗物,她见了此刀,便想起了娘亲,心中怅然若失。天神丸在海上航行了四日有余。因船上有当时倭人采购的物资,可以生火做饭。但是徐逸之却在第二日的时候突然咳嗽起来,怕是感染了风寒。赵延发在船上寻了一遍,也未能找到草药。徐沚微只能每天给他熬些肉粥,每天晚上让他捂汗,以求风寒消去。 但是一连过了四日,徐逸之的症状不仅不减轻,反而加重。咳嗽的更厉害,脸色也极为苍白,最后连徐沚微熬的粥竟也喝不下去了,变得瘦骨嶙峋,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徐沚微焦急万分,只得让萧天宇加快速度,赶紧回到中原,去找大夫给徐逸之瞧病。 这天正午时分,阳光明媚,天气渐暖,海风和煦。徐沚微喂徐逸之喝了几口粥,便由赵延发搀扶着来到甲板上透气。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小岛,远远望去,绿油油的甚是显眼。徐逸之激动万分,叫道:“微儿,那里便是你出生的海岛。萧教主,快把船开过去,我要上去瞧瞧!” 徐沚微担心他的病情,不想停留,便一直劝他。但是拗不过徐逸之,只得让萧天宇开船过去。天神丸靠岸之后,萧天宇丢下船锚,率先下船,四下巡视一番,见没有危险才让三人下来。 徐逸之突然来了精神,竟不用别人搀扶,自己下了船。徐沚微大喜过望,以为爹爹的病已经好了。萧天宇却眉头紧皱。 小岛上奇花异草,香气扑鼻,却似人间仙境一般。赵延发心里想着,若是能与沚微在此隐居,不问江湖世事,那该有多好啊! 徐逸之带着徐沚微在小岛上转了一遍,指着一棵参天大树,道:“当年你便是在树下出生,那时候这棵树还很小,如今已经成了参天大树,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六年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徐沚微吓得大喊大叫,赵延发与萧天宇跑了过来,却见徐逸之脸色苍白如纸,七窍流血。赵延发伸手一探,竟是没了气息! 徐沚微见活生生的爹爹突然没了,失声痛哭起来,几次竟然哭昏过去,还有几次哭的差点断气。幸亏萧天宇赵延发掐着她的人中,为她灌注真气,才缓了过来。 虽然徐沚微心里痛苦,但是徐逸之真的死了却是不争的事实。后来萧天宇提议将徐逸之尸首烧了,将骨灰带回秦淮河岸,与徐沚微的娘亲合葬在一处。 徐沚微点点头,没有说话。萧天宇与赵延发便在岛上找了一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将徐逸之尸首烧了。留下的骨灰萧天宇从船上找了一个坛子装了进去。 自徐逸之死了,徐沚微便整日坐在小岛的大树下,一言不发,左手抱着盛骨灰的坛子,右手抱着缈神剑与花月痕,眼角留着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萧天宇与赵延发商议,这里既是她出生之地,又是父亲丧生之地,便在这岛上先逗留几日。二人一拍即合,从船上搬下来锅灶食物,每天都做点东西,轮流给徐沚微送去。 一连三天三夜过去了,徐沚微却坐在岸边,滴水未进,嘴唇都已经苍白如纸,人也饿瘦了一圈。萧天宇便商议着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徐沚微离开这里了。赵延发点头答应。 晚上,二人简单做了些饭菜,赵延发给徐沚微送去。徐沚微始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无论赵延发说什么她竟连头也不抬一下。赵延发无奈,摇摇头,道:“沚微,我跟萧教主商议了一下,明日就撑船带你会中原去,沚微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见她还不说话,赵延发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回来之后,却见萧天宇以及将饭菜碗筷摆好,还有一壶酒,正是前几日庄子岩给他的那一葫芦罗刹国的白酒。 见赵延发愁眉苦脸的回来,萧天宇微微一笑:“沚微这姑娘还不吃饭么?” 赵延发摇摇头,道:“不仅不吃饭,连话也不说,就这样坐在那里发呆,若是饿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真是急死人了!” 萧天宇给赵延发斟了一杯酒,递过去:“先不要担心了,到明天我们便带着她会中原去。我知道你喜欢沚微,她对你也很依赖。回到中原之后,我便回火神峰去,沚微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赵延发没想到萧天宇能说出这种话来,心中激动万分,叫了一声:“萧教主,你!” 萧天宇摇摇手,示意他不用多说,道:“沚微乃是徐先生的爱女。徐先生是名门正派,我是玄冥教教主,又怎能忍心让沚微被我魔教恶名所玷污了。况且我玄冥教与武林正道多有恩怨,火神峰上虽防守严密,却也危险重重,我又怎能忍心她去跟我受苦。” 赵延发激动的双手打颤,叫道:“世人都说玄冥教行事诡异,心狠手辣,但是我所遇到的几位玄冥教的人,郭前辈,青衫兄弟,再加上你萧教主,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这魔教之名,其实名不副实!”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赵盟主俨然已经是正道武林的领袖,能得到武林盟主如此赞赏,萧某感激不尽。来饮了这杯酒,你我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罢!” “好!就依萧教主,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赵延发哈哈一笑,将酒一饮而尽,二人相互一视,哈哈大笑起来。二人推杯换盏,不一时竟将葫芦里的酒都喝完了。 赵延发身怀“玉清太玄功”,烈酒入肠不消片刻便能够化解掉。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但是今日只喝了几杯,他竟有了醉意。倒在地上不一时便呼呼睡去,心里还想着明日开船回到中原,萧天宇退出,他便能跟徐沚微厮守终生,再也不分开了! 想到这里,他竟然在睡梦中笑出了声音!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七章,意难平 ()第二日,赵延发微微转醒,只觉头痛欲裂,感叹着罗刹国的酒果然够烈。他起身叫着徐微与萧天宇,却无人应答。赵延发跑到那棵大树下,只有缈神剑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却也不见徐微的身影。赵延发顿感不妙。又跑到岸边,竟也不见天神丸的踪影! 赵延发心中又怒又气,他没想到萧天宇竟然丢下他自己跑了。萧天宇昨夜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似一枚枚金针,直直刺进了赵延发的心头!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留下两行清泪,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萧天宇骗他,自己却带着徐微走了;恨的是自己太老实忠厚,竟然会相信这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大魔头! 他越想心中就越恨,微她一定不愿意跟着他走吧!他一定是用武力逼迫微了!只怪我自己贪杯,喝的酩酊大醉。微肯定呼喊过我吧!她见我不来救她,心里肯定很失望吧! 赵延发双目充血,仰天一声长啸,抓起缈神剑,发疯似的挥砍起来。大树被这凌厉的剑气齐齐斩断,轰然倒地。赵延发竟一直从清晨闹到了正午时分。岛上植被尽数被他剑气斩断,一片狼藉。优美的人间仙境竟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他也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他望着天,几朵白云飘在上面,形状各异。他心中念着徐微,想着萧天宇骗他的事,又想起这几年来他受过的委屈和吃过的苦,心中百感交集,朝着天空大骂道:“老天爷,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为何你只对我赵延发这样不公平!幼时你夺走了我双亲,让我成了孤儿,一个人流落江湖,孤苦伶仃,受尽折磨,好不容易遇到义父,他待我如亲子一般,你又将他从我身边夺走,还有郭叔父,对我这样照顾,你也把他夺走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微,你如今又把她夺走了!是不是只要待我好的人,你都要将他夺走才好!我赵延发是如何惹到了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他心中悲痛不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他哭声悲怆,撕心裂肺,竟让飞过的海鸟听了,也驻足不前,在上空盘旋不去,嘶啼悲鸣! 他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只将双眼哭肿,眼泪也流干了,眼角竟渗出了殷红的血泪来。此时月上中天,海风和煦,他望着那一轮明月,心中怅然若失。 良久,他幡然醒悟,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首先要先回到中原,到时候再去玄冥教总坛火神峰上,找萧天宇,以报此仇! 他站起身来,用缈神剑将砍倒的大树从中间劈开,削成一片片的。又在岛上寻了一些粗壮的青藤来,削成数段,当做绳索,绑在木皮上面,做成了一个简陋的木筏。又将剩下的一棵小树用剑削成一个船桨,这便是他渡海回中原的工具了。 正值深夜,他望着夜空中北极星的方位,辨出了方向,将木筏推进海里,跳上去,撑着船桨,一路向西行去。可能是他刚才仰天骂了老天爷。老天爷竟不敢再难为他,如此在海上行了七八日,木筏竟也没有坏,也没有遇上那骇人的风浪,反而是一路平静。 他饿了就在海上抓生鱼扛饿,渴了就饮那腥咸的海水解渴,如此又行了约三日,终于在这天的正午时分,他瞧见了不远处竟有陆地。他兴奋的大喊大叫,奋力朝着陆地划去,不一时便靠了岸。 岸边有一个人工挖出来的大池子,池子上下都用青砖砌着。有十几个人用铁锹顺着大海与池子相连的地上挖出一道沟渠,将那海水引入池子中。不一时海水灌满了池子。众人便将沟壑填死,拿着大木板在池子里来回搅动。 这是海边渔民常用的晒盐之法。食盐自古以来便归朝廷把控,所有盐田都是官家之地。朝廷为了控制成本,常常将盐价提高出售,许多穷苦百姓因为吃不起不得已才自己开采,这便是经常说的私盐。 但是朝廷明令禁止百姓私自开采,常常抓住便斩首示众,以至于众多盐商奋起反抗。江浙一带的义军首领吴王张士诚在未起义之前便是做贩卖私盐生意的。 赵延发走上前去,问道众人:“几位大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赵延发他在海上漂泊了数日,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此时他蓬头垢面,胡子邋遢,一身白衣也尽是污渍,哪还有半点武盟盟主,河南豫王的样子。 众人见他这个邋遢样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叫了一声:“这里江浙一带,吴王张士诚地盘,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赵延发一听已经到了江浙一带,心中顿感舒畅。又看这些人神色慌张,知道这私自晾晒海盐乃是杀头死罪,他们心里发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问道:“几位大哥可是在这里晒海盐么?” 众人一听,个个勃然大怒,朝着赵延发骂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赵延发见他们个个神色慌张,微微一笑,道:“你们既然在开采私盐,自然也知道这乃是杀头死罪。要不然就乖乖听话,给我一些银子封口,如若不然,我便去官府告发,让你们人头落地。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吧!” 他在海上漂泊数日,身无分文。江浙距河南也有千里之遥,若无银两在身,恐怕不能快点回去。情急之下他才出此下策,想要敲诈众人一些银两,好进城去买匹好马当做脚力。 众人听他要报官,哈哈大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可知道此地乃是吴王地盘,我们都是吴王的人。哪里还有朝廷的官敢来管我们!”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原来你们不仅开采私盐,还是反贼。若是将你们人头送去官府,定会奖我不少赏银吧!” 众人听得,各自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大刀来,朝着赵延发砍来。赵延发有缈神剑在身,心想之前都是用它砍冰层砍大树,确实是锋利无比,不知砍兵器是否也是如此。心电一转间,他抽出腰间缈神剑,向前一挥,凌厉的剑气涌去,划过众人大刀。 当啷一声,那十几柄大刀竟然齐齐而断,断口光滑整齐,不见一点缺口。赵延发心中暗惊:果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剑! 众人见他神剑锋利,剑气凌厉,吓破了胆,齐齐跪倒在地,以头抢地,磕的轰轰作响,大喊大叫:“小的们有眼无珠,未能识得英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英雄饶命。”说着竟各自从怀中掏出银两财物,堆在地上:“这是小的们部身家,还请英雄笑纳!” 赵延发见这张士诚手下的义军毫无胆色,心中怅然:郭叔父说的果然不错,天下各路义军良莠不齐,何时才能一鼓作气,将这鞑子驱逐出我中原大地? 他本就无心杀这些人,见他们跪地求饶,心也软了。抱拳道:“众位大哥,小弟受了磨难,今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待兄弟渡过难关之后,定当前来谢罪!” 这一下到让那群人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说,一个个小鸡啄米般磕着头,直呼不敢。赵延发在地上取了几块银子,约摸有十几两重,收进袖中,又将剩下的部返还,朝着众人一抱拳,转身离去。 他来到镇上,也不换身衣服,而是买了一匹快马,却也不回河南,而是一路向南,不出半日,却是来到了秦淮河南岸徐逸之的茅屋外。本就简陋的茅屋此刻更是残破。赵延发故地重游,想起曾经在此地与徐微的点点滴滴,恍如昨日,心中五味杂陈! 他走进不远处的树林,来到徐微生母的坟墓前。却见坟上土层似是新土,应是有人动过。他瞧见坟前墓碑也被人换过了,上面刻着两行字,左边乃是“先父徐逸之”,右边乃是“先母岳霜君”并行而立,下面则是大大的两个字“之墓”。旁边还刻着一行小字:“不孝女徐微立。” 赵延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墓前,叫道:“徐前辈,你在天之灵还请保佑我夺回微,我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说完便朝着墓碑咣咣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胯下之马乃是千里神驹,日夜不停,终于在两天两夜后,进入了河南境内。他一路向北,终于在正午时分进来开封城,回到了武盟。 武盟中人见赵延发回来了,各各异常欢喜。赵延发洗了个澡,刮 去胡须,整理好头发,换上一件如雪白衣,来到正厅。早有清风,惊鹊,半夜,鸣蝉四人在这里等候,却不见明月与别枝的身影。 赵延发这一去竟两月有余,五人相见,格外亲切,鸣蝉吵着问赵延发这一路上的故事。众人见他如愿以偿得到神剑,心中皆欢喜不已。赵延发突然问道:“怎么不见明月与别枝?”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赵延发见四人面上露这忧色,心知不妙,叫道:“清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明月和别枝不在了么?” 清风摇摇头,道:“大哥,他们还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世上呢。只不过你走的这两个月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赵延发心中一惊,问道。还未等清风答话,鸣蝉突然脱口而出:“明月姐姐她有了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 “什么!”此事竟然要比萧天宇抛弃他独自离开还要让他震惊。明月虽然已经二十几岁年纪,却没有嫁人,还是个处子之身,如何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他怒吼一声,问道:“清风,你可知这其中原委?” 清风一脸忧色,答道:“大哥,自你走后,明月她每逢吃饭之时便没有胃口,还总是呕吐,我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没当回事。可是越到后面,她呕吐的就越厉害,有时候喝口水都能吐出来。我担心她的身子,便请了郎中给她瞧病。谁知那郎中为她号脉后,点头微笑,说是明月有喜了!当时我勃然大怒。明月尚未嫁人,还是处子之身,如何有喜,便打了那郎中,骂他是庸医,将他赶了出去。谁知明月听了之后,脸色变得苍白,摸着肚子直呼不可能,竟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后,我去问她,她却摇摇头,始终不说一句话。渐渐地日子一长,明月的小腹竟然微微隆起,的确是像有了身孕。我只知错怪了郎中,便又去找明月,想问她孩子父亲是谁。若是二人两情相悦,我便托人上门提亲,二人礼成之后,生下孩子来也不会玷污了明月的清白啊。” 赵延发也觉得清风做的对,点头默许。清风接着道:“但是无论我怎么问,明月就是不说。我以为他怕我们知道了那人身份后会上门找他麻烦,便劝她说我们都不是愚昧之人。若是你二人真的情投意合,我们也不会追究他的过失。谁知明月摇摇头说,那人定然不会娶她,还劝我不要再管此事。免得惹上麻烦。” “再后来明月的肚子越来越大,出入极不方便,便跟我说了一声,去了几里外的一座路府的偏院去住了。我担心她一个人不方便,便请了一个稳婆在她身边伺候她。还有那老爷爷和别枝在那里跟她同住,不会有什么危险。” 赵延发听罢,只觉此事十分蹊跷,心中百感交集。也顾不得去找萧天宇报仇之事,骑上一匹快马,来到了清风说的那个路府的偏院。 刚到门口,他就听见院内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心想定是那疯疯癫癫的老爷爷。便推门进去。 此时已是五月时节,天气已经很暖。院子里盛开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香气四溢。东方白正在花丛间跳来跳去,抓着那翩翩飞舞的蝴蝶。别枝站在一旁指挥着他。明月则是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小腹隆起,晒着太阳,望着二人,嘴角露着微笑。 听到开门声,三人齐齐望来,一见是赵延发,明月脸上一惊,东方白和别枝却是一喜。东方白哈哈大笑,双足一点,踏着朵朵鲜花纵到赵延发面前,却没有将一朵花枝踩掉。 东方白来到赵延发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哈哈大笑:“小娃娃你回来啦!” 赵延发微微一笑:“老爷爷,你最近可好啊!” “好好好!”东方白点点头,突然脸色一沉,噘着嘴很是不高兴:“老头子一直很好,但是蛤蟆女娃娃却不好!” 这时别枝也走上前来,问道:“大哥一去两月有余,可得到神剑了么?” 赵延发点点头,跟他寒暄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朝着明月望去。明月正在望着他,见他目光扫来,竟似做错了事一般,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赵延发摇摇头,朝着明月走去。明月见赵延发走来,抬起头,叫道:“大哥,我!” 赵延发摇摇头,道:“清风已经跟我说了,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胃口怎么样?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呕吐?我听人说了,有身孕的人呕吐是正常事,让稳婆给你做一些酸汤来喝,可以开胃。” 明月咬着嘴唇,问道:“大哥,你不怪我么?” 赵延发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我怪你作甚。我知道你不说出孩子父亲是谁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若是你想生下这个孩子,也可以,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你也不必担心,安心在这里调养身子,也不要去管外面的流言蜚语。” 赵延发这一番话说的明月心中感动,眼中泛着泪花。赵延发微微一笑:“日后孩子生下来,你可就是母亲了,可不许再跟之前那样小女孩性子说哭就哭了。” 赵延发又跟她说了许多,并嘱咐别枝和稳婆好生照顾她。待他出门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将世间染成一片深红。赵延发大步朝着前面迈去,消失在一片深红之中。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亮,赵延发背上缈神剑,骑上一匹快马绝尘而去。他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两日之内便以到达了祁连山下。他将马拴在山下大树上,踏着山路朝着火神峰上走去。 正值五月时节,祁连山中树木茂密,碧草丛生,青藤相扰,鸟语花香,山间溪水潺潺,几只梅花鹿在溪水边饮水嬉戏。赵延发望着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心想:大好景色,却落到了魔教之手,实在可惜! 一路上荆棘遍布,枝繁叶茂,将山路尽数掩盖。赵延发手持缈神剑,一路披荆斩棘,不消半日,便达到一处山峦。山峦之上有一处宽阔的平地,用巨石砌成一座高大的城墙,乃是玄冥教的咽喉,也被称为第二圣地的“第七堂口”。 郭菩萨曾经乃是守护第七堂口的御龙使,自然跟赵延发提过此处。这第七堂口之所以叫做第七,并不是因为排名第七而来。而是因为在数百年前,玄冥教创教之初,守护此地的一位玄冥教前辈复姓第七,便由此而来。 赵延发来到第七堂口,只见城墙之上徐徐站着六个少年,手持大刀长剑。见赵延发走来,六位少年纵身跃下,将赵延发团团围住。一黑衣少年持剑而立,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携兵刃闯我玄冥教火神峰!” 这六人乃是第七堂口之下的七使,都是萧天宇在玄冥教弟子中挑选出来的翘楚。因几个月前灵犀使颜争死在叶林枫刀下,七使只剩下六使。那名说话的黑衣少年乃是七使之首的御龙使林霄。 赵延发环顾四人,并未答话,而是高声叫道:“萧天宇,你给我滚出来!我赵延发来找你了!” 六使见他直呼教主大名,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又听说他叫赵延发,各自心中一惊。身边的一袭红衣的神凤使朗环脸色一变,叫道:“林大哥,教主说的便是他么?” 御龙使林霄问道:“你可是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赵盟主!” 赵延发双目杀气咄咄,怒吼一声:“在下便是赵延发,快叫萧天宇滚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六使面面相觑,竟不知所措。赵延发见众人不动,想起萧天宇所作所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气,挥起缈神剑朝六人袭来。六人见了,竟不敢去接,齐齐向后退开。赵延发却以为他们畏惧神剑锋芒,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挥剑朝着御龙使林霄砍来。 林霄见他咄咄逼人,心中无法,怒吼一声,扬起手中长剑朝缈神剑砍去。这缈神剑乃是徐逸之用玄铁所铸神剑,削铁如泥,林霄的剑那是它的对手。双剑一交,仓啷一声,已被他削去大半截。那缈神剑凌厉的剑气却丝毫不止,奔涌而上,朝着林霄的胸口袭来。 林霄只觉胸口一阵剧荡,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胸口被他剑气所伤,渗出殷红鲜血来。众人见林霄被他剑气所伤,群情激愤,挥舞着刀剑杀将上来。 “好你个赵延发不识好歹!我们步步相让,你却一心致我们于死地!”神凤使朗环怒吼一声 ,长刀出手,朝着赵延发砍来。 赵延发挥起缈神剑迎了上去,又是一声,朗环手中大刀断裂开了,又被赵延发一掌打在胸口,向后直直退了数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剩下的白虎使,雄豹使,罢熊使,苍狼使见他神剑锋利,神功厉害,竟齐齐攻来。 赵延发运起“玉清太玄功”,将内力聚于剑身,向上一挥,四人刀剑齐齐断裂。赵延发向前一步,左掌在虚空中向前一推,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奔涌而来,压着四人齐齐向后退,再也支撑不住,接连倒地,胸口震荡,却是身受重伤! 赵延发纵步而起,越过城墙,朝着火神峰上玄冥教总坛走去。第七堂口距总坛不过百步之遥,赵延发发足狂奔,不一时便已经来到洞外。破口大骂:“萧天宇,不要在里面做缩头乌龟,赶紧给我滚出来!” 他大步迈进总坛之中,却见洞中四座石椅上分别坐着三男一女,却正是玄冥教的四大护法,许臻华,张晓鸢,原振北与松百川。却不见萧天宇的身影。 早有玄冥教弟子进来告知四位护法有人上山挑事,与六使大战。话音未落,却见赵延发已经进来。那弟子吓得胆战心惊,仓惶而逃,却被赵延发一把抓住,一剑杀了! 总坛中有十几个弟子在,见他在此地杀人,纷纷冲了上来。但是这些人那是赵延发的对手,都被他一人一剑,斩杀在当场,瞬间玄冥教总坛之上血流成河,宛如修罗道场,血腥无比。 四位护法见他竟能打败武功高强的六使,来到玄冥教总坛,心中都是一惊。又见他杀了这么多玄冥教弟子,双目充血,杀气咄咄,真可谓是来者不善! 松百川见他如此残忍,心中大怒,怒吼一声,纵身而来,左掌一抬,朝着赵延发肩头拍来。赵延发见他赤手空拳,也不用剑,举起左掌迎去,与松百川对在一起。 赵延发只觉有一股炙热敢从他掌心涌出,灼的他手掌隐隐作痛。却是松百川使出了“南明离火掌”绝妙的神功。赵延发先前与萧天宇切磋之时,曾见他使过这掌力。也知破解之法,微微一笑,运起“玉清太玄功”,将那炙热的火劲尽数吸了进去。 松百川见他竟能吸人内功,心中一惊,正欲扯掌,却被赵延发死死抓住,竟挣脱不开。原振北见状,纵身而来,袖中滑出软剑,宛如长蛇一般朝着赵延发刺来。 赵延发将“南明离火掌”中所蕴含的火劲聚在右手掌心,朝着原振北奋力拍出。那掌力奔袭而去,打在了原振北胸前。原振北痛呼一声,身子直直坠地,胸前衣服却出现一团火苗,燃烧起来。 原振北急忙在地上一滚,将火苗扑灭。胸前衣服却已被烧掉了一大片,冒着黑烟,甚是狼狈。 许臻华也是怒吼一声,抽出天鸣刀,纵身朝着赵延发的左臂砍来。赵延发拔出缈神剑,迎了上去,只听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溅起一道火花。他这天鸣刀乃是出自昔日的绝刀山庄之手,虽不比玄铁之利,却也是一把宝刀。赵延发也是仓惶间出剑,并未用上力,也并未将天鸣刀削断,却在刀刃上咯出一个缺口来。 许臻华心中一惊,这天鸣刀乃是师父闻一鸣赖以成名的宝刀,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破损,今日却被这黑黝黝的宝剑咯出一个缺口,心痛不已。不敢在与之相抗,抬起一脚朝着赵延发小腹踹去。 赵延发一手抓着松百川,一手持剑与许臻华对峙,根本无从躲避。心电一转间,他抬起右腿,在面前一挡,竟将许臻华的脚挡了下来,又迅速将腿一绕,将他的腿别在腿弯,令他动弹不得。 原振北见了,迅速抽出软剑,朝着赵延发眉心刺来。赵延发此刻是真的分身乏术,无法在对付,抓住松百川用力朝原振北掷去,同时将腿抽出来,一掌拍向许臻华。 原振北见他突然将松百川的身子掷来,仓惶收剑,二人撞在一起,齐齐坠在地上。许臻华也因为抽不出手,被赵延发浑厚的掌力打在肩头,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张晓鸢却始终站在原地,观望着战局,一动不动。 赵延发一招击退三大高手,心中畅快,大叫一声:“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赶紧叫萧天宇那混蛋滚出来,否则今日我便血洗你们玄冥教,让你们这些魔头都下地狱去!” 他见众人迟迟不动,心中更是愤怒,几步走到许臻华面前,叫道:“你便是四大护法之首的许臻华吧!我听说你乃是天刀门闻刀王的弟子,却为何助纣为虐,当起这魔教魔头来了!” 说着便举起缈神剑,朝着许臻华胸口刺去。突然间一声娇喝,张晓鸢玉指在虚空中连点七下,脚下踏出北斗七星步。瞬间,赵延发身子一僵,手中长剑离着许臻华半寸之遥,竟再也刺不下去了! 赵延发怒目圆睁,望着张晓鸢,叫道:“你这魔教妖女使什么妖法困我!” 张晓鸢不怒不惊,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轻声道:“赵盟主,你来到我玄冥教总坛,二话不说便杀了我十几名弟子,还打伤三位护法,还不由分说,想要杀死外子。却不知你我之间,谁才是魔?” 赵延发心中一震,望了望地上十几名玄冥教弟子的尸首,心中百感交集。张晓鸢又道:“我们不知你与萧教主之间到底有何恩怨,但是萧教主回来之时,曾命令我们,若是赵盟主前来,定不能与之相抗。三位护法与六使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若非是得了教主命令,赵盟主岂能轻易取胜。”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赵延发心中愧疚,转念又一想,他那夜骗了我,独自将微带回了玄冥教。他定是觉得心中有愧于我,才会让教中弟子相让。萧天宇啊萧天宇,你这魔头竟也有这般心意么! 他想起徐微,想起被萧天宇欺骗的事,心中怒火更盛,几次想要挣脱开束缚,却也无济于事。怒吼一声,问道:“萧天宇他人在何处?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莫非是觉得愧疚么?” 张晓鸢道:“萧教主此刻正在闭关修炼,已将教中大小事务交于我四人打理。目前是不会出来的。” “竟是做了缩头乌龟么!”赵延发问道:“我且问你一件事,徐姑娘可曾来了玄冥教?” 张晓鸢点点头,道:“徐姑娘确实在玄冥教。” 赵延发一听,心中大喜,叫道:“微她心中哪里?我要见她!” 张晓鸢摇摇头,轻声道:“徐姑娘她知道赵盟主定然会为了寻她而来玄冥教闹事,但她不想相见。特地说了一句话,托妾身代为转达,徐姑娘说:‘此处心安,勿想勿念’”说完,张晓鸢便解开禁制,起身扶起地上的许臻华。 “此处心安,勿想勿念!”赵延发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捶了几拳,钻心般的疼痛。他先是仰天大笑,继而又是失声痛哭,或是手舞足蹈,或是呆坐原地,竟是疯了一般。 四人见他对徐微感情深厚,都一言不发,脸上皆浮现出几丝同情来。张晓鸢依偎着许臻华,望着他这副模样,轻声一叹,道:“赵盟主,人生百事,唯有情字难解。自古以来,都无人能看透这虚无缥缈的东西。赵盟主乃是胸怀大志之人,有天下苍生还要去救。万万不可因为儿女情长,失了心中的壮志!” 赵延发被她言语一点,呆在原地。四人也不动手,而是静静的望着他。过了良久,赵延发站起身来,拿起缈神剑,叫道:“告诉你们萧教主,定要好生待微,若是让我知道了她在你们玄冥教中受了一点苦头,我定不会饶过他!” 他声音浑厚嘹亮,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众人耳畔,久久不散。张晓鸢欠身施礼:“妾身定会代为转达。” 赵延发转身离去,玄冥教弟子见了他,各自让开一条路,目送他离去。赵延发手持缈神剑,一路上竟哈哈大笑,引得林间野兽飞鸟震惊。他这笑声中包含了多少的伤心与苦楚,怕是谁也不清楚! 从此,江湖上便又多了一个心碎的人! 一个月后,一件事震惊了整个江湖。玄冥教教主萧天宇竟在教中立了一个护教圣女的职位,地位在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中人经过多方面打听后才得知,这位圣女姓徐,芳名微!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八章,珠帘卷 祁连山火神峰上,张晓鸢着一件白衣裙,款款走在山麓之间。她臂弯挎着一个篮子,上面用白布盖着。山风袭来,吹起白布一角,露出了篮子里面的东西,却是灵芝人参等名贵草药。 她走过一条小路,走进一个山谷之中。谷中风景优美,春风和畅,白云缭绕,淡淡雾气飘在山谷中,似人间仙境一般。谷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芳香四溢,林间麋鹿相嬉,树上猿猴竞逐,枝头百鸟鸣啼。一条小溪自山谷中流淌,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婆娑树影,鱼儿也清晰可见。 小溪岸边坐落着一间木屋,袅袅炊烟从窗户中透出,散尽山谷之中消失不见。张晓鸢来到木屋门前,轻轻敲门,叫道:“圣女在么?” “是张姐姐么?”屋内传来一个娇细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兴奋。接着屋门打开,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黑色长发,脸型瘦削的少女迎了出来,瞧见是张晓鸢,眯着眼微微一笑:“张姐姐快进来!” 少女正是徐沚微,她来到玄冥教已经一月有余,一直住在这火神峰上的“神仙谷”中。玄冥教中女子甚少,她与张晓鸢年纪相仿,又同是女子,经过短暂相处后,二人关系已是极为亲密。 张晓鸢走进去,闻到一股饭香,微微一笑:“圣女又自己做饭了么?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徐沚微拉着张晓鸢的手坐下,道:“他们做的饭我吃不惯,索性就自己做喽。还有啊,张姐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不要再叫我圣女圣女的啦,叫我沚微妹妹便好啦!” 张晓鸢微微一笑,道:“你我私底下这样称呼便好,万万不可在教主面前这样叫,若是让教主知道了,定会骂你的。” “他敢骂我!”徐沚微仰着头,神气十足:“我才不怕他萧天宇呢!他若是敢骂我一句,我定要骂他十句。” 她说这话也不是吹牛皮。如今这天下,敢指着鼻子骂萧天宇的恐怕除了赵延发,也只有她徐沚微了。 张晓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起身拿了一个砂锅,在门外小溪舀满水,将灵芝与人参一股脑放进去,架在炉火上熬了起来。徐沚微望着砂锅下面腾起的蓝色火焰,托着腮问道:“张姐姐,我身体好得很,没病没灾的,为什么萧天宇老是让我喝这些补药呢?” 张晓鸢道:“教主说你随着他们去了北极,寒气侵入体内,伤了元气。我们女子体质属阴,受不得寒气。若是上了年纪,定会一身病痛,教主防范于未然,这才让我给你熬这些药,给你补补元气。” 徐沚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他还闭关没出来么?” 张晓鸢点点头,道:“教主正在闭关修习玄冥教四大神功之中的‘血魂刀法’与‘血魂咒’,正因为如此才去找令尊求刀。这两种武功乃是玄冥教无上的功法,修炼起来自然很难。假如教主习成出关,那放眼整个天下也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徐沚微点点头,突然问道:“延发哥哥也不是他对手么?” 张晓鸢没想到她会问这些,愣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余光瞥见了桌上的饭菜,便岔开话题,道:“妹妹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教主之前夸你做的饭菜好吃,能不能让我也尝一尝你的手艺?” 徐沚微微微一笑,拿起碗筷递给张晓鸢:“我在小溪里捉了一条鲤鱼,姐姐你快尝尝鲜不鲜!” …… 扬州,合纵三十六帮,枫月府中。 一个弟子跌跌撞撞的从大门一路狂奔到正厅前,撞开大门,失声惊呼:“叶帮主,不好了!不好了!” 叶林枫正在与十几个堂主议事,见这弟子神色慌张,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这等慌乱!” 那弟子手里举着一封信,在面前晃了晃,叫道:“帮主,是张士诚派人送来的书信!” “张士诚!”叶林枫心中一惊。这扬州乃是那张士诚的地盘。他几个月前成立合纵三十六帮,将此地划到自己名下,却是触犯了张士诚的利益。张士诚坐拥江浙一带富庶之地,偏安一隅,虽曾说过要起兵讨伐叶林枫,但始终没有动手。莫不是他下的战书? 弟子将书信递上,叶林枫拆开一看。信中大概意思是先夸赞叶林枫年少有为,一人之力联合江南三十六个帮派共抗元廷。又说了一下如今天下的形势,虽群豪并立,却各自为战,不能统一战线,徒增内耗,何日能夺回这大好河山?最后竟是想与叶林枫联手,邀请叶林枫前去高邮议和,并无任何挑衅的意思。 于四海思索一番,道:“帮主,此事需要三思而行。万万不可冒然行动。我合纵三十六帮刚成立不久,若是中了张士诚的圈套,恐怕会全军覆没啊!” 叶林枫道:“于堂主说的不错,我们合纵三十六帮刚刚成立不久,在扬州还未站稳脚。若是冒然前去,定会被那张士诚灭了。” 于四海道:“如今之计,帮主不能再孤身作战,应当前去联合其他义军,壮大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势力。” 叶林枫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问道:“若依于堂主之见,我们应当与谁结盟才好?” 于四海道:“如今家师彭祖拥护徐寿辉,我与他也有过来往,不如帮主派在下前去,与徐寿辉交涉一下,我觉得凭着我与他的交情,他应该会同意结盟一事。”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自然信得过于堂主,但是徐寿辉义军势力远在湖北,与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刘福通。若强敌来袭,徐寿辉义军必定要在安徽经过。一是路途遥远,二是刘福通与徐寿辉一直明争暗斗,争那白莲教正统。若是徐寿辉大军入境,定会生出许多变故来。” 于四海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问道:“那依帮主之见,我们应该找谁结盟才好?”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方国珍虽也在江浙一带起义,与张士诚有隙,但我与他不熟,便不做选择;刘福通虽在安徽,但是为人阴险狡诈,与之相交无异于与虎谋皮;河南赵盟主虽是一代豪杰,我与他又关系密切,但与徐寿辉相同,距离太远,也不便结盟;如今能与我们结盟的势力就只剩下山东江湖人的义军首领秦书远秦将军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双手一撮,那封书信顷刻间化为了粉末。 …… 翌日清晨,叶林枫骑上一片黑马,背上那柄霜月,出了门。他一路向北,不出两日便已到达山东境内的琅琊。他自幼便对齐鲁大地十分崇敬,这片土地上不仅有人间圣贤之师孔子教书育人,又有梁山好汉替天行道起义造反。一文一武,相差甚大,十分有趣。 又约摸行了半日,叶林枫觉腹中 饥饿,便来到小镇上,寻了一家酒楼,找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些酒菜吃起来。不一时,酒楼里又进来两个人,乃是一个中年与一个少年。 中年身着皂衣,面如冠玉,手持羽扇,一副学究模样。那少年则是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事物,用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一把剑。少年容貌虽算不上英俊,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 两人进得酒楼,点了两碗面。少年好像很饥饿,伙计刚把面端上来,他就捧着面碗狼吞虎咽起来。只吃的他汗流浃背。中年微微一笑,让他慢点吃,不要着急。 正在二人大快朵颐时,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继而有孩童哭喊声,女人的惊呼声。那少年一惊,立马放下碗筷,抄起那白布裹住的事物冲了出去。那中年男子想要出手拦他,却也没拦住。只好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叶林枫心中好奇,便也起身走出去,酒楼里一大半人都走到门口,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长街之上,有四五个身披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的元军。一名元军手持长枪,枪头竟挑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那孩子被他高高举在半空,吓得哇哇大哭。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妇人跪在地上,满手是血,哭的声嘶力竭,大声求饶,显然是孩子的母亲。 叶林枫见这元军竟如此飞扬跋扈,草菅人命,勃然大怒。正欲动身相救之际,突然见那白衣少年纵身而去,自白布包裹下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来,朝着那长枪削去。只听噌的一声,长枪被他的利剑削断,那枪头上挑着的孩童直直追了下来,被那少年一把抱在怀中,救了下来。 街上行人之中顿时爆出一阵喝彩,连叶林枫也在心中暗自佩服这个少年。那白衣少年反手将孩童递给他母亲。孩童趴在母亲怀中哇哇大哭。 几名士兵见少年神功了得,惊呼一声:“来者何人?”说着便在马上举着长枪刺来。少年不慌不忙,长剑向前刷刷一削,长枪纷纷断裂,掉在地上。几名士兵见状,急忙调转马头,反身逃走。 那白衣少年见状,正欲追赶,却被那中年男子叫住,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去追。少年点点头,走到妇人面前,问道:“孩子没事吧!” “谢谢英雄出手相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那孩子母亲情绪十分激动,咣铛一声跪在少年面前,以头抢地,咣咣给他磕了几个响头,只磕的额头上尽是鲜血。那少年见状,急忙将她扶起,叫道:“不必言谢,赶快带着孩子离开吧!” 