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刀行》 第一章 擒贼三策 “饭桶!蠢驴!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真是气煞我也!”地戚州州牧梁恭将一沓卷宗怒拍到书案上,指着下方的一众下属连连声怒骂依然不能解气,本就尖酸刻薄的脸上此时更多了几分狰狞:“州府怎么会养了你们这些蠢笨东西?平日里一个个都威风八面的,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毛贼都捉拿不住!月前你们可都是拍着胸脯向本官保证定将那凶贼捉拿归案,怎么现在都不吱声了?五千精兵都交给你们了,这倒好,整日见你们在城中瞎晃,闹得人仰马翻,可别说那贼人了,就是他身上的一根毫毛也没见你们逮着。我地戚州的脸面都让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丢了个干净!” 下方躬首挨骂的数人都是平日里在地戚州城里耀武扬威的强权者,此时都低埋了脑袋,不敢有半句反驳。等到梁州牧骂完了,此次牵头缉凶的管事吴茂勇才被众人推挤着出来答话:“州牧有所不知,那贼人修为极高,又来无影去无踪。我等把人手分派各处巡逻,已是昼夜不休,但这偌大的城池,终归有力量薄弱之处,每次都让他钻了漏子,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平日里都吹嘘自己身手了得,和那贼人也碰上过几回,怎么这么多人都困不住他一人,还让他屡屡得手?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地境修为不成?”梁恭对下属的推托之词极为不满,打心底认定是他们过于怠惰和无能,才导致这盗贼至今无法捉拿归案。 众人心中是有苦说不出,若说是不尽责尽力,那实在是冤枉,这大半个月以来,那都是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就连那赌场、窑子都是许久没去了。可那贼人实在是过于厉害了些,无论布下怎样的天罗地网,每天都能不定时候地在城中洗劫一番,又飘然而去。这地戚城中的富贵人家、商会帮派被光顾的已有七七八八了。 梁恭身后的幕僚张怀德适时迈步走出,躬身道曰:“府主所言极是。想我天地一百零八州,地境修为那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要么是地州的一州主将,要么便是高宗大派长老客卿,身份自是贵不可言,哪有屈身为贼的道理?再说那贼人流窜各州行偷盗之事,无论是宝物、丹药,还是金银细软,甚至连稍微值钱一点的物件都不放过,这哪有一点高手做派?此人定是一介散修,才会如此看重财物,以资修行。且他每次都是得手即遁,从不敢与我方人马正面相斗,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只不过是仗着诡异的身法才能一直逍遥法外。” 梁恭越听越觉得有理,颔首道曰:“张师爷高论,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张怀德这人修行资质极差,耗光家底才勉强开了一窍踏入修行的门槛,好歹是参了军,可怎奈又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寸功未进,加上又长得贼眉鼠眼,为人所不喜,在军营也是受尽了白眼和欺辱。却不想苦尽甘来,五年前,新上任的梁州牧到军中视察,见这张怀德颇为人机敏,能言善道,又读过几年书,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几年下来,张怀德也是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更加被梁州牧所倚重,成为这地戚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此时一番刻意逢迎的话被梁府主首肯,自是喜出望外,不禁有些得意之色,摇头晃脑地说道:“依属下之见,若一直按之前的方法捉贼,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要捉拿这贼其实也不难,我这里便有上中下三策,只行一策,便可将那贼人手到擒来。” “张师爷好生厉害,出口就是三条计策,莫说大话闪了舌头,到时计谋不成,反倒被那贼戏耍了,可就脸面无光了。”吴茂勇等人素来就瞧不起这张怀德,只当他是靠着溜须拍马才被重要的下等人。自己一干人忙活了这么久没将盗贼捉住,已是无计可施,这张怀德倒好,把这捉贼之事说得和吃顿饭一般简单,显然是暗讽自己这帮人无能,大感不忿,纷纷应声挖苦。 梁恭只作未听见众人言语,向着张怀德问道:“计将安出?” “城中未被盗的大户与帮派已不多,我们可以与之联合,埋伏重兵,来一个守株待兔,此为下策。”张怀德刚说完,其他人便表现出了不屑,吴茂勇更是带头嚷嚷:“这他娘的也算计策?那贼人狡猾得很,你像王八一样躲起来,就能咬住他?” “此计虽不能保证立刻见效,但总比把兵力分布全城,追着那盗贼四处瞎跑要好得多,正所谓以逸待劳,等我们逐步缩小防守圈子,集中兵力,未尝没有机会抓住他。” “还是说说中等计策吧。”梁恭觉得此计虽可行,但却是先认定了那贼人会无视己方布防,继续偷盗下去,若他见剩余的人家被重兵守卫了起来,索性就此离去,又到哪里去抓他?此刻梁恭一门心思地想要擒住那贼人,却有另外一番心思。 张怀德会意,心知府主并未采纳他刚才的计策,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也不着急,整理了一下言辞,才慎重地说道:“这中等计策便是飞书将此事告知廖将军,让其加速行军赶回。我已探明消息,廖将军率地戚军精锐已到地幽州地界,若是快马加鞭不出半月便能回城。我等只需在这段时间封闭城门,严防死守,等廖将军回来,就来一个瓮中捉鳖,以廖将军的地境修为再加上一众精锐将士定能轻易将那贼人拿住。”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觉得此计甚善,虽看不惯张怀德的为人,但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正好又免去了自己这帮人的劳苦。唯有梁恭一人沉吟不语,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皇庭在每一州设一州牧管政,立一州将掌军,为的是让双方互相制衡和监视,以防一方坐大,行叛乱之事,因此各州州牧与州将多有不和。而这地戚州的州将廖炎为人凶狠霸道,又眼高于顶,自梁恭上任以来便没少给他好果子吃。梁恭被这么压着当了三年的憋屈州牧,终于盼到深渊魔族入侵,各州精锐都被派上了战场。自那天起,梁恭就盼着这廖炎战死沙场。如今人魔双方打了两年多,都损失惨重,也没能占到对方半点便宜,索性便签下盟约,十年之内互不侵犯,便各自休养生息了。这廖炎倒是命硬,即便是孤身陷于魔界,也硬生生地从战场上闯了出来,还立下不少军功,不日就将带兵凯旋。这梁恭好不容易当了两年太平州长,想着这混世魔王归来,自己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若他再以自己管治不力的事借题发挥,恐怕……梁恭想到此处更是愁眉紧锁。 张怀德见状便立刻重启话头:“这招瓮中捉鳖虽然稳妥,但终归被动了一些,我这还有上策为引蛇出洞,不仅有十足的把握捉住那个贼人,更能扬我地戚州的威名。” 梁恭转忧为喜:“快快道来!” “这两年,各州精锐都被调遣至深渊战场,各州的守备力量都极为不足,特别是我等沿海十二州历来不受皇庭重视,只要不出大的动乱,上面都不会过问。这个盗贼倒是盯准了时机,从去年开始就在沿海各州流窜,地数、地阴、地刑、地壮、地劣、地健、地贼等七州先后被盗劫,各州均缉捕未果。要说最惨的就是地贼州,此州之人本就善盗,历来只有他们偷别人,何时被别人偷到老窝来过,全州沸腾,要与这飞天夜叉不死不休,结果反倒被洗劫了个底朝天,连他们王州牧的私宅都被照顾了一番。反倒是地劣州本就贫弱,盗患开始不出五日,官府便出面凑了纹银千两置于高台之上,请那盗贼怜悯百姓之苦,拿了自行离去。没想到那贼收了这一千两银子就真的离去再不相扰……” “混账!这破财送神的主意就是你所谓的上策?竟敢教唆本官做这等没脸没皮之事!”梁恭不待张师爷把话说完,已是大为光火。 “大人息怒,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这等主意来损大人威名,还容我细细道来。”张怀德赶紧俯身告饶,见梁州牧稍有平复这才说道:“结合地贼州和地劣州的情况来分析,那盗贼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既然已经有了地劣州的先例,我们不妨也做出不堪其扰的姿态,示敌以弱,也学那地劣州将财物置于高台之上,请其离去。我们却悄悄埋伏下高手,等他取物之时便一举拿下。” 梁恭神色已大为舒展,轻抚胡须道:“此计甚善,然而那贼消息灵通,若我们埋伏兵马,难免走漏风声。” “小的早有打算。兵在精不在多,我们只需在高台附近埋伏下八位玄境高手,待贼拿了财宝心思松懈之时,便一齐发难,杀他个措手不及。若不能一战告捷,只需八人围困住他,等候外围的黄境好手率领兵马前来相助,到时十面埋伏,那贼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我们州府现今算上我也仅有三位玄境之人,何来八位之多?” “江、何、胡三家的家主,海蛇、水蛟两帮的帮主皆是玄境之人,府主只需私下宴请他们共商大事,此事可成。” “都是些老狐狸,又怎肯为州府出力?” “这几家都有玄境坐镇,虽未遭那贼人洗劫,但其附属的势力却被劫掠了不少。大人若告诉他们有捉拿盗贼的方法,不仅可以寻回丢失的财物,还能从那贼人身上赚得其他好处,他们又焉有拒绝相助之理?”张怀德早已料到梁州牧会有此问,胸有成竹地说到。 “张师爷高见!”梁恭大喜过望,赶紧唤来管家,将设宴邀请人的事情细细交代了,又向着张海德说道:“这张贴告示的事情还得劳烦张师爷去安排妥当。” “大人请放心,布告的内容小的早已拟好,只需让人张贴出去即可。另外这财物的准备上还得费些心思,最好是数量多、品类杂,让那贼收捡困难,即便是他有乾坤袋这样的宝物,顷刻之间也没法装好就逃。” “还是张师爷考虑得周到,那就由你去将这事一起办了吧。” “小的这就去办,定不负大人所托。”张怀德躬身退下,离开时似笑非笑地与吴茂勇一干人对视了一眼。 吴茂勇及手下的一帮人此时肚里窝着一团火,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梁州牧的指令。 梁恭喝了数口茶才缓缓说道:“吴管事,你入玄境的时间不久,到时围困盗贼,你可别拖了大家后腿。” 吴茂勇双手握拳,决然道:“大人请放心,我这次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那贼人留下。” “你有这份决心就好。”梁恭又向其他几人交代:“你们几个就负责将城中的人马召集好,到时听命行事,且莫走漏了风声!” …… 吴茂勇一行人从州府出来,走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一人凑到吴茂勇耳边轻声问道:“老大,这次你真要为梁大人出全力吗?” “真当我傻啊,这次就算抓住了那贼,这功劳也是那梁恭的,算上那张缺德,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兄弟几个头上。最好是抓不住,等廖将军回来了,哼……到时再走着瞧吧!” 第二章 擒贼三策 “饭桶!蠢驴!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真是气煞我也!”地戚州州牧梁恭将一沓卷宗怒拍到书案上,指着下方的一众下属连连声怒骂依然不能解气,本就尖酸刻薄的脸上此时更多了几分狰狞:“州府怎么会养了你们这些蠢笨东西?平日里一个个都威风八面的,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毛贼都捉拿不住!月前你们可都是拍着胸脯向本官保证定将那凶贼捉拿归案,怎么现在都不吱声了?五千精兵都交给你们了,这倒好,整日见你们在城中瞎晃,闹得人仰马翻,可别说那贼人了,就是他身上的一根毫毛也没见你们逮着。我地戚州的脸面都让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丢了个干净!” 下方躬首挨骂的数人都是平日里在地戚州城里耀武扬威的强权者,此时都低埋了脑袋,不敢有半句反驳。等到梁州牧骂完了,此次牵头缉凶的管事吴茂勇才被众人推挤着出来答话:“州牧有所不知,那贼人修为极高,又来无影去无踪。我等把人手分派各处巡逻,已是昼夜不休,但这偌大的城池,终归有力量薄弱之处,每次都让他钻了漏子,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平日里都吹嘘自己身手了得,和那贼人也碰上过几回,怎么这么多人都困不住他一人,还让他屡屡得手?他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有地境修为不成?”梁恭对下属的推托之词极为不满,打心底认定是他们过于怠惰和无能,才导致这盗贼至今无法捉拿归案。 众人心中是有苦说不出,若说是不尽责尽力,那实在是冤枉,这大半个月以来,那都是起早贪黑,废寝忘食,就连那赌场、窑子都是许久没去了。可那贼人实在是过于厉害了些,无论布下怎样的天罗地网,每天都能不定时候地在城中洗劫一番,又飘然而去。这地戚城中的富贵人家、商会帮派被光顾的已有七七八八了。 梁恭身后的幕僚张怀德适时迈步走出,躬身道曰:“府主所言极是。想我天地一百零八州,地境修为那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要么是地州的一州主将,要么便是高宗大派长老客卿,身份自是贵不可言,哪有屈身为贼的道理?再说那贼人流窜各州行偷盗之事,无论是宝物、丹药,还是金银细软,甚至连稍微值钱一点的物件都不放过,这哪有一点高手做派?此人定是一介散修,才会如此看重财物,以资修行。且他每次都是得手即遁,从不敢与我方人马正面相斗,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只不过是仗着诡异的身法才能一直逍遥法外。” 梁恭越听越觉得有理,颔首道曰:“张师爷高论,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张怀德这人修行资质极差,耗光家底才勉强开了一窍踏入修行的门槛,好歹是参了军,可怎奈又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寸功未进,加上又长得贼眉鼠眼,为人所不喜,在军营也是受尽了白眼和欺辱。却不想苦尽甘来,五年前,新上任的梁州牧到军中视察,见这张怀德颇为人机敏,能言善道,又读过几年书,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几年下来,张怀德也是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更加被梁州牧所倚重,成为这地戚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此时一番刻意逢迎的话被梁府主首肯,自是喜出望外,不禁有些得意之色,摇头晃脑地说道:“依属下之见,若一直按之前的方法捉贼,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要捉拿这贼其实也不难,我这里便有上中下三策,只行一策,便可将那贼人手到擒来。” “张师爷好生厉害,出口就是三条计策,莫说大话闪了舌头,到时计谋不成,反倒被那贼戏耍了,可就脸面无光了。”吴茂勇等人素来就瞧不起这张怀德,只当他是靠着溜须拍马才被重要的下等人。自己一干人忙活了这么久没将盗贼捉住,已是无计可施,这张怀德倒好,把这捉贼之事说得和吃顿饭一般简单,显然是暗讽自己这帮人无能,大感不忿,纷纷应声挖苦。 梁恭只作未听见众人言语,向着张怀德问道:“计将安出?” “城中未被盗的大户与帮派已不多,我们可以与之联合,埋伏重兵,来一个守株待兔,此为下策。”张怀德刚说完,其他人便表现出了不屑,吴茂勇更是带头嚷嚷:“这他娘的也算计策?那贼人狡猾得很,你像王八一样躲起来,就能咬住他?” “此计虽不能保证立刻见效,但总比把兵力分布全城,追着那盗贼四处瞎跑要好得多,正所谓以逸待劳,等我们逐步缩小防守圈子,集中兵力,未尝没有机会抓住他。” “还是说说中等计策吧。”梁恭觉得此计虽可行,但却是先认定了那贼人会无视己方布防,继续偷盗下去,若他见剩余的人家被重兵守卫了起来,索性就此离去,又到哪里去抓他?此刻梁恭一门心思地想要擒住那贼人,却有另外一番心思。 张怀德会意,心知府主并未采纳他刚才的计策,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也不着急,整理了一下言辞,才慎重地说道:“这中等计策便是飞书将此事告知廖将军,让其加速行军赶回。我已探明消息,廖将军率地戚军精锐已到地幽州地界,若是快马加鞭不出半月便能回城。我等只需在这段时间封闭城门,严防死守,等廖将军回来,就来一个瓮中捉鳖,以廖将军的地境修为再加上一众精锐将士定能轻易将那贼人拿住。” 众人听着纷纷点头,觉得此计甚善,虽看不惯张怀德的为人,但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正好又免去了自己这帮人的劳苦。唯有梁恭一人沉吟不语,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皇廷在每一州设一州牧管政,立一州将掌军,为的是让双方互相制衡和监视,以防一方坐大,行叛乱之事,因此各州州牧与州将多有不和。而这地戚州的州将廖炎为人凶狠霸道,又眼高于顶,自梁恭上任以来便没少给他好果子吃。梁恭被这么压着当了三年的憋屈州牧,终于盼到深渊魔族入侵,各州精锐都被派上了战场。自那天起,梁恭就盼着这廖炎战死沙场。如今人魔双方打了两年多,都损失惨重,也没能占到对方半点便宜,索性便签下盟约,十年之内互不侵犯,便各自休养生息了。这廖炎倒是命硬,即便是孤身陷于魔界,也硬生生地从战场上闯了出来,还立下不少军功,不日就将带兵凯旋。这梁恭好不容易当了两年多的太平州长,想着这混世魔王归来,自己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若他再以自己管治不力的事借题发挥,恐怕……梁恭想到此处更是愁眉紧锁。 张怀德见状便立刻重启话头:“这招瓮中捉鳖虽然稳妥,但终归被动了一些,我这还有上策为引蛇出洞,不仅有十足的把握捉住那个贼人,更能扬我地戚州的威名。” 梁恭转忧为喜:“快快道来!” “这两年,各州精锐都被调遣至深渊战场,各州的守备力量都极为不足,特别是我等沿海十二州历来不受皇廷重视,只要不出大的乱子,上面都不会过问。这个盗贼倒是盯准了时机,从前年开始就在沿海各州流窜,地数、地阴、地刑、地壮、地劣、地健、地贼等七州先后被盗劫,各州均缉捕未果。要说最惨的就是地贼州,此州之人本就善盗,历来只有他们偷别人,何时被别人偷到老窝来过,全州沸腾,要与这飞天夜叉不死不休,结果反倒被洗劫了个底朝天,连他们王州牧的私宅都被照顾了一番。反倒是地劣州本就贫弱,盗患开始不出五日,官府便出面凑了纹银千两置于高台之上,请那盗贼怜悯百姓之苦,拿了自行离去。没想到那贼收了这一千两银子就真的离去再不相扰……” “混账!这破财送神的主意就是你所谓的上策?竟敢教唆本官做这等没脸没皮之事!”梁恭不待张师爷把话说完,已是大为光火。 “大人息怒,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这等主意来损大人威名,还容我细细道来。”张怀德赶紧俯身告饶,见梁州牧稍有平复这才说道:“结合地贼州和地劣州的情况来分析,那盗贼定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既然已经有了地劣州的先例,我们不妨也做出不堪其扰的姿态,示敌以弱,也学那地劣州将财物置于高台之上,请其离去。我们却悄悄埋伏下高手,等他取物之时便一举拿下。” 梁恭神色已大为舒展,轻抚胡须道:“此计甚善,然而那贼消息灵通,若我们埋伏兵马,难免走漏风声。” “小的早有打算。兵在精不在多,我们只需在高台附近埋伏下八位玄境高手,待贼拿了财宝心思松懈之时,便一齐发难,杀他个措手不及。若不能一战告捷,只需八人围困住他,等候外围的黄境好手率领兵马前来相助,到时十面埋伏,那贼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我们州府现今算上我也仅有三位玄境之人,何来八位之多?” “江、何、胡三家的家主,海蛇、水蛟两帮的帮主皆是玄境之人,府主只需私下宴请他们共商大事,此事可成。” “都是些老狐狸,又怎肯为州府出力?” “这几家都有玄境坐镇,虽未遭那贼人洗劫,但其附属的势力却被劫掠了不少。大人若告诉他们有捉拿盗贼的方法,不仅可以寻回丢失的财物,还能从那贼人身上赚得其他好处,他们又焉有拒绝相助之理?”张怀德早已料到梁州牧会有此问,胸有成竹地说到。 “张师爷高见!”梁恭大喜过望,赶紧唤来管家,将设宴邀请人的事情细细交代了,又向着张海德说道:“这张贴告示的事情还得劳烦张师爷去安排妥当。” “大人请放心,布告的内容小的早已拟好,只需让人张贴出去即可。另外这财物的准备上还得费些心思,最好是数量多、品类杂,让那贼收捡困难,即便是他有乾坤袋这样的宝物,顷刻之间也没法装好就逃。” “还是张师爷考虑得周到,那就由你去将这事一起办了吧。” “小的这就去办,定不负大人所托。”张怀德躬身退下,离开时似笑非笑地与吴茂勇一干人对视了一眼。 吴茂勇及手下的一帮人此时肚里窝着一团火,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梁州牧的指令。 梁恭喝了数口茶才缓缓说道:“吴管事,你入玄境的时间不久,到时围困盗贼,你可别拖了大家后腿。” 吴茂勇双手握拳,决然道:“大人请放心,我这次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那贼人留下。” “你有这份决心就好。”梁恭又向其他几人交代:“你们几个就负责将城中的人马召集好,到时听命行事,且莫走漏了风声!” …… 吴茂勇一行人从州府出来,走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一人凑到吴茂勇耳边轻声问道:“老大,这次你真要给梁大人出全力吗?” “真当我傻啊,这次就算抓住了那贼,这功劳也是那梁恭的,算上那张缺德,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兄弟几个头上。最好是抓不住,等廖将军回来,哼……到时再走着瞧吧!” 第三章 游鱼归海 “哥哥,父亲大人要和那位小哥做什么?”游去不解地问游来。 “小孩子别瞎问!”游来不想回答,更不想自己兄弟知道这些事情。 “明明你和我一样大!不想说就不说,装什么大人?”游去有些气恼,杵到一边生闷气。 “哎,若是能早日脱离魔爪,让游去永远不知道这些该有多好。”游来不禁暗自幻想。看着游去生气的样子,游来又觉得好笑:“好了,别生气了,等会儿给你买最喜欢的核桃酥吃。” “好啊,好啊,哥哥最好了。”游去转眼便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始盼望着美食的到来。游来宠溺地看着游去,心底却滑过一丝淡淡的伤感。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奇怪而痛苦的嘶吼。 “是父亲大人!”游去惊觉,立刻朝死胡同的方向跑去。游来赶紧跟上,把游去护在自己身后。 胡同最里面的墙角躺着一具尸体,墙上是喷溅的血迹,一个少年正蹲在尸体边摸索着。 “你杀了父亲大人,我和你拼了!”游去吼叫着,拔出短刀就要往前冲,游来赶紧拉住他,令他无法动弹。 少年从梁敬怀中衣衫内侧扯出一个锦囊,却是被一条细绳子拴着,和衣服连在一起。少年用匕首把绳子割断,把锦囊拿在手中仔细翻看:“不愧是城主的兄弟,连小乾坤袋这种稀罕货都有。”乾坤袋是由蕴含空间之力的材料做成的储物神器,分为大中小三种。大乾坤袋可轻易装下百方的器物,整个天地州都没几个,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小乾坤袋虽然只有一方左右的存储空间,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指望的宝贝。 “他是你们的父亲还是你们的主子?”少年指着梁敬问兄弟俩。 游来摇了摇头:“都不是,他是我们的仇人。”语气中没有半点情绪。 少年有些惊讶,游去更是不解:“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果没有父亲大人,我们早就饿死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倒是宁愿当初饿死在街头。” “你……我要给父亲大人报仇!”游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推开游来便朝朝那少年扑去。 “咱不想对小孩子动手,干嘛非要逼我……”少年话音未落,游来已经先一步冲到游去身后一掌把他打晕在地。 “我兄弟年幼无知,还望少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他的鲁莽。” “谁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过你说梁敬是你们的仇人,咱不是很明白,莫不是怕咱灭你们的口,故意拿话来骗咱?”少年明明与游来游去差不多年纪,却拿出了长辈的做派,哪还有之前文弱的样子? “请少侠明鉴:我叫游来,我兄弟叫游去,我们本是地劣州人士,因家乡贫瘠,常年闹饥荒,父母皆亡,我们兄弟二人便逃荒至此,被梁敬收养,可却想不到那梁敬人面兽心……”说到此,游来似想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往事,脸上难掩沉痛的神色。 “我懂,我懂,这死色鬼的龌龊劲我也算是见识了,你不用再说了。不过为什么只有你恨他,你兄弟却把他当父亲一般。” “游去生过一场重病,后来虽然病治好了,但心智却始终如稚童一般,很多事情都不知晓。我也是多次恳求梁敬,才勉强保住我弟的清白。”游来怕少年不信,便解开了衣衫,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只见游来身上遍布了鞭痕、刀疤、油烛烫伤……脖颈之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少年看着已有些不忍:“你这样瞒着你弟弟,其实对他未必是一件好事。” “游去若对梁敬有了恨意,肯定掩藏不住,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他。若不是少侠今日手刃这恶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游来整理好衣衫,又把游去扶起放到一边:“这几年,梁敬让我们修行,帮他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但又怕我们修为高了会对他不利,所以一直不肯教我们完整的功法,还喂我们吃了他自己调配的毒药。若无少侠,我们恐怕此生都无翻身的机会了。” “好了,怎么变成比惨大会了。放心吧,咱也懒得对你们下手。你们赶紧走吧。”少年不耐,挥手让游来带着游去离开。 哪知游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少年面前:“少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做牛做马任凭差遣!” 少年没想到游来突然来这一出:“诶,别介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咱已经有一个拖油瓶要照顾了,再带上你们两个累赘,那还要不要活啊。赶紧起来,趁着现在没人发现,带上你兄弟逃出城去吧,难道还等在这里被抓吗?” 游来被说得脸不禁一红,原想着这少年本事高强,心眼也不坏,正好为自己两兄弟谋个去处,也算报答了恩情。 少年见游来尴尬地杵在那里没起来,也自觉没趣。拿出之前的乾坤袋开始翻找起来:“竟有三块五行元石!”少年欣喜地将元石取出,又挑出几件品质尚可的武器塞进自己怀里,便把乾坤袋整个扔给了游来:“看你们兄弟可怜,这梁敬的乾坤袋就便宜你们了。里面有几本破功法和秘籍,够你们修炼到玄境高阶了;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你自己找找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什么毒药和解药;另外剩一些钱财和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们以后凑合着用了。” “这太贵重了,我……”游来捧着乾坤袋竟一时不知所措。 “我什么我,赶紧拿上东西给我滚,难道要等咱反悔不成?” 游来望着少年清秀的面庞,心中暗暗立下了一个誓言,然后重重磕下了三个响头。 少年无奈扶额:“最怕别人给咱整这出了,你不走咱走,行了吧。”说完就抬腿朝外走去。 “敢问恩公大名,我们以后修为有成定来追随报答。” 待人影无踪,才淡淡飘来两个字:“黎天。” “黎天,黎天……”游来口中念叨,深深记在了心里。随后又朝梁敬的尸身走去:“得找地方把尸体藏起来,以免被发现,给恩公带来麻烦。” 做好了一切,游来唤醒游去便径直出了城。 …… 少年刚踏入不问客栈,便传来掌柜热情的招呼:“黎小哥,怎么回来这么晚?抓到药了吗?” 少年抖了抖手中的药包:“配齐这些药,跑了好多家店,真是要命,还得麻烦掌柜安排人帮我把药煎一下。”说完将药放上柜台,又从怀里拿出五文钱交给掌柜。 掌柜接过钱顺势凑过身来:“那梁敬跟着你出去没对你怎么样吧?” “梁敬?谁啊?他为什么要跟着我?”少年一脸疑惑。 “不知道就好,兴许是我想岔了。”掌柜打着哈哈,心里却纳闷,这梁敬怎么突然转性,急火火地跟出去居然没去祸害人家,难道是丢了? 少年见左侧戏台上说书先生正说得热闹,正说到那飞天夜叉大闹地戚州,闹得州牧梁恭整日不得安宁,现今逼着没法,只好张榜送神离去,丢了大大的脸面。 下面一阵叫好之声:“好样的!叫那狗日的平日里万般剥削我等,也该他认栽,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痛快!” “诶,你可小点声,万一被那些狗腿子听了去,有你好果子吃!” “难得高兴,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一群人喝酒吵闹,却是苦闷的生活中难得的快活。 少年也凑了过去,拿起一坛酒便直接与众人斗起酒来。 “诶,黎小兄弟,你怎么这般没有规矩,问也不问一声,就拿我的酒喝。”说话的正是之前劝别人要小声说话的中年男子,瘦弱的身子,佝偻着背,八字眉,眯着眼,一脸苦相。 “我说是谁的酒呢,这么香,原来是邹老哥的,反正你酒量小也喝不到多少,我呀就勉为其难帮你喝完好了。”说完又是咕噜一大口。 之前大声吵闹的汉子酒劲上来了,这会儿闹得正欢,指着老邹骂道:“邹眯眯,你个抠门鬼,人家小孩子喝你一点酒,值当个什么?妈的,喝酒都不让人痛快,你还是不是男人?” “好你个陈毛子,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平日里吃我的和我的就算了,还合着外人来欺辱我,今天我非和你拼命不可!”老邹气红了眼,大有干架的姿势。 这时,旁边桌一直没说话的温厚中年站起了身,拉住了老邹:“都……都是是好兄弟,怎么……么为了一点点酒闹闹不痛快,今天天这酒酒就算俺俺头上。” “看到没,还是周员外大方,不似你这抠门精,来来来,兄弟们喝酒。”姓陈的又闹腾起来,搞得台上说书的都没法再继续说下去。 “小黎,中午你出门时没遇上啥事吧?”一个早上就在店里听戏的老头向少年问道。 “什么情况?刚才掌柜的也这么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年一脸疑惑。周围的人也来了劲,推挤着过来打探是什么事。 “也没啥大事,就是那梁敬今早来店里听戏,看到了小黎出门,就急火火地跟了出去。” “还有这等事?那个死肥猪坏球得很,坏在他手上的少男少女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有天落在老子手上,哼……”姓陈的又义愤填膺地闹起来,大有要为民除害的意思。 “你可别吹了,别说他那兄长的权势,就是他本人的一身修为也不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对付的。”老邹歪眼憋嘴,直接就是一盆冷水泼去。姓陈的脸色发窘,尴尬地闭了嘴。 “小黎啊,你今天真没碰上那梁敬?”老头又问。 “中午出了门,我见大街上人太挤,就穿街走巷一个劲找小路走,跑了好几家药店才把药配齐,回来也就晚了,一路上也没碰上啥人。” “看样子是真的跟丢了。” “还……还好跟跟丢了,那人……人很坏,你要小心心点。”周员外说话结巴,但待人最是真诚,人缘素来最好。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跟着提醒少年要提防那梁敬。 “他今天没堵着你,说不定明天又来,可真得当心啊。” “听你们这么说,我现在都不敢在这里待了,要不明天一早我就带上我兄弟离开吧。”少年一脸的担惊受怕。 众人吃酒听书闹腾了一会儿,便慢慢散了。 嘎吱……客房的房门被推开,少年端着药走进房间又用脚把房门掩上。 床上坐着一个病弱的少年,容貌清隽却面色惨白,眉目如画却无神采,大概是这样坐着等了许久,听到开门声便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姐,你回来了。” “说了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喊我哥!”进屋的少年把药放到桌上,随手扯掉了发髻,又抹去了脸上的装扮,竟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 “好的,姐。” 第四章 踏月而来 少女无奈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今日身体可曾利索些?” “喝了药倒是精神不少,只是周身仍然刺痛,没法起来活动。”少年用手撑直了身子,额头已浸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即便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也要承受极大的痛楚。 “你不要勉强自己,躺着休息一会。”少女扶着少年躺下,又将他的右手拉起来,左手与之手心相对,将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姐……”少年想说些什么,却被少女要求噤声。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少女才在元气耗尽后将手放下。此前她红润的脸色已是十分苍白,反倒是那病弱的少年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姐,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你又何苦一直浪费好不容易修炼来的元气。”少年眼眶有些湿润,说完便有些哽咽。 少女见状便有些气恼,一个脑瓜崩便敲在少年额头上:“你个爱哭鬼,怎么这般没出息?这元气用完了自然能修炼回来,有什么好可惜的?你这病是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当年师父说你这是什么大冲之体,天生虚空,咱又刚好是那大盈之体,正好可以用元气慢慢将你的虚空补足,等时候到了你就能彻底好了。” “可都快三年了,也没见我有半点好转,反而拖累了你。若是没有我,恐怕你早已是玄境修为,也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苦。” “小天,咱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若你也不在了,以后咱就算再厉害又有什么意思?所以啊,你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来气咱。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你这病便能好了,到时候咱们姐弟二人一起修行,打遍天下无敌手,得道飞升,立地成佛,哈哈哈哈……”少女说得神采飞扬,越说越是起劲,索性取出一坛酒喝了起来。 少年也被带动了情绪,脸上露出来笑容:“姐,你今晚还要出去吗?” 少女一愣,赶紧把酒坛子放下:“倒把正事给忘了!”少女从怀中掏出一块五彩的石头,便是早先从梁敬那搜刮来的五行元石。只见她将元石置于掌心,开始闭目打坐。 五彩的元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光泽,不出小半柱香的时间便完全没了色彩,都灰黑如普通石块一般。 “哈哈,这五行元石倒是好东西,才这么一会儿就让我元气完全恢复了,可惜就是太不经用了些。今晚要是能搞它个一箩筐,以后就不愁没元气用了,哈哈哈……”少女起身,开始准备夜出的行头。 此时若有外人见到此景,肯定会大骂这少女暴殄天物。这五行石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一般人拿到了都会小心留存起来,以待冲关破境时使用,哪会当做普通元石一样用来恢复元气?当然,若是看到这少女能将元石内的五行之气同时吸收,那更是会被惊掉下巴。每个人天生自带五行属性,少则一种,至多四种。有人说是因为人心有四窍,所以在一个人身上最多能够同时存在四种属性,常言“五行缺什么”,便是因从未见过五行圆满之人。修行之人可借助五行石内的天地本元突破桎梏,但也仅能吸收与自身属性相同的元气,所以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将元石内与自身同属性的元气吸出,稍有不慎若将异属性元气入体,轻则经脉紊乱,重则走火入魔。而普通的元石虽无属性的限制,任谁都可以完全吸收,但其内蕴含的元气少而不纯,所以只被修行之人用作交易的硬通货。 少女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浑身散发出蓬勃的生机与力量。只见她从怀里凭空掏出一个硕大的包袱,从里面翻找出一件黑色斗篷披上后,又拿出铜镜、人皮面具和一堆化妆器具,开始对镜装扮起来。不一会儿,之前俊俏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酒糟鼻老头。 “嘿嘿,小子,等会儿爷爷回来给你买糖吃。”少女的声音变得苍老而沙哑,活似一个喝醉了酒的老鬼。 “姐,你转过脸去,我看着瘆得慌。” “黎天小娃娃,你这胆子也忒小了,这么点就受不住了?等咱下次变作恶鬼来好好吓吓你。”少女又恢复了自己清脆的嗓音,拿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铜面具戴上,又作势吓唬了一下被叫做黎天的少年,这才将包袱塞进怀里,将斗篷上的帽子翻转戴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便准备出门。 “姐,既然你已经易容了,怎么又带个面具,不是多此一举吗?” “易容得再好也难免被人瞧出破绽,但若咱戴着面具,对方用尽手段摘掉面具后,定然不会怀疑面具后的这张脸也是假的。所以我才说你这小娃娃还嫩得很呢!”少女老气横秋地说完,便推开窗户准备离去。 “姐,你小心点。” “放一百个心吧,我是谁啊?爹给你取名叫黎天,那便是要逆了天的意思。可娘说咱是姐,怎么也得比你这弟高一头。所以黎夭这名字岂是白叫的,都比天还高了,这天底下又哪有害得了我的人?”说完便轻身跳出了窗外,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 城南有一处演武场,此地空旷,皓月当空,一览无余。演武场中心临时搭建了一座高台,上面堆放了金银、元石、丹药等物。 演武场外围,梁恭面色阴沉,他和一众高手已经在这四周埋伏了一个多时辰,已近子时,仍不见那贼的踪影。 “张师爷,你为那贼布下这天罗地网,可若他不来,该当若何?” “大人请放心,城中张贴满了布告,我又暗自派人散播消息,奉上这价值不菲的宝物请那贼人自取。他既已知道,这送上门的财物焉有不来取的道理。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恐怕他这会儿已是在不远处观望,只是担心有埋伏才迟迟未现身。我们只需静待,只要他先沉不住气去取宝物,我们便能一举包围将他拿下。” “希望你所料不差。”梁恭不再言语,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等下去。 演武场五百丈外有一酒楼,阁楼上窗户敞开着,里面透出摇曳的烛影,四个容貌各异的汉子在窗边的桌前喝酒。 座首之人衣着华贵,白面无须,肥头大耳,十指戴满了宝石戒指。此时他已是酒足饭饱,轻拍着浑圆的肚皮,躺靠在椅子上,十足富家翁的做派。 “大哥,你说俺那乖徒弟今晚会来吗?”富胖子对面是一个膀大腰圆、体态如熊、满脸胡渣子的糙汉,此时他已有些焦躁,放下酒坛,说话的声音如破锣一般。 问话之人的左手是一个青衣书生,身材瘦削。他轻摇着折扇,缓缓道曰:“三哥莫急,时候到了,她自会来。” “哼,老三,你可真他娘的没出息,要是换了老子我,哪需这么麻烦,直接敲晕了带走便是。”说话之人身子高长,满脸淫邪匪气,三柳胡须,容貌俊逸却举止粗鄙。 富胖子挥挥手,坐起了身:“兄弟们不要吵了,和气生财嘛。难得遇上一个这么有趣的好苗子,怎么也得多观望她几日才是。三弟想收她为徒,可也急不得。咱们好不容易出岛放放风,说不得怎么也要玩耍够了再回去,到时候把她带回岛,给少主做个伴,也是极好的。” “你们倒是不急,可万一这小子从俺们眼皮子底下溜了,俺到时找谁哭去?”糙汉子打着酒嗝,满脸委屈。 “狗日的铜老三,净说这些没出息的话。就她那点微末道行怎么可能翻出老子的五指山!”高瘦子拍桌骂道。 “嘘”青衣书生手指窗外:“她来了。” 踏,踏,踏…… 一个身影在半空中缓步向演武场中心的高台走去。 “他,他竟能御空而行,难道是天境大能?”四周埋伏的玄境高手都惊恐万分,一时都慌了神。 远处高楼上,糙汉子也发出惊呼:“是不是俺眼睛花了,俺那宝贝徒弟怎么成天境了?” 第五章 身临险境 “老五,你眼力好,快帮俺瞅瞅,怎么才半天没见那小子就一下子跨入天境了?!”铜老三跳将起来,拉着青衣书生瞎嚷嚷。 “三哥莫急。那丫头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可以掩饰修为,可通过这几天的仔细查探,确定是只开了七窍的黄境小修士而已,连入玄境都还差着一窍,怎么可能就只你我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连跨两个大境界入了天境?世间便没有这般道理,恐怕是她又用了什么变戏法的手段。”青衣书生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丫头?”老三一脸懵傻,至于老五后面说的一大通全没听明白。 高瘦子不耐烦地直接掀开桌子走到窗前:“妈的,老五的废话贼他娘的多,看两眼不就明白了!” “可瞧出什么端倪?”富胖子依然瘫坐在椅子里,老神在在的模样。 “哼,老子还以为她真有什么惊天的手段,原来只是仗着空间天赋弄了点障眼法。”高瘦的老二只看了一眼便已明白,兴致全无,索性退回去坐下,不再搭理这事。 铜老三蹲在窗前,熊掌一样的双手攀住窗沿,睁着醉意朦胧的双眼,直到双眼布满了血丝才终于看明白:“哦,哦,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厉害了呀,不愧是要传俺衣钵的人,连这聪明劲都跟俺一样一样的。” 众兄弟无语。 演武场外,埋伏下的数位玄境高手此时已是万分惊恐。江、何、胡三家的家主和海蛇、水蛟两帮的帮主此时更是在心里骂娘:梁恭那老小子信誓旦旦地说那飞天夜叉绝对没有地境修为,只要几家联手,必能将他擒住,这简直是巨坑啊!那贼确实不是什么地境修为,人家现在直接就显出了天境的手段。你说这世间怎么有这么爱玩闹的前辈大能?压着修为天天在这地州界面和我们这些小虾米偷东西玩。您要是早点显露修为,大家早就排着队去孝敬您老人家了,哪敢像现在这样埋伏着算计您? 被那位“前辈高人”御空而行的手段惊呆的众人此时都极尽所能收敛了气息,别说是上前喊打喊杀了,就连步子都不敢挪一步,生怕被那行事古怪的老前辈发现自己。都这种时候了,他老人家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拿了宝物就赶紧走吧,千万别玩性大发来折腾大家。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只有玄境修为吗?这可如何是好?”梁恭此时已是大为光火。自己大费周章地搞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还请了这么多好手来埋伏对方,现在君倒是入瓮了,可关键是这瓮装不下啊! 张怀德已是万分惶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大人息怒。”却再说不出其他话语,心内已是一团浆糊:我收集各州情报推算出那贼修为不高的事,不应该错得这般离谱才是,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吴茂勇却躲在一旁暗暗冷笑,今夜过后,这梁恭也算是脸面丢尽了。张怀德虽小人得志,但依着梁恭那天性凉薄的性格,只怕也不会让他活过今晚了。 在众人活跃着不同心思的时候,黑衣人已是迈出了最后一步,走上了高台。只见他伸出左手缓缓一挥,台上如小山一般的物品便全部凭空消失了。 外围的众人又是一惊,这又是什么惊天手段?要装下那么多的物品,就算是用大乾坤袋一类的空间至宝也得费上不小功夫,怎么能一眨眼就全部收下了?这些可是张怀德费了老大心思布置的,为的就是趁飞天夜叉收捡财物之际将埋伏合拢包围。这下倒好,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那个被黑色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老前辈”已经转身朝空中走去。 “你们这些小辈当真是无趣,老夫好心陪你们玩游戏,你们却想设计埋伏我这个老人家,胆子可不小呢。”一道苍老而阴冷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极为刺耳。下方的众人早已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江家家主江水流素来胆小怕事,此时已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念念有词:“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小的前来只为一仰前辈的无上风采,绝无设计相害之念啊!” “哼,也罢。反正老夫也是玩腻了,今夜便就此离去,你们也不用出来相送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境高人的声音淡漠冰冷,然而斗篷之下的一颗小心脏却激动得快要跳将出来:“哈哈哈哈,这群傻帽,这么轻易就被咱吓住了,早知道以前就不费那劲冒充什么地境,直接一开始就天境得了。” 兴许是维持空中步行太耗费元气,又兴许是一时的激动,在空中闲庭信步的“前辈高人”突然一个趔趄,好在又立刻稳住了身形,继续朝远处的天空走去。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用空间屏障来做这个空中阶梯太损耗元气和元神,咱又偏偏分心去说那闲话,害得刚才那步阶梯竟没有做实,以后可得再谨慎小心一些。” 张怀德内心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本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天人离去,却突见那天境大能竟像走路踩空了一般,晃悠了一下才堪堪稳住身形。御空而行还会踩空吗?绝对有问题! 张怀德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急忙定睛去细看那飞天夜叉的脚下,以求看出端倪,竟果然让他发现了问题。 “大家都被骗了,他不是天境!快去拦住他!”张怀德起身高呼,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你这混账玩意儿,想害死我们吗?”梁恭对张怀德已生怨恨,此时又见他突然大呼小叫,生怕惹怒了天人,出手就想击毙了这厮。 “大人快看他脚下踩着东西,他要逃了!”张怀德竟不理睬,指着空中继续大声喊叫。 梁恭转头看天,那天境的老前辈竟然真的有些慌张姿态,不仅没有震怒出手,反而加快速度往外跑去。果然有问题! 这么一闹,众人也都看出了问题,虽还看不真切,但那人确实是用了什么手段在空中踩着东西在走,并不是真正的御空而行! “鼠辈,竟敢冒充天人,纳命来!”梁恭最先反应过来,立即跃身出手,当真是果断。 “可惜了,就差这么一点儿了。”黎夭此时还在演武场的范围内,若是再迟一会儿便能彻底走出埋伏圈,到时就算被发现也是追赶不上了。 黎夭虽在空中,但离地面也仅有三丈而已,离开的线路也恰是那梁恭蹲守的方位。此时梁恭跃身跳起,两人距离已是不远,一招排山掌迎面招呼过来,已是断了黎夭的去路。 黎夭侧身躲过,在左侧造出一步阶梯,赶紧调转方向继续朝外围跑去。好在那梁恭没法御空,出手后便朝地面落去:“你们怎么还不出手?难道要放这贼人离去不成?”梁恭的一声高呼惊醒众人,不待多说,各式的绝招便纷纷朝飞天夜叉而去。 江水流刚才磕头求饶,此时发现被骗了,更是恼怒至极,若不亲手拿下这小贼,以后颜面何存啊!此时出手更是毫不保留,将自己成名绝技“大雨倾盆”直接使了出来,各式各样的暗器如狂风骤雨一般朝黎夭激射而去。 “我这招掷暗器的手法全无死角,看你还往哪里躲?”江水流露出阴险的笑容。 黎夭在空中成了一个活靶子,去路已是都被各种招式封死,此时又见那密密麻麻的暗器朝自己奔袭而来,已是无路可逃! “老江这小气鬼竟舍得用这保命绝招,看样子是动了真火啊。” “江水流这家伙阴险得很,他的暗器上都喂了剧毒,那小贼就算不被射成个马蜂窝,但只要挨上那么一两下也是活不成了。” 出手的众人都落回了地面,各怀心思地等着看那飞天夜叉被暗器雨埋葬的场景。 这场暗器暴雨里的暗器不下百样,匕首、飞刀、钢针……样样都饱含气劲,速度极快,铺天盖地齐发而至,眼看就要吞没那黑衣人。 刺啦一声响,暗器过后,天空中却突然没了黎夭的身影。 第六章 变故重生 黎夭的凭空消失,惊呆了众人。 “这是什么手段,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正在众人慌神之际,那黎夭又突然出现在距离之前一丈外的空中。因为来不及再做空中阶梯,黎夭落到了地面。只见她不待站稳,便向外面跑去。 空间跳跃!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贼竟然具有这世间极为罕见的空间属性。难怪不得每次都被他轻易得手,又怎么也抓不住他。再联系上刚才他在空中行走的手段,再迟钝的人也都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离黎夭最近的水蛟帮帮主沙横天反应颇快,立即出手,双手持刀横劈,一招“百尺浪”封住黎夭的去路,又顺势将其逼退。 海蛇帮帮主张丁旺从旁侧杀出,一柄长剑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向黎夭的要害。 “可恶,刚才消耗太多元气,不然咱只需连续空间跳跃几次就能逃出去了。”黎夭侧身躲过这一剑,脚步已有些虚浮。 “趁你病,要你命!”梁恭已提前跃在半空中,趁势而下,双掌齐出,排山掌的气浪直冲黎夭面门。黎夭刚避过一剑,身子还没站稳,眼看已是避无可避。 砰,双掌击实,激荡起无数碎石和烟尘。却是打在了空地上,哪里还有黎夭的身影,只落下一张模样狰狞的铜面具。 转瞬间,黎夭又在一丈外凭空出现,露出一张苍老丑陋的面孔:“这些人出手好狠,元气快要耗尽了,恐怕再使用两次空间跳跃便是极限。看样子又得用掉一块五行石了。”短暂站定休整这两个呼吸的时间,黎夭便已是被八个人围困在了核心。 梁恭挥挥手:“大家稍微站开一点,这老贼的空间跳跃每次只有一丈远,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用不了几次了,我们就慢慢和他耗着吧。”经过两次交手,梁恭已确信这贼的修为最多不过玄境低阶,不然怎么连自己一掌都接不下来?此时已有些志得意满,拿下这贼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没跑了。 “你们这么多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人家,也不害躁吗?”黎夭咧着嘴出言讥讽。 “前辈修为高深,我等玄境小辈当然只能合力相抗,不然就有失尊敬了。”梁恭似笑非笑地答话,既堵住了对方的话头,又包含了反讥的意味。 黎夭好整以暇,从怀里扯出一杆七尺龙枪,单手挺枪而立,另一只手却懒散地搁在怀里,背也挺直了几分,显出几分睥睨天下的气概:“老夫今天就单枪挑了你们这八条小狗,也好扬我天盗门的威名。” 这老贼竟是天盗门的人?众人刚被黑衣人从身子里取出长枪的空间手段所震慑,又被“天盗门”三个字吓住了胆。一阁、三宫、六门、十二派是这天地间除了皇廷外最强大的势力。即便天盗门只是位居六门之末,也不是地戚州这种穷僻小州可以招惹的庞然大物。基于此,众人已经拿不准是否还要继续出手。 “哼,你以为这样咋呼一句就能骗过我等?就你这年纪却才这点道行,怕是给天盗门看门都不够吧。做个盗贼便冒充自己是天盗门的,那岂不是我等就成天地阁的了?”梁恭见众人被唬住,便立刻出言反讥,“这贼人本事稀疏平常,就是空间手段诡异了一些。我观他气息已有些不稳,那空间跳跃的招式已用不出几次了。大家稍微站开一点,慢慢耗着他,看他今天还怎么逃脱?” “这姓梁的老王八好生讨厌,拆穿咱不说,还一个劲损咱。”黎夭虽面色不改,心内却已骂开了。 “梁州牧说得有理,俺老何这杆大刀也想尝尝这天盗门高手的味道,哈哈哈……”何家家主何谷高声附和。语音未落,一道剑光便刺向被围困在核心的黎夭,却是胡家家主胡不归抢先动手了。 “妈的,老胡这厮,刚才忌惮对方厉害,躲在后面出工不出力,现在却跳出来抢功劳,可恨!”何谷怒骂道,却不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和这胡不归倒是差不了分毫。 黎夭用枪隔开胡不归的一剑,又甩手掷出一柄飞刀,封住了何谷冲杀过来的步伐,紧接着反转一枪直挑胡不归胸膛要害处。 “好快的身手!”胡不归心内惊叹,赶紧回剑防住了这一枪,却发现这一枪除了速度极快、角度刁钻之外,力道竟出奇的小:“莫非这老贼已是强弩之末,气力不接了?”他却不知道黎夭本身就只有黄境修为,哪有与他们这些玄境高手硬碰硬的资本? 黎夭见这一招无法建功,也不恋战,即刻反身向外围冲去,速度倒是极快。 “不要惧他,他已使不出什么厉害的手段!”胡不归一边高呼,一边向黎夭追去。 众人闻言,各式绝招纷纷使出,比之前又狠辣了几分。 黎夭左挡右支,颇有几分力不从心的姿态,几次都差点中招,只是一味地闪躲腾挪。黎夭未能冲出八个人的包围,外围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了。不多时,整个演武场外围便被数百好手围住,更外围还有数千普通士卒严阵以待。 “哎,一边战斗一边回复元气终究太慢了些,还得再推延一会儿……”黎夭心里泛苦,除了几次投掷暗器解围外,她的左手一直揣在怀里吸收着五行石。 远处高楼上,虎背熊腰的糙汉子铜老三一直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见黎夭被彻底包围,再也耐不住性子,豁然站起了身:“等不了了,俺要去救乖徒弟。” “铜老三,我日你个仙人,吵吵闹闹的干个卵,信不信老子一枪给你个窟窿!”瘦高汉子本在打盹,被铜老三这么一吼,登时跳将起来,扯着铜老三作势要打。 “二哥好没道理,俺要去救徒弟,你怎么揪着俺不放?” “老子跟你这蠢货讲个锤子的道理!那小鬼死便死了,与老子有个屁的相干!” 铜老三急红了眼:“银老二,你莫逼俺,俺敬你是哥哥,可你要是逼急了俺,俺以后就,就……” “就啥?你这个怂蛋倒是说啊!那小鬼要是连几个玄境的渣子都解决不了,还要你出手相救的话,救下来也没屁点意思。”银老二却没有半点相让的意思,依然扭着铜老三不放。 “两位好兄弟且莫再争执,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一直瘫坐在椅子上的福胖子拍拍肚子努力站了起来,顺势将拉扯在一起的两人分隔开,“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屁娃子闹不愉快。再说你们俩都是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打架一样拉拉扯扯的。” “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中意的传人,这要是没了,让俺到哪哭去?”铜老三满脸委屈,竟似要哭出来一般。 “三哥莫急,我观那丫头贼着呢,一直也没见她真的慌,肯定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不如我们再等一会儿,如果她当真陷入绝境,以我们的手段再把她救下来也是等闲之事。”青衣书生见铜老三情绪稳定下来,又才缓缓说道,“我们跟着这丫头也有好些天了,本是想捉回去给少主做个伴,可既然三哥想收她为徒,这传衣钵的事怎么也得再慎重一些,天赋、根骨、心性、品行这样样都不能差了。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回去,索性就跟着她多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了,以她这惹是生非的本事,迟早会碰上极凶险的绝境,到时三哥你再装作偶然路过的高人出手相救,顺便显露一下惊天的手段,让她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又心悦诚服地拜在你门下,岂不美哉?” “你个锡老五废话一大堆,但说得也贼他娘的有道理!”银老二见老三不再闹着出去,便索性松了手,退回椅子坐下。 “那俺听老五的,可你怎么老说俺徒弟是丫头?”铜老三傻愣愣的杵在那里,满脸疑惑。 众人再次无语,也懒得再搭理他。 此时,演武场内。黎夭并不知远处有几人观望着自己,见外围包围的士兵越来越多,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便把长枪收了起来,双手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结印的姿势,阴恻恻地说道:“你们当真是惹怒老夫了,逼我用真本事啊。” 众人一阵失笑:“哈哈,这老贼还在装神弄鬼,也不嫌丢人。” 笑声未落,一团如灯笼大小的火球便凭空出现在黎夭身前,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她正前方的江水流喷射而去。 “他,他竟是地境!”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再次惊掉了下巴,甚至于一向机警狡猾的江水流都忘了躲闪。 嘭。江水流肥硕的身躯被火球撞上,瞬间被火焰吞没。 第七章 拂衣而去 江水流的身影一瞬间便被火球吞没,成了一个火人,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只有地境才能勾动五行,使出元气外放的手段,果然是被他戏耍了!”众人心中一紧,已经无法判断这黑衣老贼到底是什么修为,但仅凭这一手御火的手段,也至少是踏入地境了。己方人多势众,就算打消耗战,就算勉强能把这飞天夜叉留下,恐怕也将损失惨重。胡不归、河谷、沙横天、张丁旺等人本就是为利而来,见到江水流的惨状,怎肯为此丢了自家性命,此时见势头不妙,已是心生去意。眼看又是接连几个火球朝着自己的方位而来,哪里还管什么包围不包围的,拔腿便是往外逃奔而去。 梁恭脸色铁青,飞天夜叉显露的地境修为让他自知难以抗衡,又因对方的多番戏弄而心内怨愤,本想与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但见胡不归等人已纷纷退去,也开始犹豫起来,只是一时不愿就这样下令退兵。 吴茂勇急了眼:“大人,下令撤退吧,这老贼厉害得紧,光是我们这些人手可对付不了他,只怕是白白折损性命啊!”吴茂勇之前因捉贼无功没少挨梁恭的责骂,此次行动也是出工不出力,巴不得那贼逃跑了,也好折损下梁恭的威风,到时等廖将军回来自己也好交代。 另一名玄境高手蒋飞本是梁恭的心腹,此时也是奔至梁恭身侧,等其下令撤退。 “还没被吓退吗?那就再加点料。”黎夭心思一动,一个火球便朝梁恭喷去。 梁恭早有防备,立刻跃开,可刚一落地,黑衣老者那丑陋的面庞便突然在离自己不过三尺的地方出现。“竟还能使用空间之力,果然刚才是故意装虚弱戏耍我等。”梁恭自觉已想明白了个中缘由。见老者一掌朝自己胸膛击来,梁恭生怕对方这一掌用了全力,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接招,急忙退身躲过了这一掌。 黎夭这一掌未能击实,只是刚挨着梁恭的衣服一划便被他躲开了。梁恭虚汗直流,庆幸自己反应快躲过了一劫,却不知就算自己站着不动挨上这一掌,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黎夭竟不乘胜追击,一个闪身竟向旁边的吴茂勇攻去。 吴茂勇哪敢拦着,直接退到一边给黎夭让开了道。 “咦?我怎么还没死?”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场中响起。大家循声望去,却是之前被火球“烧死”躺在地上的江水流“诈尸”坐了起来。 本已逃至演武场外围的沙横天等人此时也因这惊变停了下来,回身见那本应被烧死的江水流除了浑身衣物被烧了个干净,竟是毫发无损。 世人皆知,修行之人到了地境便能以身体为桥梁,沟通天地五行,再将元气外放,使用出与自身属性相同的五行之力。就拿火属性的地境豪强而言,其发出的火焰招式,因蕴含五行之力,威能远非寻常火焰能比。而玄境高手因通了经脉,能以元气护体,已是水火不侵,但也仅是能防住寻常水火,若正面挨上地境附带着属性的招式,也只有死路一条。 江水流赤身露体地坐在场中,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完好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肥硕身子,再抬头看着四周死死盯着自己的无数双眼睛,瞬间觉得羞愤难当:“啊!快捉住那老贼,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众人都已看明白,之前的那些火球都只是些寻常火焰,并不是什么地境的五行之力,恐怕又是那贼用出的什么空间手段。从最早的天境出场,到后来显露的玄境修为,又突然爆发使出地境手段,到现在又被识破花样。短短两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已是数次惊变,众人虽已看明白了,脑子却还一时转不过来。待江水流一声大喊,大家都反应过来,却见那贼已跑出了演武场,和那些外围的黄境能手与普通士兵已相聚不远。 黎夭回头看着又追上来的几个玄境高手,露出嘲讽的笑容:“真的不用你们来送我这老人家,我这次是真的走了,大家山水相逢,后会有期!”话音未落,身影便消失了。 又是空间跳跃! 一瞬息后,黎夭的身影出现在一丈外的空中,只见她在空中一踏,又消失出现在更远更高的地方,连续几个闪身,便再没了身影。 梁恭呆立在场中,悔恨交加,若自己刚才再果断一点,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此时也只能无奈地挥挥手:“都撤了吧。” 蒋飞问道:“不追吗?” “这么多人围着都没抓住,现在去哪追?”梁恭有些气急败坏,衣袖一甩便朝州府迈步走去。 外围的士兵听命陆续退去,几个玄境高手此行虽未能捞到半点好处,但好在也没啥损失,也不再多言,都各自散了。只有江水流一直呆坐在原地,没有起身。不是他不想走,实在是全身不着一物不便起身。等到人都散尽了,他才抖动着一身肥肉站起身来。 “我和那老贼肯定犯冲,不然怎么今天老是我在倒霉,还害我丢了这么大的颜面,以后若让我寻上他,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江水流恨恨地念念有词,一边用手遮挡着羞处,一边左躲右闪地往家走去,倒向做贼一般,生怕碰上了人。好在夜深,一路也没什么人影。 “哼,何老怪和胡老贼也不是好东西,平日里与我称兄道弟,刚才不助我就算了,还偷偷嘲笑我,以为我没看见吗?再说拿件衣服给我就这么难吗?”江水流怎么回到家的不提,河谷和胡不归回去后却是大势宣扬了这江老扣的丢脸事,让这事在地戚州传得是人尽皆知,害得江水流成了一时的笑谈,躲在家里数月都没敢出门。 …… 梁恭回到府中已是丑时。他此刻已是心力交瘁,内心却不得一刻安宁,不仅未能捉住那贼,还让自己威严扫地。等那廖炎回来,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坐了半刻,梁恭越想越是烦躁,又想起回府路上便没看到张怀德,更是气恼:“来人啊,去把张师爷给本官叫过来!” 张怀德无家室,一直独身一人住在州府的偏房里,往日被传唤,最多不过一刻钟也就到了。今日,梁恭已喝了两泡茶了,也没见那张怀德过来。 梁恭快等得不耐烦时,去传唤的小厮终于回来了:“大人,张师爷不见了!我刚才去传唤他,结果他屋中无人。我又去找了他房中的下人来问话,说是张师爷半个时辰前曾赶回来,又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些东西,背着一个包裹走了。” “哼,他倒是见机快,跑得比谁都快,果然是个没半分忠义的势利小人!” “要不小的去传唤蒋护卫,让他带人去把张师爷追回来?” “算了,好歹他也跟了本官这么多年,就由他去吧。”梁恭无力地摇摇手,示意小厮下去。 “对了,梁敬回府没有?”梁恭在小厮都快走出房门时,又才想起这事。 小厮连忙回身禀告:“二爷早晨带着游来游去出门,至今未归,管家已差人去寻过了,只是一时还未寻着。” “怎么还这般不省事?都已再三叮嘱他了,这才规矩了没半个月又开始胡来了。”梁恭为这兄弟也是操碎了心,此时也是无力再去管教,“算了,也别让人去寻了,等他玩累了,明日自然会回来。” 让下人都退去后,梁恭独自一人坐在烛火前,看着满桌的卷宗,两眼放空,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不自觉地伸进怀里,却空空如也。 “我的乾坤袋呢?”梁恭突然惊起,又把衣衫里里外外找寻了一番,哪里还有什么乾坤袋的踪影?待仔细看,原本将乾坤袋系在衣裳内侧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割断了,只剩半截挂在那里。 这乾坤袋梁恭从来都是贴身放着,从未有半分疏忽,今日却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偷走了!梁恭努力回想一天来的经历,回想每一个接触过的人,脑海里蓦然出现了飞天夜叉击向自己胸膛的那一掌…… 第八章 欢饮达旦 一个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窜进一条小巷。 酒糟鼻的丑陋老头扶着墙喘着粗气,显然是累坏了。 “还好咱机灵,不然今天就交代在那了。”老头的声音清脆动听,正是从演武场一路逃奔出来的黎夭。 黎夭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是亲兄弟,放乾坤袋的习惯都是一模一样。”黎夭之前突围假装攻击梁恭时,想起被她杀死的梁敬将乾坤袋系在衣服内侧,便临时起意使出了自己最厉害的神偷本事,来了个顺手牵羊。 那梁恭好歹是个州牧,手中的好东西肯定比他那个白痴兄弟多得多。黎夭越想越是激动,满心欢喜地打开了乾坤袋,果然如她所料一般,乾坤袋内十方的空间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物,闪亮的光芒让黎夭的眼中满是幸福的沉醉:“啊……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黎夭才缓过劲来,这才打量起乾坤袋里的东西来:“竟是个中乾坤袋,比梁敬那个小乾坤袋的空间大多了,光是这个袋子应该就能卖不少钱吧。”袋内的物品被归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倒也符合梁恭缜密的心思。 “这州牧果然是个肥缺啊,要搜刮这么多财富,也算是难为他了,嘿嘿,就当是那个龟孙子孝敬咱的。”袋里的金银珠宝占了不小空间,应该不下数万两的价值,有元石数千,有玄品器物六件,有功法、武技的秘籍若干……“哈哈,果然有五行元石,还有六十多块,这下是真的发了。” 黎夭喜滋滋地拿出一块五行元石一边恢复元气,一边继续清点战利品,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五行石用着真舒服,又快又省事。刚才打架时用掉了两块才逃出来。看样子以后打架前得准备点这种五行石了。”这话若被人听了去,肯定会以为是天州哪家的败家少爷在糟蹋好东西,不然谁会干出这么缺心眼的事? “咦?居然还有一个小宝箱!”黎夭取出一个一尺见方金玉雕琢的宝箱,打开后见箱内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黎夭将珠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自觉入手沉重,却看不出任何端倪:“这珠子非金非石,也不知是啥材质,这般沉重。不过既然被那梁恭这般珍藏,想来不是凡物。”巷内光线不足,黎夭也不愿多费神,直接把珠子塞进了肚子里,又把乾坤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肚里,这才悄然离开。 黎夭回到客栈的房里,已是丑时。点燃油灯,见兄弟黎天仍坐在床头,显然是一直等着自己。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没回来,我睡不踏实。” “说了多少次了,咱这么厉害的人,哪会遇上麻烦,以后你只管安心睡就是了,这样熬着,可对身体不好。”黎夭说完伸了一个懒腰,准备洗漱了休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走到黎天跟前:“把手伸出来。” 黎天显然已经知道姐姐要做什么,连忙摇头:“姐,你刚回来,还是先休息吧,等明天元气恢复了再给我度气不迟。”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把手伸出来就伸出来,我今天可是得了不少宝贝,你不用再担心我元气不济。”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五行石,不由分说便把黎夭的左手拉了过来与自己右手相对,将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同时左手握着元石,同时吸纳着石中元气进行补充。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人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没有动过,只是床边的地上堆满了被吸光元气的碎石,少说也有三四十块了。元气源源不断地进入黎天身体,这足以撑爆数十个黄境修士的元气竟像泥牛入海一般,被黎天那无底洞一样的身体吸收后,竟无半点反应,只是见他面色越发红润,眉眼越发舒展,想来身上的疼痛也得到了舒缓。 等到用完四十块五行石,黎夭明显感觉黎天身体吸收元气的速度竟慢了些,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等到再用了三块五行石。黎天却突然开口了:“姐,我身子好胀。” 黎夭连忙停了下来,将手分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体内的元气?”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元气,反正身体暖洋洋的,也不疼了,就是有很多气流一样的东西在身体里乱冲,胀胀的有些难受。” “哈哈哈,贼老天终于开眼了!”黎夭都快喜极而泣了,三年来自己每天将元气输给兄弟,从未间断过,一直未见半点好转的迹象,却不想今天借助几十块五行石一举功成。 黎夭连忙将黎天扶着坐正,教他运气的法门:“你按照咱说的,试着引导身体里的气流往窍穴走。” 黎夭寸步不离地守着:“对,就是这里,感觉到没有,这是公孙穴,你用元气慢慢去冲破它。” “嗯?这就冲破了?我话才说完呢,你悠着点!下一个窍穴是内关,对,就是这里,你这次可要慢点,修炼这事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咱这么厉害的人物当年冲破内关穴都用了大半个月。” “啥?你又冲破了?你小子可别学我骗人,拿咱寻开心是吧?真的冲破了?好吧,那你再试着冲冲临泣穴。” “又破了?好吧,算你小子厉害。接下里是外关穴,咱可给你先说好啊,这外关穴可是前后四阶的分界点,那是半分马虎不得的,当年咱可是用了……又冲破了?你可别吓姐啊,慢慢来行不,姐这心跳从来没这么快过!” 到后来,黎夭这心也算彻底麻木了,后溪、申脉、列缺、照海四个窍穴被依次冲开,前后所用时间加起来竟不过一炷香。好在随着照海穴被冲破,周天圆满,黎天体内乱窜的气流终于平息了下来,随着一个周天的运转,全部回归气海。 “咱这兄弟果真不是一般人,病了三年,一直没法修炼,今天刚刚病好,就一下子窜到了黄境圆满,比咱这当姐的还高了一阶。这就是那啥什么不飞那个啥,一飞冲了天吧。”黎夭一直处于亢奋的情绪,见黎天彻底稳定下来,并无异常,心里逐渐踏实。 黎夭耐心等着,约莫又过了一炷香,黎天解除了修炼的状态,睁开眼便见姐姐死死盯着自己:“姐,你这样看着我干嘛?瘆得慌。” “咱还不是怕你出什么意外,哼,小白眼狼!”黎夭故作气恼地说道。 “姐,对不起,又害你担心了。”黎天见姐姐生气,不禁自责起来,又想起记事以来姐姐对自己的百般照顾,特别是这三年相依为命的日子,若没有姐姐不惜一切的付出,自己这命早就没了。悔不该言语冲撞了姐姐,眼中竟泛出泪光来。 “诶诶诶,搞啥啊,逗你玩呢。真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动不动就哭啊,你那眼泪是野狗尿吗?说来就来。”黎夭嘴上骂着,却伸手将黎天眼角的泪擦了,顺手捧起他的脸揉捏起来:“我可爱的弟弟哟,你咋这么可爱呢,来给姐笑一个。” 黎天被姐姐整得哭笑不得,知道姐姐心里高兴,便任由她折腾。 “对了,你快下床走两步。”黎夭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就要扶着兄弟下床,“你这三年大半时间都躺着,现在赶紧下地活动活动,看看身子僵坏了没有。 黎天虽然彻底告别了病痛的折磨,但真如黎夭所言,躺了太久身子已不大听使唤。刚开始的几步走得尤为艰难,手脚极不协调,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好在黎天现在已有修为,在元气的滋养下,身体慢慢活润起来,不一会儿,便能行走自如,再过了少许,蹦跳之间,已无滞碍。 黎天额上冒着细汗,脸色微红,一半是因为许久未这般活动了,一半是因为情绪激动:“姐,我现在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好厉害!” “是呢,好厉害,我们小天现在比咱的修为都高了呢,以后可得罩着姐。” 黎天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姐,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我现在连怎么修行都不知道,这身修为也都是你给的。” “害羞个啥劲啊,夸你厉害还不行吗?难道你以后厉害了就嫌弃我这个姐姐,不想保护我?”