话音未落,却见那妇人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手中寒芒一闪,朝着少年刺来。少年一声惊呼,反手抓住妇人手腕,却见她手中一柄短刀,兀自闪着蓝光,却是淬了毒。 街上众人见状,惊呼起来,心中不明白为何这妇人会出手要害救下她孩子性命的救命恩人。那少年也是吃惊,来不及多想,手上一用力,竟是想要夺过妇人手中的短刀。突然间,妇人怀中那孩童突然身形暴起,衣袖之中竟滑出一枚银白的长刺来,直直刺向少年眉心。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长刺就要刺中少年的一刹那,一只手出现在眼前,双指一夹,竟将那枚长刺死死夹住。出手之人正是叶林枫。 眼见长刺被叶林枫夹住,那孩童突然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多管闲事,害的老子杀不了这个人,拿不到赏金了!”声音尖利,似指甲划过铁片发出的声响,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众人望去,只见那孩童虽是幼小的身子,一张脸却是皱纹丛生,丑陋至极的中年男子的样子,却是一个侏儒。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果然我猜的不错,二位便是那臭名昭著的两大杀手‘毒夫人’和‘恶侏儒’吧!” 少年闻听此言,一声惊呼。这“毒夫人”和“恶侏儒”乃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毒夫人”名叫沈红袖,“恶侏儒”名叫孙夸父。二人之所以臭名昭著,并不是因为他们武功高强,而是因为他们杀人手段极为阴险。 这“恶侏儒”孙夸父顾名思义是一个侏儒,虽然已经三四十岁年纪,但身体却像三四岁的孩童。因为这种缘故,二人经常会扮做母子,坐在路上啼哭。有人见了定会上前来询问,因见是一个弱女子抱着孩子,所以都没有警惕之心。待那人来到身前时,沈红袖便会突然出手,将淬了毒的短刀刺向来人。即便那人机警,反应迅速,能避开沈红袖的攻击,却也不会料到她怀中抱着的三四岁的孩童竟也能出手杀人。 因为这事,死在他们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早就在江湖上恶名昭著。比起阮康与孙晓杏这一对“雌雄双煞”来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方才若不是叶林枫瞧出端倪,出手相救,恐怕这白衣少年已经死在这“恶侏儒”的长刺之下。 这二人平时杀人都是用阴谋诡计,往往一击必杀。并没有高强的武功,眼见双双被人制住,大惊失色。沈红袖甩开少年的手,抱着孙夸父转身便逃。叶林枫与少年纵步追了上去。 沈红袖武功不高,速度也不快,转眼间就被二人追上。沈红袖一惊,转身将怀中的孙夸父朝二人掷来。孙夸父在半空中骂骂咧咧,顺着一条弧线朝着白衣少年来。 那白衣少年此刻将手中长剑护在身前,防止沈红袖会发射暗器伤到自己。突然见她将孙夸父丢来,一时间竟忘记收剑。那孙夸父大叫一声,朝着白衣少年的剑刃撞了上去。蹭的一声,锋利的剑刃将孙夸父小小的身子齐齐从中间切成了两段,顿时鲜血四溅! 二人又惊又怒,心想这“毒夫人”心肠果然狠毒,为了逃命竟不惜抛弃自己同伴。沈红袖趁着这机会,发足狂奔。刚一转身,却见那与白衣少年一起的中年男子拦在了面前! “滚开!”沈红袖怒吼一声,手中短刀蓝光闪闪,朝着他刺去。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将手中羽扇扇柄一抽,竟是一支七寸多长精钢铸成的判官笔。那判官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笔身中间是一个圆环。 那中年抓着笔把迎上短刀,竟用那圆环一把将短刀套住,反手一拨,那短刀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几圈之后,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沈红袖怒吼一声,衣袖一甩,竟掷出来几枚飞镖。中年男子丝毫不乱,将羽扇向前一挥,将几枚飞镖打落在地。 沈红袖见两次杀招都被中年挡下,竟没了办法,张开双臂,十指如抓,朝着中年抓来。中年男子见她指甲又长又利,呈现出暗紫色来,心知她这指甲上也淬了毒,不敢硬接。突然间,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沈红袖痛呼一声,十根指甲竟齐齐而断。那白衣少年手持长剑,已经纵到沈红袖身侧。 沈红袖正惊诧间,那中年突然捏住笔把,将笔尖朝着她眉心,用力 一刺。噌的一声,笔尖没入沈红袖眉心,鲜血喷涌而出。沈红袖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咣当倒地,已是气绝身亡。 白衣少年奔至中年男子面前,叫道:“锦军师,你没事吧?” 中年摇摇头,问道:“文渊,你没受伤吧?” 白衣少年摇摇头,看着叶林枫,道:“多亏这位少侠出手相救,我没有受伤。”他向前几步,朝着叶林枫作揖,道:“在下杨文渊,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叶林枫听到少年叫中年锦军师,又听中年称呼少年为文渊,问道:“敢问二位可是江湖人秦书远将军麾下的锦少游锦军师和杨文渊杨少侠么?” 这二人正是锦少游与杨文渊。听的叶林枫叫出自己姓名,二人也是一惊,问道:“请问少侠是?” 叶林枫抱拳道:“在下合纵三十六帮叶林枫,见过锦军师与杨少侠!” 合纵三十六帮在近几个月声名鹊起,风头隐约已经盖过了武盟,江湖谁人不知?而那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曾经以一封“三字令”闹得江南一带沸沸扬扬,更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三人相互闻名,简单一叙。叶林枫此行山东的目的便是想拜见一下秦书远,顺便商讨结盟之事。如今天下义军势力中,多是白莲教与红巾军。张士诚虽不是白莲教,却也是盐商出身,真正江湖出身的义军首领只有他,赵延发和秦书远三人而已。他三人之中秦书远乃是前辈,不仅在江湖中声望很高,在义军之中也是名声极好。 赵延发的武盟与江湖人虽名义上并未结盟。但赵延发的武盟与路溪桥深有渊源,路溪桥与秦书远又有过命的交情。赵延发和萧青衫杨文渊也曾同生共死。所以双方势力虽未结盟,暗中却有纽带所系,与结盟无异。 叶林枫向二人说明了来意,锦少游甚是欣喜,却面露难色。在叶林枫的追问之下,锦少游才说出来。 原来近一个月内,在山东南部琅琊地区,又悄然兴起一股义军势力,他们假借江湖人义军之名,背地里竟干着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强盗勾当。此事传到了秦书远耳朵,他知道后勃然大怒,说道假借江湖人义军之名可恕,但打家劫舍之罪难饶。便派出手下萧燕雨和锦少游,带着萧青衫与杨文渊带领义军前去围剿。 锦少游只觉大军行进太过招摇,便将其化整为零,兵分两路,分别由萧燕雨和萧青衫带着从小路行进,他与杨文渊二人先进城打探一下敌军势力再做打算。 叶林枫听罢,只觉愤怒,便要求与二人一同前往,尽一份力。一来他们二人不知敌军势力大小,形单影只,若途胜变故恐不能全身而退;二来叶林枫一心想要与江湖人结盟,若是助他们围剿了那群贼寇,便可以此当做与江湖人结盟投名状,不论锦少游如何劝他,他都要去。最后盛情难却,锦少游只得抱拳道:“那就有劳叶帮主了!” 三人复又回到酒楼,叫了些饭菜。酒足饭饱之后,锦少游便吩咐三人分别潜入城中,暗中打听一下那伙假义军的消息和人数,最好能问出他们总部所在,好商议对策,一举击破。 直到傍晚时分,三人又集合在一处,将各自打听来的消息汇总起来。原来这伙假义军是在一个多月前来到了琅琊沂州府上,大约有五六十人,自称是青州江湖人的义军,来此打元军。山东境内百姓对秦书远与江湖人义军可谓是无人不知,当日沂州府内百姓夹道欢迎。刚开始义军却是做了几件好事,打败了一伙横行霸道的元军。但自那之后,义军就似变了一样,暴露出来本性,竟然在沂州府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那些元军还要横行霸道。百姓们谈之色变,苦不堪言,却又手无寸铁,敢怒不敢言。 前些日子义军又抢占了沂州府一大户人家虞府的宅院作为据点。每到深夜宅院之中都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奢靡程度比之朝廷官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文渊也曾问出了虞府所在,去那里瞧了一番,只见虞府前门后门各有四个守卫当值,每隔两个时辰便换一班岗,防守竟是如此严密。锦少游捻须思索一番,便寻了一家客栈,先休息一下,待到夜深人静之际,再悄悄潜近虞府一探究竟。 转眼间黄昏日暮,夕阳西下,夜色袭来,天空繁星点点。 位于沂州府中心位置的虞府之内果真如百姓所言灯火通明,屋内推杯换盏之声,划拳吆喝声此起彼伏。锦少游,杨文渊与叶林枫三人不走前后门,而是来到虞府院墙外,四下探了一番,见没有危险,便先后施展轻功翻过院墙,纵入院子中。 三人轻声细步的走到屋门外,只听里面十分嘈杂,竟有五六十人之多。杯盘碰撞声,肆意狂笑声接连不断。 良久,一个粗犷的声音叫嚷道:“陈大哥不愧是在世诸葛,果然神机妙算,知道这山东大地的百姓对这江湖人义军心中敬畏,便假借他们名声,在此打家劫舍,竟然无人敢反抗!” 另有一人叫道:“这还不算厉害的,我觉得最厉害的就是陈大哥来虞府骗虞大财主那一段,才真的是精彩。陈大哥说的大义凛然,一身正气,让那虞大财主听的涕泪横流,连连赞叹陈大哥英雄侠义,为国为民。我在旁边听着自己都快信了。若非如此,那虞大财主又岂能甘心将这偌大的府院让给咱们,咱们兄弟哪能有这样好的地方住,哪能有这好酒好菜吃啊!” 前面粗犷的声音叫道:“来,兄弟都来敬陈大哥一杯!” 只听一人笑道:“诸位兄弟不必客气,我之所以假借江湖人之名,也是看中了它在山东的名声。不过还请诸位兄弟记住,我们在次相聚,不是为了贪图享乐,而是为了驱逐鞑子,夺回我汉人江山!” 众人听罢,皆是点头称是。叶林枫在门外听着那陈大哥的声音,只觉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听那陈大哥又道:“我在这江湖上飘荡了数年,受过苦,挨过饿,见识过人情冷暖,看尽了世态炎凉。如今这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掌我河山,欺压百姓,民不聊生,身为汉人,若不为百姓做些事,心里怎能安稳!” 众人皆叫道:“陈大哥不愧是一代豪杰,忧国忧民,实乃我辈之典范。” 那人叫道:“不敢不敢,都是诸位哥哥看得起在下!” 门外的锦少游与杨文渊听这人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豪气干云,心中皆想:这人也是个明事理,知大义的人物,怎又会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莫非是我们错怪他了? 叶林枫猛然想起这声音是谁来,起身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迈进,怒吼一声:“陈友谅,你这个无耻小人又在这里骗人了么!” …… 卷二,一叶知秋 第十九章,锦缠道 屋内正厅摆着一个大桌子,五六十人将桌子团团围住,全都喝的酩酊大醉,或坐或立,或躺或跪,丑态百出。 酒桌正座席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青年。见叶林枫突然闯进来,猛地站起身来,惊呼一声:“叶帮主!”却正是当时夺走赵延发白马的那位合纵三十六帮的叛徒陈友谅。 叶林枫怒吼一声:“那日让你逃了,还夺走了赵大哥的白马,我若不讲你斩杀于此,愧对我叶林枫的名声!” 一步跳到桌子上,纵步而来,只踩的桌子上杯盘叮铃咣啷碎裂。陈友谅吓得向后一跳,叫道:“叶帮主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将帮中机密泄露给张士诚,真正的叛徒其实是吴大哥!” “你到这时还血口喷人么!”叶林枫怒吼一声,纵身跳到陈友谅身前,伸手抓住衣领,将他那高大的身躯举了起来,悬在半空之中。陈友谅憋的双脸通红,双脚乱踢,偏偏被叶林枫制住,动弹不得。 仓啷仓啷数声,背后的那五六十人纷纷拔出刀剑,遥指叶林枫。方才那粗犷声音的大汉恶狠狠的叫道:“那小子,识相的赶紧放开陈大哥,要不然让你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外朗声一笑:“没想到这假的江湖人义军竟是叶帮主的相识!”锦少游与杨文渊踏入房间。锦少游羽扇轻摇,道:“叶帮主,看来今夜不仅能让我们剿了恶贼,还能让你清了门户,一举两得,实在是大喜事啊!” 叶林枫见二人进来,心知这陈友谅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定然也逃不出去,便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 陈友谅一屁股摔在地上,狼狈至极,赶忙爬起来,望着二人,问道:“你们又是谁?” 锦少游微微一笑,道:“阁下既然是我江湖人的义军,难道会不认识在下么?” 陈友谅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儒雅非凡,手中一把羽扇,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锦少游锦军师,失敬失敬!” 锦少游声音突然一变,问道:“阁下到底是有何阴谋,为何要假冒我江湖人的义军,在此为非作恶,坏我江湖人名声!” 陈友谅眼见正主找上门来,知道事情败露,心中一慌,转身欲逃,却被叶林枫纵步赶来,一掌打在后背,痛叫一声,咣当趴在了地上。屋内众人见陈友谅被打,个个怒吼着,挥起手中刀剑朝叶林枫杀来。登时屋内便乱作一团,桌椅倾翻,碗盘坠地,当啷碎了一地。 “别让那陈友谅跑了!”叶林枫叫了一声,取下背后的霜月刀,却不将黑布除下,双手抓着去抵挡众人的进攻。却被众人合力一推,直直向后退去。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再也没了退路。 那陈友谅见众人围攻叶林枫,爬起身子就要往外跑。刚跑两步,却见眼前立着一个人影,挡住去路,抬头一瞧,却是杨文渊。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何要毁我江湖人义军的名声!” 杨文渊心中愤恨不已,握住剑柄正欲拔剑之际,却见陈友谅将身向前一纵,噗的从口中吐出一团黑影来。他因将身子向前一纵,故意离杨文渊很近。他心想这样近的距离突然发暗器,杨文渊定是避不开。果然是心肠歹毒之辈,令人不寒而栗! 却谁知杨文渊早年曾因为人不机警,而被郭菩萨传授过玄冥教的“暗蕴六识”心法。在陈友谅向前一纵之时,他已经有所防备,抽出长剑在身前一挡。那团黑影撞在剑身上,激起一道火花,坠在地上,却是一枚长约一寸的枣核钉! 陈友谅未曾想他能挡开,怒吼一声,双臂在杨文渊腰上环抱,身子向前一撞,二人竟一上一下,齐齐摔在地上。锦少游大步迈来,将判官笔抽出,朝着陈友谅刺来。 陈友谅见状,又从口中吐出一枚枣核钉,朝着锦少游面门打去。锦少游一时不查,被击中脸颊,顿时鲜血淋淋。陈友谅趁机向前一纵,推开锦少游,夺门而逃。 在一旁与众人对峙的叶林枫此刻却是心惊胆颤。之前在合纵三十六帮时,陈友谅虽然年轻力强,却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样子,从未见他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身手,与他相处多年的吴堂主也不知他会武功。方才见他竟在锦少游和杨文渊两人合力围攻之下竟也能全身而退。知他之前是故意隐藏实力,不显山露水,果然是城府极深。若是任由其发展起来,日后必是自己一大劲敌。 想到此处,他伸手在刀身上重重一拍,轰的一声,包裹在霜月刀上厚厚的黑布炸开,裂成碎片,露出那黑黝黝的刀身来。他双手握住长长的刀柄,在身前挥砍一番,顷刻间刀剑断裂,鲜血四溅,已有十几人倒在地上。 叶林枫从人群中破开一道裂口,冲了出来,留下一句话:“锦军师,杨少侠,这些贼人便交给你们处置了!”纵身跃到门外,向陈友谅追去。 杨文渊站起身来。方才他被陈友谅制住,心中恼怒,此刻望着眼前四十五人,面露杀机:“你们这群杂碎,祸害我江湖人义军名声,今日便让你们血债血偿!” 众人虽是刀剑在手,却都不是武林高手,眼见这白衣少年面露狠色,杀气咄咄,吓得心惊胆颤,纷纷跪倒在地,大叫冤枉。 锦少游向前一步,将杨文渊想要出剑的右手按下来,以衣袖拭去脸颊上血迹,问道:“你们且说如何冤枉了?” 先前那个粗犷大汉似众人的首领,此刻跪倒在地上,以头抢地,叫道:“锦军师杨少侠饶命,我们乃是农家弟子,小的是神农堂堂主诸贵。” 农家也是先前时期诸子百家中的一员,是注重农业生产的学派。其代表人物是山东的许行。农家虽不如儒墨道法兵或者纵横那样出彩,但是传承千年之久,也算得上是一个古老的门派。 诸贵道:“如今这朝廷腐败,天下大乱,又有蝗灾旱灾搞得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我农家虽是不入流的门派,但农家弟子也是血性男儿,虽无法同秦将军一般起义举事,但是也有报国之心。便依照先秦农家古籍,改良耕种之法,以求粮食多产,再各处推广,让百姓不在挨饿。” 锦少游听了,对他的做法大为赞赏。如今天下之所以义军四起,除了朝廷腐败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饥荒。近几年来各处天灾不断,蝗灾旱灾让百姓颗粒无收,然而朝廷不知赈灾,反而变本加厉,征收赋税,百姓更加苦不堪言,这才忍无可忍,起义造反。 从古至今,哪一次起义不是因为百姓吃不饱饭才造反?若是百姓每天都能吃饱饭,安居乐业,谁又会冒着杀头死罪去造反?看来这农家虽是不入流的门派,但是却能一针见血,发现问题之所在,不去高谈阔论,而是以身践行 ,却是诸子百家中最务实的一派。 诸贵道:“一个多月前,我神农堂中来了一个人,叫陈友谅。他见我们耕种粮草,问了缘由后,摇摇头道:‘诸堂主为国为民,在下佩服,只不过如今这天下大乱,战火说不准哪天就要燃至此处,诸堂主一番心血可就要付之东流了。再说了,诸堂主改良这耕种之法也是纸上谈兵,也要等到秋后粮食成熟才能见成效。就算诸堂主此法成功,但如今这天下大乱,在这乱世之中,诸堂主推广起来也是极其困难。’” “我见他说的有理,但是心中不服,便反驳他说我这是农家传承了千年的耕种之法,定会让粮食增产。我农家弟子几百人,到时候让他们到四处去游说,定能推广出去,你说这话是看不起诸某么。谁知那人一笑,道:‘在下并没有看不起诸堂主,只是如今这天下大势已经不同,安徽有刘福通与郭子兴,江浙有张士诚与方国珍,湖北有徐寿辉与明玉珍,山东有秦书远,河南有赵延发,扬州也有叶林枫。各路义军与朝廷已势成水火,朝廷气数已尽,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我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还是不服,便再次与他争论说如今义军四起,行军打仗粮草乃是第一位,而天下义军之中除张士诚与方国珍占据江浙富庶之地,不缺粮草,其他几路义军都是粮草紧缺。我也可以去向各路义军首领推广。谁知他摇摇头,道:‘诸堂主此话虽真,但不明智。如今各路义军正是因为食不果腹才起兵造反,为的就是跟朝廷抢粮,没有粮草才是他们最大的信念。此时各路义军正一鼓作气,诸堂主若是让他们吃饱了,义军便失去了最大的信念,又有谁还会去造反?自赵丑厮以来至今数十年的心血就全部白费了,那鞑子就会在我汉人河山之上再坐个几百年也是有可能的!’” 诸贵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他这一番话下来,在下是彻底心服口服,便问他如今之计应如何去做。他微微一笑,说要学天下义军一样,起兵造反。” 锦少游听了,心道这陈友谅果然是个人物,三言两语之间便说的诸贵心服口服。这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功力着实厉害。但他又细细品味着这番话,也觉得并不无道理。心中五味杂陈。 诸贵道:“我问他造反可以,但是要以何名头?刘福通徐寿辉郭子兴他们乃是依托白莲教起义,方国珍与张士诚是以盐帮之名起义,秦将军,赵延发和叶林枫都是以江湖名义起义。我农家在江湖上地位不高,门中弟子又少,若是以此名义起义,恐怕会无人响应。谁知那陈友谅哈哈一笑,说:‘既然诸堂主有心,那便不用担心,兄弟我已经想好良策。我们既然在山东起义,那就不必再立名号,便假托江湖人的名义便好。江湖人义军在山东一带声势浩大,秦书远秦将军又是闻名天下的江湖侠客,假借他的名义,百姓自会响应。’” “我见他竟要假借江湖人义军的名声起义,觉得不妥,只怕让秦将军知道了会怪罪。但是陈友谅却说若是我们义军勇猛,打败元军,替百姓做些好事,秦将军不仅不会怪罪,说不定还会让我们加入江湖人,成为真正的义军。我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答应下来。因为这陈友谅很有谋略,俺诸贵是个粗人,便将这义军的大权全盘托付给了他。刚开始他也确实带着众兄弟打败几伙元军,做了几件好事。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我们仍是不见秦将军派人来,兄弟们都等的焦急。却谁知那陈友谅突然让我们打家劫舍,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众兄弟不解,那陈友谅却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我们做上几件坏事,不出半日就会传至秦将军的耳朵,自会派人前来,到时候我们便说明原因,求他让我们加入义军。这才有了这些事来!方才锦军师和杨少侠报上名号,兄弟们都欣喜异常,想着陈友谅定然会跟二位说明情况,让我们加入江湖人出一份力,却不曾想他竟伤了锦军师一个人逃了!” 锦少游听罢,只觉得这陈友谅果然不是池中之物,竟骗的这一众农家弟子团团转,最后被他买了还要给他数钱。 诸贵带着一众农家弟子,齐齐跪在地上,叫道:“锦军师,俺诸贵没什么心眼,被那陈友谅骗了,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来,俺自知罪孽深重,不必锦军师说,俺自当以死谢罪!” 说着,他抄起地上一柄大刀,刀刃朝内,想着喉咙抹去。一抹寒光自一旁飞来,打在刀身之上。当啷一声,刀身断开,坠在地上,诸贵手中只剩下一个刀柄。诸贵低头一看,打断刀身的乃是一颗黑黝黝的枣核钉,出手之人正是杨文渊。 诸贵心中诧异,叫道:“杨少侠,俺是有罪之人,为何要救俺?” 杨文渊转过身去,并未答话。一旁的锦少游微微一笑,道:“诸堂主大义凛然,为民着想,不失为一代豪杰。只不过心无城府,被那陈友谅花言巧语骗了。诸堂主不必为此愧疚,此间隐情,锦某定当告知秦将军。” 众人听了,皆是以头抢地,磕的咣咣作响,感谢锦少游与杨文渊不杀之恩。锦少游见他们老实本分,于心不忍,便搀扶着诸贵起来。一众农家弟子与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 诸贵道:“锦军师,俺虽是粗人一个,却也有拳拳报国之心,还请锦军师回去之后多多在秦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俺诸贵愿意带着农家众兄弟加入江湖人,加入秦将军麾下效力。” 锦少游哈哈一笑,道:“诸堂主和众农家兄弟都是好汉,锦某今日在此,便为秦将军做一次主,替他应下了!” 众人听了皆是兴奋不已,感激涕零。 叶林枫一路追着陈友谅出来。刚到门外时,却见他一个箭步竟跃上了虞府的高墙逃了出去。轻功却也是不弱。叶林枫心中更狠,快步紧追,纵身跃过高墙。刚一落地,却见面前四柄明晃晃的钢刀砍来,有四人在面前拦住了叶林枫去路。陈友谅嘴角露出一丝邪异的笑容,转身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叶林枫握住霜月刀向前一挥,当啷一声,四柄钢刀齐齐断裂,四人也被震断了心脉,七窍流血,倒地身亡。叶林枫纵步朝着陈友谅逃跑的方向追去。直到进了一个狭小的胡同,竟已经不见了陈友谅的踪影,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这胡同内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照不透这无尽的黑暗。叶林枫心知那陈友谅定是藏在某处的黑暗角落,伺机暗算。他不敢大意,将霜月刀擎在手中,小心翼翼。 嗖嗖两道风声袭来,叶林枫听风辩位,挥起霜月刀格挡。铛铛两声,两枚枣核钉被打落在地,叶林枫却被枣核钉上蕴含的内劲震得双手一麻。 以口发暗器与手发暗器不同,需要有强横的内力支撑才能够发挥出暗器惊人的威力。陈友谅 吐出的枣核钉能将叶林枫双手震麻,可见他必定是有深厚的内功。叶林枫没想到这个曾经看上去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般的人,竟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陈友谅发射暗器,也暴露了他隐迹的位置。叶林枫打落枣核钉之后,瞬间做出反应,纵步而去,朝着前面的黑暗中砍去。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逃窜出来,顺着胡同朝北面奔去。叶林枫纵开步子,追了上去。两人在曲折的小巷胡同内盘旋游走,叶林枫始终距他一箭之地。 奔了良久,沂州府的城墙出现在眼前。两个守城的士兵见到两人奔来,持刀迎了上来,叫道:“什么人?” 陈友谅噗的一声吐出一枚枣核钉,打中一名士兵的面颊。那士兵痛叫一声,倒在地上。他身边同伴见了,挥起大刀砍来,却被陈友谅侧身闪过,左手捏住士兵喉咙,一用力,咔嚓一声将他的脖子扭断。 陈友谅朝着高高的城墙望了一眼,身子一顿,向前助跑几步,蹭的一声跃上了城墙。身子还未站稳,却听得背后呼呼风声响起,回头一看,原来是叶林枫见追不上他,急中生智,用力将手中的霜月刀掷来。那宽大厚重的霜月刀急速旋转着,劲头十足。 陈友谅一时躲避不开,被刀背狠狠击中腰间,身子一歪,坠到了城墙之外。叶林枫紧随其后,纵身越过城墙,落地后却见城墙之外的空地上除了几棵柳树孤独的立着之外,却不见了陈友谅的身影,还有他的霜月刀。 叶林枫知陈友谅被他打伤腰腹,跑不了多远,便四下张望,小心翼翼的朝前面走去。刚走到一棵柳树前,他发觉不对,一掌朝着柳树击去。树丛之中跳下一个人影来,举着大刀砍向叶林枫。 叶林枫闪身一避,刀身剁在地上,出现一道口子。叶林枫怒吼一声,一脚踩住霜月刀的刀背,用力一踏,同时左手手背向前一挥,击中陈友谅的胸口。陈友谅向后直直退了数步,吐出一口鲜血来。 叶林枫将霜月刀从地上抽出来,扛在肩上,叫道:“陈大哥,没有想到你不仅计谋绝世无双,连武功也是如此厉害。不仅骗过了我,连与你相处多年的吴堂主都被你骗过了!” 陈友谅用手拭去嘴角鲜血,微微一笑,道:“能得到叶帮主夸奖,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叶林枫问道:“陈大哥,我一直不明白,你明明如此厉害,却为什么隐藏的这样严密,从来不显山露水?” 陈友谅微微一笑,道:“现在这天下还不是我的舞台,没必要做的太引人注目了。我有更大的图谋,你们都不过是我的跳板而已。” 叶林枫冷笑一声,问道:“陈大哥所说的更大的图谋可否能明示一下?” 陈友谅哈哈一笑,道:“叶帮主,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要我说么?我图谋的,当然是整个天下了!” 叶林枫笑道:“陈大哥从我手下叛逃,可是觉得我没办法夺取这天下么?” 陈友谅道:“叶帮主少年英雄,精通合纵之道,以一人之力游说江南三十六个帮派为你所用,这等气魄天下能有几个?不过叶帮主空有一腔孤勇,只能是个将帅之才,却无帝王之姿。” 一番话说的叶林枫面皮发烫,但静下心来反思一下,也觉得陈友谅所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不论是武功还是气魄在江湖上都是翘楚,但是从古至今,王朝更替,哪一朝的皇帝是靠着武功坐上的龙椅呢? 陈友谅见他低头沉思,微微一笑,道:“叶帮主,我说这些话你心里可能不舒服。但这是事实,我能看出来,你夺不到这个天下。按照我的想法,合纵三十六帮在攻下扬州之后,便要招兵买马,声势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实力了。帮中义军大多都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能够以一当十,甚至可以以一当百。我若是你,便趁着义军攻下扬州之后,一鼓作气,南下与张士诚和方国珍结盟,韬光养晦。如今义军之中白莲教的红巾军势力最大,受众最广,是最有希望夺取天下的势力。朝廷自然不会任其壮大,定然大军讨伐。双方交战,势必两败俱伤,到时你便趁虚而入,一举灭了红巾军势力。而后再招兵买马,进行北伐。那时朝廷也伤了元气,自然无力抗争。你直取大都,坐拥天下的梦便能实现了!” 叶林枫心道:这陈友谅果然是老谋深算,天下在他面前竟如棋局。他能将这天下大势说的这番清楚明白,果然不能小看他。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或许陈大哥看错了在下,在下可能并无争雄天下之心,只想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陈友谅哈哈大笑起来:“叶帮主,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何必再装?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这都是空话而已。试问这天下人,谁不想坐拥这大好河山,受万民敬仰?上古时期,谁能够外出打猎养活一家老小,谁就拥有支配众人的权力。权力是一把利剑,谁也想执此剑横行天下。若不是为了这个,你以为韩山童彭莹玉他们甘愿冒着杀头死罪造反么?” 他一边说着,目光却总是朝着城门瞟去。 叶林枫细细斟酌着他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心道:怪不得他能骗的这些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果然厉害。 叶林枫虽觉得他说的有理,却并不上当,微微一笑,道:“陈大哥,就算你说破了大天,也改不了你背叛的事实。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去,要不然就让我一刀将你斩杀在此。你自己选吧!” 陈友谅阴险一笑,道:“叶帮主,是生是死,你先选吧!” 话音未落,只听城内火光冲天,马蹄声传来,震耳欲聋。城门打开,一队元军骑着高头大马,杀将出来。 叶林枫在震惊之余,也突然想明白过来,方才他留下了一名守卫的性命,就是想让他回去报信。而他在这里跟自己说了这些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大军到来。 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叶林枫怒吼一声,举刀朝着陈友谅劈来。陈友谅侧身躲开,大呼一声:“合纵三十六帮帮主叶林枫在此!” 他声音极大,传至元军耳中。众士兵听罢,群情激愤,呼喊着,宛如一片铁潮,向着二人涌来。陈友谅哈哈一笑,叫道:“叶帮主,后会有期!”纵身跃上柳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眼前。 叶林枫还想去追,却被赶来的士兵团团围住。长枪大刀,弓箭火把,齐齐对准了他。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勒住缰绳,大喊一声:“反贼叶林枫,还不伏诛,更待何时!” 叶林枫双手握住刀柄横在胸前,双目中充满杀意。明灭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坚毅的神色!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章,道可道 一声令下,几十名元军举起刀剑朝叶林枫砍落。叶林枫将霜月刀向前一递,用他磅礴的内力将众人逼退数步。转身欲逃之际,却听那领军一声令下,嗖嗖数声,箭如飞蝗般涌来。 叶林枫将霜月刀在面前画了一个圆形,将飞箭尽数打落。另有十几支擦着他身侧飞过。箭来如雨,竟是丝毫不断。 叶林枫向后一退,挥起霜月刀又挡下十几支,但是羽箭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挡下一波,又来一波,此起彼伏。叶林枫已经被箭镞擦伤脸颊或手背,血痕遍布。 突然间,叶林枫见到飞驰而来的羽箭像是被什么力量吸住一般,竟然齐齐在空中一滞,接着像是有一双大手一般,将那箭头部调转向后。朝着那群元兵飞去。那羽箭去势凶猛且速度极快,有十几个元兵躲闪不及,被羽箭射中,接连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叶林枫与剩下的元兵皆是一震。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自柳树枝头倒垂而下,嘿嘿一笑,却是一个身着布衣的老头子,头上扎着两个道童发髻,一张脸虽皱纹遍布,笑的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小娃娃别怕,爷爷来救你了!” 叶林枫吓了一跳,向后一退,差点跌在地上。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之前传“玉清太玄功”给赵延发,且虐的叶林枫毫无还手之力的疯老头子东方白。只不过他比之前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也不再是污秽尘垢。 叶林枫朝他望去,只见他倒垂在柳树枝头,整个身体居然仅靠着左腿缠着的一支细小的柳条支撑着。之前的种种遭遇叶林枫已经知道他乃是不可一世的江湖高手。但是刚才见他以内力控制飞箭,又靠着一支柳条倒垂在树上,心中还是震惊不已。 “什么人?”那领军见这老头子如此厉害,心中也极为害怕,言语之间竟已有些颤抖。东方白翻身落地,跳着转过身子来,朝那领军喊道:“小子,我是你爷爷!”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那领军气的肺都要炸了,但是见东方白神功无敌,也不敢向前挑衅。骑马立在原地,望着他良久,突然脱口而出:“你是东方白!” 东方白挠了挠后脑勺,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东方白是谁?谁是东方白?能吃吗?好吃吗?” 那领军嘿嘿一笑,叫道:“果然是如传言所说,你真的是修炼了‘玉清太玄功’把自己练疯了。” 叶林枫眉头紧皱,问道:“你知道他么?” 领军哈哈大笑,道:“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不如就告诉你吧。这个疯老头名叫东方白,乃是龙虎山上天师太清道人的弟子。这东方白是个武痴,自幼便对一切武功都感兴趣,在江湖上讨到了无数武功秘籍,不管什么都要修炼。他不仅对武功痴迷,天赋也是极高,两三年的时间竟让他打通了任督二脉,练成了一代武林高手。他年少轻狂,便开始闯荡江湖,约战无数武林高手,数十年间竟打败无数高手。他自觉已经天下无敌。后来他听说龙虎山乃是道家圣地,山上有无数不出世的高手,便觉技痒,只身前往道门圣地龙虎山上讨教,打败无数道门前辈,并放下狂言,说道家圣地武学也不过如此,言语中极为藐视。后来天师太清道人出手,两人竟在道观中打了三天三夜,最终因为东方白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这东方白仰慕太清道人的神功,便跪在地上,求太清道人收他为徒。太清道人知他好武好斗,但是心肠不坏,若是悉心教导定能成大器,便将他收在自己门下,做了一名道家弟子,终日念经修道,过着枯乏无味的生活。” “后来的某一天,他听说了龙虎山上藏有一部道家的绝世神功秘籍,名叫‘玉清太玄功’。传说此神功是由大周丞相姜子牙所创,高深玄妙,练成之后能够天下无敌,甚至可以飞升天界。东方白自幼好武,听闻此功厉害,便深夜潜入藏经阁,终于在一本道教书籍中发现了神功秘籍。但是这神功玄妙无比,威力甚大,需要三人同时修炼才行。或者是有千年难遇的天神之体,才可一人修炼。” “这东方白不知此事,便盗走神功逃下了龙虎山,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修炼此功,竟让他一人修炼成功。但他虽然神功大成,已经天下无敌。却因为受不了神功的威力,走火入魔,变成这副疯癫样子。” 叶林枫没想到这东方白还有这样的故事。初见他时,见他扎着两个道童发髻,只觉可笑,但未曾想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道家弟子。还是龙虎山天使太清道人的弟子。怪不得他这样厉害,原来是修炼了如此玄妙的神功! 他抬起头,望着那领军,问道:“这些事你又如何知道的?” 领军一咬牙,恶狠狠的道:“这疯老头子自走火入魔之后,在江湖上不知造下多少杀孽。我朝廷士兵死在他手上的少说也有一万了。脱脱丞相早就派人查清了此人底细,并画了画像传至天下各处。如有遇到他的,格杀勿论!”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他神功盖世,恐怕已是江湖第一高手,仅凭你们朝廷士兵,又如何能杀得了他!” 领军道:“凭我们的力量当然是杀不了他,但是脱脱丞相已经去了龙虎山拜见太清道人。太清道人也因他盗走经书,造下无数杀孽而自责不已,早就派出龙虎山的道士前来相助。” 他将食指放在唇上,一声长哨,城墙之内纵出八个人影来,贴地飞行而来,却是八个身着道袍,手持长剑的道士。为首一个,长须齐胸,仙风道骨的道长,向前一步,叫道:“师叔,快跟我们回去吧!” 东方白此刻正在想东方白是谁而急的抓耳挠腮,又蹦又跳,听到那道长叫他,转过身来,瞧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谁?” 那道长叫道:“师叔,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洞玄啊,我曾经还给你送给饭呢,你都忘了吗?” 这东方白虽然入门比洞玄道长要晚,但因他是老天师太清道人的弟子,所以在龙虎山上辈分极高。洞玄道长的师父是东方白的大师兄清微子,所以按照辈分,洞玄道长要叫东方白师叔。 东方白又上下瞧了洞玄道长一眼,摇摇头:“我不认得你,你们肯定是来夺我的‘呼天抢地功’的,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他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怒吼一声,双脚纵开朝着八位道士扑来。 洞玄道长身子向后一撤,叫了一声:“天罗地网阵!” 余下的七名道士瞬间散开, 各自占据了一个方位,将东方白包围在其中。抽出手中长剑,脚下踏着北斗七星步,向着中间的东方白逼去。东方白哇哇大叫,挥掌朝着他左侧那位道士打来。眼见肉掌触及道士的一瞬间。那道士却突然施展北斗七星步身法躲开。 东方白大吃一惊,反手又是一掌朝着背后的那名道士打去。那名道士如法炮制,在刚要打中的瞬间滑开。东方白一连出手四五次,都是这种结果,只见那七名道士迈着北斗七星步,忽远忽近,忽左忽右,看似杂乱无章,却是有着很高深的布局。 原来这是太清道人为了克制东方白而创出来的阵法,名为天罗地网阵。阵法极为简单,只需要七人手持长剑,施展北斗七星步相互配合,便能不让东方白伤到,还能将他困在里面逃脱不出。 东方白若想打人,人就会施展北斗七星步避开。若想从避开的人那里逃出去,便会有另外一个人补上了。若是想要从上面逃脱,七人便将长剑在上面围住,反正无论如何他也是逃不出去。 其实以东方白的实力,想破此阵极为容易,只需要运转“玉清太玄功”将众人打倒在地便可。但是一来东方白疯疯癫癫,看不透此阵,只觉玄妙无比;二来他乃是道家弟子,虽然已经疯疯癫癫,但是对道门极为尊崇,七人都穿着道袍,让东方白畏手畏脚,竟不敢下死手。 如此反复很长时间,东方白逃不出来,竟在阵中急的又蹦又跳,哇哇大哭起来。叶林枫见他这样子,只觉可怜,想到刚才他用神功挡住飞箭救了他一次。叶林枫这人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大步朝着阵中迈去。 噌的一声,长剑出鞘,那洞玄道长一步拦在他面前,叫道:“英雄,此乃我龙虎山的家事,还请英雄不要插手。若不然,就休怪我手中这柄玄武剑无情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洞玄道长,在下对你早有耳闻,知道你是江湖前辈,又是下一任龙虎山天师的继承者。晚辈自然不敢与你相争。只不过这老爷子是我救命恩人。闯荡江湖,义字当头,我不能见老爷子陷入困境而不救,这不是我叶林枫的传统。” “你是叶林枫么!”洞玄道长惊呼一声:“早闻叶帮主年少有为,以一人之力合纵江南三十六个帮派,在扬州之地举兵起义,实乃真英雄也!在下佩服佩服。” 叶林枫抱拳道:“洞玄道长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只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洞玄道长身为龙虎山道士,为何助纣为虐,帮着朝廷来抓自己人。江湖大义何在?” 洞玄道长楞了一下,叫道:“贫道乃是奉天师之命,前来捉、请师叔回去,只怕他在外面多待一天,就会造下更多杀孽。贫道并不是助纣为虐,帮着朝廷,还请叶帮主明察。” 叶林枫道:“如今你我相争,身旁还有元军虎视眈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浅显的道理洞玄道长应该懂吧!” 洞玄道长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那领军听闻此意,心中一惊,下令手下士兵动手,话音未落,却见洞玄道长纵身而起,长剑朝着领军刺去。速度极快,那领军竟来不及反应,已被长剑刺穿了胸膛,咣当一声坠落马下,气绝身亡。 叶林枫见了也是大吃一惊。这领军身披重甲,厚重无比,这洞玄道长竟然能用长剑将其刺穿,实力自然不俗。 众士兵见领军被杀,一个个怒吼着杀将上来。叶林枫挥起霜月刀冲进人群之中,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洞玄道长也挺着长剑加入战团,只消片刻之间,剩下的元军便都被二人解决了。 洞玄道长望着满地尸体,长叹一声:“出家之人本该六根清净,无欲无为,今日竟造下如此杀孽,真是罪过!” 叶林枫道:“道长不必自责,这群士兵都是朝廷鹰犬,平日里为非作歹,丧尽天良。道长杀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洞玄道长点点头,转身朝向叶林枫,问道:“叶帮主还是想要救师叔么?” 叶林枫转头望了望被困在阵中哇哇大哭的东方白,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洞玄道长叹了一声,再不多言,举起手中长剑,迈开步子,朝着叶林枫袭来。叶林枫挥起霜月刀迎去,刀剑相交时刻,溅起一道火花。两人一触即分,随即又战在一起。 二人武功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所以若想赢,只能看谁的招式更猛,是的速度更快,谁的心更狠。但是二人惺惺相惜,虽都出了狠招,但是点到即止,生怕会伤了对方。一来二去,两人居然打了五六十个回合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叶林枫心知若是在这样下去,定然救不了东方白,将心一横,双手握住霜月刀刀柄,猛地朝洞玄道长砍来。洞玄道长只听得他挥刀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知他认真了。运起玄功集于手臂,挥起长剑挡去。 当啷一声,刀剑相交,虽然震的洞玄道长手臂酥麻,却也是挡下了叶林枫迅猛的刀势。叶林枫没想到他能硬抗下来,对他心里的敬佩又多了一层。 洞玄道长随机应变,手腕一翻,长剑贴着霜月刀刀身直直劈下,直取叶林枫双手。叶林枫双手一举,将霜月刀横在面前,用刀柄挡住长剑,顺势一落。 洞玄道长因为这一落突然失了重心,身子向前一倾。叶林枫单手握刀,将长长的刀柄朝着洞玄道长的胸口撞去。洞玄道长急忙伸手护住中门,一把阻住刀柄来势,向后一推,将叶林枫推回两步,自己也靠着这一推的反力站稳了身子。 叶林枫再度出手,挥刀劈来。洞玄道长将长剑一架,挡住霜月刀,左手轻轻向前一拍,掌上竟带着一股绵绵巨力,朝着叶林枫涌来。叶林枫惊呼一声,一拳挡住,向前迈了一步,手肘向上一番,朝着洞玄道长胸口撞去。砰的一声,洞玄道长只觉胸口一痛,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向后直直退去。 叶林枫叫了一声:“道长,得罪!”转身朝着东方白奔去。身形方至,却见面前闪过一道剑光,直劈而来。叶林枫双脚踏住地面,将身子止住,向后一翻身,避开长剑。 洞玄道长飘然落地,一袭黑色道袍无风自动,挡在叶林枫面前。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却威风凛凛,似天神一般,道:“叶帮主果然厉害,但是师叔一事乃是天师交代,贫道也是无法,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他挥起手中玄武剑,宛如一条蛟龙,闪着寒光,直直朝叶林枫刺来。长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时刺时砍, 时挑时劈,一招刺来竟有七八种变化,令叶林枫手足无措,只能向后疾退。 此剑法乃是龙虎山天师太清道人所创,名曰“两仪玄光剑”。《易传》中所载“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这“两仪玄光剑”正是太清道人依照此句所创。洞玄道长施展“两仪分光”,先是刺出两剑,分别是“太阳指路”与“太阴悬空”,乃是暗合阴阳消长,数之可十,推之可百,当真是玄妙高深,变幻无穷。叶林枫挥起霜月刀抵挡,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抵挡下了洞玄道长的攻势,内力已是消耗近半。 洞玄道长又突然一变,由“两仪分光”变化到“四象震天”,刷刷刺出四剑。四象乃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乃是镇守天之四极的神兽。每一象又各有七星宿,共二十八星宿,分别是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也就是二十八种变化。 在洞玄道长施展斗字变化时,叶林枫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到了危时,长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衫。而到了奎字之时,叶林枫的衣服上已经出现十几道伤口,却没有伤到皮肤。这乃是洞玄道长控制住了力道,不忍伤他,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叶林枫挡下第十五种变化时,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但是他瞧见阵中的东方白,一股血气又冲了上来,怒吼一声,双目充血,又将后面的十三种变化硬生生的抗了下来。 洞玄道长此时也是极为震惊。这套“两仪玄光剑”乃是天师太清道人研究数年才创出来的高深剑法。平日若不是遇到强敌,他才不会施展。即便施展出来,也不过在“四象震天”剑式变化中败在第十种变化下。却没想到叶林枫能生生抗下二十八种来! 他虽于心不忍,但是为了让他死心,他还是一咬牙,从“四象震天”变化到“八卦归藏”。八卦乃伏羲所创,分别是乾、坤、兑、泽、震、离、巽、艮,后又经周文王演化,八卦之间相互搭配变成六十四卦。所以这“八卦归藏”之中便有六十四种玄妙变化。 叶林枫竟未想到这剑法中还会有如此多的变化,早已抵挡不住。洞玄道长也见他筋疲力尽,本与他素无恩怨,且二人又惺惺相惜,不忍再对他出手,突然长剑一止,突然变招,竟瞬间从“八卦归藏”变化到了最后一招“大业天下”。 这一剑却是没有许多变化,不过来势迅猛,乃是必杀死招。洞玄道长不想杀叶林枫,但是这一剑袭去,定会让他顷刻间丧失战斗力,再也站不起来。 叶林枫也察觉到此剑来势凶猛,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应对。所幸举起霜月刀迎去。当啷一声,火花四溅,洞玄道长惊呼一声,长剑竟然脱手而出,在半空旋转几圈,噌的一声插入地面。 不仅是叶林枫震惊,连洞玄道长也不敢相信。原来这“两仪玄光剑”虽然玄妙,但是一招一式必须按照两仪、四象、八卦、吉凶、大业顺序来施展。这是层递进关系,越来越强。如果失了其中任何一种变化,便破绽百出,发挥不出此剑法的威力。 洞玄道长方才见他被前面的“两仪分光”,“四象震天”还有“八卦归藏”打的节节败退,心想他已无力气再扛。便想一击必杀,直接从八卦跳到了大业,此剑法威力顿时消失,也就出现这样的结果。 叶林枫哈哈一笑:“多谢道长相让!”纵身朝着七个道士奔去。破那天罗地网阵本就轻而易举,只消叶林枫将一个道士击退,七人之中少了一个,阵法不能照常运转,便不攻自破。 叶林枫举起大刀,朝着一名道士身后砍去。那名道士正专心对付东方白,并未发觉身后有危险逼近。洞玄道长大喝一声:“小心!” 那道士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一看,一柄黑黝黝的大刀砍来。那道士惊叫一声,扬起手中长剑迎去,只听铛的一声,长剑竟被大刀撞弯。 原来是叶林枫怕出刀会伤及到这些道士的性命,便将刀反过来,用刀背去打他。那道士被撞弯了长剑,又被刀背撞到胸口,一声痛叫,倒在地上。叶林枫抱拳叫道:“道长,得罪了!” 其余六位道士见了,皆是震怒,长啸一声,六人一同舍弃了东方白,挺剑朝叶林枫刺来。六柄白刃长剑闪着寒光,分别朝着叶林枫的眉心、左肩、右肩、喉咙、胸膛以及小腹刺来。叶林枫本就理亏,不忍伤到六人,便向后疾退。但六人却是脚下生风,步步紧逼。 一旁的洞玄道长叫了一声:“不许伤人!” 六位道士一听,脚下速度便慢了下来。六柄长剑的攻势也随之减缓。叶林枫见有机可乘,挥起霜月刀,当啷几声,将六人击退。六人见他刚才打败了武功高强的洞玄道长,知他身手不俗,不敢大意。向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挺起长剑再度刺来。 正此时,六人突然觉得各自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抱住。六人身形齐齐一滞,竟再也向前迈不动一步。六人脸色一变,齐齐向后望去。却见东方白双臂向前伸展,十指萁张,正是施展了“玉清太玄功”将众人困住。 这“玉清太玄功”乃是道门至高无上的武功绝学,何其玄妙精深,六人用尽力气却也挣脱不开,部一脸委屈的叫道:“师叔祖,你不要这样对我们啊!” 叶林枫见六人被东方白困住,哈哈一笑,挥起霜月刀,用刀背朝着六人手上打去,当啷几声,六人手中长剑被他打落在地。 东方白见了乐的直蹦高,纵身而来,一把抓起叶林枫,提在手中,叫道:“小娃娃,谢谢你救了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便纵身而起,身子跃上树梢,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七个道士见了都愤愤不已,又无可奈何,转身问道洞玄道长:“师伯,我们还追不追?” 洞玄道长抽出插在地上的长剑,收回剑鞘,长叹一声:“回去吧!师叔他已经练成了‘玉清太玄功’,恐怕连老天师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七位道士皆是一惊!老天师武功已到达天人之境,出神入化。据说当年连前任魔教教主萧南朔都未能在老天师手上走上一百招。就是这样一个俨然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竟也打不过修炼了“玉清太玄功”的东方白么? 七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月色之下,是七人震惊的样子!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一章,折花令 东方白将叶林枫提在手心上又奔出了十几里路。叶林枫之前吃过他的苦头,更觉苦不堪言,口中直呼:“老爷爷,你快放我下来!” 东方白很疑惑的低头问他:“怎么?小娃娃,不喜欢这样么?” 叶林枫被他提着衣裳后领,勒着他脖子,喘不上气了,憋的双脸通红,叫道:“老爷爷,我太难受了,你快把我放下来吧!” “好说好说!”东方白嘿嘿一笑,用力将他朝着空中一抛。叶林枫惊呼一声,身子猛地飞起,然后急速下坠,东方白又伸手将他接住,脸上甚是得意,竟是把他当做玩偶一般戏耍。 叶林枫一是知他因为练功走火入魔,心智不开,变得疯疯癫癫,此举只是好玩,并没有恶意;二是因为他曾经在东方白手上吃过亏,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敢反抗,只能狼嚎鬼叫,苦苦求饶。 一个曾经令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的“三字令”的主人,如今与刘福通、徐寿辉、张士诚、秦书远、赵延发齐名的义军首领,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此刻竟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求自己的爷爷不要打他。幸亏此刻是深夜,路上没有人影,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他这少年英雄的名声恐怕就要毁在东方白手上了! 就这样又奔行了数十里,面前的一条大道上突然出现一队人马。他们趁着月色,浩浩荡荡的朝着沂州府的方向行去。东方白一见有这么多人,觉得好玩,一声长啸,朝着人马纵去。 那队人马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几岁年纪,一袭青衣,面容清秀,腰间悬一柄青色长刀;女的与男的年纪相仿,一袭紫衣,脸型瘦削却不觉得干枯,冰肌玉肤,鼻梁高挑,双眸如星。两人骑在马上慢行,一言一语,谈笑甚欢。 突然听得远处一声长啸,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男子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纵步而来,手里竟还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子握住刀柄,却不拔出来。东方白落到地上,手里还提着叶林枫,望着众人,问道:“你们是坏人么?” 众人见他深夜来此,手里还提着人,身识可疑,还以为他是敌人,纷纷拔刀相向。东方白见状,双目中透出一丝杀意。青衣男子见状,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将刀收回,翻身下马,抱拳道:“老前辈,我们不是坏人,而是江湖人的义军。在下是萧青衫。”他伸手一指紫衣女子,道:“这位便是江湖人的潇湘妃子萧燕雨。” 东方白哪知道这些人物,挠挠头一脸疑惑。叶林枫却是欣喜若狂,叫道:“老爷爷快放我下来,我认识他们!” 东方白一听,连忙松开手。叶林枫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极是狼狈。他爬将起来,面上泛红,也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大步迈去,朝着萧青衫一抱拳,道:“二位便是潇湘妃子与萧青衫少侠么!久仰二位大名,在下乃是叶林枫,在此见过二位!” 众人听得他说出姓名,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若说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少侠有谁?恐怕能说上来的也只有赵延发,萧青衫,杨文渊,叶林枫这几位了。当然了,萧天宇虽也是少年英雄,但因为他是玄冥教教主,魔教与正道武林不相为谋,所以与魔教有关的人物并不算在内。萧青衫虽曾是魔教中人,但如今脱离,并不作数。 但是在这四人之中,若说近些日子风头最盛的,那便是叶林枫了。萧青衫与杨文渊依附于江湖人,赵延发虽成立武盟,却是借了路溪桥的一部分影响,而叶林枫从人心惶惶的“三字令”到如今的合纵三十六帮,都只是一人之力,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萧青衫自然知其名声,抱拳道:“原来是叶帮主,失敬失敬!” 二人虽然年纪相仿,但是按照身份来说,叶林枫乃是一帮之主,地位与秦书远对等。萧青衫是秦书远手下,自然要对他尊敬一些。但是叶林枫却想,萧青衫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时,他叶林枫还是个无名小卒,按照江湖地位来说,萧青衫算他前辈,所以见萧青衫对他如此尊敬,他受宠若惊,直呼:“不敢不敢!萧少侠折煞在下了!” 东方白看这人这样客套,噘着嘴嘟囔一声:“这些规矩真是烦死人了!一个个都是假客套!” 他虽然神智不清,但是心里清楚,又心智不成熟,直言快语也不避讳,说的二人一时语塞,气氛瞬间尴尬起来。马背上的萧燕雨见状,跳下马来,走过来微微一笑:“叶帮主,早就想与你相识,没想到今日这么巧。” 萧燕雨一来,便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局面。三人相互寒暄一下,叶林枫便将如何想要跟秦书远结盟,如何来到沂州府后遇到锦少游与杨文渊,又是如何遇到“毒夫人”与“恶侏儒”,又如何潜入虞府,发现假义军首领是他帮中叛徒陈友谅,又是如何遇到元军与龙虎山的道士,如何打败他们,又如何来到这里的事全部告诉了二人。 二人担心锦少游和杨文渊的安危,便要进城去。叶林枫因想与江湖人结盟,自然也要跟着去。但是东方白却站在原地,噘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不想去,任凭叶林枫怎么说好话他也是一动不动,甚至还想动手打他,吓得叶林枫退了回去。 萧燕雨眼珠一转,微微一笑,道:“叶帮主,让我来试试看。”她朝着东方白款款走来,叶林枫见她身姿绰约,容颜绝世,在月色的映照更加明艳照人,不可方物,不由在心中赞叹道:不愧是江湖第一美女,难怪能迷倒无数江湖侠客,果然是与众不同! 萧燕雨走到东方白面前,眯着眼睛微微一笑:“老爷爷,你不高兴么?” 东方白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如此漂亮,竟害羞的低下头,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转过身去,不去看她。萧燕雨又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一双眼睛明如晨星,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东方白一噘嘴,竟又转过身去。众人见他一把年纪,见了萧燕雨竟也会害羞脸红,都对萧燕雨这江湖第一美女的身份赞叹,但是大多数还是觉得好笑,竟都哈哈笑出声来。这一下东方白更是害羞,竟一跺脚,蹲下身子,像个孩子一样脸蛋气的鼓鼓的。 萧燕雨微微一笑,俯下身子,道:“老爷爷,我们有点急事,需要叶帮主跟着我们一起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东方白抬起头来,却还是不敢去看萧燕雨,问道:“那边可有好玩的么?我想找高手打架!” 萧燕雨点点头,指着萧青衫道:“他就是高手,你可以跟他打一架!”东方白一听,突然站起来,摩拳擦掌,望着萧青衫,目光中透出一丝贪婪。萧青衫刚才见东方白提着叶林枫一路奔走,竟大气不喘一下,便知他武功高强。刚才又听叶林枫说了,知道他此时俨然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但萧燕雨为了骗他,竟让自己跟他打一架。萧青衫心里气坏了,心道:阿姐你对我可真好啊!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东方白叫了一声:“小娃娃, 快来跟我打一架!”说着竟然想要动手,却被萧燕雨一把拉住,道:“老爷爷,打架可以,但是我们现在有急事,等我们办完了事,就让你跟他打一架,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好不好?” 东方白一听,兴奋的点点头。萧燕雨朝着萧青衫一使眼色,却被萧青衫翻了一个白眼。叶林枫在一旁问道:“萧兄,你们不是亲姐弟吧?” 萧青衫摇摇头,答道:“她是领养的,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 因为马匹很少,萧青衫便与萧燕雨同乘一马,将另一匹马让给叶林枫和东方白来骑。萧青衫和萧燕雨是堂姐弟,从小就在一起生活,萧燕雨还照顾过他好几年。小时候萧青衫还跟她睡过一个被窝,所以二人也没有避讳。 萧青衫上马之后,便将萧燕雨的身子往前挤,竟一下子把她挤到了马鞍外面。气的萧燕雨骂了他一句:“找死啊!” 萧青衫翻了一个白眼,悠悠答道:“你让我跟这老爷爷比武打架,已经是让我找死了。” 萧燕雨扑哧一笑,道:“我那只是缓兵之计。听叶帮主说他神功盖世,恐怕是天下第一高手,姐姐怎么忍心让你前去送死呢。放心啦!等我们见到锦军师和文渊之后,再想对策!” 萧青衫撇了撇嘴,道:“恐怕阿姐你想出对策之后,我的坟头的草都已经老高了!你也不必想了,直接给我选个风水好的地方当坟墓吧!我要有山有水,坐北朝南。每逢清明中元节,你跟文渊带着孩子别忘了去给我烧点纸就行了!” “谁的孩子!”萧燕雨秀目一竖,目光中透出丝丝杀气来,吓得萧青衫浑身一激灵,摇摇头,不敢作声。 叶林枫驱马带着东方白走在后面,看着姐弟二人斗嘴,心中觉得甜蜜,心道:都说这玄冥教乃是魔教,魔教中人个个心狠手辣,行事怪异,但这两人也曾是魔教中人,却与别人口中所说不尽相同呢?看来世间万物,都是阴阳两面,绝对不能靠片面去了解! 众人驱马赶了十几里路,进到了沂州府城门,来到了虞府门外。四人下马,走进去,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正惊异间,却见桌上有一封书信,萧青衫打开后,发现是锦少游的笔迹,上面草草的写着四个字:“湖北,速来!” 几人心中皆是一惊,心知这是锦少游知道他们会来,故意留下的。看上去他和杨文渊走的很匆忙,竟也没在信中交代有何事。看来事出紧急。三人不敢多想,急忙要去。却见东方白站在原地,一脸不高兴。 叶林枫向前问道:“老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东方白噘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娃娃,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带你去见个人?” 叶林枫问他是什么人,他却摇头不说,只说跟他去见了便知。叶林枫心知锦少游他们有急事,不忍舍弃了与江湖人交好的这大好机会,便道:“老爷爷,我这里遇上了点急事,等我们办完事,我再随你去见人可好?” 东方白虽然不情愿,但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竟然答应了。这倒让叶林枫有些惊奇。他又瞧见东方白眼珠滴溜溜打转,却时不时瞟向萧燕雨,心中叫道:好啊!你个色老头,年纪虽然大了,却也还是见了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啊! 三人当即商议,连夜出发赶往湖北。众人一路向西南方向进发,不知不觉,天已蒙蒙亮,众人也疲乏,萧燕雨便寻了一处空地,叫大军原地休息。东方白陪着大军走了一夜,早在马上就昏昏欲睡,停下之后,寻了一棵大树,靠在上面不一会儿就鼾声大起,呼呼睡了过去。 叶林枫见萧青衫独自坐在一旁的土坡上,便走上前去。萧青衫隔着很远便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叶帮主不休息一下吗?” 叶林枫摇摇头,坐在了萧青衫旁边,道:“不知道锦军师和杨少侠这样急匆匆的去河北所谓何事,心中挂念,睡不着。” 萧青衫微微一笑,道:“叶帮主不用担心,锦军师人称‘智者千虑’,颇有计谋,文渊也是一代高手,不必为他们担心。” 叶林枫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道:“萧兄,你我年纪相仿,以后便别叫我叶帮主了,显得太生份,便和杨少侠一样,称呼我为叶兄吧!” 萧青衫点点头。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江湖闻名的少年侠客,甚是投缘。叶林枫跟他说着曾经“三字令”的故事,萧青衫也跟他说着他如何与杨文渊相识,斩杀河南守将张子实,又如何加入江湖人,又去河南给赵延发送信,并与他一同前去济南府救出路溪桥的事。 《天阿降临》 叶林枫听闻他与赵延发相识,且关系密切,心中大喜过望。两人正谈笑间,却听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循声望去,却见宽阔的大路上,奔来一队人马,约有三十四人,各个腰悬刀剑,凶神恶煞的样子。人马由远及近,扬起漫天尘土,变得迷离。 几个江湖人的义军正在大路便上坐着。那队人马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奔到几人面前。可能是怕这几人在此碍事,为首一人怒喝一声:“前面的赶紧滚开!” 众人来势极快,几个江湖人的义军来不及躲闪,刚想起身,却见为首那人并不减速,反而是加快速度。胯下骏马前蹄扬起,朝着一名义军踏来。 那名义军已经躲闪不开,吓得惊叫一声。眼见马蹄就要踩到那人身上。若是真的让它踩上,不死也会断上几根骨头。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到前面,双掌接住骏马前蹄,用力向后一推。骏马长嘶,向后倒去,马背上那人跌落下来,顷刻间人仰马翻。出手之人正是叶林枫! 其余那些人马见了,将叶林枫团团围在中间,口中骂骂咧咧。被摔下马背的那人也爬了起来。只见他四十几岁模样,满面虬须,七尺身材,凶神恶煞。抽出腰间大刀,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拦着爷爷的去路!” 挥起大刀朝着叶林枫肩头斩落。却被叶林枫闪身避开。那人见叶林枫身手,赞许一声:“小子身手不错,只可惜日后成不了武林高手了!”他这话的意思是今天叶林枫就要死在自己刀下,当然不会成为武林高手。但是他哪知道叶林枫如今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是一个高手。见他大刀劈来,叶林枫伸出右手食指,在刀身上一弹,嗡的一声,刀身剧烈抖动起来,那人身子一歪,竟然差点倒在地上! “他奶奶的,没想到还是一个高手!”那人骂了一句,双手握住刀柄,再度朝叶林枫砍来。却听得一声长啸,一抹青影纵入人群,手中一柄长刀青色森森,当啷一声将那人大刀驳开。 那人被这一驳,向后退了几步,幸好抓住了身后的马腿才没有倒下。他上下打量一下纵入人群的萧青衫,骂道:“你又是什么人,竟敢挡爷爷的刀!” 萧青衫微微一笑,道:“在下萧青衫,这位乃是叶林枫,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他知道如今叶林枫的风头极盛,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果然,那人听罢,浑身一颤,咣当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二位便是叶帮主和萧少侠,多有得罪,还请二位饶命!” 他看见周围的手下一个个坐在马上,气的大骂一声:“你们这些混蛋,还不赶紧滚下来给二位英雄磕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跳下马,跪在地上,像是祭坛一样围成一个圈。二人就像是祭台上的祭祀之物。萧青衫收刀回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飞扬跋扈?” 那人将头磕的震天响,大叫道:“叶帮主,萧少侠饶命,小的是饮马帮的帮主,名叫马三通。” 萧青衫点点头,叶林枫却也听过饮马帮的名号。这饮马帮与他合纵三十六帮之中的厉马帮一样,都是由马匪组成的帮派。在江南一带也是有些名声。这马三通和曾经厉马帮的帮主,如今合纵三十六帮的厉马堂堂主马天少并称为“江南双马”。但是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也并无往来,只是二人都姓马。 萧青衫问道:“你们这般急匆匆的赶路是有何事?竟然连别人的性命也不顾了,你可知罪?” 马三通咣咣磕头,只磕的额头破裂,鲜血溢出,叫道:“叶帮主,萧少侠,在下该死,还请二位见谅。在下之所以这样急着赶路,是因为要在三日之内赶到湖北,有大事要做!” 二人一听他们也要去湖北,心头一惊,齐齐问道:“去湖北是有何要事?” 马三通见二人一脸茫然,也觉得惊奇,问道:“二位难道还不知道么?”二人齐齐摇头,萧青衫问道:“你且说是什么事?” 马三通点点头,道:“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话说在一个月前,湖北红巾军首领徐寿辉手下大将邹普胜在街上捉到了一位蒙古皇族,听说是一名亲王,还与当朝的公主有婚约。据说那名亲王从大都来江南一带,是为了给那公主采花的。他素知自己身份特殊,便扮成汉人样子,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谁知道进了湖北之后,徐寿辉那里守卫森严,来往进城的人都要严格盘查。正好盘查到这名亲王头上。这亲王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便使银子贿赂守城义军。谁知那亲王是时运不济,还是老天有眼,刚好大将军邹普胜巡城至此,见他形迹可疑,便当场盘问,这才发现了他是朝廷亲王的身份。” “邹普胜他们义军是恨透了朝廷,恨透了蒙古人,见了蒙古人都要杀,更何况是一位与公主有婚约的亲王呢。他将此事报给徐寿辉后,徐寿辉却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既然是朝廷亲王,又与公主有婚约,日后就是当朝驸马,地位尊贵。便将消息放出去,说红巾军抓了一位亲王,三日之后处斩。朝廷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后,定然会派大军前来围剿,这样大都防守必然会空虚。徐寿辉将朝廷兵力牵制在湖北,刘福通的红巾军便可以北伐,甚至有可能一举攻破大都,推翻朝廷统治呢!” 叶林枫与萧青衫听了,只觉可笑。且不说朝廷会不会因为一个亲王而出动大军前来相救,就算真的来了,派出的也不会是精锐队部。精兵良将还是会死守大都。如今义军羽翼未丰,若是推翻朝廷这么容易,又怎么会如此持续了十几年。 马三通接着道:“为了抵抗朝廷大军,徐寿辉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义军势力与江湖各大门派前来相助,一同抵抗,牵制他们的兵力,好让刘福通北伐能顺利进行!因为那亲王是为了给公主采花而来,便将此次英雄会取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折花令’。我们就是因为‘折花令’之事才如此匆匆赶路,却不想冲撞了二位英雄,还请二位念在我们侠肝义胆的份上,饶过在下和这些兄弟们吧!” 说着他便以头抢地,磕的咣咣作响。剩下的人也随他一样,个个都磕的额头开裂,鲜血四溢。 二人见他们乃是血性男儿,自然也不忍心杀他。叶林枫望了望萧青衫,萧青衫却是微微一笑,朝他使了个眼色,叫道:“虽你们是为了去支援徐寿辉,侠肝义胆,忠心可谏。但是你却因此飞扬跋扈,差点伤了我兄弟的性命,若不是叶帮主出手相救,恐怕他早已被你的马踏成肉泥了。这样吧!我可以放过你手下的这些兄弟,但是有个条件!” 马三通一听,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溜圆,问道:“什么条件?” 萧青衫微微一笑,突然变得恶狠狠的,叫道:“那就是留下你的性命!你只要自裁当场,我定然会放了你这些兄弟的性命!” 马三通全身一震,额头上汗珠啪啪掉落,瞬间将地面打湿一片。他手下的众兄弟听了也是大惊失色,一个个摇头叫道:“帮主不要!” 萧青衫见他迟迟不语,又问了一声:“马帮主,以你的性命去换众兄弟的性命,很是划算,你可曾想清楚了?” 马三通的脸上阴晴不定,脸上肌肉不规则的抖动起来。他跪在地上环视一周,望见众兄弟或悲或怒,或哭或喊,竟然没有一个想让他答应的。马三通哈哈一笑,猛地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丝决绝之色,问道:“萧少侠,你方才说的话可当真?若是我自尽,你便会放了我手下这些兄弟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青衫叫道:“我萧青衫说出的话,自然要遵守,况且这里还有叶帮主作证,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他么?” “好!”马三通大叫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用在下的命,换取众位兄弟的命吧!”他抄起地上的大刀,反手朝着喉咙抹去。众兄弟皆是失声惊呼,甚至有几个都哭出来声音了。 刀刃触及他皮肤的一刹那,突然当啷一声从刀柄处断掉,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马三通握着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十分震惊的望着萧青衫,问道:“萧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萧青衫微微一笑,将马三通扶起来,道:“马帮主乃是忠义之人,在下又岂能要你性命。方才见马帮主为了众兄弟,竟连性命也不要了。可见你们感情极为深厚。若是如此,马帮主便听我一言,立马带着众兄弟回去,不要来趟这趟浑水了!” 马三通一听,很是诧异,问道:“萧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萧青衫道:“马帮主不要去管什么意思,只便听我的,赶快回去!” 马三通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萧青衫说了让他们回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便召集众兄弟朝着二人抱拳行礼,并留下了十几匹快马,折身回去了。 叶林枫也是不解,问道:“他们忠肝义胆,为何不要他们去那‘折花令’去帮徐寿辉?” 萧青衫微微一笑,道:“你们可能不了解徐寿辉的为人,锦军师不告而别,只怕是发现了此事蹊跷,怕其中有诈。饮马帮的人都是好人,我不忍心他们因此丧命!” 叶林枫点点头,望着远去的一众人马,马蹄声卷起漫天尘土,悠悠一句:“会丧命么?”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二章,花非花 率先到达湖北蕲水的是锦少游与杨文渊,还有一众神农堂的弟子。这蕲水乃是徐寿辉起义之后攻打下来的第一座城,是湖北水陆要冲,易守难攻。 锦少游杨文渊能赶到湖北参加徐寿辉的“折花令”还要归功于陈友谅。原来这陈友谅打听到了徐寿辉广发英雄帖召集江湖侠客前去,陈友谅他有野心,想要称雄天下,却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能成大事,早就想巴结徐寿辉。正好遇上此事,觉得是个良机,便跟神农堂的众兄弟商议一起去湖北参加“折花令”这个英雄大会。 神农堂的弟子都是老实忠厚的农家人,唯陈友谅马首是瞻,他的话自然就想命令一般,谁能不答应。那夜他们纵情放酒,便是为了壮行,明日正想去湖北参加“折花令”。却不想他被叶林枫、锦少游、杨文渊三人撞破,仓皇逃走,失了这与徐寿辉相交的大好机会。 徐寿辉原本是贩卖土布的商贩,身材魁伟,相貌非凡,为人正直,见义勇为,在群众之中颇有威望。彭莹玉早年游历天下,宣讲白莲教教义之时,徐寿辉也曾向他讨教过,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 至正十一年,北方白莲教的韩山童与刘福通起义,引发天下动荡。徐寿辉早就对朝廷不满,便与彭莹玉结盟,聚集乡众,在大别山上的天堂寨烧香拜弥勒起义,皆背书佛字,预示着众生平等。徐寿辉因在人群中威望颇高,被推举为首领,手下能人众多,如赵普胜、邹普胜、倪文俊等。后又有明玉珍加入。 徐寿辉率领的红巾军作战勇猛,一举打败了大元朝的威顺王宽不撒花,攻占蕲州与黄州,并在蕲水建都,国号天完。天乃大字上加“一”,完是元字上加“宀”,寓意天完压倒大元。乃是义军之中最早称帝建都的义军领袖。 徐寿辉出身白莲教,虽与韩山童刘福通等同宗同源,但信仰不同。韩山童等宣扬“明王转世”,彭莹玉等则是宣扬“弥勒降生”。两方势力经常为了白莲教正统身份明争暗斗。后世为将其区分开,便将韩山童、刘福通、郭子兴、朱元璋等红巾军势力称之为“东路红巾军”,而彭莹玉、徐寿辉、明玉珍等红巾军势力称之为“西路红巾军”。 徐寿辉建立政权后,提出“摧富益贫”的口号,得到广大穷苦百姓的拥护,在百姓之中威望很高。 锦少游先安排一干神农堂的弟子住下,写了拜帖,带着杨文渊与诸贵二人一同去拜见徐寿辉。 因为徐寿辉这一派系的红巾军所信仰的白莲教有佛教的影子,所以徐寿辉称帝之地是在蕲水县的清泉寺的大雄宝殿之上。三人来到清泉寺外,寺外修建的气势恢宏,寺内却香雾缭绕,香火鼎盛,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门外有身披铠甲的士兵,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锦少游早在十几米开外便以下了马,杨文渊与诸贵随之。三人来到门外,却见以守门士兵举起手中长枪遥指三人,问道:“来者何人?” 锦少游答道:“在下乃是山东江湖人义军军师锦少游,这二位乃是江湖人杨文渊与农家弟子神农堂堂主诸贵,听闻天完皇帝擒了朝廷亲王,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豪杰前来相助,便代表江湖人义军前来拜见!” 那士兵上下打量锦少游一眼,收回长枪,将拜帖接过来,道:“锦军师在此稍待,我将此事报于大将军!” 锦少游抱拳叫道:“多谢天军!” 那士兵拿了名帖,推门进去。杨文渊在一旁小声问道:“锦军师,咱们与那徐寿辉都是义军,为何锦军师这样放低姿态,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锦少游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这徐寿辉手下能人众多,如今又得了彭大师拥护,彭大师乃是反元之祖,是我们的前辈,我是看在他的面上才这样的。区区一个徐寿辉,还如不了我的眼!” 话音未落,大门打开,一个身着便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几步迈到锦少游面前,抱拳叫道:“锦军师,杨少侠,诸堂主,在下赵普胜,奉了陛下命令,前来恭迎三位到来!” 三人见他身高九尺有余,长须及胸,双眼炯炯有神,腰间悬着两柄大刀,一步一步走的大开大阖,威风凛凛。此人便是彭莹玉弟子,周子旺的师弟,名曰赵普胜,武功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因善使双刀,而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双刀赵”。 徐寿辉起义之时,赵普胜也起兵响应,会同俞廷玉父子四人、廖永安兄弟二人,以巢湖为据地,发展水师,有水军千艘。赵普胜在徐寿辉的红巾军之中战功显赫,被徐寿辉封为大将军。 几人相互闻名,寒暄片刻,赵普胜便将三人请进去。如今的清泉寺已经被修建成了皇宫别院,里面也是极为气派。曾经的大雄宝殿已经被改成了“莲台省”,乃是徐寿辉所设的中央行政机关,颇有佛教的意思。在莲台省之下也分设六部,更建立了领军大元帅府。封彭莹玉为军师,其弟子邹普胜为太师,倪文俊为领军大元帅,地位在赵普胜之上。又有彭莹玉弟子欧普祥被封为太尉。 赵普胜引着三人来到莲台省门外,赵普胜推门进去,高喊一声:“山东义军江湖人军师锦少游前来拜见!” 三人随着赵普胜迈进去,只见曾经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如今已经被改成了皇宫大殿的样式。正中位置供奉着一尊坦胸露肤的弥勒佛金身,香火鼎盛。在弥勒佛金身之下有一座龙椅,上面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只见他身着金黄色龙袍,长须齐胸,剑眉星目,威风凛凛,目有重瞳,乃是圣人之相。锦少游一见之下,心中惊奇,心道:怪不得连彭祖都下山来拥护他,果然是相貌奇异,天人之姿。 三人齐齐下拜。徐寿辉已经称帝,三人自然要以君臣之礼相见,却听徐寿辉悠悠一句:“锦军师不必多礼,我只是这天完的皇帝,还不是天下的皇帝。如今这天下大乱,群雄逐鹿,鹿死谁手未可知,所以不必多礼!” 这一番话说的三人心中敬佩,不觉对徐寿辉有了些好感。大殿之下还站着几个人,赵普胜为他们一一引荐,乃是天完的太师邹普胜,元帅倪文俊,太尉欧普祥,以及丁普朗,徐明达等天完军的著名将领。 锦少游与众人寒暄一圈,却不见彭莹玉身影。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待他说明来意之后,徐寿辉甚是欢喜,当即设宴招待。宴上天完军的各大将领首脑纷纷前来,将三人奉为上宾。锦少游却始终不见彭莹玉身影。待到酒足饭饱之后,锦少游提出想要去见一下被抓住的那名朝廷的亲王,徐寿辉便派赵普胜带领三人前去。 在去往大牢的路上,锦少游见四下无人,便问道赵普胜:“赵将军,怎么未见彭祖身影?他可是不在这里么?” 赵普胜答道:“彭祖眼下正在此处,只不过他年事已高,前些日子有身患顽疾,目前正在莲花殿中休养生息,故此锦军师没见到他。” “原来是彭祖身患顽疾!”锦少游叹了一声,问道:“彭祖他可方便?在下想前去拜见一下。” “方便,方便!”赵普胜点点头,道:“正好军中事务繁忙,我也好多天没有去见师父了,三位且随我来吧。” 赵普胜带着三人转过一条弯路,走上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又走了大约百步,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大殿之外。赵普胜走到门口,轻轻叩门,问道:“师父,你可曾睡下了么?” 叩门数声,却不见屋内答话。赵普胜道:“师父恐怕是睡下了吧。我们先去大牢吧。”话音未落,却听得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如黄钟大吕,响彻在四人耳畔:“可是普胜来了么?” 三人皆是齐齐一震。杨文渊更是震惊不已,这彭 莹玉声音豪迈气派,似龙吟虎啸之声,若无高深雄厚的内力,自然无法做到这一点。看来这彭祖不仅是威名远播的义军首领,更是一代武林高手。 赵普胜叫道:“师父你原来没睡下啊,我是普胜啊,山东江湖人义军的锦少游锦军师,杨文渊杨少侠以及诸贵诸堂主前来拜见你了!” 屋内彭莹玉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露着一丝喜色:“快请他们进来罢!”说着,房门竟然自动打开,赵普胜迎着三人进去,却见屋内香雾缭绕,似人间仙境一般。屋子不大,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弥勒佛的画像。面前的香炉里落满了香灰,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席地而坐,手中握一把念珠,听得四人脚步声传来,那大和尚起身,双手合十相迎,面露微笑:“不知三位豪杰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这彭莹玉虽然是出家之人,但是这些年来一直起义反元,经历过无数战争,话语中也带着几丝江湖气息,让三人顿感亲近,不像与徐寿辉等人说话时那样压抑。 彭莹玉生的是慈眉善目,双眸明亮如星,步履稳健,丝毫不像是生病之人。 彭莹玉起兵反元之时,秦书远还在江湖上闯荡,韩山童、刘福通、郭子兴还在田里做农活,张士诚与方国珍还在沿海一带贩卖私盐,徐寿辉还在贩布,锦少游还在秉烛夜读,想要考取功名,赵延发、叶林枫、萧青衫、杨文渊他们还不过是孩童一个。 面对这样一个老前辈,三人皆是尊敬不已。锦少游曾听秦书远说过,他此生最佩服的就是彭莹玉。锦少游经常听着彭莹玉的英勇事迹,耳濡目染,对他也是十分崇敬。两人交谈甚欢,竟忘了时辰。 待从彭莹玉屋中出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染红了整个清泉寺。赵普胜又引着三人前去天牢,见一下那个被他们抓了的朝廷的亲王。 刚进入天牢,便有一股阴冷之气袭来,侵入骨髓,三人衣着单薄,不由打了个寒战。赵普胜微微一笑:“锦军师几位应是从来没进过天牢,所以受不了这牢中的阴寒之气。” 锦少游摇摇头,道:“赵将军此言差矣,锦某也曾受过牢狱之灾,深知这天牢之苦。今日前来,想起了往日情形,这才有此表现。” 锦少游说的那个牢狱之灾,杨文渊自然也是知道,那便是之前江湖人与路溪桥交接银两之时,被济南府守将严达开擒获一事。此事过去将近一年之久,但是杨文渊想起来,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三人随着赵普胜一直往里走,越往深处,阴寒之气越重。四人一直走到大牢尽头,赵普胜朝着大牢深处一指:“瞧,那就是朝廷的那位亲王!” 三人望去,只见黑暗阴冷的大牢之中,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地上,身子依靠着潮湿的墙壁,长发凌乱,一袭白衣尽是血痕,脸上也是伤痕累累,应是在此遭遇了严刑拷打。他垂着头,双眼无神,牢边放着的饭菜也不见他吃上一口。 听到四人说话,他猛地抬起头来,忘了一眼,眸中爆出精光,又突然失了色彩,垂下头去。 赵普胜走上前去,叫道:“亲王大人,还不吃饭么?难道是想饿死自己,做一个朝廷的英雄么?” 那亲王冷哼一声,叫道:“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就没想过要活着走出去,你们既然想杀我,又何必给我送饭菜来!” 众人一听,未曾想这位年纪轻轻的朝廷亲王,竟然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各自想着这蒙古贵族个个都是贪生怕死的小人,竟也有这样的人物,若非是生错了人家,恐怕也会是一方豪杰。 