黎夭又故作嗔怒,对付弟弟,每次用装作生气这招都是屡试不爽。 果真,黎天连连摆手,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不,不是这样,以后我肯定保护姐。”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以后成了最厉害的人,咱就要在这天地间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揍谁,还要把好东西偷光抢光,哈哈哈哈……”黎夭越想越是高兴,“今天难得这么高兴,咱们姐弟也好好庆祝一下。”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坛子酒,又摆出两个碗把酒倒满。 “姐,我不会喝酒。”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会喝酒?快坐下,这可是天仙楼独有的百年天仙酿,咱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现在就剩这么一坛,平时我都舍不得喝,便宜你小子了。” “可现在已快寅时,再等会儿天就要亮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黎夭已经在桌上摆出了几碟干果点心,不由分说便把黎天按在桌边坐下:“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和个娘们儿似的。” 黎天被羞得满脸通红,赌气似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却只觉得酒烈辣喉,被呛得张口喘气,连忙抓过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黎夭看得哈哈大笑:“你个瓜娃子,喝个酒还装什么好汉,这酒烈着呢,慢慢喝。”说完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哈哈哈,好酒!” 姐弟二人开怀畅饮,坛空人醉,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九章 路遇劫匪 辰时,一辆破旧的小马车不急不缓地从地戚州西城门的驶出,一匹枣红色老马低着头拉着车吃力地在官道上走着。 驱车的少年约摸十二三岁,单眼皮、翘鼻子、剑眉薄唇,模样清朗有神采,正是昨晚刚大闹了地戚州的黎夭。黎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马鞭有一搭没一搭地驱使着老马。 “姐,我饿了。”马车里传出一个黎天的声音。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得叫我哥。”黎夭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袋黄油纸包着的点心丢进车里:“你现在身子刚恢复,昨晚又没睡,正当好好休养。结果你倒好,一出了城就开始打坐修炼,这才吃了早饭没多久,你怎么又饿了。” 话音刚落,粗布帘子被掀开,一个瘦弱的少年钻了出来,将手里的食物递到黎夭面前:“姐,一起吃吧。” “你呀,以前总是吃不下东西,定是把身子亏着了,现在才像饿死鬼一样老是觉得饿。等晚上寻个落脚点,咱给你炖一锅十全大补汤。”黎夭像长辈一样揉了揉黎天的脑袋,又看了看面前的点心:“这些干粮有啥好吃的,喝酒才痛快嘞!”说完便已是一壶酒拿在了手上。 黎天看着酒,本就白皙的脸色登时惨白,昨晚被那烈酒支配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头,只觉得头痛欲裂,连忙摇头摆手:“我,我不喝!” “啊?哈哈哈哈,谁说要让你喝了,咱一个人都不够喝!给你岂不是糟蹋了这般好酒。”黎夭说话的同时,已动手拍开了酒坛的封泥,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畅快啊,这大好的春光,喝上一口这百花酒,真是绝配啊!要不你也尝尝,比昨晚喝的天仙酿虽然差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姐,你还是饶了我吧。”黎天生怕姐姐又要逼着自己喝酒,赶紧咬下一口干粮。 黎夭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喝酒。 “姐,为什么我们这么急着离开啊?” “你傻啊,昨晚闹那么厉害,好东西也搜刮够了,不走等在这里被抓啊?”黎夭当然不会告诉兄弟是因为自己杀了梁敬,等梁恭发现自己弟弟被人害了,寻着蛛丝马迹查过来,到时候再想走就来不及了,“再说了,你现在病也好了,我们正该趁着这好春光出来浪呢。” “那为什么我们刚才离开客栈时,掌柜的却像知道我们今早要走一般?还催着我们赶紧走,还说不要被那什么梁敬撞上了。” “咳咳咳,你这小孩子问题怎么这么多?好好吃你的饭!” “对了,姐,我们是要去西边的地狗州吗?” “你蠢啊,咱们这一路走来的路线都快被人摸透了,现在各州的州将和精锐将士都差不多回去了,咱们要是现在过去就等于是自寻死路,再说了那等偏僻的地方能捞到什么好东西?” “那我们现在去哪?” “当然往南走呗。离这最近的是地损州,咱们先到那游玩一段时间,然后再一路南上,去那最繁华热闹的地方看看。听说地魁州和地煞州那才叫好地方,姐带你去见见世面。” “那我们会去天州吗?” “你就暂时别想了,要去天州怎么也得有地境修为吧,等以后我们厉害了再去,到时候定要把三十六天州闹个天翻地覆!哈哈哈哈” “姐,我们这样慢悠悠地走真的没问题吗?万一那梁恭派兵来追捕我们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不是,你怎么这么傻啊?那梁恭正忙着收拾一大堆烂摊子呢,真等他查出来什么线索,我们早就换了身份在地魁州潇洒了。还有啊,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你得喊我哥,不然咱这乔装打扮不就白费了吗?” “好的,姐,这不没其他人嘛。” 黎夭被气得不想说话,又仰头喝下一大口酒。 “对了,姐,我们现在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换一辆好点的马车?” 黎夭转头看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兄弟,像看白痴一样地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傻你还来劲了,这叫财不外露知道不?你是想把金银珠宝都挂在身上求别人来打劫你吗?” 黎天被说得小脸一红,挠挠头不再好意思说话。 两人就这样架着小马车一路优哉游哉地走着,到了分岔路便转南,朝地损州的方向驶去。 马车上方的天空中有一艘行驶的小船一直不急不缓地跟着。这小船与寻常的船只外观并无多大差别,只是能在御风飞行,显然是不得了的法宝。这法宝被遮蔽了踪影,外面的人就算定睛去看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舟中四个汉子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聊,正是之前酒楼里观战的四人。 “老五,俺那徒弟真的是个丫头片子?可俺怎么看都是个小子啊。”铜老三一手趴住船舷边往下打望,另一手抱着一个大酒坛子,时不时喝上两口。 “你他娘的是啥眼力见啊?修为都长在狗身上了吗?蠢!真他娘的蠢!”出言骂他的依然是不吵架不舒服的银老二。 “怎么了,三哥,难道因为是个女娃就不想收这徒弟了?”锡老五走了过来。 “那倒没有,只是想着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以后用俺的无敌大铜锤功夫,总觉得别扭。不过看她这喝酒的架势倒是和俺像了个十足,当俺的传人最合适!”铜老三看着马车上抱着酒坛喝酒的黎夭,越看越是欢喜。 “所以你选传人的标准主要是看喝酒?” “嘿嘿。”铜老三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连忙找其他话来搪塞,“这丫头根骨不错,人又机灵,人品也不坏……” “这人品还不坏?小小年纪就坑蒙拐骗、偷盗抢劫、杀人放火,坏事都被她一个人干尽了,反正老子这辈子是没见过人品这般好的!”银老二说起话来就吹胡子瞪眼睛的。 “她不也没办法嘛,小小年纪就要在这险恶的世间求生存,还要照顾那样一个病弱的弟弟,多是不容易啊!”铜老三说得自己都快感动了。 “他娘的,听着就让老子恶心,还没收徒弟就这么护短,以后还得了?” “对了,老五,你和大哥早我之前就看上了她,还说想带她回岛,难道也想收她为徒?”铜老三索性不搭理银老二,转头和锡老五说话。 “我们是想着少主年纪一天天大了,看她和少主年岁相仿,模样和资质也都还过得去,就想着给少主找个暖床的丫头。总不能让少主在岛上和我们几个老光棍待一辈子吧。” “老子不同意!这臭丫头身份低贱、品行恶劣,怎配得上我们少主?”银老二跳将起来,大为不满。 “凭什么俺的宝贝徒弟就配不上少主了?再说了就算少主喜欢她,俺还不乐意呢。凭什么只能做个暖床的丫头?最不济也必须是明媒正娶的正房,还得俺同意了才行!”铜老三也大为不满,和银老二又扭打到一起。 一直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金老大终于躺不住了,起身把两兄弟拉开:“怎么又闹起来了,和气生财啊,自家兄弟的,为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闹,像话吗?这万事都好商量,再说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就算我们几个乐意,这事不也得问问少主的意思嘛。” 被金老大这么一说,两人也便再没了闹下去的必要。只是再看向黎夭时,银老二脸上鄙夷的神色更重了些。 “大哥,俺看那叫黎天的小子也不错,要不也一起带回岛上去,给少主做个书童什么。”铜老三喝了一点酒,又来了劲头。 金老大躺回椅子上不说话。锡老五则是面色有点沉重:“三哥,你不会是不知道这大冲之体和大盈之体的缘由吧?” 铜老三仍是一脸疑惑:“啥缘由?” “这世间,大冲之体和大盈之体极为罕见,只在双生子中才会出现。寻常人九岁开始练气入体,而大冲之体则会在此时因先天不足陷入虚无的病症,只有依靠大盈之体每日给予元气才能度过此劫,眼下这对姐弟便是如此。再往后,二人的修炼天赋开始展现,大冲之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修炼速度极快;而大盈之体虽修炼速度较慢,但根基极为扎实,元气的质与量都远超同阶,可以说是同阶无敌乃至同境无敌都毫不夸张。” “这不挺好嘛,一下捡到两个宝。” “若是只有最开始的一次舍与得,便也没什么。只是若二人正常修炼,终生都不可能突破地境。大盈若冲,大冲若盈,除非一人肯舍弃自己一身修为甚至是性命成就另外一人的圆满。古往今来,双生盈冲也有那么十数对,但最终活下来永远都只有一个,要么在修行之初就夭折了,可一旦都踏上了修行之路,谁会不想登临绝顶,谁又会想放弃成仙成圣的机会?三哥,我且问你,若这两人都归于你门下,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如何取舍?” “这……我……”铜老三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舟中难得的安静下来。 姐弟二人并不知天空中有艘船跟着,此时正架着马车慢悠悠地走着。 过了申时,行到一座山前。从山坡后突出冲出三个大汉,为首一人骑在马上,另外二人分立两侧。三人一马就这样突兀地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骑马之人络腮胡子,面容凶悍,脸上一条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斜拉到脸颊。他咧了咧嘴,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杆,气势磅礴地吼出了那句亘古不变的打劫名言。 “此树由我栽,此路由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第十章 劫与被劫 平阳山地处地戚州境内,翻过了这群山便进入地损州的界面。此处山路弯多道窄,正是拦路埋伏的好地方。劫匪茅八刀带着两个小弟于三年前到这一带落草,本想趁着人魔之战的乱世闯出大大的威名,建一个大大的山寨,当一个大大的山大王。哪知三年过去了,小弟还是那两个小弟,威名还是只在平阳山沟里传,山寨还是缺少启动资金建不起来……当然,也是有大大的收获的,脸上多了一道大大的伤疤,至少比以前看起来凶狠霸道了不少! “大哥,今天蹲守一天了,也没劫下一单买卖,要不回山上吧,我看看前几天偷的老母鸡下蛋没有,这会儿肚子饿得实在厉害。”王横饿得有些站不住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顺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是啊,大哥,要不今天就算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好,劫道就要有劫道的样子,就算坐着也得坐端正了,时刻保持警惕!”茅八刀端坐于马上,背挺得笔直,目光始终不偏离道上,生怕放走了一个猎物。 两人听大哥这么一说,直接改坐为躺了。王横嘴里还念念有词:“大哥,不是我说你,月初你给我们说那什么守元派要大开山门招收弟子,前往拜师的适龄少年必定极多,我们只需要提前埋伏在这里,天天就有数不清的肥羊送上门来,结果呢?” 茅八刀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有些得意:“结果怎么样,不就被你大哥我说准了吗?这几天从此路赶往地幽州的富家子弟难道还少吗?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吧。” “是不少,可是咱们成功过一次吗?那些去拜师的少年哪个没有家中长辈陪着,护卫跟着?这么多天了,咱们连手都没出过一次,就目送那些人一队队地从面前走过,看了这么多天你不累吗?”刘顺也憋了几天的火,忍不住顶撞茅八刀。 “呸,你们两个兔崽子懂什么,干咱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谨慎,没有绝对的把握就坚决不出手。一旦出手,那就得雷霆万钧,一举拿下!”茅八刀倔强地维护着最后的尊严。 “好好好,你是大哥,说什么都对。那我们就等着看你怎么来一次雷霆万钧。” “嘘!快起来,肥羊送上门来了。”此时一辆小马车转过了山弯,正朝这边换换驶来。 “就两个小毛孩,没其他人,妥了!”茅八刀两眼放光,就准备策马奔出。 “妥个屁啊,就那幅穷酸样,比我们也好不到哪去。你看那马,老得都快走不动路了;再看那车,都他妈的快散架了,能抢个啥玩意儿啊!”王横又开始泼冷水。 “干咱们这一行决不能嫌贫爱富,讲究的是宁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兄弟们,抄家伙,上!”茅八刀不再与两个兄弟多废话,骑着马就往大道上奔去。王横、刘顺本还想顶嘴,见老大已经冲了出去,也只好拖着朴刀一左一右地跟着跑出。 “此树由我栽,此路由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茅八刀终于吼出了这句压抑了半个月都没能喊出的话,心情之爽快,气势之磅礴。说完话便神情倨傲地昂起了头,等着对方被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奉上财物来。 结果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心里纳闷:明明是两个屁大点的小孩,怎么没被自己这威武雄壮的威势吓住,莫非是被吓傻了? 偷偷把眼一看:嘿,果然是被吓呆住了!那个看起来大一点的小孩儿不就被吓得张大了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个病弱弱的更是躲在了大小孩身后,都不敢正眼瞧自己!厉害了呀,我茅八刀终于开始发威了,好运就从今日开始,凶名就从此刻传播,以后一步一步把劫道事业做大做强,定要让天地一百零八州都响彻我的名号! “兀那小孩怎不答话?”王横把朴刀一挺,也跟着做出凶狠的姿态。 “答啥话?”黎夭一脸的惊诧,实在是没有过被拦路抢劫的经历。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她去抢别人,哪轮到别人来抢她?再说了,自己这一路装穷都装到这份上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不长眼的盗贼来抢自己。 “你怕是被吓傻了吧,我们正抢劫呢!”刘顺怒睁着大小眼,模样显得滑稽。 “啥?” “打劫!” “哦。” …… 你他娘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遇到打劫不是应该说“好汉饶命”才对吗?你一句“哦”就完事了?你让我们这话怎么接?茅八刀三人都愣在了当场,一阵风吹过,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也吹乱了他们一颗为了抢劫事业坚定执着的心。 “完事了吗?可以让开放我们走了吧。”黎夭一脸纯真地问道。 “妈的,赶紧把你们车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茅八刀都被气得失去了劫匪老大的涵养。 黎夭不慌不忙地拉开马车的帘子,里面一览无余,空空无物:“三位大哥,你们也看见了,我们两兄弟穷得紧,啥都没有。” 虽然早已预料到这次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但也实在没想到对方穷得这么响叮当,穷得这么理直气壮。 三人再次风中凌乱。 刘顺拉拉茅八刀的衣角:“大哥,要不把他们放了吧,看他们兄弟俩的样子比我们还穷呢。” “放屁,干咱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贼不走空,都把路拦了,不抢点东西,怎么向祖师爷交代?”茅八刀感觉自己作为盗贼的尊严正在飞速的丧失,把手中的大刀紧了紧,又向着黎夭喊话,“小小毛孩竟敢骗你爷爷!你们一路行来,怎么可能身上不带半点盘缠?别他娘的废话,赶紧把身上的财物交出来,别逼老子搜身,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黎夭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摸索一番,双手一摊:“真没有。”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个劫匪。 “妈的,竟敢戏耍我们!兄弟们,搜身!” “姐,怎么办?他们说要搜我们身。”黎天在黎夭耳边轻轻说着,没见过真场面的他此刻实在是有点紧张。 “姐?”茅八刀耳力极佳,听到这句话又是一愣,连忙止住了马,定睛去细看黎夭的模样,“好啊,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果然是一直在唬弄我们吗?” 黎夭埋怨的眼神瞪了一眼黎天:“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出门在外得喊我哥!”然后又转头笑盈盈地对茅八刀说道:“这位大哥恐怕是误会了,鄙人姓张,单名一个杰字,这位是我双胞胎兄弟,叫做张超。他平日里最是没大没小,总是直呼我名,不肯叫我一声哥,让几位大哥看笑话了,实在是罪过。”说完还摇摇头叹了口气。 杰?超?你他娘的骗谁呢?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还有没半点节操了?还有没有半点被抢劫的自觉了?茅八刀已经出离的愤怒了,从业这么多年,就算是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也没有此刻这般屈辱:“你是真当我瞎,还是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信不信老子把你衣服剥光了,看看你是男是女。”说完就翻身下马,提着刀就往马车前冲。 “诶,这位大哥且慢,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动刀动枪啊?”黎夭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到三人面前,“我们兄弟俩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身上确实没半点财物,你们抢我们也是白费劲。要不这样,我看你们三个的行头似乎比我们要富那么一点点,要不把你们身上值钱东西给我们如何?” “啥?”茅八刀三人都快被气糊涂了。 “打劫!” …… 不对啊,这个剧情展开得怎么越来越离谱了?不是我们在打劫吗?怎么变成我们被打劫了?脑仁儿疼! 茅八刀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大吼一声,举起大刀就朝黎夭砍去。 黎夭只是笑盈盈地站着,也不见躲闪,直到刀锋离头顶不过一寸,才伸出两指将刀夹住。 茅八刀的刀势戛然而止,此时已是心内骇然。自己修为虽低,练武二十年也才堪堪开了三窍,但仗着一身气力,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算是练出了几式要命的刀法。遇到修为高的自然是敌不过,怎么眼前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自己使出了全力的一刀,也没见她身上有半点元气波动啊,实在是古怪得紧。 茅八刀一颗心跳动不安,立即想抽刀回防,可不管怎么用劲刀都纹丝不动。刘顺王横二人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吓得刀都快拿不稳了,杵在那里两腿发抖,不敢贸然上前。 “超儿,你已经开始修炼了,却还没练过半招半式,今天哥哥我就教你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睁大眼睛看仔细了。”说完,黎夭松开夹着的刀,屈食指轻轻一弹,便将茅八刀连人带刀击退。 茅八刀刚稳住后退的劲头,还未站稳,便见黎夭已越空而起,到了三丈高的空中又俯身而下,双掌击出。 排山掌! 第十一章 现场教学 黎夭从天而降,使出一式排山掌,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威势。 茅八刀已知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本想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软柿子可以揉捏一下,却不想转眼间自己却成了被揉捏的那个软柿子。此时,那个功力比自己深厚、心思比自己狡猾的邪恶小孩儿已双掌欺压而下,茅八刀张口想骂娘,心里也很慌,但在两个小弟面前怎么也不能未战先怯丢了颜面,脸上故作轻松,身体止住了颤抖,把大刀横举,准备硬接这一掌。 嘭!一掌击实,激起飞沙走石。茅八刀本已做好了被拍飞或被拍残甚至是被拍死的准备,哪知对方声势浩大的这一掌却拍在了自己身前的空地上,还砸出老大一个坑,这威力也太大了吧!这准头也太差了吧! 饶是如此,茅八刀仍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横举着的刀迟迟不敢放下,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停滞状态。 “哎呀,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试试这一招的威力大不大,让大家见笑了,哈哈”黎夭笑着从坑中走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面那个谁,刚才那一掌不算,要不咱们重新开始?” 什么叫刚才那一掌不算?难道要我站着不动再让你打上一掌?你他妈当我是练功的木桩吗?茅八刀心里骂翻了天,嘴上却不敢说上半句,只能持刀而立,严阵以待。刘顺、王横赶紧站到大哥身侧,谨慎防备着。 双方对峙,场面再度停滞。 …… 隐蔽在上空的舟中,铜老三惊呼:“大哥、五弟,你们快来看,俺那宝贝徒弟刚才使出的是不是排山掌?” “确实是玄级功法排山掌。”锡老五早已瞧见,并不显得吃惊。 “她怎么会这门功法?”铜老三满脸疑惑。 “那丫头偷了地戚州州牧梁恭的乾坤袋,兴许是里面装着这门功法,被她学了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学会一门玄级功法,倒是个练武的奇才。”金老大不急不缓地说道。 铜老三更是疑惑,摇了摇被酒灌晕了的大脑袋:“俺不是问她从哪学的,俺是想说她明明只有开了七窍的黄境修为,怎么能够使出需要运转经脉的玄级功法?” 众人皆是一惊,在地戚州一直看着黎夭与一群玄境的修士争勇斗狠,竟忽视了她本身只有黄境修为的事实。 “这……”一向精明的金老大此时也有些发懵。 锡老五摇着折扇,略微思索,便已想明白大概:“大家怕是忘了这丫头身怀空间天赋吧?我猜她可能是用空间之法在体内构建元气运行的通道,模仿经脉的运转,所以才能如玄境武者一般运气使劲。” “原来如此!还是五弟聪明。”铜老三恍然大悟,随后又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俺就说宝贝徒儿厉害吧,以后你们几个可别和俺抢徒弟。” “铜老三你吵个锤子蛋!他娘的这徒弟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乐翻了天。那贱丫头用这等偷奸耍滑的手段,算得上什么真本事?”银老二吹胡子瞪眼,满脸不屑。 “二哥此言差矣。空间天赋本就罕见,又难以修炼到深处,这天地州会空间手段的高手我们也见过几个,但却没一个像她用得这般出神入化。再加上她这么小的年纪,这么浅的修为,便在空间之道上有了如此造化,以后更是不可限量。平心而论,这丫头当真配得上‘奇才’二字。”锡老五一番公道言论,让银老二无法辩驳。 “俺也是这么想的!”锡老五一番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铜老三立即高声附和,又挤眉弄眼地朝着银老二嘚瑟。 “哼!”银老二转过头,不再理会。 山道上,劫道与被劫的两方此时的情形有些吊诡。拦路的三个凶煞劫匪像是待宰的羔羊,小心防备着步步后退;被劫的柔弱少女倒像是催命判官,满脸坏笑着步步紧逼。 双方又斗过了几招,黎夭的每一招都势大力沉,招招要命,但偏偏没一招打中茅八刀三人。茅八刀初时还以为对方是忌惮己方有刀刃在手,不敢近身,直到对方偶尔显露出极快的身法,却又故意用极慢的速度将一招一式使出,才明白这他娘的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呢! “大哥,要不我们撤退吧。” “是啊,这丫头好生厉害,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撤退?你们难道还没看明白吗?那小魔头一直在戏耍着我们!若她动真格,恐怕一招就能把我们三个交代在这了。”茅八刀摸了摸脸上狰狞的刀疤,隐隐还牵扯着肉疼,终于激发出了内心最后的一点狠劲:“妈的,逃也是死,战也是死,横竖是一死,反正是烂命一条,就算是死也得砍上她一刀!” 两个小弟见大哥如此,也激起了那微弱的同生共死的豪情,握紧了手中的刀,与茅八刀一起,不再后退,反而向前迈进了一步,摆出了拼个同归于尽的架势。 “慢着。我看你们三个都挺累的,要不坐下喝点水松下骨,养好了精神咱们再来打。”黎夭嬉皮笑脸地说着,不顾三人惊愕的神情,转身向马车轻快地走去。 三人攀上了巅峰的战意,本想撞个玉碎,哪知却撞上了棉花,一股子劲没使出来,登时气泄。茅八刀将大刀插在地上,勉强支撑住了身体;王横、刘顺直接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我可爱的弟弟哟,刚才哥哥我使出的那几招排山掌怎么样?厉害吧!可看清楚了?”黎夭走到车前,笑盈盈地向着黎天问道。 黎天怯生生地点点头:“姐,看清楚了。” “那赶紧的,就用咱刚才教你的那几招去和那三个小贼过过招,就当是练手了。” “啊?你使的那几招我不会啊。” “你怎么这么笨啊!刚才你不是说看清楚了吗?”黎夭直接一个脑瓜崩敲在黎天头上。 黎天双手抱着头,怕再挨敲:“招式确实是看清楚了,可是气用不上来,劲也打不出去。” 黎夭这才想明白自己可以用空间手段在身体里搭出几条假经脉,兄弟黎天却没这能力,白费了自己刚才一番认认真真的亲身教学,原来最笨的那人竟是自己。 饶是黎夭的厚脸皮,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提前见见玄级功法也是极好的,对你以后的修炼肯定大有好处。”黎夭张口就来的本事越来越纯熟,完全不提自己的疏漏,直接从怀里扯出一把长刀来:“拿着,哥哥我再教你一套黄级顶尖的刀法。” 黎天双手握着刀,有些不知所措。黎夭却跳上了车,直接揪住黎天的后领,一把将他丢了出去。这手法极准,黎天直接落到了茅八刀三人跟前。 茅八刀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少年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将插在地上的刀拔出护在了身前。王横、刘顺也是被惊的跳将起来,慌乱地提起刀,以为对方要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却不想少年竟是更慌乱,刀都掉在了地上。黎天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捡起刀,又整理一下头发和衣衫,满脸抱歉地拱手对着三人说到:“对不起,吓着你们了。我姐突然就把我扔了我过来,让我和你们过招,还望不吝赐教。” 看着少年眉清目秀的脸庞、恭谨的姿态、诚恳的眼神,茅八刀都忍不住想仰天长啸:那个无赖凶恶又喜怒无常的坏丫头怎么能有这么实诚可爱又谦卑有礼的兄弟?天道不公啊! “贵姐弟二人修为高深,武艺精湛,我们三个乡野村夫实在不是对手,还望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去。”茅八刀早已没了搏命的劲头,此时见少年良善,立即放低了姿态,收刀入鞘,躬身拱手,想借着这个机会逃离。 黎天露出为难的神色,再次拱手道曰:“实在对不住,在下也无能为力。若你们不和我打一场,我姐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小兄弟这是什么话?干咱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广交朋友,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交个朋友。劳烦你给你姐说一声,以后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躬身一拜,茅八刀立即转身拉着两个还在发懵的兄弟快步撤退。 “我说了让你们走吗?”话音未落,一阵刀枪棍戟如倾盆大雨一般落在了茅八刀三人眼前,险些把三人扎出千百个窟窿,“你们这啰里啰嗦磨蹭了大半天,又拜过来拜过去的,真当是拜堂成亲啊?赶紧给我好好打一场!若是还想着开溜,我就一刀结果了你们三人性命。” 黎夭冷冷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像是一把刀刺住了茅八刀三人的魂魄,让他们不敢再挪动半分。 “如果你们认认真真陪我弟过招,并且赢了他的话,我就放你们离去。”黎夭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身处绝境的三人如听天籁,于绝望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弟看起来是弱了那么一点点,但实际修为却比我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所以你们若想活命,可得拿出真本事才行。”一句话将刚刚看到生机的三人再次打入地狱…… 第十二章 自创刀法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啊!”黎夭见双方傻站着,有些不耐烦。 “姐,可是你还没教我刀法啊,我不知道拿什么和他们打。”黎天一脸无辜。 “你傻啊,把刀拔出来直接对着他们砍不就行了!等你把刀用熟手了,咱再教你刀法。”黎夭已经将马车趋近了一些,酒坛子也拿了出了,还配了一小碟花生米,完全是一副准备看戏的姿态。 黎天无奈叹了口气,向着茅八刀三人再次致以歉意,这才拔出长刀。四人都握紧了刀柄,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却都没有贸然出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峙着,场面再一次静止了。 黎夭打了一个哈欠,已经斜躺在马车上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又开口:“你们要是再不开打,我就只有亲自动把你们一起修理了。” 茅八刀心头一紧,求生欲望暴增,赶紧对着黎天说道:“小兄弟,你还是快些出招吧。” “还是你们先出招吧,我第一次用刀,不知道该怎么出招。”黎天身子绷得笔直,两手保持着举刀的姿势久了已经开始有些发抖,明显有些紧张。 “小兄弟不用这么紧张,咱们就当是友好切磋,你随意出招便是。”茅八刀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像足了教幼儿功课的启蒙老师。 “那我真的要出招了,你们小心点。”黎天终于不再犹豫,气运周身,将长刀高高举起,发一声喊,使出浑身气力,将刀狠狠劈出。 茅八刀之前听黎夭说她这兄弟修为比她还高,虽还是一个未经实战的雏儿,但此刻见少年全力出手,也不敢硬扛,对王横、刘顺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左右跳出,躲开了这一刀。 回身看时,却见黎天身体前倾,双手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两手却空空如也! 嘭!远处传来金石撞击之声,却是黎天用力劈出的这一刀竟把刀劈飞了。刀飞出老远,撞上路边的巨石才停下来。 黎天挠挠头:“不好意思,手滑了。”说完向前跑去把刀捡回来,又站回之前的位置:“我们重新开始吧。” 茅八刀三人早已呆若木鸡,对黎天的话似是没听见。什么情况?手滑把刀飞出去了?这么多年,高手、低手见过不少,可真没见过这种滑手啊! 黎夭本仰头喝酒,也被这一幕呛得直咳:“黎天!你搞什么鬼?你站得直直的和个竹竿一样,摆造型吗?下盘!马步给我扎稳了,腰腹用劲,手腕用力!”黎夭被气得都忘了继续用之前胡编的身份。 “哦,我知道了。”黎天乖巧地按照指示站稳了身形,握紧了刀柄,向茅八刀点头示意后,再一刀砍出。这一刀倒是没再砍飞,只是因为担心刀再次脱手,所用气劲甚小,被茅八刀轻松招架住了。 “都没吃饭吗?打得这么有气无力的!”黎夭坐起了身,又是一通数落,然后才开始正儿八经地指点,“小天,我告诉你,你放开了打,别畏手畏脚的,只需要记住用七分劲,留三分力,不要把每一招用老就行。” “哦,我知道了,姐。”黎天再次乖巧地回应,开始按照放七收三的力道出招,将一口刀舞得虎虎生威,却又全无章法。 茅八刀修为不高,翻来覆去也就只有八招,但好在刀法纯熟,与黎天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王横、刘顺插不上手,只好紧紧跟在茅八刀身侧掠阵。 “我说那个谁,对,就是你,脸上长刀疤那个,你怎么打来打去就这八招啊!不会用点新招吗?”黎夭差点被这种菜鸟互啄的场景看睡着,示意双方暂时停手。 茅八刀被黎夭点破,不仅不羞恼,反倒得意地挺直了腰板:“我茅八刀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既然叫八刀,便是只会八刀,多一刀少一刀都不行!”王横、刘顺跟着喝声彩:“大哥真信人也!” 这当真是没节操的遇到了没底线的,黎夭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这厚脸皮的功夫竟是自己输了。缓过神来,黎夭向着黎天说道:“现在你刀也耍熟了,我便将一套独步天下的顶级刀法传授于你。” 黎天瞬间来了劲,赶紧小跑着来到马车跟前虚心求教。 “你可记清楚了,这套刀法总共十招,每一招都威力极大。”黎夭从怀里又扯出一把刀,当着黎天的面一招一式慢慢比划出来,“这些招式需要配合窍穴的运用。你现在已经开了八窍,只要将招式和运气法门记熟,使出来倒也不困难。” 黎天认真地跟着一招一式地学,很快便将这十招学完。心底纳闷,这些招式看起来都很简单,运气法门也不复杂,实在看不出哪里厉害,但又不敢说出来,只好问姐姐这些招式的名字。 “说到这些招式的名字那可就厉害了!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琢磨出来的。这第一式单刀侧劈叫做轻轻劈,这第二式重刀下砍叫做重重砍,这第三式立刀前突叫做快快刺,这第四式横刀猛斩叫做狠狠割,还有这招叫做一刀两半边,这招叫做刀刀要你命……” 黎夭兴高采烈地说着,黎天却早已听崩溃了:“姐,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怎么样,我取的招式名字厉害吧。” “额……与众不同,惊世骇俗!”黎天沉吟良久,终于憋出了这两个词,“姐,难道这套刀法是你自创的?” “那当然!”黎夭说起来就更得意了:“这套刀法叫做黎夭刀法,暂时只有这黄境十式,等我把玄境的刀法也琢磨透了,再创他个十几式出来。另外还有些剑法、枪法、箭法什么的我也创了不少,可都还不成套,以后找时间我再慢慢教你。” “……”黎天已无语泪先流,期待了半天的绝顶刀法,竟是自己老姐瞎捣鼓的一套所谓自创刀法。自己还认认真真地跟着学全了,现在只感觉自己像一个傻子。 “天儿,你就用姐教你的这套刀法去和那什么茅八刀再打一次,他只有八招,你有十招,肯定能轻松灭了他。” 他有八招,我有十招,所以我就赢了?什么时候比武成了这么简单的算数了?再说了,那乱七八糟的自创十招真的好用吗?……虽然黎天满腹疑问,但依然乖巧地点点头,提着刀走回了茅八刀面前。 “这么快就学会了?”茅八刀赶紧站起了身。 黎天叹了口气,直接摆出架势:“开始吧。” 茅八刀见对方去学了这么一会儿招式便回来了,心想哪有这么快就能学会一套刀法的?不过是临阵磨枪,多出几个花架子而已。哪知真当交上了手,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叫做黎天的少年本来修为境界就比自己高着不少,现在又将一套看似简单却又凶暴至极的刀法使出,更是难以招架。轻砍的一刀荡开了自己的刀锋,随后的重劈逼得自己不得不急退,紧接着的一刀前刺又直击要害差点没有躲过,跟着的一刀横扫更是险些就将自己一刀两断。不过四招,已是险象环生;待到第六招使出,茅八刀的大刀已被震飞,眼看又是一刀斩过来,赶紧跪伏在地:“少侠饶命!是在下输了!”哪里还顾得上半分脸面。 黎天还没回过神来,这一套刀法还没打完呢,怎么这么快就赢了? 此时茅八刀已是汗出如浆,内心惶惶不安:这刀法竟恐怖如斯!幸好这黎天初学,出招还有些生涩;若是那个小妖女使出来,自己恐怕是一招也接不下来。 …… “众位兄弟,你们怎么看?”金老大发声问道。 “能怎么看?躺着看呗。”银老二躺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模样。 金老大熟知老二的脾性,也不与他计较,又问趴在船舷边的铜老三:“老三,你怎么看?” “怎么看?俺不是一直趴着在看吗?”铜老三满脸憨直,说完又打了一个酒嗝。 “三哥怎么也跟着犯浑,大哥是想问你对小丫头自创的这套刀法怎么看。” “哦,原来是问这事,当然是厉害呢,俺家宝贝徒弟无人能及,哈哈哈哈……” “算了,当我没问,还是老五说说吧。” “大哥心里已有计较,又何必多问我们?” “我只是想印证一下我的看法。” “这套刀法仅为黄级,倒还入不了我等之眼。只是她小小年纪便有此等创举,当真罕见!大哥可记得第一次自创功法是在什么时候?” “我天资平平,天境之后才对阵法一道有了自己独到的领悟,创出了一套金元缚天术。就算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老四第一次自创功法也是在地境之后。”金老大话语间满含着对过往的追思。 “我等修行之人皆是循着前人的经验和功法修炼,等修为、眼界、悟性到了一定高度,凭着一番际遇方能自创出一套与自身境界大抵相当的功法。这小丫头所创的刀法粗看并不觉得高明,甚至还稍显稚嫩,但细看之下却又暗合了刚柔兼济之道,且招式诡变,气势非凡,若同境对敌,恐难有敌手。”锡老五说得郑重,眉宇间似在思索。 铜老三立即兴奋地凑了上来:“五弟说得对啊!俺也是这般想的。” “我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至于这么抬举那黄毛丫头吗?不过是胡拼瞎凑了几式杂耍刀法,有何稀奇?”银老二虽心里也有几分认可,但嘴上依旧万分不屑。 “好你个银老二,这般诋毁俺徒弟,有本事你像她这么大时也自创一套相当的功法出来!”铜老三听到银老二的话便来了气,涨红着脸又和银老二争吵起来。 “老子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确实没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本事,瞎**捣鼓出这么低劣的刀法出来丢人现眼!” “你……俺要和你拼命!” “来呀,谁怕谁啊?就你那手笨锤子功夫也想和老子动手,贼他娘的不害躁!” 两人又要扭打到一起,金老大连忙从中隔开:“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成天这般闹腾,像话吗?和气生财!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不过老二啊,这次当哥的也得说说你,你对黎夭这丫头的偏见也太过了些,以后她入了老三的门下,你好歹也算个师伯,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这般针对才是。咱们也有一说一,这丫头无论品性如何,在武学上的天赋和悟性确实是没得挑,不说是千年难遇,至少也是百年难遇了。” “大哥所言极是。黎夭这孩子虽然有些偷偷抢抢的小毛病,行事也确实乖张了些,但实在算不上奸恶,也未犯我等修行之人的禁忌。除开她大盈之体、空间天赋不谈,就凭她自己能琢磨出这样一套刀法来,也值得我们另眼相看了。唯一不足的就是这孩子书读得实在太少了,你看这好好的一套刀法都被她取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式名?以后回了逍遥岛,我定要费些心思好好教导她做些学问,这文武兼修,方是正道。”锡老五满脸正气,话语极为诚恳。 “不对!老五,你是不是在打俺徒弟的主意?”铜老三虽然大多时候都在犯傻发痴,但此时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三哥这话好没道理,黎夭现在还没拜师呢,怎么就成了你的徒弟?如此良才,若被你胡乱教导一通,岂不是白白耽误了!” “你……俺……拔剑吧!” 第十三章 清泉山寨 “别跪了,赶紧起来吧,这么贪生怕死,哪有半点劫匪的样子?”黎夭从马车上跳下来,把之前掷出的刀枪棍戟都收了,又气不过地走到茅八刀身后一脚将他踢出老远,“你个死刀疤男也太不争气了!让你给我兄弟当陪练,结果连几招都接不下来。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跑出来打劫,真是侮辱强盗这个行当。” “女侠说的对,小的确实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是猪油蒙了心,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茅八刀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躬身在黎夭面前说道,“贵姐弟天资绝顶,本事高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看就算是那一阁三宫的亲传弟子也比不上您二位分毫!” 黎夭看着茅八刀一张挂着刀疤的狰狞面孔做出谄媚的表情,直接反手一巴掌招呼过去:“把你这丑恶嘴脸挪开,看着恶心。” 茅八刀被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直响,半边脸登时肿了起来,心里恨恨然:这丫头好狠的手劲,要不是打不过她,我定要呼她百十个耳刮子才解恨!脸上却笑得更加谄媚:“女侠教训的是,小的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我的意思可能表达得不够准确,我就是单纯地想说你的脸实在是太丑了,别挨我太近。” 茅八刀直接呆立当场,感受着来自世界最深的恶意与嘲讽。王横和刘顺却是万分辛苦地憋着,想笑而不敢笑:老大被人打了脸还被骂长得丑,可为什么我却如此想笑,实在是罪过啊! “再说了,劫道这么有前途的职业怎么能轻言放弃?好好干,以后别给这个行当丢脸!”黎夭一席话说出,却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天地逆转了吗?被打劫的人鼓励打劫失败的劫匪不要放弃,一定要将打劫事业发扬光大。可黎夭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再次刷新了劫匪的认知。 “把你们身上和山寨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统统交出来吧,咱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之前说了要打劫你们,自然是要兑现的。” “可我们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啊。”茅八刀三人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放屁!做强盗的怎么可能没点值钱的东西?咱之前可是说了,要是连我兄弟都打不过,你们三个的脑袋就别想留在脖子上了!趁我现在没改变主意,赶紧把钱都交出来,我兴许一高兴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选吧。”黎夭嘴里说着,手也没停下,直接从怀里扯出了一杆明晃晃的大砍刀。 茅八刀三人纷纷跪倒在地:“女侠饶命,我们可真没说谎啊。实在是因为本事低微,落草的这三年压根就没抢成功过几次。这平阳山里常有妖兽出没,敢单独从这道上过的,要么是有些本事的修行者,要么就是流落在外的穷人,凡是有点钱财的都会跟着商队或镖局走,人多点的队伍我们是既不敢抢,也打不过。不仅如此,我们还得时时防备着妖兽,过的这日子是战战兢兢,苦不堪言啊!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个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只有这三口破刀了,今天也还一直饿着肚子,不然也不会饿昏了头冲出来抢你们。”三人说得情真意切,当真是言者伤心,闻者落泪。 “哼,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咱也不吃这一套!打劫我们时一个个都气势汹汹的,可不像这般凄惨的人。” “女侠有所不知,干咱们这一行讲究的是九分靠恐吓、一分动真格,这能动嘴解决问题的就尽量不动手。所以干咱们这一行的都得有点演技,不演得凶狠点又怎能让人乖乖把财物奉上?”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在理,不过之前打劫我们时怕是也没存什么好心思吧。若我姐弟二人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奉上财物后,你们就会好生放我们离开?” “女侠大人冤枉啊,我们兄弟三人从来都是只劫财不害命。干咱们这一行都知道我茅八刀最是讲信义,在这平阳道上我们当真是一条性命也没害过。” 黎天拉拉黎夭的衣袖:“姐,要不算了吧,我看他们三个也不像大奸大恶的人,就放了他们吧,怪可怜的。” “就你心软。”黎夭一个脑瓜崩轻轻敲在黎天头上,又转身对茅八刀三人说道:“看在我弟的面上,这次就放过你们。” 三人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来,又是一番曲意逢迎,见黎夭再无为难之意,便打算告辞。 黎夭见日将西沉,又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三人:“我看天色已晚,你们带个路,今晚我们就委屈自己将就一下,到你们山寨上去歇息。” 啊?茅八刀如被雷劈,这又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快要脱离虎口了,结果老虎还要跟回家里去。茅八刀已是欲哭无泪了,强颜欢笑道:“我们那山寨实在是摆不上台面,寨小屋陋的,贵姐弟千金之躯,这个……” “怎么了,不欢迎我们去?”黎夭剑眉微蹙,显出了几分恼意。 “不敢不敢,女侠大人和少侠公子若是屈身到我们小寨去落脚,我们自然是欢迎之至啊!只是担心小寨条件太差,怕你们住着不舒心。”茅八刀连忙讨饶,王横刘顺也立即附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莫非你们想让我们姐弟今晚就住在这荒郊野岭里?你们之前说这山道上常有妖兽出没,莫非是想让我们被那妖兽袭击不成?还是说你们山寨里藏着什么宝库,莫非是怕我们去了看见?”黎夭说话时,目光从三人身上来回扫视,让三人如坐针毡,心内惶惶。 茅八刀连忙出声否认,并做出喜极的姿态:“女侠大人要去我们山寨住一晚那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这叫做三生有幸,荣幸之至啊!”转头又向着王横刘顺命令:“愣着干什么,高兴傻了吗?还不去帮女侠大人把马车牵过来,咱们这就带女侠大人回山寨去!” 三人一阵瞎忙活,便领着黎夭姐弟二人沿着上山的之路朝山寨走去。 黎夭坐在马车上,看了一眼前面骑马领路的茅八刀,又向着黎天说道:“这人打架的本事不行,拍马屁和演戏的功夫倒是厉害得紧,怎么不去当官,却跑来当山贼?实在是浪费了才华。” 黎天笑笑:“姐,你演戏的功夫也厉害得紧,要不也去弄个官当当。” “好啊黎天,真的是翅膀长硬了,敢笑话你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一串连环脑瓜崩清脆地弹在了黎天头上。黎天抱头求饶,姐弟二人一路打打闹闹,终于颠簸着上了山。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三根木头架起来的所谓寨门,正中钉了一个木牌,上书“清泉寨”三字。 “你们这寨门真寒碜,倒是这三个字写得真好。” “姐,你也懂书法吗?”黎天看着歪歪扭扭的三个丑字,以为自家姐在说反话。 “不懂。”黎夭回答得干脆,“但凡是写得比我好的,都可以叫真好。” “要这么说的话,这天地州怕是很难找出几个写字不真好的了。”黎天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仍然挨上了一个脑瓜崩。 茅八刀已经下了马,迈步来到马车前:“山寨简陋,请女侠大人和少侠公子移步前往。” 黎夭拉着黎天跳下了马车:“好好的一个土匪,这会儿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听着难受。” “女侠大人教训的是,小的立马改正。”茅八刀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怕这女魔头突然兴起,又要喊打喊杀。 “还要,别叫我什么女侠大人,难听死了。我叫黎夭,我兄弟黎天。”说着,便和黎天迈步进了寨门。王横刘顺二人牵着马车去了侧边的马棚。 走进寨门,便是一块长满了杂草的空地,旁边立着一个牌子“演武场”。演武场后边是三间草屋,中间的草屋是“聚义厅”,两侧的分别是“人杰堂”和“聚贤楼”。 因为人的到来,演武场中草丛里跑出两只老母鸡,咯咯叫唤着。 “你们山寨就这鸟样?”黎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堂堂一个山寨竟连一户普通农舍都不如,“你们到底是有多穷啊!” 茅八刀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拿话硬撑着脸面:“干咱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贫贱不能移,我们兄弟三个除了劫道碰碰运气,可没干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就比如离这十里地的山沟里住着十多户百姓,我们来的这三年也都是秋毫未犯。” “大哥说得对,就算我们饿肚子也没去打劫过他们。”刘顺安顿好了马车也跟了过来。 “就只偷了几只老母鸡。看,就那几只。大哥,今晚贵客临门,要不要宰两只来炖了吃。”王横看着老母鸡已经开始流口水了,不待茅八刀命下,已经开始撸袖子准备抓鸡了。 “胡说!干咱们这一行能叫做偷吗?那叫做收保护费!”茅八刀涨红了脸,粗着脖子骂道,“臭小子,自己想吃鸡却赖贵客身上。黎家姐弟身份金贵,屈尊来我们寨上,两只鸡怎么够?倒显得我们小气!全部捉来宰了,今晚做全鸡宴。” “好勒!”王横一个箭步便冲出去捉鸡了。刘顺有些迟疑,到茅八刀身后小声说:“大哥,要不要留一只?以后想吃鸡蛋可没了着落。” 茅八刀感觉脸面快丢尽了:“留什么留,以后再去收几次保护费便是。还不快去帮着弄晚饭!”转头看见此刻正装作若无其事四处打量的黎夭,“让黎姑娘见笑了,我带你们四处转转,这山里的风景倒是极好的。” 黎夭点点头,便跟着茅八刀参观起了山寨。黎天少年心性,见抓鸡有趣,已经跟在王横刘顺二人身后折腾去了。 山寨不大,不到半柱香时间便已经转了个遍。“你们这寨子叫清泉寨,可我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泉水。这名字咋来的?”黎夭不解地问茅八刀。 “山后的林子里有那么一口天然的泉水。这水奇得很,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怎么个奇法?”黎夭问着,并示意茅八刀一起朝山后走去。 “我们刚来这群山里的时候,急切地想寻个落脚点。转了几个山头都不合适,当时已是寒冬,冰天雪地的,却见山阴有一口山泉正潺潺而流。泉水清冽得紧,既没结冰,也不带半点温热。更奇的是那口泉水不染一尘,旁边树木茂密,却无半点枯枝枯叶落在上面。那泉水像是在石头上凭空出现的,涌出的泉水流出不到三尺又消失不见了。当时我们以为寻到了一处风水宝地,便背靠这口泉水在山阳建了这清泉寨。” “那你们肯定喝过那泉水吧,有没有什么神妙的地方?” “这泉水倒也神奇得紧,喝一小口便觉得神清气爽。可是喝过一次之后我们便再不敢喝了。” “为何?” “喝下之后是挺精神的,可怪就怪在一直这么精神,之后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还老是看到一些魂啊鬼啊之类的脏东西,好不吓人!所以遭了那一次罪之后,咱兄弟三个是再也不敢去喝那泉水了。”茅八刀说起这事时仍心有余悸。 “这么神奇?那一定得去喝上两口!就是不知道用这泉水酿酒会是什么滋味?”黎夭却是越听越兴奋,这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去试试。 快到后山,黎夭腹内空间里的一物突然悸动起来:那东西怎么突然就像心狂跳一般了? 第十四章 石上清泉 “黎姑娘,怎么不走了?”茅八刀见黎夭突然止步脸色怪异地用手抚着腹部,“莫非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走吧。”黎夭努力压制住了体内的那阵躁动,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还有,别再叫我黎姑娘,听着别扭。” 之前我叫你女侠大人你不乐意,现在叫你黎姑娘,你又说不行。总不能叫黎大姐或黎小妹吧?茅八刀有些无语泪先流:“那,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随便。”黎夭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人生最怕女人说随便啊!茅八刀如此想着。 阳春三月,山里还有些幽冷,崎岖的山路上四处都是芳草野花,偶有燕雀啼鸣,更显幽寂。 转过了山弯,便是山后的树林。此时太阳已完全落山,天地暗了下来,一轮明月缓缓从东方的天空出现,洒下一片柔和的月光。 黎夭望着圆月,若有所思。 “今天是十五吗?” “回黎大……大的话,今天是十六。”茅八刀差点就脱口而出黎大姐,好在突然的一个激灵让自己悬崖勒了马。 “难怪月亮这么圆。”黎夭若有所思:还有五天就是我和天儿的生日了吗? “离那口泉水还有多远?” “快了,转过弯便到了。” 不用茅八刀再提醒,黎夭已清楚地感觉到那口泉水的距离,体内的那东西越来越躁动不安:在我身体里住了三年,终于醒了吗?看样子那口泉水一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不然之前我往肚子里塞了那么多宝贝,也没见它有半点反应。 走近泉水,周边的温度明显低了一些,更显得清冷。 五尺见方的一块白色石头静静躺在斜坡上,从石头上面涌出了一口酒杯粗细的泉水,在石头表面积下了一汪酒碗大小的水洼,满溢出去的泉水还未流出石头便已消失不见。 “当真是神奇!”黎夭迫不及待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酒碗来,从水洼里舀出一碗水,直接仰头咕噜一口就把一碗水喝干了,“好酒!呸,好水!” “使不得啊!”茅八刀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喝了这水会睡不着觉,还会看到怪东西!” “没事,我从小便能看到怪东西,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不就是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嘛,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睡觉,嘿嘿。” …… “老三,你不累吗?快过来吃饭,别那样一直趴在船舷边盯着下面看。” “俺要是不盯紧了,宝贝徒弟就被老五拐跑了。”铜老三转过通红的大脸,又灌了一口酒,好似这酒就从来没有断过,这酒劲也从来没有醒过。 “三哥也太小气了些,我不过是随便那么一说,你就当真了。”锡老五停了杯箸,假装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打紧,四哥最是痴于武道,以后见到小丫头这样的武学奇才,怕是要从你手里硬抢了去。” “俺难道会怕了老四不成?就……就算打不过他,俺好歹也是他哥,他自该让着俺。” “那三哥的意思是,若大哥也想收小夭为徒,你就要拱手让给大哥了?”锡老五满脸坏笑地看着被气急了的铜老三。 金老大酒足饭饱,轻拍着肚子躺进了座椅里:“老五这么一说,我还真动了这个心思。要不老三你就将黎夭那丫头让给大哥,做兄弟的,大哥也不能亏了你,以后再给你寻个资质更佳的少年传你衣钵,如何?” “哼!”铜老三被气得不想说话,转过头去,继续盯着下方。 过了一会儿,铜老三突然一声惊呼:“你们快来看!那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石上清泉?” 其他三人皆是一惊,赶紧来到船舷边,看到下方黎夭正站在一块石头边舀水喝。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确实是天地奇物石上清泉。”锡老五一句话算是下了定论。 银老二脸色难得的郑重:“当年我曾在天地阁见过一次,本以为这等奇物这世间仅有那么一个,不曾想竟在地州这样的穷僻之地再次见到。” “黎夭那丫头直接这样喝,没问题吧?”铜老三见黎夭喝下一大碗泉水,有些担心。 “直接喝下倒也不打紧,只是会几天几晚睡不着觉罢了。”锡老五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也太暴殄天物了些。” “混账玩意!败家东西!妈的居然敢糟蹋这等珍宝。”银老二怒气冲冲地就要下船去教训黎夭,被铜老三拦腰抱住,“狗日的铜老三,不要拦着我,老子现在就要去修理那黄毛丫头!” 锡老五也出言安抚:“二哥莫急,不就被她喝掉一碗水嘛,也算不得什么损耗。你现在冲下去岂不是白费了我们这么多天的暗中跟随?等会儿她走了,我们再下去搬走清泉石,到时回了逍遥岛,你就算天天用石上清泉炼丹或炼药都不成问题。”一番话总算稳住了暴躁的银老二。 “咦,这丫头怎么又喝了一碗,这么喝不怕上头吗?” 下方传来黎夭舒爽的声音:“真的好好喝啊!” “操,谁都别拦着我!老子现在就要去宰了她!”银老二再次暴怒起来,又被铜老三死死抱住:“俺的好二哥,那石头迟早是你的,俺乖徒弟喝了你两碗水又碍得上什么?你是她二师伯,怎能这么小家子气!” “哎呀,她怎么还在喝?这样喝不会闹出人命吧!”即便还是金老大也开始不淡定了。 “怎么这水喝着还有点醉的感觉,舒服!”黎夭好死不死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银老二,一股气势冲天而起!不止铜老三,金老大和锡老五也连忙一起出手镇压,这才把人稳住。 黎夭抬头望向天空,除了一轮明月,就只有两三点星辰:“奇怪,怎么感觉天空中有人?” “好险,差点就被那丫头发现了。”金老大拿出一张金丝手帕抹了抹额头的汗,“老三,你这臭脾气也得改改了,反正一碗两碗都喝了,让这丫头多喝一碗又有什么?再说了,就她那小肚皮能喝下多少?” “大哥知道什么?那石上清泉看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是靠那清泉石吸收天地灵气长达百万年之久才形成的奇观,溢出的泉水会自动被那石头吸收,看起来就像消失了一般,所以才会显现出泉水源源不断涌出的形态。”银老二委顿在地,满脸痛不欲生的神情,“这泉水只要在炼丹时加上一滴便能提高丹药的品质,或是修炼时在眉间抹上一点就能增强悟道的几率,哪怕只是坐在石头边打坐也能大大加快修炼的速度。可这等神物被她用来当水喝,当真是罪不容诛!你们可知当年我为了炼制天元丹到天地阁求来十滴泉水费了多大劲吗?” 金老大听完也有些不忍:“二弟莫忧,等会儿那小丫头若再敢喝第四碗,就算你不出手,做大哥也定帮你制住她。” 黎夭喝了三碗之后仍不尽兴,本想再舀一碗来喝,却发现涌出的泉水变少了,之前还有酒杯粗细,现在只有小指那么点,积水的水洼迟迟没能装满:看来这水不是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的,可惜了。 感觉到体内空间里的那东西跳动得越发厉害,黎夭愤愤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催什么催,我都还没喝够呢,倒是便宜你了。”说完意犹未尽地把碗收回了怀里。 “看见了吧,我就说那小丫头喝不了多少嘛。那泉水还多的是,老三不用再心焦了。”金老大见黎夭终于收起了酒碗,笑哈哈地打着圆场。 “怎么回事?她怎么把石头抱了起来?”金老大话音刚落,锡老五却一声惊呼。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黎夭已经把整块石头直接塞进了肚子里。 银老二捶胸顿足,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她怎么把石头也收了,难道她也知道这石头是宝贝不成?”金老大决策失误,此时也有些尴尬,自觉有些对不住银老二。 “以她的见识未必认得这石头,不然也不会连喝三碗泉水了。我估摸着她就是嘴馋,想带在身上,以后时不时好喝上一碗。”锡老五倒是猜中了黎夭的一些小心思。 铜老三得意洋洋地拍拍银老二肩膀:“老二啊,俺这徒弟啊福源深厚,既然是她先发现的那便是她的东西,谁也抢不了!不过你放心,俺徒弟的东西自然就是俺的东西,以后回了岛呀,你若想用那泉水炼丹就给俺老铜说一声,俺就找宝贝徒弟分几滴给你,呜哈哈哈哈……” 银老二此时已心如死灰,懒得再和铜老三斗嘴,只是心里暗暗发誓,今后若再看到那黎夭取出泉水来喝,就算一掌毙了她也得阻止这种丧尽天良的行为。自此以后,趴在船舷边死盯着下方的又多了一人。 “黎大……大……大,你刚才变的什么戏法,那么大……大一块石头怎么就塞进了肚子里。”茅八刀被刚才的一幕震惊得都有些结巴。虽然之前也见过黎夭从怀里拿出各式各样的东西,但都以为是她怀里放着什么空间宝贝,刚才却是直接在他眼前将一块大石头塞进了肚子里。 “少见多怪,这有什么稀奇的。”黎夭不愿多说,直接转身就往山前回走,茅八刀只好跟上。 黎夭轻抚肚皮:终于安静下来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对一块石头感兴趣。师父当时也不肯告诉我,就那样塞到我的肚子里了,哎,可千万别是什么大麻烦…… 第十五章 千杯不醉 “姐,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菜都烧好了,就等着你们开饭呢。”远远的便见黎天在招手。 山寨的“演武场”内已搭好了餐桌,上面摆着大大小小几个盘子,装的是野韭菜炒鸡蛋、黄焖鸡、辣子鸡和香滑鸡片几道家常菜。桌前燃着篝火,上面架着吊锅,炖煮的鸡汤正咕噜冒着热气。王横和刘顺在一旁忙活着,见黎夭和大哥过来,赶紧邀功:“你们去哪了?耽搁这老半天,把我们几个累死了,快来尝尝我们的厨艺!” 黎夭背着手巡视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还不错,可惜没有留道菜让我露一手。” “黎大大的厨艺定是极好的,只是您这手金贵,怎能让您做这粗活,也是我等粗人无缘享这福气。”茅八刀立即拍马逢迎,话是说得滴水不漏。黎夭听着很是受用,哈哈一笑,正得意,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还是算了吧,别人做菜最多是不好吃,我姐做的菜是要人命。你们要是不怕死,倒是可以试一试她的手艺。”黎天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忍不住吐槽。 “你小子活腻了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黎夭放下摆了半天的高手做派,扭着黎天一阵的脑瓜崩。 黎天抱头躲闪:“姐,别闹了,快坐下吃饭吧,菜都凉了。”黎夭看着一旁正哭笑不得的三人,立马摆正了姿态,在正首的位置端坐了下来:“都坐下吧。”几人闻言纷纷落座。 “怎么没酒?”还没开始动筷,黎夭又不乐意了。 茅八刀赶紧赔话:“山寨平日里米粮短缺,更别说酒了,咱兄弟几个也是许久不知酒味了。” “是啊,自从跟老大来了这清泉寨,本来是盼着每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着,哪知道却是天天喝粥都不敢把米下多了。”王横立马高声附和,果然是每一个失败的老大身边都有一个拆台的弟兄。 茅八刀脸上有些挂不住:“黎大大多担待,这招待不周,实在是对不住。” 啪一声响,黎夭已掏出两大坛子酒磕在桌上:“酒我这里多的是,大家尽情地喝,喝多少有多少,今晚喝个痛快!”王横欢呼,刘顺已奔回屋内拿酒碗出来。 “这怎么使得,竟让黎大大亲自备酒。”茅八刀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倒是实诚,已经起身为黎夭倒酒,看着琥珀的光泽倾泻进酒碗,忍着肚里的酒虫翻腾,又给黎天倒酒。 黎天连忙摆手推辞:“我不大会喝酒,还是你们喝吧。”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茅八刀劝酒的本事倒也不差,“莫不是瞧不起我等本事低微,不肯赏脸与我们共饮?” 黎天一阵发窘,只是摇手,却不知如何应答。黎夭出手拦住了茅八刀:“我弟确实不会喝酒,我和你们三个人喝便是,只怕你们人太少喝不过我。” “黎大大这话有些托大了吧,虽然你修为本事确实比我们高了太多。但要说到喝酒,我们三兄弟却还没怕过谁,你想以一敌三,也太过小看了我等。”茅八刀酒量极好,两兄弟的酒量自然也不差,见黎夭这么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要以一人之力喝倒己方所有人,都装了半天的孙子了,之前在武斗上落下的面子怎么也得在酒桌上找回来。 王横也跟着嚷嚷:“我王横千杯不醉,江湖人送外号酒里横,上了酒桌还从未怕过谁!” “我虽然不及大哥,但三五斤的酒量倒也是有的,黎大大年龄尚小,又是一个女孩子,喝酒这事上怎么能和我们这些大老粗比?”刘顺虽不像王横那样吹嘘,但也不信自己喝酒会比不过一个小女娃子。 “你们三个别嘴上吹得厉害,等会儿喝趴下了一个个都别认怂。”黎夭言语上毫不退让。 “谁怂谁是王八蛋!” “谁怂谁是癞蛤蟆!” …… 几个人说着没营养的斗气话。茅八刀也不再坚持给黎天倒酒,转过酒坛来给自己倒酒,这才看了一下酒坛上的字,不看不打紧,一看却吓一大跳:“这,这……这是百转销魂酒!” “哦?你也知道这酒?”黎夭见茅八刀这么激动,也来了兴致。 “酒入腹中,酒劲百转,一杯销魂啊!这酒在咱们地州可是排得上前五的名酒。我也只是听说,却一直没机会尝上一口。这一坛酒怕是不下百金吧!”王横、刘顺闻言也是纷纷咂舌。 “我倒是觉得还凑合,算不上顶好。就这酒,我这里还有十好几坛,你们若是喜欢,临走时我可以送你们几坛。”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拍马奉承之语,只不过这一次茅八刀等人却说得无比真诚。 “就这渣渣酒,请老子喝老子也不喝。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渣渣。”天空中银老二瘪着嘴,一脸不忿。 黎天安安静静地吃饭,看着姐姐与茅八刀三人斗酒,心里已经开始为茅八刀三人默哀。 “当真是好酒,我再敬黎大大一杯!”“能喝上这等好酒,定是我等上辈子积福,才能遇上黎大大,享这口福。”“黎大大,这酒当真有十多坛?今天真的能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酒过三巡之后,酒桌上的气氛更热络了几分。这百转销魂酒果然不愧为名酒,入口淳厚,回味无穷,茅八刀三人哪顾得上吃菜,一碗接着一碗地轮流向黎夭敬酒。黎夭也是来者不拒,连喝了十几碗,也未见半点醉色。反倒是茅八刀三人已开始纷纷露出了醉意,刘顺早已是脸红脖子粗,舌头开始打结。 “这酒……酒劲儿好大,以前喝三五斤都没……没事,怎么……怎么今天才喝五碗就开始醉了?”“你个蠢货!以前喝的那些浊酒家酿怎能与这上等美酒相比?”“妈的,刘顺,你个孬种,怎么钻桌子下面去了!”觥筹交错间,已是杯盘狼藉。 黎夭本就是豪爽之人,很快便与几人称兄道弟打成了一片。“你刚才不是说谁怂谁是癞蛤蟆吗,怎么这才刚开始就怂了?” “真……真喝不下了,呱……呱。”刘顺被王横从桌子底下拉起来,又直接趴在了桌边,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之后王横也没多坚持一会儿便步了刘顺的后尘,歪倒在地上,却没人去扶。 “说好的千杯不醉呢?你不是号称酒里横吗?怎么不横了?” “黎大大,你别理那两个不成器的怂蛋,咱们喝。小弟与你真是相逢恨晚啊,若是早两年遇上你,我们兄弟几个也不至于过得这般凄苦。以后不管你到哪,我们兄弟几个就跟到哪,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茅八刀尚自强撑着,仍不断地向黎夭敬酒。 “还是算了吧,我和我弟两个人自在惯了,带不上许多人。”黎夭却仍清醒得很,像是完全没喝过酒一般。 “大大,你可别瞒我,你们这次是不是要去地幽州的守元派?以你们的修为和天赋当那亲传弟子绰绰有余,到时肯定需要几个跑腿打杂的,你看我们三兄弟成吗?虽然我们本事差了点,但好在都是利落人。咱们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你可别嫌弃咱哥几个。” “你说什么守元派,我去那干嘛?” “大大莫非不知?守元派十年一次的开山门就要开始了,这周边数州的适龄少年可都赶了去,就等着被守元派选中,成为守元派的弟子呢。”茅八刀见黎夭真的不知道这事,又细细地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守元派放出了话,只要是在十五岁以下,开了三窍以上的少年的便可前往参加甄选。但凡被选上便可成为外门弟子,天资卓越者可入内门。这可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所以最近前往守元派的人可不少。我们兄弟三个也是盯准了这事,才天天守在这道边,就盼着做几笔大买卖,哪知竟一个也没成,哎。” 黎夭闻言笑出了声:“八刀哥之前莫不是以为我们姐弟二人是要去守元派拜师学艺,刚好又没有家中长辈护持,所以才铆足了劲来打劫我们,想做成一单买卖不成?” “我等是有眼不识南山,大大可要饶恕我们几个的大不敬。”茅八刀即便脸皮再厚,被黎夭戳穿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自罚一碗酒。 此时两坛酒已喝完,黎夭又拿出一坛,开封后给茅八刀把酒碗倒满:“八刀哥之前也说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之前也存了戏耍你们的心思,还逼着你们陪我弟过招,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我们再共饮一碗,之前的事就算一笔揭过了。” 两人这边喝着酒。黎天也没闲着,从屋里找出几个碗来,给每人盛了一碗鸡汤,又把王横刘顺二人唤醒,让他们喝点汤醒醒酒。 “大大,你们若是要去守元派可得赶紧了,路上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茅八刀又接上了之前的话头。 黎夭之前的时间都忙着四处打劫和照顾黎天,从没动过要拜入哪门哪派的心思。再说自己三年前就拜过了一个师父,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两天,也只教了自己修行入门的基本法门和空间天赋的修炼之道,但她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师父定是世间最厉害的人,那些被世人捧上了天的门派又岂会被她看入眼里?自己不愿加入那些门派,倒是乐得自在,可黎天怎么办?黎夭开始琢磨弟弟的出路,以前黎天一直病着,没法修行,现在病好了,修为也比自己高了,总不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到处瞎晃荡吧。现在还可以拿点自创的功法教他,那以后呢?黄境之后的玄境,再之后的地境,黎夭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后面具体该怎么修行,又拿什么教黎天?靠四处打劫吗?这终归不是一条正道。黎夭看着黎天听到守元派时眼里流露出的憧憬,便已明白,也该给弟弟寻一个正儿八经的修行去处了。 “一阁三宫六门十二派,这守元派在十二派中也只排在末尾……”黎夭有些犹疑不定。 “大大可别这么说,一阁三宫六门都在天州,可是我们地州之人去得了的?地州的这十二派排名虽有先后,但实力相差都不大,在我们地州那都是顶了天的存在,想要进去做个杂役弟子都是极难的。不然这千百年来,就我们地州的门派少说也是成千上万,可为何却只有这十二派一直屹立不倒?这等大门派的底蕴之深厚,是我等凡人不敢想象的。就说这次守元派开山门,那也是十年才轮上一次,听说天地阁的卯先生都要亲自前往观礼呢。” 天地阁是所有修行门派之首,连统治整个天地一百零八州的皇廷都要对其礼让三分。除了阁主外,天地阁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十位天干和十二位地支,世人分别以长老和先生之名尊称之。天地界以天干地支纪年,每年都由年份对应的一位天干和地支出阁来巡视天地。 “这么热闹,那倒是可以去看看。”黎夭打定了主意,又独自喝下了一碗酒。 天空中的船上,铜老三一直趴在船舷边,看黎夭喝一碗酒,自己也便跟着喝一碗,心里存着自己怎么也不能输给弟子的心思。此时听到下面说到天地阁的卯先生,便转身问锡老五:“老五,今年是什么年份?” “丁卯年啊,三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就对了,他们说守元派开山门,天地阁的地支要去观礼,俺就寻思那位卯先生不就是……” 话还未说完,银老二已是一脸阴沉走出甲板进了船舱,砰的一声关上了舱门。躺在椅子上睡觉的金老大被惊了一下,打呼声中断,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银老二搞什么鬼,谁又惹到他了?” “三哥怎么又犯糊涂?你真不该在二哥面前提起那人。” “怎么就不能提了?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俺就说今年银老二怎么这么别扭,自从出了岛就各种闹脾气,原来是怕见上那位。” “三哥莫再提这事了,你还是盯紧了你的宝贝徒弟,小心别被她跑到守元派去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要是守元派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收俺家小夭夭做徒弟,俺就一巴掌拍死他,哼!”嘴上这么说着,铜老三却又立即趴到了船舷边,生怕自己未过门的小徒弟溜了。 锡老五看向船舱的方向,叹了口气。 “自古多情空余恨……” 第十六章 十全大补 酒桌上的几人埋头喝着鸡汤,只有黎夭仍独自喝着酒:“我说你们几个也太差劲了,之前吹嘘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们多能喝呢,结果才这么点就喝不下了,没意思。” “黎大大海量,实在是这酒太烈,我们先喝点汤缓缓,等会儿再陪大大喝两杯。”茅八刀喝下一碗鸡汤,努力压着酒劲,已经琢磨着要不要换几个小酒杯出来。 “姐,你也别喝酒了,先把汤喝了,不然就凉了。” 黎夭放下了酒碗,看着黎天问道:“天儿,你想不想去那守元派?” “嗯,我想去看看。”黎天点点头,在黎夭身旁坐下。 “好,那姐就带你去看看。”黎夭笑着,揉揉黎天的脑袋,这才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这汤太寡淡了,怎么也不加点东西一起炖?”黎夭站起了身,绕过了桌子,向吊锅走去。 “天儿,白天时咱说了要给你煮一锅十全大补汤,刚好有现成的汤,姐给你露一手。”黎夭挽起了袖子,开始从怀里掏东西出来。 黎天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出声阻拦:“姐,我觉得这汤挺好喝的,不用再加什么了。” “没事,我就加点料进去,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你们可算是有口福了!”说话间已是掏出了好几个盒子。 茅八刀三人听说要加好东西到汤里,也来了兴致,赶紧围了过来,见黎夭仍在不停地从怀里取出大大小小的盒子。王横手贱,忍不住打开了一个:“哎呀,这,这……是人参!” “妈的,一个人参有什么好激动的,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茅八刀骂骂咧咧地把盒子一把抢了过来:“哎呀,这,这……是人参!” “你们都喝酒喝傻了吗?”黎天有些无语。 “不是,黎小哥,实在是这人参太……”这人参比寻常市面上卖的大了一倍不止,这倒还算不上太稀奇,关键是这人参通体血红,在月光下泛出玉石一般的光泽。 茅八刀惶恐地捧着盒子:“大大,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灵药?” “对呀,好像是叫什么赤朱暖玉参,可惜年份不足百年。”黎夭满不在乎地说着,终于不再从怀里拿东西出来。地上已经乱七八糟的摆上了十多个盒子。 “那……那这些莫非都是灵药?”茅八刀指着地上的盒子,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活了半辈子,听说过灵药的各种神奇,什么活死人肉白骨,什么助长修为,什么增加寿元,可却从未这么近的捧在手里看过,更别说有机会吃上一口。再看看人家黎夭,随手就拿出一大堆来,还像白菜萝卜一样往外丢。真是罪过啊!这等宝物就该好好供着,怎么能这样随意丢在地上呢?茅八刀已是满脸的心疼。 “差不多吧。”黎夭随手捡起一个盒子打开,“这是百香固元果,酸酸甜甜挺好吃的。之前我弟生病吃不下东西,咱就拿这个当零食喂他吃,可惜只剩这么三个了。” 这是灵果吧!拿着当零食吃,你他娘是去摘了人家整棵灵树上的果子还是洗劫了别人的宝库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一个果子在市面上的价值?真是败家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缺弟弟吗?……短短的时间里,茅八刀三人心里已经展开了各种错综复杂的心理活动。 黎夭似乎没感觉到众人怪异的情绪,将装着百香固元果的盒子丢在一边,又捡起一个窄长的古木盒子,拿在手里摇了摇:“这才是好东西呢。” 盒子打开,却是一个干枯的莲蓬。黎夭取出莲蓬,剥出十二粒莲子,手里又凭空多了一把小刀,极娴熟地开始给莲子剥壳。莲子出壳的瞬间便散发出极为浓郁的香气,四周的元气似乎也跟着浓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茅八刀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莲子啊,你难道没见过?”黎夭像在看一个白痴。 妈的!老子活了几十岁的人能没见过莲子?你拿出的这是寻常莲子吗?那灵气的浓度都快让人窒息了,吃一口怕是能得道飞升了吧。茅八刀心里骂娘骂得欢实,脸上谄媚着笑成了花:“大大,这莲子叫什么名字,一定是顶级灵药吧,小的实在是见识浅薄,闻所未闻啊!” “你说这莲子叫什么名字咱也不知道,反正是机缘巧合得了这么两支莲蓬,之前和我弟分着吃掉了一支,实在是太好吃了,所以就留着想等过年了再吃。今天你们算是赶上了好时候。”黎夭头也不抬地说着,小心把一个莲子掰开,取出一粒晶莹碧透的莲子心塞进黎天嘴里,又随手将莲肉丢进了锅里,“这莲子心好吃得紧,含在嘴里不要嚼,它自己就会化开,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说完又连续剥开了四个莲子,往自己嘴里丢了一个莲子心,又分别给茅八刀三兄弟一人一个。莲子肉照样丢进了锅里,剩下没剥开的八颗莲子则放回了木盒。 茅八刀三人将莲子心捧在手里,那是手在抖心也在颤。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被压在世间的底层苦苦挣扎了数十载,求一顿饱饭而不可得,却不曾想今日天降福报!这一定是上天对自己苦了几十年的补偿。不对!一定是上天对自己苦了几辈子的补偿! 手捧着微小的莲子心,满手碧绿的灵光,感觉有千斤之重,鼻子猛吸上一口那浓郁的灵气,浑身已是说不上的舒畅。茅八刀奋力摇了摇头,从虚幻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莲子心送进嘴里,登时感觉一道道清凉无比的气流冲向全身,体内沉积的毒素和旧疾都在快速的消退,身子一轻,便直直朝后仰面倒下,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已是人事不知。王横刘顺依样吃下莲子,也是和茅八刀一样幸福地晕死了过去。 “怕是三个傻子。”黎夭瞧见倒地的三人,不再理会他们,麻利地将各种灵药处理好丢进锅里。满锅的灵药伴着鸡汤沸腾,升腾起一阵阵霞光。此夜,方圆百里的妖兽也跟着沸腾了,好在那霞光很快便消退,不然又得是另一番景象。 …… “老五,那莲子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清心并蒂莲结出的莲子。” “啊,准圣药!”即便是铜老三也是有些吃惊,“这东西不是极罕见吗?当年为了帮银老二弄上这么一株,俺们兄弟几个可是寻遍了天地州的深山峡谷,才好不容易逮住了那么一株。” “是啊,这等天地奇物本就可遇不可求。二哥当年拿到这清心并蒂莲可是高兴了许多年,每次炼天心回春丹也只舍得用那么一粒。却不想黎夭这丫头竟拿着当豆子吃,若被二哥瞧见,恐怕又要骂她暴殄天物了。” “嘿嘿,就该让老二瞧见呢,才好气死他。”铜老三莫名地高兴,“你说俺宝贝徒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灵药灵果啊?” “看样子这丫头在地戚州之前就祸害了不少地方。不过若是她靠自己的机缘寻得,那就只能说她福缘至深了,就好比之前被她收了的石上清泉,这等天地至宝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收了。换上以前,我是想也不敢这么想的。”锡老五摇着折扇,一副云淡风清模样,其实内心也极不平静,今天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以他的心性也有些不稳,“若不是想着要把她带回逍遥岛,恐怕这会儿连我也会忍不住去抢她手里的东西了。” “所以俺才说宝贝徒弟了不得呢,瞧瞧俺这眼光,哈哈” “那三个蠢贼倒也有些福缘,守着石上清泉那等至宝而不自知,竟拱手让给了别人。好在黎夭这丫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给他们吃下这许多灵药,对他们而言也算是难得的造化了。”锡老五说完便转身背着手朝船舱走去,今晚实在是太心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决不能再被下面的场景刺激到。 …… “姐,别往锅里丢东西了,水都快煮干了。”黎天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鸡汤,一边出声阻止往锅里乱丢东西上瘾的黎夭。 “才放七八样呢,没凑齐十样怎么能叫十全大补汤?”黎夭仍意犹未尽,随手又将一朵冬雷紫竹菇丢了进去。 黎天实在是担心这一锅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了会害人性命,趁着现在还不算太糟糕赶紧用身子护住了锅,防止黎夭再往里面加东西:“姐姐,这灵药虽是宝物,但这样放在一起煮,药性相冲,多了也未必好,我看现在已经够多了。再说这锅也快装不下了,还是添点水煮一下吧。” “对,加水!”黎夭被兄弟阻止,本还有些郁闷,听着说要加水,灵光一闪,立刻又有了好主意。 黎天看着姐姐兴奋的表情,知道又坏事了,老姐肯定又有了瞎捣鼓的坏主意。哪知黎夭站在那里摸索了半天也没见掏出什么东西来:“怎么回事,怎么拿不出来了?” 黎夭一脸受挫,又试了几次,依然没能将石上清泉取出来:“活见鬼!怎么不听使唤了?”这还是黎夭自开辟体内空间以来第一次取不出东西,又试了几遍才明白竟是被那东西阻止了,登时气恼,“你个破玩意儿!咱好吃好喝地供养了你三年,现在居然敢和我抢东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嘴上骂的厉害,手上却没辙,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又换了求饶的口气,想求一碗水出来。哪知那东西竟软硬不吃,死活不肯分一点水出来。黎夭恨得牙痒痒:“好你个白眼狼,以后等我厉害了,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从我身体里扔出去!” 黎天看着姐姐在那张牙舞爪又自言自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姐终于吃瘪,不能再胡作非为,反而松了一口气,从屋里的水缸中舀出半瓢水来加进了锅里。 茅八刀三人悠悠醒转过来,已经过了好些时间。见地上的盒子已被黎夭收走,篝火也灭了,知道那传说中的十全大补汤已经炖好,心情好得一时竟不知如何宣泄。 黎天给每人盛了一大碗,放在桌上。黎夭却沮丧地坐在那里不动。 “姐,吃点吧。” “不吃,没胃口。”黎夭还在生之前的闷气。 茅八刀笑盈盈地走过来,容光焕发,精气十足,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了几分:“怎么了,姐弟俩闹矛盾了?” 黎天笑笑:“没有的事,我姐就是胃口不好,不想吃东西。”随后盯着茅八刀的脸竟有些惊讶:“八刀哥,你的脸!” 茅八刀摸着自己的脸:“我脸怎么了?”王横和刘顺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王横嘴快,一阵惊呼:“老大,你脸上的刀疤不见了!”此时的茅八刀面色红润,竟像年轻了许多岁,脸上已经没了那道狰狞的刀疤。 茅八刀不相信地用手摸了摸脸,果然,皮肤润滑,半点也摸不出刀疤的痕迹,惊喜莫名中又冲进房屋里拿出铜镜在月色下歪着脸反复看了几遍,终于确认那该死的刀疤不见了,欣喜若狂,于是仰天长啸。 “叫什么叫?叫得跟杀猪一样!”黎夭正在气头上,被茅八刀这么一嗓子吓了一跳,直接将桌上的空酒坛扔了过去,把茅八刀又砸晕在地。 黎天无奈地摇摇头:“我姐在生气的时候,一定不要招惹她!”随后又问王横二人:“八刀哥怎么回事,高兴成这个样子?” “哎,黎小哥有所不知,我大哥这人年轻时也算是一个美男子,虽然武功不济,但也在江湖上搏了个玉面郎君茅八刀的名头。落草为寇之后,对这名号也颇为自得。哪知两年前……哎” “怎么回事,可否细细说来?” 王横最喜欢摆谈那些玄乎的故事,刚才故意挑起话头又不说下去,见黎天果真来了兴趣,便高高兴兴地拉着黎天坐到桌边,自己却像一个说书人一样站到一旁开始讲起了故事。 “你问那玉面郎君是哪位?为何又被人叫做刀疤郎君羞于见人?且容我为众位看官慢慢道来!”王横清了清喉咙,又接着说道,“话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玉面郎君茅八刀如寻常一样睡过了午觉,带着他那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兄弟王横和贼眉鼠眼、容貌猥琐的兄弟刘顺从清泉寨走下山来。行至半道,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昏天暗地,飞沙走石……那阵势,真叫一个吓人!待风停树静,日放光明,三人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书生,然而那书生却像是他本来就在那里一般,你说神不神奇?” “这有什么好神奇的,许是你们被风沙迷了眼,他就这么走过来了。”黎夭平日里最喜听人说书,这会儿也来了兴致,跟着一起凑热闹,也忘了之前的郁闷。 “看官有所不知,当时天地忽现异象,那玉面郎君被吓得躲在了马后,可他那英明神武,人称横行江湖的王横兄弟却一直岿然不动,明眼看着那书生就这样直接出现了面前。” “哦?真有这么神奇,你可别吹牛皮糊弄我。” “这倒是真的,我当时也看见了。只是没有王横说得那么夸张,也没有什么电闪雷鸣天地异象的,就只是那人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前面。” 被刘顺戳破,王横有些气恼:“好好听书,别打岔!那书生突然出现倒也不奇。当时三人都以为是一时走神没注意到,可接下来的事那才真的是鬼神莫测,神乎其神……” 第十七章 青衣书生 “别卖关子,赶紧往下说!”黎夭有些不耐烦,拍着桌子催促。 “各位看官莫急,实在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直接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所以多铺垫了几句。”王横不紧不慢地说着,还真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做派,“那青衣书生突然出现在道上,着实让茅八刀三人吃了一惊,可想着兴许是眼花了,之前没能注意到,便大着胆子上前。只见玉面郎君茅八刀端坐于马上,唱声喏,问那书生‘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茅八刀被吓得躲在了马后吗,怎么这会儿又坐在马上了?” “看官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可能是那茅八刀瞅着空挡又爬到马上去了也说不准。”王横脸皮果然够厚,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之前的胡说。也幸好这会儿故事的主角茅八刀还晕死在地上,不然早爬起来和这败坏自己名声的“好兄弟”拼命了。 “那书生也不答话,只是抬起头来看向茅八刀。这不看不打紧,这一抬头竟让三人都看呆了!” “别一惊一乍的,好好说行不行?” “真不是我瞎说,但凡是个人也会看呆的,那书生实在是太俊俏了!竟不像人一般!” “不像人难道还能像鬼吗?” “那倒不是。若要形容,非得比作那仙子下凡不可,恐怕真正的仙子也没那般好看。”鉴于之前王横牛皮吹得太过,他的这番形容,黎夭倒不是怎么相信。 “茅八刀是谁?那可是人称玉面郎君的美男子啊,这世间竟有人比他还好看了那么几分,这可怎么得了!” “算了吧,就大哥那长相,哪能和那书生比,明明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刘顺瘪瘪嘴,又忍不住抬杠。 “我说你这看官怎么这么多话!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大哥留点面子嘛。难道我真能不知道那书生和大哥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也就大哥自己觉得自己好看得紧!真要和那俊俏书生比,连人家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两人一唱一和的,把这茅八刀诋毁得一无是处,若是被他听见,估计也没脸再活着了。 “俗话说得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当时看到那书生便在想若他身为女子,又该美到什么地步?”王横终于接回了话头,“可我大哥茅八刀不这么想啊,在他心里打劫的事业比什么都重要,这送上来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见那书生不答话,便跳下马来,质问他为何不说话。那书生也奇怪,像是才回过神来,对着茅八刀只是笑笑,这不笑不打紧,一笑啊那简直是让百花失色,天地无光,万千光彩便在他一人身上!” “妈的!我受不了了,说个故事怎么这么多废话?讲了这么半天还在说那书生怎么好看,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黎夭气得桌子都快拍散架了。 王横吓得不敢再这么闲扯,赶紧加快了说书的节奏:“茅八刀气急,以为是那书生瞧不起自己,居然不与自己答话,便抽出刀来,叫那书生留下买路钱。可那书生不为所动,依然不开口。茅八刀便在那书生面前使出他生平绝学茅氏八刀,可那书生依然站在那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可气恼了茅八刀,提着刀便用刀背去拍那书生的脸,想吓唬吓唬他,哪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王横又想卖关子,看到黎夭眼放凶光地看着自己,赶紧自己把话头接上:“那书生一动一动,既没有躲闪,也没抬手,可那把刀却像被控制了一般,明明是刀背去拍那书生的脸,可转眼就刀锋砍到了茅八刀自己脸上。众位看官,你们说这事神奇不神奇?” “嘘,这有啥好神奇的,不过是因为人家本事高,你们这是遭了别人的道行。”黎夭出言嘲讽,心底却暗暗有些吃惊,那人不动声色便能控制周围的事物,修为一定极高。 “我们哪见过这等高人,当时便已经明白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绝对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赶紧跪地求饶。可那书生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小惩大诫,莫要再犯’之后,便凭空消失了。” “至今回想起当初的一幕,我都觉得不真实,那样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会出现在我等凡夫俗子的面前?若不是留在大哥脸上的那道刀疤,我真会怀疑那不过是一场春梦。”王横又叹了口气,“见过了那等天人之姿,再看这世间所谓的俊男美女,都只不过是粪土而已,哎!” 一个故事终于讲完,却没有喝彩,也没有掌声。不过是一个劫道失败的小事而已,恐怕吹嘘的成分便占了七成,黎夭如此想着。但如果王横说的都是真的,那书生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本事倒是和自己的空间天赋很像。不过自己施展空间跳跃一次只有三丈远,想要和那书生一样在人眼前彻底消失却还远远办不到。看来自己得加紧修炼了,这世间比自己厉害的人还多得是,万一哪天栽在这等人手里,恐怕就算想逃命也没机会。 茅八刀终于醒转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又躺在地上了?”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坐回桌子边来,“你们看,我的刀疤不见了,我的刀疤不见了!哈哈哈哈” “知道了,赶紧把这大补汤喝了吧。再磨蹭我就拿去喂狗了!”黎夭不耐烦地丢下这句,便走到一边,找了一棵树跃身上去,寻了个粗壮的树枝躺下。此刻她心绪很乱,不想在人群里瞎闹。 黎天看着姐姐走开,知道她有心事,也不去打搅,几口喝下完一碗大补汤后便默默收拾着碗筷。 “这么多灵药熬成的汤,真的是给我们喝的吗?”茅八刀三人迟迟不敢动嘴,不敢相信眼前的幸福。 “是真的,快喝吧,不然我姐又要生气了。” “真是三生有幸啊!”茅八刀突然感叹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们三个真是何德何能,能够喝上这等灵汤!”刘顺出声附和。 “我不是说我们,我是说这只鸡!” “啊???” “一只老母鸡居然可以和那么多灵药炖在一个锅里,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换了是我,也死而无憾了。”茅八刀颇有感触地说道。 众人无语,搞了半天你居然是在为一只鸡感叹!不过这话倒也不假,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这天地界就没有一只草鸡享受过这等豪华的礼遇。 茅八刀小嘬了一口,想慢慢品尝这人间难得的极品补汤,哪知就这一小口就差点要了老命。实在是太难吃了!这味道怎么这么奇怪?明明都是些极品的灵药,怎么煮在一锅里却有屎一般的味道?关键是屎也没这味大啊!这些灵药的药力惊人,伴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通过口腔和食道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茅八刀此刻难受得想吐却又不敢吐,赶紧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下去,好把刚才那一口的味道压下去。可叹这造化弄人,之前还得靠着喝鸡汤来压酒劲,现在倒反过来要靠喝酒来压汤劲了。 “我就说我姐做菜要命吧,你们还不信,偏要任她胡来。这下知道厉害了吧。”黎天幽幽地说着,已经将多余的碗筷收整到了一起。 茅八刀终于缓过劲来:“不对啊,黎小哥,我刚才看你喝得挺欢快的啊,几口就喝光了,怎么办到的?” “无他,常喝便习惯了。”黎天一脸淡然,“吃我姐做的菜,就一个要诀,就是得快。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让味觉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把菜咽进肚子里,这样才不会被那味道冲垮。” 茅八刀三人看向黎天的眼中已露出浓浓的钦佩之情,这要怎样的大毅力才能天天忍受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换了自己,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可眼下看着这十全大补汤却犯难了:喝吧,实在是要命;不喝吧,这么难得的灵药,可关系着一辈子的造化。 三人终于狠下了心,端起大碗,拿起筷子,连喝带扒将一碗灵药鸡汤全部吃进了肚子里。然后三人又争抢酒坛,连灌了几口酒,这才死里逃生一般缓过劲来。 “这灵药果真不一般,我现在感觉气海都充盈起来了,浑身使不完的劲。” “我也是,感觉马上就能打开新的气窍了。” “大造化啊,我们的境界终于要突破了,兄弟们,赶紧的。”三人猴急地向黎天道声抱歉,便冲回自己房间打坐修炼去了。 黎天也不恼,把碗筷都收回厨房里,又把桌椅板凳都收了,这才来到黎夭所在的树下:“姐,已经子时了,回房休息吧。” 黎夭转下身来:“天儿,你先去休息吧,我还不困,不用管我。” “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外面冷,别着凉。”黎天叮嘱了一声,便去了之前由刘顺为他们准备好的客房。 黎夭看着弟弟走进房间,神色纠结:我若把天儿一直留在身边,会不会太自私了点?天儿长大了,病也全好了,想到正经的门派里修炼,我有什么理由拦着他不让去?以他的资质若想进那守元派定没半点问题,那我也要跟着一起进去吗?那些门派总是有千般规矩,我又最受不了这些,若要我在那地方待上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打死我也是不愿…… 黎夭抬头看着天空上悬挂正中的那轮明月,想起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爹娘若还在便好了,我也不用这样拿不定主意。”黎夭望着明月怔怔出神,过往的事情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三年来的每个夜晚,黎夭不是在躲避追杀,就是在四处打劫,从没有过半刻闲暇,此时竟是难得的清静了下来。眼中有月明,耳边有松涛,黎夭沉浸在思绪中慢慢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天地之中的元气以黎夭为中心慢慢汇聚,而黎夭身处其中却浑然不知…… 第十八章 无拘无束 黎夭身处天地元气汇聚成的漩涡中心,而思绪却飘得很远,完全没有察觉周身的异象。此时夜已深沉,茅八刀三人仍在闭目打坐,黎天也已睡下。天空上的舟中,铜老三原本强打着精神注视着下方,怎奈实在是喝了太多酒,没坚持太久便打起了呼噜。 夜色宁静,皓月当空,微风徐徐,偶有兽鸣。黎夭顺着思绪回忆着过往的种种,十二年的时光,即便是一些细碎的小事她都记得十分清楚。黎夭总是抱怨自己的记忆力实在太好,凡是在她双眼中出现过的景象,即便是最细微之处也能在脑海里情景重现,想忘也忘不了。 午后烈日下偷偷跳进河里游泳,炎夏的夜晚溜出家门点着火把去捉青蛙,农忙时与黎天在田间嬉戏追逐,爹劳作时的汗水,娘亲温柔的责骂……黎家村被屠戮时地狱般的惨象,背着黎天逃亡时漫天的风雪……州城中糜腐的富贵,闹市中麻木的众生……弟弟被病痛折磨时痛苦的神情,乔装打扮成各种人不知道谁是自己的自己。每一幕都那么熟悉而清晰,每一幕却又那么陌生而遥远,明明每一幕里都是自己的故事,而自己却像是袖手旁观者冷眼看着别人的世界,悲与喜、真与幻,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记得爹曾说:“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才是最好的。”黎夭不明白什么是复杂,什么是简单,为什么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她不像黎天那样什么问题都想追问个明白,她只想到世界各处去看看,爬上那比天还高的南山,游进那深不见底的北海;她想从上古神树大椿上折下一根树枝,看看用神树长出的嫩芽做香椿煎蛋会不会比家里的好吃;她想在皇廷的龙椅上睡个午觉,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舒服,不然怎么会有数不尽的人提着脑袋去争抢…… 记得娘亲总是唠叨自己:“这么野,以后怎么嫁得出去?”黎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嫁不出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嫁出去,她从未幻想过意中人会是什么模样,也懒得去想出嫁时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她看多了女子痴缠的不得,也见惯了男人多情而无情;见过深闺里怨妇的寡毒和风月中男人的丑态,见过情窦初开也见过山盟海誓,见过劳燕分飞也见过恩爱白头……她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知道,可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师父离开时曾说:“空间之道,无拘无束。”黎夭不明白什么是拘束,也不明白怎样才算无拘无束。她不想知道师父放在她身体里的那个奇怪东西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师父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她想去师父提到的六界和宇宙中看看,可师父却只给她讲什么拯救苍生……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那么厉害却看起来总不快乐,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修行,为什么要求长生,难道是为了长长久久的不快乐?她想告诉师父自己不想去拯救什么苍生,那苍生与自己又没半铜钱的关系。她只想治好弟弟,不然她甚至不愿这么苦地去修行。可看见师父永远苦着的眉头,她又不忍心将这些话说出来……她开始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拘束,治好弟弟是自己过往的拘束,拯救苍生将是自己未来的拘束……金榜题名是读书人的拘束,得道飞升是修行者的拘束,柴米油盐是穷苦人的拘束……这世间又哪来的无拘无束? …… 黎夭的思绪纷乱而复杂,内心却平静而空灵。她明明躺在树枝上,却又时隐时现的似乎不在那里。明月西移,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黎夭才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无拘无束,师父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醒转过来,黎夭便发现了异常,分散在天地中的元气正源源不断地进入自己身体:“我没有修炼啊,怎么这些元气自己就往我体内钻?”黎夭踏入修行已有三年,她可是很清楚,只有靠打坐或练功时主动去吸纳天地中稀薄的元气进入身体,然后通过气海的炼化才能为己所用。“奇怪,我明明没有运转什么功法啊,这元气也太多了点吧!”略微查看了自己的身体,黎夭又是一惊,“咱的亲娘诶,怎么照海穴开了?我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居然把第八窍冲开了,咱现在也是黄境圆满了!哈哈哈哈……”黎夭懒得去深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只是为自己修为上涨小得意了一番:“看样子以后修行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苦了。” 可还没高兴多久,黎夭便发现进入身体的元气开始变慢变少了,到最后已经微不可查:“哎,果然天底下就没有这等躺着就能成仙的好事。”不过黎夭并未沮丧,毕竟这种意外之喜本就不能奢望太多,转念一想,自己还有好多五行石,等黄境的根基打扎实了,突破玄境也是早晚的事。师父曾说过:“欲速则不达,修行本是逆天行事,不可一味求快。” 平复好心境,黎夭开始仔细查探自己身体的变化,气海中的元气比之前又壮大精纯了几分,元气的运转也更为顺畅,最让黎夭欣喜的是那自动入体的元气虽然极弱了,但自己身体仍清楚地感觉到这股气流仍未断绝,只是以旁人察觉不到的速度慢慢进行着。黎夭想到一种可能,便开始打坐并试着运转了一套黄级功法,果真天地间的元气又快速被自己吸引过来涌进身体,只运转了一个周天,黎夭便主动停了下来:“果真如此,修行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十倍不止,一旦停下,这种异状也会慢慢消失,但并不会断绝,只要自己开始修炼或者进入之前那种放空瞎想的状态就会重新唤起这种元气旋涡一般的景象。”黎夭仔细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除了塞进体内空间的那个清泉石,便再无其他可能造成自己身体的这种变化。 黎夭试着将清泉石取出,看看是否如自己猜想一般,可依然如之前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办不到:“操,这白眼狼是铁了心不把这石头给我了,可恨!”骂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趣了,又恶狠狠地对着体内那东西说道,“算了,反正在我身体里便都是我的东西,那石头是我的,连你也是我的!” 心情终于舒爽了,黎夭伸了一个懒腰,想着要不要回房间睡觉,可精神实在好得很,终于开始后悔了:“不该喝那么多泉水的,果真是想睡却睡不着了。”侧身看着远处飘荡着的几个鬼魂正战战兢兢地打量着自己,黎夭丝毫不觉得新奇。这些鬼怪一类的脏东西她自小便看得见,小时候那些鬼魂还经常围绕在自己身边吓唬自己,后来发现这些玩意儿伤不着自己,慢慢的胆子就大了,便开始无视他们。到后来开启了空间天赋,发现自己居然能抓住这些鬼魂。刚开始只是为了发泄小时候被惊吓的怨愤抓了几只鬼魂痛殴了一番,后来居然产生了些兴趣,所到之处便找鬼怪来折磨,结果久而久之身上就多了一种让鬼魂害怕的煞气。但凡是鬼、魂一类的事物见到自己都会远远躲着,再不敢主动招惹自己。好在黎夭对这事也渐渐没了兴致,也懒得再去搭理那些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今天也活该怪那几只野鬼倒霉,这黎夭此刻实在是太精神,又太无聊了!看着那几个鬼魂一副对自己很感兴趣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便生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这大晚上的也没人陪我玩,要不捉几只鬼来玩玩。”心思一动,黎夭的身形便在树上凭空消失,下一刻竟出现在那些鬼魂面前。 黎夭的脸刚和鬼魂碰个照面,就把这些鬼魂吓得四处逃窜。这些鬼魂的灵智都不太高,本来发现一个能看到自己的女孩子便想去吓唬捉弄她,结果又被她满身的煞气吓得不敢靠近,这正远远打量着呢,那女孩儿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也太吓人了,不对,是太吓鬼了! 结果被惊吓住的不止那些鬼魂,还有黎夭自己:“什么情况?我只是想着来捉鬼,怎么这随便一次空间跳跃就直接到了这些鬼面前?”黎夭愣在原地,也不去捉鬼了,回头看向自己之前待过的树,离现在的自己起码有十丈远:“以前我每次用这空间跳跃的招式,一次最多能有三丈,今天居然有十丈,莫非不仅我的修为提高了,空间的本事也涨了?” 看准了之前躺过的树枝,黎夭一个闪身又消失在夜色中,下一刻便稳稳落在了树枝上。黎夭终于确认了这事的真实性,又查看了一下身体,发现所耗的元气甚少,不知道是随时随刻有元气自动补充的缘故,还是自己真的又变厉害了,黎夭懒得去分辨,抬头望着明月,一声清啸,又消失在月影下。 几只惊慌逃窜的野鬼本以为大祸临头,正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只脚呢,结果逃了一会儿竟发现那小魔头竟不来追自己。果然是些灵智低下的玩意儿,鬼魂见黎夭不来捉自己,又纷纷聚拢起来,见黎夭又跳回了之前的树上,都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难道那小魔头只是冲过来吓吓自己?对了,人怎么可能捉得住鬼嘛,我怎么这么傻啊,居然被一个人吓成这样,哼,等会儿一定要吓回来!还没等这些鬼展开报复行动,却见那小魔头又消失了,吓得这些鬼又是一阵惊慌,以为那人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赶紧四散逃窜,哪知等了半天,整个清泉山寨竟再无黎夭的身影…… 第十九章 拜月灵豹 一个身影从高空中急坠而下,伴随着几次跳跃和腾挪,才终于落到了地面:“我勒个去,差点把自己摔死!” 黎夭整理着自己散乱的头发,一脸劫后余生的侥幸:“我真是太天真了,居然以为能到月亮上去。”之前黎夭见自己空间跳跃的本事大涨,以为只要是自己眼睛能看准的地方便能一下子闪跳过去,突发奇想,对着月亮发动了这一招。哪知这一招使出,远远未到月亮,却到了高空上,手忙脚乱中在空中扑腾了好几次才安全降落下来。踩实了土地,黎夭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极限,百丈!不过消耗却比十丈以内的移动大了太多。 “以后打架用这招搞偷袭、暗杀或是逃跑都绰绰有余了。”黎夭又开始禁不住的嘚瑟,“咱现在这飞天夜叉的名头终于不是白叫的了,哈哈哈哈……”一声放纵的狂笑惊得林中鸟群纷纷飞掠而起,黎夭也随之飞闪上空,在月影下飞奔跳跃,或数丈,或数十丈,或在空中,或在林中,黎夭肆意地用着空间跳跃,不在意远近和方向,也不在意元气的损耗,任意地飞驰,感受着耳旁呼啸过的风和空间快速的变幻,这是她从出生至都今从未有过的畅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大山深处。这里人迹罕至,已是妖兽的领地。 一声痛苦的嘶吼夹杂在打斗声中。黎夭止住了脚步,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并隐蔽了身形和气息。她已经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前面不远处有妖兽在打架。”自己不经意间居然闯进妖兽的地盘来了,按照常识,此时应该在妖兽没发现自己之前赶紧离去,不然若待那两只争斗的妖兽若发现有人类入侵,转头就会先攻击自己了。可黎夭这丫头天生大胆,又最是喜欢凑热闹:“人打架咱见过不少,这妖兽打架却还未见过呢,怎么也得去看上一眼,不然损失就大咯。” 黎夭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慢慢前行,小心隐蔽,终于来到了妖兽争斗的外围,看到了打斗的现场。一只通体黑色的母豹的正与一只满口獠牙的青眼猛虎死斗,其身后有一只出生不久眼睛都还未睁开的小豹子。 “原来妖兽打架是这个样子,果然利害。”那母豹约摸一丈高,三丈长,在人类面前已是十足的庞然大物,然后在那猛虎面前却又显得娇小。此时它的身上已经布满伤口,血洒落得满地都是。这母豹名为拜月灵豹,在这深山里本是霸主一般的凶物,比那青眼剑齿虎的品阶还要高上一等。今夜正值它生产,若藏身巢穴中也便无事,怎奈这灵豹的血脉中有拜月的本能,月圆之夜的子时便会做出登高拜月的举动。哪知却在今夜之时生下了小豹,气血引来了那青眼剑齿虎。拜月灵豹刚产子,气血有亏,又一心护着小豹,竟落了下风,僵持之下,所受的伤竟越来越多,眼看就要不敌。 母豹的气息已经开始衰弱,身子也有些踉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它却始终不肯退让半步,与那猛虎殊死搏斗着。黎夭本不想多管闲事,弱肉强食本是这世间生存的法则。但看到那只嗷嗷待哺的小豹正不知眼前的危险,而那母豹仍在舍命护着它,让自己想起了黎家村被屠的那天,爹爹和娘亲也是如此这般舍命护着自己和弟弟逃离。当年自己没有能力救父母,只能背着弟弟仓惶逃离。那天的场景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一根就算日后报了仇也难以拔出的刺。此刻若黎夭转身离去,那母子两豹定会丧那虎口,这会让她心底的那根刺扎得更深。没有去想自己打不打得过,也懒得去琢磨这样做值不值得,黎夭脚步动了,一个闪身到了猛虎身侧,接着便是一刀砍在那青眼剑齿虎腹部,口中嚷嚷着“刀刀砍死你啊”一连接着砍了数刀,结果连老虎的皮肉都未划破。青眼剑齿虎本与拜月灵豹斗得火热,正等着发动最后一击,享受胜利的果实,却突然窜出一个人类来,朝自己一通乱砍。虽然未伤着自己,但也着实吃了一惊,赶紧回身一咬,却落了空。 黎夭跳到一旁,看了看手中的刀刃,居然已经有些卷曲,嘴里骂道:“果然是皮糙肉厚的畜生!”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妖虎的修为怕是与人类的玄境高阶武者相当,只是它身大力壮,却不是一般人类武者对付得了的。黎夭忍不住自嘲:“咱一个黄境小修士跑出来凑这热闹,这算不算是自寻死路呢?” 扔掉手中的刀刃,黎夭从怀里取出一把泛着红光的刀来:“这把玄级的赤焰鬼头刀已是我目前手上最锋利的一件兵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砍伤你个呆头虎。”宝刀在手,心里仍不踏实,又把自己惯用的那杆长枪扯了出来,左手拿刀,右手持枪,与那猛虎遥相对立。 拜月灵豹本已做好必死的打算,眼里满是对小豹的不舍。却不想突然出现的人类竟朝那猛虎发起了攻击,无论是敌是友,至少眼前多了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一虎一豹一人三角对峙着,谁都没有贸然先出手。拜月灵豹得到喘息的机会舔舐伤口,回复气力。青眼剑齿虎目露青光,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等修为的妖兽已生出灵智,它看清来犯之人的修为并不高,不能伤到自己,可先不理会,倒是那拜月灵豹已受伤深重,不能让它趁机恢复,必须尽快拿下。打定主意后,青眼剑齿虎直接无视了黎夭,后腿发力,腾跃而起扑向了拜月灵豹。 “去你娘的大虫,竟敢看不起咱!”黎夭气愤地吐了一口唾沫,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母豹身前,右手抬枪向扑来的猛虎刺出。这青眼剑齿虎扑过来的力道极大,加之其身形庞大,黎夭这刺来这一枪在它面前就像一根稻草一般。铛的一声响,枪头与虎爪相撞,发出金石撞击之声。黎夭右手被震荡得一阵发麻,却也没能挡住青眼剑齿虎的攻势,急忙回枪一个转身便又消失了。拜月灵豹借助黎夭创造的这个短暂的空隙,躲开了青眼剑齿虎的一记猛扑,绕步到其身侧,一爪挠下,抓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青眼剑齿虎吃痛后退,黎夭却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身后,端着长枪朝它屁股一顿猛刺,刺出点点血花。青眼剑齿虎怒极,常言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今日却被一个弱小的人类拿着枪乱捅,百兽之王的威严何在?粗长的虎尾巴如铁棍一般迅猛地扫向黎夭,哪知黎夭更快,虎尾还未到身前又消失了,消失前还不忘用刀在老虎屁股上砍了一刀。这玄级的宝刀果然厉害,一刀见血,青眼剑齿虎的屁股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枪点之外,又多了一道刺目的刀伤。 “吼!”青眼剑齿虎一声怒吼,震彻山林。黎夭却不急不缓地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把枪插在身侧的地上,用右手小指掏了掏耳朵:“你这狗屁大虫,声音大了不起啊!信不信咱一枪捅破你喉咙,看你还能不能这样鬼叫唤!” 青眼剑齿虎连连受创,即便愤怒,但也再不敢轻视这小不点的人类。这人修为虽不高,但身法实在是太诡异,拿着利器神出鬼没,像一只烦人的苍蝇,缠着你,烦着你,却又让你抓不住他,着实让虎难办啊!若再向拜月灵豹出手,那人必然会从旁捣乱,不但捞不到好处,反倒自己陷于被动。可若就这么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这拜月灵豹逼入了绝境,只等吃下那母子,自己便能修为大涨,还能提升血脉,更多了一丝超脱兽类、修炼成妖的机缘。为了这份机缘,无论如何也得拼了。既然奈何不了那人类,便硬扛下那点微弱的伤害,全力对付拜月灵豹便是。 青眼剑齿虎全不理会黎夭的挑衅,再次向拜月灵豹发起了攻击,两个庞然大物迅速扑咬到了一起。“诶,我说你这畜生怎么能无视我的存在?”黎夭见挑衅无效,赶紧拔起枪拖着刀加入了战团。青眼剑齿虎仗着力大气足,一扑、一咬、一剪,翻来覆去总共三招,但却招招要命。拜月灵豹本就重伤在身,不敢正面相抗,凭着灵动的身子躲开致命的攻击,并寻着机会给予反击。两妖兽打得你来我往,所到之处树倒山崩,竟渐渐离原本小豹所在的位置远了。这也是母豹有意为之,将战场拉远,避免这种拼死相斗中误伤了小豹。 在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有个弱小的身影忽闪忽现,仅一会儿功夫便在猛虎身上留下了百多道伤口。这种伤口仅在皮肉,却到不了筋骨,更谈不上致命。青眼剑齿虎忍着痛硬扛,只是一门心思与拜月灵豹死斗。拜月灵豹本就处于下风,虽有黎夭相助,却也渐渐不支。 黎夭打出了血性,索性将用来支开距离防护己身的长枪收了。双手握刀朝着青眼剑齿虎周身猛砍猛劈,将自己的黎夭刀法使了个遍,嘴里也没闲着:“重重砍,狠狠割,一刀两半边,两刀成三段,三刀你必死……”砍得那青眼剑齿虎浑身上下皮开肉绽,鲜血飞溅。直到双手脱力,黎夭退到一旁,见那猛虎已将拜月灵豹拍在了利爪下,发出胜利的嘶吼。 “他娘的,拼了!”黎夭用自创的黄境刀法给青眼剑齿虎弄了一身的伤,虽看起来可怖,但与它庞大的身躯比起来,这点皮肉伤实在算不得什么。自从在梁恭那偷学来排山掌法,黎夭便开始参照玄级功法经脉的运转琢磨自创玄级的刀法,脑海中已有了一两招的雏形,只是还未演练过。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握刀平举,扎稳马步,元气全力运转,用空间之法在体内连通冲脉、阴维脉和带脉,将元气透体而出附着在刀上,一个箭步冲出,身形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虎头下方:“咱还没起好招式名,便先送你一刀!” 一刀横斩虎颈,虎血喷涌如注,染红了夜空…… 第二十章 豹的报恩 青眼剑齿虎的吼声戛然而止,气息从被斩断的咽喉里透出,青色双眼中渗出鲜血,透着不解与不甘,百兽之王苦苦挣扎了片刻终于倒下。 黎夭收起刀,抹掉脸上的鲜血,看着被染红的衣衫一脸嫌弃:“这虎血真是腥臭。”见猛虎倒在了自己这一刀之下,心里也禁不住地得意:“一个黄境的小修士却斩杀了一只玄境的妖兽,还是条厉害的大虫,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想着刚才的苦战,也是一阵唏嘘,若不是那妖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对付母豹身上,自己这一刀也是万难见效,“咱想好了,这一招便叫砍虎头吧。” 拜月灵豹已从青眼剑齿虎的尸身下爬出,此时的它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艰难地拖着一身的伤朝自己的孩子走去。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便颓然倒下,又勉强站起来继续走,没两步又倒下,再起来再倒下,最后匍匐着一点点地向前挪,地上拖出一条血路。黎夭心有不忍,跑到母豹身前止住了了它:“你别动,我把你孩子抱过来。”不待母豹回应,黎夭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小豹身边。 这小豹灰黑色,身上毛茸茸的,还不似它母亲那般黑得发亮。黎夭见这小豹刚出生便有牛犊般大小,只是眼睛尚未睁开,嗷嗷叫着。黎夭将它从背后抱起来,这小豹竟比自己还身长了一分:“看着怪可爱的,没想到这么重,怕是有百多斤吧。”黎夭不敢耽搁,抱着小豹一路小跑着来到母豹身前,将它放在母豹身边。小豹本能地往母豹怀里钻,紧跟着便贪婪地吸吮起来,这还是它出生后第一口奶。母豹用力撑起半边身子,低下头舔舐着小豹的身子,眼里满是母爱的柔和,又夹杂着离别的不舍。 黎夭站着一旁,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心里高兴念叨着:“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舔什么犊子什么情深,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咱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了。”正准备离去,一个衰弱的声音叫住了自己:“恩公请留步。” “嗯?”黎夭诧异地看着母豹:“你会说人话?” “我们妖兽开了灵智,到了一定修为便能口吐人言,若到了与你们人类天境相当的修为便可化身人形。”母豹喘着气,显然说话也让它消耗了不少仅存的体力:“今日得蒙恩公相救,妾身无以为报……” “诶,你不用这么客气。咱就是路过,见那老虎不顺眼便砍了它,你不用记挂在心上。”黎夭最受不得别人感谢她,连忙出言推脱。 “恩公施恩不望报,自然与那些奸诈险恶的人类不同。但我们妖兽向来是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母豹流露出羞惭的神色:“恩公救下我们母子,即便是认主于你也万难报答这份恩情。只是妾身命不久矣,不但不能报恩,还有一事要拜托恩公。”说完又看向了怀中的小豹。 母豹虽还未言明,黎夭便已知它所拜托的是何事:“你是想让我帮你照看你孩儿?万万使不得啊,咱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养得活你孩子!要不你吃点疗伤的灵药,休息休息说不定就好了。”黎夭向来最怕麻烦,让自己当妈来养一只小豹子,那是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平”如洗的胸脯,心里叹了口气:关键是咱也没奶啊! 修行之人为了让妖兽认主是往往是煞费苦心,最好的办法便是寻一幼兽,从小饲养。为此,不少门派会不惜代价去围猎杀害母兽,将幼兽夺来养大,成为修行路上的极大助力。这拜月灵豹的本是极为罕见的妖兽,血脉品级也不低,即便是放在天州也算是奇货可居。眼前这母兽主动将幼子托付给黎夭,黎夭竟千般不愿意,还嫌万般麻烦。这事要传出去,估计骂他的人喷出的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母豹苦涩地摇摇头:“妾身受伤太重,已撑不过今晚,即便是眼前有灵药也难以存活下来。” “你先别着急,咱这里别的没有,灵药多的是,你先吃吃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其他办法。”黎夭不容分说,便从怀里一股脑地掏出数十个药盒子,一一打开,陈列在母豹面前。 母豹被这阵仗吓得不轻,想不到这人身上竟带了如此多的灵药,心底终于又生出了一丝希望。然而看了一遍,却只能再次放下对生的向往:“若能活着,妾身又怎愿弃我孩儿而去。这些灵药虽好,但大多只能助长修为,虽也有几样可以治病,却不能治我这身将死之伤。” 黎夭闻言颇为受挫,自己拿出这么多灵药,居然没一样可用。她杵在一旁,抓耳挠腮,看看母豹,又瞅瞅小豹,心内纠结。终于,她想到一物:“我咋把这宝贝忘了,茅八刀吃了一颗连脸上的刀疤都没了,用来疗伤肯定是极好的。”黎夭连忙掏出装着清心并蒂莲子的盒子,将莲子取出,以极快的速度剥出一颗,不待母豹回过神来,直接丢进了它嘴里。 母豹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便感觉到极为浓郁的灵气在嘴里散开,清凉的气流向全身涌去,身上的痛楚登时弱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灵药?竟如此神妙!”母豹对这灵药闻所未闻,看着身上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破损的内脏都在慢慢修复。 “你太大了,受伤又太重,一颗估计不够。”黎夭又剥了一颗塞进母豹口中。母豹这才看清竟是一颗莲子,以它数十年的修行阅历,便知这莲子恐怕已超出灵药的范畴,算得上这世间极为罕见的宝物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母豹身上的伤口已尽数痊愈,原本深可见骨的咬伤都已结疤,连产后的虚弱也一扫而空。小豹早已吃饱,美美地睡着了。母豹将它从怀里移出来,轻轻起身,望着明月露出决断的神色,随后低头向着黎夭跪伏在地:“恩公在上,请受妾身一拜。” 黎夭慌了:“快起来,别拜了,咱最受不得别人拜我。你也别再恩公恩公地叫了,叫我黎夭就行。”哪知拜月灵豹任凭黎夭怎么说,始终不肯起身。 “恩公于妾身母子有活命之恩,刚才你又不惜拿出神药救我,这份恩情更是难以报答。”拜月灵豹停顿了一下,不等黎夭说话,突然以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月神为鉴,精血为凭,妾身豹婵自愿认恩公黎夭为主,生死相随,永不相叛!”誓言说完,便见一点红光从拜月灵豹的额间飞出,直奔黎夭胸口。黎夭急忙躲闪,那点红光却像有灵,转了个弯落在黎夭胸前便消失不见。 “哎呀,你这是干嘛!我都说了不要你报什么恩,你这人,不对,你这豹怎么这么犟啊?”黎夭急得都快哭了,想到以后走哪都带着这么大一只豹子,太惹人注目了,想偷偷摸摸地去干点坏事都难了。 拜月灵豹却不知黎夭的心思,以为她担心这誓约有害,连忙解释:“主上莫慌,这是妾身的本命精血,对您只有利无害。刚才妾身立下的是认主为奴誓言,这誓约是单方面的,无论主上现在接不接受,这誓约都已成立。妾身今后的生死皆在主上掌握之中。” “我可不想掌握你的生死,咱们都是自由的人,当什么奴隶啊!我把你说的那个什么本命精血还给你,就算两清了。你若真想报恩,随便拿点什么天材地宝给我就行了。” “主上若想要宝物,妾身倒是有一些,等会儿便为主上取来。只是这契约已成,却不是妾身能够解除的了。若主上实在不想收妾身为奴,等以后修为比妾身高了,便可将这那滴本命精血逼出体内,还给妾身。”妖兽大多单纯,不太会会说假话。黎夭试着感受了一下落入自己心脏边的那滴精血,果然能通过它轻易感知拜月灵豹的位置、心思、修为等一切状态,对方生死也皆在自己一念之间,但若要将这滴精血逼出体内,却怎么也办不到:“哎,咱也是服了你了。不过咱们也得说好,你不能跟着我,带着你实在不方便。再说了,你孩子还小,你得留下来照顾它。” “主上勿忧,今日既已认主,自然全凭主上差遣。若主上希望妾身跟随离去,妾身自然带着孩儿一起跟随;既然主上现在还不需要妾身,妾身便留下来好生照看孩儿,等过几年他能自立了,妾身也差不多能化身人形之时,便孤身前来陪伴主上身侧。” 黎夭见这拜月灵豹颇为聪慧,又考虑得这般妥当,便不好再推脱:“好吧,就由着你。你叫豹蝉,以后我便叫你蝉姐;我叫黎夭,你叫我小夭就好。” 妖兽本虽不似人类那般讲规矩,但这主仆之分却是不能乱的:“主上怎么称呼妾身都不打紧,但妾身却不敢直呼主上之名。”豹蝉看了一眼自己睡熟的孩儿,立刻转了话头:“妾身这孩儿尚未取名。他的命是主上救下来的,还望主上给他赐个名字。” 取名字这事最伤脑筋,黎夭听着就有些头大,但人家既然让自己帮着取名,那便是万般的信任,由不得自己推辞。琢磨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它既然是在月圆之夜出生的,你看叫月儿怎样?” 哪知豹蝉噗呲一笑:“他是个男孩儿。” 黎夭有些尴尬:“刚才没注意看,那要不换一个?” 豹蝉带着笑意:“换不得,这名字已是最好。我们拜月一族奉月亮为神明,主上赐名为月,便是我孩儿最大的福气。以后他便叫豹月,豹月抱月,怀中抱月,当真是好名字。没想到主上不仅武艺了得,文采也这般出众,妾身便代月儿谢过主上赐予佳名。” 黎夭哪经得住这般夸赞,哈哈一笑:“客气啦,客气啦,哈哈哈哈……” “主上,你在此稍等片刻,妾身去取点东西过来。” 黎夭闻言心头一喜,想着豹蝉定是取宝贝来给自己,也不矜持,满口答应。便见豹蝉叼起睡熟的豹月,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黑影,转瞬便没了身影:“好快的速度,若我不用空间跳跃,定不及她。” 在等豹蝉归来的这个空档,黎夭走到青眼剑齿虎身旁,绕着这小山一般的尸身打量了一圈:“玄境妖兽的一身皮肉骨血都是宝贝,这么大的个头定能卖个好价钱。”左手轻轻一挥,整个青眼剑齿虎就如变戏法一般收进了黎夭肚子里。 第二十一章 地戚魔珠 黎夭收起青眼剑齿虎的尸身不到片刻,一阵风起,豹蝉便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这么快,你的洞穴不会就在附近吧?” 豹蝉张开嘴,吐出十多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我们拜月灵豹一族本以速度见长,此地离妾身的藏身之所尚有十余里路。之前妾身因产后虚弱才施展不出本事,若换了平时,那低贱的老虎只有挨打的份。”豹蝉说到自身的种族与血脉时流露出自然的高傲,“寻常宝物主上定是看不上,妾身便挑选了最珍贵的灵石给主上带来。” 黎夭翻看着这些石头,最大的如磨盘,最小的仅有拳头大小,有的比铁石都重了不少,有的却轻如鸿毛,但每一个都无不透着灵气。黎夭竟一个也不认得,不禁有些好奇:“这灵石是什么来头,和元石有什么区别?” “回主上,元石只是普通的石头里蕴含了微量的元气,除了被修行之人吸收掉元气便无他用,即便是最上乘的五行元石也无法与灵石相较。灵石不仅蕴含了各种属性,其本身的质地也远胜过一般的矿石,用来锻造兵器或打造法宝都是上上之选。”拜月灵豹对灵气感知极为敏锐,所以才能收集到这么多品质极佳的灵石。 黎夭粗略感知了一遍,确实如豹蝉所言,除了常见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有些灵石甚至含有风雷光暗等异属性灵气。黎夭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灵石拿在手中,身体竟不自觉地与之共鸣:“这,这是……” “这块是空间灵石,时大时小,忽隐忽现,极为罕见,妾身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寻得这一块。我观主上出招时常伴着空间波动,想来是身怀空间天赋,便特地将这块空间灵石也带了来,日后主上用它做一件趁手的兵器,一定甚为合适。” “谢谢,婵姐有心了。我就不客气都收下了。”黎夭小手一挥,所有灵石便进了她体内空间里。 “妾身所有都是主上的。但凡主上有什么需要,妾身便与主上取来。”豹蝉受认主契约的影响,对黎夭近乎狂热的忠诚。 “诶,有这些灵石就够了。今晚也折腾够久了,我真得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守着月儿吧。他还小,一个人在洞穴里不安全。”黎夭摆摆手,实在不想再耽搁下去,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豹蝉对自己的依恋随着契约的稳固是越来越深,她真怕这母豹子会丢下豹儿子跟着自己跑了。 “那妾身送主上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也跑得挺快的。” 豹蝉流露出不舍:“今日与主上一别,下次相见不知又是什么时候。好在主上给妾身吃下的两粒神药,不仅治好了妾身的伤,连过往的隐疾都全好了,经脉也顺畅了不少,想来过不了几年便能化身人形随侍在主上身边……” “好好好,那咱们后会有期!”黎夭不等豹蝉絮絮叨叨把话说完,道声再见,转身一跃便消失在夜空中。 “主上!”豹蝉想要追赶已是来不及,只能带着几分失落和抑郁回到了洞穴。 黎夭在风中飞驰,心里哀叹着:这认主契约当真诡异。好好的一个人,不对,好好的一个豹,怎么认主之后竟像小宠物一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害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以后千万不能再让妖兽认咱为主了。 回去的路上,黎夭寻了处水潭,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又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等回到清泉山寨,已是寅时。黎夭又跑到之前待过的树上躺着,感知到黎天和茅八刀三兄弟正睡得深沉。此时虽然折腾了半夜早已筋疲力尽,但人却依然精神,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哎,长夜漫漫啊。” 远处的几个鬼魂见黎夭回来,互相怂恿着去报复,可却没有一个敢行动,推搡了半天,都只是远远地看着。黎夭朝着他们瞪了一眼,吓得几个小鬼一窝蜂地逃窜,过了一会儿才在更远的地方站着看黎夭。 “一群胆小鬼,没意思!”黎夭已懒得去搭理这些鬼魂,用腿勾住了树枝,倒挂在树上荡起了秋千。荡了一会儿又没了兴致,就任由身体倒挂着,两只手垂着,拖着懒洋洋的声调:“好无聊啊……” 可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这样傻吊着也不是个事。没事便自己找事吧,黎夭开始在体内空间里翻找东西出来玩。 清泉石依然是拿不出来,黎夭照例又臭骂了那东西一番。 看着金银珠宝一大堆,黎夭看也没多看一眼,想着谁会那么无趣来数这钱有多少啊。天上船中一个睡熟的富胖子打了个喷嚏,不自觉地扯紧了盖在身上的貂裘,继续打起了呼噜。 看着刀枪棍戟一大堆,黎夭也生不出半点兴致,这些兵器每一样都早玩腻了。再说了,除了那几件玄级的兵器用着还凑合,其他的竟连一只老虎的皮都砍不动,此时在黎夭眼中就像一堆破铜烂铁,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发了什么疯,捡这么多破烂货回来。 看着美酒佳酿一大堆,黎夭叹了口气:“大半夜的,一个人喝闷酒也显得太可怜,还是算了。” 看着灵石灵药一大堆,黎夭更是生出一种绝望,这些东西虽好,可是没法玩啊!总不能盘灵药或盘灵石吧。 还有那些元石、武功秘籍和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黎夭现在是看都不想看,都烂七八糟到处随意散落着,乱得让人心烦。看来以后得找个人专门在空间里负责帮自己收捡整齐了。 还剩下一只妖虎尸体单独成一堆,黎夭看着有些反胃,总不能把这么大个尸体拿出来玩吧,自己实在没这癖好。 …… 折腾了半天,黎夭也没找着一样好玩的物件,都准备放弃了,却发现金银珠宝那一堆里有个不起眼的黑色珠子,便把它取了出来:“这不是梁恭藏在乾坤袋里的那珠子吗,我怎么把这东西搞忘了?” 终于来了点兴头,黎夭将这珠子拿在手里仔细把玩:“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也看不出什么材质。”黎夭用手摸着,感觉到这珠子并不光滑,上面有些细细的纹路,便拿起来对着月光细看,除了一些自己不认得的花纹,竟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戚”字:“这珠子难道和地戚州有什么关系?” 黎夭来了精神:“莫非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宝?不然也不会被那梁恭小心收藏着了。”可这法宝该怎么用呢?黎夭捣鼓了半天也没找着法门。 “要不用火烧一烧,看有没有反应。”想到了主意便取出火油来烧,烧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这珠子有半点动静。 “用火不行,就用水试试吧。”又取出水来将珠子泡了,依然没反应,干脆又拿出酒来泡,还是不行。 “看样子得用强了!咱把它劈开了看看里面是什么。”黎夭将珠子放在石头上,扯出最锋利的那把赤焰鬼头刀一顿猛劈。宁静的夜空里传出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差点将睡熟的几人吵醒。黎夭见那珠子别说被砍开了,竟无半点破损,反倒是自己一把宝刀的刀刃上砍出了数个缺口。黎夭心里已经开始滴血了:“什么破烂玩意儿,连个破珠子都砍不动!”可黎夭却舍不得将这把刀扔了,毕竟这已是她目前最好的一把刀了。 黎夭只好把刀收了起来,又拿起珠子反复查看:“这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这般坚硬?”又用了各种方法试了一遍,可埋在土地没反应,输入元气没反应,放在灵石灵药旁边也没反应……就差把它丢在粪坑里了。 黎夭终于有些沮丧了,把珠子丢在了一边。本以为捡了个宝,哪知却是个又硬又没用的破珠子。都准备放弃了,黎夭突然灵光一闪:“血!要用血!以前就听人说那些法宝要滴血才能认主,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肯定是豹蝉那娘们儿用什么本命精血将我认主的事把咱给整怕了,害咱不敢想起这事,肯定是这样!”黎夭给自己编了一整套说辞,真不是自己笨才这么久都没想到办法啊,“哈哈哈,咱果然是个天才!” 黎夭又喜滋滋地将珠子捡回来,郑重地将其放好,拿出一把匕首将指尖刺破,小心翼翼地将一滴血滴在了珠子上,然后便静静地候在一旁,等待奇迹出现的时刻。 果然,这滴血浸入了珠子中,消失了痕迹:“有反应了,这珠子吸收了咱的血,是不是马上就要认主了?”黎夭想着自己即将得到一件法宝,喜不自胜。 结果等了半天依然没反应。“难道是血少了?”黎夭见自己被刺破的指尖已经完全愈合,抱怨自己这体质怎么这么麻烦。又忍痛刺了自己一刀,往珠子上挤了一滴血,看着这滴血又被珠子吸收了。 可仍然没反应。“操,这贪心的破珠子,难道要把咱的血吸干吗?”黎夭叫骂着,但却不愿放弃,又刺破指尖挤了一滴血上去。 血照例被珠子吸收,照例没反应。黎夭的倔脾气上来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边骂,一边刺破指尖的血挤出来往上面滴。直到滴了十滴,黎夭终于忍受不了了,感受到来自这珠子十足的恶意,一口唾沫吐到珠子上:“妈蛋,一个破珠子神气什么?咱不要你这破玩意儿了!” “是哪个小畜生王八蛋?竟敢在老子身上吐口水!”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珠子里传出。 第二十二章 谁主谁仆 “是哪个小畜生王八蛋?竟敢在老子身上吐口水!”珠子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此刻显然是被激怒了,才忍不住发声。 “是你姑奶奶我!”黎夭也正在气头上,气势上半分不输。 “老子是问你这小畜生是谁?” “我说我是你姑奶奶!” “你个小畜生怕是活腻了,竟敢惹怒你老子,小心我等会儿一掌毙了你!” “你个破珠子才是活腻了,竟敢招惹你姑奶奶,咱现在就一刀毙了你!”黎夭说完果真抽出一把刀来,朝着那珠子一顿猛劈,虽然她知道不会有半点效果,但气势上绝不能输! “哈哈哈,你个没用的小畜生,是在给老子挠痒痒吗?” 黎夭听到这犯贱的声音就莫名的烦躁:“你个老畜生,躲在这破珠子里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出来啊,看咱怎么一刀劈死你!” “你个小畜生有本事就进来啊,看老子怎么一掌拍死你!”那说话的人依然嚣张着,可就是不出来。 “你个龟孙子有本事就出来!” “你个小畜生有本事就进来!” “你出来!” “你进来!” …… 两个人像小孩骂街一样,指鼻子瞪眼睛地互相叫骂,就是不动手。 黎夭骂累了,坐到一旁休息。那珠子仍不依不饶:“小畜生怎么不骂了?就这点本事也敢和老子较劲,在本神君面前你还是嫩了点!” “好你个老乌龟王八蛋,真以为咱治不了你?”黎夭心生一计,将珠子拿在手上,径直朝茅房走去,“你不是嫌咱的口水脏吗?咱就把你丢在粪坑里泡上个十天十夜,看你出不出来!” 那珠子果然急了:“小畜生,你知道老子是谁吗?竟敢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来这样侮辱本神!” 黎夭不为所动,步伐故意快了几分:“我管你是老王八还是老畜生,反正掉在茅坑里都会变成臭狗屎!” “诶,小家伙你别冲动,咱们坐下来好好谈,本神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那珠子有些急了,居然开始求饶。 “行啊,那你说说,我滴第一次血的时候,你是不是就醒了?” “是。只有血祭,本神才能苏醒过来。” “你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给点反应,骗咱多滴了九次血!” “那会儿刚醒,还没反应过来嘛。” “骗鬼啊你!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戏弄咱,若不是我朝你吐口水,你怕是会一直装死骗咱弄血给你吃!”黎夭说完又朝茅房走去。 “别啊,小丫头别冲动!实在是你提前了三年唤醒我,本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意思,难道唤醒你还有固定的时间?” “此时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可你这样把本神捏在手上,我不好说。” “那咱把你放下,你出来说。” “那我们得先说好,你不能把本神丢进茅坑里。” “行,只要你肯出来,咱就不把你丢粪坑里。” “你得先发誓不把我丢茅坑里,本神才能出来。” “我发誓只要你出来就不把你丢茅坑里,若有违誓言,便是乌龟王八蛋!这样总行了吧。” “成,那你先把本神的居所放在敞亮的地方。” 黎夭看着手里的珠子:“就这破珠子还本神的居所?你怕是想笑死咱。”走到演武场中央便把珠子丢了下来。 “你退后三步,可不要被本神英勇神武、俊逸不凡的样子震慑住了。” 黎夭虽然不愿被其指使,但为了让他出来,也只好退后了三步。 只见那珠子发出一道亮光,随后是一阵烟雾,紧接着便有一个身影从珠子中闪现出来,却是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其身长七尺,脚踩烟云,真有一股天兵天将的气魄,让人忍不住想下拜。然而细看其脸,却是三角眼八字眉,形容猥琐,虽然努力做出威严的神态,但怎么看怎么滑稽。 “看到本神真身,还不下跪参拜?” 黎夭不但不下跪,反而走上前来打量青年男子的面容:“这长相就是你说的什么英勇神武、俊逸不凡?你个老乌龟也太自恋吧!” “你这黄毛丫头竟敢一再诋毁本神!像你这样口出狂言的弱鸡,本神在封神之前不知杀了多少!” “那你就来杀了我啊。我看你不过是个魂魄,和那孤魂野鬼没什么分别,神气什么?” 那青年男子被拆穿,有些恼怒:“你个黄口小儿知道什么?本神只是舍弃了肉身,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封神榜上有名的神君,那些孤魂野鬼怎配与本神相提并论?” “得了吧,牛皮也吹够了。咱也懒得再和你废话,该动手时还得动手。”黎夭一边说,一边挽袖子。 自称神君的青年男子不怒反笑:“本神虽没了肉身,不能教训你。但你莫以为凭你那点微末道行就可以伤到本神?我现在可是魂体,与你可不在同一层空……”话还未说完,就被黎夭一把从烟云上扯了下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哎呀,就被按在地上暴揍! “是鬼是神都得给咱趴好了!敢在我黎夭面前嚣张,看咱不把你揍出屎来!”黎夭边打边骂,下手是一招比一招狠。那神君开始还死命防护,结果一阵拳打脚踢下来,全身上下竟无一处没挨揍,“俊逸不凡”的脸庞更是被重点照顾,打得那是爹妈都快认不得了。 黎夭犹自不解恨:“被咱打得魂飞魄散的鬼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这破神到是经打,打了这么久也没见半点消散,看来只能出灭魂的绝招了!” 那神君已经被打得没了脾气,听到最后这句话差点就被吓得直接魂飞魄散了,赶紧求饶:“好汉饶命,我们无冤无仇,有话好好说。” “什么叫无冤无仇?刚才不知谁骂咱小畜生,要一掌毙了我?” “都是误会,谁让你先在我身上吐口水,本神活了几千年哪受过这等羞辱。那只是一时的气话,你万不可当真。”这自称神君的魂魄倒是说了句实话,凡人对他都是捧着供着,可不像黎夭这样大不敬。 “那也得怪你骗了咱十滴血,你可知咱的血有多金贵,我吃了多少灵药圣药才养出这么好的身子!一滴血少说也值黄金千两,你只要赔咱万两黄金,咱便饶了你。”抢劫勒索本是黎夭常干的买卖,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就像是吃饭睡觉一般寻常。 他娘的!一滴血便要黄金千两,你当你的血是仙血吗?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敲诈!神君心里愤愤不平,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小姑娘,本神现在没有肉身,这黄金实在是拿不出来。要不你先放开我,我给你一个大大的机缘。若得了这机缘,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别说是万两黄金,就算是全天下的财富给你也比不上。” “什么机缘,你先说来听听。”黎夭倒是谨慎,依然抓着这神君不放。 “要不你先放开我,我从头给你说起。” “我要放了你,你怕是又要躲进那珠子里。”转念一想,“不过你要是敢躲进珠子里,咱就把珠子丢尽粪坑,再拿石板把茅坑封死了。” 这丫头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哪知小小年纪就这般狡猾歹毒,这种事她绝对干得出来!神君的小算盘落了空,不敢再起什么心思,实在是被打怕了:“不敢不敢,你只要放开我,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黎夭放开了神君,从怀里扯出一张椅子来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审问犯人的姿态,“说吧,你之前说的那机缘是怎么回事?若敢有半句谎话,咱便再狠揍你一顿!” “此事说来话长,话说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 “你当讲故事啊,给我挑重点的说!”黎夭眉毛一挑,打断了神君的话头。 “好好,我直接说重点。你可知百年一次的百魔之战?” “好像听说过,和你那机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大大有关系。上一次百魔之战至今已有九十七年,三年后便将开启新一届的百魔之战。而本神便是这百魔之战的关键。” “这百魔之战有什么机缘?” “得道成仙的机缘!凡是在百魔之战中最后胜出者便能集齐天罡地煞神通,修炼后定能踏破虚空,羽化登仙。” “说得这么神奇,可我怎么听说咱们天地州已经有好几百年都没有人成仙了?” “那是因为……哎,这其中实在是有外人不知道的秘辛。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那神君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奈,却不像在说假话。 “行,那等你想好了再说。你先给咱说说你是谁,和这百魔之战又有什么关系?” “本神君便是封神榜上有名,妖魔界有传说的……地戚星!” “什么地戚星,没听说过,咱只知道有个地戚州。” “小姑娘年龄尚小,没听过本神君的传说也正常。