徐寿辉之所以留着他不杀,一方面是为了放出消息,引得朝廷兵马纷至沓来,好为刘福通北伐争取一线生机。虽他素与刘福通的白莲教不合,但是他也懂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让刘福通与元军互相消耗,便能趁虚而入,称霸天下;第二个方面是因为徐寿辉根本不相信这亲王离开大都自身来江南这是非之地,只是为了给公主采花而来。他认为这亲王是朝廷故意派来的卧底,来这里是有阴谋,所以对他严刑拷问,才留下这无数血痕。但是无论天完大军如何拷问,这亲王也只是说他就是来给公主采花的。 徐寿辉能让锦少游前来面见亲王,也是想借着他这“智者千虑”的名号,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话来。锦少游也自然知道徐寿辉的心思,二人心照不宣罢了。 锦少游使了个眼色,赵普胜会意,便喝退一众守牢士兵,带着杨文渊和诸贵出去了。锦少游见牢中已无第三人,便大剌剌的坐在地上。那亲王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是他们派来逼供的吗?我已经说了,我不是卧底,我只是来江南给公主采花的!” 锦少游摇摇头,道:“王爷你先别激动,我不是徐寿辉的人,我是山东江湖人的义军军师锦少游,还未请教王爷尊姓大名?” 那亲王见他十分有礼貌,他本是王公贵族,自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颜面,道:“我叫拔都,是蒙古贵族,被陛下册封为‘明哲亲王’,汉名顾念莹。” 锦少游心道,这蒙古人果然是化外蛮夷之族,不识我汉人文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起了这样秀气的汉名,当真是令人发笑。但他今日有事在身,也顾不得笑话他,点点头,问道:“我听闻亲王被皇帝赐婚,乃是当朝驸马,身份尊贵,却为何出来身边竟不带一兵一卒?” 拔都微微一笑,道:“锦先生,我虽是陛下御赐的亲王,又是当朝驸马,但我又不会带兵打仗,手里哪会有兵卒。” 锦少游点点头,问道:“王爷,此番被徐寿辉擒了,你可知你性命不保?” 《五代河山风月》 拔都微微一笑,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将是一抷黄土,又何必因此计较,乱了心神。” 锦少游却不曾想这拔都竟有如此心境,心中对他佩服起来。问道:“王爷前来江南,果真是为了给公主采花而来?” 拔都点点头,道:“我与莹公主自幼便在一起,青梅竹马,情深义重,早就暗自交心。陛下见我二人关系亲密,也觉欣慰,便金口一开,赐下婚约。公主早就听闻江南奇花异草极为漂亮,心向往之,但是奈何天下大乱,战事频起,公主又是千金之躯,不能出来。公主心知义军势力越来越大,若是有一天势如破竹,攻入大都,恐怕她就再也见不到了。” 锦少游心里暗自点点头。听拔都称其为莹公主,定然是芳名称作莹吧。又想到了拔都的汉名,一下子便全都通了,赞叹道这明哲亲王也是个性情中人,顾念莹,顾及想念莹公主,竟突然笑不出来了。 拔都继续道:“我见莹公主日渐消瘦,心中不忍,便只身一人掏出大都,化作汉人模样,来到江南大地,只想摘一朵花回去给莹公主看看。只怕时间一久,她是真的看不到了!” 锦少游微微一笑,道:“她是当朝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皇帝坐拥天下,难道连一朵花都看不到么。” 拔都摇摇头,道:“锦先生,你既然是江湖人的义军,那我且问你,你跟随秦书远大侠起义造反是为了什么?” 锦少游不曾想他会有此一问,便答道:“自然是因为朝廷腐朽无能,徭役沉重,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那便是了!”拔都点点头,突然一声长叹:“连天下百姓都知道朝廷腐朽无能,我们这些所谓的王公贵族又岂能不知。” 锦少游心中一震,问道:“王爷这话的意思,是也知道朝廷要亡么?” 拔都道:“我大元本就是外族,占着汉人的江山几十年,汉人本就心中不服,想造 反的大有人在。大元虽然版图辽阔,但是若想千秋万代传承下去,定要比汉人皇帝还要好好对待百姓。但是自泰定帝起,蒙古贵族便飞扬跋扈,欺压汉人,弄得百姓水深火热,食不果腹。朝廷早已经朽败不堪,灭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锦少游心中更是震惊。这句话若是由一个汉人口中说出来,锦少游只觉得他是一个血性男儿。但是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乃是蒙古的王公贵族,皇帝册封的“明哲亲王”,又是当朝驸马。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以朝廷来看,这是大逆不道,以锦少游来看,却是大义灭亲了! 拔都笑了笑,道:“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只要待百姓好,由谁坐江山都可以。如果当朝皇帝是汉人,也做出这样的事,恐怕天下也会有无数义军作乱吧。从古至今,起义的大有人在,难道都因为坐拥江山的是外族么?不过都是因为朝廷对百姓不好罢了。” 锦少游见他深明大义,想到几日之后便可能会死在徐寿辉手上,心里居然同情起他来,叫道:“王爷既然如此深明大义,那又为何不想你的封号那样,脱离朝廷,明哲保身呢?” 拔都道:“我虽对朝廷与陛下不满,但我也是蒙古人,从小沐浴皇恩长大,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莹公主与我又有婚约,我又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他抬起头,望着上方黑黝黝的穹顶,长叹一声:“只恨我二人为何生在了帝王之家,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我与她便能隐居山林,竹泉相伴,不为琐事所扰,那该有多好啊!只可惜我被徐寿辉捉住,恐怕性命休矣,今生恐怕是无法给莹公主采花回去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跑到大牢门口,一把抓住铁栏,叫道:“锦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锦先生能否答应我?” 锦少游起身,悠悠一声长叹,道:“王爷可是想让在下送一朵花去皇宫给莹公主么?” 锦少游不愧是“智者千虑”,竟然一下子便猜中了拔都的心思。拔都激动万分,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锦先生,还请答应我的请求,朝廷固然有错,但是莹公主是无辜的,难道她想看一朵江南的花也满足不了么!” 锦少游心中天人交战,过了良久,他长叹一声,答道:“王爷,我答应你!” 拔都一听,欣喜若狂,伏地竟然给他磕了几个响头。一个朝廷册封的亲王,一个蒙古的王公贵族,竟然给他这个义军的军师磕头。千古以来,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锦少游望着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五味杂陈,也不说话,转身便走出了天牢。 此时夜幕降临,天地间一片漆黑。天牢之外,杨文渊,诸贵和赵普胜正在门外等候。见锦少游出来,赵普胜向前一步,问道:“锦军师,可曾问出了什么来?” 锦少游摇摇头,道:“他就是来江南为公主采花的,并无什么别的阴谋。” 赵普胜见他心神不宁,还以为他问出了什么故意不说,便点点头,心中却暗骂道:我还真是个笨蛋,竟把牢中狱卒全都清出来了,忘记留下一个耳目,好听一下他们聊了些什么! 锦少游突然问道:“赵将军,皇帝可曾下令说要何日将这王爷问斩?” 赵普胜答道:“便在三日之后,折花令大会上,在天下众英雄豪杰的面前,由陛下亲自问斩!” “还有三日么?”锦少游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赵普胜见他神色不对,便问道:“锦军师,您这是怎么了?” 锦少游突然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我是想那元军得到消息,会派出多少大军前来营救呢?他可是当朝驸马,又是蒙古贵族,应该会有不少吧!” 赵普胜哈哈一笑,道:“陛下已经广发英雄帖,凭着陛下与彭祖的名声,定会召集来无数江湖侠客。到时就算元军倾巢而动,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那便是好!”锦少游点点头,脑海中突然想起彭莹玉来,心中一喜,便与赵普胜作别,带着杨文渊和诸贵离开了清泉寺。 …… 林间大路旁,一队人马正在此安营扎寨。却是萧燕雨和萧青衫以及手下的江湖人义军一伙。 十几个火头军盘灶起火,做着饭菜,东方白却在一旁蹦蹦跳跳的,甚是欢喜。叶林枫、萧青衫、萧燕雨三人正坐在一旁谈论着什么,面前的篝火映的他们双脸通红。 萧青衫道:“徐寿辉虽然没有主见,但是这几年起义举事,也是深得人心,若不然也不会得到彭祖的拥护,还将手下弟子全部归他统领。” 叶林枫点点头,道:“我帮中有一位渝江派的掌门,叫做于四海,也是彭祖弟子,当年也随着彭祖与周子旺在袁州起义。他曾说彭祖不仅佛法精深,武功也是高强,当年在战场上曾单枪匹马与数百元军作战,依旧不落下风。” 萧青衫点点头,道:“彭祖不仅武功高强,又是义军前辈,南方白莲教红巾军的始祖,得到他拥护,相信徐寿辉是最有能力坐上这新江山的皇帝吧!” 叶林枫咦了一声,问道:“难道萧兄没有想做皇帝的想法么?” 萧青衫摇头失笑,道:“且不说我有没有机会做,就算是真的有机会,我也不想做。当皇帝太累了,没有一点自由。哪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逍遥快活!” 叶林枫想起那夜与陈友谅的对话,又问道:“萧兄生性潇洒,不愿做皇帝情有可原,秦将军恐怕有想做皇帝的心吧?” 萧燕雨摇摇头,道:“叶帮主此言差矣。秦将军在山东起义,已有五六年,若是他有心做皇帝,便早就称帝了。可是他如今连王也不称,只称将军,比郭子兴还要矮一头呢。” 叶林枫问道:“那秦将军起义造反,不是为了做皇帝,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燕雨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做皇帝,秦将军之前对我们说过,他只推翻朝廷救万民与水火之中便可。谁做皇帝他管不着,但是需要爱民如子才行。到那时他便寻一处僻静之地,隐居世外,颐养天年便好。我也想着,等到朝廷覆灭之后,寻一处好山水,隐居世外,定是一件极好的事了。” 叶林枫此刻心中震惊不已。那夜他与陈友谅交谈之中,陈友谅曾说过自古起义造反之人,皆是为了手握权力这柄利剑,持之纵横天下。他也觉得有道理,便认为如今天下义军皆是为了此事才造反。但是今日听了萧青衫和萧燕雨的话,才知道江湖人义军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野心。他心中思索起来,到底是谁说错了呢? 嗖的一声,东方白的身影纵到三人面前,带起一阵风,吹的火焰向左一歪。东方白口中叼着一根清湛碧绿的黄瓜,嚼了两口,问道:“小娃娃,你们刚才在谈论谁?说他武功高强,可是我们要去见到那个人么?” 三人皆是微微一笑,心道这老头子耳朵灵光的很。萧燕雨眼珠一转,道:“老爷爷,正是我们要去见的那个人。我可听说了,那个人乃是天下第二的高手,厉害的很,我怕你会打不过他!” 东方白一听,急的跳将起来,一根黄瓜掉在地上摔成数瓣。 “他是天下第二,我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怕了天下第二!到时候非要跟他讨教一番,看看谁更厉害!” 众人只是说笑,见东方白情绪激动,各自哈哈大笑,萧青衫心里却想着:这老前辈和彭祖一道一僧,都身怀高深武功,真的打起来也是挺有意思吧!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道门神功玄妙还是佛门佛法精深?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三章,枉少年 第二日一早,锦少游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吃便匆匆出门了。他驱马来到清泉寺外,却并不是去拜见徐寿辉,而是来找彭莹玉。 他与彭莹玉在屋中交谈良久,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出来,却是愁眉苦脸,哪还有那“智者千虑”的军师样子。 碰巧赶上赵普胜来给彭莹玉送饭,撞见了锦少游,两人各自一惊。赵普胜问道:“锦军师可是来拜见皇帝陛下?” 锦少游含糊点头称是,道:“因怕时辰尚早,恐打扰了陛下清休,便先来彭祖这里小叙一会儿,陛下可曾起来了?” 赵普胜点点头,道:“已经上过早朝,正在宫中用膳,锦军师可前去拜见。” 锦少游急忙抱拳拜谢,离开彭莹玉住处。走到莲台省大殿之外,望了一眼,却没有进去,长叹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正午时分,锦少游才又带着杨文渊和诸贵来到清泉寺,再次拜见徐寿辉。但今日徐寿辉对待他们的态度远远不如昨日,锦少游心知肚明,定是那赵普胜将早上他去拜会彭莹玉的事告诉了徐寿辉。徐寿辉虽是红巾军首领,又在湖北称帝,但是比起彭莹玉来,不论是威名还是武功,都略逊一筹。徐寿辉有意压制彭莹玉,故此在封官加爵之时,彭莹玉的几位弟子都被封了将军,太尉等这样重要的官职,而战功赫赫,西路红巾军的始祖彭莹玉却只被封了一个军师,有名无实。 赵普胜虽说彭莹玉年事已高,又身患顽疾,躲在屋里不出来。但昨日锦少游三人拜见他之时,却发现彭莹玉精神震硕,神采奕奕,丝毫不像抱恙之人。这恐怕是徐寿辉变相将他软禁了吧! 几人寒暄一番,徐寿辉便叫三人坐下,正此时,殿外忽有人报,四川天龙门掌门吴岩,带领门下弟子前来拜会。徐寿辉大喜,急忙命人请进来。继而,大殿之外走进一老一少两个人来,身形稳健,走的是虎虎生风。 年老者一身黑衣如墨。虽须发尽白,但精神震硕,身强体壮,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正是天龙门的掌门吴岩。吴岩身边跟着的那个白衣少年,看上去与杨文渊年纪相仿,丹凤眼,眉毛浓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二人上的大殿来,朝着徐寿辉下拜,山呼万岁。徐寿辉急忙让二人平身。徐寿辉与吴岩寒暄一番。吴岩说他带领天龙门上下一百三十七名弟子前来参加英雄大会,为徐寿辉助阵。乐的徐寿辉哈哈大笑,又问道他身边那位白衣少年的身份。吴岩指着身边的少年介绍道:“他是我门下的大弟子,名叫孟蛟,因剑法出众被江湖上称作‘玉面郎君’,是我门下弟子中的佼佼者!” 徐寿辉上下打量孟蛟一番,对他赞不绝口。什么玉树临风,谦谦如玉,少年英雄等好词滔滔不绝。那孟蛟也只是抱拳施礼,不卑不亢。徐寿辉又向二人引荐其他人。从倪文俊、邹普胜、赵普胜、欧普祥等这些天完军将领,最后介绍到了锦少游三人。 徐寿辉道:“这三位便是山东江湖人义军军师锦少游,杨文渊杨少侠以及神农堂堂主诸贵。” 吴岩朝三人抱拳施礼,互道久仰。孟蛟却望着杨文渊,突然叫道:“你就是那名震江湖的杨少侠么?听说你武功高强,乃是年轻一代的翘楚,我早就想会会你了!” 还未等杨文渊答话,吴岩脸色一变,怒喝一声:“蛟儿!在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杨文渊本就性子冲淡,平常不爱与人争执,虽然孟蛟出言挑衅,却依旧露着微笑,欠身施礼,道:“孟少侠过誉了,在下只是江湖人的一名小卒,不敢当此大名!” 孟蛟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道:“杨少侠这样说,难道是怕了我么!” 杨文渊一听,怒火攻心,正欲反击,却见锦少游按住他的手,向前一步,抱拳答道:“孟少侠,并非是文渊不敢,只不过在这大殿之上,又当着陛下的面动武,怕有不妥。” 徐寿辉突然哈哈一笑,道:“无妨,朕也是起于草莽,一介武夫,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锦军师,杨少侠和孟少侠都是江湖上年轻一代的翘楚,日后打天下还要靠着他们这些年轻人。我允了,就让二位少侠在这大殿之上比试一下,看看谁更厉害一些。你们且记住,这只是比武切磋,需点到即止,不可伤到对方。” 既然徐寿辉都这样说了,锦少游也不好再出言拒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折了徐寿辉的面子,恐有不妥。他抱拳施礼,道:“既然陛下有令,那就不便推辞。文渊,你且准备一下,与孟少侠切磋武功,切记一定要点到为止!” 锦少游说着,朝杨文渊使了个眼色。他也知道杨文渊性子冲淡,心地善良,与人过招总是故意相让,这意思就是让他放开手脚打便是,万万不可在此堕了江湖人的名声。 杨文渊也会意,向前一步,问道:“孟少侠,你我比什么?” 孟蛟见杨文渊也是腰悬长剑,微微一笑,道:“我见杨少侠腰悬长剑,想必也是一名用剑高手,不如就比试一下剑法吧。” 锦少游心中一凛。他自然知道杨文渊乃是杨家枪的传人,之前一直用长枪。后来在安徽遭遇刘福通红巾军袭击时,长枪被金刚门传人陆通打断后才开始用剑,到如今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自然不够熟练。但是这天龙门掌门吴岩乃是剑术名家,孟蛟既然是他的大弟子,在剑法造诣上自然要比杨文渊高强。以自己的强项去比对方的弱项,这种事也太不公平了! 锦少游刚想出言制止,却听杨文渊突然叫道:“好!那就依孟少侠,我们就比试剑法。” 锦少游眉头一皱,却见杨文渊神色自若,似成竹在胸,便低声问道:“文渊,你可以么?” 杨文渊笑而不答,只是轻轻一点头。众人散去,将偌大的场地留给二人。二人稳立在当场,都是谦谦如玉的公子。孟蛟率先拔出腰间长剑,银白的剑身上略有绯红血色,带着浓浓的杀气。 孟蛟手扶剑身,悠悠道:“此剑名曰赤练,家师仗之在江湖上闯下威名,乃是我天龙门的至宝!” 杨文渊也拔出腰间长剑,宛如一道秋水,刺的在场人的眼睛生疼。他目视长剑,目光中露出几丝温柔:“此剑名曰惊鸿!” 原来这就是之前他与萧燕雨被刘福通的红巾军围攻之时萧燕雨曾仗之杀敌的佩剑。当日他持剑与陆通决战,虽最后杀了陆通,却被他一双肉掌震断。二人逃出生天后,杨文渊便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因这是萧燕雨佩剑,当时又救下了他的性命,所以此剑在他心中意义重大。他一直把它当成至宝收藏着。后来他听闻秦淮河南岸有一铸剑大师名叫徐逸之,铸剑之术天下无双,便只身前往,求他将此剑重铸。 二人各自说罢,再不多言,当即动手。孟蛟所施展的剑法乃是吴岩独创,名曰《赤练剑法》,与他的赤练剑乃是同等恶毒。孟蛟长剑乱刺,剑光闪闪,施展的风雨不透,恰似银光掠地,闪电飞空。 杨文渊身有郭菩萨所传的玄冥教的“暗蕴六识”心法,当下将心法运起,六识全开。孟蛟虽剑招迅猛毒辣,且速度极快。但杨文渊总能先一步察觉,守住门户,或挡或躲,不攻而守,稳立当场,一时间竟让孟蛟也近不了身。 两人场中相斗,一攻一守,剑光闪闪。孟蛟潇洒飘逸,杨文渊稳如泰山,只教观战众人齐齐叫好。锦少游见杨文渊攻守自如,游刃有余,心中一 块巨石也悄然落地。 孟蛟连出二十几招,却都被杨文渊躲开或是用长剑挡开,心中焦急万分,额头上已渗出豆大的汗珠。转头瞧了一眼师父。吴岩立在原地,双拳紧握,脸色极为难看。 孟蛟心知若是胜不了这杨文渊,定然会丢了师父的颜面,当下将心一横,目光中透出一丝杀气来,怒喝一声,长剑一抖,剑招忽变,朝着杨文渊左臂刺来。 这一招来势汹汹,带着浓浓的杀气,毒辣无比。杨文渊不想他会突然变招,一时猝不及防,长剑无法格挡。猛地将左臂一抬,赤练剑宛如一条红色长蛇,钻入衣袖之中,剑身贴着杨文渊的手臂,透出丝丝凉意。 杨文渊惊呼一声,将左臂一扬,刺啦一声,左臂衣袖竟然撕裂开来,赤练剑从衣袖中滑落出来。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二人也是一触即分。 原来方才赤练剑已经没入杨文渊衣袖之中,若不是杨文渊反应及时,将左臂一抬,恐怕此时碎裂的就不是他的衣袖,而是这条左臂了。 杨文渊抬头一望,却见孟蛟满头大汗,嘴角狞笑,眉宇之间竟充斥着一股黑煞之气。手中长剑也散发着诡异的红色。不愧是名为“赤练”,果然阴险毒辣! 孟蛟虽方才一招占了上风,但是剑招却被杨文渊破解。他修炼这“赤练剑法”多年,仗此剑法不知打败了多少高手。此刻面对着杨文渊,竟是难以取胜,心中怒气大盛,怒吼一声,长剑朝着杨文渊当胸刺来,剑光霍霍,带着浓浓的杀意! 杨文渊本来想着他二人只是切磋武艺,他本就心地善良,不想动手,但是见这孟蛟招式狠辣,出手咄咄逼人,招招都要置人于死地,想起来郭菩萨曾经说的话来,不再一味防守,反而将长剑一挺,迎着孟蛟而去。 两人又斗在当场,两柄长剑似两条怒不可遏的蛟龙。孟蛟所修习的“赤练剑法”乃是吴岩亲创,数年之间又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这套剑法修改的精深绝妙,世间鲜有敌手。但是杨文渊才用剑不到半年,又无良师点播,然而一招一式竟也师出有理。只见他剑招攻守兼备,有虚实,有奇正,进其锐,退其速,不动如山,动若雷霆,瞬间与孟蛟斗的不可开交。 锦少游心中大惊,仔细观望着杨文渊的一招一式,慢慢的发现端倪。杨文渊乃是北宋杨家将后人,是正宗的杨家枪法传人。杨家枪法出自北宋杨家将之手,后经南宋红袄军首领李全之妻杨妙真改良,威力更盛,《宋史》曾有“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记载。 杨家枪法共有七个套路,共计二百二十三种招式。杨文渊年幼之时,其父杨浦为了让他成人后能为驱逐鞑子,便教授他这套杨家枪法。杨浦对他极为严苛,一招一式稍有差错,便会以棍棒敲打。也正是如此,杨文渊才能将杨家枪法这等高深的武功掌握的淋漓尽致。 杨文渊弃枪用剑之后,因江湖人中无用剑高手,他便另辟蹊径,将他杨家枪法中的招式演化入剑法之中,自称为“惊鸿剑法”。杨家枪法高深绝妙,又历经上百年传承,也不输吴岩的“赤练剑法”! 锦少游心中暗喜,平日文渊虽看起来是个榆木脑袋,却没想到还有这等高深造诣,竟能从枪法中演化出剑法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孟蛟长剑朝着杨文渊眉心刺来,杨文渊舞起惊鸿剑向上一挑,乃是杨家枪法中“小花枪”中的“金簪拨灯”。 原来古时人们点上蜡烛之后,常常在外面罩上灯罩,防止烛火被风吹灭。但蜡烛烛芯点燃之后,常常会弯下去,压着烛火不亮。这时便用一枚金簪将其挑起来。这一挑虽看似容易,却需要一股巧劲,若是力气小了便挑不起灯芯,若是力气大了,就有可能会将烛火扑灭。 杨家枪法中的这一招式也是凭着一个巧劲,拨开敌人兵器,乃是极为善良的招式。只消杨文渊轻轻一拨,便已将孟蛟的长剑拨开。 孟蛟未曾想杨文渊竟是这样厉害。他浸淫“赤练剑法”多年,自认为年轻一代之中,他的剑法已经是翘楚,本想几招便将其拿下,能让师父和天龙门名声大震。却不料碰上这样棘手之人,一连对了三十几招竟还未能胜他,反而处处被他牵制。本想光宗耀祖,却未曾想反之,却是丢了颜面! 孟蛟越想越气,怒吼一声,挺起长剑再度杀来。这次他来势更加迅猛,剑光舞的密不透风,招招毒辣,都朝着杨文渊的要害之处刺去。杨文渊施展“惊鸿剑法”抵挡,却不知孟蛟久久不胜,已经起了杀心。杨文渊一时间竟然抵挡不住,向后疾退,刺啦几声被他剑刃划开几道口子。所幸他又“暗蕴六识”心法,巧妙避开要害,并未受伤。 虽是如此,但杨文渊抵挡不住,几招之后以向后退了数步,败势渐浓! 比试之前徐寿辉曾说过,二人只为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伤人。但是这孟蛟招招刺向杨文渊要害,若不是他机警,此刻恐早已受伤。锦少游环顾四周,只见吴岩面露喜色,徐寿辉与一干天完军的首领也是面露微笑,似乎忘记了方才定下的规矩。 言情吧免费阅读 他见杨文渊节节败退,并不是因为他武功不济,只是因为他天性使然,不爱与人争执。他心中恼怒,向前一步,叫道:“文渊,别人若是让你三分,你需让人六分,别人若是害你三分,你必要还人十分!”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响彻在众人耳畔。杨文渊立刻会意,向后一退,守住中门,挥起长剑朝着孟蛟一砍,乃是他根据杨家枪法中“火焰穿云”演化出来的“长虹贯日”。 双剑相交之际,溅起一道火花,当啷一声,孟蛟的赤练剑脱手而出,兀自在半空旋转几圈,才掉在地上。 孟蛟立在原地,望着地上的赤练剑发呆,口中直呼:“不可能!” 杨文渊收剑回鞘,朝着孟蛟一抱拳,道:“孟少侠的剑法精深绝妙,攻守兼备,实乃上乘,在下只是侥幸打掉了少侠长剑。若非如此,在下必定会败在孟少侠之手!” 他为人本就谦逊,是江湖人义军中出了名的大好人。虽然孟蛟出招咄咄逼人,但是杨文渊还是觉得有些自责。孟蛟直直的盯着杨文渊,眼中似喷出火来一般,还想动手,却被吴岩向前一步,按在他肩头,叫道:“杨少侠武功高强,剑法更是出众,是劣徒学艺不精,此番是我天龙门败了!” 他言语之中透着失望,常常一叹,却令杨文渊更加懊悔自责。锦少游突然向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刚才你做的很好,我回去之后定要禀报于将军,让他重重赏你!” 杨文渊点点头,没有说话,向前几步,拾起地上的赤练剑,捏住剑尖,将剑柄朝着孟蛟,递了上去。孟蛟双手颤抖,接过长剑,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狠色,竟将长剑一挑,朝着杨文渊刺去。 杨文渊方才将长剑递还给他,还未退下,两人只隔了不到三尺距离。孟蛟这一刺事发突然,杨文渊已经收剑回鞘,无法出剑抵挡。吴岩惊呼一声,伸手想去拉孟蛟,但手指触到他衣襟之时,却突然滑开,竟然没有抓住。 眼见长剑就要刺中杨文渊的那一瞬间,突然呼呼风声响起,一柄黑黝黝的大刀从天而降,剁在那赤练剑上。当啷一声,长剑自中间断裂,前段飞跃而起。 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出现在眼前,嘴角露着一丝微笑,望着满是震惊的孟蛟,冷冷一声:“暗箭伤人,岂是英雄行径?” 杨文渊望见此人相貌, 大喜过望,叫了一声:“叶大哥!” 这时,又有一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大叫道:“陛下,这人硬闯清泉寺!” 来人正是叶林枫。他与萧燕雨,萧青衫二人一路自山东赶来,行了三日,终于到达湖北蕲水。三人便收拾一下,前来拜见徐寿辉。抵达清泉寺门外时,叶林枫递上拜帖。那守门士兵叫三人在此等候,他要进去通禀。可那人去了多时,也不见回来。叶林枫便有些心烦,想要进去看看。却被另一位守门士兵拦住。 叶林枫心中气愤,便一拳打倒那士兵,踹开大门,径直朝着“莲台省”走去。萧燕雨与萧青衫也随着他进去。刚走到大殿门口,他就瞧见杨文渊手执剑尖,将长剑递给孟蛟,心中对他大为敬佩。却不料变故途生,孟蛟竟握着长剑朝杨文渊刺来。 叶林枫与杨文渊相处甚是愉快,又岂能坐视不理,便拔出背上霜月刀,冲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孟蛟的赤练剑斩断。 这时,萧燕雨与萧青衫也走上大殿。杨文渊与锦少游大喜过望,几步走来与二人交谈起来。萧燕雨挂念杨文渊的伤势,一直询问他,就像一个大姐姐一般。杨文渊见了萧燕雨,高兴的不得了,竟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跟萧燕雨说着刚才切磋的故事。 众人见萧燕雨身姿绰约,惊艳绝世,又与锦少游杨文渊关系亲密,想必正是那江湖第一美女,江湖人的潇湘妃子萧燕雨。纷纷朝她瞧来,一众沙场染血的将帅之才,或是江湖中名震四方的武林高手,此刻竟出奇般的一致,全部被萧燕雨的美貌所震,呆在当场! 但是众人之中,唯独不看萧燕雨的却是孟蛟。他刚才被杨文渊打败,本就面上无光,此刻又被叶林枫斩断了长剑,心中更是愤怒,双目充血,全身颤抖,怒吼一声:“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叶林枫微微一笑,道:“在下合纵三十六帮帮主,叶林枫!” 此言一出,立刻将众人的心神从萧燕雨身上拉回来。齐齐望着叶林枫,暗自惊呼。近几月叶林枫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却不想那个令江南一代闻风丧胆的“三字令”主人,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竟是这样一个俊秀的少年! 徐寿辉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叶帮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其他人却在心里嘀咕起来。江湖人与合纵三十六帮一个在山东,一个在扬州,却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莫非他们两派势力已经结盟? 叶林枫望向徐寿辉,问道:“你便是天完皇帝徐寿辉么?” 他桀骜不驯,年轻气盛,从来不把除江湖一派的其他义军放在眼里。什么白莲教红巾军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只觉得徐寿辉虽然已经称帝,但是算起来也只是个义军首领。他是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论起身份地位,算是与他平等。 徐寿辉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他身为天完政权的皇帝,自然不能怒形于色。却不料惹怒了身边的太师倪文俊,倪文俊向前一步,刚想出口怒斥,却听见孟蛟率先说了出来:“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对陛下不敬,我看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叶林枫转头瞧着他,眼神中极是轻蔑:“一个只会暗箭伤人的小人,竟然也教训起来本帮主了,我看是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才对!” 孟蛟方才被他斩断长剑,本就有气,却又听他说自己是小人,更是大怒,长喝一声,挺起断剑朝着叶林枫左肋刺来。 叶林枫对他早有提防,也不惊不扰。挥起霜月刀向上一挑,竟将那柄断剑打落在地。他又挥刀向下,刀光一闪,便归于沉寂。孟蛟痛呼一声,眉心绽开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他鼻梁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娇艳的红花。 孟蛟仰面倒地,已是气绝身亡,却是死不瞑目。叶林枫伸手将刀身上的血迹拂去,背到身后,道:“吴掌门,你手下出了个这样的徒弟,真是你师门不幸啊!”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没有人会想到叶林枫会当着徐寿辉的面杀了孟蛟。吴岩见爱徒惨死,跪在地上抱着孟蛟的尸体,失声痛哭,口中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人心肠太过歹毒,我徒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叶林枫冷笑一声,道:“他方才想要暗算杨兄弟,幸亏被我发现,若不然此刻倒在地上的便是杨兄弟了。你教出这样品行恶劣的徒弟来,也不怕侮辱了你天龙门的名声。我杀了他,也算是为你清理门户了!” “你这狂妄的小贼,杀我徒儿,还侮辱他名声,看招吧!”吴岩怒吼一声,弃了孟蛟的尸体,纵身而起,右手朝着叶林枫胸口抓来。叶林枫身子一侧,右手为刀,击在他手腕之上。只撞的他手腕一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极为狼狈。 吴岩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竟拿不下这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定会晚节不保。吴岩怒吼一声,将身子一转,双手齐出,朝着叶林枫抓来。 叶林枫不愿再与他缠斗,看准时机,踹出一脚,正好踹在吴岩心口之上。吴岩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竟一时间回不过气息,憋的面红耳赤,哪还有半点天龙门掌门的威严。 正此时,大殿之外传来一阵狂笑,直刺众人耳膜。叶林枫长叹一声,叫道:“好了,这下有意思了!” 却见一个人影从大殿之外纵身而入,手中还提着一名红巾军的士兵。那人影纵声狂笑,在房梁之上纵来纵去,似猿猴攀树一般轻巧灵便,却正是东方白。 那名红巾军士兵被他提在手上飞檐走壁,吓得脸色苍白,大喊大叫。一众天完政权的高层吓了一跳,急忙抽出兵器,将徐寿辉护住。赵普胜更是调来几百名士兵在面前护驾。另有十几名弓箭手已经拿起弓箭准备发箭。 却听叶林枫叫道:“这位老前辈可是天下第一高手,他此番只为玩乐,你们若是放箭惊了他,到时候他在这里大开杀戒,我们可挡不住他!” 徐寿辉虽心里害怕,但他也不失为一方豪杰,立马喝退众士兵。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东方白,目光中满是疑惑。 在房梁上纵了一会儿,东方白好像玩腻了,叫道:“不好玩不好玩,还以为这里面都是高手,没想到都是小娃娃!”说着便将手中士兵一掷,朝着下面的士兵抛来。 红巾军们大多是同乡,感情深厚,害怕这士兵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会摔断骨头,便相互簇拥着去接他。嘭的一声,那士兵撞在了众士兵身上。这一抛带着东方白浑厚的内力,一撞之下,竟然撞到了四五十个红巾军,轰然倒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老头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东方白突然瞧见了徐寿辉身后的那尊弥勒佛金身,顿时脸色一变,叫道:“你这邪魔外道,也敢出现在我面前,去死吧!”竟纵身一跃,朝着那弥勒佛的金身纵去。 他从徐寿辉头上掠过,徐寿辉一低头,被他撞去了头上的玉冠,长发散落下来。东方白口中骂骂咧咧,举起手掌朝着金身打去。正此时,大殿之上突然纵起一道高大的人影,迎着东方白而去,砰的一声与他对上一掌,一触即分。东方白向后退了几步,那人影也是向后退了几步,遥遥对峙起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身着黄袍,身材高大的和尚站在那里,手握一把念珠,却正是彭莹玉!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四章,道与僧 所有人皆是一声惊呼!叶林枫他们知道东方白的实力,却见彭莹玉一掌竟将东方白震的向后退了几步,震惊彭莹玉的武功。而徐寿辉一派却都知道彭莹玉的实力,见东方白将彭莹玉一掌打退数步从而震惊东方白的武功! 东方白瞧着彭莹玉,一脸认真,问道:“你是何人?” 彭莹玉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在下彭莹玉,敢问施主是不是东方白大侠?” 却听东方白叫道:“什么东方白东方黑的,你这个老秃驴可是那天下第二的高手?” 彭莹玉摇头失笑,道:“东方大侠谬赞了,贫僧只是一山野村夫,怎敢称作天下第二!” 东方白叫道:“你这秃驴护着这邪魔外道,定也不是好人!” 他师从龙虎山,乃是纯正的道门。自古道门与佛门便势不两立。佛门东渐,历经几个朝代数百年的推崇,早就高高压过道门一头。东方白在龙虎山时常听到众道门弟子对佛门的怨恨,耳濡目染。虽他已经疯疯癫癫,心里却还能记得这些,故此将弥勒佛金身称作邪魔外道。 东方白长啸一声,纵身朝着彭莹玉奔来。右手为掌,朝着他的额头上拍去。彭莹玉稳住身形,举掌相迎。嘭的一声,双掌相对,一股冲天气势扩散出去,震的大殿之上晃动起来。东方白却不撤退,反而手上用力向下一压。这一压力道极大,彭莹玉死死撑住,用内力将这强大的力道传至脚下。脚下的大理石承受不住这千钧巨力,咔嚓一声裂开,裂痕蜿蜒向外裂去,竟长达数寸! 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且不说这东方白内功深厚,就单看彭莹玉硬抗其神功却也不坠其威风。这彭祖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彭莹玉被东方白这样压着,竟似陷入了无形的大茧之中,让他透不过气来。那气势不断涌出,想着四面八方挤压。彭莹玉急忙运转玄功,与之相抗,两股力量相撞,在二人周身游走。初时两人还能拼个旗鼓相当。但是时间一长,彭莹玉的短板就显现出来了。 那东方白体内乃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功的“玉清太玄功”,虽然已去三分之一,却依旧霸道强横,磅礴充沛。内力源源不断从他丹田深处涌来,似大海之水,连绵不绝,无穷无尽,一重退去,又来一重。彭莹玉虽然神功盖世,但是拼斗数时,内力就已经枯竭,再也续不上。他双脸通红,额头上汗珠直冒,身子也渐渐的向下弯曲,败势渐浓。 彭莹玉自知若是在这样对抗下去,定然会落败,忽的大喝一声,手握念珠的手掌向上一推,朝着东方白的胸口打来。这一掌蕴含着他剩余的内力,端的是气势磅礴,力量竟丝毫不输于东方白。 东方白被他打中胸口,一声怪叫,向着一旁闪去。彭莹玉却先发制人,迈出一步,左手化作掌,朝着东方白猛地向前一拍。宛如龙象奔走,大江奔流,力道迅猛,气势如虹,带着浓浓的掌风袭向东方白。 东方白哈哈一笑,也不出手,反而是立在原地,忽的将胸膛一挺,竟是要白白挨下这一掌。 这掌法乃是彭莹玉所创的“龙象般若掌”,蕴含龙象之力,凭着深厚的内力,可以说是打山裂山,拍石碎石,力量强横无比,彭莹玉这些年凭着此掌,纵横江湖,鲜有敌手。 彭莹玉使出此掌,也是想试一下修习了“玉清太玄功”的东方白到底有多深厚内功。却不想他竟然不出手抵抗,反而是将中门大露,任由彭莹玉来打。这一掌打下去,定叫他胸骨断裂,心脉震断,七窍流血而死! 彭莹玉乃是出家之人,本就慈悲为怀,又与东方白没有仇怨,见此状,惊呼一声,想收手却也是来不及。嘭的一声,这能裂山碎石的“龙象般若掌”已经打在了东方白的胸膛之上。 却见东方白立在原地,哈哈大笑,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彭莹玉面露震惊,方才这一掌蕴含了他浑厚的内力,打在东方白的胸口之时,竟像是打在了滔滔江水之上,竟一瞬间将那掌力化为无形! 彭莹玉心中佩服,正欲撤掌认输,却发现他胸口之上涌出一股吸坠之力,竟吸住彭莹玉的手不能撤回。彭莹玉更是震惊,心道这东方白大侠修习了“玉清太玄功”之后,竟然变得如此厉害,恐怕天下再无敌手了! 正想着,突然觉得东方白胸膛之上又涌出一股力量,很是熟悉。竟是方才他打向东方白的那“龙象般若掌”的霸道掌力。彭莹玉此刻想撤却撤不开,想挡却挡不住,那股力量似大江入海,迅猛澎湃,转眼间便击中了彭莹玉的胸口! 那“龙象般若掌”的掌力何其霸道,若是彭莹玉能向后退几步,便能够卸去大部分力道。但他此刻被东方白吸住,也无法后退。竟以血肉之躯将自己的掌力全部承受了下来。 他身子向后直直退了十几步,掌力余威尚在,他退后之时竟然又踏碎了几块大理石,最后双脚用力一踏,才勉强止住身形。却见他面上血红,捂着胸口,心脉都差点被震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听针落。号称西路红巾军始祖,南方义军灵魂人物的彭莹玉,竟然败在了这疯癫老头子的手里! 彭莹玉运功调息,面呈酱紫色,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淤血来。赵普胜与邹普胜二人急忙向前搀扶住他。彭莹玉双手合十,面露微笑,道:“东方大侠果然厉害,彭莹玉心服口服!” 东方白听到彭莹玉的夸赞,欣喜若狂,在大殿之上手舞足蹈一会儿,突然停下,面露凶光:“既然你打不过我,那就让我毁了这邪魔外道的金身,不要让他在这里作威作福!” 他口中说的那邪魔外道自然便是那尊弥勒佛金身。众人闻言心头一震,想不到这疯老头子还没忘了这件事!倪文俊、赵普胜、邹普胜、欧普祥、徐明达等人纷纷抽出刀剑,护在金身之前。这白莲教如今所信奉的乃是西方佛教的未来佛祖弥勒佛,相当于他们精神之所在,万万不能让东方白毁了。 东方白见几人拦在面前,嘿嘿一笑:“就凭你们几个小娃娃,也想挡我么!”摩拳擦掌,竟是想要动手。 叶林枫吓了一跳,转身对萧燕雨道:“萧妃子,东方前辈打伤彭祖已经不妥,不能让他再这样闹下去了!还请萧妃子帮忙!” 萧燕雨秀目一转,微微一笑,迈步向前走去,道:“老爷爷,那不过是泥胎雕塑罢了,老爷爷又何必当真。” 东方白转过头来,望着萧燕雨,一脸严肃:“女娃娃,你不知道,这家伙在人间作威作福,抢了三清爷爷无数的香火,我不能留他!”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心道这老头子虽然疯癫,但是对于道门还是感情深厚,都觉好笑。 萧燕雨掩面轻笑,当真是如清水芙蓉,清丽脱俗,让大殿之上众人皆心头一颤。她缓缓开口,道:“老爷爷,他就是这弥勒佛在人间的化身,刚才你已经用神功打败他了,还请你大发慈悲,不要再动手了,好不好?” 一个正常 男人都经不起江湖第一美女的温言软语,更何况东方白他心智未开。听了萧燕雨的话,嘿嘿一笑,道:“既然漂亮女娃娃都求情了,那我就放过这家伙。但是我看到这家伙心里就烦。这里也没有好玩的,女娃娃,你随我出去转转吧。” 萧燕雨点点头,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双双走出了大殿。众人心中皆是艳羡,心里想着自己若是东方白,能被江湖第一美女挽着手臂一起游玩该多好啊! 东方白与萧燕雨走出大殿之后,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因东方白这样一闹,众人都见识到了他强大的神功,又见他是跟叶林枫一伙,吴岩虽身负杀徒之仇,此刻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暗下决心,定要再教出一位高徒来,杀了叶林枫以报今日之仇。 徐寿辉也知道叶林枫这一伙人不好惹,便命赵普胜将彭莹玉送回房间,各自散去。锦少游皆是带着萧青衫,杨文渊,叶林枫与诸贵一同来到了彭莹玉的住处。 刚进了房间,彭莹玉又哇哇的呕出几口淤血来。众人知他伤的不轻。萧青衫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和在水里让他服下,叶林枫也运功为他疗伤。可是彭莹玉是硬生生抗下了七成“龙象般若掌”的功力,相当于被从万米高空坠下的千斤巨石砸中。这种力道可想而知。 经此一战,彭莹玉被东方白震成重伤,心脉受损,真气外泄,以后再也无法施展高深武功。这也导致后来彭莹玉在瑞州被元军围困,与元兵大战时,强提真气,导致旧伤发作,最终耗尽了力气,死在了战场之上,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彭莹玉忍着胸口剧痛,朝几人道谢:“多谢诸位相救,贫僧感恩戴德。只是没想到东方大侠修习了‘玉清太玄功’之后,竟然如此厉害,恐怕天下已再无敌手。” 众人见他方才与东方白的对话,应该是老相识。叶林枫便问道:“彭祖,你和东方白老前辈曾经相识么?” 彭莹玉微微一笑,道:“相识算不上,但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我在江湖上传播白莲教义,曾遇到过东方大侠。那是他还是个风度翩翩中年,不像现在这样疯疯癫癫,邋里邋遢,但是脾气却没变,还是和现在一样火爆。” 