这世间本来就是先有的本君,待本君与其他一百零七位兄弟封神后,后世之人才用我们的名号命名了这一百零八州。”地戚星说起这话时,带着对过往无限的追思,“我们一百零八兄弟每人会一项小神通,三十六天罡大哥们的小神通合在一起便是一门神通,名为天罡三十六变;我们七十二地煞的小神通合在一起也是一门神通,名为地煞七十二变。若将两门神通再合二为一便是一门大神通,名为天罡地煞变。只要学会了这门大神通,想不成仙都难!” 黎夭没有打断地戚星的话,任由他继续讲述:“百魔之战开启之前,每一州便会想法设法找到我们寄宿神魂的魔珠,用血祭之法唤醒我们,再由我们挑选一位资质最佳的少年英杰作为传人,习我功法。而后一百零八位传人便会在六月九日这天相会于深渊之上的百魔战场进行比斗,最后胜出的那一位便可尽得我们一百零八兄弟的真传。至于他能不能全部学会这天罡地煞变,则要看他个人的机缘造化了。” “这么说像你这样的珠子有一百零八个?” “是啊,对应的便是这一百零八州。” “所以你和那地戚州一样,在你们一百零八个兄弟里面排第一百零七?”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不对。”黎夭手上冒着青筋,忍着暴打他的冲动,“一百多个人,你居然排倒数第二,有什么好神气的?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出来嚣张!” 地戚星却没有半点羞惭:“我排一百零七怎么了,后面不还有一个吗?再说了,我好歹也上了封神榜,和其他兄弟的地位都一样,哪点丢人了?” “算了,和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说话真累。”黎夭已经放弃与这个表面神气而内在猥琐的人争论,“你就直接告诉我,这机缘是不是让我代表你去参加那什么百魔之战?” “本来应该是在三年后,由地戚州搞了隆重的血祭仪式把本神君唤醒,再选百八十个好苗子跪在本神君面前,任我挑选。不过既然你我有缘,你只要肯认我为主,我便钦典你为我的传人。”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黎夭手上的青筋跳动得更加厉害了。 “我说你只要肯……哎呀”话还没说话,地戚星便迎来了一顿暴揍。 “诶,你怎么又打人,真当老子没脾气啊!”地戚星气急,拼着神魂受损朝着黎夭的神魂发动了攻击,哪知黎夭的神魂竟异常强大,直接将这一击反弹了回来。黎夭和地戚星皆是一愣,地戚星诧异的是这么一个低境界的小孩儿神魂竟如此稳固而壮大,明明是自己发动的攻击,受伤的却也是自己;而黎夭则是完全不明白状况,只是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妈蛋!你是不是又在使坏?找打!”下手的力道更大了几分,打的地戚星的脸像是开了染料铺,红的、绿的、黑的……混在一起,煞是好看。 “好汉饶命,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别打了,哎呀……我地戚星认你为主,行吗?” 第二十三章 天地秘辛 外面的打闹声早已吵醒了茅八刀等人。当他们打开窗户看到黎夭一个人在演武场中对着空气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拳打脚踢,便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喝了那泉水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茅八刀三人赶紧封死了门窗,找出佛珠躲进被窝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黎天倒是从小就见惯了,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黎夭端坐在椅子上,地戚星跪在下方。 “你我既主仆已分,以后你便什么都得听我的。” “是,那是当然。”地戚星仰着一张鼻青眼肿“俊逸不凡”的脸庞强撑着笑容。 “那你便将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主人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戚星进入角色倒是很快。 “你之前说的封神和封神榜是怎么回事?” “那已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仙界初开,欲建天宫,但有神位而无神君。而无论妖、魔、人想要成仙都极难。各教的大仙便合力弄了个封神榜,又在各界搅起战争,将那战死的强大修行者的神魂收入封神榜中,封为神官,自此才有了仙界的天宫,仙界也便成了仙神界。” “仙神界?你说的可是六界之一?那你知道六界是哪六界吗?”黎夭来了兴致,以前就曾听师父说起过六界,可后来问了许多人,都没人知道。 “你算了问对人了,本神君活了几千年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地戚星做出轻抚胡须的姿态,一脸得意,然而他并没有胡须。 “别废话,赶紧说!”黎夭一瞪眼,地戚星马上没了脾气,赶紧一五一十地说:“这六界便是仙神界、佛陀界、山海界、人间界、恶鬼界,以及我们现在所在的妖魔界。” “胡说!我们这里是天地界,你敢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我真没瞎说啊!”地戚星觉得憋屈,“这方世界从盘古开天地起便只有妖和魔,自然是叫做妖魔界。只是后来从人间界过来的人类慢慢壮大起来,直到千年前鸠占鹊巢,把妖魔两族差点赶尽杀绝,这才将妖魔界改名为天地界。” “这么说来,现在深渊里的魔族便是以前这方世界的主人,而我们人类反倒是入侵者。”黎夭若有所思,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像自己之前想得那么简单,“这也难怪他们魔族每次出征都要打着‘收复失地,重回故土’的旗号,我以前还真以为他们是为了侵略我们人类的领地而找的卑鄙借口。” “哎,我那些魔子魔孙也实在太不争气,居然连弱小的人类都干不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地戚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些魔族是你的后代?”黎夭有些诧异。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这世界先有的妖魔,再有的人类。我们一百零八个兄弟两千多年前便封神离开了这世界,自然是现在这些魔族的祖先。” “不对,你们既然是魔族的先祖,怎么现在不帮着魔族,反倒帮着人类,还将神通也传给人类,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有什么好说的。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对什么族群之分早已看得淡了。如今我们要挑选传人也只有依靠这方世界的主人,无论是人是魔是妖都行。”地戚星说得坦然,但难掩内心中的失落。 黎夭仍然不信:“你们免费将神通传给别人,难道就不求回报?” “自然是有的,谁都不会傻到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买卖。” “那你们是为了什么?” “成仙。”地戚星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脸上已没了猥琐的神态,只剩下向往,“当年我们受仙界招安封了神。刚开始自然是高兴的,神仙,神仙,既然成不了仙,那做个与天地同寿、受凡人香火的神也是极好的。” “那你们怎么又不当神了,反倒跑回这天地界来。” “哎,神岂是那么好当的。当久了神才明白,我们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仙弄出来的奴隶。他们给我们重塑了金身,但这金身也成了我们的束缚,不仅无法再修行,而且还受他们所控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受着劳役之苦。表面上我们一百零八星君也算是个官,可在天宫庞大的官僚体系中,我们实在排不上号,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地戚星顿了顿,又说道,“想起那几百年可真不是滋味。天宫里规矩实在太多,什么不能饮酒,不能吃肉,不可妄言,不可动情……反正,我们这些低等的神除了司职便是什么都不可以,而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却可以随心所欲。说白了,我们就是天宫养的狗,只是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位。换了是你,你乐意吗?” 黎夭摇摇头:“这么不自由,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当了五百年神后,我们兄弟都腻烦了,便一齐舍去了金身,叛出了天宫,回到这妖魔界来。为了成仙,我们找到了这个依靠培养传人的方法,将天罡地煞的神通汇聚到一起,让他在成仙后给我们重塑一个自由的肉身。然而两千年了,我们始终没能成功。” “不是说学会了你们的天罡地煞变就能成仙吗?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那自然是真的。头一千年还是魔族在这土地上,可不知是资质所限还是被这天地间的法则约束,竟没一魔族能够同时掌握天罡和地煞的神通,虽然造出了不少当世最强者,却没一个魔族能够成仙。后来人类主宰了这个世界,我们便开始与他们合作。人类的血脉最是包容,也最是聪慧,每次挑选出的传人最不济的都能将地煞七十二变学会,期间也有两人学全了天罡地煞变,顺利成了仙。可到了要让他履行承诺,为我们重塑肉身时,他却背信弃义,往仙界去了。” “这是为何?你们成就了他,他应该报答你们才是。” “我们魔族重义,妖族重诺,而人族却是重利啊!人类最是自私自利,拜入我们门下时,为求登仙自然是满口承诺。可等到真的成仙后,他们又怎舍得耗费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替我们重塑肉身?” “为你们重塑肉身需要损耗修为?” “那是自然,天底下哪有便宜的事?因修炼天罡地煞变,这人成仙后所拥有的仙力便与我们最为相近,用其仙力为我们塑造的肉身也才合用。但要同时为我们一百零八人塑造金身,若是三清四帝那样的大仙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可要一个初登仙境的人来做这事,怎么也得损耗掉过半的修为。境界自然掉落,但好在根基不毁,只要耗费上一些年月还是可以再修炼回来的。” 黎夭此刻已是全然明白,那两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得道成仙,哪怕背信弃义也不肯自降修为。毕竟就算可以重修仙路,可谁又能保证一定能够再次成功,过程中难道就不出一点意外?若换了自己,会不会也和那两人一样?若是自己做不到的承诺,还是不要承诺的好。 “受过两次欺骗后,我们兄弟便决定不再用这种依靠外人的办法。” “不用这种办法,那用什么办法?你们又没有肉身,可没法修行。” “佛陀界的修佛者为成就果位,往往会轮回转世修行。所以我们一百多个兄弟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也去试一试那转世投胎的法子,看看能不能有那么一两个能够成仙的,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一百零八兄弟便能脱离苦海了。” “这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 地戚星点点头:“我们本就只剩神魂,与那死后的魂魄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去投胎也没什么难度,好歹我们在恶鬼界也有相熟的人。只是转世也有一个问题,便是前尘尽忘。”地戚星又幽幽叹了口气,若是此时他眼前有酒,定会一饮而尽。 黎夭不用想,便知道他们这次转世之旅不是太美妙,所以也没追问。反倒是地戚星自己又忍不住开口了:“我们被妖魔界知道我们存在的人发现,便一起去了旁边的人间界投胎,果然是前尘尽忘啊!一百零八兄弟都聚到一起了,可谁他娘还记得成仙的事啊!都跑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落草为寇造他娘的反去了。”地戚星回首往事,神情复杂:“那一世聚义的时光还是挺痛快的。可后来我们又被招安了,只是这次换成了人间的朝廷。我们被指派着到处打仗,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最后都纷纷化作一缕神魂回了这妖魔界。别说成仙了,好好活下来都贼他娘的不容易,人间界果然不是好待的地方!” 黎夭看着地戚星落寞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确实不会安慰人,能让她忍着不去嘲笑别人的痛处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你们又在这里搞起了百魔之战?” “我们没了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找个天赋不错又重情重义的好少年能够圆了我们这场登仙梦。” “那你们怎么不多弄几次,十年一次或五年一次,次数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傻憨儿愿意帮你们的。”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实在是这神魂难以持久,每次传人功法便是极大的损耗,又得回到魔珠里面修养沉睡,百年一次已是极限。” “那最近这几百年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没一个能够学会天罡地煞变?” “哎,其实上一次百魔之战的胜出者倒真是个好苗子,当真是天赋异禀,无论什么功法都是一学便会,感觉也挺实诚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怎么可惜了。” “可惜我们兄弟没凑齐啊!” “?”黎夭一脸茫然,你们兄弟还能凑不齐? “自从去了人间界投胎后,兄弟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可却有个大哥迟迟没回来。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在那边活了特别久,结果等了几十年没回来,等了百多年依然没回来,直到现在仍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黎夭彻底无语了,搞了半天,你们兄弟自己都没凑齐,还拉着人家来学你们这不完整的天罡地煞变,能成仙才怪呢! 黎夭看着天快亮了,也失去了听地戚星闲扯下去的兴趣,让他回到珠子里。 地戚星反倒不乐意了:“别急啊,我还没将我的神功传授给你呢。” “传什么传,咱才不想学你们这缺一门的功夫,就算学全了以后还得给你们重塑肉身。麻烦,不学!”黎夭摆摆手,已经不耐烦了。 “别啊,天罡三十六变虽然不齐,但我们的地煞七十二变却是齐的,怎么说也是一门神通,那可是通天彻地的本事!” “说了不学便是不学!赶快钻进你那本神的居所去,又想挨打吗?”黎夭做出挥拳的动作。 地戚星识趣地钻进珠子,脸上悻悻的表情,心里骂着:“送上门的神通都不学,怕是个小傻子!” 黎夭捡起珠子扔进了体内空间。 “这是哪里?”一进黎夭体内,地戚星便探了出来,看着这四周满地的金银杂物。 “我体内的空间。”黎夭没好气地说着。 “居然是洞天!”地戚星恍然大悟:“难怪不得你都打到我,原来是身怀空间天赋。” “洞天?你说我的体内空间叫做洞天。莫非你也懂空间天赋的修炼之道?” “略懂略懂。”地戚星难免得意,但又故意谦虚,“这活得久了,便什么都知道一点。”打量了洞天里的环境,除了东西特别多,摆得特别乱之外,最令他惊讶的便是这洞天的大小:实在是太大了!这哪叫洞天啊,完全是一方小世界!就算是把一整座山塞进来都没问题。这小丫头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看着修为不高,这空间手段竟如此惊世骇俗。 “你这里面也太乱了,也不知道收捡收捡。” “现在不是有你吗?以后这打理空间的事便交给你了。” “?”什么情况,我随便说一句话,就得了这么一件苦差事。地戚星已经欲哭无泪了,被一个人类的小丫头随意使唤,几千年来都没这么惨过。 “我没有肉体啊,神魂做这种事会消耗很大的!”地戚星呐喊,黎夭只作没听见。 地戚星无奈地开始在空间里游荡,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巩固神魂的宝物。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石上清泉!居然有这等神物!我太幸福了!” 地戚星感觉是喜从天降,人生简直不要太美妙,兴冲冲地朝着清泉石冲过去,还未靠近,便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摔倒在地。 “你就省省力气吧,就算是我也拿不到那泉水。”黎夭看着空间里发生的一幕,幸灾乐祸地说道。 地戚星倒地后正纳闷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却看见了空中飘着一个漆黑如墨的球形物体,像是把周围的光都吸引了。地戚星满脸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声音吓得都变虚了:“太,太,太……” 第二十四章 后会有期 地戚星呆坐在地,神情万分惊恐:“太,太,太……” “太什么?难道你认识这东西?”黎夭注意到地戚星异常的举动,连忙问道。 地戚星稳住了情绪:“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东西,我只是想说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说完这话,地戚星也是一阵心虚,庆幸自己反应快。 “可我怎么感觉你知道它是什么,还很害怕它。你可别说谎骗我,不然被我发现了,一定会揍死你!” “没有,绝对没有!你看我真诚的表情,像是说谎吗?”地戚星努力让自己猥琐的脸做出正气凛然的样子,然而黎夭看了却更加怀疑。 “你不是活了几千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怎么连它都不认识?”黎夭故意拿话激他,哪知地戚星却铁了心不上套:“我虽然见多识广,但世间奇物实在太多,有那么一两个没见过也是正常。” 黎夭见地戚星口风一下变紧了,知道这事可能干系太大,急切之间问不出来:“算了,这次便放过你,反正迟早都会知道。” 黎夭不再搭理地戚星,跳回树上躺着,熬过日出前最后这一点时间。 地戚星见黎夭不再追问,终于松了一口气,内心却依然无法平静:它怎么会在这小丫头的体内?这事要传出去,恐怕六界都将大乱了!我可得再谨慎小心一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不说。 终于挨到了日出,山中雾气弥漫,空气中有些湿润,又带着清新的味道。黎夭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从树上跳下来,开始活动筋骨。 茅八刀等人纷纷从房间里走出,开始迎接新的一天。茅八刀满脸笑盈盈地走到黎夭跟前:“黎大大,晚上可休息好了?” “废话,你知道咱一晚上没睡,还故意问这做甚?” “所以我才让您别喝那泉水嘛,可是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茅八刀故作真诚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滚!你就是那不干净的东西。”骂完后,见茅八刀仍不离开,便打量了一下他,见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和昨日已判若两人:“一夜不见,修为涨了两阶,还算不错。”黎夭毕竟是见过自己兄弟连开八窍的人,倒也不吃惊。 茅八刀搓着手,心里喜滋滋的:“托黎大大的福,吃了您给的灵药,好多年都不见动静的窍穴居然连开了两个。现在我已经是黄境五阶,以这个身体的劲头,玄境都有指望咯。”王横和刘顺也跑了过来:“大大,您看看我们,我们修为也涨了两阶。”黎夭见这二人果然也多开了两窍,不禁纳闷:我这灵药这么好使吗?怎么一个个的吃了后修为都蹭蹭蹭地往上涨,我之前吃了那么多,却也没见半点效果。特别是想起那清心并蒂莲子,无论是茅八刀还是那妖兽豹蝉,吃了后都有逆天的变化,自己之前拿着当豆子吃,除了觉得好吃外,便没半点其他的感觉,自己这身体当真奇怪! “这么低的修为有什么好得意的,都几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加把劲埋头苦修!”黎夭对这三个满脸笑开了花的人泼了一盆冷水。 “黎大大教训的是,我们以后一定刻苦修行,绝不敢再懈怠了。” “你们修为虽然涨了,却没有配套的功法,只会拿着刀乱砍,修为再高也等于零。”黎夭看着这三个惫懒货,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三本秘籍来,“相识一场,我便送你们三本黄境的功法,拿去好好修炼吧。” “这怎么使得!已经吃了大大那么珍贵的灵药,怎么能再要功法!使不得啊,使不得!”茅八刀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迫不及待地将三本秘籍接了过来,见是一本刀法《披风十斩》,一本《灵蛇剑法》,和一本《泰氏拳谱》。茅八刀自然是拿了刀法,王横抢过了剑法,刘顺则把拳法死死护在了怀里。三人收好了秘籍,自是喜不自胜,连忙跪倒在地,朝着黎夭磕头。 “干什么?大早上的祭祖啊!”黎夭赶紧躲闪开。不过是随手丢了三本不要的功法给他们,至于这样吗?她却不知这三人打小便生活在社会底层,资质又差,学的都是一些粗浅功夫,哪有机会观摩一门完整的功法。黎夭此举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再造之恩。 “大大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三个此生都无以为报!只盼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了大大这份恩情!”茅八刀语出真诚,王横、刘顺虽没说话,头却磕得极为响亮。 “别说什么来世再报这种鬼话,若你们真觉得欠了我的恩情,以后我若有事找上你们,你们不要推辞便是。”黎夭觉得寄希望于来世是最虚无缥缈的事,特别是从地戚星那知道轮回转世后便会前尘尽忘,所以今生有什么恩怨总归得今生了断,哪能留到什么来世。 “大大说的是,小的糊涂。我们三个本事低微,原本想随伺大大身侧,又恐大大再次拒绝。日后大大但凡有什么事用得上咱们兄弟三个的,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说完又重重磕了一头,王横和刘顺也跟着瞎吼:“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都起来吧,别在那傻磕了。赶紧去准备早饭,吃过之后我和天儿就得走了。”黎夭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茅屋边,说完便进了黎天的房间,去唤兄弟起床。 …… 天上船中的几兄弟也纷纷起床活动了。银老二一边拿着盐水漱口,一边盯着下方看:“怎么回事?一晚上不见,这几个蠢贼修为怎么都涨了?” 铜老三醉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爬起身来:“你说这事啊,俺家小夭夭昨晚给他们煮了一锅灵药鸡汤给他们吃,修为不涨才是怪事呢。” “你说什么?把灵药拿来煮汤喝?真是暴殄天物的蠢蛋!”银老二一听这话便火冒三丈,“我看那几个蠢贼不仅修为涨了,体内的隐疾也消退了,浑身通透,这又是怎么回事?” 锡老五适时走了过来:“小夭不知在哪得了株清心并蒂莲,剥了几颗莲子,给他们一人吃了一颗。” “什么?清心并蒂莲!”银老二感觉自己要疯了,“那等圣药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寻得?不对,圣药怎么可以随意给别人吃?也不对,圣药他娘的就不该这样直接吃!老子都快气糊涂了!谁都别拦着我,老子非得下去教训教训那臭丫头!”铜老三却像提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早已抱住了他的腰,不让他动弹。 “二哥莫急,事情都已经发生,你再去也于事无补,以后再好好教导她便是。”锡老五说话最是管用,果然将银老二安抚下来,“二哥不觉得奇怪吗?小夭身怀不少灵药,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些来给别人吃,想来她自己之前也吃过许多,可在她身上我们却没看到半点药物残留的痕迹。” “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但凡吃过灵药,哪怕只一点,以我的眼力都能看出来,可在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迹象。”银老二也陷入了思索,这种事在以往实在没碰到过。 “看来这丫头身上还有一些连我们都看不出来的秘密。” …… 用过早饭,黎夭和黎天收拾整齐,便准备下山。刘顺将马车牵来,之前是一匹马拉着车,现在却变成了两匹马。 “怎么把你们自己的马也套在我们马车上了?”黎夭有些不解。 茅八刀连忙解释:“大大有所不知,从我们这里到守元派山脚可有一千多里路,你们那一匹马的脚力不够,等到了恐怕已错过开山门的时候。” “那守元派开山门是哪一天?” “三月二十一,今日已是十七,还有四天的时间。用两匹马拉车,时间倒还充裕。” “还是你们考虑得周到。谢了。”黎夭接过了马车,很是满意。守元派开山门的时间居然和自己姐弟生日是同一天,看来是天意。 “大大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给我们兄弟这么多造化,我们为您做这么一点小事,也是应该的。”茅八刀说这话时倒没有半分虚伪。 “一码归一码。你们的日子也不容易,我们过来吃了你们的鸡,又牵走你们的马,总得给点补偿。”黎夭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子,随手扔给了茅八刀。 茅八刀慌乱接住,入手极沉,差点没接稳,竟是五十两一个的大金元宝:“这,这可真使不得啊!这都可以买百匹马了!” 天空中,金老大急了:“钱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随便乱给人?这一分一厘都得好好存着才是,真是个败家玩意儿哦!哎呦喂,看着我肉疼。” “收着吧,咱也不缺这点钱,你们拿着钱把这山寨好好修整一下,好歹要像个样子。”黎夭说完,又想起一事,从怀里连番取出十坛酒来放在地上,“之前说好的,这十坛百转销魂酒都送给你们了。” 王横刘顺屁颠颠地跑过去,抱着酒坛不撒手。茅八刀怒骂道:“两个没出息的东西,已经得了恩人这么多好处,哪还有脸再要大大的酒。”嘴上虽然这么说,手里却已经将金元宝稳稳揣在了怀里。 天空中,铜老三急了:“俺的个乖乖,怎么能把酒这样的好东西随便送人啊?还送这么多!以后为师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你啊!哎呦,不看了,心疼得慌。”锡老五仰天叹了口气:“跟这一路,兄弟几个就算没病也怕是会被气出病来。还好她没有什么事可以气到我。” 黎夭架着马车欲行,茅八刀三人依依惜别,黎夭回头望见“清泉寨”三个字,没来由说了一句:“你们这山寨已经没清泉了,再叫清泉寨也不合适。” 茅八刀等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黎夭已跃身而起,在寨门的牌匾边停了下来,使出空中阶梯的手段,立在空中。又从怀中取出笔墨,在“清”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在其上方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沿”字。 黎天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姐,你写个沿是什么意思?” “咱写的是没啊。”黎夭挠挠头,难道自己写错了。 “没下面是个又,不是口!你得一撇一捺拖长点。”黎天立刻提醒她。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黎夭从善如流,立刻改正,又在沿字下重重添了两笔,整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没”字,倒显得之前清泉寨几个本来很丑的字立刻显得好看起来。 茅八刀三人凑到下方,看着这“没泉寨”的牌匾,内心彻底崩溃了。大大,你是在故意整我们吗?这是什么鬼名字啊!再说,你写的那字也太丑了吧,以后让别人看到,我们这脸往哪搁啊! 黎夭心满意足地跳回马车,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又仰头细细品了品自己写的字:“不错,不错,当真是豪放不羁,出类那什么拔脆。你们三个不用太感谢我,以后等我成仙称帝,这便是我留在世间难得的墨宝。你们好好守着,别被人偷了去。”茅八刀心里哀嚎:求求哪位侠盗大哥赶快把这牌匾偷了去吧! 天上,锡老五气急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活这么大岁数就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字,想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要教导黎夭学文,便感觉到前景堪忧,人生暗淡。 “后会有期!”黎夭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第二十五章 守元山下 黎夭、黎天离了“没泉寨”便一路朝南,沿着平阳山脉直奔地幽州而去。 黎夭盘算着,每日走上四五百里路,三天便到了,因此也不着急。除了白天赶路,夜晚便寻个落脚的地方休息。 这白天还好,到了夜晚,人困马乏都睡下了,连天上跟随的四人也都熬不住睡了。黎夭却始终精神着,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漫漫长夜,便跑到那深山老林去游荡。凭着她超乎常人的感知,普通人一辈子都难遇上一次的灵药被她挖走了七八株。遇到那不开眼的妖兽,便凑上去斗一斗,打得过的就一刀砍了带走,打不过的就砍上两刀便跑,反正能追得上她的妖兽可不多。连续两夜都是如此,当真是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到了第三天早上,舟上的四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这臭丫头晚上干什么坏事去了,怎么身上的血煞之气越来越重了?”银老二眼力最好,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锡老五收拢了折扇,略微思索便已明白:“她喝了那石上清泉,晚上定是睡不着,估计是闲得无聊,跑到深山里去祸害那些妖兽去了。” “老五,你怎么知道俺家小夭夭是去杀妖兽去了,你晚上不也睡了啥都没看见吗?”铜老三一脸不解。 “这一路可都还在平阳山脉的范围内,四处可都没什么人家,不杀妖兽哪来这么大的血煞气?”锡老五说出的话总是让人信服,“今晚我们兄弟几个也别睡了,跟着这丫头便知道怎么回事。” 到了第三晚,已到了平阳山脉的最外围,再有两百里路便到守元派了。黎夭寻了个宽敞的空地停了马车,本来想亲自下厨做晚饭,却被黎天一把抢去了锅具:“我说小天儿,你怎么自从病好后就抢着做饭,做饭上瘾了是吧?” 黎天心里想着好不容易可以自己动手做饭,不用再忍受你那魔鬼厨艺的折磨了,哪能再给你机会?嘴上却不好一再打击老姐,只好说:“我做饭,你去打点野味回来。” “干这事我喜欢。”黎夭兴冲冲地往林子里跑去,没片刻功夫便提了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和一条蛇回来,丢给黎天便不管了,又跑到外面游荡了。等再回来,饭菜早已做好,一锅鸡蛇同炖的龙凤汤,一只烤兔,还有一盘炒野菜。“手艺可以啊,这没几天厨艺就见涨了!”黎夭一边夸着,一边坐下拿起碗筷就准备开吃。 “洗手去!洗了再吃。”黎天看着姐姐脏兮兮的手不乐意了。 “多大的事啊。”黎夭懒得起身去洗手,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团水来,放在手上搓把搓把洗了,又在身上把水擦干,“这下总可以吃了吧。” 不等黎天说什么,黎夭已经吃了起来,嘴里包着菜,话却不停:“真好吃,和娘做的菜味道差不多了。” 黎天听到这话便有些难过:“食不言寝不语,若娘还在,又要责备你。” 黎夭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起了个不好的话头,连忙催促黎天吃饭:“快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见黎天仍不动筷子,“你不吃菜,是不是想喝酒了?姐这里还有不少好酒,想喝哪种?” “爹说过,成年之前不能饮酒。” “哎呀,我说你这娃儿怎么就绕不出来了!”黎夭这饭自然也是吃不下了。 “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给爹娘和村里的乡亲报仇?”黎天咬着牙,眼里淌出泪来。 黎夭连忙伸手帮黎天把泪拭去:“男子汉,别哭!我们只要努力修行,等更厉害些的时候便一起回地孤州去杀了那群畜生。”而后又柔声说道,“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 黎天点点头,收起了情绪,开始和黎夭一起吃饭。 “真不喝酒吗?不喝酒可就浪费了这么美味的菜。”黎夭故意朝黎天打趣。 “不喝。” “真不喝?” “你肯定想喝,又不好意思喝。” “才没有,是你自己想喝别赖我头上!”姐弟俩笑笑闹闹地吃完了饭,终于不再提起过往的伤心事。 饭后,黎天照常开始打坐,稳固自己的修为。黎夭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舞一会儿枪又练会儿刀,最后又拿着弓箭到处射麻雀玩。 待到亥时,黎天便准时睡下了。黎夭给他盖好被子,又到四周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便吹着口哨朝那深山里去了。 “这臭丫头果然要去干坏事,兄弟们跟上!”银老二一声喊,锡老五便御驶着飞舟跟了上去。 “我说兄弟们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这劲干嘛啊?”金老大肥胖嗜睡,这个点了早已扛不住,想在甲板上的躺椅上睡觉。可其他三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非要去追着那黎夭探个究竟。劝说无果后,便只好裹了貂裘到船舱里睡觉去了。 …… “二哥,你看,小夭找到了一株灵草!”锡老五被下方的场景惊住了,这才进山没多久,居然就让她碰上了一株灵药,这福运也太好了些吧。 “三叶苦寒草,用来炼制祛火丹极为合适,算是地州常见的灵药,但因为长得极不起眼很难被发现。也不知这臭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银老二对医药一道极为精通,远远看上一眼,便知道那灵药是什么。 黎夭收起灵草,也不去辨认它,反正也不认识,随便拿了个盒子装进去便塞进了怀里。一个纵跃,身形消失,转眼又出现在数十丈外。 “俺的个乖乖!俺是不是眼花了?小夭夭的空间本事怎么一下厉害了这么多?”铜老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看见黎夭又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又在更远的地方,“这……这是怎么回事?俺们这几天到底错过了什么?” 别说铜老三了,连平日里最瞧不起黎夭的银老二也被她这一手空间手段惊呆了。 “之前我们看她使用这空间天赋瞬移时一次的极限不过三丈,一般情况下也就一丈远,而且损耗的元气也极大。现在看来,这段时间她对空间之力的运用又有了质的飞跃,距离远了十倍不止,而且还颇有点随心所欲的感觉,看样子是有过一次顿悟的机缘。”锡老五这一分析,几乎就和真相一致了。 众人虽已明白,但仍由不得不惊叹,这丫头的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即便是那些天境的高手,在空间天赋的运用上都远不及她。 “大家快看,小夭夭是不是又找到一株灵药?”铜老三还没缓过来,又是一惊。 “断魂草,确实是灵药,不过却是一株毒草。”银老二抚着胡须,陷入了沉思,若说之前的是运气,这第二次就说不过去了,而且怎么感觉她是很远便发现了这灵药,径直跑过去的,“不好,她现在的空间感知也比之前强了数倍,赶紧把飞舟再升高一些,别被她发现了!” 锡老五也是立刻反应过来,把飞舟升高到了七百丈之上。铜老三嘀咕着:“这叫什么事啊,俺们几个修行百年的老鬼难道还能被一个黄境的丫头发现了不成?” 黎夭不动声色,继续往深山里飞驰,心里却敞亮:天空中果然有东西跟踪我,之前只是隐约感觉到,这几天却感知得很清楚。白天是一直跟着,晚上却没有,今天晚上居然也跟着来了。刚才突然消失在我的感知里,是察觉到被我发现了吗?哎,那我是不是得继续装作不知道啊,好麻烦! “老五,把飞舟放低一些,隔这么远俺看不太清下面啊!”铜老三抱怨着。 锡老五没办法,只得下降了百丈,心想着这个高度应该差不多了。 “小夭夭怎么不去采灵药,反而和妖兽打起架来了?”这耽搁的半会儿功夫,黎夭已经和一只绿鳞鸡冠蟒交起手来。 “这妖蟒差不多与玄境中阶的武者修为相当,但就算是玄境巅峰的武者也未必胜得过它。臭丫头自不量力,简直是找死!”银老二没好气地说道。 铜老三急了:“那俺得下去帮小夭夭,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三哥莫慌,小夭这丫头就算打不过,逃跑还是没问题的。你忘了她之前怎么在一群玄境武者的包围下逃跑的吗?”锡老五适时稳住了铜老三,可过了一刻钟,他自己也不淡定了。在大家眼皮子地下,那绿鳞鸡冠蛇居然被黎夭捅了千百个窟窿,最后力竭倒下了! “俺没看错吧,小夭夭这也太生猛了吧,居然把一条玄级的妖蟒干趴下了。”铜老三的惊呼却没人回应,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惊世骇俗,若不是亲眼所见,定会当做是天方夜谭。 过了半晌,锡老五说话了:“二位哥哥发现一个问题没有,黎夭这丫头在战斗时,一直有元气在不断进入她体内。” “你是说小夭夭她一边战斗一边吸纳元气,不可能吧,从没听说过有谁可以做到这种事!”铜老三已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自己这还未进门的徒弟实在是太诡异了! “应该是清泉石的缘故。清泉石在她体内,恐怕已经与她身体有了共鸣。”银老二对清泉石颇有研究,倒是想到了这一层。 锡老五也颔首认可:“二哥言之有理,除了清泉石,确实无法再做他想。只是古往今来可从没有人将清泉石放在自己体内的。” 三人便在这种一惊一乍中眼睁睁看着黎夭四处祸害这一方土地的灵药和妖兽,也亲眼见证了她如何挑衅极厉害的妖兽,结果打不过就逃,等人家不追了又跑到人家屁股后去捅两刀。凡此种种,三人对黎夭的天赋和潜力比之前又高看了几分,可对其没节操的品性则是完全没了半分期待。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丫头就是个十足的祸害!当然铜老三是半分不介意的,用他的原话说就是:“就算是祸害那也是俺的宝贝徒弟!” 等到快天亮,几人受够了刺激,身心俱疲地休息去了。黎夭则换了身干净衣服,唤醒黎天又开始赶路。 过了午时,二人终于架着马车来到了守元山下的古木镇。虽说是个镇,却因为守元派坐落在此地,千百年下来,这小镇的规模虽还赶不上州城,却与一般的县城差不多了。 此时的古木镇已是人满为患。来拜师的,来观礼的,来看热闹的……到处人声鼎沸。 把马车找驿站寄放了,姐弟俩徒步在镇中行走。 “姐,你说人这么多,咱们能找到客栈落脚吗?” “一般的客栈肯定早就住满了,但那最好的客栈肯定还有客房剩着。” “为什么?” “那最好的客栈必然贵得出奇,除了那些钱多到没地方花的,正常人谁愿意去花这冤枉钱?” “那我们去岂不是要花很多冤枉钱?” “这叫冤枉钱吗?这叫阔气!再说了,咱们像那缺钱的主吗?走!姐带着你潇洒去!”向路人问明了方向,姐弟二人径直朝那镇中最好的客栈“迎仙楼”走去。 还未走近,便见那高楼邃阁,朱甍碧瓦,当真是豪奢;走到近前,看着这画栋雕梁,辉煌金碧,更是精致典雅;“迎仙楼”三个金色的大字发出刺眼的光芒。黎天有些生怯,黎夭则大咧咧地拉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哪里来的叫花子也敢到我们迎仙楼来,滚出去!”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第二十六章 前倨后恭 黎夭和黎天刚踏进迎仙楼,便被迎客的女侍拦住:“哪里来的叫花子也敢闯进我们迎仙楼来,滚出去!” “有客上门,不迎客反倒要赶客人走,这是什么道理?”黎夭挺直了腰板,与那女侍对视。黎天拉拉黎夭衣袖,小声在她耳边说:“姐,要不算了,咱们去找一家普通的客栈吧。” “哼!有贵客上门我自然是有礼相迎,店里的规矩可没说让我把叫花子也迎进来,若是惊扰了店里的贵客我如何担当得起?”那女侍二十左右年纪,颇有三分姿色,满脸傲慢,都不屑正眼瞧一下黎夭。 “你要是这么说,我倒想问问你,能进这店里的贵客是什么标准?而你又怎么断定我们就住不起这店?”黎夭不顾兄弟的拉扯,打定了主意要住进这家店里去。 女侍脸朝后面扬了扬:“看见没,店里那几位公子才是贵客的样子,而至于你们嘛,也不拿镜子照照,呸!”说完这话脸都要仰到天上去了。 黎夭看着店里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哥,旁边都站着随从,此刻都面带讥笑地看着自己这边发生的事。再看看自己和黎天,穿着粗布衣服,又加上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确实看着有些落魄。 “哈哈哈,原来你这个看门的狗奴才只会看衣服辨人,果然是灵智未开的畜生!莫非那穿得华贵的不花钱便能住进这店里?而那穿着朴素的拿着钱来却不让进了?”黎夭出言反讥,寸步不让。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竟敢骂我!”女侍涂满胭脂水粉的俏脸都被气得扭曲了,唤来两个身材高大的奴仆,“给我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赶出去!” 两个奴仆都有黄境三阶的修为,也没把黎夭两人打上眼,操着棍子就打了过来,像是要赶走赖在门口的流浪狗一般。黎夭一声冷笑,也不等那两人靠近,一招排山掌使出,元气外放直接将两人拍飞。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倒地不起,挣扎着却爬不起来。 “玄境高手!”店里的人都是有些眼力的修行者,这元气外放的手段分明就是踏入玄境才能做到的事,这个小小年纪的布衣少年竟有这等修为!众人揣测着这两个少年定是哪家高门大派的子弟出来历练来了,纷纷对黎夭两人投来友善的目光。 “你……你竟敢出手伤人!”女侍碍于眼力有限,看不出黎夭的修为深浅,更没那心思去揣测她眼中的叫花子是否大有来头。 “狗要来咬我,我难道要站着等它咬?”黎夭拍拍手,不以为意地说着。 迎仙楼掌柜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惊得跑了出来,见到这场景,赶紧问那女侍发生了什么事了。女侍慌乱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要突显出自己的委屈,想让掌柜的来撑腰。能做掌柜的哪个不是世故圆滑的老江湖,看着依然倒地不起的两个奴仆,再看看打人少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屑姿态,便想明了个中原委。连忙对着黎夭姐弟二人拱手相迎:“一场误会,还望少侠见谅,里边请。” “可我听这看门丫头的意思是穿得不好的不让进。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又刚好没穿件正经的衣裳,等会儿进去了怕是又要被轰出来。”黎夭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又拿话去挖苦那女侍,把女侍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当着掌柜的面发作。 掌柜满脸笑意:“少侠说笑了。我们迎仙楼广迎八方宾客,哪有客人上门了却不做生意的道理?”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和其他店也没有区别嘛!我还以为只要穿得体面点不用花钱就能住进你们这迎仙楼里呢。”黎夭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掌柜正一脸尴尬,那女侍却受不得黎夭的一再讥讽:“我们店可不比那寻常客栈,别只顾着说风凉话,这房钱你付得起吗?” 掌柜面色不愉,瞪了女侍一眼,又满脸赔笑地对着黎夭说道:“少侠勿怪,我这侄女儿从小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难怪不得,我说这眼睛怎么都长到天花板上去了呢,原来是掌柜的侄女儿啊!失敬,失敬!不过小侄女儿说得对,不能在这只说话不付钱,这客房的房钱多少,我先把它结了,免得又被人当叫花子往外赶。”黎夭说话一捧一打的,还顺口占了那女侍的便宜。 “我们迎仙楼有三等客房,甲等五十元石一天,乙等二十元石一天,最次的丙等也要十个元石一天。你可听清楚了,是元石,不是银子,更不是铜板!”那女侍说起话来依然是满口傲气,仿佛这迎仙楼是她开的一般。可这话一出,掌柜的心就更不痛快了,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耳根子软,把这长了一幅好皮囊却粗鄙无礼的侄女儿弄进迎仙楼来。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把人往死里得罪,这不给自己埋下祸根吗?别说真得罪了这些深藏不露的修行者,就是传到迎仙楼的东家耳里,自己好不容易当上的这掌柜恐怕也难保住。看来今日之后得赶紧把这不省心的东西送回乡里去。 黎夭掏掏耳朵:“不就是元石嘛,这咋咋呼呼的,吵得我耳朵疼。小爷我啥都没有,就是元石多!”随手从怀里拿出一袋元石交给掌柜,“给我们安排一间甲等客房,住两晚。一百元石,只多不少,多的便留给掌柜换个体面点的女侍。” “是是是,我马上安排,少侠上面请。”掌柜迎着黎夭黎天上楼,亲自给他们安排客房,自始至终都未再看过一眼那女侍。女侍呆立在原地,看着店里客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更是羞愤难当。 这甲等客房在迎仙楼的最高层,一路上行,见这楼中摆设极为典雅,金玉摆件,古玩字画,又有那园圃栽种着奇花异草。黎天是大开眼界,看得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黎夭则是一副世家少爷做派,随意看着,随意指点:“你们过道上摆的这些珊瑚玛瑙也太俗气了些,换成灵石雕刻才好。”听得掌柜心惊,你到底是哪家出来的少主大爷啊,居然拿灵石当摆件,幸好之前没得罪,连连点头称是。又见黎夭指着园圃皱了皱眉:“这些花花草草好看是好看,但也太没意思,怎么也该种些灵草灵药来着。”这话一出,掌柜的更是直冒冷汗,能说出在园圃里种灵药的话,要么是这少年没见识随口胡说,要么便是他从小在家中见惯了,这得是怎样的身份和来头!掌柜不敢胡乱揣测,更不敢贸然打听,只是躬首听着。 及待到了客房,掌柜离去,关了房门。黎夭这才卸下了派头,回复了野丫头的作风,在房间里撒欢:“哇,天儿,你快来看呀,这茶杯是玉做的诶!这马桶居然还镶了金边,笑死咱了。还有这床也太大了吧,睡十个人都没问题……”房间极大,卧室、会客厅、沐浴池、换衣间、书房……一应俱全,房内陈设极为考究,所用物件无不名贵。黎夭在房间里像探宝一般四处转悠,黎天则冷静下来:“姐,我们住这么好的房间,会不会太浪费了一些?这一百元石可就是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要是换成铜钱便是万万文,这得买多少东西啊!” “小天啊,做兄长的得教教你,这钱财乃身外之物,最不是东西,该花就得花。我们现在有的是钱,趁着进入守元派之前好好潇洒一番才是硬道理。”黎夭端坐在床头,开始了说教。 “可是姐之前不是教我要财不外露,小心谨慎吗?”黎天一脸不解,明明之前就算得了再多财宝也要装作穷酸样子,怎么到了这守元山下就完全变了。 “说你傻还真的傻!以前你病着,咱带着你到处跑,自然得低调谨慎,难道要在脸上写着我们很有钱,快来抢吗?至于现在,你刚才没见着那看门的下人都敢对我们蹬鼻子上脸吗?这世道就是这么恶俗,人善遭人欺,人穷讨人嫌。若咱们还是一副穷酸老实样,这后面不知还要受多少欺辱,总不能每遇到一个就上去和他理论一番,再打上一架吧。总之,咱们现在就是要把派头做足了,让人瞧不出咱们的来头,才不敢轻易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黎天点点头:“姐说的对,我都听你的。” “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得叫我哥,咱现在是男子打扮,你这样乱喊不就露馅了吗?” “知道了,姐。” 黎夭躺在绸缎织成的被子上,叹了口气:“钱真是个好东西,也真是个十足的坏东西!”穷人数着铜板讨生活,为能吃上一顿饱饭而拼命着;普通人揣着银子过日子,为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而算计着;富人守着金山找乐子,为能持续纸醉金迷的豪奢而盘剥着,还有那一心修行之人表面上为追寻仙道视金钱如粪土,可这一辈子不也在粪土里挣扎吗? 黎夭坐起身来:“去洗个澡,咱们上街去!” 两人先后沐浴更衣,洗去了风尘,出了店,径直朝着那最繁华的街道走去。古木镇因地处守元山下,来往的修行之人极多,也因此这城镇比起那寻常州城少了很多平民百姓,也少了许多市井气,反倒是与修行相关的店铺极多。 姐弟俩一路走来,满眼都是武器店、丹药铺、法宝阁……找到一间绸缎庄,卖的也都是修行者的行头。两人进门,却无人搭理,等到把元石摆出来,立马迎来了笑脸。再等到大肆采买了数身顶好的行头,那店老板已是奴颜媚骨,恨不得叫黎夭爷爷。两人出了店,已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装束:锦衣华服,佩玉带钩,灵珠抹额,衬着那精致的面容、笔直的身板,端的是风度翩翩美少年,玉树临风贵公子。 两人身量相当,面容相似,再次走到街上来,已成道上的风景。路人驻足争相看,少女怀春暗送波。黎天被人注目着行走有些不自在,轻声在黎夭耳边说道:“姐,路上人太多,要不我们回客栈吧。” “刚出来,怎么就回去?”昂首阔步地向前走,若有那笑脸相迎之人,便点头微笑致意;若有那攀谈结交之客,便敷衍客套几句,动作如行云流水,说话是滴水不漏。黎天纳闷:怎么感觉姐姐很享受这状态似的。 行至一高档酒楼,还未进店,一个身影就倒飞了出来。黎夭眼疾手快,拉着黎天侧身躲过。见那人摔飞在地,却是个十四五岁少年。 那少年爬起身来,只见他浓眉大眼,一身傲气,拍拍身上的尘土,轻抚头上的淤青,昂首对着店内之人喝道:“莫欺少年穷,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我登仙之日,便是我踏平你这破店之时!” 第二十七章 做笔买卖 “莫欺少年穷,岂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我登仙之日,便是踏平你这破店之时!”少年叫嚣着。 店里冲出几个拿着棍棒的奴仆,皆是黄境二三阶的修为。掌柜随后走了出来,指着那少年骂道:“好你个吃霸王餐的小子!我本不想为难你,只是将你赶出店里,竟敢一再口出狂言。给我往死里打!” 那少年依旧不依不挠:“我赵昊何曾说过不给钱了?等我成了守元派弟子自会将钱补上。你这狗奴才不要狗眼看人……”话未说完,几个奴仆已经围上上来,对着他一顿棍打脚踢。 “姐,我们要不要帮帮他,看他好可怜。”黎天在黎夭身侧轻轻说道。黎夭摇摇头:“你帮了他也没用。这小子就是个傻子,吃霸王餐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人家只是把他轰出门已经算客气了,自己不赶紧溜了还非要傻愣愣地站在那装好汉。就该让他挨这顿打长点记性,以后才能机灵点。”黎夭见多了这种自命不凡、心比天高却又没啥本事的少年,说白了就是缺少教训。 赵昊开始时还能挥拳还手,到后来只能双手护住了头,最后被生生打翻在地。直到少年被打得爬不起身来,几个奴仆才撤了手。“谅你年少无知,今日便放过你。以后若再敢出现在我们店门口,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掌柜说完这话,便带着几个奴仆回了店里。 赵昊愤愤地想要挣扎起来,却浑身痛楚使不上劲。叮的一声响,一锭银子落在他眼前,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别逞这种无谓的英雄,能活下来才算本事。”赵昊抬头望着眼前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还没来得及说我赵昊不需要别人的施舍,那两人便转身走进了酒楼。赵昊挣扎着起身,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人说得没错,先活下来要紧。”赵昊心有不甘,也只好捡起银子离去。 “姐,你不是说不帮他吗,怎么又给他银子?” “他挨打我自然是不帮。只是看他又没钱又有伤的,给点钱让他赶紧走,免得影响我们吃饭的心情。”黎夭径直朝楼上贵宾区走去,店小二殷勤迎接着。黎天小声嘀咕了一句:“帮就帮呗,干嘛口是心非?” 地戚星突然窜出来,向着黎夭说道:“主人,我在刚才那小子身上感受到了我兄弟的气息!” 黎夭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没感觉到,你们走进酒店后,他身上才冒出我兄弟的气息来。” “早知道和你们这些鬼兄弟有关,我便一分钱也不给他了。”黎夭上楼,不再理会他。地戚星本想怂恿黎夭去跟上那少年,见黎夭这态度也就识相地缩回黎夭体内空间去。这几日他都守着清泉石转,虽然摸不到,但即便只是待在旁边神魂也凝实了不少。如今他已是心甘情愿待在黎夭身体里,每天空闲时便帮黎夭打理空间,将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规整到不同区域,整个空间已显得整洁有序,相较以前大有改观。黎夭见他还算听话,也好几天没再修理他。 两人入座后,便有那跑堂的过来伺候点菜。黎夭也不含糊,直接让把最贵的菜都弄几样上来。跑堂的小伙儿见两人年纪小,便有些犹疑不定:“这位公子,我们留香楼可不比那些寻常的酒楼,这最贵的菜……” “怕我们付不起钱吗?”黎夭取出一个金元宝放在桌上。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前给客官说明白。本店的寻常酒菜用金银结账是没问题的,可这顶级的菜品就得用元石了。” “哦?什么菜这么贵,还需要用元石结账?”黎夭有些诧异,还没遇到过吃饭都需要用元石的。 “自然是用妖兽肉做的菜,这妖兽的骨肉蕴含大量元气,修行之人吃了既能增强体魄,又能补足元气,于修行也大有裨益。而这妖兽本就稀少,又极难捕获,所以这价钱也是极贵。” 黎夭笑笑:“原来妖兽的肉骨也可以做菜,那你给我介绍一下有哪些菜,价格多少。” “这妖兽并不是随时都有捕获。最近店里有黄境的独角三眼夔牛和五彩斑斓雉鸡做成的各色菜式,每道菜价格五至十个灵石不等;另外则是用一只玄境的铁甲钢毛猪做出的菜肴,这玄境的妖兽极为厉害,猎妖兽的队伍折损了许多人才捕获得来,价格自然更贵,每道菜最少也要二十灵石。若客官要点这些顶级菜,小的便让后厨单独写一份菜单出来供客官挑选。”跑堂的说得极为详细,也是希望能推销出一两道菜,好让自己这个月的赏银能多一些。 “不用了。”黎夭一口拒绝。跑堂的有些失落,想来这价格是吓住了这少年。没等他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黎夭又拿出一个袋子,“菜单我也懒得看。这里有一百灵石,你直接去给我们把菜安排来,每种妖兽做的菜都来个两三样,不用担心我们吃不完,我这兄弟最是能吃。” 跑堂的小伙子惊呆了,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竟然出手就是一百灵石,待反应过来,连忙双手将灵石接过:“小的马上去安排!” “你下楼时,顺便将你们店里掌柜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黎夭又叮嘱了一句。小二连连点头答应,一溜烟小跑着下了楼。 这二楼贵宾区极为宽敞,但用餐的人却不多,一来已是未时,早过了午餐时间;二来一般人都在一楼大堂吃饭,轻易不上这二楼来。 远处窗边的桌子坐着四个容貌各异的中年汉子正在喝酒。“这小丫头换了身打扮倒是标致了不少。”书生打扮的锡老五正面向着黎夭这边。 “俺宝贝徒弟也来这家店了吗?”抱着酒坛的铜老三连忙起身四处打望,“哪呢,哪呢?俺怎么没瞧见?” “咳咳,幸好我提前布下了一个小阵遮蔽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不然老三你这一嗓子,立马就暴露了。”金老大摸着大肚子躺进椅子里,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嘿嘿,原来坐在那啊,倒是和那富家少爷像了个十足十,差点让俺没认出来!”铜老三终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哼,人模狗样!换了身好行头也改变不了她卑贱的底子。”银老二吹胡子瞪眼,冷声说道。 …… 掌柜迈着稳健的步子来到楼上,不疾不徐地走到黎夭身前:“不知客官找在下有什么吩咐。” 黎夭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半仰着脸说道:“你们店里既然卖妖兽做的菜,想来也得花钱去收购妖兽吧。” “那是自然,城里有专门捕杀妖兽的队伍,若有所获,便会通知我们去买。不知客官问这做什么?” 黎夭一手玩着筷子,很随意地说道:“如果你们想买妖兽,我这里倒有几头现成的,不知你们收不收?” 那掌柜一惊:“客官可莫说笑?”想着这少年才多大年纪,哪能猎到妖兽,转念一想,或许是他家中长辈猎的。 “咱哪有这闲工夫说笑。你们若真想买,我也懒得再去寻其他买家。” “客官这话可是当真?” “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是假的?”黎夭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掌柜的有些激动,用这妖兽肉做的菜肴利润极高,可因捕获不易,店里也常常断货、若真能一次性买下几只来,够得上几个月的存储了:“客官请稍等片刻。这事在下也做不了主,容我上去请示一下我们店主。”说完便上了三楼。 “姐,你啥时抓了妖兽?”黎天小声问道。 “趁你睡觉的时候。” 闲等的这一会儿,菜陆续上了几道,有这糖醋妖猪里脊、红烧妖猪蹄筋、五彩斑斓鸡汤、炖夔牛肉……黎夭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只是也没吃出什么不同来。”黎天则是狼吞虎咽,吃得浑身元气直冒,越吃越有精神。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黎夭虽然这么说,但却一边往黎天碗里夹菜。 “实在是套(太)厚(好)吃了。”黎天嘴里包着肉,好不容易咽下,“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说完又开始夹着肉猛往嘴里塞。 “哎,你怕真的是饿死鬼投胎。”黎夭笑着逗趣他。 掌柜终于下了楼:“这位公子,我们店主想亲自和你谈,还得麻烦你移步上楼。” “行。”黎夭站起身,又向着黎天说道:“你在这里慢慢吃,吃完了便回客栈等我。我这边估计耽搁得久。”黎天嘴里塞满了食物,只顾得点点头。 黎天随掌柜上了楼。铜老三不放心:“小夭夭单独去和店老板谈生意,不会吃亏吧。” “三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你何曾见这小丫头吃过亏?再说了,就这么大点地方,兄弟几个都盯着,坏不了事。” …… 三楼是一间极大的会客厅。店主人姓楚,是一个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此刻正坐在上首的主座上喝茶。见黎夭进来,便示意她在侧边的客座坐下,又安排人端上了茶水。 楚店主见黎夭衣着极为华贵,虽年纪很小,但气度不凡,不敢过于怠慢,双方互通了姓名之后,才问黎夭:“你说想出售几头妖兽,请问是些什么妖兽,又都是什么修为?” 黎夭却不答话,反而问店主:“这妖兽等会儿楚店主看了便知道,我想先问一下贵店收购这妖兽按什么价格算?” 楚店主见这黎夭年纪轻轻却谨慎老道,也认真谈起了买卖:“这黄境的妖兽一百到三百灵石不等,主要得看这修为和品类;至于玄境的妖兽,价格自然贵一些,一般在五百到一千灵石之间。” 黎夭一听这话便知店主话里打了不少折扣:“我诚心来谈生意,楚店主可莫以为我年纪小,便想唬弄我。我可知道这妖兽在这古木镇可是抢手货,若你不诚心买,我便寻其他买家去。”作势便起身要走。 “黎少侠且慢,这价格都好谈!你若信得过在下,可先带在下去看看妖兽,若这笔买卖可成,价格自然让你满意。”楚店主一番话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也成,谅楚店主也不会占我这种小孩儿的便宜,我便先取一头出来给楚店主估个价。”黎夭说完便伸手往怀里一掏,一只巨蟒便落到了地上,竟差不多占满了大半个房间,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玄境的绿鳞鸡冠蟒!”楚店主惊得目瞪口呆,本想着妖兽体型巨大,即便是乾坤袋也难以装下,自然不可能带在身上。而这少年竟随手便将妖兽抛了出来,显然身上带着空间戒一类的至宝!楚店主不禁有些眼红。 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脑内响起:“俺劝你小子莫打什么歪主意,若想着占俺徒儿便宜,哼!” 楚店主浑身一激灵,吓得差点跪下来:传音入密!这可是天境大能的手段! 第二十八章 讨价还价 楚店主迟迟没缓过劲来,等再看向黎夭时,已是换成恭谨的姿态。这可是天境大能的宝贝徒弟,惹不得啊! “楚店主,我这条妖蛇可还过得去?”黎夭笑着说道。刚才楚店主受到惊吓的神情她可是看在了眼里,一条玄境的死蛇就吓成这样,胆子也太小了吧。 “这绿鳞鸡冠蟒怕是得有玄境中阶的修为,且是颇为罕见的凶兽,它的鳞甲和毒囊皆可入药,毒牙又是炼制兵器的好材料,当真是难得!” 这楚店主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不压着货色往下说,反倒告诉我这蛇是难得的宝贝,黎夭心里纳闷,却不表露出来:“楚店主开个价吧。” 楚店主有些迟疑:“我这留香楼只是个饭馆,这绿鳞鸡冠蟒的肉和骨我倒是想买下,可其他的……” 黎夭听出了话外之音:“楚店主的意思是这条蛇你只买部分,至于剩下你不要的,我还得另寻卖家?” 楚店主连忙摆手:“黎少侠误会了,哪能这般折腾你?我寻思着要不要把认识的几个朋友一起叫来,把你手中的妖兽一齐买了。” “楚店主倒是有心了。”黎夭对这回答还算满意,只是想不明白这姓楚的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肠了,心里始终防备着些。 “黎少侠手头还有多少这样的妖兽?”楚店主又随口问了一句,想来这绿鳞鸡冠蟒应该是最好的一头,其他的可能大多都是黄境的妖兽,自己倒是可以买下大部分。 “加上这条蛇一共十一头,不过这蛇却是最小也是最差的一个。”黎夭说得很平常,可在楚店主心头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什么?绿鳞鸡冠蟒这等凶兽都只能算是最差的,那其他的都得厉害到什么程度!须知那些捕猎妖兽的队伍对凶兽一概是轻易不敢碰的,猎回的妖兽大多都是鸡猪牛一类好捕杀的,但即便这样都要折损不少人手。果然有一个天境大能的师傅在背后罩着就是好啊! “没有黄境的?”楚店主忍不住多了下嘴,想再确认一下。 黎夭有些不耐,自己刚才明明说得很清楚:“废话,我去杀那黄境的妖兽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您这身份去欺负黄境的妖兽确实不合适。楚店主脸色谄媚,脑子一抽,又多嘴问了一句:“那可有地境的?” 黎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地境的妖兽我哪打得过?” 是是是,您是打过不过,可你那师父随手就能毙了几头给你啊。楚店主心里想着,却不敢说,斟酌再三终于问了一句靠谱的:“这些妖兽你都带着身上吗?” 可这话在黎夭耳朵里听来依然是一句废话:“不带着身上,难道放在客栈里?” 楚店主自己都快觉得这对话是聊不下去了,但想着对方身后那尊大神,生生忍了下来:“黎少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着我这店的地方太小,你那么多妖兽也实在放不下。想着若你都带在身上,我便带你去城中的商会,那里宽敞,我把几个朋友都招过去,好一起来谈这笔买卖。” 这楚店主实在是一番好意。黎夭却多留了一个心眼:莫不是等会儿想仗着人多抢我的妖兽?哼,若你们敢抢我的东西,我便把你们都抢了。 楚店主见黎夭迟疑,连忙说道:“商会有监管的人员,在那交易最是公道,我们城中最大的几家商铺都有密道直接通往那里。实不相瞒,我那几个朋友都是这城里排得上号的商户,一齐买下你所有妖兽绝对不成问题!” 黎夭爽快答应了。于是乎,两人把掌柜唤来留了话,便一齐从楼中密道前往了商会。去之前,楚店主便传讯给他的几个朋友,说是有一笔大买卖,务必速速前往商会。 等到了商会,黎夭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楚店主轻车熟路,找来管事的,开了一间最大的交易厅。两人在交易厅没等多久,其他几人便陆续到了。 “老楚,什么大买卖催得这么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第一个来的是个大腹便便的矮个子商人。楚店主连忙为黎夭介绍:“这位是万宝楼的王老板,为人最是爽快。”后面来的分别是神药阁的李老板,天兵阁的刘老板,和另外一家大酒楼的薛老板,楚店主也依次给黎夭介绍了。 楚店主把几人拉到一边,私下给他们说了缘由,特别提醒了一句:“这少年身后有个天境大能的师父,你们等会儿可得公道点。”这不说还好,一说却让另外几个都慌了:就说你老楚平日里有啥好买卖都一个人私下吞了,怎么今日这般大方把我们几个喊来分享?这他娘哪是分享啊,分明是你一个人扛不住,把我们一起拖下水来分担祸事来了!万一那少年拿出一堆我们用不上的东西,难道我们也得硬着头皮花高价买下来吗?楚店主见几人面色沉重,又连忙解释:“放心,都是些极为难得的好货,包你们满意。” 五人虽有了心理准备,可当黎夭把妖兽都拿出来时,受到的惊吓也着实不小。十一头玄境的妖兽如小山一般挨个摆开:绿鳞鸡冠蟒、双尾锯齿鳄、巨钳铁尾蝎、赤焰烈火狮……最厉害的是一头玄境巅峰的青眼剑齿虎,恐怕已经半只脚踏入地境了!这些凶名在外的妖兽虽然早已死去,但其尸身上所散发出的凶煞气息依然令人胆寒。平日里猎回一头玄境低阶的普通妖兽已算难得,何况是更难猎杀的凶兽,更不用说这一次性拿出十一头来,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大买卖!几个老板对楚店主再没了怨愤之心,纷纷围着妖兽细细打量。 天兵阁的刘老板是打铁匠出身,是个没多少城府的粗人,见到这么多稀罕货,当即向黎夭说道:“这些凶兽的牙齿、骨骼、鳞甲我天兵阁全包了,黎少侠开个价吧。” 黎夭正琢磨着开什么价合适,神药阁的李老板不乐意了:“老刘你这胃口也太大了点,就凭你那天兵阁就想吃下这么多东西恐怕还办不到,无论如何这鳞甲一类的得归我神药阁。” 其他几人也纷纷加入争抢,吵得黎夭心烦:“要不你们几个老板先商量好,合起来给我报个价。若我满意便全部卖给你们,至于你们怎么分就不关我的事了。” 几个老板觉得这办法可行,便到一旁争论起来,谁要哪些东西,谁又该出价多少,争得是面红耳赤,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结果。黎夭则拿出一个躺椅,到一边喝酒晒太阳去了,眼不见心不烦,翘着二郎腿等着。 终于,几个老板商量出了结果,都来到黎夭身前,由楚店主作为代表来商谈:“黎少侠,我们诚信想把你这些妖兽全部买下,也就不说虚的来压价格。这寻常的玄境妖兽收购价格最高不过一千五百元石,你这些妖兽品阶既高品类也好,我们便直接按两倍的价格包干收购,十一头妖兽一共三万三千元石,这已是我们的极限,黎少侠可还满意?” 黎夭着实被这价格吓了一跳,想着对方肯定会拼命压价,双方再讨价还价一番,最后能两万元石成交自己便满足了。哪知对方直接一上来就报出这么高的价格,害自己都怀疑这几个看着精明的老板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虽然心里对这价格是极为满意,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黎夭故意做出为难纠结的神色:“才三万三吗?我开始还想着怎么都能卖个四万呢。” “黎少侠,我们这出价已是远高于市场价了,你无论到了哪也卖不了四万的价格。”其他几人忍不住都纷纷出言,若真要四万,那便是赔本买卖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做的。 然而此时,一道声音却同时在几人脑海中响起:“俺宝贝徒弟说要四万,那便是四万!别想着欺负俺徒弟年纪小见识少,这四万都是便宜你们了,那只青眼剑齿虎体内已凝结出妖丹,亏不了你们几个臭小子。另外,俺和你们说话的事不准在俺宝贝徒弟面前提起!”这声音出现时,几人都是浑身一颤,心里泛苦,这是要强买强卖啊!待听说那青眼剑齿虎体内有妖丹,心里又是一喜。妖兽一般要到了地境才能凝结妖丹,只有极少数血脉高贵的妖兽在玄境就有可能结丹。若那青眼剑齿虎真已凝结出妖丹,这笔买卖绝对稳赚不赔! “黎少侠,我们几个考虑好了,就以四万元石的价格将这些妖兽买断。也趁着这个机会与黎少侠交个朋友,以后若再有这样的货物要出手,还望直接来找我们兄弟几个。”楚店主作为代表,接受了黎夭的出价。反倒是黎夭纳闷了,这价格只是咱随便说说的,想着你们这么精明的老板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再象征性地讨价还价一番,三万三上面加点零头也成啊,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突然就一口答应了呢? 买卖终于谈好,几个老板凑齐了四万元石交给黎夭。黎夭故作云淡风轻的姿态把元石收了,心里却乐开了花,第一次不靠偷不靠抢却赚了这么多元石!琢磨着过段时间要不要再去平阳山脉跑一趟。 老板们也不含糊,立刻找来人开始分割妖兽。第一个便是拿那青眼剑齿虎开刀,几个壮汉拿着玄级利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破开了妖虎的胸膛,果然挖出了一颗斗腕大小的妖丹。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惊呼,老板们脸上笑开了花,纷纷向着黎夭示好。黎夭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这妖丹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有妖丹?难道咱这笔买卖做亏了? 东西都卖出去了,钱也收了,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黎夭无奈地摇摇头,便准备离去。忽然想起明天便是黎天的生日,还未给他寻一件称心的礼物,见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大老板都在,便向他们打听:“几位老板,我想买几件上好的兵器和法宝,不知去哪合适?” 矮胖的王老板笑盈盈地答话了:“小兄弟算是问对人了,我们万宝楼里卖的法宝若说第二,那这城里就没人敢说是第一。至于兵器,最好的自然是在刘老板的天兵阁里。我们两家店刚好挨着,小兄弟若有兴趣便随我们一起回店里挑选。” 刘老板甚为粗豪:“小兄弟若来我们天兵阁,所有兵器都任由你挑选,只要你看上眼的,无论多少,我老刘便都以成本价卖给你。” 黎夭闻言甚喜,不用自己再费心思找地方,自然马上答应。等几个老板把妖兽都分割好,黎夭便随着王、刘二位老板通过密道去了他们店里。黎夭却不知,她这一去,刚进兜里还没捂热的四万元石马上就得说再见了。 第二十九章 镇店之宝 黎夭随同王、刘二位老板前往他们店里。王老板最是殷勤,极力相邀。黎夭抹不开情面,便先去了万宝楼。 刘老板向着黎夭抱拳:“刘某便在天兵阁恭候黎兄弟的大驾光临。” 黎夭与王老板从密道出来,过了一道门便直接走入了万宝楼的一楼大堂。店里伙计见老板带着一个陌生少年回来,且对那少年极为客气。有点眼力见的都立刻跑过来端茶送水,伺候左右。王老板却将下人们打发开去,亲自陪着黎夭挑选法宝:“我们万宝楼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黄级法宝,共有法宝一千三百六十余件;第二层是玄级法宝,一般只对一些大主顾开放;第三层是地级法宝,轻易不对外开放。不过若黎小兄弟感兴趣,我老王便陪你上去看看。” 黎夭对黄级的法宝完全看不上眼,直接就上了二楼。王老板在一旁给她介绍:“这一层的玄级法宝共有一百二十五件,在这古木城中数量最多,品类也最齐。”见黎夭只是随意看着,并不如何上心,便把她带到最里面,“这几件是玄级巅峰的法宝,都是大师之作。若黎兄弟有中意的,我便一律按七折的价格出售给你。” 黎夭依然不为所动,心里想着自己兄弟修为进境极快,很快便能破入玄境,这玄级的法宝恐怕用不了两年便就鸡肋了:“王老板,你还是直接带我上三楼吧,这玄级的法宝虽好,品阶却低了些。” 王老板心里有些骇然,这才十二三岁的少年便嫌玄级法宝的品阶低了。果然是有个天境的师父带着,眼界自然比寻常人高了不少。 等上了三楼,黎夭不用王老板介绍,便已看得清楚,整层楼的法宝加起来也不过十多件。每一件法宝都用宝箱锁着,一打开便透出灵性,显然不是凡物。王老板一一为他介绍起来:“这件灵玉指环,即可储物,又能清心明神,可防修行时走火入魔。”黎夭拿在手上感知了一下,这指环的储物空间极小,和小乾坤袋差不多,想来只是一个附加功能,至于那清心明神的功效也不见得多稀有,摇摇头便走向下一个。 王老板连连介绍了四五样,黎夭都不是太中意。正向前走着,黎夭看见两个宝箱之间放着一个圆筒状的盒子,便把它拿了起来:“这里面装的也是法宝吗?” 王老板有些尴尬地摇摇头:“黎兄弟打开便知。” 黎天如言将盒盖打开,见里面整整齐齐插着一百多根长针,针尾一律朝上,一半白,一半黑,合成一个太极的形状。白的较粗,有三十六根;黑的较细,有七十二根。这时地戚星却突然从黎夭体内冲了出来,极为激动地嚷嚷着:“主人,这是天地魔针!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快点买下它!!!” 黎夭却不搭理地戚星,向着王老板问道:“这看起来像是暗器,却没有半点法宝的感觉。” “这东西的材质非金非石,刀砍不断、火烧不化。我也是两年前偶然得到,拿在手里琢磨了半年也没看出点名堂,也请了一些大师帮忙鉴定,都不知道这针的来历,也揣摩不出其用法。便只好一直搁在这了。”王老板看着这一桶针也是心在滴血,他却没将这针的底细和盘托出:当初见这针暗合天地之数,材质又与那天地魔珠相似,便以为自己发现了隐世的秘宝。忍痛花了五千元石买来,哪知拿回来后却无半点用处,连血祭之法都不知试过了多少次,才惊觉自己上了当,定是那造假之人故意为之,引人遐想。可自己花了这么多冤枉钱买来,丢了实在可惜,但要把它当作法宝去卖,又实在没有哪个冤大头肯花大价钱来买这没名堂的东西。 黎夭随手把针筒放下,继续往前走去。地戚星急了:“主人!你怎么不买它啊?你快把它买下来啊!” 为了不让王老板发现异常,黎夭一边听王老板介绍法宝,一边用意识与地戚星交流:“我凭什么要买下它,几根破针拿在手里又没用。” “那可是天地造化之物,是难得的至宝!” “别给我说这些虚的,即便是你们那些破珠子我也没觉得有半分用处。你还不如老实告诉我这魔针的来历和用法。” 地戚星迟疑着不肯说。黎夭也不急:“你不说我便不把那破针买下来。” 地戚星纠结了半刻,终于垂头丧气认了怂:“我们一百零八兄弟本是由这天地造化而来,而魔珠和魔针则是我们的伴生之物:一主防,可化作我们的护身铠甲,也可寄宿我们的神魂,即便身陨,也能保神魂不灭;一主攻,可化作我们手中的兵器。当年我们封神,魔珠随着神魂去了仙神界,而魔针则被留在了妖魔界。等我们叛出仙神界回来时却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这么说来,这一百零八根针便是一百零八件兵器?” “对,而且每件都堪比神兵!”地戚星难掩自己的骄傲。 “那我要如何才能使用它们?” “这恐怕不行,这是我们兄弟的本命之物,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用。” “既然我都用不了,那买它来作甚?” 地戚星一愣,急忙连哭带求地抱着黎夭大腿:“别呀,主人您就行行好吧。您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主人,将来还会是我们一百零八个兄弟的主人。您就当是可怜我们这些没了肉体,孤苦漂泊了几千年的可怜虫吧!求求您了!” “行了,滚一边去,我自有打算。”黎夭不再理会他,走向了最后的一个宝箱。王老板将宝箱打开,取出一个金玉手镯来:“这碧玉金刚镯乃是地级上品的法宝,滴血认主之后随心意可大可小,既可攻敌,也可护主,无坚不摧,水火不侵,当真是极为难得的宝物!” 黎夭将这碧玉金刚镯拿在手中把玩:“这件法宝倒是好看。” “黎兄弟好眼力,这碧玉金刚镯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那守元派的龚长老曾出价三万元石想买它,我都没舍得卖。若黎兄弟看得上,我便作价七折,再抹去零头,两万元石卖给你,就当是交个好朋友。”王老板说得极为真诚,但这话里却有极大的水分。守元派的龚长老确实曾出价想买它,不过却不是三万,而是一万八,王老板想两万卖出去,却没能成交。 黎夭听着这价格也是一惊,自己卖了十一头妖兽才好不容易得来四万元石,这小小一个镯子居然就要花去一半的钱。不过想着是给弟弟买生日礼物,自然是要买最好的,贵点也就贵点吧:“这镯子我买了,价格我便不和王老板多谈了,大家都是爽快人。只是刚才看过的那堆针可否添作彩头送给我,虽然拿着没什么用,但看着还算精巧,没事时拿来把玩也还不错。” 王老板本做好了黎夭和自己杀价的准备,却不想对方满口答应了下来。至于那些破针,她想要便拿去吧,反正是早已砸在手里的买卖,也正好做个顺水人情送出去。 当黎夭走出万宝楼时,地戚星已在她体内空间里抱着天地魔针高兴得上蹿下跳了,一口一个“主人英明!”“主人真是大好人!”等到乐够了,又将一根黑色的针取出来拿在手中,口念一声咒,那根针便化作一杆黑铁长枪:“嘿,老兄弟,久违了!”说完便舞动长枪,噼里啪啦打了一通:“有枪的感觉真好啊!老子果然还是这么英俊潇洒、厉害无敌!呜哈哈哈哈……” 黎夭被这个没脸没皮的老傻子气得脸色发青,有些后悔之前一时心软帮他把这天地魔针买回来,这不成了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来到天兵阁,刘老板果然等候着黎夭。黎夭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让刘老板带她去看地级的兵器。 “我们店虽然也铸造兵器,但无论是我还是手下的工匠都最多只能打造玄级的兵器,倒是能够满足大部分修行者所需。至于地级的兵器,因不好收购,这卖一件便少一件,所以本店现在也仅剩这么两件地级兵器。”刘老板是个实诚人,不懂得吹嘘,如实给黎夭说着店里的情况。 黎夭看着眼前的一柄剑和一把弓:“这把弓没卖出去我能理解,毕竟修行之人用弓箭的可不多。至于这把剑看着就不错,用剑的修行者又极多,为何也没卖出去?” 刘老板轻抚剑身,流露出尊敬的神色:“溢彩流光,这柄流光剑是先师所铸。一来我确实舍不得将它卖掉;二来也不想它落入庸人之手,辱没了剑名。”随后又看向那张弓,“至于这追星赶月弓确实如黎兄弟所言,用得上它的人极少。但就凭着铸造之人的威名,这把弓也能作为本店的镇店之宝。” 又是镇店之宝,黎夭现在听到这四个字就头大,所谓镇店之宝,隐含的意思便是价格极贵。 “什么人铸造的这把弓,威名这么大?”黎夭既然想买他家的兵器,不管是不是镇店之宝,也得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刘老板站直了身子,目视远方,无限神往:“曾经的护天五卫,铁手兵圣!” 第三十章 护天五卫 “护天五卫,铁手兵圣!”黎夭见刘老板说得极为郑重,想来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结果自己却完全没听说过,只好硬着头皮问:“护天五卫是什么?铁手兵圣又是谁?” 刘老板本以为自己说出护天五卫、铁手兵圣的名头,必会将黎夭震住,也会与自己一般生出无限崇敬的神情。哪知这小子竟什么都不知道。 刘老板叹了口气:“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毕竟护天五卫已经隐迹世间十余年了,现在在哪,是否还在世都没人知道。”像是在追思过往,刘老板将追星赶月弓取了下来,用粗糙的手反复摩挲着:“铁手兵圣曾是我们天地州铸造兵器的第一人,凡是从他老人家手上出来的东西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这张弓是他还在地州时所铸造,据说他铸造完这张弓之后,便踏入了天境,从此便前往天州修行,没过几年便成了护天五卫。直到文孝帝驾崩,献仁帝登基,护天五卫便突然失踪了。也正因如此,铁生兵圣传世的兵器每一件都成了孤品。” 黎夭对这些历史实在生不起多少兴趣,心里想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好不容易等刘老板说完,连忙接下话头:“这剑和弓我都很喜欢,不知刘老板能否割爱卖给我?” “黎少侠惯用弓箭?”刘老板有些诧异,弓箭是军队里士兵的标配,但修行者中越是修为高的,用这种远距离攻击兵器的便越是稀少。 “我不挑兵器,什么兵器都用得惯,目前手上正差一把趁手的好弓。” 刘老板看着黎夭的小身板,哈哈一笑:“小兄弟可知这张弓的力道?军队里的制式弓箭是一石,也就是百斤之力便能拉开;而这张弓却是十二石!单是要拉开它便得千斤之力,更不惶说用它射箭了。” “刘老板莫非看我年纪小便觉得我拉不开这弓?”黎夭最是受不得被人瞧不起,把弓取过来,果然入手颇沉,“这重量倒是趁手。”言罢,便左手握弓,右手曲两指勾弦。刺啦声响,追星赶月弓便被拉开了三成。 刘老板心下骇然,自己用尽全力也只能拉开四成,可黎夭竟随手就拉开了三成,莫非他真能拉开了这张弓不成?黎夭心里发狠:这弓还真他娘的硬,咱就不信拉不开它!于是用尽全力,又勉强拉开了两成。此时黎夭已显得极为吃力,拉弓的双手都有些轻微颤抖。 “看来这已是他的极限了。不过小小年纪便有五百斤的力道,也算极为难得了。”刘老板如此想着,本要出言劝黎夭停下来,莫要逞强伤着了筋骨。却见黎夭深吸一口气,生生将两手的颤抖平稳了下来,又一鼓作气拉开了五分,整张弓如满月一般被全部拉开! 刘老板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黎夭心里却在庆幸:“幸好我身怀空间天赋,靠着两道空间之力反向帮着自己才拉开了这弓。”随后右手两指一松,弓弦归位,刘老板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便见从弓中释放出一道气流,气劲狂乱纷飞,霎时将整层楼搅得门窗破碎、满屋狼藉。 始作俑者黎夭也被吓住了,看着眼前的场景慌了:不好,又闯祸了!连忙躬身向着刘老板道歉:“对不起,我实在不晓得这弓没上箭也这般厉害。” 哪知刘老板却开怀大笑:“哈哈,一个破楼而已,不打紧。黎兄弟当真是天生神力,少年英雄!我刘某对你可是佩服得紧,日后黎兄弟定将成为这方天地的绝顶人物!” 黎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取了巧,却不是凭真本事:“刘大哥说笑了,我也是凑巧才将这弓拉开。”话语间对刘老板的称呼也亲近了几分。 “勇武过人,却还能保持谦虚不骄,更是难得!”哪知刘老板见黎夭这态度就更高看了几分,“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先师留下的这柄流光剑我便做主送给黎兄弟,想来先师泉下有知也定当极为欢喜。至于这追星赶月弓我却不敢随便相送,毕竟是好友寄放在我这小店帮着卖的,若黎兄弟合意,便以两万元石的底价卖给你。” 黎夭见刘老板豪爽地将宝剑相赠,不想欺瞒他:“刘大哥将宝剑相赠,小弟甚是感激,可我也不能骗你。这宝剑我本是想买来送给我那同胞兄弟,他与我修为相当,资质却更胜我几分。我这人性子野,偏爱用刀,而我弟他性情正直温厚,倒是极适合这柄剑。” 刘老板露出赞许的神色:“黎兄弟能够坦诚相告,我刘某也做不出那小气的事来。既已说了送给你,便自然是送你了。你如此天资出众,想来你那兄弟也定当不凡,日后必能让这流光剑大放异彩!”刘老板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将宝剑归鞘塞到黎夭手里。 “我便代我弟黎天谢过刘大哥。”黎夭握着宝剑欣喜莫名,取出两万元石来交给刘老板:“我占了刘大哥这么大的便宜,实在过意不去。”见刘老板收了元石,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的火红色灵石递给他:“这颗灵石是我偶然寻得,我自己也用不上,便送给刘大哥了。” “这……”刘老板有心拒绝,可看着这火属性的灵石却极为眼热,若有了这灵石,自己说不定也能铸造出一把地级的兵器出来。黎夭本是投桃报李的直爽性格,见刘老板犹豫,连忙说道:“刘大哥赠我宝剑,我送你灵石,这本是应该的,刘大哥就不要推辞了。” “黎兄弟一番好意,若刘某再不收下,倒显得扭捏造作了。”刘老板喜滋滋地收下灵石,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乾坤袋里一阵翻找,取出一个箭筒来,“当年铁手兵圣前辈在铸造追星赶月弓时加入了一块风属性的灵石,寻常箭矢根本无法承受这张弓的威能。我自不量力,妄想为这弓配上箭,却也只造出三十支玄级的箭来,勉强能够搭着用一下。今日与黎兄弟投缘,便冒昧将这些箭一并送给你,还望黎兄弟不要嫌弃。” 黎夭爽快地收下了箭,与刘老板相视一笑,算是结下了朋友。 …… 回到迎仙楼的客房,黎夭刚一进屋,便直奔向床,嘴里欢呼着:“终于来瞌睡了!”鞋也不脱扑到床上便直接呼呼睡去。 黎天正在修炼打坐,以为姐又在玩什么恶作剧,便起身过去唤她起来,结果半天没见反应,听着她微微的呼声,竟是睡得沉了。 “奇怪,姐姐平日里都是闹到很晚才睡,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黎天纳闷着,他却不知道黎夭因为喝了石上清泉,已经是连续四天四夜没睡觉了。 黎天无奈地摇摇头,帮黎夭把靴袜脱了,身子挪正,盖好被子,又找来清水帮她把脸洗了,这才一个人又坐到一边去继续修炼。元气运转几个周天下来,竟感觉玄境那道门槛就快要突破了。因担心破境时出了岔子,姐姐又睡了没法在旁指点,这才停了下来。 …… 守元派深处的大殿中此时正灯火通明。一位衣着不俗、体态端庄的女子坐在上首,因戴着陶制面具,让人看不见她的容颜和神情。守元派掌门周建业与一干长老侍立于下方。 “周掌门,你之前说寻得了护天五卫的踪迹,可是属实?”女子声音柔和,却有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 周建业躬身回禀:“卯先生亲临,我等自不敢妄言。这些年来各门各派都在暗中查探护天五卫的行踪,我们守元派虽实力低微,但在此事上却不敢有半分懈怠。我们在周边各州都布下了眼线,终于在几日前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说完便拿出一卷画轴呈递了上去,“护天五卫曾在地戚州的一家酒楼出现,因他们修为实在太高,我派的弟子不敢靠近,只是记住他们的样子画了下来。还请卯先生过目。” 被称作卯先生的女子将画轴打开,见画的是四人喝酒的场景:一个体态富贵的胖子抚着浑圆的肚皮,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抱着酒坛,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摇着折扇,还有一个瘦高俊朗、长着三柳胡须的男人坐在一旁,神情严肃。卯先生目光扫过其他三人,落在最后一人身上,迟迟没有移开。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富可敌国金一、酒中蛮仙铜三、学海狂士锡五。”稍微停顿之后,放下画轴又才说道,“医毒双绝银二。从容貌举止来看,确实是他们,不过却少了一人。” “据探子回报,至始至终只有这四人,铁手兵圣一直未出现过。” “可知他们现在在哪?” “回卯先生的话,这四人在酒楼出现后便再无踪迹。不过今日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在山下的古木城镇中发现了疑似他们的人。” “在这附近?”卯先生听到这话霍然站起了身,显然有些激动,“若再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刻告知我!” …… 与此同时,守元派山外一百余里的一处树林里正驻扎着一支军队。大帐中一个面容狰狞、体态彪悍的光头将军正在修炼打坐,其赤裸的上身冒着蒸腾的热气,背上一个黑色骷髅的图案若隐若现。 “直娘贼!那魔族小妞的手段当真狠辣!我费了这许多时日竟也没办法将这魔毒逼出半点来。”光头将军恨恨骂了一句,背上的黑色骷髅隐去,只好穿上衣衫,走出大帐。 “那守元派可有回音?”光头将军问账下的将士。 “守元派说开山大典在即,不许我们进山。” “可说了我想孤身求见老掌门的打算?” “说了。可他们说门派与军将之间自古以来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廖将军亲至,也是不见的。” 光头将军面有怒色:“狗日的守元派!一再拿这话来敷衍我,真当老子没脾气,不敢对他守元派动粗吗?” “廖将军息怒,守元派势大根深,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光头将军摆摆手,他岂不知无法与守元派抗衡。何况自己身中魔毒,正有求于守元派,此时更是不得不低头:“算了,我便再等两日,看他这开山大典完了后怎么说。若是再这般拿捏作态,老子就算闹个鱼死网破,又要让他守元派不得安宁!” 第三十一章 少年天才 三月二十一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守元派的山门前已是人头攒动,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黎夭终于睡了一顿好觉,此时是神清气爽,劲头十足,见排队等得无聊就想找事情来折腾。黎天一看到姐姐那坏主意上眉头的表情,便知道她又要不安分了,赶紧拉住她:“姐,这会儿等着也无聊,要不你给我细细讲讲玄境修行的事情吧。” 黎夭眉头一皱:“你怎么永远记不住啊,在外面要喊哥!”说完便是一个脑瓜崩敲在黎天头上。黎天笑笑也不躲闪,任由姐姐敲打。 “算了,懒得和你瞎闹了。你也快突破玄境了吧,我便将这修行的法门告诉你。黄境开八窍,玄境通八脉,有一句对应的口诀。”黎夭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临泣胆经连带脉,阳维锐眦外关逢;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黎天认真听着,默默记着。 “都记住了?” “记住了。”黎天乖巧地点点头。 “具体该怎么修行咱也不是很清楚,差不多按照开窍穴的顺序将这八条经脉逐一打通就行了。”黎夭说完这话心思便飞了,开始四处打望。 队伍最前方突然闹腾起来,黎夭顿时来了劲头:“天儿,你在这里占着位置,我到前面去看看。”不待黎天答话,便拔腿跑去凑热闹了。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大家都在排队,你插队就算了,怎么还动手打人?”人群中有那看不惯的,纷纷出言指责。 插队又打人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被众人指责,不仅不羞惭,反倒气焰更嚣张了几分:“小爷打人怎么了?叫他让个位置还磨磨蹭蹭的,打他一顿算是轻的。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排队的人中不少也是富家公子哥,谁没半点身份,听到这话更是群情激愤。 “不怕被你们知道,我爹是守元派的教习,我爷爷便是守元派的龚长老!我按着派里的规矩来排队已是给你们这些乡巴佬面子。若是得罪了小爷我,就算你们以后进了守元派,我龚长青也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龚长青趾高气扬地说出这番话,斜着眼扫视之前指责自己的众人。人群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有那不怕事的少年想出头也被身边的长辈拉住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进守元派可不能轻易得罪了里面的权贵。 原来是个仗着一点背景就欺负人的官三代。黎夭已是看明白,见那挨打的少年衣着寒碜,又没长辈在身边,此时畏畏缩缩地站在队伍外,把位置让了出来。而众人都不再发声,没人再帮他出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甚至有人已开始去巴结那龚长青。黎夭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故意扯起嗓子大声说道:“小长老好威风啊!就这派头我还以为是掌门来了呢。” “是谁在那说风凉话?有本事给小爷我出来!”龚长青被人挖苦,面有怒色。 黎夭双手抱在胸前,直愣愣地走出了人群:“怎么了,莫非你还想打我不成?” 众人看着黎夭这身派头,想着他在知道对方身份后还敢如此说话,来头定是不小,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哼!你这无知小子可知道小爷我是什么身份?”龚长青见到黎夭这夺人的气势却不敢立刻出手,只好拿身份压人。 “知道,当然知道。你是小公公,你爹爹是大公公,你爷爷是老公公嘛!”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都被震住了,有人想笑却憋着不敢笑。这少年可真敢说,不仅骂了那龚长青,顺带还将他那做教习的爹和当长老的爷爷都一起骂了。 “你!”龚长青被气得满脸通红,也不再顾忌对方什么身份,直接握紧拳头朝黎夭打来。这一拳在黎夭看来实在是太慢太软了些,不以为意地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拳头拍开,还不忘讽刺一句:“就这点本事也敢这么嚣张。”说完便侧身绕到龚长青身后,提起一脚便踢在他屁股上。 龚长青仗着自己有开了五窍的修为,对方又比自己年龄小,哪知交手才一个回合就被摔了个狗吃屎,狼狈地爬起身来,看着哄笑的人群更是恼羞成怒。 “小公公怎么这般着急,还没进山当弟子便在山门前趴下拜师了,也不知拜的是哪位长老为师?”黎夭故意做出关切的神情问道,惹得身后的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龚长青今日出门本想着只是走个甄选的流程,没带半个随从,家里长辈也没跟着来。此时想要再打,恐怕依旧打不过;若回派中搬长辈出来帮忙教训黎夭,于情于理又说不过,到时候难免会被爷爷责罚。龚长青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又奈何不了黎夭分毫,心里愤愤然也只好忍了,但面子上不能落下,于是撂下一句狠话:“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偷袭小爷!有本事留下姓名,以后咱们走着瞧!” 黎夭想着明明就是你自己先动手,打不过却怪我偷袭,真是睁眼说瞎话,不过也懒得和他争辩:“我姓黎名夭,小公公可要记清楚了,到时候可别报复错了人。” “黎夭是吧,今天这笔账我龚长青记下了。”发狠说完这句话,龚长青转身便朝队伍的后面走去,也不再去占之前的位置。 黎夭向着被抢位置的少年挥挥手:“以后硬气点,对这些纸老虎就一个字,不能怂!”说完自己又摇摇头,好像是三个字,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回自己的位置去了。当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姐,前面发生什么事了?”黎天关切问道。 黎夭满不在乎地说着:“没啥大事,就是一个浑小子在那乱抢位置。哎,一不小心又做了一件好事,真是罪过!” 黎天无言以对,好在黎夭不再出去折腾,两人便安分地排队等着。 卯时刚过,山门大开。守元派中的弟子出山门来维持秩序,让前来拜师的少年依次错开排成十列纵队,而无关的随行人员则全部被清退走。山门口摆出了十张长桌。每张桌子后都有两人拿着法宝负责检测少年们的修为和骨龄,又有一人在旁负责检录登记。 “修为黄境五阶,骨龄十四,过。下一个。” …… “骨龄十七。你的年龄超了,请回吧。”虽然守元派之前已经发布了招收门徒的标准,即十五岁以下,开三窍以上。但仍有不少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前来,此刻被劝退,心有不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守卫的弟子直接轰走。 终于轮到了黎夭二人。黎天在前,有些紧张:“姐,你说我们能通过吗?” 黎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们修为和年龄都达标准了,又怎会通不过?” “姓名,籍贯,年龄。”检录的人员机械地问着,头也没抬一下。 “我叫黎天,家住地孤州,今年十二岁。” “把手放在这圆盘上。”旁边负责测骨龄的执事向着黎天说道,黎天立刻把手放了上去。圆盘上的刻度停在了十二附近,那执事点点头:“骨龄十二,没有说谎。”随后便有负责测修为的执事让黎天把手放在一个琉璃球上:“把你的元气全力输入进去。” 这琉璃球有人头大小,随着黎天元气的输入,里面亮起一点一点的星光,最后出现了八点,整个球焕发出奕奕光彩。黎天收回了手,看着一脸错愕的几人:“我哪里做错了吗?”结果那几人像是没听见,都围到了琉璃球面前:“了不得!居然开了八窍,十二岁的黄境圆满啊!”“是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都快赶上三宫六门的那些天才弟子了吧!”几人议论纷纷,惊叹居然能碰上这样一个好苗子,于是对黎天的态度立即热络了起来,甚至相邻几桌的执事都放下手里的事,一齐凑了过来。一个十二岁少年竟有黄境圆满修为的事在人群中传开,所到之处都是一阵惊呼。 “少年以前在何处修行?”“来我们守元派拜师家中可有长辈陪同?”……想着这黎天出身必定不凡,担心他不是真心来拜师的,守元派的人围着黎天问个不停。 黎天被这阵势吓得不轻,缓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父母皆亡,家中没有长辈。之前都是跟着我……哥修行。”差点就顺口说成了姐,随后转过头兴奋地看向黎夭,想求一句表扬:快看,我终于说对了一次! 众人仔细打量着黎天,又看看他身后的黎夭。这可不得了,一下子就来了两个绝顶天才,还是无父无母无背景的,我们守元派可算捡到宝了! 在此处负责的管事给了黎天一张身份牌,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你先到里面四处转转,但别走太远。午时之前到前面的广场集合,到时候会有我们守元派的开山大典。下午还有两场考核,通过之后才能成为我们守元派的正式弟子。”这人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已将黎天当作正式弟子看待。此等良才,至少也能进入内门,若被哪位长老看中,收为亲传弟子都极有可能。 黎天接过牌子,却没有立即离开,站到一旁等姐姐。其他几桌的执事也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想看看这天才的哥哥又将是何等的天才。 “姓名,籍贯,年龄。”负责检录的人照例问话,但看向黎夭的眼神已充满了期待。 “黎夭,地孤州,十二岁。” “你也只有十二岁?”看着黎夭比黎天高了小半头,以为他会比弟弟大一两岁。 “我们是双胞胎兄弟,不可以吗?”黎夭不等别人多说,便把手放在圆盘上,果真只有十二岁。随后又将手放在了琉璃球上。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着之前黎天说是跟着自己兄长修行,这当哥的修为怎么也不能比弟弟差了。若出现一个年仅十二岁便有玄境修为的天才,那当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琉璃球里的星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众人围着一颗一颗地数着。当出现五点星光时却突然停了,黎夭随后把手收了回来。 “没了?”众人都极其讶异,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没了。”黎夭很坦然的说着。 “只有黄境五阶?”众人依然不肯放弃,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虽然十二岁便开了五窍已算难得,可因为前面黎天的铺垫,这离他们的预期实在差了太远。 “只有黄境五阶。”黎夭一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将众人一颗火热的心登时泼了个透心凉。黎天满脸不解,想过来说话,被黎夭一个眼神止住了。 管事无奈地摇摇头,众人也失落地散去,果真这天才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把这牌子拿好,进去后别乱跑。以后可要努力修行,别被你兄弟落下太远!”管事对黎夭的态度冷了不少,一胎生的两兄弟居然差了这么多,显然这黎夭平日里懒惰,才浪费了这么好的天分。 黎夭拿上牌子哼着小曲拖上黎天,优哉游哉地进了守元派的山门。留下身后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姐,你明明有……” “嘘!”黎夭作势让黎天不要说。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做人要低调,反正都能进来,干嘛要把自己底细全部透露出去。藏着一点才方便我以后到处干坏事,不然走哪都得被人盯着,那才叫烦呢。” …… “你说有一个少年十二岁便有黄境圆满的修为,还是无根无萍的散修?”守元派掌门周建业听着下属的汇报,也有些激动。 “是的,这少年叫做黎天,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哥哥叫做黎夭,不过修为却只有黄境五阶。” “同胞的兄弟不该差了这么多,莫非是藏拙了?你去给我好好盯着这两人,若此二人是真心投入我派,那我守元派就中兴可望了!” 第三十二章 开山大典 守元派依着山势而建,低处亭台楼阁满是珠光宝气,高处洞府灵岳透着氤氲霞光,当真是修行的好去处。黎夭姐弟二人在守元派里四处闲逛,山上的内门重地被人拦着去不得,只好在半山腰下的外院消磨时光。终于熬到午时,山里的钟声响起,黎夭才被黎天拖着催着去往了广场。 广场里站满了通过甄选的少年。早前在山前排队的可有两千多人,现在却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看来不符合标准却想要蒙混过关的人可不少。黎夭二人来得有些晚,交了身份牌,进入广场里在队伍后面找了个位置站好。 广场最前方是处高台,上面各角站着共十六个精英弟子看护秩序。这些弟子服色统一,身量相当,容貌俊郎,显然都是守元派精心挑选出来的。礼炮三声响,司仪朗声唱道:“恭请守元派掌门和众位长老!”便见六人从守元山高处飞身而来落到台上。中间穿着白衣白袍的便是守元派掌门周建业,旁边五位身着灰袍的便是长老。 台下的少年看着飞身而下的潇洒身影纷纷喝彩,露出无限的神往。黎夭瘪瘪嘴:“不过是从高处跳下来,又不像天境那般可以御空而行,这有什么好显摆的,骚里骚气。”黎天连忙拉扯黎夭衣袖,让她不要说这样大不敬的话。旁边一个少年听见这话也大为不满,一副劝诫的口气对黎夭说道:“你知道什么?那五位长老都是地境的强者,掌门更是地境巅峰,破入天境已是迟早的事。我们才黄境修为,不过是刚刚踏过了修行的门槛,正该以掌门和长老他们为目标努力修行,可不能像你这般好高骛远。”黎夭懒得搭理他,看着台上那些略显老态的长老,心想要入地境有这么难吗?若以他们为目标修行,岂不是要把自己炼废了。 周掌门与五位长老在台上的座椅前站定,却将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司仪又再次发声:“今日是我们守元派十年一度的开山大典,在这重大的日子里,我们有幸迎来了天地阁的卯先生亲临大典!”话毕便有礼炮齐鸣,鼓声雷动。 台下的少年们像是炸开了锅,竟真的有天境大能亲临!“我就算最后没能进入守元派,但能一睹天境大能的风采也是值了。”“听闻卯先生曾是艳压天州的绝世美女!”“这算什么,我听说卯先生医道通天,是我们天地州的第一神医。”……少年们议论纷纷,憧憬着这位天境大能脚踩祥云,身披霞光,从天而降的场景。黎天也和其他少年一般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翘首以盼着。黎夭看了看高台,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修行门派会有什么不同,原来也这般俗气。”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祥云没有出现,霞光更没半点。一个戴着面具,身着素衣的女子缓步走到了台上。这最平淡无奇的出场让所有人的期盼都落了空,什么惊世的修为,什么绝世的容颜,都一概没看见。少年们难掩心里的失落。黎夭却眼前一亮:“这才是天境之人该有的气度。不过卯先生怎么是个女的?” 之前劝诫她的少年听到这话像看白痴一样:“先生是尊称,天地阁的十二地支行走在外时,世人都尊他们为先生。” 黎夭见这少年好像懂的很多,便又问:“她怎么戴着面具,莫非长得很丑?” 那少年闻言更是怒了:“卯先生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不准你这般侮辱我的女神!” “那她为啥要戴面具?” “不止卯先生,天地阁的所有天干地支都戴着面具。听说一入天地阁,便得舍弃过往的一切,无论身份姓名,还是原本的门派,从此不再以本来面目示人。可惜了我女神绝世的容颜,却只能在画像中一见。”少年说完这话竟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黎夭看着有趣,故意逗他:“卯先生是天境修为的大能,想来至少也有七八十岁。就算以前是个美女,恐怕现在也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了。” 少年听到慈祥两个字,如被天雷轰击,连忙出言否定:“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卯先生精通医道,驻颜有术,一定吃了容颜不老的丹药。再说了天境大能的寿命可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两倍多,她现在一定还是少女时的模样!” 黎夭哈哈一笑,看着台上卯先生虽着素衣,却难掩婀娜的身姿,虽戴面具,却透出不俗的神采,想来定是极美的。黎夭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具,陶制的面具白底黑纹,额头的位置有个黑色的卯字:“这面具倒是别致,以后我也整个一样的来戴戴。” 周掌门与众位长老迎着卯先生在最中间的位置坐下,这才落了座。随后司仪又高声唱道:“现在有请掌门致辞!” 周建业起身,整了整衣袖,走到台前来。台上的精英弟子立马带头鼓掌,台下的少年们也跟着鼓起掌来。周建业两手下压,示意可以了,这才用浑厚方正的声音说道:“春风送暖,百花竟放。在今天这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里,我们守元派迎来了十年一度开山大典。守元派开宗立派一千一百二十余年,至今长盛不衰,离不开各代英豪俊杰的辛勤耕耘,更离不开天地阁一直以来的关心扶持。遥相先辈当年……” 黎夭听着这些话便觉得无趣,看了看台上那些闭目养神的长老,心里就更不乐意了:凭什么他们都坐着,我们却得站着受这罪。便从怀里扯出一把椅子来坐下。这举动惊呆了旁边的一众少年:这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啊,居然带着乾坤袋!居然在乾坤袋里装着椅子!不对,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黎天急了,怕被上面的人瞧见,想拉姐姐起来。黎夭却全不在意:“天儿也想坐吗?我这里还有一张凳子,要不要?”旁人听了直咋舌。黎天听了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不讲规矩的亲姐,只好不搭理她,站直了身子,认真听周掌门讲话。 “时至今日,我守元派人才辈出,钟鸣鼎盛,位居于十二大派之列,争雄于天地之间。”黎夭听见这话就有些不舒坦,明明是十二派之末,说得自己好像是十二派中最厉害的一样。黎夭也不坐着了,直接躺了下来。 “今日我守元派大开山门,广招各州少年英杰,凡入我山门者皆有望成为我派正式弟子。希望成为我派弟子者时刻牢记先辈嘱托,继承光荣传统,努力修行,奋发有为,为我守元派的发展壮大添砖加瓦!未能成为我派弟子的少年也请不要灰心丧气……(此处省略数百字)”黎夭听着直摇头,这掌门废话真多,都已中午了,一直在那逼逼叨的,也不说给我们安排伙食。想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坛酒来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又抓出一把花生米就着酒吃着。 旁边的少年看到黎夭的举动被吓得不轻,自己搬来椅子躺着就算了,居然还敢喝酒,真当台上的都是瞎子吗?可却没一人敢来劝阻,万一把自己牵扯进去可就不妙了。黎天有心劝阻,黎夭却不理他,把黎天急得心里如猫抓,一会儿看看台上,一会儿又看看黎夭,生怕姐姐这举动被上面的人看到,怪罪下来。 此时,黎夭这边的动静早被台上的一些长老和精英弟子瞧见,但掌门正在讲话,他们却不好出面来整顿下面的纪律。场外的一些执事看见了,也不好直接过来,怕引起骚乱,惹得更多人注意,反倒坏了大典。 周掌门看见了,却正讲得兴起,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中断了。卯先生看着黎夭却难得地笑了:“这丫头倒是有趣。” “下午的两场考核将决定在场的少年俊杰的去留。在此,我简单讲三点。一是百舸争流,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须知我们修行之人本是逆水行舟,若没了争胜之心,一切便是虚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勇者当先。想我守元派一千多年以来,多少豪杰无不是在百般争斗中压下同辈竞争者,奋力前行,才走上了强者之位……(此处省略一千字)”黎夭听着直打哈欠:“好不容易补了一晚的瞌睡,又被你说得犯困了。”索性把酒坛收了,闭目打起盹来。 “二是胜而不骄,要有谦虚谨慎的心态。先贤有言:天道盈而不溢,胜而不骄,劳而不持其功。我等修行之人虽逆天行事,争胜图强,却不可因一时之胜就骄傲自满……(此处也省略一千字)”黎夭已经睡得沉了,正是:周公相谈话正欢,九天银河入梦来。 “三是败而不馁,要有不坠青云的志气。修行之路难免受些挫折,若是道心不坚,受挫不前,便是自断了仙路。须知宝剑出磨砺,梅馥发苦寒,不经历失败的磋磨,哪有日后的成功……(此处再次省略一千字)”黎夭被太阳晒得刺眼,侧转了身,继续睡了。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作为守元派的掌门,我将与所有长老、教习、执事们一起,用心培养教导你们。让我们携手并肩,共同开创更加辉煌灿烂的守元派!”周掌门终于讲完了致辞,现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黎夭被掌声吵醒坐了起来:“结束了吗?”黎天趁着这间隙赶紧将她拉了起来,又让她把椅子收了。黎夭有些不情愿,但挨不过兄弟一脸严肃的坚持:“哎,现在就这么老古板,以后真要进了这守元派可怎么得了。”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下面有请卯先生训话!” 黎夭扶额:“又要来?饶了我吧。” 卯先生声音轻柔,却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里:“修行不易,各自珍重。” 所有人都等着下文,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卯先生再说半个字。周掌门忍不住向卯先生请示,她却摇摇头,示意自己说完了。这下所有人都纳闷了,刚才周掌门可是足足讲了一个时辰,您老人家却总共只说了八个字,这也太“惜字如金”了吧。只有黎夭很高兴:“果然还是这个卯先生看着顺眼,若要找师父就得找这样人又厉害话也不多的。”想起自己那个同样很厉害话也不多的便宜师父,又幽幽叹了口气。 随后司仪出面公布了下午考核的一些规则,便宣布开山大典正式结束。少年们原地解散,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向考核的练功场走去。 远处高空有一艘飞行舟,因布下了隐蔽的阵法,外人无法看见。铜老三依然没完没了地喝着酒:“以前那么活泼可爱的姑娘,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话少又冷冰冰的了?” 锡老五急忙朝铜老三使眼色,让他不要说,又把话头转了:“黎夭这丫头真是调皮,这种场合也敢喝酒睡觉。” “哈哈哈哈,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俺的宝贝徒弟就是这么与众不同……”果然一说到黎夭,铜老三便来了兴头,滔滔不绝地对黎夭夸赞起来,顺带夸了一下自己慧眼识珠的眼光。 “那你可得小心了,可别真让她进了守元派,到时可就麻烦了。”锡老五故意好心提醒他。 铜老三急得立刻跳起来:“那可不行!谁敢抢俺徒弟俺就揍谁!” 金老大拍着肚皮走过来:“老五也是,怎么老是拿老三寻开心。老三你就放宽了心,你没见那丫头进山门时故意隐藏了修为吗,怕是也没存要进这守元派的心思。以她那野性子,就算进去了,我敢打赌不出一天她便要闹着出来。” “那大哥你说俺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直干看着吧?” “不急,不急,灵儿那丫头在,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出手的好。” 银老二听到灵儿两个字,心里像被蜇了一下,不再看向守元派那边,转过身来,掩面低头走向船舱:“他娘的,今天这风真大!” 第三十三章 入门考核 守元派的练功场长宽各有三百丈,此刻搭设了二十个擂台仍显得空荡。八百多名少年抽签分成了二十组。第一轮的考核便是让这些少年上擂台与上面的教习过招,教习们会将自身修为压制在与被考核少年修为相当的水平,只要能过十招,便可通过这轮考核。若能在同等修为下打败教习,就可以免试下一轮考核,直接成为守元派的正式弟子,不过这种可能却微乎其微,毕竟就算修为被压制到一样,这些早登玄境的教习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功法和经验都是少年们无法比拟的。 黎夭和黎天被分在了不同组。黎夭提醒黎天不要逞能,小心防守,熬过了十招便好,说完大喇喇地甩着手去了自己所在的擂台,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考核开始前,掌门照例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好在这次他知道时间不充裕,没有展开说太多,只是向少年们保证一定会公平公开公正地进行考核,让少年们放手地去展示自己的能力。 黎夭所在的这一组有四十人,居然让她碰到了一个熟人,就是之前在酒楼里吃霸王餐的少年赵昊。黎夭热络地去打招呼,赵昊却不理她。黎夭自讨没趣,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白眼狼,咱好歹也算帮过他。”随即又用意识去和体内正坐在清泉石旁边的地戚星交流:“你说那小子身上有你兄弟的气息,没搞错吧?” “当然,本神的感知最是灵敏。不过今天有天境的人在这里看着,我们都不敢轻易出来,免得惹来麻烦。” “那就算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在空间里待着吧。”黎夭原本想着把地戚星放出来搞搞事情,听他这么一说便打消了念头。 有少年开始陆续登台,报了姓名和修为,那些教习果真都将修为压制在了同等水平,场外的五位长老分别看顾着四个擂台,以防出现什么超出控制的变故。 最先上台的一些少年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好些个连自己平日里一半的功夫都还没使出来便落败了。这些比试实在泛善可陈,黎夭看着也着实没趣,于是故态复萌,又拿出椅子来躺着。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各个擂台上,倒是没人来制止她,她也乐得清静。 等到这一组已经有三十个少年都登过台了,黎夭才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把椅子收了,挑个空档上了擂台。守擂的教习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明明这人长得平平无奇没什么记忆点,黎夭却觉得有几分眼熟,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敌意。黎夭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人,却实在想不起来,只好硬着头皮抱拳说道:“黎夭,黄境五阶,请指教。” 之前对上台少年从未开过口的教习突然说话了:“龚守成,也请小天才多指教!”这小天才三个字说得有些重,颇有讽刺的意味。 黎夭听到对方姓龚便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差点顺口说出大公公,想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教习实在不太好,又立即改口:“原来是龚教习,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哼!别给我套近乎,待会儿有你好看。” “别介啊,令郎和咱也是老熟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得上朋友。龚叔叔等会儿可要手下留情。” 龚守成被这没脸没皮的话气得不轻,满脸怒容:“我儿即便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你这黄毛小子来教训他。” 黎夭却不依了:“好啊,你们居然敢在考核中作弊,故意把我分到你这一组,我要举报!” “没用的,分到我这一组只能说明你倒霉。就冲着你在开山大典上大不敬的行为,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出来帮你说话。你就认命吧。” 黎夭见场外的长老不为所动,叹了口气,便接受了现实,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多公平,自己不也在修为上做了假吗。 龚守成虽将修为压制在了黄境五阶,但出手却用了十成的力道,所用的招式也是黄级中顶尖的,又招招攻向黎夭的要害。黎夭不与他硬抗,怕显露出自己真实的修为,故意做出狼狈的姿态,每一招都险之又险地躲过。两人你打我躲,你追我赶,倒成了擂台上另类的风景。 其他少年在擂台上无不是拼尽全力好显露自己的本事。黎夭倒好,直接在擂台玩起了躲猫猫,还在擂台上大声喊着:“一招了啊,两招了哦,三招四招……诶,你打那么快干嘛?七招了,八招!”龚守成气得肝疼,这小子明明看着很弱,每一次都感觉能够一招打废他,可每一次又都让他刚好躲过,一身气力都打在了空处,真是越急便越气,越气就越急,等到十招已过,依然没能伤到黎夭分毫。 黎夭大呼:“十招已过,你怎么还打?长老们快来看啊,这个教习耍赖!” “之前的都不算,你一招都没接,怎能算过了十招?”龚守成仍不肯停手。负责这边擂台的汪长老却发话了:“虽然是取了巧,但身法和眼力都不错,确实也过了十招,算他通过了这场考核。” 黎夭乐呵呵地朝着龚守成挥挥手:“不好意思,承让了啊。”说完不顾龚守成几欲喷火的眼神,便转身走下了擂台。黎夭这边刚下擂台,赵昊那厢则走上擂台,两人擦身而过。赵昊鄙夷地对她说了一声:“偷奸耍滑,算不得真本事。” 黎夭不以为意,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好活着才算真本事呢。”本来还想立刻去黎天所在的擂台给弟弟加油助威,这会儿却犯了牛脾气,扯出椅子来躺下,翘起二郎腿,双手枕着头:“我倒要要看看你这个浑小子有什么真本事。” 赵昊向着龚守成朗声说道:“赵昊,黄境四阶,请指教!”龚守成没说话,把修为压到黄境四阶后就全力朝赵昊出手。也活该赵昊倒霉,这龚守成之前想替儿子教训黎夭,结果一招都没打中,还让自己落了颜面,此时正憋着一股恶气,便借机发泄心头的怒火,出手时全没轻重。 赵昊见龚守成一掌朝自己面门招呼而来,也不躲闪,扎稳了马步,使出了他仅会的半套功法“碎石掌”,双掌平推,硬接住这一掌。 黎夭看着直摇头:“别人铆足了劲朝你冲过来,力气又比你大得多,你就算不躲闪,好歹也得防守格挡,再伺机反击,哪有硬碰硬的道理?”果然,赵昊被这一掌震得筋骨欲裂,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仰着飞了出去,直接摔到了擂台外。 “小子,你输了。回去再好好修炼。”龚守成背起双手,摆出了高手睥睨天下的做派,想着自己一招制胜,多少挽回了一点之前丢掉的颜面。哪知赵昊挣扎着爬起来,又走上了擂台:“我还没输!考核的规则里面没说掉出擂台就算输。只要我能接下你十招,便算是我通过。” 龚守成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拿捏不定便向场外的汪长老询问,得到汪长老许可后才向着赵昊说道:“算你小子有些胆识,那便接我第二招吧。”说完便一跃而起,借势单腿下劈。赵昊仍然不躲闪,勉强扎住了马步,双臂上举,再次硬抗。 黎夭已经没眼看了,叹了口气:“怕真是个傻子!” 龚守成本就力大势强,又借着纵身而下的力道,赵昊又如何扛得住?直接双膝硬生生跪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又加重了几分。 “认输吧,你这样可挨不了十招。” “再来!我扛得住!”赵昊咬着牙硬撑,无论如何都不肯认输。龚守成本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出招时依然没有减轻力道。等到又过了三招,赵昊已经浑身是伤,连站着都有些不稳。这边擂台的场景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对赵昊,有人报以同情,有人心怀钦佩,但更多的是予以嘲讽,笑他自不量力。 黎夭看着有些不忍,朝他喊了一声:“别干傻事,就算进不了守元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虽是出于好意,可在守元派的人听来却百般不是滋味,怎么感觉你小子看不起我们守元派似的! 赵昊头上渗着血,一只眼睛被血糊着睁不大开,牙齿也磕碎了两颗,满口鲜血。他对身外之事已是充耳不闻,含糊地怒吼了一声:“再来!” 龚守成也不可客气,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远远踢出了擂台。 赵昊趴在地上像一只被剥了皮断了筋的蛙,徒劳蠕动着,却始终站不起来。 龚守成不再看他,转身对着还未进行考核的几个少年说道:“下一个。” “我……还……还能……打!”赵昊气若游丝,犹自不肯放弃。黎夭走到赵昊身前,想扶他起来。却见赵昊从怀里取出一颗黑乎乎脏兮兮像是丹药一样的东西塞进嘴里,嚼碎后连同嘴里的鲜血一同咽下,随后竟像回光返照一般站起了身来。黎夭被这一幕彻底惊住了:这也太不要命了吧,为了一个屁大点事的考核居然连药都磕上了! 赵昊抹掉嘴角的血,再次走上了擂台:“我还没有认输,还有四招!” 龚守成正不知如何是好,汪长老却发话了:“赵昊,你在考核中早已落败,我先前许你勇气可嘉,便多给了你一次机会。哪知你竟敢在落败后服食禁药,再次上台寻衅!此等破坏规则、扰乱秩序的行径实在有辱我守元派清正之风!” 赵昊闻言激愤,指着汪长老怒骂道:“老匹夫,你莫要信口雌黄污蔑我!我吃的是自己炼制的疗伤丹,不是什么禁药!” “休要狡辩!你这连修为都上不得台面的楞头小子如何能炼制出那般贵重的丹药来?你刚才明明重伤倒地不起,吃了药后却立刻恢复,这分明就是短暂激发人体潜能的禁药!来人啊,将这厮拿下擂台,逐出山门!”汪长老也动了真火,只因自持身份,没有亲自动手。 赵昊气急,一时之间气血上涌,再难压制伤势,登时吐出一口黑血,身体委顿下来。 围观的少年们之前还分辨不清双方说的真假,此时见到赵昊的情形,便都认定了汪长老说的话:果然是短暂激发潜能的禁药。 两名精英弟子冲上擂台,准备拉赵昊下去。赵昊用尽全力推开:“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走也由不得你们来赶。”说完便强忍着一身伤痛一瘸一拐地朝山门走去,与黎夭再次擦身而过时,两人都未再开口说话。 “他服的确实不是禁药,只是这疗伤丹炼制得实在太差,半药半毒,不但治不好伤,反而会坏了身子。”卯先生冷冷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全不理会身旁周掌门的询问。 这边的事态刚平息,练功场另一边的擂台上又起波澜。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玄境,他突破玄境了!” 第三十四章 唯手熟尔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之声,竟有人在擂台上突破了玄境。黎夭赶紧跑过去,见到擂台上果然是自己家兄弟。 黎天此时却一脸茫然地站在擂台上,冲脉被元气贯通,周身元气蒸腾,已然踏入了玄境。不知谁说了一句:“他只有十二岁!”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十二岁便踏入玄境的,即便是在天州都罕有,更何况是在积贫积弱的地州。各处的擂台都暂停了比武,人群都纷纷涌了过来,围观这绝顶天才。 众位长老止住了喧闹,周掌门亲自出面向着黎天也是向着所有少年说道:“黎天,我守元派向来是求才若渴,不拘一格。你天赋不错,我便以守元派掌门的身份宣布:你不仅通过了这场考核,还将免试下一场考核直接成为我守元派的正式弟子!”一席话说完,下方的一众少年又是一阵惊呼,向黎天投去艳羡的目光。 黎天自是喜不自胜。黎夭却有些不满:“明明是你们守元派捡了一个天大的宝,却说得好像是我弟占了多大便宜一样。以我弟的天赋和实力,难道还过不了你们的第二场考核?” 黎天冲下来,兴高采烈地找到黎夭。刚想喊姐,就被黎夭一把拉到了人群外:“不过是成为了守元派的弟子,又不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以后踏踏实实修行,可不能太骄傲。” 黎天乖巧地点点头,满脸笑意:“知道了,哥。”好在被黎夭说教了一番,才没有兴奋过头又喊成姐,“对了,你那边怎么样,过了吗?” “废话,能不过吗?就那教习的水准,别说他压着修为,就算是用真本事和我打,也未必赢得了我。”黎夭劝诫弟弟不要骄傲,自己倒是半点不谦虚。说完又开始揉捏黎天脸蛋:“哈哈哈,真不错,越来越厉害了,今晚咱们出去好好庆祝一下。” 黎天被揉得脸变形,小嘴嘟囔着:“姐,不要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 “哟,成了守元派弟子就开始要面子了。”姐弟俩嬉戏打闹着,也不去看后面那些擂台上的比试。 等所有的考核全部结束,将成绩汇总一清点,未通过考核的竟有四百多人。这些少年怀着失落和不甘被一齐带离了守元派,剩下的四百人则留在了演武场。 少年们被召集到一起,掌门照例出来讲话:“上一场是考核你们的根基是否扎实,而下一场将是真正的实战,切不可因为通过了一场考核便掉以轻心。你们原地修整一会儿,待擂台重新布置好,你们将抽签两两对决,获胜者便可成为我守元派的正式弟子。因考虑到境界不同,失败者若是表现卓越的,我们也会酌情甄选,使之成为我守元派的弟子。”众少年皆是摩拳擦掌,之前和教习对战难免有些压力,但与同辈对打,却是谁都不服谁的,都急迫等待着到擂台上去大展拳脚。只有黎夭兴味索然,扫视了一众愣头青:“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等待第二场考核的间隙里,练功场外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打得那小子满地找牙。”说话的之人正是之前在山门口被黎夭修理过的龚长青。 “青儿不可大意。那小子诡异得很,爹和他交过手,却没看出他深浅。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进了守元派,我们有的是办法整死他。”龚守成从之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后,开始犹豫是否要继续让自己这纨绔儿子去与黎夭对决。 龚长青面容狰狞:“不行!那小子如此羞辱我,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算在擂台上弄不死他,也得让他缺胳膊少腿,被我守元派轰出门去。” 龚守成向来溺爱这独子,见劝不住,便只好答允:“你虽然穿了追风靴和护体宝甲,但为父始终不放心。我让人在兵器里做了手脚,等会儿对决前你就选那把金丝大环刀,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兵器,但只要你拉动第三个圆环,便能露出玄级的刀刃。”安排完这些,龚守成依然不放心,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来:“这是一枚增功丹,可增长黄境一阶的修为,是我从你爷爷那里为你求来的。本想着等你以后用它破入玄境,现在只好提前给你服下,以确保万无一失。” …… 每一个擂台前都多了一副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各式没有品阶的寻常兵器。黎夭拿着自己抽到的九擂三场的签慢悠悠地来到九号擂台,便见那龚长青龇牙咧嘴地对着自己坏笑。黎夭心里哀叹:不会又要作弊弄我吧,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又是何苦呢? 第二轮的考核比第一轮精彩了许多,毕竟是真刀真枪的对决。所有少年都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在擂台上争勇斗狠,誓要拿下那正式弟子的名额。也因此,长老和教习们的任务都颇重,要时刻盯紧了各处擂台,以防伤亡出现。不过这些旁人看来精彩纷呈的比斗,在黎夭眼里却如小孩儿打架一般无趣得紧。 轮到第三场,黎夭这才刚挪步,龚长青就迫不及待地冲到武器架上取出一把金丝大环刀跳上了擂台。黎夭看在眼里,心知有猫腻也懒得理会,随手取了一把细长的横刀。 “刀剑无眼,点到为止。”负责判定胜负的教习照例说了一声,便退到了擂台边上。 龚长青横推大刀于胸前,手指扣住刀环,说了一声:“请指教!” 黎夭反手握刀抱拳,算是把基本礼仪做了,连请指教也懒得说上一声。 “之前你在山门前百般羞辱我,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乡巴佬一般见识。没想到碰巧我们又在擂台上相遇了,小爷我也只好拿出真本事,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龚长青一副高高在上又冠冕堂皇的做派,让黎夭看着作呕。 “小公公,别那么多废话,反正你等会儿还是会被摔个狗吃屎。”黎夭歪了歪脖子,倒提着横刀便向前冲去。 龚长青被黎夭再次激怒,握着大刀一个冲刺便砍到黎夭身前。黎夭吃了一惊,这家伙的速度变得好快,看来他为这场对决做了不少准备。连忙提刀上挑,接住了龚长青这一刀。哪知清脆一声响,黎夭的横刀竟被削去了半截! 黎夭应变极快,侧身一退,避过了对方的刀锋。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横刀,黎夭心里怒骂:这作弊也做得太恶心人了些! 龚长青一脸得意地坏笑。黎夭不耐烦地拿着断刀朝着龚长青一通乱砍,将黎夭刀法里最狠辣的几招一一使出,却又招招精妙地避开对方的刀锋,逼得龚长青左挡右支,步步后退。 龚长青狂舞着大刀护住了身前,待回过神来,眼前却已经没了黎夭的身影,急忙转头,却见黎夭已绕到了他身后,一道横砍在他背上。 衣衫割破,没有鲜血喷溅,却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黎夭好似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又直接一脚飞踹在龚长青屁股上,将其再一次踢飞在地。 “哟,我以为小公公背着一身龟壳是要改行做乌龟了,怎么却还是改不了狗吃屎?” 龚长青爬起身来,已是头发散乱,鼻青脸肿,这一下竟是直接摔了个脸着地。龚长青气急败坏地一声吼:“我要你的命!”气力全开,双手握刀,朝黎夭猛砍过来。 “原来还涨了一阶修为,怪不得这么嚣张。”黎夭已经看清楚对方手里所有的底牌,索性扔了断刀,伸出左手,空间之力置于两指之间,轻轻一夹便夹住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刀。 龚长青大惊,不想对方竟轻易破了自己的招式,这刀竟砍不下去,又抽不回来,像是铁铸一般焊死在了黎夭两根纤细的手指里。场外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那个叫黎夭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空手接白刃,还只用了两根手指!没来得及惊呼,又见黎夭右手拇指扣住中指,作势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这她娘的又是什么鬼招式?难道是什么妖法?没等大家猜想完,黎夭弯曲的中指已经对准了龚长青的脑门:“脑瓜……崩!” 嘭的一声巨响,龚长青一声惨叫便像炮弹一样被弹飞了出去,刀却仍被黎夭夹在手里。 扑通,龚长青摔落在了擂台外,额头肿起一个血红的大包,口吐白沫,已是人事不知。 这一幕落在了所有人的眼底。一群少年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脑瓜崩有这么大的威力吗?有些人的手甚至已经不受控制地弹起脑瓜崩来,莫非这寻常的儿戏里还隐藏着什么绝世的武学? 黎天在台下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用手摸了摸自己饱经折磨的脑袋:“姐姐还是疼我的,从来没有这么大力气弹过我。” “青儿!”龚守成离开自己负责的擂台,飞奔到龚长青身旁,将瘫软在地的儿子扶起来,却怎么也唤不醒。于是怒发冲冠,恨不得冲上台来手撕了黎夭:“你这丧尽天良的恶徒竟敢伤人性命!” 黎夭反倒笑了起来:“龚叔叔这话说得好奇怪。我和你家小公公本是好朋友,我怕刀剑无眼伤了他,这才好心用一只手指将他弹退,哪知他竟这般不经打。” “你……!”龚守成被黎夭这一番话说得硬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对了,小公公用的这把刀倒是别致,真想把它献给掌门大人,看看我是不是捡到宝了。”黎夭拿着金丝大环刀把玩,故意用手指拨弄着上面的金环。 龚守成见把柄握在黎夭手里,不敢再闹下去,只好强忍下这口气抱着龚长青直奔医药堂去了。黎夭也见好就收,把刀收进怀里。下了擂台,早有一群少年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如何才能让脑瓜崩这般厉害,是不是隐含了什么功法。 黎夭耐不住纠缠,丢下一句话便拉着弟弟走开了:“无他,唯手熟尔。” 第三十五章 七窍玲珑 守元大殿前站着二百五十名少年,周建业掌门站在台前训话:“首先祝贺各位少年俊杰通过了层层考核。我宣布:从即日起,各位便是我守元派的正式弟子!” 少年们一阵欢呼,终于迎来了成功的喜悦。黎夭低着头踢着小石子儿,嘴里念念有词:“选多少不好,偏偏选个二百五。” “不过,进入守元派后便有内门和外院之别。因此我们还将对你们的资质和天赋做最后一次检验,资质卓越者将成为内院弟子,甚至是我和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说完便有几名精英弟子抬出一根白色的柱子立在掌门身侧。看着少年们疑惑的目光,周掌门解说道:“这根照灵柱可以显照出每个人修行的潜力和所蕴含的属性。你们只要依次将元力输入进去,潜力越大,这照灵柱发出的光便越强,同时依据光的颜色便可看出大家所具有的属性。” 少年们恍然大悟,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周掌门退下坐到了卯先生旁边。汪长老则出面来主持局面:“大家依着顺序一个个上来。怕你们不清楚,老夫再给你们说得详尽一些。潜力自然可以依据光柱的强弱判断,而属性则更为复杂,首先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的颜色分别对应了黄绿蓝红褐,这是绝大部分人具有的属性。也有极少数人具有风、雷、冰等五行之外的异属性。而人心有四窍,所以每个人至少具备一种属性,最多具备四种。这并不是说越多便越好,正好相反,属性越少,元力越纯,修行破境的速度也就越快。所以具有单一属性的被称为天武体,只要不出意外,大概率能破入天境;具有两种属性的被称为地武体,自然是可入地境的;而具有三种属性的则是人武体,也是大多数人的体质,若肯努力,可入玄境,若无天大的机缘,难达地境。”汪长老说完这话便不再往下说了。 有少年见还有一种情况没说,立马问道:“那具有四种属性的呢?” “那便是废武体,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破入玄境,因此也被成为废物体。我相信你们当中肯定是不会有这种废物的,不然就显得我们守元派太没眼光了。”这话引得一众少年哈哈大笑。又有少年问道:“有没有人什么属性都没有?” 汪长老轻抚胡须故作高深地说:“这种体质只存在于传说中,有人称它为仙武体。老夫活了几十年也都从未见过。” 少年们的求知欲最是旺盛,一问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有没有具备五种属性的?”“异属性和五行属性可以同时存在吗?”…… 汪长老被问得一阵头大,见这势头不妙,赶紧打断,让少年们开始测试。少年们兴致勃勃,上台测试的少年自不必说,下面围观的少年也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光柱的变化。果然如汪长老所言,大多数少年都是三种属性,光亮也比较弱,都被收作了外院弟子;偶尔有少年是两种属性,光亮也强一些,惹来一阵惊呼,长老们也露出欣慰的神情,将他们收为了内门弟子;却无一人只有一种属性或是异属性。 终于轮到黎夭姐弟二人,此时刚过了申时,夕阳西沉。黎夭让弟弟先上去,黎天则怯生生地走到了照灵柱前,场中所有人都万分期待地注目着,想看看这个十二岁便踏入玄境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体质! 照灵柱慢慢亮了起来,越来越亮,场中的也越来越躁动,到最后整个照灵柱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什么体质?”所有人都呆住了,那照灵柱此时已像一块洁白的璧玉,莹白的光泽,美轮美奂。 周掌门豁然站起身来:“无属性,仙武体!”整个现场沸腾了,传说中的仙武体居然出现了!黎天则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看着照灵柱怔怔出神。 周掌门立马冲过来拉住黎天:“黎天,本掌门愿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可愿意?”黎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周掌门大笑一声:“答应了就好,为师现在就带你去祭拜先祖!”说完单手抱住黎天便往山上飞奔而去。这时众位长老才反应过来:“妈的!被周建业那狗日的抢先了一步。”此时虽捶胸顿足却无可奈何。不过转头又看到黎夭,顿时又升起了希望:这里不还有一个哥哥吗?弟弟是仙武体,万一哥哥也是仙武体,我们不就赚大发了!于是赶紧催促这黎夭去照灵柱前测试。 黎夭还没从弟弟被掌门带走的惊变中回过神来。此时被众位长老催促,不情不愿地上了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见证奇迹再次出现。 而天边的飞舟上,有一人更紧张。铜老三来回踱着步:“大哥,你那阵法管用吗?万一小夭夭的体质暴露了,俺们再想带她走可就麻烦了!” 金老大躺在摇椅上吱吱悠悠地晃着:“放心吧,大哥办事最是靠谱。我刚才已经悄悄在那照灵柱上布下了一道瞒天过海阵,可以将黎夭的属性隐藏一道。你也知道有灵儿那丫头在,我可是半点不敢大意,费了好大的心神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阵法打上去。” 铜老三依旧不放心,把金老大从躺椅上拉了起来:“俺的好哥哥,你可得帮俺好好盯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好补救。” 金老大无奈地起身,拖着肥胖的身躯走到船舷边:“为了好兄弟,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只好再费些心神。” 黎夭看着照灵柱,慢慢将手放了上去。照灵柱再次亮了起来,比之前黎天那次更加明亮耀眼。红、黄、蓝、绿四种颜色的光交织在一起缤纷夺目! “这是?”所有人再次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连卯先生都诧异地看着照灵柱:“怎么会只有四种?” 四种属性,这莫非就是废物体?!黎夭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吧,自己明明感觉体内不止四种属性啊,于是又往照灵柱上输入了一股元气。照灵柱果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四道光退到一边,又有两道光好似要冒出来一般。 “不好!我们失算了,黎夭身上还有另外两种属性!”锡老五最先反应过来。金老大也慌了神,急忙忙结印朝那照灵柱打去两道法阵,终于将那两道快要冒出的光压盖了下去:“好险,还好你们大哥我手疾眼快。”金老大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想到黎夭这小丫头竟长了上古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怪不得这么多心眼。” 铜老三也终于放下心来,反而是锡老五更紧张了:“我们准备跑路吧。”话音未落,那边的卯先生已经冲天而起,朝着这边踏空而来。 “妈呀,大意了,忘了灵儿还在那!”金老大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贸然打出的两道阵法终于是被灵儿发现了。 几人一阵忙乱,调转船头,加速逃离而去。铜老三却急了:“别急着跑啊!小夭夭还在那里呢,不能把俺宝贝徒弟丢下啊!”说完便要跳船下去,锡老五赶紧拉住他:“你要是现在下去就真暴露了,等摆脱了灵儿再回来找小夭吧!” 卯先生看着前方终于显现出身形的飞舟,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果然是你们几个,终于舍得现身了吗?”于是再次加快了速度追着飞舟一起消失在了天际。 …… 场中的众人本来正被黎夭激发的四道光彩震惊着,却看到一直以来静静坐在一旁的卯先生突然飞走了,天境的大能终于显露出飞天遁地的手段!长老们也是一阵莫名其妙,怎么卯先生一声不吭地就突然走了,难道是怪我们守元派招呼不周?肯定是因为刚才掌门那家伙冒失地带走仙武体,让卯先生生气了,对,绝对是这样! 几位长老此时对掌门的怨恨更深了,你倒是捧着宝一个人喜滋滋的溜了,却留下一个烫手的废物体给我们,这可怎么办啊?若是收下这黎夭,那便是让天下人看笑话,搞了这么多场考核,结果留下个废物体!若是不收下他,岂不是告诉天下人我们守元派不讲信用,明明说好通过了考核便是正式弟子,这下好了,里外不是人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掌门却不在,几个长老赶紧围在一起商量,想拿出一个万全之策。 黎夭明明感觉又有两道光柱快要冒出来,可却突然没了,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只好收回手来。看着台下少年们各种惊诧、嘲讽、同情的目光,黎夭不以为意,废武体怎么了,不一样可以打得你们怀疑人生。 “咳咳!”长老们商量出了结果,汪长老清咳两声稳住了场面,叫住正往台下走的黎夭:“你叫黎夭是吧。” “怎么了?”黎夭停住了脚步,不知道长老为什么找自己说话。 “你自己也看到了,你是四种属性的废武体。按理说,这种资质我们守元派是不会收的。可是你之前已经通过了所有考核,我们守元派也不能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所以我们几位长老合计了一下,决定让你先做杂役弟子,若是今后表现好,倒是可以让你成为外院弟子。”汪长老自己觉得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黎夭定是会接受的。哪知黎夭眉毛一挑:“杂役弟子?我没听错吧!这杂役弟子也能算正式弟子吗?” 汪长老被问得有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瞎说:“算的,自然是算的。”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既然没心思留下我,咱也没那个厚脸皮赖着不走。别说什么外院内门,就算是让我做什么亲传弟子,我都得考虑考虑。走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好好照看我兄弟,不然有你们好看!后会有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留下一干长老和少年发愣:这小子也太狂妄了吧! 走出老远,黎夭又转身往回走。众人又是一惊,莫非他装完洒脱,又后悔了,死皮赖脸地回来求收留? “等会儿我弟出来了,麻烦你们告诉他,我在迎仙楼等他。”说完便径直朝山门外走了,竟无半分留恋。 第三十六章 生死有命 黎夭出了山门,仍有不少人围在山门口翘首以盼,大多是在等家中的少年。这些人见黎夭出来,都纷纷围过来打探消息,黎夭全不理会,丢下一句话便径直走了:“咱就是过来打酱油的,啥也不知道。” 快到古木城镇时,见路边树下瘫坐着一个少年,此时暮色沉沉,看不清那人相貌。黎夭正准备离开,地戚星突然蹿了出来:“主人,我兄弟在那边!”黎夭闻言心思一动:莫非是他? 走到近前,见果然是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赵昊。此时赵昊已奄奄一息,感觉到有人靠近,眼皮微微抬了抬。这时,从他怀里溜出一道烟来,转眼化作一个和地戚星一样的神魂。 “地贼星!” “地戚星!”两个神魂刚一见面就兴奋地搂抱在一起。 “果然是你,你怎么也提前跑出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两人就站在旁边没完没了地聊了起来。黎夭见那神魂与地戚星一样的穿着打扮,长得贼眉鼠眼,比八字眉的地戚星更猥琐了几分。黎夭蹲下身来查看赵昊的情况,见他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便叹了口气:“看你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还以为你定是命硬得很,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赵昊眼神浑浊,终于认出了黎夭:“是……是你。”说话已气若游丝。黎夭一把将地贼星拉了过来:“他怎么回事,之前不还能自己走路吗?” “你怎么能够碰到我?”地贼星一脸惊恐。 “不仅能碰到你,还能揍你!被废话,赶紧回答我。”黎夭有些不耐烦,地戚星则躲在她身后坏笑。 “哎,他昨天就受了伤没好,今天又受了更重的伤,还强行运转元气,导致气海破碎,五脏俱伤。加上又吃了那枚毒丹,身中剧毒,怕是挨不过一时半刻了。” “毒丹,不是疗伤丹吗?” “本神教他炼制的确实是疗伤丹,不过这小子本事没到家,弄出了岔子,毒性倒是比药性还大,这可怨不得我。”地贼星一脸“我很无辜,全是他的错”的表情。 “果然你们这些鬼东西都是些坑人玩意。”黎夭提起手来就想一巴掌给他呼过去。 “不怪地贼神爷,都……怪我自己。”赵昊努力抬起手来拉住了黎夭,“若没有……地贼神爷,可能我早就死了。” “算了,虽然我们只见过两面,但咱也不能见死不救。”黎夭从怀里取出一颗清心并蒂莲子,剥开后给赵昊吃下。 “丫头,了不得啊,居然是清心并蒂莲子,你在哪弄的这准圣药?”地贼星没心没肺的模样,对赵昊的生死半点不关心,反倒对黎夭拿出的莲子来了劲头。地戚星一脸云淡风轻:“没见过世面,我家主人的好东西多着呢。” “主人?你居然叫这小丫头主人!还有没有半点神格了?我们魔星三巨头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地贼星惊声尖叫道。黎夭眉头燃起怒火,再也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直接打飞了出去。转头看那赵昊吃下莲子后身上的外伤都快速消退了,可气息依旧微弱,并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怎么回事,之前豹蝉吃了药,很快就好了,他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地戚星认真看了看少年,叹了口气:“魂快没了,就算有灵丹妙药也救不活他。” 