众人听了,皆是一笑。彭莹玉接着道:“我们是在陕西的一家面馆吃面的时候遇见的。那里做的油泼面很是正宗。当时正值午时,面馆地方小,客人又多,东方大侠恰巧也来这里吃面,见没了座位,便站在门口骂骂咧咧的。这时候,突然听到屋内有人叫他,道:‘喂,门外那个傻大个,别杵在那里跟个旗杆似的,挡着大爷晒太阳了!’东方大侠本就因为没了座位而生气,闻听此言,更是震怒,竟二话不说,冲进里面,打了那人几巴掌。那声音极为脆生,现在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众人皆是点点头,心道这是那人出言挑衅,有错在先,若是摊在自己身上,想必也会这样做。但是杨文渊除外。 彭莹玉继续道:“东方大侠打了那人几巴掌,那人脸上登时就红肿起来。这一下却惹怒了与那人一同吃面的伙伴。我记得那一桌是面馆最大的桌子,坐了七八个人,都是那人同伴。见同伴被打,剩下的几人站了起来,竟从桌底掏出几柄大刀,不由分说便朝着东方大侠砍来。那个时候东方大侠虽然还未习得神功,但他学过百家武学,也算是一代高手,竟几招便将那些人打倒在地。只闹的面馆一片狼藉,客人全都抱头鼠窜,一时间竟只剩下我和他二人。” “老板见他吓跑了客人,还打碎了桌椅,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说东方大侠吓跑了所有客人,让他没了生意。本就生活难熬,这一下可让他怎么活啊!东方大侠指了指我,说这不是还有一个客人在?那老板却依旧不依不饶。东方大侠突然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足足有二十两。说这些钱足够老板赚一年的收成了,还说我的面他请了。我不解,便问他为何要请我。谁知东方大侠哈哈一笑说他打架的时候,便只有我一人没有逃走,静静的看完,这算是对我的谢礼。其实是当时我肚子饿,面还没吃完,不舍得走。我也不便告诉他。他放下银子,朝我一抱拳,转身便走了。后来我才听老板说,他叫东方白,是一个武痴,虽然爱打架,但却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再后来我听说他去龙虎山上挑衅,被老天师打败后便归了道门,潜心研习道法,便再也没出现过。但是五年前,我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东方大侠偷了龙虎山上道门无上玄功‘玉清太玄功’,龙虎山众弟子在江湖上找了他五年都没有音讯。我还以为他受不了神功反噬,走火入魔羽化了,却未曾想会在这里能再次遇见他。” 彭莹玉身受重伤,说这些话也是强行撑着,此刻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双眼迷离。几人便先行告退,让彭莹玉一个人休息。 …… 深夜,锦少游与叶林枫又来到清泉寺看望彭莹玉。因怕他重伤不愈,锦少游便调用了秦书远的关系,在湖北一家药铺里买下一棵千年人参给彭莹玉送来,让他补补真气。 待熬好人参汤,喂彭莹玉喝下,已经是三更时分。锦少游与叶林枫便先行告退,让彭莹玉好好休息。刚走出屋门,叶林枫便觉有些不对,抬头望去,只见夜空月光淡淡,没有光芒,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夜风阵阵,他轻轻一嗅,竟闻见风中夹杂着一丝丝血腥之气。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叶林枫猛地一惊,纵身跃上了屋顶。锦少游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屋顶之上传来兵刃交接之声,继而便是数声惨叫,几个尸体从屋顶滚落下来,皆是黑衣黑布遮面,眉间一道血痕。 锦少游这才反应过来,心头一惊。原来屋顶上竟然埋伏着杀手,想要取彭莹玉的性命。若不是叶林枫警觉,发现端倪,恐怕彭莹玉此刻已遭了毒手。他如今重伤未愈,就是垂髫孩童,也能杀的了他。 叶林枫随后跃下屋顶,用手拭去霜月刀上的血迹。却听屋中传来彭莹玉虚弱的声音:“多谢叶少侠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叶林枫收回霜月刀,叫道:“彭祖言重了,这是晚辈应当做的。彭祖乃是红巾军之祖,为国为民,乃是我辈之楷模。对彭祖不敬者,就是对我叶林枫不敬,敢害彭祖者,定将其碎尸万段!” 他故意说的很大声,整个清泉寺上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不一时,便见四周火光突冲天,倪文俊、赵普胜二人带着一队红巾军赶来,见地上几具尸体,皆是一惊,继而朝二人作揖,感谢救命之恩。 叶林枫望着赵普胜,冷冷一声:“赵将军,彭祖纵横江湖多年,难免会惹上仇家,想必是仇家知道彭祖重伤,想要趁人之危。你身为彭祖弟子,定要连夜在此守护,万万不能让贼人钻了空子,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了!” 赵普胜一听,恍然大悟,抱拳说道谨记叶帮主教诲。叶林枫扫视倪文俊一眼,再不多言,转身离去。锦少游随着他一同出来,望着这少年清冷孤峻 的背影,心中想到:此人虽与青衫文渊年纪相仿,但是行事老成,心有城府,狠辣果断,却是青衫文渊二人所不能及!假以时日,定会是刘福通、徐寿辉、张士诚之劲敌! …… 不久又是天明,离着明哲亲王拔都斩首还有一日。这一日,被徐寿辉英雄帖召集来的江湖侠客比往日更多。从清晨到黄昏日落,清泉寺外宾客不断,都是江南一带大大小小的帮派帮主掌门或是江湖游侠,竟有一千人之多。徐寿辉与倪文俊、邹普胜、赵普胜、欧普祥等天完政权的首领接待客人从早到晚,早就累的头晕眼花。 见宾客渐少,徐寿辉便命几人在此招待,自己走出大殿,回到了寝宫之中。 他的寝宫乃是曾经清泉寺方丈房间所改造而成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些摆设之外,就再无他物。作为天完皇帝的寝宫,看上去未免简陋了些。 徐寿辉除去龙袍,走到床边,正想上床休息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陛下这么早就要休息了么?” 徐寿辉从起义至今,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争,早就练就了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听到声音之后,他反手抽出悬在床头的长剑,仓啷一声,剑光霍霍,朝着那声音来处刺去。 一只白玉般的手伸了出来,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剑身剧烈抖动起来,竟带着徐寿辉的身子向一旁歪去。徐寿辉虽不是高手,但这几年经历战场厮杀,也练出了一身武艺。 只见他左脚向前一迈,在地面上一踏,轰的一声,将身形稳住,长剑一翻,朝着那手的主人刺去。那人叫了一声好,长袖一挥,将长剑裹在袖中,向上一抬。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被那手的主人握住。 徐寿辉这才看清那人相貌,眉间充斥着怒色,冷冷一声:“叶帮主!” 叶林枫哈哈一笑,反手将长剑背在身后,道:“徐元帅,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徐寿辉冷哼一声,问道:“叶帮主来我寝宫,莫不是来刺杀我吧!” 他虽是称帝,但是也是农民出身,言语中带着江湖气,也不自称为朕。叶林枫微微一笑,道:“我若是想杀徐元帅,你又岂能站在这里毫发无伤的跟我说话。” 虽然他这话说的狂妄,却也是实情。徐寿辉也知道他的实力不俗,知他所言非虚,点点头,问道:“叶帮主来此找我有何指教?” 叶林枫哈哈一笑,道:“指教谈不上,我只是想来送给徐元帅八个字。” 徐寿辉心中疑惑,问道:“是哪八个字?” 叶林枫屏气调息,悠悠说道:“饮水思源,知恩图报!” 说完,叶林枫也学杨文渊捏着剑尖,将长剑递还到徐寿辉手中,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徐寿辉紧握着长剑,手背上青筋毕露,口中念着叶林枫所说的八个字,陷入沉思。 …… 是夜,徐寿辉在蕲水最大的酒楼宴请前来相助的江湖游侠与各派掌门帮主。共摆下了八桌。正中间的大桌坐着,徐寿辉、锦少游、叶林枫、萧青衫、杨文渊、吴岩、倪文俊和邹普胜。萧燕雨因要看着东方白,并没有来,让众人扫兴。剩下的七座则是坐着前来相助的江湖游侠与各派掌门帮主们,都各自有天完政权的首领们陪同着。 徐寿辉说了几句话,与众人共饮一杯酒后,便带着倪文俊离开了。剩下的人又继续喝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早已经醉醺醺,便开始相互各桌交叉敬酒。 因先前徐寿辉早已相互介绍过了,众人也都相互闻名。席上目前只有邹普胜所陪同吃酒的人们名声最大。各桌都来向众人敬酒,大多是竟锦少游和叶林枫。 锦少游素来不饮酒,本想以茶代酒,但拗不过众人热情,便小酌几杯,却不胜酒力,摇摇欲坠。杨文渊便扶着锦少游自行离开了。吴岩因与叶林枫有杀徒之仇,也不愿与他一桌坐着,便找个理由也走了。 此刻桌上便只剩下了萧青衫与叶林枫还有邹普胜三人。 邹普胜武将出身,又是彭莹玉弟子,内功深厚,一斤白酒下肚脸不改色。萧青衫与叶林枫也凭着深厚的内力,酒入腹中便快速蒸发成汗排出,竟也千杯不醉。 直到二更时分,两人终于把七桌五六十人全部喝到了桌子底下。萧青衫叶林枫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酒楼。醉醺醺的模样突然变得正常。却见二人手心处汗如雨下,都是用内力排酒所致。 《仙木奇缘》 二人回到住处,道了个别,各自回到了房间。叶林枫脱下外套,吹灯拔蜡,上床倒头便呼呼大睡。 嗖嗖几声,几支飞箭破窗而入,不偏不倚,直直的钉在了叶林枫的床上。只听得屋内一声惨叫,便再也没了声音。 接着,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黑影钻了进来,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朝着床上砍去。当啷几声,木屑纷飞,竟是砍在了床上。几人一声惊呼,翻开被褥,里面却那里还见叶林枫的身影。 “遭了!中计了!” 几人心知不妙,转身欲逃。却见一个人影从床头纵身而来,瞬间与几人打在一起。乒乓一阵乱响,继而便是惨叫连连,几人已被那人影打倒在地。 烛光突然亮起,照亮屋中的一片黑暗。叶林枫手举着烛台,微微一笑:“几位深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只听一人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叶林枫坐在椅子上,道:“你们不知道。我因是孤儿,自幼便浪迹天涯,睡在荒山野岭上,多年来已经形成习惯,睡不得床。一往上躺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我经常会睡在地上。你们往我床上射箭,定然是伤不到我的。” 几个人脸色一变,面露愤愤之色。心道:谁又能想到你从小便睡在荒山野岭,睡不惯床,晚上竟是在地上睡觉,若是一早知道,你此刻也已经死在当场了! 叶林枫微微一笑,接着道:“其实啊,做杀手,除了有高强的武功之外,还要知己知彼,这样才能百战百胜,你们说对不对?” 一人见他在此说风凉话,怒吼一声:“今日我们几人栽在你手里,自认倒霉,你便动手杀了我们便是,何必在此胡言乱语。” 叶林枫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望着明灭的火光,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说出来可饶你们性命。” 那人冷哼一声,道:“我们是杀手,虽然见不得人,却也知江湖义气,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买家身份的。” 叶林枫微微点头,道:“即便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得到。” 那人疑惑,叫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问,岂不是多此一举?” 叶林枫摇摇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说,我问只不过是想找一个杀你们的理由罢了!” 说着,他起身,抽出霜月刀,朝着几人砍去! 明灭的火光,映照着叶林枫那充满杀气的脸庞!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五章,黄粱梦 深夜,清泉寺天牢之中,明哲亲王拔都依靠着凉凉的墙壁发呆。两位看守的狱卒在一旁喝酒划拳,不亦乐乎。 不一时,牢门打开,锦少游带着萧青衫来到了大牢。两位狱卒见了急忙起身向二人抱拳施礼。锦少游走到拔都面前,望了望地上的饭菜。因为明日拔都就要被处斩,所以今天倪文俊叫人做了四个好菜,还送来了一壶酒。但是这香喷喷的饭菜拔都却是一点没动。锦少游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一叹:“王爷,你还不想吃饭么?” 拔都抬头一见是他,眸子中散发出一道精光,随即又黯淡下去,道:“锦军师,明日就要死了,还吃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锦少游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亲王,有句俗话说的好,死也不要做一个饿死鬼,既然知道要死,就更不能亏待了自己啊。” 拔都微微一笑,道:“多谢锦军师好意,我真的不饿!” 锦少游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他,抬头一看,却见他背后墙壁上用石块刻下了一首诗,字体虽扭扭歪歪,却是清晰可见。锦少游望着那首诗,念了出来:“犹记三月经行处,佳人顾盼笑生风;如今桃花盛开处,从此不见故人踪。” 拔都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轻轻道:“大都城外,有一片桃花林,每逢三月,桃花盛开,我与她便去那里赏花。” 这首诗不论从韵脚或是文采上来说,都不算是佳作,就算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写出来也能比他要强上数倍。但是锦少游听他说完,结合着诗中的情感,细细思忖一番,突然心头一震,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竟然透不过气来。叫了一声:“王爷!” 拔都微微一笑,道:“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爱也罢,恨也罢,荣华富贵也好,艰难万险也好,便如黄粱一梦,虚无缥缈,一梦醒来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我是蒙古人,锦军师是汉人,蒙汉势不两立,锦军师又何苦为我伤心难过!” 锦少游摇摇头,道:“亲王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蒙人如何?汉人又如何?只要是好人,不论民族或是身份,都值得锦某佩服!” 拔都微微一笑,道:“若非如此,我定要将锦军师因为莫逆之交。吟诗作对,岂不快哉!” 锦少游哈哈一笑,道:“此地便有酒有菜,你我何不痛饮一番?” “如此甚好!”拔都哈哈一笑,起身走到牢门口。锦少游也不顾形象,大剌剌的坐在地面,二人就隔着铁栅栏,一人一杯痛饮起来。杨文渊就在一旁守着。两个狱卒忌惮杨文渊的武功,虽心中不忿,却也不敢上前来阻。 二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自有了醉意。 却听牢门外一声长啸,两个黑影纵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扑锦少游与杨文渊。杨文渊惊呼一声,抽出长剑在面前一挥,剑光闪闪生寒,将二人隔开数尺之外,护在锦少游身前,怒吼一声:“来者何人?” 二人皆着黑衣,黑布遮面,只露着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野狼。二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却让杨文渊和锦少游一脸诧异,竟是什么也没听懂。 锦少游吓的心惊胆战,满腹烈酒都化成了汗水渗了出来,惊呼一声:“你们可是蒙古士兵么?” 二人再不多言,各自在腰间抽出大刀,一个朝杨文渊杀去,一个则是朝着锦少游扑去。锦少游跳将起来,将羽扇扇柄一抽,一支判官笔握在手中,朝着那人刀身打去,当啷一声,火花四溅。锦少游大叫一声:“快去叫人!” 两位狱卒这才反应过来,拔步朝着大门跑去。却见袭向锦少游那黑衣人一折身,朝着两名狱卒纵起,将刀身一翻,用刀背咣咣两声将二人击倒在地,晕了过去。 那人复又折回,杀向锦少游,长刀直入,怒吼一声:“给我闪开!” 锦少游将判官笔向前一递,却被他一刀挑开,刀身一弯,朝着锦少游左臂刺去。只听刺啦一声,他左边衣袖被划开一道大口子,手臂上也是鲜血淋淋,竟然受了伤! 旁边的杨文渊正在专心御敌,突然瞧见锦少游受伤,心中一惊,正欲前去相救,却被另一人一刀朝着天灵劈来。杨文渊躲闪不及,将惊鸿剑向上一挡,当啷一声,火花四溅,堪堪架住长刀来势! 却听那人冷哼一声,将脚尖一踢,朝着杨文渊胸口踢来,砰的一声,杨文渊一声痛呼,向后疾退数步,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锦少游惊呼一声,却被那人一脚踹倒在地。二人举起大刀,齐齐朝着牢门的铁锁砍去,当啷一声,铁锁断裂。二人冲进牢房,也不多言,架起拔都亲王,纵步朝门外奔去。 忽见门外火光冲天,加之呼喊声,脚步声,兵刃出鞘声,弓箭上弦声此起彼伏。却是天完军的赵普胜听到了天牢有响动,带着五六十红巾军前来助阵。 两个黑衣人大吃一惊,相互一使眼色,一个人扛起拔都,纵身跃上屋顶。别看他身材瘦弱,又背着拔都,轻功却是不弱,脚下生风,踏着屋顶的瓦片,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剩下那人转身朝着锦少游一抱拳,纵身跃上屋顶。正此时,赵普胜已带领红巾军赶来。见那黑衣人跃上屋顶,一把夺过身边士兵的弓箭,朝着那人射去。嗖的一声,风声突起,羽箭势如破竹,却被屋顶那黑衣人反手一把抓在手心,用力一折,折成两段,丢了下来,冷笑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两人黑衣人架着拔都一连奔逃了十几里之外,见后方没有追兵,方才停了下来。拔都抱拳叫道:“多谢二位英雄救命之恩,却不知二位是哪位将军麾下?拔都回到大都后,定要登门道谢。” 却听左边那人叫道:“我们是谁你不必多问,你向前走上一会儿,能看见一个茅屋,茅屋里面有一匹马还有一些干粮,你赶快过去,骑上马,昼夜别停,回到大都之后,再也不要出来了!” 拔都听他说话,倒不像是蒙古人,心中一惊,问道:“二位是汉人么?” 那人又是冷冷一句:“不要再问我们身份,你只记住,回去之后,要行善积德,虽然朝廷昏庸无能,但你要坚守本心,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若是让我们知道了和那群鞑子一样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凭我们的实力,杀进大都取你性命可是易如反掌!” 拔都突然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明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是他已经明白这次是谁救了他。他心中激动不已,再也忍不住,咣铛一声跪在了地上,叫道:“二位英雄,请替我向那人道谢,就说拔都有生之年,定要做一个好人,绝不会欺压百姓,还请他放心!” 二人点点头,再不多言,转身便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拔都起身便朝着那人说的方向跑去。跑了没几十步,果真见到眼前有一个茅屋。拔都走进去,见屋中有一匹黑毛骏马,他牵过缰绳,正欲上马,却看见一旁的地上放着一个小木盒。 拔都心中好奇,拿起木盒,只见那木盒做工精致,看上去十分贵重。拔都轻轻打开木盒,借着月光,发现木盒之中静静躺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在月光之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 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将熟睡的徐寿辉吵醒,他刚睁开眼,却听见有人敲门:“元帅,大事不好了!” 他听得出那是倪文俊的声音。在天完军中除了倪文俊之外,所有人都称他为陛下。倪文俊与他起义至今,一直称他元帅,也没有改口。 徐寿辉起身穿了一件衣服,叫倪文俊进来。但见他神色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文俊,看你这样慌慌张张的。”私底下徐寿辉也不会叫倪文俊太师,而是称呼他的名字。 倪文俊凑到徐寿辉面前,轻声说道:“被我们抓到的那个准备明日处斩的明哲亲王拔都,被两个人高手救走了!锦少游和杨文渊也被那两个高手打伤!” “什么!”徐寿辉拍案而起,叫道:“赵普胜呢?邹普胜呢?大牢之中难道没有守卫么?为什么会让人救走了!” 这明哲亲王乃是他克制大元王朝的王牌,对他来说作用极大。若是朝廷派兵来救。徐寿辉广发英雄帖,召集江湖豪杰前来,此乃一股奇兵,定能牵制住元军大部分兵力。大都防守必然空虚,刘福通定会趁此机会进行北伐,虽不能一举歼灭朝廷,却也会让朝廷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便一鼓作气,先灭朝廷,再灭刘福通、张士诚等,天下便再无人是他对手,这天下之主,非他莫属! 拔都是这套连环计中最重要的一环,若没了拔都,整条计划就立马垮掉,再也无法实施,徐寿辉这夺取天下的宏源便又推迟了几年。 倪文俊一脸苦相,问道:“元帅,我们已经放出消息,处斩拔都就在明日,江湖众多侠客也前来相助,明日若是不见了拔都,我们该作何解释才能让众人信服呢?” 徐寿辉眼珠一转,思前想后,开口道:“明日,英雄大会超常举行,到时候我亲自前去,便这样说……” 翌日清晨,前来参加“折花令”英雄大会的众人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明哲亲王拔都因不忍受辱,昨夜竟在天牢之中用酒杯碎片割腕而亡。众人虽大失所望,但既然拔都已死,他们心中也觉得畅快。毕竟蒙古贵族压迫汉人多年,众人都让徐寿辉把拔都的尸体交出来,让众人鞭挞一番方能解心头之恨。 徐寿辉却做起了大好人,说什么拔都既然已死,死者为大。况且蒙古人作威作福也不是他一人所能左右,大家给他徐某一个面子,就放过他吧。 这一番话说下来,徐寿辉伟岸的形象瞬间凸显出来,所有人都对他敬佩不已,竟有许多江湖侠客竟留在了天完军中,正式加入了他们西路红巾军的势力。这一次对于徐寿辉来说,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还壮大了他的实力。 正午时分,锦少游,萧燕雨带着萧青衫、杨文渊、诸贵还有一众江湖人的义军,还有叶林枫与东方白二人,来到清泉寺辞别了徐寿辉,又看望了彭莹玉一眼后,便离开了湖北。 众人浩浩荡荡,一路向东北方向进发,白日赶路,夜里休息,如此约三日,已经来到了江湖人义军所在的青州府上。 刚踏进青州府的境内,叶林枫只觉此地民风淳朴,虽不比江南扬州一代繁华,但人人相处和谐温馨,宛如一片世外桃源。 众人来到江湖人义军总部,本来叶林枫以为秦书远起义多年,在山东一带所向披靡,无人能挡,江湖人总部应该是建造的十分繁华,却不料他看到的江湖人总部只是一座简陋的四合院。墙皮因风化而脱落,露出一块块青砖青石,更加显得破旧。 东方白撇了撇嘴,叫道:“这破地方还没有赵小娃娃家里的茅厕干净,不好不好!” 众人皆是哈哈一笑。他口中的“赵小娃娃”自然就是指的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了。赵延发的武盟前身乃是路溪桥的路府。路溪桥腰缠万贯,又特别讲究,对于宅院的布局自然是十分考究,必定豪华。 萧燕雨说当年路溪桥也曾劝秦书远花钱买一座大院子,能让江湖人的义军和个统领住的舒服一些。但是秦书远却说鞑子未灭,天下未定,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江湖人的义军既然号称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就要比百姓吃更大的苦才行。 叶林枫本就对秦书远这位无论是江湖上还是起义上的这位前辈很是憧憬,又听到萧燕雨说了这些话,心中早已迫不及待想见一眼秦书远了。萧燕雨笑了笑,道:“叶帮主你在见将军之前一定要站稳了点。” 叶林枫不解,问道:“萧妃子,这是何意?” 萧燕雨掩面轻笑,秋波流转,道:“我怕你见了将军之后,会吓得跌倒。” 叶林枫摇摇头,笑道:“林枫虽然是晚辈,但也是有胆有识的人,怎么会被秦将军吓成这个样子,萧妃子也忒小瞧林枫了!” 萧青衫和杨文渊也是微微一笑,令叶林枫更加不解。锦少游摇摇头,道:“萧妃子不是这个意思。先不说了,你进去之后便知道了。” 叶林枫怀着满腹诧异,随着众人走了进去。见到众人回来,院子中的江湖人义军全部涌了上来,问这问那,甚是欢愉。锦少游抓住一人问道:“将军何在?” 那人答道:“将军正在后院与柳大人,岳大人,郑大人和林大人切磋武艺呢。”东方白一听,双目放出精光。萧燕雨见了,急忙拉住他,在他耳边耳语一句,东方白里面噘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 锦少游点点头,让人安排神农堂的弟子去休息,带着萧燕雨、萧青衫、杨文渊、诸贵,请叶林枫和东方白去了后院。转过一条长廊,刚到了后院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拳脚相击之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呼喊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 三人转到后院,叶林枫一看,只见后院正好有五个男人在。一个人身子依靠着院子里的一棵柳树,双手抱在前胸,一袭白衣如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在白衣男子旁边三尺处,立着一个强壮的大汉,虎背熊腰,满面虬须,手中握着两柄大斧头。 二人的目光出奇的一致,都注视着不远处的另外三个男人。那三个男人曾品字形站立,相互对峙着。有一人身着灰衣,身材高大,双拳悬在胸前,另一人身着黑衣,身材瘦削,双臂极长,是猿猴一般,一双眸子射出精光,竟是比苍鹰还要锐利。 与二人遥遥相对的那人,看上去四十几岁的样子,胡须齐胸,脸颊方正,身着一件粗布衣,上面还打着补丁。裤腿挽起,赤着脚踩在地面上,不怒自威。叶林枫一见之下,心中便是一惊,因为那男人眉宇之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似天生就有,令人心惊胆寒! 只见那赤着脚的中年男子一挥手,灰衣男子与黑衣男子怒吼一声,便朝着那中年男子冲了上去。灰衣男子双拳打向他的胸口,黑衣男子则是一脚踢向他的膝盖。 面对这上下两拨迅猛的攻势,中年男子竟是一脸淡然,微微一笑,双手化掌向前一推,接着右脚一抬,向前一踏。只消一瞬间,他双掌便阻住了灰衣男子的双拳,右脚也挡住了黑衣男子的袭击。 二人惊呼一声,向后撤了一步,瞬间变招。这次竟是黑衣男子用脚踢中年的胸口,而灰衣男子则是向 下一弯腰,打出双拳,朝着中年的膝盖袭来。 男子怒吼一声,身子拔地而起,先是避开了灰衣男子的双拳,随后一掌挡住黑衣男子的脚,手腕一翻,竟抓住的他的脚腕。灰衣男子见他避开攻击,折身再度出招,朝着他胸口打来。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单手抓住黑衣男子的腿,用力一甩,朝着灰衣男子掷来。 扑通一声,灰衣男子撞到了黑衣男子,两人一声痛叫,双双摔在了地上。 叶林枫看的精彩,问道身边的萧燕雨,道:“萧妃子,那个白衣的便是秦将军吧?果然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萧燕雨面上一红,低下头去,道:“那位乃是柳无涯柳公子,并不是秦将军。” 叶林枫心中诧异,又指着那手持双斧的人,问道:“那么便是他了?” 这是萧青衫答道:“他是‘银斧’岳群山岳大哥!” 叶林枫又是一阵诧异。锦少游微微一笑,道:“叶帮主,那穿灰衣的是‘铁拳无敌’郑清平,那穿黑衣的是‘神箭’林择鸣,而那个赤着脚的才是秦书远秦将军。” 叶林枫“啊呀”一声,差点跌倒在地,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叶林枫心道:秦将军乃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又是如今义军之中实力雄厚的统帅,竟没想到他是一个如此不修边幅的人! 正诧异间,只听得耳边一声长啸,一个黑影纵身而起,朝着场中的秦书远纵去,哈哈大笑一声,叫道:“小娃娃武功高的很,跟我比试一下吧!”却正是东方白。 原来他刚才在听见后院有人切磋武功,便来了精神,想要去跟他们比试一番。却被萧燕雨看出了心思,在他耳边说若是胡来,就不给他买烧鸡吃了。 原来在山东大地有一个叫做安德县的地方,安德县被称作“神京门户,九大天衢”,这里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烧鸡,色香味美,肉嫩可口。萧燕雨这几天一直用这个骗他,才让他这样听话。 谁知东方白刚才见了秦书远和郑清平、林择鸣切磋,看的手心发痒,也顾不得什么烧鸡烧鸭了,先打一场再说。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萧燕雨更是叫了出来:“将军小心!” 秦书远见到一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闯了进来,本没放在心上。但是见他纵步而来,脚不沾地却也似如履平地。他本就是位武林高手,见此轻功,心知此人不简单,又听到萧燕雨叫他小心,更是不敢大意,双脚一分,双手护在胸前,一攻一守,摆好架势。 东方白瞬间逼至身前,猛地打出一掌。出手极为迅速,带起浓厚的掌风,吹的他须发飘动。秦书远大喝一声,举掌便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双掌相交。秦书远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老人掌心涌出,推着他直直向后退了十几步,倒在了地上。 东方白乐的又蹦又跳,大喊大叫:“这老娃娃是个假把式,打不过老头子,哈哈哈哈,打不过老头子,哈哈哈哈!” 一群人急忙跑过去将秦书远扶起来,萧燕雨则是跑到东方白面前训斥起来。东方白低着头,努着嘴很是委屈。秦书远站起来,遥遥望着东方白,眉头紧皱,思索良久,突然叫道:“是东方白大侠吗!” 锦少游点点头,道:“他就是东方白大侠,难道将军与他也相识么?” 秦书远点点头,道:“二十年前有过相识,那时我就打不过他,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他更厉害了。咦?”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回来了啊?假义军的事怎么样了?” 锦少游道:“将军不必担心,假义军之事已经查明,原来是一个叫做陈友谅的奸诈小人,用花言巧语骗过了农家神农堂的众弟子,打着江湖人的名号胡作非为。神农堂弟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我已经代将军让他们加入了江湖人。”他伸手一指诸贵,道:“这位是神农堂堂主诸贵,特地来给将军谢罪的。” 诸贵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叫道:“秦将军在上,诸贵给您谢罪了!” “别这样别这样!”秦书远急忙将他扶起来,道:“咱这是江湖人,又不是大元朝,跪什么跪。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剩下的都去他奶奶的,谁也不用跪!” 他又瞧见了叶林枫,指了指,问道:“他就是陈友谅么?” 锦少游哈哈一笑,道:“将军看错了,这位公子我要好好给你介绍一下。他便是如今占据扬州,与张士诚,方国珍分庭抗礼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叶帮主,此程是专门来拜会将军的。” 叶林枫抱拳行礼,道:“晚辈叶林枫,拜见秦将军!”按照地位来说,他们都是一方义军统领,按理说身份持平。但是叶林枫一直将秦书远和赵延发二位视为自己的前辈,所以见了秦书远之后,他还是向他行了礼,也算是对这位“名不副实”的前辈的尊重了。 秦书远点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就是那个弄得江南一带人心惶惶的‘三字令’主人啊!也亏得那个时候我们都腾不开身,要不然我早就想派人去会会你小子了!” 叶林枫见他不被世俗所累,洒脱豪放,心中也是极为舒畅,哈哈一笑,道:“若是如此,我便能早一步结识秦将军了,还哪会有这合纵三十六帮啊!”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秦书远又为他们相互引荐,然后就让柳无涯去后厨说一下准备饭菜,他要为众人接风洗尘。柳无涯领命去了,萧燕雨一双眼睛却一直贴在他身上,直到他消失在众人眼前。 锦少游又说了他们顺道去了湖北蕲水徐寿辉那里参加“折花令”的英雄大会之事,并且浓墨重彩的讲述了杨文渊在“莲台省”大殿上以剑对战孟蛟的事情。秦书远听了很是高兴,拍了拍杨文渊的肩膀,道:“文渊啊文渊,没想到平日了看着是个榆木脑袋,你却是最聪明的一个。居然都自创剑法了,你都算的上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了啊!” 杨文渊摇摇头,道:“不敢不敢,都是将军和燕雨姐教的好。” 萧燕雨笑道:“我可没教你剑法啊,这些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以后我就不叫你榆木脑袋的,你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强多喽!” 萧青衫“哎哟”一声,叫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啦!” “你这个小混蛋胡说什么呢!”萧燕雨面上酡红,秀眉一竖,伸手就要去打萧青衫。萧青衫哇哇一叫,施展开“惊鸿掠云功”便逃开了。萧燕雨却也施展开“惊鸿掠云功”再后面紧追不舍。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秦书远不但不劝,反而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见到二人都施展绝妙的轻功,如林间飘絮,潇洒俊逸,竟然还忍不住拍手叫好。还跟众人说这玄冥教的轻功乃是江湖第一,大家都偷偷学一下。然后一会儿让萧青衫快点跑,一会儿让萧燕雨快点追,哈哈大笑着。那里有半点江湖前辈,义军统帅的样子。 锦少游站在叶林枫身边,轻声说道:“叶帮主莫见怪,秦将军就是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本人其实和外面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叶林枫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六章,点绛唇 随后,秦书远便在正厅中摆下宴席,一是为锦少游他们接风洗尘,二是为神农堂加入江湖人,三是为叶林枫前来结盟。 江湖人七位统领皆入席,萧青衫与杨文渊也入席,充当倒茶换酒的角色。叶林枫和诸贵当然也在其中。本来秦书远也想安排东方白入座,但是叶林枫怕他疯疯癫癫会惹出麻烦,就让他一个人在屋里吃。没想到东方白也不愿来,刚好正中下怀。 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中人,也座位也不分主次,都依次落座。喝了大半个时辰,众人都有些醉意,各自也没了隔阂。叶林枫跟岳群山、郑清平、林择鸣他们喝酒划拳,称兄道弟,玩的不亦乐乎。 秦书远也有些醉意,看了看萧燕雨,问道:“燕雨啊!你今年多大了?” 萧燕雨不知秦书远为何要问她年纪,便回答道:“已经二十九岁了!” “竟然这么大了!”秦书远眉头紧皱,似乎不太相信。殊不知,如果按照现在来说,女人二十九岁还正值青年,朝气蓬勃。但是在古代,女人大多十四五岁就出嫁,相夫教子。萧燕雨虽是江湖中人,不拘俗礼,但是二十九岁还未出阁,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秦书远问道:“你也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可曾有意中人了?” 萧燕雨突然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杨文渊则是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着。萧青衫一会儿看看萧燕雨,一会儿看看杨文渊,嘴角露着坏笑。 秦书远见萧燕雨一脸羞涩的样子,更添几分妩媚,哈哈一笑,道:“没想到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萧妃子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锦少游在一旁笑道:“能让萧妃子脸红的,恐怕整个天下只有一个人吧!” 萧青衫在心里默念道:“你们都错了,应该是两个。” 秦书远突然站起来,拉起萧燕雨的手,道:“燕雨啊,你加入江湖人三年多了,我也知道你早就有了意中人,所以,今天我秦某便为你做个媒吧!”他转身瞧了瞧正在低头饮酒的柳无涯,叫道:“无涯,我知道燕雨对你有情,你对她也有义,不如今日便在叶帮主的见证下,由我为你二人说个媒,结成秦晋之好。这可是江湖第一美女,真是舍不得啊!” 此言一出,酒桌上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最为震惊的便是杨文渊!他虽然也知道萧燕雨对柳无涯有情,但是却没想到秦书远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二人撮合。心头像是被狠狠打了几拳,撕心裂肺般的剧痛涌上来。 萧青衫心中也是一惊:遭了!我那文渊兄弟此刻心恐怕都要碎了!转头瞧了瞧杨文渊,却见他坐在原地,呆若木鸡,一脸茫然! 萧燕雨未曾想秦书远会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说出来。她虽然生性豪迈洒脱,但是一遇到儿女情长,她就跟普通女子一样。此刻她芳心大乱,怀里像是揣着一只小兔子一样,噗噗直跳,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根,虽然羞涩,但是还忍不住偷瞧柳无涯,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却见柳无涯饮下一杯酒,站起来,冷冷一笑:“将军喝醉了,又在胡说,大家都散了吧,早些休息。” 能被秦书远亲自指婚,且女方还是那个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萧燕雨。只怕没有人会拒绝这件事。毕竟萧燕雨是所有江湖侠客的梦。能娶到江湖第一美女,怕是比得到天下第一还要高兴吧! 但是偏偏这个柳无涯是个例外。竟对萧燕雨丝毫没有兴趣。萧燕雨早就对柳无涯有情,平日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柳无涯何等聪慧,自然也能看出来,但是他始终对萧燕雨不冷不热,甚至还故意疏远。别人都对萧燕雨关怀备至,唯独他对萧燕雨不理不睬。这一下反而让萧燕雨更加觉得他与众不同,对他爱意更深。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越是触手可及的越不知道珍惜,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萧燕雨是个俗人,杨文渊何尝又不是。 萧燕雨也喝了几杯酒,趁着醉意,她突然向前一步,问道:“柳公子,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情义,我且问你,你真的不想娶我么?” 萧燕雨一双秀目死死的盯着柳无涯。为了爱情,她此刻已经放下了心中那守护多年的骄傲与矜持。身子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柳无涯欠身施礼,道:“萧姑娘,柳某这些年来,一直都把萧姑娘当做亲妹妹一般来对待,绝无二心,此事天地可鉴。还请萧姑娘再择良人。柳某一介武夫,实在配不上萧姑娘的天人之姿!” 大厅之上,顿时静了下来。在这一刻,萧燕雨心中仅存的那抹骄傲与自尊彻底被击碎了,同时碎掉的,还有她的心!这算什么?我对你如此有情有义,你却从来都无动于衷么?这些年来,你只把我当做妹妹来看待吗! 萧燕雨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惊艳的脸蛋,留到下巴,又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心却是碎成了渣! 一声长啸,杨文渊纵身而起,冲向柳无涯,一掌朝着柳无涯打来。柳无涯乃是武林高手,岂能不防。侧身一闪,避开了杨文渊的攻势。杨文渊一招扑空,差点摔在地上,急忙稳住身形,再度打来。 锦少游见他面露杀气,凶狠无比,叫道:“文渊,你要做什么!” 杨文渊怒吼一声,朝着柳无涯打来,叫道:“他让萧妃子伤心流泪了,我要杀了他!”一掌打向柳无涯的肩头,却再次被柳无涯避开。 众人见那个性情冲淡,心地善良的少年竟在一瞬间变成了这副凶狠的样子,心头皆是一震,随后又都明白过来。这少年应是很爱慕萧燕雨吧! 萧燕雨见杨文渊冲上来,惊呼一声,急忙叫他回来。可是杨文渊充耳不闻,在桌前与柳无涯打了起来。以他的武功自然是比不上成名已久的柳无涯。但是柳无涯也不忍伤他,一直躲避,不与他对抗。 萧燕雨心头突然一震,猛地想起来她被陆通打伤后,两人在山洞养伤的事情。那时萧燕雨对杨文渊说过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还一直让他叫自己姐姐。彼时彼刻与此时此刻的场景竟然如此相像。 她在听到柳无涯说把自己当成妹妹看待的时候,心中伤痛不已,只觉得自己对他如此有情有义,他却这样对自己。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杨文渊就如同现在的自己,想必也经历了这般痛苦吧! 她刚刚经历过那一刻的痛苦,做到了与杨文渊感同身受,心中愧疚不已。他也对我有情有义,那时我竟那样对他,他也定是很难过吧! 萧燕雨忽的又想起杨文渊那日一直把她的断剑惊鸿收藏着,后来还去将它重铸,整日带在身上,一下子竟然把所有的事都想明白了。原来他是这般爱我,比我爱柳无涯更加热烈,却比我更沉默! 萧燕雨忽的又想起她对柳无涯的感情来。