赵昊努力坐直了身子,看着黎夭说道:“谢谢你肯……肯出手救我。小时候算命的说过……我活不过十五岁,我不信……命,可到头来我还是……没有逆了这天。” “你别多说话,休息一会儿说不定就能好过来。”黎夭看着这个倔强桀骜的少年将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遇到……地贼神爷后,学会了……炼药,以为上天……终于眷顾我,哈哈……”赵昊说着这话,苦涩地笑了,“我想……成仙,想把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赵昊眼中的光泽慢慢消散,最后看向黎夭:“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说完便没了气息,魂魄彻底消散。 真的有命运吗?真的能逆天改命吗?黎夭感受着生命的无常和脆弱,却只能留下一句叹息:“我哪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没有些人坏罢了。” “死了吗?哎,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让他带着本神多跑些地方,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更好的传人。”地贼星肿着半边脸又凑了过来。听到这句话黎夭就动了真火,将地贼星揪过来按在地下一顿拳打脚踢:“没心没肺的东西!人家好心把你当神供着,你却只想着利用他。他那毒丹是你教他炼的,他来守元派也是你唆使的吧。要不是你这个祸害,他也不会死在这破地方。” “哎哟,求求你别打了。这事真不怪我,他的寿元就这么点。哎呦,生死簿上写好的东西,哪是我能改得了的?”地贼星边挨打边求饶。 “生死簿?”黎夭第一次听说生死簿,终于肯停下手来。 “恶鬼界你知道吧,掌管着山海、妖魔、人间三界之人的生死,当然仙佛两界是不归他们管的。无论是人是魔是妖,名字都在那生死簿上写着,上面写着你活多少岁你便只能活到什么时候。人间界不就有句老话嘛: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黎夭仍不相信,又问地戚星。 “地贼星说得没错,生死簿上写着的时刻一到,凡人的魂魄便会自动回归地府。这天上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所有人的命运,所以我们才会拼了命地想要成仙,为的便是跳出这命运的束缚。”说到这件事,地戚星也难得的正经。 “既然人死了魂魄便要回归地府,那些孤魂野鬼又是怎么回事?” “生死簿上写的寿命是人的大限,却并不是说你一定能活到这个时候。总有一些人还没到大限便意外死了,魂魄自然滞留在凡间,等到大限到了,才能回归地府去清算一生的罪孽,然后转世投胎。如果你没能成仙,将名字从生死簿上划去,即便是没病没灾,到了大限,也会无疾而终。” “成仙,成仙,说来说去都绕不过成仙。”黎夭默默地念着,只觉得有些头疼,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取出大刀长铲来挖出一个坑将赵昊埋在了树下:“你我相识一场,就当我最后为你做一点事。”拍拍手便转身离去。 “别呀,也带上我啊!”地贼星急了,他没法一直离开地贼魔珠,看着黎夭走了,便滚着珠子跟着跑。 “你个没情没意又没用的坑货,我带着你干嘛?”黎夭不想搭理他,地戚星好歹认了自己当主人,这些日子还算听话,留在体内空间里多少有点用处,而这地贼星看着就讨厌。 “本神好歹也是封过神的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你这些话地戚星以前就说过了,你既然和他差不多,留着你也是浪费。”黎夭直接打断了地贼星的吹嘘,加快了脚步。 “戚老弟,我们魔星三巨头可是几千年的过命交情了,你也帮贼老哥说两句吧。”地贼星见不奏效,马上将努力的方向对准了地戚星。 地戚星只好出言求黎夭:“主人,地贼星这家伙嘴上无德,心眼其实不坏,你就当可怜他收留他一段时间,等他寻到传人再打发他走就是了。” 地贼星干脆拦住了黎夭去路,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求收留。黎夭一时心软,小手一招,那颗地贼魔珠落入了手中,随后便将珠子丢进肚子里:“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就把你捏碎了丢出去。”地贼星识趣的连连点头称是,便与地戚星一起钻进了黎夭的体内洞天。 “我勒个去,这洞天世界也太大了吧!”一进去,地贼星就开始咋咋呼呼。近处各式各样的东西整整齐齐堆成了几座小山,远处遥遥还能看见有山有河,简直就是一个小世界! 地戚星径直去了自己的老位置坐下来,贪婪地吸收着清泉石散逸出的灵气。 “清泉石!”地贼星眼尖,很快便发现了清泉石,也如最早之前的地戚星一般万分激动地猛冲过去。地戚星在一旁坏笑,也不提醒他。 只听嘭的一声响,地贼星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被弹了回来摔倒在地。地戚星立马站起身来嘲笑正哎呦连天地摸着屁股喊疼的地贼星。 地贼星气不过,抬起头来想找地戚星干一架,却看到了头顶那个黑色巨大的球体。 “太……”地贼星面色惊恐,话才刚出口,地戚星就一脚飞踢了过来,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地贼星爬起来正想找地戚星算账,黎夭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老实交代吧,太什么?” 地戚星连忙给地贼星使眼色,不愧是几千年的好兄弟,地贼星立马就反应过来:“我说那东西太他娘的黑了,这世上居然有比我们地魔珠还黑的东西!” “对,不仅黑,还死球大。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凭什么大家都是个球,我们这么小,它却那么大!”地戚星也立马高声附和。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目光。 不等黎夭继续发问,地贼星作势与地戚星打起来:“狗日的,刚才居然敢偷袭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两人立刻装腔作势地过起招来。 “戚老弟,怎么感觉你比以前厉害些了。” “废话,天天待在清泉石旁边,能不厉害吗?”地戚星难免嘚瑟,一直以来他们魔星三巨头里,地贼星都稳居老大,如今的自己与他过招居然全不落下风,“还有更厉害的呢,瞧好了!”说完便取出一根黑色的长针来,念一声口诀,便已是长枪在手,威风凛凛。 “你居然找回兵器了!”地贼星这一惊可吃的不小。 “嘿嘿,小贼贼,吃你哥哥我一枪!”地戚星有枪在手,更加嚣张起来,打得地贼星落花流水,东躲西蹿。 “别打了,我认输还不行吗?好兄弟,赶紧告诉我,你的兵器在哪找回来的?” “不怕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家主人买回来赐给我的,你们的兵器也都在主人手上。”地戚星对认主一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果然不愧是魔星三巨头之首,地贼星闻言立马跪拜在地,朝着黎夭高呼:“主人,快看看您的小贼贼啊,您是我的亲主人啊!从今以后我地贼星就是您最忠心的奴仆了,刀山火海,上天入地,小贼贼都万死不辞啊!” 第三十七章 各自远扬 黎夭回了迎仙楼,也不在客房里待着,提了一壶酒便翻身上了屋顶。凉风袭来,云半遮月。黎夭仰望着满天繁星,心绪稍宁。 不知道弟弟什么时候过来,黎夭等着有些无聊,开始打坐,这还是她离开地戚州城后第一次静下心来修炼。她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废武体是不是真的无法突破玄境。伴随气窍对元气的吸纳,清泉石与黎夭的共鸣越发强烈,天地之中原本平和的元气如风起云涌一般朝着黎夭的身躯席卷而来,发出浪潮一般呼啸的声响。 黎夭的心神沉浸在体内,看着元气一个周天一个周天的运转,气海里的元气浩浩荡荡越发汹涌,猛烈地朝着上方翻腾。终于她看到了从气海通往经脉的那道门,用元气推开这道门便是玄境了吧。黎夭心无旁骛,驱使着元气去冲击那道厚重的大门,一遍过后,那道门纹丝不动;两遍过后,仍无变化,三遍,四遍……门上终于有了裂痕。黎夭心喜,看来有效果,继续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地冲击玄境的门槛。 原本一心破境的黎夭此时却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已打开的八个气窍,其他地方的穴位也开始冒出点点荧光:“怎么回事,莫非人身上不止八个气窍?”黎夭隐隐有一种冲动,想放弃用元气去冲击道门,改用它来冲击那些还未打开过的气窍。她不知打开这些气窍会有什么后果,虽然从未有人这么做过,可她就是想试试。 “姐!”黎天的声音传入耳中,黎夭还没开始试着去冲破其他窍穴,便从修炼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看着弟弟在楼下对自己招手,黎夭笑了:“天儿,你上来,这上面风景好呢。” 黎天已是玄境,踩着几个落脚点上到楼顶并没多少困难。刚上来黎天就急切地问:“姐,你真的要离开守元派吗?” “当然啊,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吞回去。”黎夭很平静,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黎天急了:“那测试肯定有问题,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是废武体?我去找师父说,他一定有办法让你成为正式弟子。” 黎夭揉揉他的脑袋:“是废武体也好,是废物体也罢,都不重要。这守元派太拘束了,我只是不喜欢。” “姐!”黎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我只是不想和姐分开。”黎天强忍住泪水。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天也没分开过,我也舍不得。可人总是要长大的,为了你我可以暂时留下来,可若要在这地方待上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那是万万不能的。”黎夭抬头看着夜空,“天儿,你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吗?天地有一百零八州,魔族有深渊,妖族有万妖森林,我都想去看看。天州的文房,地州的武库,自然都是要去的。还有那比天还高的南山,比南山还要深的北海,上古的大椿,传说中的鲲鹏,也都让我神往。” 黎天看着姐姐说到这些时脸上焕发的神采,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自己喜欢安定,不喜欢漂泊,觉得在守元派里静静修炼便是极好的事;可姐姐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受不得半点拘束。为什么一定要姐姐和自己一样?每个人的路都不同,有同行的缘分,也自然有分别的时候。 “姐,只要你快乐就好。不管你想去哪,我都为你高兴。”黎天也想通了,走好自己的路,便是最好的。 黎夭微笑地看着黎天:“天儿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你以后可要好好修行,我还等着你成为这世上最强的人,以后有你罩着,我才好到处为非作歹。哈哈哈哈”黎夭又开始扯起那没头脑的话来,整得黎天都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又说胡话了。不过我会努力的!” “好了,给我说说你拜师的事吧。” “师父对我极好,给了我好些玄级的法宝。师父还说他膝下无子,让我认他为义父。” “那你认了?” 黎天腼腆地点点头,又怕姐姐生气。黎夭则笑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世上多一个人关心你也是好事,我离开后也放心一些。不过还是得提醒你,对任何人都不要过于信任,不要什么话都告诉别人,对任何人都得防备着点,包括你师父。” “知道了,姐,你都说过很多次了。”黎天心里想着师父对我这么好,肯定是不会害我的。 黎夭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忘了。”连忙从怀里取出一把长剑和一个镯子来:“给,你的生日礼物。” 黎天慌了:“我记不得生日,忘了给姐姐准备礼物了。”又想起师父给自己的法宝,赶紧掏出来:“姐,我把师父给我的法宝送给你。” “那是你师父送给你的,怎么能又送给我?放心吧,我也给自己买了礼物。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再找好东西来送给我也不迟。”黎夭把宝剑塞到黎天手里:“看看喜不喜欢。” 黎天有些自责,每年都是姐姐给自己准备礼物,自己却从来没记起过,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准备最好的生日礼物给姐姐。 宝剑出鞘,发出流星的光泽,黎天持剑而立,竟有了几分侠客的风采。 “姐,这剑我喜欢!”黎天从握着宝剑那刻起便觉得欣喜,好似和这剑很亲切一般。 “喜欢就好。这柄流光剑可是地级的兵器,你实力不够强大时,轻易不要拿出来,免得被人惦记。” “地级!那一定很贵吧。”黎天顿时觉得有些烫手了,不知道姐姐为了这份礼物费了多少心思又遭了多少罪。 “小钱,买一送一,人家老板免费送的。”黎夭说得满不在乎,“对了,就是天兵阁的刘老板,你有机会的话去拜访感谢下他。刘大哥是个实在人,你若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去找他帮忙。” 黎夭又让黎天把镯子拿着:“这个碧玉金刚镯也是地级的法宝,听说认主后就可以随心意变大变小,还能护主。你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要是那王老板骗了我,也好趁着现在去退货。” 黎天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镯子上,那镯子便像活过来一般,自己在空中滴溜溜地转着。黎天与它心念互通,想着变大,它便慢慢变得车轮一般大小;想着变小,它就慢慢缩小成戒指一般,落在黎天手上。黎天将它戴在手指上,正好合适。 “这法宝太神奇了,比师父给我的都厉害!”黎天像一个新年刚收到压岁钱的小孩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两样礼物。 “好了,别玩了。陪我喝喝酒说说话。”黎夭已经拿出两个酒碗倒上了酒。黎天想着姐姐就要离开,即便不爱喝酒,也还是坐下来陪她喝,今天分别之后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苍穹之下,两个即将天各一方的人互诉心事,把酒道别。 …… 汪长老独身来到周掌门房中。汪长老本名为汪洋,与周建业少年时便是师兄弟,所以两人向来也不见外。 “掌门师兄,你可是坑苦了我!”汪长老一进门就开始诉苦,看到周建业还处在刚收了弟子的喜悦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莫非是被我抢先收了仙武体,生气了?” “我哪敢生师兄的气。就算师兄不抢,我们几个长老也会拱手让给师兄。只是师兄这次实在唐突了些,那卯先生气不过,一言不发就飞走了!”汪长老叹了口气,“这次得罪了卯先生,可如何是好?” 周掌门心思转动:“若是因为我抢着收徒弟这事,其他人可能会生气,卯先生却是万万不会的。她曾说过只收女弟子,而且必须是药道天赋卓越的女弟子。卯先生突然离去,肯定是有其他原因。你快将我离开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给我听。”汪长老听师兄这么一说,果然有理,连忙将黎夭怎么激发了照灵柱,怎么被发现是废武体,卯先生又如何冲天而起,直奔天际而去。 能做掌门的哪个不是心思剔透、胸有城府的,听汪长老把事情一说便立即觉察出问题来:“黎夭和黎天一母同胞,不可能天资差这么多,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前两场考核,绝对不会是没有修行天分的人。” “我也纳闷啊,想着就算不是仙武体,怎么也得是天武体吧。不过四道光柱在那亮着,照灵柱可做不了假。” “问题就在这照灵柱上,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废武体可以让照灵柱光芒四射的?若真是废武体,应该是极微弱的光芒才对!”周掌门又想到了其他相关的事,神情越发阴暗了下来。 “哎呀,我这个老糊涂,怎么把这事给忽略了。按理来说,天赋越高,照灵柱才会越亮,废武体绝不该是这个样子。我马上去把那黎夭找来,重新测过。”汪长老急着就要出门。 “慢着,这事还有蹊跷。卯先生这次来观礼,全副心思都放在追寻护天五卫上面。她在黎夭测了天赋后便立刻飞出去,十有八九是发现了什么,然后追着去了。你可记得护天五卫中富可敌国金一的成名手段?” “这哪能忘。他们五位前辈当年都是通了天的人物。金一最擅长的便是阵道,若说他是阵道第二,没人敢自居第一。”汪长老说完这话也反应过来,“你是说当时是金一藏在暗处用阵法手段在照灵柱上做了假,而此时恰好又被卯先生发现了?” “八九不离十。昨天便有消息说护天五卫出现在了我们守元派附近,再联系上他们之前曾在地戚州停留。”周掌门捏紧了双拳,想到了他最不敢想的一件事,“我之前问过黎天一些事,他告诉我刚从地戚州过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护天五卫是一路跟着黎夭黎天二人来的。若是想收这两兄弟为徒,为何拖到现在?而他们费尽心思给黎夭掩藏天赋,却直接无视黎天的仙武体,你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 汪长老还是没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还请师兄明示!” “哎,我们都搞错了!黎天并不是什么仙武体,黎夭也不是什么废武体。他们应该是大冲之体和大盈之体才对!” “啊!难道是传说中只有在一母同胞中才会出现的那两种特殊体质。” “一个修行进度较慢,但同境无敌;一个修行速度极快,却有数年虚竭期。我看黎天体质瘦弱,之前还有疑虑,仙武体不该这般体弱才对,现在想来,恐怕是他才度过虚竭期不久的缘故。” “可他现在已经度过虚竭期,那便是和仙武体一样了。” “其他方面到是没有区别,可因为先天有缺失,终身无法到达天境,除非……”周掌门露出苦涩的神情,“我当年练功出了岔子,此生步入天境无望,好不容易寻着一个天赋杰出的弟子,以为能让他带着守元派振兴起来。结果……” “如果我们让黎夭到时候把一身修为度给黎天,不就成了吗?” “师弟啊,你怎么还是这般天真!大盈之体是可以主动舍弃修为,但也可以主动夺取修为啊!大冲之体在虚竭期是靠接受大盈之体的元气熬过来的,等到成熟时,不过就是一个等待被摘的果子!古往今来那几对,哪个不是大盈之体最后夺了大冲之体的一身修为,成就了旷世奇功?人都是自私的,你能指望那黎夭主动将一身修为献祭给黎天吗?就算他舍得,他身后的护天五卫答应吗?在这件事上,护天五卫才是对的,他们把黎夭带走,又费尽心思不让我们看出来,就是等着我们帮他们把这果子养熟啊!”周建业说完这些话已感觉身心被掏空,这是遭了别人的道了! 汪长老沉思良久:“师兄,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守元派千年之前那桩奇事?” 周建业沉思良久:“你莫不是说三代掌门之事?” “正是。当年与三代掌门同时期的弟子中也有过一对大冲大盈之体,不过大盈之体却意外早逝了,最后这大冲之体在地境时将一身修为都给了三代掌门,因此才开创了我守元派的盛世。当年秘密保存下了那套献祭修为的阵法,现在应该还在藏书阁里。” “可他是我徒儿,我又如何忍心?”周建业做出痛苦的神色。 “师兄,你这就迂腐了。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为了守元派,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再说了,我们也不能白白帮着护天五卫养着黎天吧。”汪长老说得义正言辞,好像不这么做就天理难容一般。 “那依师弟所见,黎天到了地境之时,他这一身修为转给谁最合适?”周建业靠近汪长老身前,悄声说道。 “我那徒儿叶峰天资不凡,相信过不了几年便能入地境,到时候若能夺了黎天一身修为,必定能一举踏入天境!” “哦?师弟难道没想过自己夺取黎天的修为?”周建业与汪长老贴身站着,在他耳边问道。 “不敢,不敢,老夫年纪大了,再没有那破入天境的心思。” “你没那心思,可是我有啊。”一把尖刀从汪长老背后透出。 第三十八章 夺命追杀 献仁十三年春,岁在丁卯,黎夭与弟相别。 临行前,黎夭用乾坤袋装满了金银元石,丢给黎天,挥一挥手便驾着马车出了城门,径直往东南方而去。三月廿二,黄历上写着:宜祭祀祈福……忌出行。 黎天回守元派时,守元派上下已乱作一团。汪长老昨夜遇刺身亡,周掌门正率领着一众长老和教习缉拿凶手,然而把守元派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到半点线索。 大殿上愁云惨淡。周建业坐在上首,面容憔悴,两眼通红,显然是因过于悲痛而哭过:“汪师弟待人最是宽厚,从来都没听说过他与谁结仇。到底是谁会不惧与我守元派为敌而将他杀害?” 汪长老的弟子叶峰哭倒在地:“掌门师伯,您一定为我师父报仇啊!” “贤侄快快请起!你师父与我是几十年的好兄弟,为他报仇是我分内之事。就算是拼着一死,也定要将那凶徒找出来千刀万剐!如今你师父尸骨未寒,你可千万要振作啊!”周建业话语悲怆,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周建业好不容易从悲痛中缓过劲来,问四位长老有何高见。 吴长老说道:“汪师兄房中一应值钱物件连同他随身的乾坤袋都被盗走,想来应该不是仇杀,而是谋财害命。而现场并无打斗痕迹,汪师兄又是被一刀毙命,要么是这贼人修为太高,要么便是其藏在暗处偷袭。” “吴长老说的不错,我们查遍了守元派也未能找到线索。这凶徒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我守元派杀人劫财,手段必定十分了得,又胆大包天,这种厉害的飞天大盗世间可不多。”说话的是龚长老,他原名叫龚开山,在长老中年龄最长,威望也最高。 周建业连忙问道:“龚长老莫非已有眉目。” “老夫也只是猜想。掌门近来可听说过那飞天夜叉的名号?” “自然晓得,那飞天夜叉近两年来先后劫掠了地数、地阴、地刑等数州,直到前阵子在地戚州了闹出了大动静才消失踪迹。” “据可靠消息,飞天夜叉离开地戚州后并没有出现在最后的地狗州。现在想来他倒是极有可能寻着我们守元派开山大典的动静闹到地幽州来了。”龚长老这话一说,大家便都觉得这飞天夜叉的嫌疑实在不小。 “不管是不是这飞天夜叉所为,这事都和他难脱干系。传我号令,以我守元派全派之力缉拿飞天夜叉,不死不休!”事情安排下去后,周掌门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又喊住龚长老:“龚师兄,今早怎么不见龚教习和你门下的一些弟子?” “也怪老夫那孙儿至今昏迷不醒,守业心急,便与他几个师兄弟出去寻些珍贵的灵药,想来过两日便能回来了。”龚长老说得随意,并未显露出什么异常。 “这个节骨眼上可别出什么乱子。”周建业别有深意地看了龚长老一眼。 “掌门!山门外有个光头大汉自称是地戚州州将廖炎,说要拜见老掌门!”此时有弟子进来通传。 “先师仙逝多年,如何得见?这廖炎简直荒唐!前几日我都以开山大典为由推脱不见,没想到他今日又来。且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灵儿这丫头也是,追了一晚上还不肯罢休,俺都快扛不住了。要不俺们把船停了,请她上来喝酒,反正都是以前的老朋友,没必要见了面就打打杀杀吧。”铜老三早就想停船了,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去把小夭夭带上。 “我说老三你怎么还这么不识大体,灵儿还是以前的灵儿吗?她现在可是天地阁的人!万一她和我们纠缠起来,把天地阁和皇廷的人都招了来,我们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金老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边催着锡老五加快行舟,一边布置阵法给卯先生的追踪路上增加阻碍,可始终未能彻底摆脱她,“你们这些炼药的神识都强大得变态,真是伤脑筋!” 铜老三此时是又急又委屈,连酒都喝不下了。银老二却突然开腔:“大哥,你快在我身上布置几道隐蔽身形的阵法。你们继续前进把她引走,我下船去把黎夭那臭丫头带回来。” “胡闹!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般不让人省心?”金老大此时觉得最麻烦的不是那卯先生,反倒是自家这几个兄弟。 “要去也该俺去,你银老二又不喜俺家小夭夭,瞎凑什么热闹?”铜老三也跟着闹起来要下船。银老二将他一把推开:“铜老三,给老子滚一边去!”随后拽着金老大不肯松手,神情不容置疑。 “真是拿你没办法。”金老大见拗不过,只好在银老二周身都布下阵法。银老二见阵法已成,不发一言便跳下了船。卯先生若有所觉,但见飞舟还在前方加速行驶,也只好继续追了上去。 “银老二今天吃错药了吧!”铜老三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莫名其妙。 锡老五摇摇头:“三哥怎么还不明白,二哥他就是不敢和灵儿照面。” …… 黎夭自从出了城,便察觉到有人跟着,故作不知,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行了十里路,在自己的空间感知里也算把这些跟踪之人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一共九人,都装作普通行人的样子三三两两地跟着走。为首的两人元气如潮,脚步轻而稳,应该最少都有玄境高阶的修为;三人稍弱,但也步伐雄健,气息旺盛,估计是玄境低阶的青年;至于剩余四人脚步虚浮,都是些没到玄境的少年,不足为虑。 “龚师弟,我们费得着这般谨慎吗?不过就是一个黄境的小子而已,听说还是个废物体,随便上去一个人将他一刀杀了便是。”说话的人叫郭兴,玄境巅峰修为,是龚长老座下的大弟子。 龚守成摇摇头:“这挨千刀的小子害我青儿脑内受损,神识破碎,如今已是无知无觉,万难再醒过来。若不亲手将这小子活剐了我枉为人父!可恨这小子的兄弟现在做了掌门的亲传弟子,我们不能明着弄死他,只好一路跟着,等会儿寻个僻静处才好下手。”想起自己儿子龚长青的惨状,龚守成脸上青筋暴跳,露出噬人的神情,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又才说道,“父亲让师兄弟们来为我助阵,也是多存了分小心。他说昨晚的考核实在诡异,那小子恐怕不是什么废武体,让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些,还特地将他的地级法宝夺命飞刀给了我带上。” 郭兴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终归不过是个黄境的小鬼,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自己这帮人的追杀。 “为了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小无助的小孩子,弄出这么大阵仗,可真是看得起我啊。”黎夭嘀咕了一句,已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见前方是一片树林,心下一喜,好一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黎夭扬起马鞭,催着马加快了速度,朝着树林跑去。 “自寻死路!”龚守成见黎夭往树林方向钻,终于看到了机会,连忙招呼人手加快脚步,跟着朝树林而去。 龚守成等人一路跟进树林,行到深处,见马车停靠在一棵大树旁,两匹马在吃草歇息。龚守成比划了一个手势,众人便分散开来,朝着马车围拢。一个少年胆子大,率先冲上马车,拔剑便刺,却惊呼一声:“车上没人!”龚守成反应过来,莫非那黎夭已经知道被跟踪,故意把大家引入树林后便独自逃走了。 一声惨叫突然响起,众人赶紧回身去看,见最外围的一个黄境弟子胸前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鲜血喷溅而出。刀抽出,少年颓然倒下,其背后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树丛中。众人朝少年所在的位置赶过去,龚守成将少年扶起,却见他心脏要害被扎穿,已然气绝:“好狠辣的小子,大家小心!”话音未落,又是半声刚出喉咙便中断的惨叫,却是之前跳上马车的少年因为隔得较远,赶过来时被一刀抹了脖子。 众人回过神来,却只看见黎夭躲向树后时留下的一点残影。郭兴和龚守成赶紧招呼几个师弟聚拢在一起,加紧防备。龚守成气急,高声大呼:“小杂种,别躲在暗处伤人,有本事出来和我们正大光明地较量!” “哈哈哈哈,好一个正大光明,你们这么多人跟了我一路,不就是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害我吗?怎么现在怕了?”黎夭的声音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传来。剩下的两个黄境弟子被吓破了胆,原本以为跟着几个师兄出来对付一个十二岁的黄境废武体,可能都不需要出手,纯粹就是凑凑热闹,哪知才开始便死去两人,此时已是颤抖地握着手中兵刃躲在几个师兄身后。 众人小心戒备着黎夭暗中偷袭,却见一团火球突然凭空出现又直奔他们飞射过来。郭兴见机最快,立马祭出一面盾牌将火球挡住,溅起火花四射。地境手段?没见过世面的两个黄境弟子此时越发慌了,不等师兄指挥,便吓得朝树林外奔跑而去。龚守成暗道一声坏了,来不及阻止,便听见两声惨叫接连响起。 剩下的三个玄境低阶的青年也有些惊恐,一时拿不定主意。作为大师兄的郭兴护在了他们身前:“别慌,只是寻常的火,并非地境手段。他真实修为只有黄境,并不比你们高。大家守在一起,不要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闻言,三人信心稍足。 此时,一道阴寒恻恻的声音却突然传来:“游戏正式开始……” 第三十九章 血腥杀戮 “游戏正式开始。”语音刚落,四面便有烈火袭来。 “装神弄鬼!”龚守成向剩下的三个师弟说道,“王凯、王原、易阳,你们三个背靠背,守望相助,小心戒备。我去取了那小贼狗命来!”说完,便朝着最后出现动静的方向奔去。 郭兴用盾牌挡开了几道火球,见四周的树木碍眼,又将之一一砍倒,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出来:“看你还如何偷袭?” 龚守成奔至近前,哪里还有黎夭的身影?见远处有草木晃动,念一声口诀,将夺命飞刀祭出,那飞刀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动静处而去。 黎夭躲在树丛中,正准备向王凯三人投掷暗器,察觉到有东西朝自己飞来,登时警觉,汗毛倒竖,连忙举短刀格挡。哪知飞刀劲道极大,玎珰一声响,黎夭被震得后退开来,手臂都有些发麻。见那飞刀在空中打了个转又朝自己飞来,不敢再硬接,使出空间跳跃的手段,消失在原地。 那飞刀一下刺空,又跃空而起,来回飞驰,却已跟丢了目标,只好又回到龚守成身边。 黎夭躲在远处的一树冠上,心有余悸:“好险!居然还带着这样厉害的法宝。”心思一转,将地贼星和地幽星唤出来,“你们两个上去,把那三个小的给我灭了。” 地贼星一脸苦相:“主人,我们只是魂体,这种事小贼贼办不到哇!” “别废话,赶紧去!之前认我为主时可怎么说的?现在让你出点力就想耍赖,哪有这般便宜的买卖?惹毛了我就把你兵器收了,再揍你一顿丢出去喂狗!”地戚星跟着黎夭时间较长,知道她的倔脾气一旦上来,谁也劝不住,赶紧提上长枪干活去了。地贼星见状也只好跟上,嘴里却在嘀咕:“这才刚拿回兵器,就让我去杀人,这买卖可赔大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所谓兵器:一个药炉。“这如何杀得了人?”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王凯三人正时刻警惕着周围。易阳一声怪叫:“谁在扯我头发?”王凯骂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别闹!”易阳急了:“真有人在扯我头发!”王凯王原二人回身去看,果见易阳的发髻被拉扯掉,头发披散开来。正纳闷是怎么回事,王原突然挨了一耳光:“谁打我?”可眼下除了自己三人,还能有谁?一道猥琐的声音却突兀地在他面前响起:“直娘贼,没了肉体,打人真他娘的费劲!”三人听到这凭空出现的声音,皆是一慌:有鬼! 哐当一声,王凯头上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登时头昏眼花,却是一个药炉显出形来,接着又有一杆长枪突然出现,直接刺向他胸口。眼看王凯已经躲闪不及,王原冲过来挺剑将这一枪隔开。 地戚星有些懊恼,果然是没了肉体,一身本事都使不出来。王凯三人终于稳住了阵脚,压住内心的恐惧,与这两样时而出现又时而隐没的兵器斗作一团。 龚守成在外围驱使着夺命飞刀追击黎夭,被黎夭引到了树林最深处。黎夭却突然消失,回到在了场中与郭兴斗在了一起。郭兴手持一丈二的大刀威风凛凛地向着黎夭砍去,却砍了个空,紧接着便感觉后背一疼,却是黎夭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砍了一刀,好在有玄功护体,这一刀只是划破了点皮。“空间天赋!”郭兴终于弄明白了黎夭的手段,将一身玄功运遍周身,以守为攻。黎夭上蹿下跳,身影频繁闪没,奇招不断,却也伤不了郭兴分毫。 郭兴大刀横扫,使出了一式分浪斩,黎夭未作格挡,身形再次消失。郭兴小心防备着黎夭偷袭,然而却没等到黎夭再次出现。黎夭这一闪身直接出现在了半空中,朝着正与地戚星和地贼星乱斗成一团的三人,小手一挥,百多样兵刃便如暴雨一般直落而下。这正是之前在地戚州江水流投掷暗器的绝招“大雨倾盆”! 王凯三人正与恶鬼斗得难分难舍,不防天空中突然下起一阵兵器雨。此时已来不及躲避,只好握紧手中长剑在头顶舞起了剑花。然而这“雨”实在来得突然,又下得太急,三人奋力遮挡也无法护住全身,受了不少的伤。好不容易等到这场兵器雨下完了,三人已是鲜血淋漓,正想缓口气,黎夭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前,提着赤焰鬼头刀接连三招“砍虎头”,便有三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注! 郭兴痛声大呼:“师弟!”奔来救护,却已晚了,怒得双眼布满血丝,誓要与黎夭斗个你死我活。黎夭却一再闪身不肯接招,向着地戚星二人交代一声:“你们给我死死缠住他。”说完便彻底消失了身影。 此时的龚守成正如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在树林里茫然地追踪黎夭的身影,却不知黎夭已跑到另一边又杀了三人。黎夭再次出现在龚守成身后,端着长枪便刺,那夺命飞刀立马察觉,护住了龚守成后背。黎夭只好撤枪后退,又躲开了那飞刀的攻击。 “小子,终于肯出来了,怎么不继续躲了?”龚守成手握长剑,一步步朝黎夭走来,飞刀绕着他的身子兀自飞着。 黎夭把长枪插在身侧,摊摊手:“你那飞刀厉害,我再怎么躲都会被它追上,索性出来和你正面打。反正你那些师兄师弟都被我杀干净了,只剩你一个,也不用再费多的心思。” 龚守成闻言内心一紧,糟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但又想到师兄的本领,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不可能!我师兄一身横练的功夫,就凭你这点手段绝不可能伤着他!” “信不信都无所谓,反正你也快下去陪他们了。”黎夭一副无赖的做派,又把赤焰鬼头刀扯了出来,一手握刀,一手持枪,“你不是想活剐了我吗?那就来决一死战吧!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剐了谁。” 龚守成被彻底激怒,直冲黎夭而来。他自小修炼守元剑法,一把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守元派的功夫讲究固守本心,以守为攻,防守反击。无论黎夭如何闪身偷袭,都始终无法近身,更要提防那神出鬼没的夺命飞刀。黎夭身法速度虽快,也渐渐落了下风,被逼着连续使出了几次空间跳跃,才勉强躲过了龚守成几次致命的反击,但左肩头却被那飞刀所伤。 黎夭受伤,只好收了长枪,单刀与龚守成对抗,也只能是边打边逃,大有溃败的迹象。龚守成杀得兴起:“你口口声声说要和我决一死战,怎么现在又开始逃了?”见黎夭躲向前方的大树后,龚守成祭出飞刀去追杀,自己则戒备着黎夭杀个回马枪。果然黎夭躲过了飞刀又再次闪身到了龚守成身前,一招砍虎头直接砍向龚守成脖颈。然而这单手砍出的一刀力道实在太弱,被龚守成轻轻一剑挡开:“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以为单凭这空间手段就能伤得了我?”话音未落,却突觉两眼一黑,奇痛无比,却是两根钢针扎进了眼里! 原来黎夭之前故意让左手受伤,好让龚守元不加防备。等到刚才单手砍出一刀,却只是个虚招,待龚守元出剑挡下之后,左手上早已捏着的两根天地魔针才伺机而发。龚守成两眼之上插着两根黑色的长针,鲜血直流,面容可怖:“卑鄙小儿,竟敢暗算我!”忍着疼痛朝着黎夭一通乱砍,黎夭却早已躲过。 龚守成两眼不可见物,驱使着飞刀护住了周身,黎夭便和他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时不时靠近身前砍上一刀,又抽身离开。龚守成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在原地跌跌撞撞好不凄惨:“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 “那可使不得,说了要活剐你,少一刀都不行!”黎夭防着龚守元垂死反击,也不上他的当,反而拿话去激怒他。即便已稳站上风,黎夭依然不紧不慢地与龚守成耗着,等到龚守成终于力竭,黎夭才放胆欺近龚守成身前,双手握刀从下往上劈出:“剖蛇腹!”一招过后,龚守成一身分为两半,五脏六腑洒了一地。一个强悍了半辈子的玄境高手竟这样被黎夭活活耗死!一缕魂魄带着不甘与恨意去往了地府。 黎夭看着龚守成两半边的身体,不禁有些恶心,摇摇头:“以后还是少用这招。”忍着犯呕将龚守成的乾坤袋摸出来,又将那已经无主的夺命飞刀一起收了,“正缺一样法宝,你倒送来得及时。”随后又将两只钢针取出,想起之前地戚星说的话,又有些得意:“谁说是你们的兵器我便用不了?” 郭兴仍在场中被两个恶鬼缠着,即便他武功高强也一时没有办法,活了这么几十年还是头一遭和鬼打架,实在是慎得慌。地戚星和地贼星也不好受,毕竟没有肉身,神魂这么损耗下去迟早要完蛋,只盼着小主人快点回来,好让自己回去守着清泉石恢复。 终于,黎夭的声音再次响起:“都别打了,你那师弟已经被我杀了,再打下去也没意思。”郭兴闻言如遭雷击,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地戚星二人则是如蒙大赦,赶紧收回兵器回到黎夭身边。 “你杀了我这么多师弟,此仇已不共戴天,我若不杀了你又如何回师门交待?”郭兴咬牙切齿,手握大刀,朝着黎夭说话的方向走去。 “算了吧,你又打不到我。我虽然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你,但我若存心和你耗着,迟早你也会像你那龚师弟一样。”黎夭顿了顿,“如果你死了,可没人给你这些师弟们收尸。要不你也别再追杀我了,我呢也见好就收。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对大家都好。” 郭兴心里明白,死了这么多师弟,自己一个人活着回去免不了被责罚,关键是师父的独子也死在了这,更是让自己没了退路。 “黎兄弟言之有理。反正我们以前也无仇无怨的,要不出来相见,我们也好握手言和。今日几个师弟学艺不精,命丧黎兄弟之手,也是他们命中注定该有此劫。你那兄弟黎天现在已是掌门的亲传弟子,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以后在守元派我还得仰仗着黎天师弟。”郭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黎夭摸进,见树后果然藏着人,黎夭的衣袖和发梢露出来少许。郭兴压低了气息,装出隔得还远的样子,“黎兄弟意下如何?”手中大刀却全力砍出,将那树连带着人一齐砍断!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知黎夭死没死。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章 弓弦声响 黎夭杀了龚守成之后,见自己满身污血,皱了皱眉,便想着换一身衣衫。却灵光一闪,心生一计,弄出一个木架子来把自己的脏衣服套上,又用面具和假发将其装扮好,大致有个人形,这才带着假人回到场中。 黎夭选好位置,将假人背靠着大树,故意露出一角衣袖和头发,这才发声和那郭兴说话。等到郭兴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自己却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郭兴背后的一棵树上,将追星赶月弓取出,搭箭拉弓,挽雕弓如满月,箭头瞄准了郭兴后背。 郭兴一步步朝着黎夭做的假人走近,准备出手偷袭,却不知自己已入了黎夭的陷阱。 “黎兄弟意下如何?”郭兴手中大刀猛然砍出,将那树连带着人一齐砍断!与此同时,弓弦声响,箭如疾风,呼啸而来,转瞬即至。郭兴刚有察觉,那支箭便已穿透自己胸膛,如风刃刮过一般,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箭势不止,又直射入前方的地面,激起飞沙走石,砸出一个大坑来。 “我勒个去,这威力也太大了点吧!”黎夭虽见识过这把追星赶月弓的威力,但搭上箭真正用来杀敌这还是第一次。 郭兴用长刀撑住了身体,看着身前被砍成两半的假人,又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大洞,想要说话却感觉一口气出不来。懊恼、不甘、悔恨……各种情绪在临死前无比清晰地交织在脑海中:想起了几十年的修行岁月,想起了自己那正在闭关的兄弟,想起了今早出门时只来得及吃下半碗的阳春面……怨只怨自己今日出门为何不看看黄历? 等了半刻,见郭兴仍不倒下,黎夭小心翼翼地在郭兴身后五米外打望,担心他是骗自己近身,等到看见从郭兴身体里飘出一缕魂魄,才确信这人已死。 “居然魂魄没有回归地府。”黎夭看着这个与郭兴容貌身量都一模一样的魂魄,觉得有趣,“这么说来你在生死簿上的大限不是今天。那你可真是倒霉,阎王本想让你多活几天,你却偏偏要在今天来凑热闹。哎,我就是太善良,不想让你受那轮回之苦。”说完便拿着刀朝那一脸茫然的魂魄一阵乱削,将其砍得魂飞魄散。 “又做了一件好事,阿弥陀佛。”黎夭收好了刀,开始在郭兴身上摸索乾坤袋。地戚星和地贼星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打颤,她竟然杀了人还要将其魂魄打散!简直太狠了!再看看自己这单薄的神魂,想想都是一阵后怕,惹不得啊惹不得,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惹主人生气了! “呸!怎么连个乾坤袋都没有?”黎夭一脸纳闷,明明看着这人之前从乾坤袋里拿出的大刀和盾牌,怎么就没了呢?又看见郭兴身前那个大洞,“不会吧!”黎夭算是弄明白了,刚才那一箭竟将郭兴的胸膛和贴身藏着的乾坤袋一同射了个粉碎。 黎夭如丧考妣,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亿元石那么多:“祖师爷教导,盗不走空,不能一点东西都不拿。”这又去把郭兴手中攥紧的大刀给掰了出来。没了支撑,郭兴的尸体终于倒地。 “对了,还有我的宝箭!”黎夭赶紧去将她射出的那支箭拔起来,却见箭身已残破不堪,无法再使用了,“这弓也太霸道了些,玄级的箭都承受不住。”想想自己总共才这么三十支箭,用一支便少一支,以后一定得省着点用。 黎夭在树林中将自己之前掷出的兵刃收回,又将所有守元派弟子身上的值钱物件全部搜刮了,这才心满意足地驾着小马车优哉游哉地出了树林。 “主人,主人,以你的身手要逃出他们的追杀轻而易举,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与他们厮杀?”地戚星地幽星一左一右地待着黎夭身边,没有立刻回她的洞天世界里。 黎夭不屑地吹了声口哨:“他们存了心要来杀我,我若不想尽办法把他们杀干净了,留着以后都是个祸害。”心里却担心起守元派里那个老公公龚长老会不会对弟弟不利,又想着弟弟好歹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待在守元派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不知道这一路上还会遇上多少这样的凶险。 “主人,我有一门传承小神通,你若学了去,必定功力大涨,再遇到这种不开眼的,轻轻松松就能灭了他。”地贼星立马借杆子上爬,想怂恿着黎夭学了自己的小神通去参加百魔大战。到时候凭着黎夭的天赋和手段绝对能拿到极好的名次,自己可就在兄弟们面前扬眉吐气了。 “不学,说了不学就是不学!”这事地戚星在黎夭面前也说过无数次了。但只要想着若学了这些神通,以后成仙了就得帮着一百多号人重塑肉身,黎夭便觉得无比麻烦,“我黎夭就算饿死在路边,被别人砍死在道上,也不会学你们那狗屁神通!” …… 廖炎回到军营大寨时已快午时。两位副将任强和何伟将他迎进营门,见其面有怒容,便问道:“将军此次孤身前往,莫非那守元派仍不让进?” “马勒戈壁的,这次倒是让老子进去了。只是可恨那周建业,满口虚情假意,却无一句实在话。”廖炎恨恨地说道,“当年夏老掌门欠下先师一份恩情,说是只要先师的门下拿着这信物去守元派,必定有求必应。老子为了抵抗魔族入侵才身中魔毒,想着他守元派有一门固心守元功,专驱魔毒邪祟,这才自降身份登门去求来一观。不过是看他一本破书,又不会让他守元派损失分毫,再说了老子还专程带了份厚礼,算是极客气了。他周建业倒好,一句他师父早死了便想把事情推个干净。说什么这过往的恩情他没听说过,这信物也没见过,这他娘的分明就是想赖账!还说什么固心守元功是他守元派的根基,除了历代掌门,一概不传他人。” 说完这番话,廖炎恨意仍不能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玦来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守元派的卵子信物不要也罢!老子为了这天下出生入死,这些狗日的门派只晓得躲在后方享清福,还他娘的一个个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马勒戈壁,老子就算干不过他周建业,也得恶心恶心他。” 廖炎唤来一众将士:“这几天害兄弟们陪我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把大家都憋坏了。传我令下去,今日大军全体出动‘狩猎’,老子要让他守元派方圆百里之内都鸡犬不宁!”众将士听到“狩猎”二字都一阵欢呼,个个都来了精神。打了两年多的仗,五万地戚军如今不到两万人,在战场上被上面约束得紧,好不容杀出一条血路活着回来,再不放纵一下就真得憋疯了。 “各营选一些经验老到的兵卒出来去前方探路,大军随后压上。”廖炎一声令下,各营将领立马领命下去安排。 “将军,此事恐有不妥,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万一被人捅到上面去,降罪下来……”副将何伟跟随廖炎多年,担心事情闹大,惹出祸端。 廖炎吐了一口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怕个卵!老子有功在身,宰些猪羊犯得了啥?当今圣上想坐稳这江山,还不是得倚靠我们这些州将为他卖命。” “人魔之战刚休,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末将倒是有一计:前些日子我们剿灭了这附近的一窝土匪,何不让先锋队伍换了土匪的衣服,打着土匪的旗号前去开路,我们大军再紧跟其后。若到最后兜不住闹开了,我们便只说是一路剿匪来着。”任强诡计多端,一席话说出,惹得廖炎哈哈大笑:“好你个剿匪来着,有意思!就按你说的办,老子这就带兵剿匪去!” …… 黎夭在道上悠悠行着,见道旁有一村庄,鸡犬相闻,炊烟袅袅。此时已是正午,黎夭正觉得有些饿了,驾着马车进了村。 村庄深处,一老农坐在屋前正用篾条编制箩筐,黎夭见他面善,便驻马询问:“老人家,我是路过的游子,临近饭点,附近却没酒家。想问问您家中可有多的饭菜,我好买些来吃。” 老农抬起头来,见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呵呵笑道:“小官人这是啥话?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我们乡下农家,没什么好酒好菜,就只有些粗茶淡饭,小官人若不嫌弃便进屋一同午饭便是。” “这怎么好意思?”黎夭嘴上虽客套着,却老实不客气地将马车停靠在了农家小院旁,说一声叨扰了,便进了老农家。 “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多准备副碗筷。”老农一跨进家门便扯着嗓子嚷嚷。一老妪从厨房钻了出来,见到黎夭:“好标志的小公子,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老太婆老眼昏花了,一时认不出来。”黎夭笑笑:“我就是路过的,来趁口饭吃。” 老妪乐了:“家里难得来客人,小公子能上我们家门来,我们老两口欢喜得紧。不过屋里没怎么收拾,小公子别太介意。”老头不乐意了:“婆婆妈妈的说那么多干嘛,赶紧去割块腊肉来煮了。” 黎夭见老农家简陋,却打扫得干净,虽无富余,但却安乐。两人闲聊着,黎夭知道了这老农姓陈,有个独子在古木镇上做工,家里平时就只有老两口。 “这年头还太平吗?”黎夭想着这两年打仗的事,又问道。 陈老丈叹了口气:“太平倒还算太平,那魔族打仗也打不到我们这地方来。离这十多里有个土匪窝,叫什么忠义寨,只打劫来往的商贩,偶尔也会到村里来借些粮食,却不伤人性命,还算是守道义。反倒是官府这两年的苛捐杂税和徭役更重了些,这日子也越发难了。” 饭菜上桌,虽然只有一盘蒜苗炒腊肉、一锅水煮白菜和一点腌咸菜,黎夭却吃得很香,想起了年幼时在家中一家四口吃饭的光景。陈老丈又将自家酿的浊酒取出来招待黎夭,这酒浑浊而寡淡,黎夭喝惯了好酒,却对这浊酒赞不绝口,与老两口有说有笑地吃饭聊天喝酒,其乐融融。 突然,马蹄声大作。村头火起,叫骂声、砍杀声、啼哭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一人奔跑至陈老丈屋前疾呼:“快逃,土匪进村杀人了!” 第四十一章 何为忠义 数十骑衣衫上刺着“忠义”二字的匪徒连人带马冲进了村里,见人便杀,逢屋便烧,顷刻之间已是火光四起,又有那匪徒下了马冲进农舍里行那奸 淫掳掠之事。呼儿唤母声、求饶惨叫声、打砸抢烧声此起彼伏。 领头的匪徒高声大叫:“弟兄们都听仔细了,除了那年轻貌美的,整个村子要鸡犬不留,谨防走漏了风声!”一群匪徒如狼入羊群,兽性大发,将原本安宁祥和的村庄变成了烈火地狱。 陈老丈家在村子靠里边的位置,此时听见动静,又有村民奔走前来相告,老两口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黎夭出得门来,见村头已乱作一团,有几个土匪正扛着刀往这边冲杀过来。 黎夭扯出赤焰鬼头刀,嘱咐老两口:“你们把门窗关好,不等我把这些土匪杀干净了就不要出来!” “小官人,使不得啊,你小小年纪哪是那些土匪的对手?不要白白送了性命,还是和我们一起逃吧!”陈老丈已开始收拾包袱,准备逃难。 “他们马快,你们想逃又岂能逃得过。都听我的,躲在屋里别吱声!”黎夭迎着那几个土匪冲上去,既不答话,也不试探,刀光闪过便是几颗头颅落地。干净利落地杀完这几人,黎夭直接一个空间跳跃站到了村头一间屋顶上,看着四下的惨状,更是满腔怒火。那匪首正满口说着污言秽语:“弟兄们别光顾着自己爽快,须留下两个干净的等会儿献给将军享用!” “将军?”黎夭闻言一惊,这些匪徒怎么和官兵扯上了关系?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跃身而下,将那匪首连头带肩一刀砍下了马。 黎夭的暴起杀人,让周围的几个土匪皆是一惊:这个村里居然有修行者!连忙举着朴刀向黎夭砍来。黎夭眼细,一眼便看出这些土匪使用的兵器都是军队的制式朴刀,终于明白过来,这分明就是官兵扮了土匪在行凶!三年前黎家村发生的那一幕再一次浮现脑海。 “你们这些狗杂种,都去死吧!”黎夭一路硬碰硬地杀将过去,发泄着自己一腔的仇恨。这些只有黄境三四阶的土匪哪是黎夭的对手,那些制式兵器更是被赤焰鬼头刀一斩即断。黎夭如砍菜切瓜一般连杀十数人,两眼泛红,浑身浴血犹不自知,心里只存下一个字:杀! 那些早先冲进了农舍的土匪听闻外面的厮杀声,以为是村民们组织起来开始反抗,都三三两两地跑了出来。有些衣衫不整的显然是被打断了好事,淫邪气还挂在脸上,骂骂咧咧地提着刀来参战,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如杀神转世般将自己的同伙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小子,劝你赶紧收手,你可知道我们的身份?”二十多个土匪聚到一起,把黎夭围了起来,却没一人敢冲上前。 “我管你们是土匪还是官兵,反正都别想活着离开!”黎夭收起鬼头刀,又将郭兴那把一丈二的大刀拖出来,凭着一股蛮劲将大刀舞动如风,每次出刀,便有匪徒丧命;每走一步,就有人头落地。 这些匪徒之前残杀村民时犹如饿虎扑羊,而今形势互异,竟无一人是眼前这纤细少年的一合之敌。这种狂暴的杀人场面也只有在那些魔族悍将身上才能看到,匪徒们从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恐惧再次被唤醒,哪还有什么抵抗的心思。最后还活着的十来个人已是争先恐后地上马朝着村外逃去。 黎夭怎肯轻易放这些人离去,一路闪身踏空前行追杀了一里路,直到将最后一人砍落马下,才拖着刀,踩着一路的断臂残肢走回村里。 躲在屋中的村民听见厮杀声停了,便有那大胆的出来打望,见土匪都被黎夭杀了个干净,皆是高声大呼。所有村民都聚了过来,原本三十多户共一百多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不到七十人,这还是黎夭出手及时的缘故,若是再晚上一会儿,恐怕就真的是鸡犬不留了。 “感谢少侠的救命之恩!”有人带头朝黎夭跪拜,一村的男女老幼便都在黎夭身前跪了下来。又有那痛失家人者、惨遭侮辱者仍寻死觅活,止不住啼哭。 “你们赶紧起来吧,逃命要紧。”黎夭觉得有些疲累,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回村里将马车牵过来,让陈老丈老两口上了车,“都别收拾东西了,赶紧往古木镇方向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只要到了古木镇就安全了!” “少侠,土匪已经被你杀光了,为什么我们还要逃啊?”有村民不解,纷纷询问。 “那忠义寨的人来你们村里借粮的次数应该不少吧,想来那些土匪你们应该也认得一些。今天这些打着忠义寨旗号的匪徒可有你们看着眼熟的?”黎夭这一问,村民们都回过神来,今天这些土匪确实个个眼生!以前忠义寨的人过来最多要点粮食,有时候劫了商贩的货还会拿出一些来和村民交换,却从没干过到村里杀人放火的勾当,今天这情况确实太过反常。 “你们再看看这些土匪用的刀,这可都是军营里的制式兵刃。如果你们中有胆子大的,可以掀开几具尸体的外衣看看他们里面穿着什么。”黎夭之前用刀砍在这些人身上时便明显感觉出了异样。 几个壮年汉子将那些土匪的兵器捡起来查看:“确实是我们地州军队才用的兵器。”又有人高呼:“他们穿着官兵的铠甲!”刚从死里逃生的村民霎时又惶惶不安起来。 “近些日子可有军队驻扎在这附近?”黎夭一边问着,一边将身旁的一老人和小孩儿也弄上了马车。 “有的,从前些日子开始,那地戚军便驻扎在二十里外的草台山脚下,我曾去那边采过药,远远瞧见过。”有知道情况的村民立即向黎夭回话。 又有村民附和:“对对对,我也瞧见过,那里离忠义寨不远,我回来时还和刘五开玩笑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忠义寨已经被地戚军灭了,今天来你们村的这些都是地戚军的兵卒假扮的。就这几十号人不过是些在前面探路的,真正的大军恐怕很快就会压过来。”话刚说完,村头几里外便隐隐有尘头扬起,“都别磨蹭了,赶紧逃吧!” 村民们乱做一团,有赶回家收拾包袱的,有去牵牛赶羊的,不一而足。黎夭急了:“你们还要不要命了?都给我赶紧逃!”村长见状也赶紧出面劝阻这些人。想着活命要紧,一村子男女老幼终于挪出了村。 黎夭又让人将匪徒的战马都牵引过来,有些马受惊跑远了,如今只剩不到三十骑。来到大路上,那千军万马已隔了不到两里地,黑压压地如潮水一般涌来,黑色大旗上的“戚”字已遥遥可见。 “我在这里挡着,你们只顾朝前面跑,遇到人便呼救,不到古木镇万不可停下来!”黎夭催促村民们快走。陈老丈不忍心:“小官人,你和我们一起逃吧!” “若没人拦着,你们很快便会被追上,到时候我一个人可护不了你们周全。”黎夭已取出长枪,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又有那村民朝着黎夭跪拜下来:“少侠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今生若无法报答,下辈子做牛……” “都他娘的给我起来,赶紧骑了马走!再这般磨蹭下去,我就扔下你们自己先逃了!”在黎夭的怒斥下,村民们终于磕磕绊绊地上了路。因为马匹不够,只好两人共乘一骑。这些村民又不善骑马,一会儿有人摔下马,一堆人帮着来扶;一会儿又有那马不听使唤,跑到道外的田土里去了……黎夭看着干着急,等到大军已到眼前,村民们还没跑出一里地。 “哪家小孩儿竟敢拦在路中,给军爷滚一边去!”一个大胡子先锋官纵马来到黎夭身前,举起马鞭向黎夭抽去。黎夭也不答话,跃身而起,一枪将来者刺于马下,自己则飞身上马,不趁机纵马逃跑,反倒骑了马朝着地戚军走去。 相隔不到十丈,黎夭大喝一声:“此树由我栽,此路由我开;要向过此路,留下买命钱!” “好大的口气!老子纵横沙场几十年,还从没见过像你这般有趣的小鬼,老子的买命钱也是你敢要的?”廖炎纵马而出,黑马黑铠,威风凛凛,因没戴头盔,一颗光头锃光瓦亮,更显出几分彪悍。 “你若敢给,我便敢要。只怕你的钱不够买下你的命。”黎夭单枪匹马立于万军之前,却毫不露怯。地戚星和地贼星在她身侧却急得如热锅中的蚂蚁:“主人,快逃吧,你一个人如何挡得住这千军万马?那些村民死了便死了,你若搭上了自己性命,可是万万不值得啊!”黎夭只当未听见。 “哈哈哈,好小子!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是颇合老子胃口。你叫什么名字?要不来我麾下,老子封你个先锋官做做!”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付,名清。那先锋官我不稀罕,钱倒是可以收下。” “付清对吧,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廖炎见这小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隐隐有了些怒意。 “乖儿子,喊你父亲作甚?”黎夭嬉皮笑脸地说着,故意找茬,给村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廖炎反应过来,登时大怒,扬鞭指着黎夭:“竟敢戏耍老子!谁为我拿下这厮,本将军赏他黄金千两!”便有五员裨将纵马出阵,一齐朝黎夭杀来。 黎夭却犹然不惧,高声打趣道:“你们将军只拿出这么点钱就想让你们替他卖命,也太抠门了些!要不我给你们黄金万两,你们帮我去把那颗光头割了来。”五员裨将皆是玄境低阶以上的修为,对黎夭的话语全不理睬,纵马奔走,将她困在了垓心。黎夭持枪与五人鏖战,这五人久经沙场,出招狠辣,配合默契,相较之前守元派那三个玄境弟子强了太多。黎夭为了拖延时间,并未将空间天赋使出,致使自身的处境越发凶险,好几次都差点中招,只凭着一身气力和敏捷的身手勉强支撑着。 廖炎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黎夭做困兽犹斗般的挣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时早有前往村头打探情况的军士回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好了!我们负责探路的先遣队伍全部被杀死在了前面那村子里,所有村民都逃走了!” 廖炎心头一惊,看着前面被围困的黎夭,是这小子干的吗?又看向视野尽头处那些慌乱逃亡的村民:“妈的,上当了!杀了老子的人,又想拖住老子的大军。小子,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些!”大军中步卒较多,整体行进速度较慢,廖炎便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去追杀那些逃跑的村民:“务必将那漏网的猪羊杀干净了!”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战马嘶鸣,三十余精锐铁骑从黎夭身旁飞驰而过。黎夭想要阻拦,却被五人围困,心知无法再拖延下去,纵马向其中一个裨将奋力杀去。那裨将举刀相迎,其他四人则逮着机会齐刷刷朝着黎夭后背砍去。一阵金铁相击之声,几把长刀竟撞到了一起,马背上早已没了黎夭的身影。 噗呲,雪亮的枪头从一裨将胸前刺出。黎夭将枪拔出,转身一跃再次消失。剩下四人皆是一阵惊慌:这少年明明被困在垓心,怎么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了外围?廖炎将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空间天赋!难怪不得仅凭一人就敢挡在大军之前。” 没有了拖延时间的打算,黎夭像是幽灵一般在四员裨将之间忽现忽隐,使出了她最擅长的偷袭本事。四人被打乱了方寸,只顾着防备随时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攻击,斗志已失,章法全乱,不多时便被黎夭一一挑下了马。 那些骑兵的马快,才这一会儿功夫就跑出了两里地,眼看就快追上村民。黎夭暗道一声坏了,想跃身去追赶,却见这边又有几员偏将带着一帮弓箭手围困过来! 第四十二章 传承神通 几员偏将带着一帮弓箭手向着黎夭围过来!黎夭不敢恋战,躲过一阵杂乱的箭雨,跃上高空。 黎夭脚踩空间阶梯,迎风而立,手持追星赶月弓,瞄准了那一队骑兵,弓如霹雳弦惊,箭如流星赶月。 村民们见骑兵就快追到身后,更加慌乱,又有数人跌下马来,眼看就将再遭屠戮。有那愚昧的村民已放弃逃跑,跪倒在地祈求神仙显灵保佑,却忽见空中有箭矢如流星飞射过来,将最前面的骑兵射落马下,接连又是数道流光闪过,当真是箭无虚发,箭光所过,必有伤亡。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骑兵队乱作一团。有那前后挨得近的,被一箭射成了冰糖葫芦;有那反应快躲到马后的,被连人带马一箭射穿;有那挥舞兵刃阻挡箭光的,却哪挡得住这飞箭的力道,无非是做垂死前的徒劳挣扎。二十余箭过后,一队骑兵便只剩十余匹战马还活着。 “神仙显灵了!”跪在地上的村民欢呼,他们眼力有限,看不见远处立于空中弯弓射箭的黎夭,只当是自己的祈祷上达天听,被神仙感应。 廖炎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赞叹:“好霸道的弓箭,好精妙的箭术!这小子若能为我所用,必能大壮军威!” 黎夭一连射出二十八箭,见骑兵皆已伏诛,立马转过身来向着廖炎射出了最后一箭!廖炎不防备这小子竟会突然偷袭自己,等到飞箭已近身前,才赶紧运气防身,又扯过一面铁盾来遮挡。珰的一声响,铁盾竟被一箭射穿,又向着胸膛而去。这廖炎好歹是地境修为的强者,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箭,终于止住了箭势,却也被震得手掌发麻。 黎夭箭已用尽,气力也耗尽,再也维持不了空间阶梯,从空中跌落下来。虽然没指望一箭就能射死那光头,但也忍不住些许遗憾:“可惜了,没有了箭,再想杀他就难了。” “小子,有胆魄!老子是越看你越是喜欢。若你肯加入我地戚军,就算是副将之位,老子都可以让你坐坐。”那廖炎竟起了爱才之心,再次向黎夭发起招揽。 黎夭一手握着五行石恢复元力,一手持枪指着廖炎:“当副的太没意思,你若肯把你的位置让给我,小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哈哈哈哈,老子的位置你也敢坐?你怕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廖炎怒极反笑。副将任强在廖炎身边说道:“将军别上当,这小子在故意拖延时间。”廖炎不以为然:“再派三队骑兵上去,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能耐。”说完,便有百余骑飞奔出阵,一万多人的大军也开始齐步向前迫近。 “主人,快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为那些村民已经做得够多了,他们能不能活就看天意,可别把自己搭进去咯。”地戚星和地贼星都急红了眼,不知道这一向机敏的小主人怎么突然犯了浑。 黎夭似乎没听见地戚星二人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骑兵扬起的尘土,苦思着计策。“真没办法了吗?”黎夭内心仍不愿放弃,眼睁睁地看着众多骑兵从身旁越过,想要出手阻拦却有心无力。没了箭矢,若扛着刀去一个个追杀这些精锐骑兵,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何况还有这一万大军围逼过来,根本不容许自己这般做。 黎夭咬牙发狠,空间之力全开,四周的空间撕裂错乱,一座山峰凭空出现,轰然落在黎夭身后,将那百余骑兵瞬间吞没,又有山石不断落下,烟尘遮空蔽日。 一万多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奇观,等到尘埃落定,已有一座高山横亘在面前,又有无数巨石堆叠,绵延数里,彻底阻断了大军的去路。 “直娘贼!空间之能竟恐怖如斯!”即便是廖炎也彻底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山惊住了。 黎夭喘着粗气,看着身后的杰作,得意地朝地戚星和地贼星显摆:“看你们主人我厉害不?”两个神魂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就注意到黎夭的洞天世界里深处有山川河流,还以为只是些虚景,没想到竟都是真的,还被她搬了出来。 “主人,你既然能把一座山搬出来,为什么不直接丢在那一万多地戚军头上,不就一下完事了吗?”地贼星弱弱地问道。 “我去!你怎么不早说?”黎夭闻言如梦初醒,懊恼不已,忍不住给了地贼星一巴掌。地贼星莫名挨顿打也是无比委屈:“你干这种事前也没和我商量啊!” 黎夭正为自己的决策失误惆怅着,这边廖炎早已反应过来,统帅大军将黎夭团团围在了山前:“好小子,想不到你竟有这等本事!本将军还是小瞧了你。不过你搬出一座山来把我地戚军的路断了,却也把自己的退路给断了。原本凭你的空间本事,你若想逃,我虽有千军万马可也追不上你,可惜呀!那些猪羊能杀掉当然最好,杀不了也无所谓,老子也不怕捅出去被人知道。反倒是你这般舍命救护那些贱民,不知道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哎,我这人没啥坏毛病,就是欠不得人情。吃了人家一顿饭,总得还点礼。”黎夭见村民们的危机已经解除,终于开始操心起自己的处境来,话锋一转,嬉皮笑脸地向着廖炎说道:“你们地戚军还缺副将吗?” 廖炎本以为黎夭是个视死如归的热血少年,没想到他突然换了副嘴脸,竟是个没脸没皮的滚刀肉,不禁哈哈直笑:“你这小子当真有趣!刚才老子好心招降你,你却拿话羞辱本将军,怎么现在后悔了?告诉你,晚了!见识了你这么大的能耐,老子可没把握驾驭得住你。众将士听令,今日谁能拿下这厮,赏一万元石!”一干将士闻言皆是为之振奋,磨刀霍霍地向着黎夭逼近。 “我就说着玩,你这么认真干嘛?”黎夭心里却在嘀咕,一万元石可是黄金十万两,可真是看得起咱。手上却不敢怠慢,一手握枪,一手提刀,与最前面的几个偏将战成一团。这几员偏将都有玄境中阶的修为,几人围攻之下,黎夭哪是对手,即便使出了空间跳跃,也被死死防住。时间一久,还被对方摸出了规律,黎夭几次闪身出来迎接自己的都是明晃晃的刀子,也幸好反应快才勉强躲过。外围又有无数步卒严阵以待,黎夭不敢强行突围,寻着空隙,奋力一跃,闪身上空,想要逃离。廖炎却早有了防备,指挥着数百弓箭手射出一阵箭雨封住了天空,逼着黎夭落下身来。 “你们以多欺少,好没道理!反正我也逃不了,迟早是一死,怎么也得让我死得心服口服一点。”黎夭跳出战圈,又朝那廖炎呼喊道:“我气力用尽了,好歹让我休息一会儿。廖将军是豪爽之人,不会这点机会都不给我这个小孩子吧。” 不等廖炎答话,副将何伟连忙劝阻:“将军,使不得啊!这小子诡计多端,正好一鼓作气拿下他,可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廖炎却摆摆手:“他再怎么厉害,也终归不过是个小孩子。我们这天罗地网一般地将他困住,还怕他飞走不成?若连这点请求都不答应他,到时候传出去我们地戚军的面上也不好看。”说完又朝黎夭说道:“就依你所言,给你半刻时间恢复,到时候成了刀下亡魂可别说本将军没给你机会。” “还是廖将军爽快,小子佩服!”黎夭满口说着佩服,心里佩服的却是自己,还是自己要聪明一些,若换了自己,绝对不会为了一点面子就让敌人有半刻喘息。 黎夭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山前,打起坐来。一边偷偷吸着五行石里的元气加速恢复,一边悄悄传话给地贼星:“你那什么神通真的能大增修为吗?” 地戚星没想到黎夭会突然问这事,赶紧凑过来:“当然,只要会了我的本命神通,那修为绝对是蹭蹭蹭地涨。” “好学吗,这一时半刻能学会吗?” “主人尽管放心,我们的小神通不是靠学的,而是传承。我用神识将这门神通传给你,以你的天赋,自然是立马就会。” “真的?那你赶紧把那什么神通传给我!” 地戚星却故意犹豫起来:“主人,你不是说即便被人打死在路边也不学吗?” 即便黎夭再怎么厚脸皮,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昨天才刚说出的话,今天就得吞回去:“这不也没办法嘛,哪想到今天遇到这种倒霉事。若不涨点修为,肯定是逃不出的。” “主人可不要忘了,会了我的神通,可就得去参加百魔之战。若主人今后成仙,可得……” “别婆婆妈妈的废话那么多,要传就赶紧传,以后我若成仙,必会给你们重铸肉身。”黎夭催促地戚星快点,比起今后的麻烦,怎么也比现在死了好。 地戚星得到承诺,赶紧屁颠屁颠地将一道神识传入黎夭脑海,神魂则随之黯淡了不少,显然传承神通对他的消耗也极大。 这道神识在黎夭脑内化开,滋润着自己的神魂,周身元气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却不是正常修行的脉络。片刻之后,黎夭睁开双眼,只觉得一身疲乏一扫而空,之前鏖战后的饥饿感也完全没了,再感受自己的气海,却如之前一样,还是被卡在黄境巅峰:“怎么修为没涨?莫非我没学会?” “我观主人的气色,已是融会贯通了。” “你不是说学会后修为就蹭蹭蹭地涨吗?” “我这门小神通可使人神识通明,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自然修为就涨得特别快。最厉害的是,会了这门神通,即便一年半载不吃饭,也饿不死!”地戚星说起自己的神通来,那是一脸的得意。 “啥?不吃饭!你这狗屁神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黎夭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欺骗了。 地戚星遥望着远方,目光深沉:“辟谷!” “辟谷?我辟你娘的谷!”黎夭霍然起身,一巴掌将地戚星拍出老远,“我要你这辟谷有何用?” 众将士看着黎夭突然起身对着空气又打又骂,以为他又要做出什么惊世的举动,都握紧兵器小心戒备着,哪知他闹了一阵又回去继续打坐起来。妈的,这小子抽什么风?害我们瞎紧张。 “地贼星,过来!”黎夭压抑住愤怒和憋屈把地贼星叫过来:从来只有自己骗人,没想到今天竟被人骗了,不对,是被鬼骗了!地戚星也觉得憋屈:本神从头到尾可没说谎啊!我也没说这神通可以马上让人修为上个台阶的,是你自己不问清楚,怎么能怪我呢? “小贼贼在呢,主人可是想通了,要学我的神通?”地贼星一脸谄媚地凑了过来。 “你那神通不会是像辟谷这种没用的玩意吧?”黎夭上了一次当,谨慎了不少。 “那当然!别说在我们一百零八兄弟里,即便是我们魔星三巨头,地戚星那小子的神通都是最不实用也最垃圾的。而我这门神通却是最实用也最厉害的!”地贼星贼眉鼠眼的样子,却想做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显得更加滑稽。 黎夭一脸不信,突然想起地贼星的兵器好像是个药炉,登时警觉起来:“你每天抱个药炉,神通不会是和炼药有关吧。” “那倒不是,医药是地劣星的本命神通。那时候打仗,他凭着这手艺可吃香得紧。我因为爱偷东西,经常受伤,便偷偷学了这炼药的功夫,把自己的兵器也整成了个药炉。而我自己的神通却和这医药全不相干。”地贼星一番解释,终于让黎夭放下心来,收下了他传过来的一道神识。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融会贯通得更快。等到黎夭双眼睁开,眼中射出一道光芒,再看这天地已与之前大不相同。看向那远处的山陵,不自主地说道:“此处生气凝聚,应为龙穴,下方必有重宝。” 说出这番话,黎夭自己先是一愣,我这是在干什么?地贼星却立即凑上来拍马屁:“主人天赋异禀,天资过人,顷刻之间便掌握了本门的精髓。小贼贼对您的佩服是五体投地啊!” 黎夭感觉到体内没有丝毫见涨的修为,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所以你这门神通叫什么?” 地贼星小眼放光:“我这门神通叫作‘识地’,寻龙点穴,判定风水。想要发家致富,最是快捷和实用!” 饱含怒意的一巴掌悍然拍出:“我要你这识地有何用! 第四十三章 强破玄境 烈日之下,飞舟终于停了下来。卯轻跃莲步,踏上了飞舟,见到几位老熟人,面具下冰冷的面庞难得露出了笑容:“久别重逢,几位兄长怎么却躲着小妹不肯相见?” 铜老三抱着大酒坛凑过来:“灵儿妹妹不要瞎说,俺可没想要躲,早就想招呼你上船来着。” 卯已经许多年未听过别人叫自己灵儿,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看向铜老三憨直的脸说道:“三哥向来不撒谎,灵儿自然是信的。只是大哥和五哥恐怕不想再认我这个妹妹。” “都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哪有不认的道理?”金老大打起了哈哈,又给锡老五使眼色,“我们就是和灵儿闹着玩玩。灵儿你可不要往坏处想,以免伤了兄妹间的和气。” 不待锡老五帮腔,卯却有些生气:“你们跑这么远才肯停下来,不就是防备我埋伏了人手围剿你们吗?现在你们也看清楚了,就我一个人!” 金老大被直接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锡老五走上前来解围:“我们被皇廷和天地阁联手通缉,为时势所迫,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引着妹妹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才相见,也是不想你被我们牵连,回了天地阁不好交代。” 卯心知这话未必是真,但总算好受了些。又见那冤家一直不露面,心底不禁怅然:“他还是不愿见我吗?”此话虽未言明,但众人都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 “你二哥他这次没和我们一起出来……”金老大扯起谎来,可话还没说完,这边铜老三就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说开了:“银老二那个怂货刚才让老大在他身上布了隐蔽阵法,溜下船去了,说什么要去把俺家小夭夭带回来。灵儿妹妹,俺可给你说啊,银老二那怂蛋不是不愿见你,是不敢见你。他平日里想你想得紧,经常一个人偷偷捧着你的画像看。这几天听说你在守元派,想着能见到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刻也没消停过。你说他明明不待见俺家小夭夭,却非要抢在俺的前头,趁机溜了,一个字,就是怂!哎呀,说起俺家的小夭夭啊……” 卯听到这些话,心里一阵甜一阵苦,终归是欣喜的:他始终还念着我。又听到铜老三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小夭夭,便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三哥说的人可是那个叫做黎夭的小姑娘?” 锡老五怕铜老三提到黎夭又要说个没完,便抢先答道:“正是。三哥自从见了黎夭这丫头便像着了魔一样,一心想要收她为弟子,所以我们才一路从地戚州跟到了守元派来。” “这小姑娘确实有趣,我见了也很欢喜。如果三哥肯割爱的话,不如将她让给灵儿,我也正好没寻着合适的传人。”卯话刚出口,铜老三立马跳将起来:“俺的宝贝徒弟你们谁也别想抢!” “三哥莫急,灵儿不过是开玩笑逗你呢。”锡老五安抚住已经急得脸红脖子粗的铜老三,又向着卯说道,“灵儿,你这丫头还是这般古灵精怪。你也清楚三哥的性子,最是受不得激。这些日子谁要说上一句想收黎夭为徒,他便要和谁拼命,我们都被他整怕了。” 几人玩笑过后,锡老五掉转船身,开始往回赶。卯俯视着苍茫大地,有些担心:“耽搁了这么久,还寻得到他们吗?” “放心吧,老二身上有我的定位法阵,跟着去就对了。”金老大肥胖的身躯早已在躺椅上躺下,操劳了这么久,已是疲惫不堪。卯哼了一声,气他之前说谎骗自己,便和铜老三到一边聊天去了。 …… 千军之前,高山之下,黎夭正如坐针毡。捣鼓了半天,却学来两门毫无用处的狗屁神通,若不是大敌当前,定要将那地戚星和地贼星按在地上狠揍一顿。黎夭看看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兵甲,只觉得泪在眼中流,痛往心里钻。 “小子,这么快就恢复好了?”廖炎见黎夭两次起身对着空气打骂,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便故意发声问道。 黎夭连忙摆手摇头:“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哪能这么快?咱就是坐着腿麻,起来活动活动。反正我也逃不了,你们也别急,再给我半炷香时间就好。”也不等廖炎同意,直接又开始闭目修炼,一副身外无物的超然姿态。 “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黎夭心里发狠,直接取出几块五行石,拼命吸收着,力图借助外力快速破镜。五种属性的元力奔涌进气海,满溢出的元力立刻向上翻腾起来,朝着玄境的大门冲击。时间紧迫,黎夭不敢有半分耽搁,顾不得身上那些之前想打开却还未打开的气窍,也顾不得过量元力造成的闷胀与刺痛,只管用这最强硬的手段直冲道门。随着元力源源不断的冲刷,挡在玄境之前的那道大门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黎夭咬紧了牙关,再次取出数块五行石来,将体内的元力驱使到最大限度:“给我开!”轰然一声,道门终于在这无休止的冲击下彻底破碎!元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如江河入海一般涌入经脉之中,滋润着周身,原本的胀痛感也随之消失,只觉得浑身舒畅。黎夭感受着体内的元力在胸腹之间的冲脉沉寂下来,整条冲脉发出莹莹的光泽。体内的元力再已不是蒸腾的气状,而是如水一般流动,已然是真正踏入了玄境! 地戚星和地贼星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自家的这主人也太野蛮了些,竟然强行破境!关键是正常人破个玄境哪需要这么多元力?这些五行石用来破地境怕都足够了。 黎夭突破玄境,周身元气蒸腾,廖炎这方已看在眼里:“好一个临阵突破!果然够胆量。不过弄出这么大动静,却才突破玄境,想要从老子手上逃出去,恐怕还有些不够看。”廖炎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收起了轻慢之心:这小子黄境之时便能力斗众多玄境,此刻突破了玄境恐怕更不得了,加上他那神秘莫测的空间天赋,潜力实在太过可怕。这小子,留不得! 黎夭站起身来,浑身筋骨咔咔作响,感觉身子都长高了一寸。此时的她握刀持枪,大有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让围聚的兵卒惶惶然都后退了几步。 “姓廖的,纳命来!”黎夭高声叫喊着,却没有向着廖炎发起攻势,而是冲进了身前的兵卒队伍中。这些低境界的寻常兵卒哪是黎夭的对手,一群人前赴后继地围拢上去,却只有任其宰割的份。将军亲自在身后压阵,兵卒哪敢退却,都悍不畏死地向前厮杀。几员偏将都在阵外看着,并没有急着动手,都想看清黎夭突破玄境之后的真实战力,多死一些炮灰对他们而言并不心疼。 黎夭本就一心拖延时间,对方厉害的人物没有下场,正合了自己心意,也正好借这个时机好好熟悉下身体的变化。还未突破玄境时,她便经常用空间之力在体内构筑经脉通道模仿出不少玄境的手段,如今真正通了一条经脉,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方法只能唬住人,威力却差了太多,根本原因就在于突破之后,元力已发生了质的变化。如今再用空间手段构筑出其他七条经脉,让元力横贯周身,力量、速度都与之前判若两人,特别是将元力附着在刀刃后,这些身披重甲的士兵不过如土鸡瓦狗一般,顷刻之间便杀出了一条血路。怎奈敌人太多,杀掉一人,便有数人补上,身后已倒满了尸体,身前却仍是黑压压的一片。 黎夭并不着急,也未因杀戮红眼,反而内心无比的平静,一边杀敌,一边谋划着后续的策略。待到完全熟悉了新的境界,黎夭使出“砍虎头”横扫一刀,便有一道刀气破空而出,数个头颅随之冲天而起,刀气未绝,又连伤后排的数个兵卒。对面的地戚军没被吓着,黎夭自己反倒吓了一跳:我的刀怎么还能砍出一道气出去? “刀意!”廖炎看得明白,震撼不小。剑有剑意,刀有刀意,往往只有修为高深之人对兵刃使用有了一番彻悟才能激发出来,历来是可遇不可求。这小子刚突破玄境就有了刀意,这已经不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决不能让他再成长下去!廖炎不敢再等下去,取出一杆狼牙棒飞身而起,朝着黎夭直接一棒招呼过去! 黎夭闪身躲过,退回到山前,看着廖炎这一棒竟砸出一个大坑,周边的十数个兵卒都被波及致死,地境的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你这死秃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黎夭指着廖炎的光头破口大骂,“你堂堂一个将军竟然偷袭我这样一个小孩子,还要脸不?再说了,你让这些兵卒和我打,就算打不过也该让那些什么裨将偏将来接着和我打,等到最后你才出手,这才像话嘛。哪有你自己先冲上来的道理。”黎夭叫骂的同时已不着痕迹地收起了长枪,将一柄飞刀藏在了手中。 “狮子搏兔当用全力,老子可不吃你这套。”廖炎说完便责令手下的兵卒退开,副将任强、何伟会意招呼着众多偏将和裨将围上前来,直接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 前往古木城镇的官道上,数十个老百姓正慌乱地逃奔着。前方烟尘起,村民们以为又有伏兵,吓得呼儿唤娘,乱作一团。等到看清,却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飞奔而来。有那机敏的,连忙跪倒呼喊起来:“仙师救命啊!” “你们这般急着逃命,所为何事?”老者负手而立,衣袖鼓动,望着身前的蝼蚁,清矍的脸上带着不屑与不耐。 “求仙师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有村民已磕起头来,村长上前禀告:“我们都是前面牛家村的村民。前些日子那地戚军便驻扎在我们村子附近,今日不知怎么突然发了疯,冲进村来屠杀我们……” “若他们要杀光你们,又如何能让你们逃出来?”州军屠杀百姓的事,老者听多了,却不相信这些毫无修为的庄稼汉能够逃出生天。 “仙师有所不知,有位英雄少年救了我们,又单枪匹马挡在大军之前,才为我们拖延下时间。” 听到少年二字,老者心念一颤:“那少年叫什么名字?年纪几何?” 一众村民却摇头不知。陈老汉闻言走下马车,跪倒在老者身前:“救我们的少年叫做黎夭,只有十二三岁年纪。他一个人如何挡得住那千军万马?我们能不能活下来都不打紧,还请仙师前往搭救他。”有些刻薄的村民听到陈老汉这般话语便大为不忿,嚷嚷着是他自不量力要去逞英雄,怎能让仙师冒死去救他?都只盼着仙师护着自己平安到达古木城镇。 “黎夭?那小子真的叫黎夭?”老者听到这名字显然大为激动,得到确认后,更是仰天长啸:“老天垂怜,终于让我寻着了你!” “仙师既然认识恩公,一定要赶紧去救他,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陈老汉不顾周围村民的不满,朝着老者连连磕头。 “救他?老夫自然是要去的。”老者脸上狰狞的恨意一闪而过,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笑盈盈地看向了数十个村民。 第四十四章 穷途末路 黎夭与廖炎交手只一合,便已知不是他对手,远远避开了他,只与其手下的将领游斗。 黎夭虽刚破入玄境,但气力已与几员玄境中阶的偏将相差不少,又仗着诡异迅捷的身法,反让一干将士疲于应付。裨将们更是不堪,被黎夭逮着间隙杀掉几人后,便识趣地退出了战圈。箭在弦,枪在手,外围的士兵都严阵以待,防止黎夭使用空间手段突围。 场中人多,廖炎一杆狼牙棒威力虽大,却因投鼠忌器,无法全力施展。那黎夭又滑头得紧,从不与自己正面相抗,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四处穿梭,还顺手砍了几个实力较差的将士,把廖炎气得肝火直冒,只好下令让一众偏将也退到场外,场中只剩下副将何伟、任强为自己掠阵。 场中一空,廖炎地境的修为便彻底施展开来。他手中所使的狼牙棒为地级兵器,重达八百一十斤,配上其魁梧的身形和霸道的招式,显出万夫莫敌的威势,每一棒打出便有风雷之声,激起飞沙走石,烟尘弥漫。黎夭看着场中一个个大坑,心头直发凉:幸好我躲得快,若挨上这么一棒子,怕是得被打成一滩肉泥! 黎夭一边躲着廖炎的攻击,一边与何伟、任强二人缠斗,并伺机突围。廖炎手下这两员副将皆是玄境巅峰修为,已半只脚踏入地境,玄境之中难有敌手。只见这二人一个使枪,一个用戟,出招之间,攻守配合,当真是极为默契。黎夭一时之间寻不着破绽,且战且退,若见廖炎攻来,便闪身躲远。期间也试着突围,怎奈外围的兵卒实在太多,又有众多将领在前指挥,自己这边稍有异动,便有枪林箭雨伺候过来。 廖炎强忍着性子观察黎夭的空间手段,慢慢让他瞧出了门道:短距离的空间移动在数丈之内,可以连续使用,每次现身会有一瞬停顿;长距离的空间移动可达数十丈,每次使用元力损耗很大,需要停歇三五息才能再次使用。 廖炎让任强二人将黎夭往山前逼迫,自己则站在场中心,眼观六路,蓄势待发。黎夭节节败退,直到山脚下已退无可退。何伟使出生平绝学“百影枪法”,枪头所指,摇出百点星光,虚虚实实,不可辨别。黎夭见无法格挡,只好闪身而出,跃至数丈外,哪知任强早已守在附近,黎夭刚一现身,铁戟便直刺她后心。 戟尖已刺破衣衫,眼看就要穿胸而过,另一边何伟已调转枪头,朝这边攻来。刺啦声响,一戟刺空,黎夭的身影彻底消失。廖炎咧嘴一笑:“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躲?”数息之后,黎夭果然出现在离山脚数十丈外的半空中,离廖炎所在却不过十丈远。廖炎跃身而起,举着狼牙棒朝着正从空中落下的黎夭砸去。 廖炎看着黎夭惊慌的神色,越发得意,脑中已浮现出黎夭被自己打得四分五裂的惨状。两人相距已不到一丈,廖炎却见那黎夭神色一变,朝自己诡异一笑,便有一柄飞刀带着寒光朝自己面门飞射而来!廖炎心内一紧,人在半空,势头正猛,想要躲闪已来不及。好在这廖炎身经百战,还不至于被这点突发状况就搞得手忙脚乱,直接曲臂将狼牙棒回护身前挡住了这一刀。 哐当巨响,这飞刀的势头竟极大,廖炎虽挡住了偷袭,却也狼狈地落下身来,哪知那飞刀被阻挡后,在空中打了个转,再次飞射而来。廖炎心惊:“地级法宝!”不敢再有半分大意,气运周身,双拳相交,便有一堵土墙从身前冒出,彻底挡下了飞刀的劲头。 黎夭降落到地面,飞刀已飞回身前,绕着自己盘旋。黎夭见那廖炎已全面防备,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再想偷袭就难了。” “好小子,差点就被你算计了。”廖炎撤去了身前的土墙,向着黎夭说道,“想不到你身上竟有这等法宝,真是小瞧了你。” “你说这把破刀子吗?”黎夭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手头还有好多这样的法宝,都是我师父随手丢给我玩的。” 廖炎听到这话,有些惊恐,竟然拿地级法宝不当回事,莫非这小子大有来头?迟疑了半刻问道:“你师从何派?师父又是谁?” 黎夭见廖炎已被自己唬住,不慌不忙地收了兵刃:“告诉你也无妨,天兵门,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至于我师父嘛,那个老顽固不提也罢,反正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就只知道修仙,每天都待在洞府里苦修,也不大到外面来行走,所以外面知道他名号的人也不多。” 天兵门!不仅是廖炎,听到这话的地戚军将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小子,竟是天兵门的人,难怪如此年纪就有此等修为和气魄,又有众多法宝傍身,再想到她之前那把宝弓也极为不凡,果然是师出名门!廖炎心内盘算着:想要杀死这小子倒是不难,可难免走漏风声,到时若被天兵门盯上,自己就算有百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三宫六门可都是有数位天境大能坐镇的绝顶门派,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地戚军就能随便招惹的。想通了利害关系,廖炎已不再像之前一般嚣张跋扈,像是换了一副嘴脸,挤出难看的笑容对着黎夭说道:“令师现在何处?不知在下能否拜会一下他老人家?” “我师父喜静不喜动,这次被我缠着没办法,才答应陪我到地州来游玩。每到一个地方,他就埋头修炼,等我走远了再来寻我。”黎夭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捏碎了的玉佩:“看,这个玉佩也是师父给我的,只要我有危险的时候捏碎它,我师父就会飞过来救我。刚才我怕你打伤我,就把这玉佩捏碎了,想来我师父很快便到了。” “此话当真?”廖炎闻言更是心惊胆战,“我廖炎是个粗人,之前不知你的身份,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小兄弟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你师父面前不要提起之前的过节。” “放心吧,咱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再说我也没什么损伤。等我师父来了,我就说是让你们陪我过了过招,绝对不会为难你。说不定我师父一高兴,还会赏赐你一些法宝。”黎夭收起玉佩,大摇大摆地回到山脚坐下,一副等待师父前来的悠哉模样。地戚星和地贼星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已是目瞪口呆:自家的这主人撒起谎来当真是不打草稿,这么多人居然都让她唬弄过去了。 “丑戚,死贼,你们两个给我死过来!”黎夭暗地里给二人传音,“陈老伯他们离去有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有一个半时辰了。”地戚星连忙过来答话。地贼星则是一脸谄媚地跑来拍马屁:“主人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小贼贼望尘莫及,五体投地啊!” 黎夭不理会地贼星,暗暗盘算着:“以他们的速度,现在差不多也该走了四十里路了。我若能再拖延半刻,他们应该就安全了。” 任强、何伟来到廖炎身前:“将军,真的要就此罢手吗?” “不罢手还能怎样?你们以为老子愿意受这窝囊气?”廖炎心里窝着一团火,却不好发作出来。 “这小子诡计多端,万一他是说谎蒙骗我们……” “万一?万一他师父真是天境大能,难道我们还真能与天兵门作对不成?”廖炎在这事上不敢冒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黎夭所言属实,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与天兵门攀上关系,“反正他也逃不掉,我们再等半刻也无妨。” 黎夭装作闭目养神,虚着眼睛打量廖炎等人,见他们并没撤开包围,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装下去。 “这过了也有一炷香时间了,你师父怎么还没到?”廖炎等着焦急,忍不住问道。 黎夭装作无奈地叹叹气:“哎,我家那老古董脾气古怪得紧,最是爱洁净,每次出门前必定要收拾打理一番,就算天塌下来也改不了这坏毛病,说不定这会儿他老人家才慢悠悠穿好鞋呢。” 廖炎想着天境大能确实大多生性怪癖,可能真是如此,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又等了半刻钟,还是未见人来,兵马已经开始躁动,一众将领纷纷议论起来。廖炎终于忍耐不住:“小子,你不会是骗我们吧?就算再慢,你那天境的师父也该赶到了!” 黎夭却突然喜上眉梢,跃身而起:“我师父到了!”众人皆是一惊,向着空中打望,哪里有什么人影! “我师父给我传音了,他已在数里外。”黎夭双手按在山崖石壁上,“我得赶紧把这山收起来,不然师父等会儿又要骂我乱丢东西。”说完,便空间之力全开,一座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缩起来。 廖炎及一干手下见状,一方面惊叹黎夭这惊世的手段,一方面以为黎夭师父真的来的,也不好上前阻拦。等到黎夭把一座山都收进了体内,却见黎夭忽然扭头对着众人说道:“再见了各位傻子,后会有期!”一个闪身,消失在了两万大军之前。 廖炎等人皆是一惊,看着黎夭身形出现在百丈之外才终于回过神来:“狗日的小畜生,竟敢哄骗老子!”想要去追赶,却哪里还来得及。 黎夭哈哈大笑,在空中稳住身形,等待气息回复的间隙,却有一老者突然冲天而起,一双铁掌直拍过来:“小贼,还我儿命来!” 黎夭猝不及防,空间跳跃一时之间还使不出来,只好双掌齐出,护住自己的要害。哪知对方修为极高,这一掌又是全力施展,黎夭只觉得手臂剧痛,气海震荡,竟全然抵挡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随后身子像坠落的流星朝后飞跌出去。 黎夭跌落地面,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已然是受了重伤。待到烟尘散尽,黎夭勉强站起身来,见到偷袭自己的老者正满脸怒容地缓步走近,竟是自己认识之人:“老公公!”此人正是守元派的长老龚开山。原来龚长老等到午时仍未见儿子龚守成与一众弟子归来,心内不安,便出山门来寻觅,却在树林中找到了众人的尸身,痛恨交加,寻着气息一路追寻而来,却遇上逃难的村民,这才得到了黎夭的下落。等到来到此处,见一座山突兀挡住了去路,正当犹疑之际,这山却慢慢消失了,而黎夭身影却忽然出现,当真是天赐良机,直接就是一招“破元掌”招呼了过去。 廖炎等人先是一惊,待看明白,已率领大军围上前来。黎夭看着龚长老几欲发狂的狰狞面孔,又听着身后大军逼近的脚步,心内苦涩,自己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有人会在山后等着偷袭自己。 “小子,今日你命该绝,老夫定要取你的心头血祭我儿的在天之灵!” 天青欲雨,春雷涌动,压抑而肃杀。黎夭感受着已提不起刀的手和已破损的气海,仰头望着天空:“莫非生死簿上,今天便是我的死期?” 第四十五章 慨当以慷 “小子,你不是逃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廖炎大声向着黎夭喊话,身后的地戚军已摆开阵势,将黎夭团团围困,随后又朝龚开山唱声喏:“多谢龚长老出手将这小子击退,不然就真让他逃脱了。” 龚开山也不搭理廖炎,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黎夭,阴恻恻地干笑着:“我门下一众弟子都没能杀死你,反倒都让你一个人杀害了,连老夫都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你今日若是早点离去,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寻得到你。可你却偏偏为了救那些乡野村夫留下断后,反倒被老夫逮了个正着。看来老天爷都在帮衬老夫,好让我亲手报了杀子之仇!” 黎夭闻言心惊:“你遇上陈老伯他们了?” “当然,若不是他们,老夫怎会知道你在此地?”龚开山回想着之前的一幕,觉得无比畅快:“你说的那老头倒是有些情义,还跪求老夫前来搭救你,嘿嘿,当真是妙哇!” 黎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又听龚长老得意地说道:“你拼着性命救下他们,可他们却只一味求着老夫护送他们进城,还劝我不要白费心思来救你。想到他们死时的样子,啧啧……现在我便送你去见他们,也好让你到阴曹地府里悔恨救下这些卑贱的蝼蚁。” 黎夭听闻村民们已死,心内有些黯然,莫非真的是生死由命,非人为可更改:“你与他们无冤无仇,又何必赶尽杀绝。”龚长老则是一脸嘲讽:“你卖命救下的人,老夫自然见不得他们好好活着。倒是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小魔头,竟装起了救世的大英雄,当真是讽刺啊!” 黎夭不为所动,反倒露出桀骜的笑容:“杀人也好,救人也罢,我黎夭行事向来只凭自己的喜恶,哪管得了那么多?你这断子绝孙的老公公休想用这言语来打击我,要杀要剐就快点动手,别他娘的婆婆妈妈,看着让人恶心。” 龚开山闻言面色更加狰狞,强忍下仇恨之火:“你毁我孙,杀我儿,我怎能让你死得这般便宜?天色还早,老夫有时间慢慢折磨你!”廖炎听二人对话便已知双方的恩怨,拖着狼牙棒迈步走出:“龚长老,这小子滑头得紧,诡计多端,又身怀空间天赋,不如我们联手,先制住了他再说。”龚开山不以为意,迈步朝黎夭逼近:“放心吧。他已中了我的破元掌,气海已碎,如今只是个废人,就算插翅也飞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黎夭见龚开山与自己相隔已不到十步,一道寒光骤然从腹部飞射而出,直奔他的要害。龚开山早有防备,不躲不闪,口念一声诀,那道寒光便在身前停了下来,随手取下,正是那把夺命飞刀:“这飞刀已被老夫祭炼了十多年,又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够随意驱使的?” 黎夭见偷袭无果,身后廖炎又将攻来,无法再心存侥幸,只能忍着一身的剧痛,勉力提刀迎战。龚开山一个踏步便逼近黎夭身前,不避刀锋,一掌拍向黎夭左肩。黎夭悍然不退,打着以伤换伤的主意,一刀猛然砍向龚开山脖颈,却因气海破碎,力量衰退,加上龚开山修为深厚,这一刀却未伤其分毫,反倒是自己左肩受了重伤。 黎夭疼痛难忍,想要大呼,却紧紧咬牙忍住,鲜血从嘴角溢出。见龚开山一掌又拍向自己右肩,不敢再硬抗,使出空间跳跃,一个闪身便消失了身影。 黎夭再次出现时,左手已颓然垂下,手臂已然脱臼。龚开山对黎夭的瞬身之法也着实吃了一惊,当真是世间罕有的空间天赋,幸好之前已经震碎他的气海,不然还真有可能被他逃了去。黎夭喘着粗气,元力不继竟让空间天赋的使用也困难了不少。 “老夫这分筋错骨手的滋味还不错吧。”龚开山阴阳怪气地说着,不急不缓地又朝黎夭走过去。黎夭将刀插在身侧,右手握住左臂,咔嚓一扭,将错开的骨头接上,又仰脸向着龚开山戏谑道:“老公公,你这按摩的功夫倒还可以,只可惜咱也不是皇帝,不喜欢被太监伺候。”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看老夫怎么打碎你一口尖牙!”龚开山怒声骂道,变掌为爪,朝着黎夭抓去。数团火球忽然出现在黎夭身前,将飞身前来的龚开山瞬间吞没。火光中传出一道轻蔑的声音:“区区凡火,以为能伤得了老夫?”只见龚开山衣袖一挥,火焰便随之消散。 “未到地境,便想玩火,真是异想天开,老夫便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控火术!”龚开山双掌合拢结印,手掌中燃起一团熊熊的火焰,轻手一推,那火焰便飞速朝黎夭而去。黎夭见这火焰越来越大,远远便有焦灼之感,急忙闪身隐去,待再次显出身形时,见那火焰已落在一群士兵中。那些将士来不及惨叫,便化为了灰烬。黎夭心有余悸,还未缓过来劲来,廖炎已一棒打将过来。 黎夭气力不济,来不及再次使出空间跳跃,只好挥刀相迎。黎夭第一次与廖炎正面相抗,才真正感受到他那恐怖的力量。金铁交击,玄级的赤焰鬼头刀竟被一击而断,力道仍未止,黎夭喷出一口鲜血便被砸飞出去。 烟尘散尽,黎夭挣扎起身,手掌已破裂,不停流着鲜血,肋骨也断了数根,疼得几欲昏厥。黎夭丢掉手中的断刀,另取出一口刀来,因手掌握持不稳,又扯出布条将刀牢牢缠在手中,虽身处绝境,却仍不愿放弃:“老天爷想收了我的命,可我偏不想给!” 雨落了下来,雷声滚滚,开始有了夏雨的阵势。雨水淋湿了黎夭的头发,又混着鲜血从脸庞流下,洗去了她少年的伪装,露出少女精致的面容。 “想不到竟是个女娃子,模样倒还不差。”廖炎肆意地狂笑,又向着身后的一众将士大声说道,“这么彪悍的雏儿,兄弟们等会儿可得好好尝尝。”一言既出,地戚军像是炸开了锅,各种淫言秽语纷纷而起。 黎夭只作未听见,取出一坛烈酒,拍开封盖,仰头混着雨水将酒大口吞下,胃里稍暖,伤口开始慢慢愈合,身上的疼痛也麻痹了一些。随后将酒坛丢开,抹去脸上的雨水,向着地戚军说道:“就算要死,也得拖上你们这些垫背的。”一个闪身,出现在那些之前叫唤得最凶的官兵面前。 …… 从古木城镇南门出来的官道上空,一个三柳胡须的瘦高男子正急速飞驰,此人正是从飞行舟上溜下来找寻黎夭的银二。其速度极快,寻着黎夭的气息一路向南。 离城四十里的地方,忽见下方有数十人倒在道上。银二飞身落下,见这些人都是寻常村民打扮,皆已惨死。银二俯身查探,竟无一个活口,又见这些人身上并无外伤,而体内五脏俱碎,死时的惊恐神情还停留在脸上。 “破元掌!想不到守元派这些杂碎竟敢如此残害平民!”银二虽医道通天,但这些人死去已有一个时辰,想要救治已是无力回天,“妈的,若让老子逮着这畜生,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银二察觉到凶手的行迹竟顺着黎夭的气息一路向南,心内隐隐不安,腾空而起,加速朝南而去。 …… 黎夭单薄的身影在大雨之中浴血怒放,像是转世的修罗散发出夺人的煞气。许多士兵为其气势压迫,竟纷纷避让,又有些良知未泯的将士为她心折,不忍再上前加害。 龚开山仍未回过神来:“郭兴和守成竟死在这样一个小女子手中,我守元派的颜面何存?”心里却没有半分仁慈,对黎夭的杀意反倒更盛,操纵着火焰直奔黎夭而去。那火焰竟不受大雨影响,反倒滋滋燃烧得更旺。这边廖炎和两员副将也各执兵器围杀过去。 黎夭早已瞧见,心里已有了决断,使出最后的力气打开洞天世界,一座高山隐隐在天空出现。 “不好,她又要将那山弄出来!”廖炎见势不妙,返身欲逃,但那山形巨大,若是骤然落下,如何逃得出去?一众士兵也慌乱逃窜,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山峰的威力。 黎夭强行使出这一招,身体已不堪负荷,那座山却迟迟未能彻底显现出来。黎夭神志已有些模糊,心底嘶吼着,像是燃烧着生命催动着那座大山,身上的伤口进一步裂开,体内的气海更加破碎,经脉寸寸而断。 “哪容得你猖狂!”龚开山一掌拍向黎夭胸膛。黎夭终于不支,七窍溢出鲜血,身子颓然倒下,而那座显出半个影子的山峰也随之消失。 众将士死里逃生,想不到这娇小少女竟如此刚烈果敢,哪怕玉石俱焚,也要与所有人同归于尽!没有嘲讽,没了轻视,反倒生出一股战场上对强者的敬畏之心。龚开山全不理会这些普通士兵的心思,面露恨意地朝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黎夭说道:“以你的天赋,恐怕过不了两年,就算老夫也奈何不了你。可惜你活不过今天了!”说完便再次一掌向黎夭拍去。 眼看这一掌就要结果了黎夭性命,骤变再起,一杆长枪忽然凭空出现,刺向了龚开山面门,又有一个药炉挡在了黎夭身前。 一个神魂显出真身:“地戚星在此,休想伤我主性命!” 第四十六章 六十四卦 “地贼星在此,谁敢伤吾主?”药炉后面,地贼星也显出身形来。两个身披铠甲、脚踩烟云的神魂各执兵器现身于千军之前,尽显神威。众多士兵以为是天神降世,纷纷拜倒在地。 “地戚星,地贼星,原来是两位魔君。”龚开山七十多岁年纪,上次百魔之战时他还未出生,虽未亲眼见过一百零八魔星魔君,但好歹是地境的强者,见多识广,知道这二人的来历,“我守元派中有一颗地幽魔珠,按道理应该三年后才会开启,为何你们却提前现世,还认这黎夭为主?” “本神想提前出来便提前出来,你这白胡子小鬼管得着吗?”地戚星拿足了派头,在他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魔君面前,龚开山确实只能算得上小鬼。 廖炎也反应过来:“地戚星,你不是应该在梁恭手中吗,为何会在此处?” “呵呵,廖老弟恐怕还不知道地戚州已被飞天夜叉大肆洗劫之事吧。”龚开山狞笑道,“听闻飞天夜叉在这两年间劫掠沿海数州,闯出了天大的名头,直到我守元派开山大典之前才消失踪迹。世人皆在猜测这飞天夜叉的身份,只知道他善于伪装,又身怀空间天赋。没想到竟是这个黄毛丫头,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地戚星本是救主心切,被迫现身,想借着自己的名头吓退敌人,哪知竟被对方借此道破了黎夭的身份,再看那龚开山与廖炎看向自己的目光,并无半分畏惧,心道这事看来是搞砸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老子早看那梁恭不顺眼,正好让这事撞到老子手里。久闻一百零八魔君个个神通广大,今日一见,不过是两个徒有其表的神魂,且看本将军如何将你们拿下,也好让世人知我廖炎的威名!”廖炎立刻招呼着一众将士把地戚星和地贼星团团围住,自己则准备动手降服这二位传说中封过神的大人物。 地贼星贼眉鼠眼地四下打望,见一些实力不俗的将领已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劲来,纷纷拿起兵器聚拢过来,知道眼下已是无计可施。黎夭重伤倒地,自己和地戚星只空有神魂,窜出来吓吓人还可以,真要对敌,只怕一个玄境之人都抵挡不住,此刻已有些后悔一时冲动跟着地戚星跑出来,动起了逃跑的心思,便暗暗给地戚星传音:“老戚,扯呼?这阵仗我们两个可扛不住。” “老夫尊你们二位是成神的人物,不想与你们动手。你们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将死的小鬼与我等敌对。”龚开山轻抚着胡须,道貌岸然地说道,“若你们主动退去,老夫可以人格担保,此处无人敢为难你们。老夫还可为你们再寻两个资质上佳的传人,为你们去参加三年后的百魔之战。” 没想到平日里畏畏缩缩、戚戚苦苦的地戚星此刻却昂首而立,大义凛然道:“我辈之人立于天地之间,守护的不过是道义二字。我既已认黎夭为主,自然要生死与共,哪有弃主而去的道理!” “果然是前辈大能,此等境界让我等小辈万分惭愧。”龚开山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无半分敬意,手中已运起火元,一掌挥出,“得罪了!” 地戚星持枪相迎,却哪里抵挡得住,只一合便败下阵来,身后廖炎又一棒打将过来。地贼星赶紧驱使药炉帮地戚星挡住,哐当一声,药炉被砸落在地。两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魔君此刻却被地境修士轻易打倒,神魂都有些不稳,隐隐有散逸之兆。 “你们走吧,不值得为我如此。”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只见黎夭浑身是血,勉力挣扎起身,眼神已有些涣散。 地贼星有些犹疑不定,地戚星则再次挡在了黎夭身前:“我跟着你受了不少好处,今天就当是还债了。再说了,我已将神通传承给你,还等着你为我打赢百魔之战,今后肉身成圣,以仙力为我等重塑肉身。” 黎夭摇摇头:“我这次玩脱了,恐怕没法活着逃出去了。你还是另寻一个传人吧,不必白白浪费时间耗在这里。”说完,手中已拿出两颗地魔珠,看向廖炎说道,“地戚魔珠是我从梁恭那抢来的,地贼魔珠则是意外寻得,今日便都给你,还望你好生供奉他们。” 廖炎防她有诈,没有立刻伸手来接。这边地戚星却不乐意了,递出长枪拦住了黎夭。 “此等重宝,必须归我守元派!”龚开山急了,飞身来抢,地戚星上前再次斗作一团。廖炎也再次欺身逼近黎夭,地贼星见老兄弟都豁出去了,自己也不好再退却,只好勉力相斗。 不到半刻,地戚星二人皆已明白以神魂之力无法硬抗,不约而同隐去了身形,只留两样兵器与龚开山等人缠斗。与两个没有实体的神魂战斗,众人又没有空间之能,一时之间竟拿他们没有办法。“莫着了他二人的道。我们捉拿不住他们,他们也伤不了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了正主要紧!”龚开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口念一声诀:“焚天火术!”浑身元气外放,一团“十”字形的烈火迎风暴涨,朝着黎夭呼啸而去。这边廖炎也不甘示弱,使出了自己的绝招,身前立起一道土墙,又化作一柄巨锤砸向了黎夭。 地戚星与地贼星救护不及,眼看黎夭的身影就要被两道铺天盖地的攻击覆灭。 黎夭孱弱的身子无法做出躲闪,心知死期已至,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心中虽有万般遗憾,却无多少畏惧:“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轰隆巨响,火石相撞,如火药爆炸一般激起平地惊雷,烟尘滚滚。 大仇得报,龚开山忍不住畅怀大笑。廖炎则开始打起了地魔珠的主意:“龚长老,那地魔珠我们一人一颗如何?我虽功力不及你,但麾下有千军在此,若争斗起来,你也讨不到便宜。” “便依了你。”龚开山也不计较,只等着烟尘散尽,寻出黎夭的尸身。飞天夜叉劫掠数州,身上除了两颗地魔珠,肯定还有众多宝物! 地戚星与地贼星相视苦笑,心知已无力回天。滚滚浓烟慢慢散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那处,心想着那黎夭的尸身恐怕已被炸了个粉碎。 “她还站着!”突然一人惊呼,烟尘淡去后竟有站立的人影! “怎么有两个人?”又有人惊呼,待到烟尘散尽,场中除了黎夭,竟还有一个人。 此刻云消雨霁,一道斜阳透出光明。黎夭睁开了双眼,见到场外层层围困的兵卒仍如之前一般,不禁疑惑起来:“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又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臂挽着自己的腰身,转睛去看,恰逢阳光晕眼,视觉朦胧,只听到一声温柔的话语:“抱歉,我来晚了。” 黎夭久久没有缓过神来,愣在场中。场外的一万多人也愣住了,那黎夭居然毫发无损。场中的那人又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待到细看那人,竟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见他青衣白衫,身长八尺(汉尺,一尺0.231米),身姿不凡,眉目如画,犹如仙人临尘一般,竟让不少人看得呆了。 黎夭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呆呆仰望着他的侧脸,阳光从他长长的睫毛处漏下,心底忍不住惊叹:“世上竟真有长得这般好看的人。”那人转过头来,看着黎夭,露出浅浅的笑容,问了一声:“没事吧?”黎夭只觉得人间三月的花都开尽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怎奈一身积累的伤势太重,一直强撑着,此刻一下放松,竟再也无法支撑,头一偏,昏倒过去。 青年见状心急,连忙将黎夭放倒,俯身在她耳边轻唤了几声,见她仍无知觉,又轻扣她脉象,知她只是昏迷,这才放下了心。 “你是何人?”廖炎大喝一声,却不敢上前,此人虽看不出修为,却能在自己和龚开山全力一击之下护住黎夭,绝非等闲之辈。加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莫非又是一个身怀空间天赋的?对他更是不敢有半分大意。 青年不答话,只是将地戚星和地贼星唤过来:“你们帮我好好守护着她,莫让她再受到半分伤害。”说完便起身,走向廖炎,抽出腰间别着的一把白玉戒尺,俊俏的脸上隐隐有着怒意。 龚开山向来警觉,这个书生看起来人畜无害,身上却散发出比卯先生这种天境大能还要恐怖的气息。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保命才是最要紧的,早已悄悄隐退到人群后,待到那青年起身时,便已使出了浑身气力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廖炎见这青年无视自己,又见到手下不少将士仍呆若木鸡一般地痴痴望着青年,心里更加恨恨不平:“妈的,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重重唾了一口,招呼起手下二郎儿郎:“管你娘的是谁,兄弟们一起上,给老子砍死这王八蛋!”自己也抄起狼牙棒朝青年打去。 青年书生轻念一声:“卦起。”随后天地异变,万物失色,六十四卦图浮现在万军脚下,场中近两万人竟无一人可以再动弹。 廖炎保持着手举狼牙棒的姿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缓步走到自己身前。一尺拍下,廖炎喉咙里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第四十七章 医毒双绝 青衣书生一尺拍下,不见半分威势,而廖炎护体的元力却瞬间涣散,从皮肉到筋骨再到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只发出一声惨叫,便跌倒在地,蜷缩成一团。青年脚步徐徐,看似闲庭漫步,却又迅如疾风,满场皆是青影。不到半刻,近两万将士都如廖炎一般躺倒在地。 银二在空中飞速疾驰,见到下方有一人正与自己反方向慌忙逃窜。银二稍加感知,察觉这人的气息与那杀害平民的凶手一般无二,正准备下手拦截。忽见前方风云色变,天地之间一道黑白二色的阵图凭空而起,上方是太极,下方是卦图,覆盖之广,威势之大,竟是生平所未见。“世上何时又冒出了这等高手?”银二恐黎夭遭遇不测,不敢再耽搁,加速朝那惊变之处而去。 廖炎好不容易挣扎着起身,那青衣书生却又再次走到了自己身前,想御土属性术法抵挡,两根树枝忽从脚底的卦图中冒出,瞬间缠绕住双脚,体内元力再次涣散。 “我持戒在身,不能夺你性命,只好废去你一身修为,以防你再逞凶为恶。”青年说罢,便挥掌朝廖炎胸膛拍去。 廖炎此刻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闻青年要废去自己的修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掌越来越近,满眼都是绝望和懊悔,悔不该与那黎夭为敌,万万没想到她身后竟有这神仙一般的厉害人物!廖炎万念俱灰之际,那已贴上自己胸膛的手掌却突然黯淡了,几近透明。再看那青衣书生,其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 青衣书生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已到极限。”忽觉一人飞身闯入阵中,待看清来人面貌,终于放下心来,又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黎夭,这才彻底消失。青衣书生刚一离去,六十四卦图景便也跟着消失,地戚军将士终于重获自由,但疼痛未消,蜷缩在地苦苦挣扎,之前的经历竟像是做梦一般,此时仍有些恍然。 银二刚落入阵中,便见那控阵之人消散而去。天地恢复如常,黎夭仍昏迷躺在场中,身边守着两个披甲执锐、容貌奇异的神魂。魔星!银二只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底细,直奔黎夭身前将她扶起。地戚星想要阻拦,地贼星赶紧拉住了他:“天境的,惹不起!” 银二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黎夭手腕处,面色越发深沉,随后朝着地戚星二人一阵怒吼:“气海破碎,经脉寸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说来话长……”地戚星又开始了惯用的那套长篇大论,银二不耐,直接伸手将不远处的一个士兵隔空抓了过来,神识直接探入其脑海。 “搜魂大法!”地贼星心内惊呼,这是神识极为强大之人才能修炼的一门顶级功法,与自家兄弟中地魁星的“幽通”术大有相似之处。 银二将前后发生的事尽数知悉后便收回神识,那士兵口吐白沫,已然气绝。知道前因后果后,银二再看向黎夭时,神色已大为改观:“想不到这臭丫头还有些侠义之心。” “妈的,今天是撞了鬼了,这般倒霉!”廖炎死里逃生,擦掉满头满脸的虚汗,一身元力开始如常运转,终于恢复了将军的威风。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青年着实诡异,廖炎一身本事竟半点使将不出来,当真是憋屈至极!见场中又来了个看不出修为深浅的中年男子,不敢再贸然出手,便出声询问:“来者何人?” 银二全不搭理他,专心给黎夭治疗伤势。廖炎今天早上受了守元派掌门的窝囊气,接着又被黎夭一个小丫头百般羞辱,好不容易大展雄风眼看就要将这黎夭拿下,却又突然冒出一个神秘青年来将自己狠狠修理了一番,此刻再次遭人无视,一腔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厉声喝道:“直娘贼,老子问你是谁,你这三条胡须的泼皮竟敢无视本将军!”接着便招呼手下那些已经爬起身来的将士准备动手。 银二闻言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向着廖炎说道:“老子生平最恨三种人,一是自恃修为,残害平民之人;二是以多欺少,欺软怕硬之人;三是敢在老子面前自称‘老子’之人。你这脑上没毛的畜生好死没死将这三样全占齐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说完,一身惊世的修为瞬间爆发,头顶升起青色的三花。 “三花聚顶,天境大能!”廖炎此刻只感觉天旋地转,如梦似幻。自己怎么这般倒霉,寻常时候在地州连影子都瞧不见的天境大能竟让自己接连碰上两个!见到对方杀气腾腾地过来,廖炎那锃光瓦亮的头上已是汗出如浆,再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鬼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南山,触犯了尊上,还望您大人大量,饶恕了在下。” “你若硬气一点,老子兴许还会给你留个全尸,现在求饶,晚了!”一道剑气从银二指尖射出,将廖炎的左臂瞬间斩断。 廖炎一阵痛呼,强忍疼痛急忙用右手封住穴道,又捂住断臂,想止住流血,却见断口处的血已变为黑色,立刻反应过来:剧毒! 地戚军的一众将士刚遭大劫,又见这人随手就斩断了廖将军一臂,哪里还敢抵抗,纷纷跪倒求饶起来。有那见机快的,已如鸟兽散一般,慌不迭地向往逃窜而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这些狗日的也没一个好东西。”银二全不理会众人的求饶,一掌拍出,数道青绿色的光芒四散开来,落入人群中。中招之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全身溃烂而死,其身周的数人无不惊恐地想要从他身边逃开,却已染上了毒气,没跑出两步便也死了。那毒气迅速在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死一个便会传染上数个,只是越到后面,这毒气也就越弱,但对于中毒之人却也越惨,在恐惧中慢慢溃烂,在绝望中慢慢死去,当真是惨不忍睹。顷刻之间,此地已如炼狱一般。 廖炎这方并未遭毒术攻击,那些毒气一时半刻还传不过来,但他心底却没有半分侥幸,知道对方是想把自己留在最后慢慢折磨。“将军,我们一起逃吧!”任强何伟二人扶起廖炎,拉他一起逃命。廖炎本已万念俱灰,此时见那天境大能正在施展毒功追杀那些大部队向外逃亡的人,求生的欲望让他决定再次放手一搏:“也好,我们三个一起逃,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再迟疑,三人脚步如飞,急速朝外奔逃而去,凡遇中毒死去的尸体便飞身跨过,有那扎堆碍路的寻常兵卒便一棍横扫开,哪顾得上什么爱兵如子的名声,就这样野蛮粗暴地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看已来到了最外围,前方已经没了逃命的兵卒,廖炎喜上眉梢:“天不绝我!”哪知那三柳胡须的毒士形如鬼魅,竟已来到了三人身后,其尖酸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从老子手上逃出去,白日做梦!”廖炎心内发慌,来不及多想,将心窍之中的属性之力全部使出,一道宽广厚重的土墙从拔地而起,竟将任强何伟二人与那天境大能一同挡在了身后。随后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奔去,心里说道:“我也是为了活命,兄弟们可别怨我,你们的妻儿我会好好替你们照看的。” 任强何伟跟随廖炎多年,最是忠心耿耿,想不到一向粗豪勇武的廖将军竟在生死存亡之际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二人戎马半生,好不容易从人魔战场上拼出一条命回来,此时已是半只脚踏入了地境,迟早也能如廖炎一般成为地境强者,说不得也能混上个一州之将,搏得个封妻荫子……如今一切美好的愿景都成了黄粱一梦。银二看着两人一脸的错愕、惊恐与无助,心里有些同情,下手却没半分手软,两道剑气直接斩下了两颗头颅。 廖炎一口气又跑出了数里地,想着任强何伟二人功夫不差,多少能够阻拦一阵,正准备转向朝那深山密林里潜藏,一道碧绿的毒气竟直接出现在了身前,吓得他汗毛直立,赶紧回身去看,果然银二正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阴恻恻地笑看着自己。 “前辈天境大能,走的是求仙问道的正路,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介匹夫赶尽杀绝?”廖炎虽知道对方不可能就此罢手,但心里仍存着一丝希望。 银二一身素色灰袍,面容清矍,风动胡须,大有仙风道骨之态,若不是亲眼看到他杀人时的狠辣,定会将他当作一个面善心慈的得道高人。 银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世人皆称老子为医毒双绝,可老子实在不喜这名号。一门功夫绝顶已是难事,又如何能够双绝?”这话似乎并不是说给廖炎听,倒像是对着没有生命的树洞吐露着自己多年的心事,“她喜欢救人,处处不肯弱于我。我便转攻毒术,想着总有她解不了的毒,医不好的伤,终于是胜过了她一头,可到头来却还是输了个干净。” 听到“医毒双绝”四个字,廖炎从头到脚已是凉了个透底,眼前这位不仅是天境大能,在天境中都是绝顶的人物!当年名动天下的护天五卫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没想到绝迹十多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竟让自己碰上了,若是碰上其他几位还好,这医毒双绝银二当年便是出了名的狠茬,行事乖张,亦正亦邪,曾言“救人必救活,杀人必杀绝”。自己这运气当真是“极好”的。 银二说完一番话,再看向廖炎时已如看死物一般,掌中绿光浮现,拍向了廖炎面门。 廖炎在短短半天时间便经历了数次生死危机,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如此,此刻再没了半点希望,总不能这银二也如那青衣书生一般来个突然消失吧。死到临头,双眼再无波澜。 一袭白衣突然降落在廖炎身前,素手一掌接住了银二的毒掌,清雅平和的声音响起:“师哥,停手吧。” 第四十八章 无边夜色 两掌相对,手掌中传来彼此的温度。银二急忙缩回手掌,看着身前这朝朝暮暮都想念却又暮暮朝朝不敢见的人儿,终于期期艾艾地说出了话:“灵……师……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卯先生戴着面具,让人看不出情绪,话语中却透着笑意:“我和三哥他们一同前来寻你,被你闹出这么大阵仗,还能找不到吗?” “大哥他们现在……在哪?”银二愣了半晌,再次憋出了一句话。 “我让他们都守在那小丫头身边。”卯先生话只说了半句,剩下没说出口的半句便是“我才好一个人过来与你相见”。 银二会意,老脸微红,又支支吾吾了一阵,终于想起了那个正在一旁发光发亮的光头,连忙转移话题:“你别拦着我,先让我杀了这个畜生。” 卯先生却不肯让身:“他已中了你的噬骨毒,活不过今晚。师哥你又何必一再出手,徒增杀心。” 银二终是拗不过师妹,只好作罢:“且让他再多活几个时辰,倒是便宜了这畜生。”廖炎闻言如蒙大赦,哪敢再待在这里,爬起身来便往山林里溜了。 见终于没了第三者,卯先生说话也再无顾忌,直视着银二的双眼说道:“这么多年没见,师哥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银二看着面具后那双清澈的双眼,目光开始闪躲:“你戴着面具说话,我不习惯。”可话刚出口又后悔了,“还是算了。你们天地阁的规矩我也知道,这面具戴上后便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取下来……”正说着,卯先生已经素手摘下了面具,笑颜与银二相对:“规矩是死的,师哥想看我这张老脸,灵儿岂有不依的道理?”一张绝世的容颜如千年冰雪后盛开的雪莲,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从画中走了出来。 银二呆住了,目光再也无法从这张熟悉的笑脸上移开,然而细看时,见她面目如昨,两鬓青丝却已染霜雪,眼角也有了岁月的痕迹。银二错愕,手忙脚乱取出乾坤袋翻找起来:“我这里有驻颜丹……还有回春丹。”卯先生抬手拦住了他,轻笑一声道:“师兄是嫌灵儿老了不好看吗?” “不是……没有,灵儿还是和以前一般好看!”银二一时情急,说话竟像愣头愣脑的少年一般,惹得卯先生嗤嗤直笑。银二这才醒悟过来,以师妹的医道造化,又岂会炼制不出驻颜类的丹药。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师哥有了可以为之舍生忘死的知己,而灵儿却没有可以展颜相对的伴侣,强留住青春的皮囊又有何意义?”卯先生淡淡地说着,听不出悲喜,却让两人之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惆怅。双目相望,久久无言,沉默锁住了斜阳残照,凝住了拂面晚风轻语。 …… 铜老三用蒲扇一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将黎夭抱上了飞舟,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到将黎夭瘦小的身子放上床榻,这才松了口气:“俺家小夭夭实在是太可怜了。都怪俺没有一直跟着,才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一边责备着自己,一边又在旁边踱来踱去,“怎么还没醒过来?这可怎么办啊!” 锡老五在旁边看得直摇头:“三哥你也消停一会儿吧,既然二哥已经给她治疗过了,想来已无大碍。你让这丫头好好睡一会,等她醒来时说不定便全好了。”此前,锡老五已从地戚星和地贼星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黎夭已是刮目相看。 “别提老二那家伙,提到他俺就来气。要不是他拦着不让俺来,说不定小夭夭就不会受伤了。”铜老三一想到之前的事又开始咋呼起来。锡老五却不好拆穿他,想着若是以你那混乱的神识一个人来找黎夭,恐怕找到时,她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金老大对黎夭提不起太大兴致,之前懒得连船都没下,此刻正躺在甲板的椅子上打盹。听到上船的脚步声,勉强抬起了眼皮,见是银老二回来了,便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灵儿那丫头呢?” “她回去了。”银二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夕阳落入了地平线,金老大干嚎一嗓子:“老五,开船了!” 已是死气沉沉的战场上,飞舟腾云而起,驶向了北方的夜色中。 …… 守元派山内,掌门周建业独坐在大殿上,灯火摇曳,忽明忽暗的烛影映照在他深沉如水的脸上。一个少年疾步从殿外进来:“师父,您这么晚唤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见弟子到来,周掌门终于挤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向少年招招手:“天儿,过来。”这少年正是刚入守元派的黎天,此时已换上了守元派弟子的衣衫,刚完成了一天的入门修行。 黎天乖巧地来到周建业身旁站定,恭谨地喊了一声师父。 “这里没有外人,你还是叫我义父吧。”周建业和颜悦色地向着黎天说道。 “好的,师父。”黎天小脸微红,显然还处在第一天修行的兴奋中。 周建业并未直入正题,关切地问起了黎天的情况:“入门修行可还顺利?” “授课的师长和师兄弟们待我都很好,入门的功课我也都学会了。师父叫我过来之前,我正在房间里打坐,巩固今日的修行。” “如此甚好。修行之道精于勤而荒于嬉,你要牢记住这一点,切不可因为成了我的亲传弟子便不思进取,荒废了修行。” 黎天躬身抱拳:“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以后在义父面前不用这般拘谨。”周建业说完这话,话锋随之一转,“天儿,义父有些话想问你,你可得如实告诉我。” 黎天“嗯”了一声,便侍立一旁,等候师父发问。 “黎夭。”周建业提起这个名字后,顿了顿,直视着黎天的眼睛又说道,“是你的姐姐吧?” “啊!”黎天一愣,想不到师父竟突然提起这事,“是……我们不是存心要骗师门。只是我姐从小喜欢男儿打扮,所以……” “那你可知道你姐就是大闹沿海各州的飞天夜叉?”周建业神情突然严肃,一股威压释放出来,黎天额上汗水涔涔而下;“不,不知道。” “真不知道?你们朝夕相处,怎会不知道?”周建业站起身来,拍着黎天的肩膀说道,“天儿,义父无后,收你为亲传弟子又认了你为义子,就是想把衣钵传于你。我与你既是师徒,更是父子,你可不要骗义父,寒了为父的心。” “弟子真不知道。姐姐这些年带着我四处寻医,确实在沿海各州都待过,但我们从没有做过坏事。我一直行动不便,不知道江湖上的事,也没听说过什么飞天夜叉。”黎天稳住心神,侃侃而谈,心里却骂起了自己:黎天啊黎天,你怎么也开始学会说谎了! 周建业一直专注地打量着他,见他言语诚恳,并不像说谎,便叹了口气:“哎,昨夜汪长老遇刺,大家都怀疑是飞天夜叉所为。现在传出黎夭便是飞天夜叉,这可如何是好?” 黎天闻言顿时急了:“不可能!昨晚我姐一直和我在迎仙楼上喝酒,绝不可能是她!再说她的修为比我低一些,如何杀得了汪长老?” “你们昨晚在一起的事,为师也是清楚的,可其他人信吗?你说她修为比你低,但她分明是隐藏了修为,今日更是独自一人杀了龚长老门下九名弟子,其中两个更是玄境巅峰修为的教习。” “啊?”黎天想不到刚分开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地担心起自己姐姐的安危来,急切问道:“那我姐现在何处,受伤没有?不行!我得去找她!”周建业只是摇头:“天儿,别说是你,就算是为师现在出去也无法找到她。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她应该没事。” 周建业稳住了黎天,又才缓缓道来:“今日一早,龚守成、郭兴师兄弟一行九人出门去给被你姐打伤的龚长青寻药,不曾想却在城外撞见了黎夭……” 黎天一听这话又急了:“他们寻药怎么会这么多人一起往城外跑?定是想谋害我姐!” “天儿莫急,龚长老回来这般说,为师也是不信的,不过你姐把他们全杀光了也是事实。”周建业整理着思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便是近段时间名声大噪的飞天夜叉,反杀一众高手还能全身而退,实在是匪夷所思,“龚长老见弟子们午后未归便出门寻觅,却只找到了九具尸身,等他一路追寻,却碰巧黎夭正被地戚军围堵,这才合力将她擒住。” 黎天听到自己姐姐被抓,不用自己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当时情境的险恶,不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又听周建业说道:“龚长老本欲将黎夭捉回来问个明白,哪知突然杀出了一位天境大能。也亏龚长老见机快,这才活着逃了回来。” “后来呢?我姐后来去了哪?”黎天仍不放心,想问明白姐姐的下落。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连龚长老都不清楚。那位天境大能与你姐的关系非比寻常,想来他已经带着你姐远走高飞了吧。”周建业说完这些话后又向着黎天问道:“你可听你姐说过她拜过什么人为师没有?” 黎天此刻知道姐姐无恙,终于放心了一些,可想到姐姐从此音讯全无,又不禁沮丧起来。听到师父问话,只是恍恍惚惚地摇头。 周建业见状,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叹了口气又说道:“虽然人是你姐杀的,本与你无干,但你们毕竟是亲姐弟,别人难免会将仇恨转移到你身上来。特别是龚长老一门已是将你视作了眼中钉,刚才还逼着为师将你交给他们审问,为师仗着掌门的权威才将这事压了下来。另外汪长老之死,你姐的嫌疑暂时还无法洗清,他门下众多弟子知道你姐的身份后,定会处处为难你。还有被你姐杀了的郭兴,他的兄弟郭盛是吴长老座下的大弟子,正在闭关突破地境,等他出关后,自然也会为他兄长报仇。” “师父,弟子不想让你为难。明日我便离开守元派……”黎天已打定主意去追寻姐姐,不曾想却遭来周建业一阵怒斥:“孽徒!你既已入我守元派,又是我周建业的亲传弟子,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你若真想为你姐好,便安心待在山里好好修炼,等你以后强大了,才能护得住她。你现在本事低微,别说找到她,就算保全自己都做不到,现在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黎天心里已是一团乱麻,着实想不出今后该怎么办,见师父怒急,不敢再提自弃山门之事。周建业神色稍缓,轻拍黎天后背:“天儿,放心吧,就算天大的事,为父都会替你扛下来。不过这消息明日传开了,守元派上下都将视你姐为死敌,到时候定有不少人来针对你,为父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所以我决定从明日开始,便让你住进为父的掌门院中来,所有修行之事,都由我亲自指导。在你突破地境之前,切不可轻易外出,以防遭遇不测。” 从大殿出来时,黎天仍心事重重,望着一弯下弦月,轻轻念叨了一声:“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来找你。” 第四十九章 交医药费 黎夭醒过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双眼朦胧,睁开许久才恢复视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幕,脑子里全是那青衣公子的脸:“是那位神仙哥哥救了我吗?”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来,浑身竟像散架了一般,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惊觉自己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霎时间小脸通红,小心脏怦怦直跳:“莫非?”一想到神仙哥哥给自己换衣服的场景,黎夭就觉得羞涩难当。 地戚星和地贼星从黎夭身旁的两颗魔珠里蹿了出来。“主人,你终于醒了!”地戚星眼里快要淌出泪来,他是真心着急。地贼星也不甘示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黎夭哭诉:“主人啊,你可算醒过来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小贼贼也只有随你一起去了……” “滚开!别在我面前演戏!”黎夭神色不耐,见不得地贼星这装腔作势的模样,随后又看向地戚星说道:“我不是让你们走吗,怎么还跟着我?” 地戚星还未答话,突然传来一阵急切又厚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个巨熊般魁梧的大汉闯了进来。来人正是铜老三,见到黎夭已醒来,竟高兴地蹦起来,弄得整个飞舟都为之一颤,破锣般的嗓子随之敲响:“小夭夭,你醒了!” 黎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一跳,又听他叫自己叫得亲切,可任凭自己如何回想,也记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这人,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一声:“你是谁?” 铜老三连忙挤过来,拉着黎夭左瞧右瞧,确信她无恙后,没头脑地说了一句:“俺是你未过门的师父啊!”黎夭只觉得脑袋发懵,这“未过门”三个字是什么意思?自己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师父? 铜老三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妥,抓耳挠头一番,又改口说道:“你是俺未过门的徒弟啊!” 黎夭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望着这个彪形大汉,竟不知该如何言语。此时屋外又传来一声刻薄的骂声:“妈的铜老三,大清早的瞎嚷嚷个卵啊!”银老二走进屋来,也不看黎夭,扭着铜老三就要开打。 “哎呀,兄弟们怎么又杠上了。和气生财嘛,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成天打打闹闹的啊!”金老大拖着肥胖的身躯,迈着小碎步,侧着身子从房门钻了进来,将银老二和铜老三拉扯开。随后又有一个瘦弱的中年缓缓走进屋里,一时间,狭小的房间竟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黎夭看着屋子里这四个形容各异的中年男子,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锡老五手拿折扇为她依次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哥金一,这位是银二,铜三,还有我锡五。我们碰巧救了你,正带着你前往北海。” 黎夭听见这四个名字,觉得耳熟,思索一会儿便反应过来:“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做铁四的兄弟?”铜老三一张脸盆大的脸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小夭夭也知道俺们兄弟的名号哇,哈哈哈,不过老四这次没出来,过几天你就能看见了。”黎夭终于确认,眼前这几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护天五卫”!又想着这几人可能是那神仙哥哥相关的人,礼数上不能怠慢了,赶紧起身下床向着几位躬身一拜:“感谢几位前辈的救命之恩。” 银老二怪铜老三多嘴,趁机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两人又扭打起来。金老大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架。只剩下锡老五尴尬地向着黎夭笑道:“你有伤在身,不用这般多礼。” 黎夭问道:“和前辈们一起的那位年轻公子在哪里?我想当面感谢他。”想着马上就能与那救命恩公相见,心里已是泛起了涟漪:“世上竟有长得那般好看的人,可惜上次晕倒了,还没看仔细。” “我们一行只有四人,并没什么年轻公子。之前听你身旁的地戚星说起过,那人比我们先到一步,不过在我二哥到时,他便走了。你若想知道得更清楚些,可以问我二哥。”锡老五对那神秘的年轻人也颇感兴趣,怎奈银二昨晚回来后便一言不发,此刻正好顺水推舟,让银二将昨天发生的事说清楚一些。 银老二停下了与铜老三的打闹,轻捻长须,将昨天的事细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那人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修为却不在我等之下。在我赶到时,他就凭空消失了,关于他的情况我也所知甚少。” “莫非也是空间天赋?”锡老五不由得作此猜想,昨天地戚星说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他还只当对方说得夸张,今日从二哥口中听来,才惊觉此事蹊跷。 银老二摇摇头:“空间天赋者使用瞬身之术,尚有迹可循,以我的感知,能轻易察觉到空间波动。而那人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不着半点痕迹。”随后又转头问金老大:“大哥善阵道,可知他布下的是何种阵法?” 金老大正埋头苦思:“听二弟的描述,那人所用像是太极八卦阵。可我所知的相关阵法没一样能有那等改天换地的威势,即便是我全力施为,恐怕也及不上他十分之一。”众人闻言都心底一沉,天地界出现了这等厉害的人物,自己竟一无所知,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会不会影响己方苦心谋划了十多年的大计。锡老五又问黎夭:“你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吗?” 此时最失落的反倒是黎夭,本来都努力扮起了淑女,等待与神仙哥哥见面,却不想这几人与神仙哥哥竟无半点关联,没好气的说道:“我若知道就不会问你们了。”随即又想到一事,赶紧问道:“他既然早就离开了,那我这身衣服是谁换的?” “咋咋呼呼的闹个毛啊!是老子换的,怎么了?”银老二言语不屑,黎夭却如遭雷击,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竟被一个面目可憎的老男人看光了,想到那悲惨的画面,竟忍不住干嚎起来。 “妈的,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疗伤势,你以为老子想看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有啥好看的?”银二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黎夭强忍住泪水,冲上去就要干架,哪知气力竟使不出来,软到在地,不由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锡老五见状连忙劝慰她:“我们都是百多岁的人了,比你爷爷的年纪都大上不少。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二哥也是为了救你,事出从权,你也不用为此事记恨在心。”锡老五以为黎夭是受贞洁观念所致,却不知她只是因前后心理落差太大,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而已。 “小夭夭,别生气,银老二这老小子最是欠收拾,以后俺们师徒天天一起揍他。”铜老三蹲下身来轻拍着黎夭头顶,像是哄小孩一般。 银老二面带讥讽地瘪瘪嘴:“老三你个憨货,都这时候了还想收她为徒。呵呵,她中了守元派的破元掌,气海破碎,要修复倒也不难,但她在气海破碎之后又强行运功,震断了所有经脉,这等伤势非外力所为,也非医药能治,就算勉强治好了,终身也将止步黄境。你收这样一个废物当徒弟,难道是想教她喝酒吗?” 铜老三起身拽住银老二胸口:“你给俺说清楚,俺家小夭夭真的治不好吗?别仗着只有你通医术就拿话骗俺,大不了俺带着小夭夭去找灵儿去,她一定能将小夭夭治好。” “我师妹的医术与我相差无几,我办不到的事她自然也办不到。除非是肉身成圣之人以仙力为她洗精伐髓,重塑经脉,否则就算是你将天地界的名医凑到一块,也治不好她。”银老二说出这番话,已是下了定论。铜老三虽然急红了眼,却也无可奈何。 黎夭终于缓过神来,起身摆摆手:“算了,治不好就治不好呗,有啥大不了的。能捡回这条小命就不错了。”黎夭本就生性豁达,很快便接受了现实,见铜三对自己的关爱发乎真心,也颇为感动,向着他躬身一拜:“谢前辈好意,只是我已拜过师父,不能再改投其他门派。” “这……”铜老三脑子已是一团浆糊,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徒弟终于到手了,哪知却成了今日这种局面,总不能真收一个喝酒的徒弟吧,可自己对这小丫头实在是喜欢得紧,错过了她,恐怕也再难找到第二个传人。 锡老五将一切看在眼里,向着黎夭说道:“圣人无常师,多拜几个师傅也不打紧。再说了,我们兄弟几个现在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人,你拜三哥为师后,并不会有门规约束。”黎夭只是摇头,她并不想和这些人待在一起,既然不能修行,就索性去浪迹天涯吧,打定主意后向着几人说道:“前辈们的恩情,黎夭感激在心。我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此别过。以后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完就揣起两颗魔珠朝屋外走去,竟无半点留恋。 “好硬气的丫头!”金老大忍不住赞叹一声,却无一人出面阻拦。黎夭走出房间,上了甲板,才发现自己竟在船上,走到船舷边,看着淡淡的云彩,茫茫的天地,忍不住骂了起来:“卧槽,怎么在天上?”刚才自己潇洒道别,现在尴尬了,总不能跳下去船去吧,这里离地面少说也有千丈,自己伤势未愈,可使不出空间跳跃的本事。 金老大等人也走了出来,银老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走了?” “嘿嘿,这不是走不了嘛。几位前辈能不能行行好,把这飞舟停到地面上,放我离去。”黎夭搓着手,又开始了自己嬉皮笑脸的那一套。 “想走可以啊,不过老子费了这么大劲把你救回来,不给点好处就想走,说不过去吧。”银老二右手小指掏着耳朵,斜眼看着黎夭。 黎夭心里骂娘:“妈的,这老头果然坏球得很,今天看来是要大出血了。”脸上却笑得真诚:“那是当然,救命之恩哪有不好好报答的。前辈但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晚辈有的,一定孝敬给你老人家。” “别的东西老子也不稀罕,只要你把清泉石交出来,你爱去哪就去哪。否则就准备好到逍遥岛去给我家少主做一辈子的粗使丫头吧。” “啥?清泉石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你在清泉山寨后面拿的那块冒着泉水的石头。少在老子面前装傻充愣,爽快把医药费交了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黎夭明白过来,原来那块石头叫做清泉石,终于也不再装出柔弱可怜的模样,恶狠狠地说道:“妈蛋,原来你们就是一路跟踪我的人!” …… 与此同时,一处山林里,一个独臂的光头大汉正悠悠醒转过来:“我竟然没死!”此人正是廖炎,之前躲入山林后,噬骨毒发作,浑身骨骼如被百虫噬咬一般,竟疼得昏死过去。此刻醒来,又惊又喜,却突然发现身侧不远处正坐着一人。这人一袭白衣,身段婀娜,戴着一张黑纹面具,上面有一个“卯”字。 廖炎登时醒悟,赶紧朝着这人下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那人站起了身,像是很嫌弃一般,后退了一步,这才淡淡说了一句:“不用谢我。我只是受人之托,留你一狗命。”廖炎后背的骷髅纹此时又活跃起来,两眼开始发黑,痛不欲生,匍匐在地面哀求:“还望前辈好人做到底,帮小的祛除身上的魔毒。” “你这不是魔毒,而是魔蛊,我解不了。这下蛊之人便是托我来救你之人,你若想解此蛊,便去深渊找她吧。” 第五十章 无计可施 黎夭已然明白,眼前这四人就是从地戚州一路跟踪着自己的人。难怪之前一直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原来就是脚下这飞舟。 “老三见你天资还不错,想收你为徒,却又不肯用强硬手段带你走。所以我们也只好陪着他一路跟着你,哪知中间出了岔子,没能及时赶过来救你。”金老大简单说明了前因后果,又向着三人交代了一下:“兄弟们,这事我可就不管了啊,要不要放这丫头走,你们自己决定。”说完便自顾自地挪到躺椅上去睡回笼觉了。 黎夭琢磨着金老大的话,再结合之前的经历,将其中的关节已想明白了八九分,向着铜三说道:“在古木城镇的时候,那些商户突然对我百般殷切,想来是铜前辈在暗地里施压吧,小夭在此谢过了。” 铜老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一笑:“小事,小事,俺就是对他们说了几句话,不值一提。” “那我在守元派考核时,照灵柱被动了手脚,不知又是哪位前辈的杰作?”黎夭虽没进守元派的心思,但一想到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心里难免有些不忿。