初入江湖人的时候,大厅之上,秦书远,锦少游与四圣人同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义军。当众人见到她容貌之时,都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唯独柳无涯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可知道萧燕雨这些年来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女”,追求她的大有人在,不论是江湖侠客,正道魁首,朝廷官员,男女老少见了她都 拔不动腿,唯独这个柳无涯是个例外。所以在那时,大家都在看萧燕雨的时候,萧燕雨却是在看柳无涯。 面对这个“江湖第一美女”也不为所动的,整个天下恐怕只有他了。萧燕雨那时便对柳无涯十分好奇。在加入江湖人之后,萧燕雨故意和他走的很近,关系虽然相处的融洽,但是柳无涯始终还是对她置若罔闻,不冷不热,对这个江湖第一美女丝毫没有兴趣。但是柳无涯越是这样,萧燕雨便越好奇。柳无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萧燕雨对他自然是动心,但现在想起来,自己好像对他并不是有多爱慕,而是萧燕雨那颗不服输的心,想要在他身上找回点自信与尊严。 她心中突然一阵清明,长舒一口气,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萧青衫见萧燕雨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笑,默默地在心中长叹一声:我的傻姐姐啊!你终于是明白过来了! 秦书远此刻酒也醒了,心知自己酒后失态,竟铸成大错,悔恨不已,叫道:“文渊,快住手!” 可是杨文渊此刻只想打倒柳无涯,哪里能听得见。向前一扑,朝着柳无涯打来。却听见萧燕雨突然一声娇喝:“文渊,住手,你这个傻子!” 杨文渊突然停住手,转身望着萧燕雨,叫道:“萧妃子,我!” 萧燕雨秀眉一竖,叫道:“柳公子是你的前辈,你不得无礼!” 杨文渊气急败坏,叫道:“他这样对你,你竟还护着他么!”心中气愤不已,一腔怒火不知道往哪撒,重重一拳锤在了屋内的柱子上,陷进去一块,他的手背也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你这傻子!”萧燕雨气的直跺脚。杨文渊转身冲出房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 杨文渊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坐在草地中间,望着月亮发呆。越想心里越气,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丢出了很远,发出一声脆响。 “哎哟,杨少侠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啊!是不是把那块石头当成是我啦!竟然丢的这么远!”萧燕雨的声音从身边想起。杨文渊转身一看,萧燕雨站在月色之下,笑语盈盈的看着他。见他满脸泪痕,惊呼一声:“哎哟,我们顶天立地的杨少侠竟然哭啦,羞羞羞!” 杨文渊突然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也不说话,也不去看她。萧燕雨笑着坐到他身边,歪着头去瞧他,杨文渊被他一瞧,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又将身子别过去。 萧燕雨笑道:“你若是这么不想看到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吧,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杨文渊道:“我的眼睛还要看东西,凭什么挖下来。” “哎哟,原来杨少侠会说话呀!”萧燕雨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杨文渊哼了一声,道:“你不去陪你的柳公子,跑到这里来挖苦我做什么。” 萧燕雨眯眼一笑,歪着头,问:“吃醋了?” 杨文渊摇摇头,道:“我哪里配吃萧妃子的醋。” 萧燕雨脸色一沉,道:“你看看你这张嘴咄咄逼人的,亏的大家还都夸你老实本分呢!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杨文渊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不动,气的萧燕雨吼了他一声:“快点让我看看!把手伸出来!” 杨文渊将手伸过去,萧燕雨握在手心,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手背,长叹一声:“你就是个傻子,若是心中有气,便朝着我撒,非要跟那柱子过不去,你看看,受伤了吧!” “我舍不得朝你撒气!”杨文渊虽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变得温柔了。萧燕雨叹了一口气,拿着金创药给他敷上,问道:“你这个傻子,疼么?” 杨文渊摇摇头,道:“萧妃子刚才心里应该比我还要疼吧!” 萧燕雨又问他:“那日我也如此待你,你心里也很疼吧?” 杨文渊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呆呆的望着萧燕雨。心想之前即便再疼,也都已经过去了。 萧燕雨叹了一口气,道:“刚才确实疼,但是现在不疼啦。” 杨文渊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燕雨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看见有个大傻子自己把自己的手弄伤了,我心里高兴,一下子就不疼啦!”说完,便扑哧一笑,当真是笑靥如花,一举一动都透着妩媚,果然不愧是江湖第一美女。 杨文渊突然郑重其事的道:“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萧燕雨摇摇头,道:“小伙子,别说大话哦,若是有一天你比我先死了,我被别人欺负了,你可怎么帮我呀?” 杨文渊道:“你年纪比我大,所以你会死在我前面,你不用担心。” 萧燕雨气的捶了他一拳,叫道:“你这个傻子,有这样哄女孩的吗!真是个大笨蛋!” 月色下,两人打闹着,看上去竟是那样的温馨甜蜜。不远处的树丛中,萧青衫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道:得了,我这个姐夫算是真的叫上了!文渊啊文渊,你小子真是好福气啊! …… 次日,叶林枫拜别了秦书远等人,与东方白离去。秦书远专门送了他两匹好马。二人骑马走在路上,叶林枫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爷爷,之前你跟我说想带我去见一个人,那人是谁?” 东方白突然一拍后脑勺,哇哇叫道:“哎呀呀,光记着漂亮女娃娃的烧鸡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你快随我去,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叶林枫问道:“是要去见谁?这个人我认识吗?” “当然认识,当然认识!”东方白叫道:“就是蛤蟆女娃娃,我要带你去见她!” “啊!”叶林枫一听,惊呼一声,折马便往一旁跑去,叫道:“老爷爷,就算是阎王爷我也能陪你去见,但就是她,我万万不能去!” 说着便驱马要跑。东方白长啸一声,纵身从马背上跃起,掠到叶林枫身后,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在手心,双脚一踏马背,发足狂奔,口中尤叫道:“你必须跟我去,蛤蟆女娃娃她想你了!” 叶林枫是一千个不愿意,但是东方白神功盖世,任凭他怎样也是挣脱不开。东方白脚下狂奔,一路向西南进发,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河南开封府。 东方白将叶林枫带到了离路府不远处的偏院外,将他丢在地上,指着大门,叫道:“蛤蟆女娃娃就在里面,快去!” 叶林枫哪敢进去,趁着东方白丢下他的这个空当,起身便跑,却被东方白发现,一把抓住,扯了回来。叶林枫反手一掌打向东方白的胸口,却似打在了磐石之上,震的他手掌生疼,咧嘴直叫。 东方白一招便将他制服,叫道:“快进去!” 叶林枫无法,只好听他的话,推门进去,心里想着,只要进的门去,他便跃上屋顶逃走,是决计不会去见姚明月的。但是他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了满院的花朵。 已是傍晚时分 ,花朵渐渐枯萎,如雪的夕阳映照在残花败朵之上,有一种凄凉的意境。 东方白也走了进来,指着屋门道:“蛤蟆女娃娃就在里面!” 叶林枫望着屋门,竟然一动不动。东方白气急败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差点让他跌了一个狗吃屎。迫于东方白的威慑,叶林枫无法,只能慢慢走到门口,刚想推门,却又停住,纠结了半天,最终硬着头皮,将门推开了。 姚明月正挺着大肚子坐在床上做女红,听到屋门响,面露喜色,起身叫道:“是你回来了吗?老爷爷?” “老爷爷”三字还未说完,她已经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叶林枫,一声娇呼,手中的东西当啷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既开心、又难过、似痛苦、似羞涩,五味杂陈,嘴唇也微微有些颤抖:“是,是你!” 叶林枫见她隆起的小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即震惊、又喜悦、即悔恨、又兴奋,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叫了一声:“明月,我来看你了!” 姚明月这腹中的孩子便是叶林枫的,今日终于真相大白。原来在几个月前,叶林枫一刀斩杀玄冥教灵犀使颜争,救下姚明月性命,二人误会终于解开。两人日久生情,竟在那山洞之中尝了禁果。 后来姚明月让叶林枫一同来河南加入武盟赵延发麾下,但是叶林枫野心勃勃,岂能甘心居于人下,便一口回绝,并劝姚明月随他一起闯荡江湖,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但是姚明月与赵延发与西江月五人情同手足,姚明月自然是不舍得抛下他们与叶林枫同去。两人越说越僵,最后不欢而散,双双离去。姚明月回到武盟一个月之后,总是呕吐,也没有食欲,后来请了大夫一查才知,竟然是有了身孕。想起了那日与叶林枫的干柴烈火,心中又喜又恨。她又怕被赵延发他们知道之后会去找叶林枫讨说法。他也知道叶林枫的脾气,双方见面之后定然会话不投机,大打出手。一边是她的兄弟们,一边是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她为了不引起双方死伤,便闭口不谈孩子父亲的事情,心里想着把他生下来,好好抚养他。这是他们大人的错,与孩子无关,孩子是无辜的。 叶林枫望着姚明月,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眼角也有些湿润,叫了一声:“明月,让你受苦了!” 姚明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与他分别之后,她这是第一次哭,这泪水中有委屈,也有喜悦。叶林枫纵步而来,将她拥入怀中,涕泪纵横,姚明月伏在他肩头,梨花带雨。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叶林枫慢慢推开她,问道:“这些天吃的可好?住的可好?赵大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姚明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的点头或是摇头,眼泪却始终不争气的掉下来。叶林枫扶着她让她坐下,看到床上姚明月做的小鞋子小衣裳,心中一暖,问道:“孩子是男是女,可曾知道?” 姚明月面上一红,低下头去,道:“稳婆说我吐的厉害,孩子很调皮,应该是个男孩。” 叶林枫高兴的大喊大叫。他自幼便无父无母,一个人孤苦无依,浪迹天涯。突然有了儿子,那种心情谁能理解?他望着姚明月隆起的小腹,甚是爱惜:“小家伙,你可要老实一点,不许让你娘亲受苦。若是让我知道了,定打你的屁股!” 姚明月扑哧一笑,道:“只怕孩子生出来之后,你见他乖巧伶俐,再舍不得打他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叶林枫叫道:“他若是惹你生气了,我定打不饶,谁都不能欺负你!” 姚明月面上又是一红,低下头去不看他。叶林枫问道:“可给孩子取名了么?” 姚明月答道:“大哥说了,名字先不着急取,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回去嵩山少林寺上找智明方丈,让他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 叶林枫心中热乎乎的,一把抓住姚明月的手,叫道:“明月,我这就去找赵大哥,我要跟他把一切都说了,我要明媒正娶的把你娶回家去!” 还未等姚明月答话,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老爷爷,你怎么自己在院子里?明月姐呢?” 却听东方白道:“蛤蟆女娃娃在里面,你不要进去。” 那人又道:“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东方白叫道:“反正就是不能进,若是你敢进去,我就把你打出屎来!” 姚明月突然脸色一变,轻声道:“不好了,是我义弟别枝来了。” “西江月六人的柳别枝么?”叶林枫之前听姚明月提起过,微微一笑:“正好他来了,我便跟他说了,好早点把你娶回去。” 姚明月却摇头叫道:“你不能见他,快点走,免得惹麻烦!”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人影踏进了房门,东方白在后面拉着他却也拉不住。柳别枝进来一看,叫道:“原来是来客人了。贵客你好,我是明月姐的弟弟柳别枝!” 叶林枫抱拳道:“别枝兄弟你好,在下叶林枫,是孩子的爹爹,今日前来便是想把明月接回去,明媒正娶!” 还未等他说完,却见柳别枝身形暴起,抽出腰间长剑朝着叶林枫刺来,口中还叫道:“原来就是你这个淫贼玷污了姐姐的清白,还有脸来这里,去死吧!” 叶林枫闪身避开柳别枝的长剑,惊呼一声:“小舅子,我是你姐夫,你这是要做什么?” “谁是你小舅子!”柳别枝恶狠狠的叫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淫贼,玷污了姐姐的清白,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看我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柳别枝自幼便对姚明月心中爱慕,一直想要娶她为妻。但是因二人从小便以兄妹相称,姚明月待他只如亲弟弟一般,并无任何爱意。后来见姚明月有了身孕,柳别枝很是气愤,一直追问孩子父亲是谁。但姚明月知他想要前去寻仇,自然不会告诉他。 今日终于让他知道了孩子父亲的身份,所有的怨气与怒气都在此刻释放,长剑直刺叶林枫胸口,势如破竹。 以叶林枫的实力,对付柳别枝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其一他心中有愧,其二这柳别枝是姚明月的结拜义弟,他自然不忍伤他,只好躲闪。但是柳别枝这一剑来的迅速,叶林枫一时间竟未能躲开,噌的一声,长剑透胸而过,溅起一道血花! 叶林枫痛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胸口鲜血肆意横流。这一剑竟不偏不倚,伤到了他的心脉。姚明月惨叫一声,俯身去抱叶林枫。但是柳别枝依旧不依不饶,挺起长剑又刺了过来。 姚明月惊呼一声,一把推开柳别枝,用笨拙的身子挡住他,大喊道:“你快跑!” 可是柳别枝怒意正盛,姚明月哪能挡得住。东方白也看出了端倪,跳上前来,一把抓住柳别枝。柳别枝恨意正盛,怒吼道:“老爷爷,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淫贼!” 姚明月嘶声哭喊着:“林枫,你快逃啊!” 叶林枫强忍着剧痛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门,留下一串血脚印! …… 卷二,一叶知秋 第二十七章,爱别离 叶林枫跌跌撞撞不知跑出了多远,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天地间一片静谧,除了耳畔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叶林枫躺在地上,胸前的血迹已经干涸,他也没有一丝力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一点点减弱,他眼前一片昏花,什么也看不清楚,意识也变得模糊。那一刻,他心中想的却是姚明月。他觉得自己亏欠姚明月太多太多,此生恐怕再也无法弥补她了! 突然间,只听得耳畔风声作响,他的身子被人一把提起,抛在半空中,伸手连点他身上十几处大穴,封住了他的心脉。一股温热而已磅礴的内力涌向他的胸口。 渐渐地,他发觉胸口的伤竟然不那么疼了,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东方白站在他面前,左手按在他胸膛之上,正在为他灌注真气续命。 “老爷爷!”叶林枫凄惨一笑。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此刻见到东方白,想起曾经与他的“恩怨情仇”,竟也觉得温暖至极。 却听东方白道:“小伙子,你现在还不能死,老夫要救你!” 叶林枫心头一惊,再看东方白,却见他须发飘飞,脸颊发红,双目如电,不再是那副呆傻之样。叶林枫惊呼一声:“老爷爷,你!” 东方白哈哈一笑,双手一动,让他席地而坐,双手掌心对着他双手掌心,哈哈一笑,道:“小子,快接我的‘呼天抢地功’吧!” 叶林枫顿觉掌心传来一股温热,蓬勃的真气顺着东方白的掌心向他涌来,一重又一重,似大海之水,连绵不绝,澎湃汹涌。叶林枫只觉自己丹田温热无比,鼓胀起来。他急忙将那股强大的内力在血脉穴位之间运转,又顺着任督二脉处运转流动。 他天资聪慧,竟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自体内运转无数个周天,只觉心脏跳动的一次比一次有力,全身也舒爽畅快。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小子,我这乃是‘玉清太玄功’,是道门绝学。我将其一分为三,得一份能令你武功进步神速,得两份能横行于世,得三份便天下无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可曾想好了要几份?” 却听叶林枫哈哈一笑,道:“若是在之前,晚辈定会贪心,想要得到全部。但是方才我经历了生死一瞬,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纵使一个人武功再强,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又如何?百年之后,终是一抷黄土。所以,老爷爷,你给多少晚辈就要多少,绝不会贪心!” “好!”东方白大吼一声,突然撤掌,道:“这神功无敌,本需要三个人同时修炼才行,当年我贪图这神功,不知此事,便一人修炼,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也是疯疯癫癫。后来我也终于想明白了,就算真的得了神功天下无敌又如何?于是我便在江湖上行走,寻找心存正义的晚辈后生,将神功传授于他。河南武盟的赵延发是第一个,你叶林枫便是第二个!” 叶林枫将神功又运转几个周天,面色渐渐红润起来,胸前的伤口也已经不痛了,他极为震惊,问道:“老爷爷,这神功竟然能令人起死回生么?”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一是你命不该绝,二是你身体强健,能够支撑下去,我这神功只能让你缓解伤痛,并不能起死回生。” 叶林枫初得神功,心中技痒,望见眼前葱葱郁郁的立着十几棵大树,举掌朝着一棵拍了过去。手掌还未碰到树身,浓厚的掌风已经逼至,咔嚓一声,大树应声断裂,断口整齐光滑,竟似斧砍刀切一般! 叶林枫见神功如此威力,哈哈狂笑起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当即展开步法,朝着剩下的大树拍去,双掌上下翻动,所到之处,掌风阵阵,真气狂涌,大树咔嚓一声,齐齐断裂! 叶林枫激动万分,扑通一声跪倒在东方白面前,叫道:“多谢东方前辈传功,叶林枫此生不忘!” 东方白摇摇头,道:“你不必多礼。你是第二位不贪心我神功之人,得到三分之一的‘玉清太玄功’,你已经步入了一流高手之列。老夫知道叶帮主你嫉恶如仇,赤胆忠肝,才将此功传授于你。我只希望你能保持本心,用此神功为天下人做一些好事。万万不能因为此功堕入魔道,令江湖血雨腥风。我能传你神功,亦能收回!” 这些话他曾经也对赵延发说过。他自然是知道神功的威力,若是被奸险小人,魔教之刃得了,仗之横行天下,血雨腥风,恐怕无人能制住。故此他挑选的人都是心怀正义之人。 叶林枫跪在地上,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叫道:“东方前辈之言,叶林枫铭记在心,定会好好利用神功,为天下人做好事,若是有违此言,必遭天谴!” 东方白点点头,道:“叶帮主,这便回去吧!” 叶林枫站起身来,道:“东方前辈,我要回去找明月,我要娶她过门。” 东方白摇摇头,道:“叶帮主,如今那别枝视你为仇敌,扬言若是再见了你,定要让你毙命于他剑下。你性子也是刚烈,若是再去,定会生出许多祸端来。” 叶林枫问道:“那依前辈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东方白道:“你的心思蛤蟆女娃娃都清楚。叶帮主是胸怀大志之人,天下还要等着你去解救。儿女私情比起天下人来,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况且蛤蟆女娃娃在武盟也不会吃苦。我的意思,叶帮主你可明白?” 东方白这话的意思竟是让叶林枫放下儿女私情!叶林枫心头一凛,望着东方白,久久说不出话来。东方白知他意思,长叹一声,道:“叶帮主与蛤蟆女娃娃此生乃是有缘无分,但你二人感情深厚,我心中也是明白。我也不是要叶帮主你放下蛤蟆女娃娃,毕竟她怀了你的骨肉,你万万不能做一个负心汉,受到江湖唾骂。” 他顿了顿,继续道:“老夫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大乱,义军四起,但大多良莠不齐。叶帮主起于江湖,武功高强,深谙合纵之道,乃是驱逐鞑子,恢复我汉人河山的重要力量。如今之计,你应该将心思放在天下人的身上。蛤蟆女娃娃在武盟不会受苦,待到天下初定,你再来寻她,也不算是亏欠于她。相信她也能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叶林枫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他心中天人交战,五味杂陈。一边是等待拯救的天下黎民百姓,一个是怀着他骨肉的至亲至爱的女人。天下是他的梦想,姚明月是他心中的温柔,哪一个对他都那么重要! 在这两者做一个抉择,实在是太难了! 叶林枫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仰天长啸一声。纵身而起,跃到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只听咔嚓咔嚓声响传来,大树一棵接一棵的倒在地上,叶林枫喉咙间低吼着,像一只凶恶的野兽。 东方白就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他,目光中一丝同情。良久,叶林枫折身返回,手背上已是鲜血淋淋,双目充血,似蛰伏于暗夜中的野狼,凶狠恐怖。 他颤颤巍巍的走向东方白,叫道:“东方前辈,晚辈已经想明白了。如今天下未定,不能谈论儿女私情!我这就回扬州去,带领着合纵三十六帮的兄弟们,定要救万民于水火,不辜负东方前辈传功之意!” 东方白点点头,问道:“叶帮主,你可是真的想明白了?” 叶林枫没有说话,而是重重的点点头。东方白突然抱拳叫道:“叶帮主心中有大爱,老夫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叶帮主了!” 叶林枫哈哈一笑,道:“东方前辈,晚辈告辞了。若是前辈见到明月,请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叶林枫夺得天下之后,再来风风光光的娶她过门!” 说完,再不多言,转身没入茫茫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东方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望向身后。却见黑暗之中走出一个身影,一个女子梨花带雨,小腹微微隆起,正是姚明月。 东方白长叹一声,问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姚明月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但是最近始终带着一抹温暖的笑容:“老爷爷,他是天纵奇才,又有雄途大志,若是被家庭孩子所累,定然成不了大事。我若是真的爱他,就要放开他,让他去闯荡,不能束缚他,折了他翱翔天空的翅膀!” 东方白又是一声长叹,望着茫茫夜空,眼角已经湿润。 …… 深夜,山东青州,江湖人义军总部。 杨文渊正在床上熟睡。他早就在郭菩萨手上习得玄冥教“暗蕴六识”的心法,熟睡之时也将心法运转,以防会遭遇不测。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听见屋中传来一阵均匀的喘息声。 杨文渊惊坐而起,月光透过窗子照的房间透亮,一个黑影徐徐站在床前的黑暗中。杨文渊一声惊呼,抄起床边的惊鸿剑,也不出鞘,朝着黑影打了过去。却见那黑影伸出手其挡住,手腕一翻,将惊鸿剑夺在手中,嘿嘿一笑,翻身便逃。 杨文渊怒吼一声。这惊鸿剑乃是他与萧燕雨定情之信物。杨文渊早就将其奉为至宝,即便深夜也是放在床头。如今他与萧燕雨感情升温,他更是将此剑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岂能甘休,纵身跳起,朝着那黑影肩头拍去。这一掌用了他五成的功力,甚是迅猛。 他虽性子冲淡,不爱打打杀杀,但若是遇到与萧燕雨有关的事情,他便想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一掌迅猛袭来,那黑影也不躲不挡。杨文渊一掌拍来,竟似打在了棉花之上,再迅猛的力道都消散殆尽了! 杨文渊吃了一惊,却见那黑影转过头来嘿嘿一笑,破门而逃。杨文渊也顾不得穿外衣,纵步便追了上去。那人纵身跃上墙头,转身朝杨文渊嘿嘿一笑,似在挑衅。杨文渊怒不可遏,纵身跃上墙头。那人却一步跳下,发足狂奔。杨文渊便展开脚步追去。 趁着月光,杨文渊能够看到那人一头银发随风而舞,宛如天仙一般。背影看上去特别熟悉,似曾相识。但是他心中挂念着惊鸿剑,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二人在月色下展开竞逐。前面那人步法稳健,速度极快,杨文渊虽然使出全身力气,却始终与那人相隔一丈有余。那人跑上几尺,便停在原地等他。待他将要追到之时,又在此狂奔而去。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两人已经跑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离着青州城已经十几里远。 前面那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突然停下脚步,等着杨文渊。杨文渊赶到之时早已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指着那人叫道:“你若是想要钱财,我可以给你,但是请你放下那柄剑。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定不能让你夺走了!” 却听那人哈哈一笑,转过身来,道:“杨少侠,还认得我么?” 杨文渊一见,此人白发苍苍,脸上皱纹遍布,双目如电,仙风道骨,却正是东方白。他前几日与东方白相处过,只记得他是一个疯疯癫癫心智未开的老头,却未曾想今日竟变成了这副样子,心中好奇,问道:“东方白前辈,你的疯病好了么?” 东方白哈哈一笑,将惊鸿剑递还给杨文渊,道:“我那疯病不是天生所致,想必你也听人说过了。我是因为修炼了一种神功,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真气,导致走火入魔,这才变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将神功散去,便可恢复清明,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杨文渊听出了端倪,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已经将神功散去了么?” 东方白点点头,道:“话虽不错,但是并不贴切。我只不过是将神功化作三份,将它分别传授给了江湖上有赤胆忠心的侠义之人。我体内神功减少,便恢复了清明。” 杨文渊听着心中佩服,抱拳道:“东方前辈此举令晚辈佩服不已!” 东方白点点头,道:“我的神功已去其二,最后一份也想送人,只不过眼下没有合适人选,想请杨少侠帮我做个抉择。” 杨文渊道:“不敢不敢,晚辈只便给前辈提个建议,但是最终还是需要前辈来定夺,敢问前辈,先前两份神功可是授予何人了?” 东方白道:“第一位便是那河南武盟盟主赵延发。” 杨文渊点点头,道:“赵盟主乃是抗元大英雄赵丑厮义子,秉承其父遗志,在河南一带举起反旗,人人敬仰。此人有雄心壮志,为国为民,配得上前辈神功。敢问第二位是谁?” 东方白又道:“第二位你也曾相识,那便是扬州合纵三十六帮帮主叶林枫了。” 杨文渊又道:“叶帮主乃是纵横家出身,深谙合纵之道,曾以一己之力游说江南众多帮派起兵反元,又在扬州建立合纵三十六帮,与张士诚、方国珍分庭抗礼,乃是少年英雄,侠肝义胆,嫉恶如仇,图谋天下,野心勃勃,也配得上前辈神功!” 东方白点点头,问道:“杨少侠,我这第三人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了?” 杨文渊点点头,道:“听闻前辈所言,知道传功之人都是这 天下的大英雄。晚辈心中已有了人选。” 东方白道:“但说无妨!” 杨文渊道:“那便是我江湖人的义军首领秦书远秦将军。秦将军乃是江湖出身,心系天下百姓,侠肝义胆,天地可鉴,又是赵盟主、叶帮主二位的前辈。他二人对秦将军也是佩服不已。我觉得秦将军是前辈传功的不二人选!” 东方白突然哈哈一笑,却并未回答。杨文渊心中诧异,想了想,又道:“原来前辈想传功于少年英雄啊!晚辈这里还有一人推荐。他便是我的结拜义兄萧青衫。他虽然是玄冥教出身,但是看不惯魔教作风,只身叛教出逃,加入了江湖人义军,屡立战功,乃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后起之秀。他素有谋略,敢作敢为,秦将军也一直很欣赏他。” 却见东方白又是哈哈一笑,没有回答。杨文渊心中不解,心道连秦将军和青衫都入不了东方前辈的法眼,试问这天下又有谁能配的此神功呢?杨文渊又一连说了几个名声赫赫的少年英雄来,却见东方白一直摇头。杨文渊认识的人不多,全都说完也没有得到东方白的同意。 杨文渊摇摇头,道:“前辈莫怪罪,晚辈认识的人太少,没能帮上前辈,还请见谅!”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杨文渊啊杨文渊,果然是厉害,不过还有一个你认识的人你没有说出来呢?” 杨文渊略一思索,问道:“那人是谁?还请前辈明示!” 东方白突然向前踏了一步,抓起杨文渊的手,手心相对,叫道:“那便是你自己啊!” 说着,一股强劲的真气自他丹田之中涌出,顺着掌心渡进杨文渊的体内。杨文渊大惊失色,想要说什么,但是胸口被这股真气压着,就似千钧巨石一般,透不过气来,竟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东方白须发飘飞,宛如天神。一股真气在他二人周身之间游走,杨文渊只觉丹田之中一会儿炙热难耐,一会儿又酷寒无比,脸上青一片,红一片。东方白右手连点他周身十几处穴位,每点一下,杨文渊便觉身上剧痛难忍,一会儿是针扎一般,一会儿像蜂蛰一样。 东方白微微一笑,在他丹田之上推揉了数十下,让他以舌头抵住上膛。杨文渊依言做了。却见东方白一掌拍去,杨文渊只觉丹田之中有一股真气急涌而上,顺着任督二脉游走,直冲头顶百会穴。 但此刻杨文渊任督二脉未通,真气从脉上走过,堵在百会穴上散不下去,直直将他头顶挤出一个大包来。杨文渊只觉脑中似关进了无数的苍蝇,在里面嗡嗡乱叫,头痛欲裂。 东方白一见,心中震惊,见杨文渊十分痛苦。心道他武功不比赵延发与叶林枫,只消用内力一催任督二脉便能打通。他需要更长的时间已经更强的内力才能将其完全打通。 东方白问了一声:“杨少侠,我要为你打通任督二脉,接下来疼痛要比现在更厉害,你可能承受的住?” 杨文渊被真气压的张不开嘴,他紧紧握住惊鸿剑,手背上青筋暴起,朝着东方白重重的一点头。东方白哈哈一笑,手上用力,真气源源不断涌入,朝着那百会穴冲去。 杨文渊被这股真气冲的头脑就要炸开一般,头上大包越鼓越大,他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震天动地,四散而去,竟震的山间百兽震慑,白鸟惊飞。 也是他这一声大吼,竟也间接冲开了头顶的百会穴,任督二脉顷刻被打通,他体内龙虎交会,真气激荡,自丹田到百脉四下游荡。疼痛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全身畅快无比。杨文渊也是双目透着精光,精神震硕。 经此东方白传功之后,杨文渊也一跃成为了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与赵延发,叶林枫相同,得了同等份量的“玉清太玄功”,日后整个天下也鲜有敌手了! 东方白传完神功之后,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杨文渊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扶起,问道:“前辈,晚辈何德何能,能让前辈传我神功?” 东方白微微一笑,已是气若游丝。他早已是古稀之年,凭着“玉清太玄功”的内力还如日中天,但此刻他已将神功全部散去,再也支撑不住,恐怕命不久矣。 他颤颤巍巍的,露出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样子:“杨少侠,那几天我与你相处,便知道你这个人性子冲淡,老实忠厚,从不爱与人起争执。赵延发与叶林枫虽是英雄人物,但是一个容易被感情之事左右,一个却是亦正亦邪,我虽将神功传于他二人,却总是担心。必须要在世上留下一个能够制住他们的人。所以我便想到了你。凭着你的性子,就算得了神功也不会仗之横行天下,所以我想请你代替我,做一个监督。但凡二人用我的神功做坏事,你便出手将其杀了。你与他们有同等的神功,我又传了你一份可以克制他们的力量。我这样做只是以防不测,我还是希望用不到你才好,这样也能证明老夫的眼光不错!” 杨文渊未曾想东方白会授予他如此大任,心中激动不已。却见东方白气息越来越弱,心中悲痛,叫道:“东方前辈,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你就留着这份神功,在世上监督他们也好啊!” 东方白摇摇头,道:“我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想想我这些年来,从儿时便嗜武如命,天下武学无不窥探。年轻的时候我挑战天下高手,无一败绩,其后又在龙虎山上拜了老天师为师,偷走了‘玉清太玄功’,一人偷练神功,弄得这般疯癫样子。我后来再想,我这些年为武痴狂,有什么好处?只是让我受尽折磨,最后还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会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我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时代了。文渊,记住我的话,切不可利用神功去做坏事,也不要忘记你的使命,要替我好好看管他二人,若发现他二人做了坏事,定要代我除之!” 杨文渊俯身跪在地上,叫道:“谨遵前辈之命!” 东方白哈哈一笑,叫道:“好啊!好啊!老夫纵横江湖一辈子了,也算不枉人间走一遭啊!”突然间笑声骤止,坐在当场,身子僵直,一动不动。 杨文渊向前探他鼻息,却发现他已经羽化登仙。一代传奇人物,就此落幕,但是他临死之前将“玉清太玄功”分别传于赵延发,叶林枫,杨文渊三人。正如道家所说的一道传三友,又如同一气化三清! (卷二,一叶知秋完) 第一章,长相思 转眼间已经是深秋时节,北雁南飞,秋叶凋零。武盟盟主赵延发带领沐清风、林惊鹊与肖半夜三人前往嵩山少林寺,拜会智明方丈。 一个月前,姚明月腹中胎儿终于呱呱坠地,真如稳婆所说,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姚明月没有听从赵延发的建议,让智明方丈取名字,而是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铭枫”。 铭枫脸型很像姚明月,长得很秀气,赵延发极为喜爱。此次他前来少林寺也是受了姚明月所托,来给孩子求一个长命锁回来。 赵延发早已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他也不想去找叶林枫的麻烦。只是他看着姚明月思念叶林枫,日渐消瘦,心中不是滋味。 来到少林寺上,却见寺中人来人往,上香祈福的大有人在。嵩山少林寺自魏晋南北朝时达摩祖师创建以来,已经历经数百年传承,早就成了百姓心中的一处圣地。 赵延发叫沐清风、林惊鹊与肖半夜三人去帮姚明月给孩子去求长命锁,独自一人去了智明方丈那里拜会。 他与智明方丈相交良久,乃是忘年之交。智明方丈佛法精深,禅意精纯,赵延发经常会来向他请教。每一次都能在他的话中悟出许多道理。这一次,二人又聊了几个时辰。这红尘滚滚之中,多有疾苦。赵延发七情六欲未除,总是会有许多烦恼,需要智明方丈开导。 二人相谈正欢时,突然有一小僧来报,说山下村民求见智明方丈,是来侍奉香火钱的。这少林寺因是千年古刹,江湖地位尊崇。虽如今天下大乱,百姓大多流离失所。但是此地百姓因受了少林寺的庇护,至今还能安居乐业。所以每隔几个月,山下村民便会自发上山来侍奉香火钱,以感谢少林寺对他们的庇护。 智明方丈向赵延发说了此间缘由。以往都是由他接待村民,临时换人恐有不妥,赵延发也能理解。智明方丈便辞别他了去了。赵延发便在寺中走动,不知不觉来到了大雄宝殿之上。 殿上释迦摩尼佛庄严肃穆,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赵延发轻轻走进去,朝着四处望了一番,发现了西面墙壁上挂满了长约五寸的红色牌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赵延发感到好奇,便拉住一位小和尚问道:“师兄,打扰一下,请问这墙上挂的是什么?” 小和尚双手合十,答道:“施主你有所不知,这是长生禄位,用来祈福所用。需要向寺中供奉一两银子的香火钱。可以将自己或家人的名字和生辰写在上面,挂在墙上。每日由方丈诵经,替其祈福,让佛祖保佑一世安康,无病无疾。” 赵延发愣了一下,问道:“可还有空位么?” 小和尚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施主也想祈福么?” 赵延发点点头,小和尚便请他来到后面。赵延发交了一两银子的香火钱后。小和尚取来一个红色牌子,拿着一支毛笔,问道:“施主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祈福?” 赵延发答道:“是他人。” 小和尚点点头,问:“施主可知那人名姓与生辰八字?” 赵延发点点头,答道:“她姓徐名沚微,生辰是泰定五年年七月初六申时。” 小和尚依言写下,问道:“这位徐施主可是施主你的发妻么?” 赵延发突然愣了一下,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是的,她是我的妻子!”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这长生禄位上可以写两个人的名字,你也可以将自己的写上。佛祖可以保佑你二人一起安康。” 赵延发想了想,摇摇头,道:“多谢师傅好意,我就不必了,只要她安康快乐,我便安康快乐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施主是有大爱之人,尊夫人能有施主这样的丈夫,乃是三生有幸。愿二位永沐佛祖圣光,喜乐安康!” 赵延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抬头望着西北方的天空,长叹一声:沚微,你在哪里过的还好么? …… “阿嚏!”徐沚微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里是祁连山火神峰的后山,四大护法许臻华,张晓鸢,原振北与松百川正徐徐站立在一个山洞面前。山洞由一块厚重的断龙石封住,十分严密。四人正望着厚重的石门出神。 在四人身后是第七堂口的六使,御龙使,神凤使,白虎使,雄豹使,罢熊使与苍狼使,再往后便是各堂堂主以及各坛坛主,都是玄冥教有头有脸的人物。 能让玄冥教一众首脑前来相迎接的人,恐怕除了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萧天宇之外,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与众人的肃穆庄严不同,那个地位在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玄冥教圣女徐沚微,此刻正坐在小溪旁。她也不顾溪水冰冷,赤着脚在里面搅水玩,只露着一截白玉般的脚腕,晶莹剔透。溪水被她搅动的稀里哗啦,泛起一层层水纹。 她穿着一袭华丽的淡黄衣裙,长发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双眸璨璨如星。身形与脸蛋看上去比之前要丰润了一些。这些都是张晓鸢整日为她熬人参灵芝补身子的结果。 秋风袭来,她感到丝丝寒意,这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吓得一众玄冥教的弟子还以为是教主出关了,全身一抖。 《控卫在此》 张晓鸢走到徐沚微身后,除下她身上的长衫,盖在徐沚微身上,道:“圣女,已经深秋了,天气寒冷,就不要再玩水了,若是让教主看到了,定会骂你的。” 徐沚微撇了撇嘴,道:“张姐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才不怕萧天宇呢,他若敢骂我一句,我就敢骂他十句。”众玄冥教弟子都知道她与教主关系不一般,教主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所以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却见徐沚微嘿嘿一笑,接着道:“但若是张姐姐管我,我自然是要听的。”这玄冥教中女子本就少,即便有也是丫鬟一类的,身份低微,自然不敢高攀徐沚微。徐沚微在这山上,每天也就只能跟张晓鸢说说话。两人都是女人,张晓鸢又比她大两岁,徐沚微从心里一直将张晓鸢当成姐姐来看待,她说什么话比萧天宇却是管用多了。 徐沚微将脚从溪水中拿出来,张晓鸢扶着她站起来,立在岸边。这时,山洞的那块断龙石剧烈的晃动起来,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缓缓升了上去。许臻华突然大喊一声:“教主出关了!”说完便俯身下拜,原振北与松百川紧随其后,第七堂口六使与众堂主、坛主也一一下拜,就连张晓鸢也欠身行礼。 唯有徐沚微俏生生的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断龙石升至最高处,一个身影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袭黑衣,身姿挺拔,长发飘飘,容貌清秀而冷峻,眉宇间充斥着杀气,正是玄冥教第三十二任教主萧天宇。 萧天宇大步迈出山洞,右手间握着一柄状如柳叶的刀,长约三尺,正是他在徐逸之那里得到的玄铁神刀“花月痕”。 众玄冥教弟子见萧天宇出关,齐声高喊:“恭迎教主出关!” 萧天宇却置若罔闻 ,抬头瞧见一旁的徐沚微,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叫道:“小妖女,这些天过的还好么?” 徐沚微白了他一眼,道:“承蒙大魔头挂念,一切安好,你不出来最好。” 萧天宇哈哈一笑,纵身一跃,跃到徐沚微身边,仔细瞧了她一番,问到旁边的张晓鸢,道:“张护法,这些日子可曾给一直给圣女熬药喝?” 张晓鸢欠身答道:“一切都依照教主吩咐,每天按时都给圣女熬药喝。” 徐沚微瞥了萧天宇一眼,道:“你还问呢,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比之前胖了一些么?” 萧天宇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人群中瞧了一眼,问道张晓鸢:“张护法,柳堂主还未归来么?” 柳堂主自然便是萧天宇新提拔上来的第七堂口堂主,名叫柳千云。此人不是玄冥教出身,是萧天宇就任玄冥教教主之后他闻名而来。此人三十岁左右年纪,使一柄长剑,武功奇高,看不出来历。一人独战许臻华与原振北两大高手而不落下风。萧天宇见他武功高强,便将他留在了教中,做了第七堂口的总堂主,统领七使,保卫玄冥教安危。 萧天宇点点头,转身望着徐沚微,微微一笑,目光竟也变得温柔起来,问道:“你来这里可是接我出关的么?” “不接你出关还能干什么?”徐沚微白了他一眼。 萧天宇点点头,一挥手,道:“走吧,我送你回神仙谷去。” 徐沚微跟着他走着,边走便问:“我问你啊!你为什么带我回来之后,就一直让我待在神仙谷不出来呀?你知不知道那里面很闷啊,都没有人陪我玩。” 萧天宇笑了笑,道:“神仙谷那里面灵气十足,你待在里面可以去一去你的戾气,好让你变成像张护法一样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哎哟!”徐沚微叫道:“你这个大魔头,竟敢嫌本姑娘戾气重,你知不知道我很爱记仇的,可能会趁你不注意要你的命,你可要多加小心啊!若是被我杀了,你玄冥教千百年的基业可就落到我手里了!” 徐沚微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萧天宇始终微笑点头,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许臻华小声对原振北与松百川道:“二位,能在教主面前如此放肆教主还不生气的,恐怕整个天下就只有徐圣女一人了吧?” 原振北点点头,思索一番后又摇摇头,道:“恐怕还有一个人也能在教主面前这样放肆,她也是个女人。” 许臻华不解,问道:“还有么?那人是谁?” 原振北吸了一口气,只觉秋风寒气逼人,呛得嗓子生疼。 “自然就是教主的堂姐,多年前为了玄冥教而叛教出走,人称‘江湖第一美女’的潇湘仙子萧燕雨了!” 潇湘仙子是萧燕雨当年在玄冥教时的称谓,也算是教中的一个职位。玄冥教中有一项教规,传承了千百年。那便是教主一脉的亲系若是入了玄冥教,男子便称“公子”,女子便称“仙子”。是以玄冥教众人之前曾称呼萧天宇为“大公子”,称呼萧青衫为“二公子”。 这“潇湘”二字乃是上一任教主萧南朔亲自赐予萧燕雨的封号。萧燕雨叛教加入江湖人之后,依旧还留着“潇湘”二字,却只把“仙子”改为了“妃子”。也是代表了她不忘玄冥教之本。 …… 辞别智明方丈离开少室山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赵延发与沐清风三人快马加鞭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赵延发与沐清风住一间,林惊鹊与肖半夜住一间。 赵延发让林惊鹊去找伙计做上一些饭菜送上来吃,林惊鹊领命去了,肖半夜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赵延发坐在屋中桌子前,沐清风点燃了蜡烛,罩上灯罩。赵延发取出那柄玄铁铸成的缈神剑,在灯下观摩起来。每每他观摩此剑时,便会想起曾经在秦淮河岸向徐逸之讨剑时的画面来,徐沚微那神气的样子便浮现在他的眼前。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都是刀割一般剧痛。 他这些遭遇并未跟沐清风他们提起。但是沐清风见他每到深夜都会取出缈神剑观摩一番,眼神中透着哀怨与悲伤之色,知道他那时讨剑定发生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事情。但是这位大哥不肯说,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方便问。在做人这方面,沐清风可是很有一套。 赵延发观摩了许久,突然长叹一声,叫道:“清风啊,你过来。” 沐清风走上前来,问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赵延发让他坐下,突然又长长一叹,问道:“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会经常去少林寺找智明方丈么?” 沐清风略一思索,答道:“定是大哥想跟智明方丈坐而论道了!” 赵延发苦笑一声,道:“智明方丈是得道高僧,佛法精深,我哪里是他的对手。我经常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有一件事埋在我心里我一直看不开罢了!” 沐清风知道赵延发所言之事定是与这缈神剑有关,便问道:“还请大哥恕罪,大哥所说的事情可是跟这个缈神剑有关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相去不远,清风你果然聪慧,你应该是早就看出来我有心事了吧?” 沐清风道:“还望大哥恕罪,清风不是故意。” 赵延发摇摇头,道:“你我都是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他顿了顿,道:“这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从未跟你们提起过。但是总憋在心里不说我也很难受,今天便跟你先说了吧!” 沐清风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赵延发长叹一声,道:“我去找徐大师套取神剑之时,曾遇到一个姑娘,他是徐大师的女儿,芳名叫做沚微。” “徐沚微!”沐清风一声惊呼,问道:“大哥,可是那个玄冥教的圣女徐沚微么?” 徐沚微被萧天宇拥立为玄冥教圣女之事早已传遍江湖。江湖上众人都对这个神秘人物的身份有诸多猜测,却不曾想她居然是铸剑师徐逸之的女儿! 赵延发点点头,沐清风叫道:“大哥居然还跟徐沚微相识,莫非当时那魔头萧天宇也去徐大师那里讨剑了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当时确实也去了,但是他却不是讨剑,而是讨刀……” 赵延发话还未说完,却见肖半夜撞开房门,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叫道:“大哥二哥,不好了!五哥在楼下跟人家打起来了!” 赵延发与沐清风齐齐一惊,急忙让肖半夜带路。三人刚跑出房间,来到二楼楼梯上,就见一楼大厅之中早已杯盘狼藉,乱作一团。几张桌子被掀翻在地,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客人们全部抱头鼠窜,老板和小二也在哭爹喊娘的叫个不停。林惊鹊正双手持峨眉刺,与一位持剑男子斗的正酣。 赵延发远远望去,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青衣,长发散开,嘴角留着细密的胡渣,看上去像个落魄的侠客。他手中一柄长剑虎虎生风,剑招透着丝丝的邪异,竟与林惊鹊打的不可开交。 赵延发自然知道林惊鹊的实力。他自幼与路溪桥练武,一 双峨眉刺与轻功虽不说冠绝天下,却也是鲜有敌手。然而那个落魄的青衣剑客不仅能与他斗的旗鼓相当,而且看他出招淡定从容,竟似没出全力。 反观林惊鹊,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与这青衣剑客相斗,虽看上去平分秋色,但是明眼人一瞧便知。林惊鹊已经使出了全力。此刻他步法凌乱,出招也变得缓慢,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若是再斗上一刻,林惊鹊定然落败。 能令林惊鹊陷进如此窘迫的境遇,那青衣剑客也是一名高手。只见他长剑一挑,剑光在林惊鹊眼神璀璨如星,直直朝着他眉心刺来。林惊鹊惊呼一声,挥起双刺向前一挡。却见青衣剑客将剑一收,又反手递出,似有磁力一般黏住林惊鹊左手的峨眉刺,用力一挑,竟将他左手的峨眉刺打落在地。 林惊鹊心头一惊,却见青衣剑客又是一剑,朝着他胸口刺来。剑光闪闪,带着浓浓的杀意,似乎想要将林惊鹊刺死在当场。林惊鹊惊呼一声,右手持着峨眉刺护在胸前,当啷一声驳开长剑。 那青衣剑客出手却是极为迅速,也不撤剑,反而是将长剑一歪,向前一递。剑刃贴着林惊鹊左臂划过,刺啦一声,他衣袖裂开一道口子,手臂也被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 林惊鹊痛呼一声,另一枚峨眉刺也掉在了地上。青衣剑客也不停手,举起长剑朝着林惊鹊刺来。此刻林惊鹊受了伤,致使中门大露,这一剑若是刺下去,定会刺穿了他的胸膛。 “大侠住手!” 一个声音如惊雷一般从耳畔响起。那青衣剑客一惊,猛地一抬头,却见一个人影纵身而来,挡在林惊鹊面前,正是赵延发。青衣剑客见了赵延发竟也不停手,继续将长剑朝着他胸口刺去。 赵延发未曾想此人还不收手,看他意思是想将林惊鹊刺死剑下。赵延发怒吼一声,运转起“玉清太玄功”护住周身,手中一道黑影急闪而过,与那青衣剑客的长剑撞在一起。 只听当啷一声,溅起一道火花。青衣剑客疾退一步,赵延发手持缈神剑,立在当场,衣袂飘飞,宛如天神! 青衣剑客望见自己长剑竟被赵延发手中长剑咯出一道缺口,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猛地一抬头,望着赵延发,问道:“你那是什么剑?” 方才他一直长发遮脸,模样看不真切。此刻他抬起头,赵延发看清了他的模样。只见他一双眼睛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似昼伏夜出的野狼一般,杀气冲冲,毫无感情。在那人右眼眉骨至左脸脸颊颧骨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上去极为诡异。 赵延发心中一颤,抱拳道:“这位大侠,舍弟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大侠,乃至于让大侠竟要下死手想取舍弟性命?” 还未等那人答话,却听林惊鹊叫道:“大哥,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不长眼撞到了我,我叫他道歉他还不听,还要用剑杀我。” 赵延发转身望着青衣剑客,抱拳问道:“这位大侠,舍弟说的可是实情?” 那青衣剑客却置若罔闻,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赵延发手中的缈神剑,继续问道:“这可是玄铁铸成的神剑么?” 赵延发未曾想他竟然对自己的缈神剑如此看重,知道他既然是一名剑客,自然会对神剑向往,也理解他的心情,便点点头,道:“大侠说的不错,这柄剑正是玄铁铸成的。” “好!好!好!”却听那青衣剑客点头连说了好,抬起头望着赵延发,又问道:“你可是武盟盟主赵延发么?” “不敢不敢!”赵延发抱拳道:“在下正是赵延发,还未请教阁下?” 却听那青衣剑客冷哼一声,口中嘟囔一声:“你若是赵延发,我便不与你计较,便留下这人性命吧!”说着收起长剑转身便走。 林惊鹊在一旁听的是怒火中烧。这人撞到自己不认错就算了,还用剑伤了自己,现在竟然还说饶了自己性命。林惊鹊少年心气,岂能善罢甘休。抄起地上的峨眉刺,也不顾手臂上的伤,纵步而去,叫了一声:“你这混蛋休走,与你林爷爷再战一百回合!” 赵延发正欲出手阻拦,但林惊鹊轻功很好,身形如燕,转眼间便冲到了青衣剑客身后,手中峨眉刺寒光一闪,朝着他后脑刺去。 那青衣剑客也不转身,耳听得耳畔呼呼风声起,竟缓缓将身子一侧,风轻云淡的避开了林惊鹊的攻势。 林惊鹊惊呼一声,正欲收手撤退,却见青衣剑客一伸手将他手臂抓住,用力拉住,林惊鹊使出全力竟也撤不出来。青衣剑客哈哈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杀意,那道伤疤更添一份狠绝。 他反手一掌,打在了林惊鹊胸口。林惊鹊惨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来。也正此时,赵延发,沐清风与肖半夜三人齐齐逼至。肖半夜双拳袭向青衣剑客双腿,沐清风长剑刺向他眉心,赵延发则是一把抓住林惊鹊的身子向后一扯,将他抱在怀中退回数步。 青衣剑客虽被沐清风与肖半夜两大高手袭击,竟也丝毫不乱。先是向后一退,肖半夜双拳扑空,差点跌在地上,被青衣剑客一脚踢在胸口,在空中翻滚一圈才重重落地。 这时,沐清风的长剑也已经刺来。那青衣剑客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手中长剑出鞘,朝着沐清风的长剑撞去。当啷一声,双剑相交,溅起一道火花。青衣剑客反手抖了一个剑花,震的沐清风的长剑抖动不已,嗡嗡作响。一股绵柔之力顺着剑身传至沐清风手臂之上。 沐清风脸色一变,却觉手掌酥麻,再也握不住剑柄,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青衣剑客长剑向前一递,噌的一声,划破了沐清风肩头的衣服,露出一大片皮肤来,出现一道红红的印痕。 赵延发眼见自己的结拜兄弟三人都被这神秘的青衣剑客打倒在地,心头一股无明业火燃起,放下林惊鹊,挥起缈神剑朝着他袭去。青衣剑客见赵延发杀来,不知是怕他缈神剑削铁如泥会损了他的宝剑还是知道他武盟盟主大名,不敢得罪,竟闪身躲开,叫道:“赵盟主,我不与你相斗,就此别过!”脚下发力,夺门而出,顿时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赵延发正欲去追,却听见身后林惊鹊传来一声痛叫,咣当一声又摔在了地上。赵延发急忙将他扶起,问道:“惊鹊,哪里痛?快跟大哥说!” 却见林惊鹊苍白的脸色之下竟透着暗暗的青色,似乎中毒了一般。心头一惊,一把拉开他胸前衣服,却见在他白皙的胸膛之上,竟然留着一个青幽幽的手掌印,显然是方才被那青衣剑客打了一掌所致。 赵延发急忙运转“玉清太玄功”为林惊鹊祛毒。这“玉清太玄功”乃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神功,能治愈伤痛,祛除百毒。不一时,林惊鹊头顶便升起腾腾白气,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毒素减弱。 沐清风与肖半夜也走了过来,见林惊鹊已无大碍,各自都放了心。却见赵延发扶着林惊鹊,眉头紧皱,想起了方才那神秘的青衣剑客剑招毒辣诡异,又擅长用毒,冷血无情与一个人的行事作风十分相像。 但是那个人的身份,赵延发真的不敢去想象! …… 第二章,青衣寒 ()第二日,赵延发与沐清风三人回到开封武盟。林惊鹊胸口青色掌印已经变淡,但是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看来是毒素在他体内还有残留。赵延发不敢大意,继续为他渡真气祛毒。 林惊鹊身子疲乏,赵延发为他祛完毒后便呼呼睡去。赵延发为他盖好被子,出门唤来了沐清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沐清风听罢便去后院牵了一匹快马,绝尘而去了。 正午时分,赵延发让肖半夜去给林惊鹊送饭。过了一会儿肖半夜回来说林惊鹊吃不下去东西,即使把饭硬塞下去最后也都吐出来了。赵延发心中焦急万分。他不知道林惊鹊中的是什么毒,若是治疗不当,林惊鹊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恐怕要愧疚一辈子。 正这时,夏鸣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叫道:“大哥大哥,外面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自称是关外飞雪派掌门的儿子,说有事求见大哥。” 赵延发心头一凛。对于飞雪派,他也略有耳闻。那是位于关外长白山上的一个门派,掌门名叫松长青,使一柄三尺长的青锋剑,七七四十九招“飞雪剑法”高深莫测,变化无双,乃是江湖上一位赫赫有名的侠客。因他剑法变幻多端,剑光片片宛如飘雪,故此被江湖中人称作“雪中剑仙”。 十几年前,他只身登上长白山,一己之力打败了盘踞在山上的山贼草莽,并创立了飞雪派。历经十几年的打拼,飞雪派在江湖上也闻名遐迩。但是赵延发与松长青,一个在中原,一个处关外。山高路远,二人从未打过交道,为何松长青的儿子会来登门拜访? 赵延发心中思绪万千,让夏鸣蝉去请松长青的儿子进来。自己则是唤了柳别枝、肖半夜二人,陪同他一起去大厅面见。 不一时,夏鸣蝉便来到了大厅,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那人一见赵延发,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起来:“您就是赵盟主吧!在下是松震鸣,今日前来,想请赵盟主为我飞雪派主持公道啊!” 赵延发未曾想会是这样场景,急忙起身扶起松震鸣。只见他二十几岁年纪,却满身污秽,破破烂烂,那里还有半点飞雪派少主的样子。忽的想起自己那段乞讨的时光,心中同情,道:“松公子有话慢慢说,若是赵某能帮得上忙的,必定会力以赴!” 松震鸣一听,激动万分,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口中直呼赵盟主大仁大义。赵延发将他扶起,让他坐下。让肖半夜给他倒了杯茶水。松震鸣渴的受不了,也顾不得什么矜持,接过茶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赵延发道:“松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松震鸣喘了几口粗气,调整好气息,道:“赵盟主且听我说,此事要从半月前说起。那日乃是家父松长青的五十岁寿诞。此事对于我们飞雪派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所以一大早,门中弟子便着手布置。家父虽在中原一带鲜有人知,但是在关外一带也算是一号人物。所以那天前来向父亲贺寿的人特别多。” “到了正午时分,父亲排下宴席,招待各位宾客。正吃时,突然看见门外走来一个人,穿着一袭青衣,手持一柄长剑,长发散开,行为举止很是怪异。” 赵延发听的松震鸣的描述,只觉此人与那日在客栈遇到的那青衣剑客十分相似,脱口问道:“那人右眼眉骨至左脸脸颊处可是有一道伤疤?” 松震鸣啊的一声,叫道:“不错,正是如此,莫非赵盟主也遇到过此人么?” 赵延发没有回答,而是点点头,道:“你且继续说下去。” 松震鸣点点头,接着道:“当时大家都以为此人是慕名而来,向父亲拜寿的。当日飞雪派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家父为了方便,就撤去了门口的守卫,所以谁也进得来。” “当时我见他进来,便向前相迎,问道‘这位大侠可是来给家父拜寿的?还请席上就坐。’那人却不答话,朝着宴席四处扫了一眼,问道:‘松长青是哪位?请站出来!’我见此人一脸苦相,杀气冲冲,可谓是来者不善。心想着家父年轻时闯荡江湖,怕是结下过梁子。莫非是仇家前来寻仇了?我怕因此会影响了父亲的寿宴,便凑到他耳边说:‘这位大侠,今日是家父寿诞,若是你曾与家父有仇,还请他日再来,我自当会替家父迎战。’” 赵延发听他小小年纪,却也知道为父亲挡刀。并不是那种只会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心中对他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赞许的点点头。 松震鸣又道:“却谁料那人竟充耳不闻,又叫了一声:‘那位是松长青,请站出来!’他声音很大,一时间,吵杂的酒席上便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这个青衣剑客议论纷纷。这时却见家父站起来,叫道:‘震鸣,既然这位大侠是来找我的,你便先退下吧!’我虽然不愿退下,但是父命难为,只好退到一旁。” “家父走上前去,抱拳问道:‘这位大侠,在下便是飞雪派掌门松长青,还未请教大侠尊姓大名?’却见那青衣剑客上下打量家父一番,问道:‘你便是那位雪中剑仙松长青么?’家父哈哈一笑,抱拳道:‘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在下,这剑仙之名愧不敢当!’却听那青衣剑客冷哼一声,道:‘我听闻你飞雪派中藏有一根长白山的千年人参,赶紧给我交出来,可饶你不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在家父寿诞之日你不送礼便罢了,竟然还想从家父手中讨要东西。这一下子就变成十足的挑衅了。家父气的也是暗咬银牙,若不是今日日子特殊,恐怕早就跟他动手了。赵盟主你有所不知,在我飞雪派中确实有一根长白山的千年老参,是三年前父亲从长白山山顶的一处悬崖上寻获的。当时为了这根人参差点都把命搭上。父亲对这根人参极为爱惜,一直存放在地宫之中。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却不知道这青衣剑客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心中也是一惊,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有一根千年人参?你要它做什么?’那青衣剑客冷冷一笑,笑声中杀气浓浓:‘你只管将它拿出来交给我便是,无需多问。如若不然,我定要屠了你飞雪派满门!’家父纵然脾气再好,被这人如此奚落,又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脸上自然挂不住,胸中一股无明业火燃起,道:‘看来这位朋友今天来我长白山,是早有预谋,不错,我这里确实有一根千年人参,你若是想拿走,那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家父叫我取来他的青锋剑,命下人将桌椅挪开,露出一大片空地来。众宾客早就对父亲的飞雪剑法有所耳闻,自然也想见识一下。一个个起哄叫好。” “父亲望着那青衣剑客,道:‘既然大侠也是一名剑客,那我便也用剑来对付你,若是大侠你输了,可不要说我松某欺负人!’父亲的飞雪剑法练的出神入化,在江湖上鲜有敌手。用剑相斗乃是父亲强项。却见那人并不答话,而是抽出长剑,遥指父亲。父亲接过我取来的青锋剑,先是相互一鞠躬,便出手相斗。” “父亲方才被 他奚落一番,此刻想在众宾客面前找回一些面子,便施展开七七四十九路‘飞雪剑法’,向那人袭去。我能看得出来父亲每一招都充满了浓浓的怒意与杀气,正是想要一招制敌,让那青衣剑客知难而退。这几招乃是‘飞雪剑法’中最高深绝妙的几招,父亲仗之打败过无数高手。但是那青衣剑客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父亲长剑刺来,他才出手,却将父亲的几招部挡了下来。” “父亲心中顿时慌了。这时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人竟也是一个高手。父亲不敢再轻敌,将长剑一抖,斜着朝那人胸口刺去。那人突然将身子一转,长剑迎向父亲,剑身贴着父亲的剑身划过,朝着父亲的手臂划去。我在一旁看的真切,若是这一剑让他刺实了,恐怕父亲的手臂就要被划开一个口子。” “父亲也发现了这一点,惊呼一声,忽的向后一跳,避开了那人的攻击。还未稳住身形,却见那人纵身而来,竟然变守为攻。他那长剑带着一股邪异,朝着父亲的眉心刺来。但父亲好歹也是一位用剑高手,虽然心中震惊,却丝毫不乱,扬起青锋剑与那人长剑撞在一起。那人也不撤招,反而向前一步,将长剑向前一递,刺进了父亲的胸膛。” “父亲倒在地上,竟然不敢相信自己仗之横行江湖十几年的飞雪剑法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那人给破了。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却见那人收回长剑,道:‘松掌门,你既然败在我手,还请交出千年人参来,如若不然,我便真的屠你满门!’父亲虽然败在他手,但那根人参被他奉为至宝,又岂能轻易给他。便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屠我满门!’话音未落,却见那人寒光一闪,已经有一位门中弟子被他斩于剑下。这一下,宾客们都吓坏了,部抱头鼠窜。转眼间便只剩下我和父亲,几十个飞雪派的弟子。那人双目杀气逼人,望着父亲,问道:‘松掌门,千年人参与众人性命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楚?’” “父亲知道若是在这样下去,定会徒增死伤,便吩咐我去地宫取千年人参给他。我领命去了,取了人参回来之后,却见偌大的庭院里,竟然躺着几十具尸体,部都是我飞雪派的弟子。却见父亲手腕脚腕上都留着鲜血,在地上匍匐着,骂着那人:‘你这人好生歹毒,我已答应将人参送给你,你为何还有杀我弟子,挑我手筋脚筋!’却听那人冷冷一笑,道:‘这人参对你极为珍贵,你岂能舍得送给我。我若猜的不错。待我拿了人参,下不去这个长白山,就会遭到你们伏击。在雪山之上我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免得日后麻烦!’我一听他杀了我飞雪派的弟子,又挑断了父亲的手筋脚筋,愤怒不已,提剑便朝他杀来。但我那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招打倒在地。” “那人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是个少年英雄,武功却差了许多,我给你十年时间,你练好武功,来找我报仇吧!’说完,他拿起装着千年人参的木匣,走到父亲面前,一剑将他刺死了!” 说到这里,松震鸣双目充血,泪水哗哗直流,咣当一声又跪倒在赵延发面前,大声哭喊道:“赵盟主,你是中原武林的领袖,江湖上威名远播的大侠,我从关外就听过你的鼎鼎大名。我知道你心怀正义,有勇有谋,那恶人杀我父亲,灭我满门之事,你一定要为在下讨个公道啊!” 赵延发听完也是愤怒不已,又见松震鸣哭的伤心。他本来心肠就软,哪里能受得了这些。急忙一把将他扶起,道:“松公子不必这样客气。我昨天晚上也遇到了那个青衣剑客,他出手打伤了我五弟。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找他报仇的。松公子,我且问你,你可知那人姓名与来历?” 松震鸣答道:“那人临走之前曾说过,他姓柳,是什么堂的堂主。那时我急火攻心,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赵延发劝到他说:“松公子,你暂且在府上住些时日。我已经派我二弟沐清风前去打探此人的来历。你且放心,我赵某虽然在江湖上人微言轻,但我在此起誓,定会还你飞雪派几十人性命一个公道!” 松震鸣激动万分,再次跪倒,头磕的震天响。赵延发将他扶起,让肖半夜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又让厨房给他做了些饭菜充饥。肖半夜领命去了,夏鸣蝉也跟着一起去了。赵延发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莫非是他的人么? 到了傍晚时分,沐清风骑马赶回了武盟。急匆匆的找到赵延发,道:“大哥,果然不出你所料,那个青衣剑客的身份已经查明。他叫柳千云,本来是一名江湖上的侠客,出身神秘,无人知他来历。此人剑法出众,江湖鲜有敌手,因出手狠辣,剑法邪异如魔,而被人称之为‘剑魔’。” 他抬起头,顿了顿,接着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那便是在三个月前,他加入了玄冥教,因为武功高强而被萧天宇封为了第七堂口的总堂主。” 赵延发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沐清风说出来依旧是胆战心寒,口中直呼:“这等心狠手辣,果然是他的人!” 沐清风又道:“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在半个月前,这柳千云奉了萧天宇之名,前去关外长白山飞雪派讨要千年人参。此人冷血无情,竟然屠了飞雪派满门,令整个关外都人心惶惶!” 赵延发长叹一声,道:“此事我已经知晓了!飞雪派并没有被灭门,松掌门的公子松震鸣目前正在我武盟之中。” 话音未落,却见门外冲进一个人影来,一把抓住赵延发的手臂,叫道:“赵盟主,我刚才在外面听见了。你是知道那人身份了么?他是何人?他到底是何人?” 松震鸣此刻洗去了一身污秽,又换了一件白色长衫。他本就生的俊秀,如今更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沐清风一眼便知他是松震鸣,抱拳道:“松公子稍安,那人身份已经查明,他名叫柳千云,乃是玄冥教下第七堂口的总堂主。” “玄冥教么!”松震鸣一听,咣当一声跌坐在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虽然他久居关外,但是玄冥教的大名冠绝天下,如雷贯耳,他自然也是知道。玄冥教创立千年之久,教中能人众多,又听说新任教主萧天宇被称作“千百年来只此一位的天纵奇才”,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武功就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手下四大护法也是武功高强。教中弟子也是能人辈出。 只消片刻,松震鸣的目光便暗淡下去,心中只觉与玄冥教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恐怕报仇无望。喃喃低语:“他们这样可怕,我拿什么跟他们这么魔头来斗啊!” 赵延发将他扶起,叫道:“松公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魔教即便势大,但天下正道武林高手众多,对魔教大都心有怨恨。若是我们同仇敌忾,结成一心,打败这些魔头也不在话下!”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斩钉截铁,豪情万丈,松震鸣听了身一震,站起身来,抱拳道:“赵盟主教训的是,是在下愚昧无知了。如今赵盟主俨然已经成了中 原武林的魁首。只要赵盟主出马,正道武林人士定会前呼后拥而来。就算魔教再强,也敌不过这支正义之师!” 赵延发点点头,对沐清风几人吩咐道:“你们连夜写好英雄帖,明日一早便差人派发出去,就说我要召开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让武林盟主带领我正道武林中人,一同去讨伐魔教魔头!” 沐清风几人领命去了。松震鸣望着赵延发,满眼泪光闪烁,又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赵盟主,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赵延发连忙将他扶起来,劝道:“松公子,魔教乃是江湖罪孽,人人得而诛之。赵某虽一介武夫,但也知江湖大义,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胡作非为的!” 他顿了顿,又道:“松公子,你我年纪相仿,不必对我如此客气,你就随清风他们一样,叫我赵大哥便是。” 松震鸣激动万分,叫了一声赵大哥,两行清泪夺目而出,模糊了他的眼睛,也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 深夜,万澜皆寂。赵延发坐在屋顶上,捧着一壶酒,望着夜空的明月自斟自酌。他时而望望夜空,发出一声长叹,时而饮下一口烈酒,摇头苦笑。 不一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赵延发抬头一看,沐清风笑眯眯的走了上来,坐在他身边,问道:“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啊?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爱喝酒的啊!” 赵延发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道:“人生都是要经历改变,才会成长的。” 沐清风微微一笑,道:“那天故事还没讲完呢,现在能说么?” 赵延发点点头,道:“上次说到哪了?对了,徐大师有一个女儿叫做徐沚微。我先去找的徐大师,跟徐姑娘相处的很愉快。后来那萧天宇也来了,却是来向徐大师讨刀,当时徐姑娘还骂了他一顿。现在想想,整个天下敢骂这个魔教教主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了吧!” 赵延发又想起徐沚微骂萧天宇时的场景,微微一笑。沐清风也是微微一笑:“这徐姑娘果然是个奇女子,难怪会令大哥倾心!” 赵延发点点头,道:“她却是一个很奇特的姑娘。她脾气很大,又刁蛮任性,连徐大师都说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但是我却很喜欢她这个样子。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不坏。” 沐清风点点头,继续认真的听赵延发说:“后来徐大师跟我讲了他与徐姑娘娘亲的往事,我们才知道之前徐大师与徐姑娘的娘亲分别是天剑山庄与绝刀山庄的人。两家为了争天下第一而打的不可开交。后来徐大师自身前往北极之地寻找到千年玄铁,铸成了一柄神剑,也就是我拿回来的缈神剑。绝刀山庄也不甘示弱,徐姑娘的娘亲为了能打败徐大师,竟也去了北极之地,寻到了一块玄铁,铸成了一柄神刀。后来两人切磋之后,情愫渐生,便结为连理,天剑山庄与绝刀山庄也成为了一家。” “但是后来山庄之中以及江湖中人都觊觎这两柄神兵。徐大师夫妇二人为了不引起纷争,便将刀剑埋葬在北极。后来徐大师见我与萧天宇心诚,便带领我们前去北极寻找刀剑。这一路我们遇到过海啸,打翻了渔船,还遇到了倭寇,还去了罗刹国,遇到了金帐汗国的士兵。这一路上多亏了萧天宇机智,才总能化险为夷。那时我对他魔教教主的身份与看法大有改观。” “但是魔头终究是魔头。徐大师带我们寻到刀剑返程途中,突然重病不起,最后死在了海中的小岛上。那个小岛是当年徐姑娘出生之地,沚微二字便是这样来的。我与萧天宇将徐大师的尸体火化之后。我二人商议之后,说明日带着徐姑娘回中原。萧天宇知道我喜欢徐姑娘,便说他不与我争,回到中原之后让我带着徐姑娘走。那时我很感激他,便与他痛饮一番,喝的是罗刹国的白酒,极烈,我不胜酒力,早早睡去,一觉醒来,却不见了萧天宇和徐姑娘的踪影,船也不见了。我用岛上树木做成木筏在海上漂了几天几夜才靠岸。我回来之后,还曾去火神峰上找过萧天宇。萧天宇正在闭关修炼,只有四大护法与第七堂口的七使在,我一怒之下杀了他十几个玄冥教弟子。却被护法之一的张晓鸢制住。她劝我放下儿女情长,我也看透了红尘俗世,这才离去了。” 赵延发说着,两行清泪已止不住的流下。他虽然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其中的痛苦谁又能知? 沐清风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大哥与那魔教竟有如此恩怨。萧天宇这魔头也着实可恨,竟把大哥骗的这么苦!” 赵延发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答应松震鸣去讨伐魔教,一是为了江湖道义,二也是出于私心,想出这口恶气。” 沐清风道:“可怜徐姑娘她名门之后,不知被那萧天宇如何逼迫,竟答应做了那玄冥教的圣女。大哥,你一定要救出徐姑娘来啊!” 赵延发摇摇头,道:“只要她过的开心,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她开心我便开心,她安康我便安康!” 突然,二人听的身后一阵响动,齐齐一惊,赵延发叫道:“是谁?” 却见屋顶上又冒出三个人头来,分别是柳别枝,肖半夜与夏鸣蝉。赵延发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小子,竟然也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看我不打你们屁股!” 说着便一把拉过夏鸣蝉,放在膝上,作势要打。夏鸣蝉吓得哇哇大叫:“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前天跟五哥六哥爬树时摔到屁股还没好,若是大哥再打我,屁股可就真的开花了!” 赵延发也就吓唬他一下,哪能真的下手。哈哈一笑,将夏鸣蝉搂在怀中,让柳别枝与肖半夜坐下,问道:“你们几个几时来的?” 夏鸣蝉道:“在大哥刚开始说的时候我们就来了!” 赵延发哈哈一笑,道:“刚才说的太动情了,竟然没有发觉你们来了!” 夏鸣蝉嘿嘿一笑,问道:“大哥大哥,那个徐姑娘肯定长的很漂亮吧!大哥这样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赵延发点点头,道:“徐姑娘确实长的很漂亮,但是她的心肠比她容貌还要漂亮。” 夏鸣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大哥大哥,你刚才说见过倭寇,还去过罗刹国,那些人真像二哥说的一样,会吃人么?” 因为夏鸣蝉顽皮,没少惹麻烦。沐清风为了吓唬他,经常会说若是再敢胡闹就把他送给倭寇或是丢到罗刹国去喂魔鬼。夏鸣蝉一直对倭寇和罗刹国充满了恐惧。 赵延发摇摇头,道:“倭寇和罗刹国的人都跟我们一样是人,只不过长相不一样罢了。鸣蝉你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怕这些妖魔鬼怪了!” 夏鸣蝉点点头,道:“大哥放心,若是真有妖魔鬼怪来了,我就一屁熏死他。二哥说过,我的屁特别臭,能熏死一头牛!” 众人皆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或许赵延发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 …… 第三章,崆峒月 ()这一日,武盟之中又来了三个人。 这三人乃是崆峒派的三位长老,分别是潘海天,金何在与段小楼。 此三人师从崆峒派掌门凌虚子,成名已久。三人在剑法、刀法与拳法上各有建树,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三人年少时便一同闯荡江湖,在武林中留下显赫名声,但是今日这三个名震江湖的宿儒,却很是狼狈。 潘海天右手断了三根手指,金何在左边耳朵被削去了一半,段小楼则是左眼被人刺瞎。三大高手都负了伤,用白布裹着,渗出殷殷鲜血。坐在武盟大厅的椅子上,唉声叹气,哪有丝毫武林前辈的样子? 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赵延发埋进大厅,朝着三人抱拳道:“晚辈不知三位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三人急忙起身,向赵延发还礼,口中叫道:“赵盟主言重了,不敢不敢!” 赵延发突然瞧见了三人的伤势,心头一震,惊叫道:“三位前辈受伤了?是何人所为?” 潘海天长叹一声,道:“赵盟主,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兄弟三个前来,是想请您为我们做主的!” 赵延发急忙叫三人坐下,道:“三位前辈别着急,请坐下慢慢说。” 三人复又坐下。潘海天缓缓开口,道:“赵盟主你大概也听说过我们兄弟三人的名字。我三人师从凌虚子掌门,各自修习了崆峒派的刀法,剑法与拳法。虽不是天下无敌,但数十年间行走江湖,也从未吃过败仗。” 赵延发点点头,道:“三位前辈的大名晚辈自然听说过。潘前辈的‘大阖刀’,金前辈的‘凌霄剑’以及段前辈的‘虎贲拳’可都是名震江湖的一流武功!” 潘海天长叹一声,道:“可是那只是以前了,自从我们三个在三天前遇到了那个人之后,这不败的神话,就彻底被打破了!” 赵延发一惊,问道:“潘前辈,那人是谁?” 潘海天又是一声长叹,道:“赵盟主,你且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三天前,一个深夜,在崆峒山主峰马鬃山上,潘海天、金何在与段小楼师兄弟三人正在期间饮酒赋诗,山间赏月。崆峒山位于甘肃平凉城,自古便有“西来第一山”的美名,传说是道教仙人广成子修仙得道之地,又被尊为“天下道教第一山”。其间山峦雄峙、危崖耸立,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烟笼雾锁,如缥缈仙境。 他师兄弟三人在山间一处凉亭中,对酒当歌,好不快活。酒过三巡之后,三人都有了些醉意。潘海天有意献技,便抽出他的大阖刀,借着酒意,在月色下演练起他的刀法来。 他这套刀法乃是崆峒派掌门凌虚子亲传,有七七四十九招,一招一式都高深莫测,玄妙无比。刀光璨璨如星,刀气烈如劲风,似蛟龙出海,云海翻腾,似猛虎下山,震啸山林。 一套刀法演化完毕,博得二位师弟连连喝彩。金何在叫道:“潘师兄的刀法,在江湖上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是数一数二,若是再练上几年,恐怕真的能天下无敌了!” 潘海天哈哈一笑,道:“师弟不要夸赞我了,谁不知道你的‘凌霄剑’尽得师父真传。师父剑法最高,当年他又最喜爱你,不出几年,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金何在摇摇头,转头望着段小楼,道:“大师兄谬赞了。若说真的厉害,当属三师弟的‘虎贲拳’了。这套拳法乃是师父年轻时所创出来的,力道强横,当年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对战都不落下风,若说真的厉害,当属是三师弟才对!” 金何在话音未落,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一个声音传来:“崆峒派的三位长老还真是谦虚为怀,我这个做晚辈心里着实佩服啊!” 三人齐齐一震,四处望去,却不见人影。三人知道这是用了千里传音的武功,心头一惊。潘海天叫道:“是哪位英雄好汉,可否现身一叙?” 突然间,只见一道人影宛如一支利箭般从对面的山峰之上飞奔而来。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凉亭之外。三人趁着月色朝那人影望去,只见那人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袭黑衣如墨,似在夜色中裁剪下来一般,衣袖在山风吹拂之下徐徐飘动,飘飘若仙。他生的也是极为清秀,面容有些孤傲冷峻,眉宇间充斥着杀气。 那黑衣少年哈哈一笑,抱拳道:“见过‘大阖刀’潘前辈,‘凌霄剑’金前辈,‘虎贲拳’段前辈。” 潘海天见他方才施展千里传音的武功,又施展绝妙的轻功奔来,知他武功高强,恐不在他三人之下。又见他深夜造访,眉宇间杀气冲冲,知他来者不善,便问道:“你是何人?深夜来我崆峒山有何事?”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素闻崆峒派三位长老刀法、剑法、拳法乃是天下一绝,晚辈斗胆,想来讨教一番。若是三位胜了,晚辈自当离去,若是晚辈侥幸胜了三位,那晚辈便要想三位讨教一些东西来。不知三位前辈能不能答应?” 他师兄弟三人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潘海天嘿嘿一笑,道:“好狂妄的小子,还敢挑战我们三人。只消你能赢了我,我们三个便任由你处置!” 他喝醉了酒,一腔血气涌上心头,当即跳将出来,举起大阖刀横在胸前,闪闪生寒,叫道:“小子,你可有兵器么?” 黑衣少年点点头,道:“既然潘前辈用刀,晚辈便也用刀。刚好晚辈这几天才学习了一套刀法,还未曾实战过,今夜便让潘前辈来试试晚辈的刀法吧!” 说着,他自袖中滑出一柄约三尺长,形状是柳叶的刀来。刀身黑黝黝的,黯淡无光。潘海天嘿嘿一笑,叫道:“小子,接招吧!” 说罢,便挥起大阖刀,朝着黑衣少年的左肩头劈来。这一刀带着他浓浓的杀气与怒意,刀身虎虎生风,刀光闪闪生寒,转瞬间便已经逼至少年的肩头。却见那少年不慌不忙,站在原地也不出手。眼见刀刃砍来,脚下一动,身子一侧,刀身贴着他身子一寸的距离划过,重重的看在了地面的石头上,顿时石块碎裂,溅起几粒碎石。 潘海天、金何在与段小楼齐齐一声惊呼。金何在与段小楼震惊大师兄潘海天这一刀力量迅猛,竟然能劈山裂石,而潘海天则是震惊眼前这黑衣少年。他这一刀力量迅猛且速度极快,寻常人是绝对无法闪避,但这个黑衣少年竟看似风轻云淡的避开这一刀,当真的武功高强,不能小觑。 潘海天不敢大意,在刀身击碎巨石,碎石飞溅的瞬间,快速变招,握着刀柄斜着向上一砍。朝着少年的腰间砍去。 此刻他与少年相距不过一尺,大阖刀与他相距不过五寸。且他又出手极快,这一刀若是真的砍实了,定能让他一招破功,再也站不起来。但是潘海天却还是低估了黑衣少年的轻功与应变能力。 在潘海天变招的瞬间,黑衣少年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在潘海天 挥刀向上的那一刻,黑衣少年身形突然一动,竟然向后跳开一丈,令潘海天这一刀再度劈空。刀刃砍得空气嗖嗖作响。 潘海天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大半,嘿嘿一笑:“好小子,武功不错,只是潘某不知你是来跟我比试刀法还是比试轻功的?”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潘前辈不要误会,我不还手却是为了你好,我这柄刀乃是一柄神兵利器,若是与你的到互剁,定会将其削断的。” 潘海天脸上阴晴不定,叫道:“你小子是故意来消遣我的么!”怒吼一声,纵步而来,施展开他七七四十九路大阖刀法,刀光霍霍,化作数道寒光,直袭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潘前辈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我若再不还手,恐怕真的要被你伤到了!”举起手中的那柄黑黝黝的刀,没入那杂乱纷扰的道道寒光之中。便似一只雄鹰冲进了鸟群,在里面大开大阖,左右开弓。数道寒光尽数被黑衣少年挡下,接连黯淡下去。 潘海天仗之横行江湖数十年的大阖刀法,竟被这黑衣少年部破解了!潘海天惊的冷汗直冒,心中顿时慌乱了。这一慌乱,出刀的掌法就乱了。本来他就被黑衣少年克制了,这章法一乱,更是大忌。 黑衣少年也瞧出了他章法已乱,微微一笑,向后撤了一步,伸手将刀向前一递,刀刃极为锋利,竟瞬间切断了他右手的三根手指。 一时间血溅长空,潘海天惨叫不止,大阖刀掉落在地,他也躺在地上捂住伤口疼的直打滚。 金何在与段小楼惊呼一声,纵身而来。段小楼急忙封住潘海天的穴道,血流减缓。看着师兄被他削断了三根手指,二人都是怒火中烧,金何在叫道:“你既然破了师兄的刀法,就算你赢了,为何还要断了他的手指!”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既然他刀法比不上我,那他也不配再用刀了。我断他手指,是想让他金盆洗手,回家颐养天年去。” “你这邪魔!看我不杀了你替师兄报仇!”金何在怒吼一声,自腰间拔出凌霄剑,朝着黑衣少年刺来。 这凌霄剑乃是曾经崆峒派掌门凌虚子的佩剑。凌虚子当年号称“武林三绝”,乃是刀法、剑法与拳法三绝。但是凌虚子最厉害的当属是他自创的凌霄剑法。 据传凌虚子年轻之时乃是崆峒派的翘楚,天赋极高。但是性子冲动,易怒,经常在江湖上为了一点小事便跟人大打出手。他武功极高,很少有对手,经常打的别派弟子鼻青脸肿,腿断手断。别派弟子经常会来崆峒山上找他师父理论。虽然他师父经常责罚他,但他也是屡教不改。后来他师父一怒之下便将他关进了后山的一处山洞中叫他面壁思过。却未曾想让他再山洞深处发现了道教仙人广成子留下的一幅壁画。他百无聊赖之际,便照着壁画上的动作练习起来,竟然发现壁画竟是一套玄妙无比的武功秘籍。 他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竟依照这套壁画中的武功,创出了一套同样玄妙无比的剑法。便是这凌霄剑法。比之武当山的太极剑法、龙虎山的两仪玄光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套剑法总共只有三十招,乃是凌虚子化繁为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留下来的,每一招都玄妙无比,变幻无穷。金何在一剑朝着黑衣少年眉心刺来,乃是凌霄剑法中的“轩辕问道”。 黑衣少年脚下一动,避开这一击。向后一退,收回那柄黑黝黝的刀,转而又从袖间滑出一柄软剑,道:“既然金前辈用剑,那晚辈也用剑想你讨教!” “随你用什么,都叫你死在我这凌霄剑之下!”金何在大叫一声,向前一个纵步,朝着他肩头劈去,乃是一招“番天神印”。黑衣少年不慌不忙,挥起软剑朝着凌霄剑撞去。 这一招“番天神印”乃是走的力量强横为主,只求一击斩断对方兵器,达到一招制敌的效果,所以招式虽迅猛有余但凌厉不足。凌霄剑撞在那软剑之上,软剑被它撞的剑身弯曲如虾,却并未因此而折断。 因为金何在这一招极为迅猛,若是与之硬抗,恐剑身早就折断。但是这柄软剑却反其道而行,不与之硬抗,而是随着它的攻击而一点点弯曲,卸掉剑身的大部分力道。但如同狂风之中,大树多会被风吹断,而比大树弱许多倍的小草却能稳立在风中的道理一样。大树不懂得顺势而为,硬与狂风抗衡,自然会断,而小草会随着风势而摆动,懂得低头,故此能活下来。 以柔克刚自古传承下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所在。金何在的凌霄剑用力向下压,压的那柄软剑都要画成一个圆形却依旧没有被折断。金何在怒吼一声,将长剑一抽,使出一招“晴空扫霞”,横着朝少年胸口砍来。少年不敢与之硬抗,而是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攻势,伸手将软剑一抖,剑刃朝着金何在的面门刺来。金何在侧身一闪,却避之不及,左耳被剑刃削掉了一大半,登时整个面颊都鲜血淋淋。 金何在惨叫一声,手上一松,竟被那黑衣少年一把将凌霄剑夺在手中,反手将其丢下了深谷之中! 黑衣少年哈哈一笑,道:“金前辈你也败在了我的手下,以后这凌霄剑便也不能使用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黑影拔地而起,双手化拳朝着黑衣少年袭来。拳风呼啸,迅猛无比。黑衣少年一声惊呼,纵身向后跳开。段小楼双拳击在山石之上,顿时山石碎裂成数块! 黑衣少年哈哈一笑,道:“不愧是凌虚子前辈年轻之时所创的拳法,果然是迅猛刚劲,比起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毫不逊色。”他突然脸色一变,将软剑收回,露出一双肉掌来,道:“晚辈不会拳法,便用一套掌法来领教段前辈的虎贲拳吧!” 段小楼向前一迈,双拳递出,双臂似有千钧之力,带着浓厚的拳风直袭黑衣少年。少年只觉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好像被他拳风吸引,化作一股股力量朝着他周身压来。 黑衣少年不敢大意,运起玄功去抵抗这浓厚的拳风,伸手右掌拍了过去。段小楼双拳如风,拳势如龙似虎,迅猛无比,招式变幻莫测,拳速极快。但黑衣少年却只用一只手便能见招拆招,与他打的难舍难分,当真也是厉害。 两人一连对了三十几招,未分胜负。相反段小楼已经满头大汗,体力不支,出拳速度减缓,力道也逐渐弱了下来。黑衣少年瞧出了端倪,微微一笑,一掌打在段小楼的拳头之上。一股炙热的内力自他掌心传来,顺着血脉直袭丹田。 段小楼啊的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只觉体内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烧的他疼痛难耐。他急忙运起内功想要压下这股内力,却不曾想这股火劲竟似活物一般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黑衣少年的哈哈大笑,道:“我这一掌可是暗含明火之力,你需要用强横的内力将它逼出来才行。否则火劲在你体内乱窜,会将你五脏六腑部烧化!” 段小楼知他所言非虚,急忙盘膝 而坐,沉下心来,打座调息,将内力集于丹田,催动那股火劲顺着喉咙而上,竟是想要在口中喷出来。黑衣少年似乎瞧出了他的意思,哈哈一笑,一步迈到他面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竟是不让他从口中喷出火劲。 段小楼此刻正在专心逼出那股内力,不能分心,否则前功尽弃。潘海天与金何在也受了伤,无法前来阻止黑衣少年。此刻他便如同案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段小楼用内力将火劲逼至口中,却被那黑衣少年封住了口鼻,竟然喷不出来。若是这股火劲在口中待的时间略长一些,定要将他的喉咙也都烧化了。段小楼脸上显现出一丝决绝之色,用力将火劲向上一逼,突然间,他左眼眼球呈现出一片血红之色,黑衣少年一惊,叫道:“好家伙,竟是在这里出来么?”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段小楼左眼眼球炸裂,一股血箭喷涌而出,左眼只剩下一处空荡荡的血洞。 转眼之间,崆峒派三位成名已久的三大长老皆败在了这少年之手。却见少年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衣袂飘飞,宛如仙人一般,道:“三位都败在了我手,那便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我要向你们三人讨要一个东西,你们若是不答应,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三人虽都败在了少年之手,但都愤愤不已。潘海天恶狠狠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来崆峒山又是想要什么东西?”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那样东西一个月前我曾派人来讨要过了,但是三位长老非但不给,反而将我派来那人打伤,难道三位都忘了么?” 三人一听,齐齐一震,异口同声叫道:“你是玄冥教教主萧天宇!” 原来在一个月前,萧天宇曾派四大护法之一的原振北前来讨要崆峒派的一个至宝,名叫《阴阳经》。传说乃是广成子留下的一本奇书,里面有高深的医术,可令人起死回生,千百年来一直都被崆峒派奉为至宝。 一个月前,一位自称是玄冥教四大护法之一原振北的少年曾来到崆峒山上讨要此书。此人武功极高,连败崆峒派二十几位高手,万夫莫敌。最后还是三大长老出手才将其打败。 金何在恍然大悟,叫道:“怪不得我刚才看你那柄软剑特别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原来你就是姓原的那个魔头的主子,你这个心狠手毒的大魔头,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交出《阴阳经》的!” 萧天宇长叹一声,道:“我来讨要《阴阳经》也并不想将其据为己有。我只是想借阅一下,看完便会返还。你们崆峒派真是小气,不借便罢了,还打伤我的护法,这笔账,不能不跟你们算!” “呸!”潘海天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魔头作风谁不知道?只怕此书借给你之后,便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师兄弟三人既然败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天宇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三人却是很有骨气。今日我也不杀你们,就让你们留在这世上苟活下去吧!” 言毕,萧天宇纵身而起,身形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听到潘海天三人讲述时,赵延发已经猜到那个神秘的黑衣少年便是萧天宇。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得三人说出他的名字了,赵延发依旧是愤愤不已,双拳紧握,叫道:“未曾想这魔头竟这般得寸进尺。前些日子他派人血洗了关外的飞雪派,现在又打伤了三位前辈。若是任由他继续作恶,恐怕整个江湖都将会是血雨腥风了!” 潘海天,金何在,段小楼三人突然齐齐起身跪倒在赵延发面前,涕泪纵横,叫道:“赵盟主,以你如今的声望,俨然已经是正道武林的领袖人物,还请赵盟主为我们三人做主,为正道武林做主,为整个江湖做主,不能让萧天宇这个魔头在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 赵延发连忙将三人扶起,道:“三位前辈不必行此大礼。晚辈已经叫武盟兄弟广发英雄帖,召集正道武林中人,举行武林大会,推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带领我们正道武林,一同对抗那些魔教的魔头,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恶下去!” 三人一听,更是激动万分,一直说赵延发深明大义,心怀天下,乃是大英雄大侠客。赵延发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三位前辈可知道萧天宇那魔头讨要贵派的《阴阳经》所为何事?莫非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潘海天叫道:“赵盟主也太看得起他了。魔教自古便心狠手辣,行事诡异。《阴阳经》恐怕只是他想要大开杀戒的噱头罢了!” 赵延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他曾与萧天宇接触过一段时间,觉得他虽然做事心狠手辣,却也是一位识大体之人,为何自从在北极回来之后,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莫非是当时他一直在隐藏自己,回来之后本性便暴露了出来?或者说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徐沚微,心中闪过一丝落寞,暗暗叫道:沚微,你在那里过的还好么?他待你可好? …… 祁连山火神峰上,此刻夜色已深,玄冥教教主萧天宇正背负双手,望着身后的墙壁出神。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叫道:“教主在上,第七堂口柳千云拜见,恭喜教主出关!” 萧天宇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柳堂主回来了,辛苦了,东西带回来了么?” 柳千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长长的木匣,举在手中,道:“飞雪派的长白山千年人参就在里面,请教主过目!” “不必了!”萧天宇微微一笑,道:“柳堂主做事滴水不漏,我很放心。”他一挥手,一个玄冥教弟子从一旁走出来,接过柳千云手中的木匣。 萧天宇道:“你明日一早便将人参给张护法送去,让她去神仙谷给圣女熬了!” “遵命!”那弟子领命去了。柳千云也道了一声:“教主圣安,属下告退!” 萧天宇却叫住了他,道:“柳堂主留步,本座有事要跟你说。” 柳千云停住,道:“教主请吩咐!” 萧天宇轻声一叹,道:“你可还记得第七堂口中有一位灵犀使叫颜争的之前无缘无故的丧命在江南一带的事?” 柳千云道:“属下自然记得,属下一直派人在江湖上打听凶手的下落,却一直都未见成效,还请教主责罚!” 萧天宇摇摇头,道:“颜争之死与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如此。我是想告诉你,杀死灵犀使颜争的凶手,玄冥教的弟子已经查到了!” 柳千云眼前一亮,问道:“那人是谁?还请教主明示!” 萧天宇点点头,道:“提起他的名字,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就是那个曾经令江南一带帮派人心惶惶,闻风丧胆的‘三字令’的主人,如今在扬州与张士诚、方国珍分庭抗礼的合纵三十六帮的帮主叶林枫!” …… 第四章,秋夜长 ()柳千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叶林枫的名字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天宇挥了挥手,柳千云便施礼退下。偌大的玄冥教总坛之中只剩下萧天宇孤身一人。他突然站起来,朝着东北角的阴影望去,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轻声道:“你一个人躲在那里做什么?” “啊呀!”角落里传来一声娇呼,一抹倩影闪了出来,朝着萧天宇走来,边走边吐舌头,道:“我藏的这么严实,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你忘了之前捉鱼的时候我传授过你玄冥教的心法‘暗蕴六识’了?我早就发现你了。” 徐沚微嘿嘿一笑,道:“我刚才问那句话就是废话。” 萧天宇不解。徐沚微回答道:“你可是玄冥教教主,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要是连我都发现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萧天宇点点头,问道:“你躲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刚才不出来?” “这。”徐沚微突然面露难色,眼珠一转,道:“刚才我见你跟柳、堂主在商讨教中事务,怕打扰到你们,就没好意思出来。” 萧天宇见她神色慌张,知道她在说谎,微微一笑,道:“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为何还要跟我客气?” 徐沚微嘿嘿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我是看到柳堂主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不敢见他。” 萧天宇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的确,在玄冥教这些高层之中,不论是他萧天宇,亦或是四大护法、各堂堂主、第七堂口七使等,虽不说风流倜傥,那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是柳千云不论形象还是做事风格上,都与这群人格格不入。萧天宇俊秀,许臻华豪迈,张晓鸢温柔,原振北清高,松百川谦逊,连第七堂口的六使也都各自有能让徐沚微欣赏的地方。唯独这个柳千云,冷冰冰凶巴巴的,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一道疤。徐沚微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萧天宇他们在身边,徐沚微恐怕早就吓昏过去了。 徐沚微见萧天宇笑的这么开心,秀眉一竖,叫道:“你笑什么?” 萧天宇道:“我是笑曾经那个把众多江湖侠客唬的团团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姑娘,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人了!” 徐沚微想起在秦淮河岸那些“光辉事迹”来,心中满足,挺直了腰板道:“今时不同往日,秦淮河是我的家,况且那些侠客们都是有求于我爹爹,在自己家里当然要神气一些了。” 萧天宇道:“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连我都不怕,为什么会怕柳堂主呢?” 徐沚微朝着四周望了望,再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之后,才凑到萧天宇耳边小声道:“柳堂主的样子太可怕了,就像是爹爹当年吓唬我说的老怪物一样,我一看见他就想起来那老怪物,当然害怕了!” 萧天宇微微一笑,道:“柳堂主只不过样子狰狞了些,但是他不是坏人,这不他刚刚从长白山上给你找来了一株千年人参。” “这样啊!”徐沚微点点头,突然又问道:“对了,你为什么又去找什么人参雪莲的给我吃?从北极回来这么长时间了,难道我身上的寒气还没有祛除么?” 萧天宇望了望外面,突然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的圣女该回去休息了。走吧,我送你回神仙谷去。” 徐沚微见他不说,便不再多问,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出了玄冥教总坛。刚一出来,山风阵阵袭来,徐沚微受凉,身一颤。萧天宇急忙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能不能自己注意点,天凉了,多穿件衣服能累死你么?” 徐沚微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真讨厌,做点好事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省的怕别人记不住你的恩情是吧!延发哥哥就只会做,不会说,比你好上一万倍!” 听到徐沚微提起赵延发,萧天宇的心咯噔一下,突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徐沚微好奇,推了推他,问:“喂,你怎么啦?冻僵了?” 萧天宇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刚走没几步,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看那方向与距离恐怕是第七堂口的位置。萧天宇眉头一皱,徐沚微也瞧出了端倪,问道:“是出什么事了么?” 萧天宇道:“那个位置是第七堂口,恐怕是有外敌入侵。” 徐沚微吓了一跳,叫道:“你快去看看吧,不用管我,我自己认得路的。” 萧天宇摇摇头,道:“天色太晚,从这里到神仙谷路不好走,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那里交给柳堂主和六使处理就行了,走罢。” 徐沚微叫道:“若是来的敌人很厉害,柳堂主和六使对付不了怎么办呀?” 萧天宇摇摇头,道:“他们若是连这种废物都对付不了,那我要他们还有何用。走罢,快回去休息吧。” 徐沚微拗不过他,只得遂着他心意,回了神仙谷。 到了神仙谷后,萧天宇照顾徐沚微睡下之后,轻轻掩上房门,施展开“惊鸿掠云功”,纵身没入茫茫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 第七堂口处,火光冲天。柳千云与六使站在城墙之上,身后还站着数十名玄冥教弟子。柳千云脸上的伤疤在火光映照下更加恐怖。 火神峰上,陆陆续续走上来十几条人影,个个都是身强体壮,手持长剑大刀,面目狰狞,看上去来者不善。 柳千云眉头一皱,厉声喝止住众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夜闯我火神峰有何贵干?” 只听嗖的一声,在人群之中突然飞来一枚黑色事物,带着疾风朝着柳千云面门打来。柳千云拔出长剑,朝着面前劈去,只见寒光一闪之间,那枚黑色事物断为两截,当啷掉在地上。借着火光看去,却是一枚黑色的燕子形状的飞镖。 柳千云背后六使各自兵刃出鞘,却听人群之中响起一个俊朗的声音:“不愧是‘剑魔’柳千云大侠,可曾还记得在下?” 柳千云随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白衣公子来,他手持一柄长剑,恶狠狠的望着柳千云,目露凶光,似与他有很深的仇恨一般。柳千云望着白衣公子的样子,思索一番,突然脱口而出:“你是飞雪派松长青的儿子松震鸣。” 松震鸣噌的一声拔出长剑,遥指柳千云,双目含泪,叫道:“柳千云,你这个冷血无情的魔头,灭我飞雪派满门,今日便教你部还回来!” 柳千云面不改色,望着松震鸣,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等你十年之后武功精进后,再来找我报仇,现在的你是打不过我的!” 松震鸣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天杀的魔头,我想杀你的念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等不了十年,现在就要杀了你!” 松震鸣虽然前几天 去河南找了赵延发。赵延发也答应要为他父亲还有飞雪派满门弟子讨一个说法。但是赵延发只是广发英雄帖,却迟迟不肯上祁连山来亲自找萧天宇对峙。松震鸣虽然跟赵延发提过多次,但是赵延发一直推脱。松震鸣不知其中原委,还以为赵延发是个绣花枕头,害怕玄冥教和萧天宇的实力才迟迟不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松震鸣再也等不了。于是在一个深夜,他偷偷逃了出来,一路向北进发,沿途便以赵延发的名义游说遇上的江湖侠客们。跟他们提起自己的遭遇。江湖上的血性男儿还是大有人在,很多人听了他的遭遇后都唏嘘不已,也对玄冥教恨之入骨。不出几日竟让他召集到了十几个武林好手,竟要与他一同前往火神峰报仇。 柳千云打量了一眼他身后这群江湖侠客,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这些乌合之众恐怕一位坛主都能部打发了。柳千云正想吩咐御龙使林霄动手时,却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柳堂主,是哪里来的朋友深夜造访我火神峰?” 萧天宇高大的身影飘然落到了城墙之上,黑衣如墨,冷峻孤傲。柳千云与六使及众玄冥教弟子纷纷下拜。柳千云答道:“禀教主,来者乃是关外长白山飞雪派掌门松长青之子松震鸣。” “哦?”萧天宇点点头,忽的望向松震鸣,道:“可是要来报柳堂主杀父灭门之仇么?” 松震鸣之前总是听别人提起萧天宇,只说他天纵奇才,冷血无情,乃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却不料他也是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萧天宇那寒冷的目光投来,带着浓浓的杀气,宛如两柄利剑,直直刺进松震鸣心头。 松震鸣身一颤,四肢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天呐!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似鹰一般锐利,似狼一般冷血,似虎一般霸道。那股浓浓的杀气直透内脏,就似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之中。那股寒冷比起长白山上的寒冷来,更加令人恐怖。仿佛死神的温度! 呆滞良久,松震鸣才回过神来,再往城墙上看时,萧天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正惊异间,却闻见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十分浓厚,让他胃中一阵翻腾。 他猛然转身,只见跟随他而来的那十几名侠客齐齐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亡。萧天宇站在尸体中间,右手五指萁张。从十几名侠客的七窍中涌出来的一团团血花,正朝着萧天宇手心汇聚。 松震鸣从未见过如此血腥且诡异的武功,顿时吓破了胆,瘫倒在地上。血花在萧天宇掌心渐渐凝结成为一个刀形,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松震鸣闻了连连作呕。 萧天宇表情冷峻,缓缓开口道:“既然想为父报仇,那必然是带着必死的信念而来。我尊重你,所以这一仗,我来跟你打!” 松震鸣早就被萧天宇这邪异如魔的武功吓破了胆,站都站不稳,再与萧天宇过招那更是痴人说梦了。萧天宇一步步朝他走来,脚步声宛如一声声丧钟响彻在他耳畔。松震鸣再也支撑不住,咣当一声瘫倒在地,身不住颤抖起来,面色如土。 萧天宇举起右手,那柄用鲜血凝结而成的大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血腥恐怖!他挥手劈下,血光在一瞬间炸开,化作无数条细长的血线,奔涌向松震鸣的身侧。松震鸣只觉眼前血光霍霍,眼花缭乱,腥臭之气愈发浓厚起来。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与萧天宇之间有多大的差距了。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父亲,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血光飞舞之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松长青。想起了父亲因为他扎不好马步而气的用戒尺打他手心,打的他手心红肿。他疼的哇哇大哭。后来却听母亲说父亲打完自己之后也偷偷躲到房间里抹眼泪。 他又想起自己因为掌握了“飞雪剑法”之后,当着父亲和一众飞雪派弟子的面演练,博得一阵喝彩,父亲冲他点头微笑,说“不愧是我的儿子”时脸上流露出的那种自豪! 他又想起父亲被柳千云挑断手筋脚筋,还依旧不屈不挠的样子,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怒气来,突然间他怒喝一声,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双臂撑着瘫软的身子,竟然一点点的又站了起来。 萧天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手指在胸前一划,那一道道细长的血线瞬间失去牵引,化作血雨飘落下来,瞬间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萧天宇抬头望了松震鸣一眼,道:“不愧是松长青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松震鸣虽然靠着那一腔怒气站了起来,身子却还是不住地颤抖。但是他颤巍巍的双手竟然缓缓的移向他剑柄之处,用力握住,噌的一声,一道秋水般的剑光闪烁在萧天宇眼前,松震鸣握住长剑,脸上面目可憎,像个魔鬼一般,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你这魔头,去死吧!” 他向前迈出一步,长剑向前一递,直直朝萧天宇胸口刺来。这一剑乃是“飞雪剑法”中最厉害的杀招,带着他杀父与灭门之仇浓浓的杀意与怒气,力量当真也是不容小觑。 谁料萧天宇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见剑光闪烁已经逼至面前,他突然抬起右手向上格挡,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却带着充沛的内力,在他面前形成一道气墙。松震鸣的长剑虽然锋利无比,却刺不破这道气墙,反而被它所阻,剑身渐渐变得弯曲。 松震鸣虽然知道萧天宇厉害,但是见他仅用一只手便轻描淡写的挡住自己的进攻,心中依旧是大骇不已。一时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很长时间,松震鸣一直将长剑往前递,却始终刺不破那道气墙。萧天宇就这样一直守,将松震鸣的长剑弯曲的像是一条弓背老虾。 接着,萧天宇好像玩腻了,将手一挥,撤去那道气墙。松震鸣因为惯性身子向前一趋,长剑竟直直刺向萧天宇的胸口。萧天宇右手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点,长剑嗡嗡抖动起来,松震鸣的身子也随着长剑向左一歪。萧天宇右手化刀,朝着剑刃击去,只听当啷一声,松震鸣的长剑竟被他的肉掌斩成两截。 后半截还握在松震鸣的手中,前半截却是在半空旋转一圈后,径直落地。萧天宇手疾,一把接住那半截断剑,握在手中,向前一迈。左手一把拉住松震鸣快要倒地的身子,将他扶正。松震鸣正惊异间,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萧天宇握着那半截断剑,划破了他的胸膛。 一道血箭喷出,松震鸣惨呼一声,直直倒地,胸口上出现一道血痕。也许是萧天宇仓惶间出手,亦或是不想杀他。松震鸣胸口的伤并不深,没有伤及内脏,但是会留下疤痕。 萧天宇伸手将那截沾满血迹的断剑丢在地上,转身跃上城墙,飘然离去,临走前还留下一句话:“你们将松公子送下山去。” 柳千云与六使跪送萧天宇,答道:“谨遵教主之命。”心中却极为疑惑,想不明白这个年轻的教主是在做什 么?以他的实力,想杀松震鸣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但是萧天宇不仅不杀他,还命令几人将他送下山去。既然真的想放过他,那有为何断他长剑,还用剑伤他?直接将他放走不就好了么? 这些事他们也就自己在心里想想罢了。没有人会敢真去问萧天宇。他是玄冥教教主,一切的命令作为属下只要去做就好,绝对不能问为什么。这是玄冥教的铁律,没人敢打破,圣女徐沚微除外。她处在规则之外,是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特殊人物。 比他们更加震惊的人,应该就是松震鸣了。 他当然知道玄冥教的实力。此番前来,他真如萧天宇所说,是带着必死的信念来的。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连萧天宇的面都见不到就已经死在了魔教中人之手了。但是未曾想他竟然见到了那个天纵奇才的魔教教主,还与他战了几个回合。虽然是惨败,但是萧天宇并没有杀他,反而还叫属下送他下山。这萧天宇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连他手下都猜不透,松震鸣这个外人就更加猜不透了! …… 萧天宇离开第七堂口之后,一路向南,准备回去休息。刚行到一处山峰时,他目光瞥见一抹白影正立在山峰之上,抬头望着夜空。萧天宇眉头一皱,纵身跃到那白影身后,轻如羽毛,竟未发出一丝响动。 “张护法,这么晚了还未休息么?”萧天宇望着那抹倩影问道。 张晓鸢款款转身,朝着萧天宇行礼,也不觉得震惊,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一样。道:“教主圣安,今夜月朗风清,正是观天象的好时候。” 萧天宇点点头,问道:“张护法可观到了什么?” 张晓鸢点点头,道:“南方朱雀之位隐约能见血光冲天,想必是不出几日,江南一带要起刀兵。” “江南一带么?”萧天宇点点头,略一思忖,道:“却不知道是刘福通还是徐寿辉要与朝廷开战了?还是那叶林枫要出手对付张士诚了?” 张晓鸢道:“如今这天下南方义军比北方义军多了数倍,群雄割据,难免会有混战,教主所说的都有可能。” 萧天宇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张护法,昔日我与许护法去青海寻你的时候,就听闻你师父阴阳教主仙逝之前曾写下一首预言诗,记载了后世天下之主的归属。当真是有此事么?” 张晓鸢点点头,道:“不瞒教主,的确是有此事。十几年前阴阳教主利用阴阳家的禁术‘星之血祭’强行窥得天机,写下了一首绝笔诗。诗中提到了如今的乱世,还写到了天下之主的归属。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所以自阴阳教主仙逝之后,我们四大弟子便各自归隐,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永远不为外人提起。还请教主见谅。” “无妨。”萧天宇一挥手,道:“既然阴阳教主让你们隐藏这个秘密,想必他也是怕这件事若是公开了,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恐怕这乱世会更加乱。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恭送教主。”张晓鸢欠身行礼。萧天宇刚想走,突然又停下,道:“柳堂主在长白山带回了一株千年人参来,明天辛苦你再去给圣女熬一下吧。” “妾身知道了。”张晓鸢朝着萧天宇又行一礼。萧天宇大步迈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张晓鸢眼前。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叶林枫的美梦。 叶林枫很不情愿的起身,问道:“是谁啊?这么晚了!” 门外响起于四海惊慌失措的声音:“帮主,你快起来吧!出大事了!” 叶林枫心头一惊,急忙穿好衣服下床,打开门。于四海正站在门外满是惊恐的神色。叶林枫问道:“出什么事了?张士诚打过来了?” 于四海摇摇头,道:“比此事还要可怕一百倍。帮主你快随我来大厅,展飞展堂主被人打成重伤,正在大厅呢!” 叶林枫吓了一跳,与于四海急匆匆的来到大厅。却见帮中三十六位堂主尽数到,挤满了整个大厅。无极堂堂主展飞躺在地上,身边有神鹤堂堂主姜恒照顾。 只见展飞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胸前衣襟上渗出殷殷血迹来,显然是受了重伤。叶林枫俯身为他把脉,却发现他脉象虚弱,心跳无力,恐怕命不久矣! 叶林枫一把拉开他胸前的衣服,却见他胸膛之上斜着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翻卷,鲜血如注。虽然已经敷了金创药,但因为伤口太深,鲜血将金创药部冲掉,根本无济于事。 叶林枫急忙封住他胸口的穴位,才勉强将血止住。他又吩咐姜恒给他敷药,起身问道:“是谁把展堂主伤成这个样子的?” 展飞之前乃是江南一带无极门的掌门,武功高强,八八六十四路“无极刀法”在江南一带鲜有人敌。当年叶林枫送“三字令”于无极门之后,也曾与展飞有过一段精彩的较量。展飞的刀法施展的是密不透风,叶林枫费了很长时间才将他拿下,当然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展飞可以说是他收服三十六个门派里最难的一个。这也就证明了展飞强大的实力。 能将展飞伤成这个样子,整个天下恐怕也是屈指可数。叶林枫转身问道于四海,道:“于堂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四海答道:“帮主,我刚才也是听展堂主说的,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就在一个时辰前,展堂主起夜,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一道风声从院墙外面传来,嗖的一声打在了柱子上,却是一枚飞镖,上面还插着一封信。展堂主以为是有刺客,大喝一声,却见一个黑影从墙头上跳了下去,显然就是那个送信之人。展堂主想捉住他问出他身份,便追了上去。这个时候我也听见响声起来了。正好见到展堂主去追那人。我担心他的安危,便也追了上去。谁知道展堂主与那人轻功很好,转眼间我就追不上了。我便一直跑到了城外的树林中,正好看见重伤的展堂主,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叶林枫眉头一皱,问道:“从你跟丢展堂主到再次遇见他总共过了多长时间?” 于四海想了想,道:“也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吧!” 叶林枫不禁大惊失色。只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武功高强的展飞重伤。看来那人武功比起自己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那人用飞镖钉在柱子上一封信,你可曾取下来了?” “已经取来!”于四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叶林枫,道:“请帮主过目。” 叶林枫接过信,调转过来,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在信封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玄冥教”! 未曾想这个曾经令江南一带闻风丧胆的“三字令”的主人,竟然也收到了“三字令”,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大教玄冥教的三字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