金老大咳了咳,其他几人却不好开口,黎夭也就瞬间明白过来:“你们在动手脚的时候被卯先生发现,她突然飞走便是去追你们,所以你们才把我跟丢了,也因此错过了出手救我好让我感恩拜师的最佳时机,我说的对吗?” “你这丫头倒是聪明得紧,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想走的话就赶紧把清泉石交出来!”银老二做出恶狠狠的姿态。 黎夭见他凶恶,赶紧跑到铜老三身后躲起来,故作可怜地说道:“你这样凶霸霸的让我好生害怕,你一个大人欺负我这样一个受了重伤又没了修为的小女孩子,不害躁吗?” 银老二气不打一处来:“妈的,你这一路干的好事以为老子都没看见吗?装什么可怜!你他娘的一个人就差点砸了整个地戚军,老子可是用搜魂大法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念着你还算有点侠义心肠,老子才懒得救你!” “凶什么凶,你比人家小夭夭年龄大了快十倍了,还这样以大欺小,老不修!”铜老三将银老二推搡开,又转身护住黎夭:“不要怕,有俺在,没人能欺负你。” “狗日的铜老三,她又没拜你为师,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处处向着她?不过就是让她把清泉石交给我,这要求过分吗?” “过分!”铜老三怼起银老二来从不含糊。黎夭也跟着嚷嚷:“对,过分!非常之过分!” “妈的个蛋!你既不会炼丹,又无法修炼,那清泉石在你手上纯属浪费。还不如交给我,炼制出一些绝品的丹药,就算不能彻底治好你的伤,也能保你一辈子无病无灾。”银老二不想和铜老三纠缠不清,直接与黎夭交涉。 黎夭面露难色:“真不是我不想给你,实在是给不了。你说这东西咱也不知道干啥用,留着也占地方,送给前辈当然是极好的。可是这破石头自从被我装进肚子里就再也取不出来了,我也拿它没办法。”黎夭虽说了实话,但银老二兀自不信:“你这丫头满嘴谎话,你自己开的洞天,焉有无法取用的道理?一座山都能被你装进去又搬出来,一块小小的石头难道就不行吗?” 黎夭闻言也恼了,自己确实经常说谎骗人,可现在怎么说真话也没人信了,只好又把地戚星和地贼星唤出来,指着这两个神魂说道:“你要不信可以问他们,你说的那个什么清泉石在我的洞天里就和扎根了一样,别说是我想整个拿出来,就是想取一滴泉水都办不到。” 不待银二发问,地戚星二人急忙点头称是:“是啊,我家主人说的可全是实话,就算是我们两个天天待在洞天里也无法靠近那清泉石半步,当真是离奇得紧。”要说谁最不愿意黎夭交出清泉石,绝对是这两个天天守在清泉石旁贪婪吸气的“大神”,只是清泉石被“那东西”罩着,这事实在是牵扯太大,他们却不敢吐露半点相关的事情。 “你们认了这丫头为主,自然是一味帮着她说话。”银老二仍不肯放弃,那清泉石可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至宝,能不能在丹道上再有突破,希望可全在这上面。地戚星闻言不乐意了,虽然自己没了肉身使不出多少本事,但神格却容不得质疑,立马反唇相讥:“本神怎么说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物,至于为了这点破事来骗你一个小辈吗?”地贼星也跟着叫嚣起来:“我们若是骗了你,就让天雷轰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银老二见这“二神”言辞恳切,又发下毒誓,虽有不甘,却也不好再继续为这事纠缠下去,想着以后日子还长,总是有机会。打定了主意,便向黎夭说道:“既然你拿不出清泉石来,就老老实实的和我们一同回逍遥岛吧。” “别呀,这笔买卖谈不成,咱们还可以谈谈其他的买卖嘛。你不是喜欢炼丹吗?我这里还有许多灵药,要不给你十个怎么样?”黎夭见银老二已开始转身朝船舱走去,赶紧喊住他:“二十!”对方仍不回头,黎夭一咬牙一跺脚:“五十!不能再多了。”对方已一只脚踏入了船舱,黎夭感觉自己都快崩溃,这价抬得也太狠了吧,带着哭腔道:“咱所有的灵药全部给你!这样总成了吧。”果然,银老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黎夭心里暗骂了一声:“不要脸的老狐狸。”哪知这银老二面露讥诮地说了句:“你那些低等灵药连我药房里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了,就算你把全部家当都搬出来,也未必入得了老子的眼。”说完,便直接迈步去往了自己的房间。 “你……”黎夭气得直牙疼,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赶紧调转方向,拉住铜老三的大手,楚楚可怜的央求:“铜前辈,我知道你老人家人最好了,虽然我们没有师徒的缘分,但你比我亲师父还亲。求你老人家发发善心,放我离去吧。”说完还努力睁大了眼睛,挤出了两点泪水,当真是我见犹怜。 铜老三看着这娇滴滴的模样,心登时就软化了,连忙安慰她,可心里却犯起难来,不放她走吧,这丫头实在看着可怜;真放她走吧,又万般舍不得,毕竟是自己最开始闹着要带她回岛的。 “三哥,这丫头没了修为又无依无靠,你真忍心让她独自离去?跟着我们尚能保她平安无虞,若她一个人去这世上闯荡,只怕是寸步难行。”锡老五见铜老三犹豫未决,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黎夭面色一僵,心道:“坏了!我利用铜三心软的特点好不容易弄出了个突破口,哪知这锡五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将了我一军。”果然,铜老三听完锡老五的话后说道:“小夭夭,你年纪太小,又没了自保的能力,还是跟着俺们吧,有俺保护你,保证谁也害不了你。还有啊,你别看老二那个鬼样子,医术确实还不赖,等多些时日,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黎夭哪肯轻易放弃:“铜前辈,你就放心吧,你别看咱年龄小,但在江湖上混的日子可不短了,向来只有我欺负人,还没人能欺负我。再说了,我这个人性子野得很,到时和你们回了岛,天天闯祸惹事,整得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何苦呢?”黎夭一想到要跟着这些怪人流落孤岛,心里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想想那种日子就觉得生无可恋,没了自由,没了盼头,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黎夭打量着铜老三,看他好像又有些动摇,正准备加把火,锡老五又开口了:“三哥,你平日里总是嫌兄弟几个酒量太差,不能陪你喝个酣畅。以后有了这丫头在,那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看你们又甚是投缘,即便不能做师徒,做一对酒中知己,也妙的很呢?”锡老五这话算是真正说到了铜老三心坎上。铜老三闻言已是心花怒放:人生最快乐的事不就是和同样喜欢喝酒的人一起分享美酒吗?兴高采烈地拉着黎夭说道:“俺在岛上藏有千种美酒,万坛佳酿,绝对是你从未喝过的好酒,保证你欢喜。” 黎夭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击垮自己的竟是自身最大的爱好和特长。锡老五这招简直太毒了,让自己再找不到辩驳的借口:人家跟了这么多天,自己爱喝酒又特别能喝这点破事早被看在眼里,现在对方以此盛情相邀,总不能再装可怜说自己其实不大能喝酒吧。锡老五看着这个小鬼精灵不禁觉得好笑,拍拍她的肩膀:“小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见到了我们兄弟几个的真容,又知道了我们不少事情,我们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你离去的。”说完,摇着折扇进了船舱。 黎夭现在是终于明白了,对方是压根没想过放自己走,这真是刚逃离虎穴,又进了狼窝,看着铜老三一脸的热切,两行清泪在心底流淌。黎夭兴致索然地走到船舷边,取出两颗地魔珠,对地戚星二人说道:“我修为废了,又没了自由,不能害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罪。我把这两颗珠子丢下去,你们也好再去寻找传人参加百魔之战。” “不要啊!”地戚星连忙阻拦,生怕黎夭随手就把地魔珠丢了出去,“主人,我们已认你为主,自然是生死相随。至于那百魔之战,这次能不能参加都无所谓,反正天伤星都数百年没出现了,这次肯定也是凑不齐的,多我们两个不多,少我们两个不少。”地贼星虽没说话,但也打定了主意,与其通过百魔之战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成仙路,还不如跟着黎夭守着清泉石得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算了,你们两个爱怎样就怎样吧。”黎夭本觉得自己难得发次善心,还他们二人自由,没想到这两个惫懒货竟赖着自己不走了。 …… 锡五谨慎地走进了银二房间,顺势关上了门,向着银二说道:“二哥,刚才所有人都在,你心有忌讳,有些话藏着没说,不妨单独说与小弟一同参详。” 第五十一章 穷发之北 银二见锡五进屋,说道:“总是瞒不过五弟。”又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吧。” “五弟可知天地阁与皇廷结盟之事?” “略有所闻,但所知不详。这几次出岛我都发现各大门派在暗中查探我等的下落。按理说,天地阁与皇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等又与天地阁及其御下的各大门派毫无瓜葛,他们为何要相助皇廷来对付我们?” “宋明诚已半步成圣了。”银二只说了这么一句,锡五便已全然明了:“是灵儿告诉你的吧。”银二不言,算是默认了。 锡五确认后又说道:“宋明诚横压一代,为我辈最强者,他能走到这一步倒不足为奇。若不是因为他修炼的天罡地煞变缺了一门,恐怕早已成仙了。眼看百魔之战又将再起,天伤星若仍不出世,他也不得不另谋仙路了。二哥可知他作何打算?” “尽灭妖魔,夺天地造化。”银二看着锡五惊得合不拢的嘴,想起自己初次听到时的震惊,又说道:“宋明诚这人野心甚大,他既然决定尽灭妖魔二族,那就不得不借助皇廷的势力,自然也会为了交好皇廷来对付我们。” “恐怕这里边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交易!”锡五联想到了很多事情,未经证实却不好说出来徒增烦恼,只是叹道,“深渊寂,大椿枯,妖魔尽亡,圣人始出。这五百年前开始流传的揭语莫非要应验了吗?” “这事就暂且打住,总之今后的路是越发艰难了,我们也得再小心谨慎些,好在已提前知晓,也可多做些准备。”银二按住了话头,又向着锡五说起了其他事:“为兄尚有三件事想不明白,还要劳烦五弟帮忙琢磨。” “二哥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只怕是二哥都想不明白的事,小弟也未必能寻得答案。” “这第一件便是那搭救黎夭的神秘青年,之前我只说了他精通阵道,却未告诉你们他还精通医道。” “啊?那人阵道已在大哥之上,莫非医道也在二哥之上?”锡五想着古往今来精通数道的全才也是有的,不知二哥为何会如此放在心上。银二摇摇头,满脸沉闷之色:“我赶到之前,他便已先为黎夭简单治疗过了。若但就医术而言,他未必在我之上,只是他为黎夭护住心脉的手法竟与我的护心凝脉术一般无二。” “莫非他与二哥的师门有什么关系?” “此事绝无可能。我师尊一生只收了三个弟子,师弟早殁,师妹和我都未有传人,况且这手护心凝脉术是我到逍遥岛后才创制出来,世上除我之外,应无第二人会使。” “也许只是手法相近,二哥仓促之间未能分辨仔细。”锡五作出合理解释,银二微微点头,但心中疑虑并未稍减,又说道:“这第二件便是和黎夭这臭丫头有关。昨天我救下她时,还浑身是伤,筋断骨折十数处,皮外伤更是无计其数。而昨晚我回来替她换药时,竟已好了大半,今日你再看她,除了气海和经脉仍未复原,其他的伤竟已全好了,连疤痕也没留下半点。” “二哥医术又有大进,妙手回春,实在是可喜可贺。”锡五如是说,却换来银二的喝骂:“狗日的老五!老子和你好生说事,你何必拿话挤兑老子?”锡五觉得实在是冤枉,自己善意吹捧两句却惹怒了阴晴不定的二哥,只好低头认错,等他自己说下去。银二自觉没趣,又才说道:“我自己的医术自己清楚,正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便是给他服了灵丹妙药也无可能短短一夜便完全康复的。昨晚我查探那小丫头的伤口时,发现她体内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竟在不断吸收着这些伤痛,甚至是我抹在她身上的药也被一齐吸收了。”锡五闻言大感诧异,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连忙说道:“二哥之前曾说黎夭吃过许多灵药,身体却无半点药力残留,是否也是这个缘故?”银二点点头:“想来是了,恐怕她饮酒千杯不醉也和她这怪异的体质脱不了干系。” “照这么说来,岂不是她那破损的气海和断裂的经脉也能这般无药而愈?”这种情况锡五也是头一回听说,只好接着问银二。 “我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她体内那种力量已经停止了运转,想来这种体质非人为能控制,只能单纯地吸收一切从外部进入的力量,从而保持本体的纯粹。复原气海这事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而经脉太过错综复杂,她又是自己强行运功震断的,碎得一塌糊涂,没一段是完好的,要治好这伤不亚于重塑肉身,所以我之前才说非医药能治,非仙力难为。” 锡五不通医道,在这事上给不了意见,只好问银二疑虑的第三件事。 “第三件便是魔星认主。说起来我们都是经历过上一次百魔之战的人,这些魔星一个个都眼高于顶,你有无见过或听闻过他们认主的事?” “未曾,我翻阅过不少古籍,也探寻过魔星的来历。他们在百魔之战中只是将神通传下,并不会与传人之间产生太多牵连,说白了,百魔之战就是一笔魔星和传人的交易。两千年来,即便是最后成功登仙的那两位,也未能让他们认主。所以这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黎夭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让两位上古魔神甘愿受她驱使。” “算了,我们也别在这瞎琢磨了,等回了岛上,有的是时间研究。只可惜咱们兄弟里没有精通空间之道的,不然到她洞天里一探便知。” 这边两兄弟在船舱里讨论得火热,另一边黎夭也没闲着。既来之,则安之,黎夭已经拉着铜老三在船尾摆起酒桌喝开了。两人果真是酒逢知己,越喝越投契,大是相逢恨晚。初时是酒杯,之后是酒碗,到后来两人索性抱着酒坛对饮。黎夭也不再恭恭敬敬地叫“铜前辈”,随口“三叔”“三哥”一通乱喊着。 黎夭心眼本就多,此时身处陌生的环境,又将前往一无所知的北海孤岛,所以存着心思要从铜老三这里套话。只见她一边厚着脸皮使劲吹捧劝酒,一边又不住地抛出话头。铜老三向来口风不严,几碗酒下肚后,说话更没遮拦,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个遍。从五兄弟如何结义说到如何避居孤岛,从兄弟五个的修为、功法和天赋说到各自的秉性和喜好,从北海的风貌说到岛上的布置,甚至于自家少主从小到大的各种糗事都被他说了个底朝天。黎夭认真听着,几坛酒下肚,该问的话都问得差不多了。铜老三的大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黎夭仍面不改色,像全没喝过酒一般,大着舌头说道:“小夭夭……你怎么喝这么多也不见半点醉呢?老实和俺说……你是不是用修为压着酒劲?” 黎夭心里觉得好笑,别说三五坛酒,再来个百十坛喝下也不会有半点问题,但在铜老三面前,却不能轻易透底,脸上蕴出微微红霞,用手扶住额头,话语间似乎也有了一丝醉意:“我也有些醉了,只是酒劲上头得慢些。三叔说可以用修为压着酒劲,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可不可以教教我?” 铜老三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又喝了一大口,衣袖擦了一把络腮胡子上挂着的酒水,打出一个大大的酒嗝,露出了十分舒服的神情:“用修为压制酒劲俺倒是会的。不过俺们好酒之人图的就是个爽快,该喝时便喝,该醉时便醉,喝醉了才有意思呢。” 黎夭不觉有些羡慕,自己是无论怎么喝都喝不醉的,还从未试过喝醉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喝醉后是不是真的烦恼尽消,宠辱偕忘。黎夭提起半坛酒走到船舷边,看着船已经飞到了海上,海岸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想着下次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不禁又记挂起黎天来:“走时说好了每年过年去看他,现在看来是办不到了。”转头问铜老三:“三哥,逍遥岛还要多久才能到?” 铜老三兀自喝着酒,又满满喝下一口后才答道:“按现在这个速度,怕得十来天才能到,不过等会儿让老五给这船加加速,快的话三五天就到了。”黎夭惊诧,竟这么远吗,难道要一直这样飞到北海的尽头? 黎夭见到云霞从飞舟两侧急退,想来船速已经是极快的了,按理说,舟上应该狂风呼啸才对,而此时的舟中却是微风徐徐,波澜不惊。第一次出海,黎夭处处都觉得新鲜,缠着铜老三问这问那,铜老三也丝毫不嫌麻烦,一边耐心解答,一边抱着酒坛与黎夭对饮。 黎夭又问:“岛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喝酒啊!”铜老三醉眼惺忪地说着。 “喝酒不算,还有没有其他好玩的?” “那就没了。” …… “岛上有没有什么烦人的规矩?” “没有。” “真没有?”黎夭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好歹有个好消息。 “就是不能惹少主不高兴。” “放心吧,一个小毛孩子,我惹他干嘛。”黎夭俨然已经和铜老三同辈了,对晚辈自然是要迁就着点。 “还有尽量不要招惹银老二,这老小子龟毛得很,岛上的所有事他都要插一手,屋子不干净他要骂,被子没叠整齐他也要骂……反正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就要骂。” 黎夭皱起了眉头,自己向来最没收拾又最不讲规矩,到时只怕是天天都得挨那银老二的骂,忍不住说道:“银老二那个糟老头坏球得很,欺负咱现在没了修为,等咱恢复了,看我怎么修理他。” “哈哈,哈哈,俺也是这样想的。你修理他的时候可一定要叫上俺。”铜老三提起要修理银老二便来了劲头,“不过也不要修理得太狠,老二这人嘴巴是毒了点,心眼倒真不坏。他这次救你可出了不少力,还为你把地戚军给全灭了,想来也是动了真火气。” 这事黎夭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一直觉得银二坏透了底,现在听了铜老三的话,竟觉得银二不似之前那般讨厌了:“可能他真是个好人也说不定。”刚这么想着,银二怒气冲冲地从船舱里冲了出来,直接与铜老三扭打在了一起:“狗日的铜老三,整日就晓得喝酒吹牛逼,信不信老子把你这张破嘴逢起来,看你还能不能这般聒噪!”转头又去骂黎夭:“你个黄毛臭丫头,上了船真当自己是大爷了吗?下贱的东西,赶紧给老子烧火做饭去!” 黎夭心里怒骂:“妈的,我真是瞎了狗眼,你算个屁的好人!” 第五十二章 拿手好菜 黎夭进了厨房,乒乒乓乓捣鼓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端出了四样菜来。四兄弟围坐在桌前,一番苦等终于等来了这三菜一汤。看着这些造型奇特、气味古怪的菜,四人面面相觑,迟迟不敢动筷子。 “小夭夭辛苦做的菜,大家怎么不吃呢?”铜老三嚷嚷着,自己则抱着酒坛子不放。 “三哥既然这么体恤小夭,不妨先尝尝。”锡五用折扇掩住了口鼻,面前那道黄黄黑黑糊状一样的东西实在是让人作呕。 铜老三赶紧猛喝了一口酒压惊:“使不得!大哥都还没动筷子,俺怎能不讲规矩?” 金老大打起了哈哈:“都是自家兄弟,哪分什么先后,一起吃,一起吃!”说完便拿起筷子往那黑黢黢的一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夹去,却见其他几人都不动筷,颇觉得没面子,又说道,“卖相是差了点,可能味道还不错。兄弟们一起吃嘛!” 银二眉头一直皱着,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骂道:“你个死丫头存心戏弄我们是吧!做的都是些什么鬼玩意,想毒死我们吗?”黎夭本来满心期待四人吃了自己做的菜后大肆夸赞一番,哪知竟都不动筷子,还莫名其妙招来一顿训斥,当即也火了:“不吃就不吃,那么凶干嘛?这几道菜可是我最拿手的,以前每次做给我弟吃,他都说好吃。你们不识货就算了,大不了我一个人吃。”说完便气鼓鼓地坐到铜老三旁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铜老三见状觉得过意不去,也连忙夹了一块黑乎乎的像肉一样的东西到碗里,下嘴前却又犹豫了,只好问黎夭:“这道菜是什么啊?也看不出是用什么食材做的。” 黎夭来了兴致,赶紧为他介绍:“这道菜叫做八宝香煎小排骨。我见厨房里冰镇着一些灵兽肉,就取了点肋排出来,用小火煎熟,又将赤朱暖玉参、墨竹冬雷笋、百年何首乌等八种灵药磨成的粉加上各种香料进行炒制调味后收汁,再将这浓汁浇在煎好的小排骨上……”听着黎夭对烹饪过程的详解,众人感觉这道菜好像还不赖的样子,金老大最是无肉不欢,也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铜老三见老大都吃了,紧随其后吃了一块。银二精通药理,知道这几味药加在一起吃下去绝对不好受,自然是不会动筷的。锡五向来谨慎,想看金老大和铜老三吃后的反应再做决定。 菜入口中,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合型味道充斥口腔,舌头发麻,喉咙发苦,胃里倒酸;咀嚼一口,肉焦而硬、绵而柴,似嚼抹布,又像在啃砖头;最可怕的是那交汇在一起的八宝之力,透过口腔直达脑门,像是烟花在头颅里爆炸,又像是宇宙在大脑中诞生,两人霎时间失去了意识,眼前出现无数幻觉,有那修罗在狂舞,又有那夜叉在高歌……饶是二人修为高深、历劫无数,在这道菜前也终于败下阵来,转过身去一阵狂吐,连胆汁都快吐干净了,那味道还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铜老三又连灌了三大碗酒才感觉活过来,一脸委屈的对黎夭说道:“小夭夭,俺待你可不薄啊,你可不能这样坑害俺!”黎夭也是一脸纳闷,自己又夹了一块吃掉:“挺好吃的啊。哎,你们得慢慢嚼,慢慢咽,这样才能品出味道来。”铜老三闻言满脸生无可恋:“慢慢嚼?你还是饶了俺吧,俺还想再多活几年,怎么也不能死在银老二前头。”无论黎夭再说什么,铜老三都是坚决不再吃第二口了。 锡五庆幸自己谨慎,也大致弄明白了缘由:黎夭那奇特的体质可以吸收一切外来的能量,无论多恐怖的药力到了她口中顶多就是味道稍微刺激点,这也导致她的味觉和常人不大一样。不觉有些同情起黎夭的兄弟来,这得大多的毅力才能忍受住这长年累月的摧残。 众人虽不愿再动筷子,却对她如何做的另外几道菜产生了兴趣。黎夭也兴致勃勃地依次介绍:“这道菜叫做海陆空巅峰对决,我是用不知道是什么鱼的肉、不知道是什么鸟的肉和不知道是什么兽的肉放在一起炒香后,加入十种美酒炖煮……” “确实有酒香味咧,可为何也变成黑黢黢一坨了呢?”铜老三凑上去闻了闻,虽被酒香勾引,但也忍住了尝一口的冲动。 “煮熟后我怕味道太过单薄,又加了一些秘制的八宝粉进去。”黎夭说完,众人纷纷绝倒,你他娘的能不能别什么菜里都加那劳什子的八宝粉! “可有没加八宝粉的菜?” “那,就这个顶级豪华十面埋伏。”黎夭指的便是那盆黄黄黑黑糊糊状的汤了。 锡五已经不敢想象这道菜是怎么做的了,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地劣州有道名菜叫做十面埋伏,用十种虫子炸到酥脆,伴入米糊里。我做的这个是升级版,虫子自然不能用普通虫子,这两年我搜集了好多灵虫,像那什么天蚕宝宝、赤尾彩蝶幼虫、碎针蜂蛹……整整凑了十样;当然这米糊也不能差了,我加了固元百香果和黑玉断魂膏一起熬制,为了增香,我在起锅时还加了两颗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莲子进去。” “那叫清心并蒂莲子。”锡五知道她的一些家底,为她补充道。 “什么?清心并蒂莲子!暴殄天物!狗皮不通!简直是胡闹!”银二已经快被气疯了,这么多灵药居然还有准圣药都被这死丫头这般胡乱霍霍,虽然这点灵药在他眼里也不算个事,但生平最见不得别人糟蹋了药材,此时是恨不得将黎夭倒挂起来狠狠鞭笞一顿。幸亏锡五见机快,及时拉住了他,不然黎夭就得挨顿好打了。 银老二强忍住怒气,见兄弟们又都饿着肚子,只好自己亲身下厨。哪知刚进厨房,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锅碗瓢盆乱放着,油盐酱醋散落着,满地狼藉,满室油污……这哪像是做了一次菜,简直就像遭了一次劫。 厨房里再次传来银二的咆哮声,黎夭耸耸肩:“这糟老头子的脾气怎么这般暴躁?”铜老三也跟着附和:“是啊,哪像俺这么大气随和。”两人相视哈哈一笑,推杯换盏又喝起酒来。锡五满脸愁容地扶额:“哎,又多了没心没肺的祸害,以后逍遥岛怕是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半个时辰后,银二端着三菜一汤上桌,顺便还煮好了一锅米饭,还给每人盛了一碗。四道菜精美雅致,色香味俱全,最难得的是刀功齐整,每根菜丝长短粗细不差分毫,摆盘又极考究,没有半点参差错乱。 “你速度挺快的嘛,这么一小会儿就全做好了。”黎夭看着这几道如被精雕细琢过的菜肴,忍不住赞了一句。“哼,要不是为了收拾厨房,哪需费这许多时间。”银老二郁气难平,看也不愿多看黎夭一眼,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不喝酒就先吃饭吗?”黎夭不解地问。银二懒得搭理她,锡五解释道:“二哥炼丹费神,向来不饮酒。” “不喝酒,那多没意思。”黎夭觉得银二这人简直死板无趣透顶了,铜老三也立马开腔附和:“就是,规矩一大堆,活得半点不痛快。”两人便扯五扯六地喝开了,金老大和锡五凑趣小酌了几杯,算是都与黎夭混熟了。 接下来的两日,黎夭除了和铜老三吹吹牛喝喝酒,便只能望着大海发呆,实在是无聊得紧。舟中并非无事可做,实在是这小祖宗太过折腾,没人再敢让她做事了。自从做过一次饭后,便被银二下了禁令,不准她再踏入厨房半步;让她去劈柴,结果把船底劈出了个窟窿,害锡五为补船折腾了大半日;让她去掌舵,结果一时玩得兴起,把一艘船驾驶着往天上海里乱窜,若不是铜老三死命护着,差点就挨上银二和锡五的绝命双打了…… 飞舟上,银二闭门炼丹,锡五闲坐看书,金一照常睡觉,铜三醉后打盹。黎夭独自一人静立船头,看着海天一色,飞鸟游鱼,暂息了纷扰之念,升起了淡泊之心:“鸟儿自由飞,鱼儿自在游,我看见它们无忧无虑的样子也觉得欢喜。”不知不觉间,黎夭进入了冥想之境,天地元气呼啸汇聚,涌入黎夭的身体。因气海破碎,这些元气无法贮存,又因经脉断裂,元气又没了去处,只能无意识地在黎夭体内四散开来,融进筋骨血肉,汇入四肢百骸。黎夭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辟谷”神通受激运转,身体自发的打坐入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中再无杂念,一身空灵,天地无我。 银二与锡五察觉到异象,来到船头,见黎夭已如老僧入定,身如止水,而周身天地元气如风云际会,气势磅礴,极静与极动和谐共生。 “这死丫头到底有什么机缘,居然顿悟了?”银二想不通黎夭没了修为,修行之路差不多也断了,为何还能在修行上顿悟。 锡五沉思良久,望而兴叹:“此子福缘深厚,怕是要走出一条前不见古人的修行路。” 第五十三章 拜我为师 黎夭从顿悟状态中醒来时,已是子时,月影浅浅,满天星斗,海面波光粼粼,相映生辉。仰望璀璨银河,不禁心神沉醉:“海上的星星倒是比地上看时要亮些。” 黎夭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发现身体轻盈,竟无半点久坐后的疲累感。又施展了几下拳脚,只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虽然气海破碎,无法再贮存和调动元力,但此时身上的每一处筋骨都蕴藏着力量,同样的招式使出,威力更胜往昔,当真是迅如雷,疾如风,连身法都比受伤之前灵活许多。此时微风入耳,黎夭清晰地听到四个轻重不一的呼吸声,连细微处的动静都能察觉,闭上眼后,舟外的风吹云动无不在自己的意念之内。 “哈哈,我果然是个天才!”黎夭得意大笑,小鼻子翘上了天,“银老二说我经脉废了,以后没法修行,当真是庸医害人。”说完又连续使出了瞬移、踏空等空间手段,已是一切如常,再无滞碍,也终于想明白:“元力是使用一切功法的支撑,虽然气海没了,但我全身皆可贮存元力,把元力放在气海里和放在身体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黎夭甚至感觉到比起气海,浑身的筋骨血肉可吸纳的元力总量还要远远过之,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一直源源不断地从天地中吸收元气入体,再转化为元力滋养肉身。 黎夭入定了半天时间,快赶上正常人的一月苦修了。尝到了甜头,自然是想一而再,再而三,可无论黎夭怎么尝试,都无法再进入之前那种状态。她却不知顿悟是一种机缘,刻意为之反倒落了下乘。 一个人坐在船头,眺望着大海,黎夭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今日才恢复过来,若是早上两日,我就能逃之夭夭了。在这无边的海上,我现在又能逃到哪去。”正当这无聊苦闷的关头,地戚星蹿了出来,躬身侍立在她身旁:“主人若是觉得闷,可以和我说说话。” 黎夭手撑着下巴,微仰着头,看着夜色发呆,想着有人说话,总比一个人发呆强,便随口问道:“你之前说有六界,可都去过吗?哪个世界最无聊,哪个世界又最有趣?” “说来惭愧,直到如今,我们兄弟都还未去过佛陀界,不过想来也和仙神界差不多,自然是无趣得紧。要说最有趣的世界当然是山海界,无边无界,种族无数,仙凡同居……”地戚星越说越带劲,流露出无限神往。 “比起我们天地界呢?”黎夭听地戚星说了一大堆,心里却勾勒不出山海界的形状。地戚星闻言沉思了半刻,说道:“妖魔界,也就是你们说的天地界,不过是盘古斩开混沌后造就的一方小世界,和女娲孕育的人间界差不多,但和山海界这种原始大世界实在是没法比。这么说吧,山海界就是最初的本源世界,而后的人间、妖魔、仙神、佛陀、恶鬼五界都是从山海界走出的远古大神创造出来的。” 黎夭还是第一次听说世界起源,想象着那些远古大神得有多大的伟力才能创造一方世界出来。又听地戚星说人间界和天地界差不多,便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兄弟一起在人间界活过一世,那里可好玩吗?” “哎……”地戚星一声长叹,显然是往事不堪回首,不过主人问起,也得老实回答:“花花世界,红尘虚幻,倒是比这天地界有趣一些。那边不像我们这里的人都一心修行,达官显贵、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不过战乱频频,各族相侵,却是和我们这边差不多的。我们在的那一世还是宋朝,不知过了这几百年,现在又是哪朝哪代?”黎夭不解:“难道现在就不能知道那边的情况吗?” 地戚星说道:“以前各界相通,自然是知道的。自从人间界在唐朝发生了安史之乱,妖魔鬼怪横行,乱了六界秩序。几个世界的守护者便达成共识,联手封禁了六界,致使各界之间音信不通,更没法自由出入。如今的人,除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竟不知还有其他世界的存在。”黎夭被地戚星勾动了对各界的心思,却又听说去不了,大感苦闷:“岂不是我想去其他世界也没办法吗?” “像我这样成了神,再通过恶鬼界前往其他世界转世投胎即可。” “那不成,我可不想死了连肉身都没有,谁知道转世之后的我还是不是我。” “那主人就得努力修行,早日成仙,到时就可以选择去山海界或是仙佛两界了,不过成仙后人间界和恶鬼界就去不了了,那边的规则不允许。” “小孩子才要选,六界我都想去,那该怎么办?” 地戚星沉吟起来,考虑该不该说,见黎夭催促得急,只好全盘托出:“空间之力!主人身怀空间天赋,我听闻将空间之力修炼到极高深的境界,就能施展破界之法,自由穿梭于六界之间。”黎夭听到这般言语,瞬间来了精神,又急促问道:“你对空间之力也很了解吗?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地戚星面色有些尴尬,八字眉一撇一捺,哭着脸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这世上精通空间之道的本就稀少。不过我却晓得在山海界有个种族是人人都身怀空间天赋的,想来那一族中便有能穿梭六界之人。” “精通空间之道的种族吗?师父会不会就是从那里来的?可惜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连怎么修炼空间之力也不好好教我,只让我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当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便宜混蛋师父。”黎夭想起自己师父,便是满肚子的气,半点有用的功夫没教,总共待了两天,还全给自己讲大道理去了。心里又忿忿道:“你倒是收了我这样一个从一而终的好徒弟,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转头拜铜老三为师去了。”黎夭见地戚星对自己已再无保留,又趁机问起体内那个黑色球状的东西来,哪知他依旧不肯吐露半分实情,只是说这东西牵涉太大,说出来恐怕会给主人招来祸端。黎夭只好作罢,见夜已深沉,便打发地戚星回去,自己则回屋睡觉了。 第二日清早,黎夭刚一走出船舱,便被银二等人围着上下打量。银二手捋着胡须苦想,把胡子都扯断了好几根都没发觉,一边自言自言,一边又不住地摇头。铜老三不耐烦了,骂道:“银老二,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那装神弄鬼的,弄得俺着急。”银二专注地想着问题,竟没有如往常一样回骂铜老三,只是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奇了,当真奇了!按理说气海破碎了,应该无法引气入体才对,怎么还能照常修炼?更奇的是,元力竟能贮藏在筋骨血肉中,当真是闻所未闻!” 锡五问道:“会不会是魔族的炼体之法?”银二摇头否定:“魔族的炼体之法是借助外力来锤炼筋骨,却不像她这般用练气的法子来滋养肉身。”转头又问黎夭:“小丫头,你这修炼方法从哪学来的?”黎夭也被整得一阵莫名其妙,元力存在身体上很奇怪吗,怎么一个个都像得了神经病一样:“我哪学过什么修炼方法?不就是和其他人一样引气入体,那气海碎了,元力自然就跑到身上其他地方去了。” 银二以为黎夭又在说谎,想起黎夭曾说拜过师,一脸凶相的问道:“老实交代,你师父是谁?这修炼法子是不是他教的?”黎夭闻言大恼,不提那便宜师父还好,一提就更是来气:“我那死鬼师父总共和我待了不到两天,他姓谁名啥也没告诉我。我倒是想找到他学点真本事,要不你帮我把他找出来,我也想问问他,有他这样当师傅的吗?”黎夭满脸委屈,这些话倒是她的真情实感,做不得假。银二自讨没趣,想着这丫头所会的功法甚是驳杂,大概都是从遇到过的对手那偷学来的,要真有个厉害的师父,也不至于不给她打好基础。 “银老二,你就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吧,扭着人家小夭夭瞎问个啥?”铜老三见黎夭受委屈,像老母鸡护崽一般把她护在了身后。银二自觉理亏,也不好再和一个小丫头纠缠,只好作罢,向着黎夭说道:“能修炼总归是好事。只是今后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你就自求多福吧。” “哈哈,小夭夭又能修炼了,好哇,妙哇!”铜老三开心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转身对黎夭说道:“小夭夭,你快用拳头朝我肚子打上一拳。”黎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铜老三突然抽什么疯,竟让自己打他:“为啥要打你?” “快打吧,一定要用尽全力打,俺看看你力量恢复得怎么样。” “不会出事吧?”黎夭可是清楚自己一拳有多大的力量,当初一个脑瓜崩就弹废了龚长青,铜老三对自己还不错,真有点不忍心用力打他。 铜老三见黎夭竟担心打伤自己,流出欣慰的泪水,一把搂住黎夭:“小夭夭,你都会心疼人了,俺果然是没有白疼你啊!” 锡五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活宝,淡淡说了一句:“放心吧,二哥他一身横练的筋骨,你就算再厉害个十倍,也伤不了他。” “那我真打了啊!”黎夭见铜老三已在身前站好,便扎好马步,运气于臂,全身力量集中到拳头上,一拳猛然挥出,挟带着风暴声响,显出赫赫威势,哪知一拳打在铜老三肚皮上,竟像泥牛入海一般,没掀起半点波澜。 铜老三摸摸下巴,认真感受了一下:“差不多有千斤之力吧,不错,不错。”黎夭看着铜老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禁有些沮丧,自己这一拳就这么弱吗?还是说与天境的差距本就有这么大? 铜老三突然开怀大笑,咧着嘴对黎夭说道:“小夭夭,你拜我为师吧!” 第五十四章 北海之北 铜老三对黎夭说道:“小夭夭,你拜我为师吧!”黎夭愣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啥?” 被黎夭这一问,铜老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地说了一大堆:“俺呢,那个现在还没有传人,想着俺们两个这么投缘,要不你就做俺徒弟如何?放心吧,俺以后肯定对你好,绝对没人敢欺负你。俺这里有一门捶天捶地无敌大铜锤的功夫,须得天神神力的人才能传习,你现在虽然力气还小了点,但年龄也小,只要跟着俺好好修炼几年,肯定能学会的。还有啊,俺精通所有酿酒之法,以后俺们师徒一起酿酒喝酒,你说好不好?” 黎夭越听越是恐慌:大铜锤?酿酒?想象着自己扛着大铜锤酿酒的样子,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见铜老三语出真诚,却不好直接拒绝他,只好又拿那句话来搪塞:“可是我已经有师父了。”说完还装出纠结难为的样子。 “你不是说你那师傅找不着了嘛,你拜俺为师,想来他也不会怪罪的。他若敢怪罪你,俺便拿大铜锤锤他。对了,老五不是说过什么圣人没有什么师父嘛。”铜老三话音刚落,锡五就在旁抢白了一句:“那叫圣人无常师。意思是圣人不拘泥于拜一个师父,而是博采众家之长。”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那师傅也没教过你一天真本事,你也没必要一心想着找他。等俺当了你师父,肯定会把所有本事毫无保留的传给你,让你和俺一样厉害。”铜老三为了收徒,算是把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了出来。黎夭心里却想着:“俺就是怕以后成为你一个样啊!”说话时竟不知不觉的用上了铜老三说话的口气:“俺师父虽然没尽到做师父的责任,但俺却不能对不起他。俺娘教过俺做人要从一而终。” 锡五在旁听得直发憷,想告诉她“从一而终”是女人在丈夫死了后不能再嫁的意思,但想着铜老三连“没过门的师父”都能说出口,又见这两个活宝说的话已自成一派,也就没必要去打搅他们的对话了,自己识趣地走到一边去,不再理会。 铜老三不停劝说,黎夭不停拒绝,小眼瞪大眼就这么僵持着。锡五远远看着,叹了口气道:“正常情况都是拜师的人再三哀求,收徒的人拿捏做派一番,最后再勉为其难收下弟子。怎么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就全反了?” 黎夭见铜老三始终不肯放弃,只好使出了拖延计:“三叔,拜师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半点草率不得。等咱们到了逍遥岛,再择个良辰吉日行拜师礼可好?”铜老三闻言一乐,朗声笑道:“还是小夭夭想得周到,就依你说的。俺们喝酒去!”心情好了,自然要开怀畅饮,一老一小闹腾腾的抱着几坛酒便去了船尾。 金一睡眼惺忪的从船舱里走出来,见锡五一个人站在船头,便问道:“快到北海边界了吗?”锡五瞧了一眼天色说道:“午时应该能到。” “那就还早着,我再睡一会儿。”说完便挪步到躺椅边又睡下了。 黎夭正与铜老三在船尾猜拳斗酒闹得欢,忽然感觉飞舟开始下降了,探出头去看,果然是离海面越来越近了,不由得欢呼起来:“终于到了吗?在这小船上憋着都快闷死了。”铜老三笑呵呵的说道:“还早着呢,现在才刚到北海的边界,前面有罡风迷阵,俺们必须得在海面上行船了。” “北海的边界,岂不是到了世界的尽头?那你们住的逍遥岛又在哪里?”黎夭问道。铜老三不知该如何回到,便拉着她来到船头,指着前方十余里外一道灰蒙蒙的雾墙:“看,这就是北海的边界,穿过去,后面就是北冥,逍遥岛就在那里边。” 黎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道雾墙贯通天地,横梗东西,像是把整个北海都围了起来。再细看那雾墙,只见其中风雷阵阵,暗云涌动,说不出的凶险。锡五说道:“这道雾墙内遍布罡风,硬闯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依着水面进入此处的迷阵,寻准方位,从开门进,从生门出。而这迷阵极为庞大复杂,大阵里面套着无数小阵,又随时随刻都在变幻,唯有依靠阵道大师的随机应对才能顺利通过。”说完便唤醒金老大,“大哥,该你出场了。” 金老大双手努力撑起肥胖的身子,走到船头,望着前方,终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扫平时的慵懒,变得雷厉风行起来:“老三你来掌舵,听我号令;老五驭舟,快慢随我指挥;老二用神识留意四周,若有急变立刻告知我。”兄弟们齐声“得令”,便各归各位,严阵以待。虽然他们出入这迷阵已不下十数次,但仍不敢有半点马虎,稍有不慎就会落个舟毁人亡。 金老大取出一张罗盘,分辨出方位,大喝一声:“艮位,全速!”待船朝东北走了数里,金老大又喝一声:“坎位,半速。”船慢下来,笔直地驶进了雾墙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伸手难见五指,凭肉眼已无法分辨出方向。金老大镇定自若,操持着罗盘从容指挥,兄弟间配合默契,无惊无险的行了半程。黎夭无事可做,便把神识放开去感知周围的情况。迷阵中,阴风呼啸,鬼哭狼嚎,若是胆子小的只怕会被吓破胆,黎夭却觉得十分有趣,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通过神识传递到脑海,当真是大开眼界。 船不断变着方向,时快时慢地行着,忽然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黎夭登时察觉,大叫一声:“小心左边!有东西往船上来了。”银二也同时发声提醒,心内不由得惊叹:“这丫头的神识竟这般敏锐!”两人话音刚落,便又一大团黑雾涌上了飞舟,并分散开来直扑众人。 “不好,是鬼怪!”金老大暗道不妙,铜老三神识最弱,又最是惧鬼,怕是应付不了这些鬼怪。果然,铜老三见一个个面容狰狞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攀爬到自己身上来,立刻吓得面如土色,双手松开了船舵,抱头大叫:“鬼啊!俺命休矣!”银二想要飞身前去救援,却被鬼怪纠缠,一时脱不了身,只好向着铜老三喝到:“守住心神,那些鬼怪伤不了你!” 没了掌舵人,船无法再随着金一的指挥调整方向,由着惯性笔直地朝前冲去,眼看就要撞入一个小阵的死门中。“老三,舵转震位!”金老大疾呼,铜老三却已陷入恐惧的混乱中。锡五全力施为,想让船停下来,但船速太快,已有些来不及了。金老大等人无不绝望:“莫非这次竟就要栽在这种地方?”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船舵边响起:“震位是哪边?”说话的人竟是黎夭。众人觉得难缠的恶鬼对于黎夭来说却是最寻常的,“辣手摧鬼”的名号岂是白叫的?随手就将盯上自己的几个鬼怪打散了,见情况危急,便瞬身来到铜三身侧,听金一大喊震位,却不知震位是左是右,是前还是后。锡五抢声答道:“往右转!”黎夭会意,急忙右转舵。船终于调转方向,擦着死门而过。 众人劫后余生,终于缓过劲来,银二动用神识秘技杀散了上船的鬼怪,却独留铜老三身上那几只,骂了一声:“平日里总不肯好好修炼神识,只晓得喝酒耍赖,活该你今日遭罪!”铜老三却浑然不知外面的情况,被几个恶鬼缠着,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哭喊得像杀猪一样。 铜老三天境修为,区区几只恶鬼原本奈何不了他,却因天性害怕鬼怪一类的事物,被鬼缠上后竟像一个全没修为的普通人。黎夭在旁看着觉得好笑,又有些不忍心,便将那几只恶鬼从铜老三身上扒下来打了个魂飞魄散。鬼已没了,铜老三犹自在那大哭大叫:“俺要死了!俺要死了……”黎夭拍了拍铜老三的大饼脸:“三叔,快起来,没事了。” “嗯?”铜老三终于反应过来,起身查看,身上果真鬼都没了,又见黎夭在自己身前,激动得一把搂住她:“小夭夭,多亏你救了俺,不然俺就真死了!”黎夭被这巨熊一样的身子搂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使出全身力气竟也没挣扎开,好在金老大的话及时传过:“老三,掌好舵,我们要抓紧时间出去了。”铜老三这才放开了手。黎夭后怕地吐了吐舌头:“幸好咱身子结实,要是换了其他人,被他这么搂一下,怕是就得去见阎王了。”又想起铜老三被鬼纠缠的画面,不禁摇了摇头:“还好没答应拜他为师,实在是太丢人了。” 之后再没出现意外,一路顺畅地驶出了迷阵。刚一出阵,银二就欺到铜三身后,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狗日的铜老三,差点害死我们!看老子今天怎么修理你!” “俺怕鬼你又不是不知道,俺怎么知道突然会冒出这么多鬼来。”铜老三回身与银老二扭打起来,还忿忿不平的道:“都怪你没及早发现,你个专门负责盯梢的还没俺家小夭夭发现得早。” “哎呀,兄弟们怎么又打起来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马上就要到家了,让少主看见了多不好。”劝架的自然是“带头大哥”金一。 黎夭站在船头,全不理会身后众人的打闹,目光已被眼前的景色完全吸引。北海之北,穿越尽头,竟是另一番天地。海水湛蓝,平静无波,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北冥。”锡五在黎夭身旁说道。黎夭压根没听锡五在念叨什么,只想着自己从小立下的宏愿:“下北海游泳,上南山撒野,折大椿炒蛋,煎鲲鹏下饭。”心头一欢,便如脱缰的野马,呼喊一声,纵身跃入了海里。 第五十五章 海岛危机 黎夭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便再无踪影。铜三停止了与银二的打闹,奔至船头,失声大喊:“小夭夭,你就算想不开也不要跳海啊!”银二走上来又是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你个蠢货!真要寻死早就跳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多半是见我们不备,趁机逃跑了。”铜三闻言更急了:“小夭夭为什么要逃啊?难道是不想当俺弟子?啊!” 锡五摇着折扇,半点不着急,徐徐说道:“三哥莫急,我看这丫头只是一时兴起,潜下去玩耍罢了。再说了,此处海域茫茫,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去?”过了一刻钟,仍不见黎夭浮出水面,铜三越发慌了:“小夭夭不会淹死了吧。”银二神识外放,笼罩船外方圆数里的海域,也未查探到黎夭的半点气息,纳闷道:“就算潜逃,也该浮上来了。”就连锡五此刻也有些不淡定了,怀疑黎夭在水下遭遇了不测。 黎夭跳进水里后,初觉海水冰凉,很快便适应了,见海水清澈,又有阳光穿透海面,照得海水中五彩斑斓,一时间玩性大发,仗着空间天赋,一路下潜,想要一探海底。黎夭自小水性便好,通了空间之道后,又学会了藏气于胸的众多小手段,在水下即便是待上一个时辰也无半点妨碍。越往下潜,景色越奇,各种海洋生物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待下潜了两百丈,水下早已是一片漆黑,而海底仍遥遥未见。黎夭身体强度远胜常人,也有些吃不消了,即便用上空间跳跃,也无法再度下潜,只好回身上浮,心里想着:“传说北海最深处倒插南山都有余,想来是真的了,不知我修为高深后,能否探到海底?” 黎夭浮出水面时,见铜老三正站在船舷边深吸气,准备着下海。黎夭笑道:“三叔也要下来游泳吗?”铜老三听见黎夭的声音,登时眉开眼笑,转脸又瞪起绿豆大的小眼,佯怒道:“游什么泳!你个细娃子,差点吓死俺。下海前也不说一声,还以为你被海妖刁走了呢。”黎夭笑道:“海中也有妖兽吗?可惜我没碰着,不然怎么也得逮一只来玩玩。” “海里可是玩耍的地方?还不快上船来。”铜老三此时像极了故作威严的家长。黎夭满口答应,却仍泡在海里,又像鱼一样绕着船游来游去,直到兴趣索然了,这才跃身上了船。 锡五御驶飞舟再次飞上了天空。黎夭问道:“怎么又飞起来了,还有很远吗?”铜老三答道:“在水上走太慢,等到了便是明早了。空中飞就快多了,还能赶回岛上吃晚饭。” “这船倒是有趣,借我玩几天如何?”黎夭拍着船舷,两眼放光,越发觉得这船是件宝贝。铜老三赶紧捂住她的口:“这苦舟可是老五的宝贝疙瘩,你上次把这船底劈出个窟窿,他生了好大的闷气,俺答应赔上一坛最好的圣酒,他才肯作罢,没来找你麻烦。以后你可千万别打他这苦舟的主意。”黎夭这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的插曲,又问道:“这飞船怎么叫苦舟?” “学海无涯苦作舟,是以叫苦舟。”锡五忙完手中的事,走过来说道。“叫乐舟多好,为什么要苦呢?哎……”黎夭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又拉着铜老三问道:“你说的圣酒又是什么东西?难道酒也有品级吗?”铜老三一听到酒便来了劲头,兴高采烈地讲解道:“前两天都只顾着和你喝酒了,却忘了给你讲这酒中的门道。因酿酒的材料和技艺不同,这酒便与灵药和灵石一样有了凡、灵、圣、道这四个品级。你以前喝的那些酒大多是凡酒,‘天仙酿’倒是能算上灵酒,却比俺这几天给你喝的要差上一些。更好的自然是圣酒,但因材料极为难得,酿造又极为困难,所以就算是天境老鬼也是极难喝到的。” 黎夭见他说到圣酒时一副得意的神情,便问道:“那你能酿造出圣酒吗?”铜老三哪容人质疑自己酿酒的本事,憋红了脸说道:“若是连圣酒都酿不出来,俺这酒中蛮仙的名号岂不是白叫了。可惜这道酒的材料难求,不然俺就能酿出道酒来,然后得道升仙,哈哈,哈哈。”银二见他自夸,立刻呛声:“就你这窝囊劲还有脸提道酒?等老子炼出道药时,你怕是连‘道’字怎么写都还不知道!” 铜老三怒极,咆哮一声:“银老二,俺忍你很久了!今天不和你这老淫虫拼个你死我活,俺誓不为人!”银老二一声冷笑道:“难道老子会怕了你这老处男?”说完两人便真刀真枪地打成一团,舟中太小,兵刃施展不开,两人又腾上高空比斗。锡五无奈地摇着折扇把船慢慢停了下来,等这二人闹腾。金老大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满口说着“怎么又打起来了,能不能让我这个当大哥的睡个安稳觉!”紧跟着飞上了高空去劝架。黎夭仰头看着热闹,又是鼓掌,又是欢呼:“三叔,锤他,锤他!”黎夭第一次看天境的修士打斗,当真是开了眼界。铜老三一柄铜锤长两丈有余,圆形的锤头比磨盘还大,再配上他彪悍的身形,挥动起来虎虎生风,当真有捶天捶地的无敌威势。银老二一柄长剑防身,却不与铜老三的铜锤硬抗,只是仗着极快的身法绕着他缠斗,步履之间,衣袖翩翩,如鹤舞空,又有剑气纵横,凌厉莫名。两人激斗间,风云变色,连金老大也不敢随意闯入进去,只好用嘴劝架,可哪劝得住。 若是往常,铜老三自是不会与银二动真家伙的,但想着黎夭马上就要拜自己为师,在徒弟面前怎能丢了面子?锤法一出,便是全力施为,以求尽快将银二斗败,可银二身法太快,怎么也打不着。银老二见铜三动了真格,也只好全力相迎,可铜三皮糙肉厚,怎么也伤不了他,念着是多年兄弟,又不能用毒,两人便只好这样耗下去。 …… 一座孤岛,南面的石壁上刻着三个大字,因年代久远,只依稀可辨“逍遥”二字。石壁下方有十数具似人非人的尸体,其身上有鳞,手脚有蹼,服饰简陋,只堪堪遮住了羞处。地上的血为蓝绿色,尚未干凝。从石壁一直向东,一路三三两两的尸体,直至岛东面的石楼。 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孤身挡在石楼前,他右手握刀,左手持剑,长刀随手一挥,便在身前斩开一道沟壑:“过此线者,死!”。这群海妖本有一百之数,登岛至今已被杀掉了一半。为首的两个海妖生的高大雄壮,容貌一般无二,皆是鸡冠头、蛤蟆脸、乌龟壳、鳄鱼尾。二妖的修为较黑脸汉子都要弱上少许,但攻守配合极为默契,一路上却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此刻好不容易杀到了石楼前,说什么也是不肯就此罢手,随声令下,海妖们悍不畏死地向石楼发起冲锋。 黑脸汉子面容刚毅,身如铁铸,独战数十海妖毫不露怯。他在与两个海妖头子战斗的同时,又得分心去阻拦那些想钻空子过线上楼的小妖,导致被围攻之下,身上又多了十数道伤痕。伤口虽都不深,但时间长了,难免会气血不继。楼上有一老一小正紧张地注目着下方的战斗。衣着华服的少年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清朗,器宇不凡,见黑脸汉子渐渐落入下风,已是万分焦急,向着身旁的老仆道:“铁公孤身对敌,恐难抵挡,我欲下楼相助他。”说话时便拔出宝剑往楼下走。老仆连忙拉住他,急切说道:“陛下,使不得!那些海妖最弱的都有地境修为,你又如何抵挡得了?铁大人拦在楼下,就是不想让海妖上楼,害陛下遇险。陛下若是现在下去,那是正中敌人下怀,不但不能相助铁大人,反倒会让他分心护你。还请陛下三思!” “铁公舍命护我,我却只能这般眼睁睁看着。可恨!”少年郎被劝止住,心知如今的自己去了也是累赘,只好收起宝剑,回到护栏边上,又问老仆,“这些海妖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当年陛下还在襁褓之中,我们与五位大人流落至此。那时候的逍遥岛还是这些海妖的巢穴,五位大人便把他们驱赶进了海里,我们这才在岛上定居下来。”老仆身子佝偻,面黄无须,声音尖细而衰老。少年道:“这么说起来反倒是我们无理在先,他们想要夺回逍遥岛本也应该。只是为何这么多年都未见过他们?” “依老奴所见,这些海妖想夺回逍遥岛的心思从未消减过,只是惧怕五位大人,不敢上岛来,但也一直在岛外窥视着我们。往年金大人他们出去都是三人,一月便归。今年不知何故,都快一个半月了,仍未见归。那些海妖恐怕也是发现了异常,又探明了岛上只有铁大人镇守,这才敢攻上岛来。”他们却不知这些海妖几日前便探明了岛上只有铁四,但怕金一他们突然回来,这才又多等了几日。 海妖头子奔儿波大叫道:“铁老四,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铁四毫不理会,手上一刀一剑攻得更急。 “呵呵,呵呵,你是想等你那些兄弟回来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都出去这么久了,怕是全都死在外面了。”另一个海妖头子奔儿浪得意地说着,冷不防铁四一剑刺来,赶紧头手缩进龟壳,让这一剑刺了空。另一海妖持钢叉同时刺向铁四左腰,又被铁四一刀封住。双方皆是攻守兼备,谁也奈何不了谁。 海妖杀红了眼,再不讲什么规矩和策略,一拥而上拼死朝前冲锋。铁四左挡右支,哪里杀得过来,眼看就有几个海妖穿过身侧向石楼奔去。已到最危急时刻,铁四不敢再有丝毫保留,火红的真元破体而出,身后立起一道高约三丈的法相。这法相宝相庄严,三头八臂,手执八样不同的兵刃。铁四真身与法相将十样天极兵器施展开来,犹如战神降世一般,顷刻之间便将过线的几个海妖斩落,又将一众海妖全部击退。 奔儿浪见状,向奔儿波呼唤道:“波哥,咱们也用绝招吧!” “浪弟,我也正有此打算!”说罢,两妖便抱在一起,融为了一团。刹那之后,龟壳暴涨,双头四臂从龟壳中冒出,两人竟合二为一了! 铁四怡然不惧:“双头四臂,抵不过我三头八臂。” 那两头妖怪狂笑道:“你法相已出,可我们的法相还没亮出来呢。”绿光乍现,其身后一只奇丑无比的双头蛙鳄龟伴着海浪出现,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彻北冥。 第五十六章 敲笔竹杠 银二与铜三斗得火热,一时之间难分高下。锡五本闲坐船头看书静等,忽心神不宁,莫名烦躁,便取出一黑色龟壳,置三枚铜钱于内,心有所念,摇出铜钱,记下爻画,反复六次,得出卦象,却是下艮上离,为旅卦。锡五见卦心惊:“旅焚其次,丧其童仆,贞厉。我等此次远行颇为不顺,如今即将归岛,却得此卦,怕是岛中有变,宜速归。” 锡五飞身上空,朝着银二铜三大呼:“两位兄长快快停手。适才小弟占得一卦,少主和四哥恐有劫难,我等须速速赶回!” 铜老三仍不肯罢手,嚷道:“岛上能出什么事?你休想拿话来哄俺!”银二却对锡五的话深信不疑,抽身而退,又朝铜老三骂道:“不打了!你这浑人怎这般不分轻重,老五的占卜何时出过错?此刻先回岛,以后再收拾你!”说罢便回了船。铜老三脸上有些挂不住,嘀咕道:“回岛便回岛,莫以为俺是怕了你。” 众人都上了船,锡五全力御驶苦舟,飞速往逍遥岛而去。 逍遥岛上,两尊法相已斗在一起。奔儿波与奔儿浪合体后祭出的法相高约四丈,气势也压过了铁四的八臂修罗,挥舞着利爪如泰山压顶一般直撞过来。铁四驱动修罗法相全力相迎,竟在对方撞击之下退了半步。铁四心道:“万不能让它撞上石楼!”此时,修罗法相的四条手臂已被那巨妖法相的四只利爪按压住,另四条手臂则持利刃朝巨妖的双头砍去,那巨妖法相竟和真身一样,嗖的一声,便将头缩进了龟壳里。一招未成,铁四顺势将兵刃下劈,欲斩断巨妖的四爪,铮铮四声响,刀锋碰上鳞甲,原本削铁如泥的神兵竟未能伤其分毫。铁四心内骇然:“这海妖合体后实力已甄天境巅峰,属性为水,克我的火,攻防已在我之上。除非我能再渡一劫,否则万难胜他。”在巨妖的重压之下,修罗法相被彻底压制住,无法再挪动半步,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不少。奔儿波浪又逼近铁四身前,仗着自己刀枪不入的身子将其死死抱住,又朝一干小妖喝道:“孩儿们,上去把那两个该死的人类杀了!” 众妖得令,一拥而上直奔石楼而去。奔儿波浪大笑道:“铁老四,你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看你家少主如何被我的儿郎们千刀万剐吧!”铁四被奔儿波浪死命缠住,用处全力也未能挣脱,见数十海妖已近楼前,口念声诀:“兵阵,开!”便见那修罗法相的一颗头颅张开大口,嘴中显出一道阵法灵光,数百样兵刃倾泻而出,齐齐射向那些海妖。众海妖哪见过这等阵仗,想要躲闪,已来不及,顷刻间便死伤大半。兵刃落地之后,铁四再念声诀:“兵符,开!”修罗法相的另一颗头颅张口吐出一道符箓,那些之前射出的兵刃便像有了生命一般,自行腾空而起,追杀那些还活着的海妖。半刻之后,符力消失,那些兵刃跌落在地,却仍有三个实力较强的海妖活了下来。铁四正开口念第三声诀,那三个海妖已趁机奔进了楼内。 楼上的少年见海妖终是闯了上来,虽心下慌乱,却神色不变,执剑在手,已做好了应敌准备。老仆挺直了背脊护在了他身前,慨然道曰:“老奴今日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护陛下周全。还望陛下以天下社稷为念,早日夺回帝位!”说罢便直接扑向了三个海妖。这老仆看起来风烛残年的模样,却也有地境巅峰的修为,出手时极为狠厉,一手鹰爪功将抓、打、掐、勾、拿等招式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同时金属性元力涌入手掌,两掌如铁铸一般,触之则伤。那三个海妖小心防备着老仆的鹰爪,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身来对付少年。少年有心助战,可地境的战斗,又岂是他一个从未经实战的玄境修士插得上手的。 老仆初时以一敌三,犹占上风。待到他将十二路行拳和五十路连拳使遍,已开始气力不济,渐渐被那三个海妖稳住了阵脚。三柄钢叉开始显威,伴着水波流动将老仆困在垓心,半刻之后,攻守互异,老仆身上已尽是被钢叉刺伤的血洞。少年痛呼:“刘老!”挺剑前来相助。老仆回身一掌将他推开:“陛下速去楼顶,静等铁大人腾出手来护你。老奴尚顶得住!” 少年知自己在此,刘老投鼠忌器,反倒碍了手脚,只好含泪登上了楼顶。此楼立于悬崖边上,只有西面一个入口,正是铁四与奔儿波浪战斗的地方。其他三面下方皆是悬崖峭壁。上了这楼顶便是入了绝路,除非刘老能全灭那三个海妖,或是铁四能杀退了奔儿波浪,但显然胜算都不大。少年望着幽蓝的北冥,心沉入了海底,这还是他十三年来第一次遭遇挫折。以往总听金公他们夸赞自己天赋绝顶,虽未沾沾自喜,但也自视甚高。十一岁入玄境,如今已是通了四脉,想来十五岁前便能入地境,可真当对敌,才发觉自身的弱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登临巅峰,重整天地?少年不禁对自身产生怀疑,对未来生出茫然的情绪。 少年走后,老仆再遭重创,已是岌岌可危,但仍不肯放手,死死将三妖拖住。可双拳难敌六手,越到后来,老仆气息越弱,已是拖不住三人。一妖脱身离了战圈,向楼顶奔去。老仆转身阻拦,不防身后一钢叉直接刺穿了后心。老仆口中涌出鲜血,气息越发委顿,知道自己再也无力战斗下去,眼中露出决然的目光,压榨出体内全部的元力,双掌齐出,化掌为爪,回身搏命一击,抓住两妖咽喉,两柄钢叉也同时插入了老仆瘦骨嶙峋的身子。老仆惨笑道:“没想到最后竟是两个小妖陪杂家共赴黄泉,可惜挨不到陛下登基那一天了。”说罢,双手全力一握,抓断了两妖脖颈,一人两妖同时气绝。 少年正在望海生叹,身后便传来怪叫:“咕呱,咕呱……”少年转身,见只有一个海妖上来,却未见刘老,知刘老怕已是凶多吉少了,问道:“刘老在哪?” 那海妖咕呱咕呱地叫了一阵,见少年听不明白,又才苦思一会儿,用蹩脚的人话说着:“你们,人类,卑鄙。但,那老头,忠义,和我,两个,兄弟死了。”对方的回答本在意料之中,但听闻刘老已死,少年心里仍不免悲凉,眼泪不自主地流淌下来,再不多言,剑指海妖:“出招吧!” 海妖知道眼前这少年便是这群人类的主子,只要杀了他,那几个厉害的人类就算没有死在外面,以后也是不会再待在逍遥岛上了。这些海妖只想着杀掉少年,所有麻烦就解决了;却不知若真杀了这少年,金一等人在盛怒之下定会将他们一族尽灭。 这海妖想着自己即将成为一族的英雄,兴奋莫名,挺着钢叉怪叫着朝少年扎去。少年站定身形,回想着银公传授的剑术,使出了“冲霄剑法”中的一式落雷击,剑锋下劈,与钢叉相击。少年心知自己力道远不及那海妖,本欲一击便退,哪知宝剑锋利,竟将那钢叉直接削去半边。一人一妖皆是一惊。少年明白过来,自己手中的“君正剑”为铁公倾力打造,又岂是寻常兵刃能够抵挡。于是信心稍足,展开鹤影身法,主动朝海妖发起了攻击。 海妖惧怕宝剑的锋利,拖着被削去了半边的叉子且战且退,待看清了对方的武功路数,已知这少年身法灵动有余,而速度不快;剑法虽精妙,但气力太弱,唯一棘手的便是他手中那柄天级宝剑。海妖见少年再次攻近身前,竟不再后退,反而撞向少年。少年不知是计,见对方露出破绽,急忙挥剑朝海妖头颈砍去。那海妖早有防备,扭头张嘴,一口海水如炮弹一般吐出,打在少年手上。少年手腕吃痛,拿握不稳,宝剑便被第二发接踵而来的水炮打飞了出去。 海妖见少年没了倚仗,再无忌惮,脚下水波涌动,朝少年翻腾而去。少年施展身法急退,但楼顶本不宽敞,不一会便被海妖逼至南面的边缘。少年身前已尽是海妖操纵的水流,身后是万丈高崖,想着已是无路可退,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跳崖而亡,也好过被一海妖羞辱。反身欲跳,那海妖竟先一步用水流缠住了少年。 海天交接处出现了一艘飞舟。舟中之人见海岛在望,略微松了口气,待离岛仅有六七里时,银二神识扫向逍遥岛,竟发现铁四与一海妖正以法相相斗,且处于下风;而自家少主竟在楼顶被另一海妖困住,眼看就要被擒,失声大喊:“五弟加快行舟,少主危矣!”此时的锡五早已是将飞舟驱使到了最大极限,额头满是汗水。 铜三急躁,想要跳船飞过去,银二骂道:“你还没这船飞得快,不要胡闹!”此时离逍遥岛尚有三里,众人都已瞧见石楼上下的情景,铁四被压制着动弹不得,楼顶的海妖已用水流将少主束缚住。 银二睚眦欲裂,此时飞身过去定是赶不及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黎夭的瞬身之术速度极快,急忙说道:“黎夭,快去救我家少主!” 黎夭挖着耳朵,漫不经心地说着:“我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他?” “你若救下少主,我便为你治好伤势。”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啊,不需要再治疗了。”黎夭仍不肯动。 银二急了:“老子再给你一炉灵丹妙药,成吗?”黎夭却反问道:“你家少主才值这么点?” 银二怒极,妈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敲老子竹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黎夭,可转头见那海妖已向少主举起了钢叉,慌忙答道:“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其他几人也急着应和:“我们宝库里的东西也随你挑选!” 黎夭哈哈一笑:“行!”一个闪身便没了身影。 刹那之后,海妖的钢叉离少年的胸膛已不到半寸,此刻已在幻想自己回族后被当作英雄顶礼膜拜的场景,等着钢叉刺入血肉的声音,却是铮的一声响,钢叉被一刀击打开。 少年本已有了必死的觉悟,再无生还的希望,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女,见她轻发皓齿,口吐清音:“初次见面,当我小弟如何?” 第五十七章 仁者之心 黎夭救下少年,想着这几日来被银二当作粗使丫头一般呼来喝去,这少年既是他主子,不如先在口头上占点便宜。随口说道:“初次见面,当我小弟如何?” 少年险死还生,本就心潮起伏,又见救自己的人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女人的他,忽然被少女问话,登时脑子一懵,脸色通红,支支吾吾问了声:“什……什么?” 黎夭故作老成地说道:“我救了你,以后便是你老大,你可要记住了!”少年愣愣地点点头,答了一声哦。黎夭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原来是个傻子!” 那被黎夭一刀荡开的海妖已经回过神来,见阻挡自己的却是一个人类小丫头,此刻竟背对自己,兀自与那少年说话,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气得咕呱大叫,挺着钢叉就向黎夭后背刺去。 黎夭感知何等敏锐,钢叉尚未近身,便身子前倾,拉起少年一跃跳下了楼顶。少年与海妖皆被黎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海妖想不明白这女娃娃突然出现把人救下,怎么转眼就拉着他跳崖了呢?难道是想换一种死的方式?少年的心绪则更加复杂,有第一次经历生死的心寒胆战,有第一次见到女子的张皇失措,也有第一次被女子牵住手的心潮荡漾……想着:“这姑娘与我素昧平生,却肯舍命来救我,心地定是极为善良。能与这样善良美丽的女子共赴幽冥,倒是一件难得的美事。”又想着:“这姑娘救了我,我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连一声感谢也没说,真是万不应该!” 少年正胡思乱想着,黎夭却脚步一点,止住了下跌的势头,拉着少年往旁侧越出一丈,脚步落定,再次跃起,又越出一丈。空中像是有着许多阶梯一般,随着黎夭心意出现在她脚底,几次腾跃后,黎夭拉着少年落到了地面。 黎夭将少年安全救出,便不再理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两尊高大的法相,叹了一声:“原来这才是天境打架的样子!”想着之前银二和铜三的打闹果然只是闹着玩。 正当此时,飞舟到达岛边,四道身影飞跃而出,一人去了楼顶,一人落在黎夭和少年身前,两人去了铁四那边。 银二站上楼顶,冷眼看着那海妖道:“你这低贱妖物也敢伤吾主!”一道剑气斩出,那海妖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跑便已被斩成两段。 铜三护在黎夭和少年身前,大声喝道:“小夭夭,少主,有俺在,谁也伤不了你们!”黎夭感觉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朝铜老三招招手:“知道了,知道了,你靠的这么近,说话别那么大声。” 锡五来到铁四身后,看着他浑身的伤口,满眼心疼,取出一支古朴的长笔来,在空中写下几道符文,打在铁四后背。铁四犹如神助,气息暴涨,瞬间挣开了奔儿波浪的束缚,剑芒闪过,奔儿波浪与他法相的四条手臂被同时斩断。 奔儿波浪重创之下,再也无法维持合体的形态,化为奔儿波与奔儿浪。两妖见大势已去,急忙转身往岛外奔逃。却见金一取出一把金色算盘,随手拨弄几下,算珠应声而出,化为一百零五道金光,结成金色长绳将两妖捆成一团,正是金一的成名绝技“金元缚天术”。 黎夭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少年整理好衣冠来到黎夭身前拱手为礼道:“多些姑娘救命之恩。”黎夭想着反正已经在你家长辈那要够了好处,便故作豪气地甩甩手:“小事一桩,不用客气。”这才想起手上还握着刀,便反手往肚子里一插,算是把刀收了。却吓得身旁的少年活见鬼一样,差点叫出声来,稳住情绪后又才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什么芳名不芳名的。我叫黎夭,你叫什么名字?”黎夭正眼都没瞧一下少年,一直盯着前面的战斗,心里打着各种主意:“这海妖长得倒是有趣,以后定要弄一只厉害的海妖来当坐骑;那人就是铁手兵圣铁四吧,我的弓没了箭,正好找他帮我打造一些。” 少年恭谨有礼地说道:“在下姓项,名复,字君正。”黎夭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少年又问:“黎姑娘是和金公他们一起回逍遥岛的吗?不知姑娘仙乡何处?又为何会与我家长辈在一起?”黎夭听到这许多问题就觉得头疼,恼道:“你去问金老大、银老二都成,别在这里烦我。” 项复见黎夭气恼,赶紧躬身道歉:“在下一时情急,唐突了黎姑娘,还望黎姑娘见谅。”黎夭眉头微皱,说道:“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以后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喊我一声老大也成。” “老大”是肯定喊不出口的,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姓名又有些说不过去,项复犹疑了半刻,说道:“黎姑……夭,不知你芳龄几何?要不我们以长幼为序,以兄妹相称,如何?” “我十二,我也知道你十三。虽然你年纪是比我大了那么一点点,但你始终是我收的小弟,什么哥哥妹妹这些无聊的称呼就免了。”黎夭生性洒脱,又最不喜那些繁文缛节,说完便跳到铜老三身边,拍着他胳膊说道:“三叔,这些海妖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个你死我活的?” 铜三正给她解释着,锡五扶着铁四走了过来,金老大也将两个落败的海妖捆成粽子丢在项复脚下,自己则拱手而立,说道:“少主,这两个海妖如何处置,全凭少主发落!” 话音未落,银二已寻得刘老头的尸身抱出石楼放在项复身前,侍立一旁,却不说话。众人见到刘老头的尸体,无不感伤。项复蹲下身来,伸手替他将双眼阖上,想着十三年来刘老都尽心侍奉于自己左右,与自己又最为亲近,今日却一朝永别,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金一等人连忙上前劝慰,黎夭也想帮忙劝劝,但话一说出口却成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女娃子一样,不知羞吗?” 银二怒眼瞪她,铜三也赶紧拉着她让不要这般说。黎夭只好小声嘀咕:“我也想劝他来着。”项复听到黎夭之前的话语,止住了哭声,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这般说,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赶紧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向着金一等人说道:“刘老一生耿介,劳苦功高,今日却因救我而亡。我有心送他归故土厚葬,现今却无能为力,只好暂时委屈他埋身逍遥岛,也好让我时时祭奠。一应事宜,还得有劳诸公。”众人领命,又问海妖如何处置。项复平静地说道:“把他们放了吧。” 众人皆惊,连黎夭都不能理解:生死仇人,哪有放了的道理?银二急道:“这些海妖图谋杀害少主,还害得刘公公身死,不能就这样放虎归山啊!早知今日,我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放了把这帮畜生。” 项复道:“都算了,他们杀了刘公公一人,我们却杀了他们百多人。冤冤相报何时了?”银二又道:“少主若是怕海妖报复,我便去海妖的巢穴将它一族屠个干净。” 奔儿波听到这两人对话,心头火起,高声喝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在那里装腔作势假慈悲!”奔儿浪也叫嚣着:“你们这些卑鄙的人类,你奔儿爷爷这颗脑袋送给你们砍便是,老子要是缩下头,那就不算好妖!” “妈的,敢在老子面前装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们这蛤蟆脑袋砍了!”银二脾气最是暴躁,被这两个妖怪出言挖苦,已是怒不可遏,提着剑就要砍,还好被金一把拉住:“二弟,不要冲动,听少主安排。” “你眼瞎了吗?我们这是青蛙脑袋,你哪只狗眼看出蛤蟆了?”奔儿浪犹然不惧,继续作死。项复见银二已快控制不住了,连忙对二妖说道:“我听刘老说,在我们来逍遥岛前,你们曾住在这岛上,所以被我们驱逐之后才一心想着把岛夺回来,可有此事?” “废话,这岛本来就是我们的。”奔儿波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含糊。银二骂道:“你个畜生,对我家少主说话放尊重点!”锡五见这两妖气焰嚣张,真要这么放了回去便是无尽的麻烦,便向他们说道:“你们说这逍遥岛是你们的,这可不见得吧。岛上那三个大字,除了‘逍遥’二字,另一字是什么,你们可清楚?这篇赋文是何人所作,又是何人刻上去的,你们又可知道?”两个妖怪被锡五这一通问题问得头脑发胀,瓜兮兮的啥也说不出来。 “你们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好意思说这岛本来就是你们的?这岛原来的主人早已不在了,那就是无主之物,自然是能者居之。我们当年本可以将你们赶尽杀绝,却因为仁慈只是将你们赶走,而未杀你族一人。你们若想争夺此岛,大可正大光明地来向我们挑战。可你们却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趁我等不在岛上之际,偷袭暗害我家少主,此等不仁不义、卑鄙下作的行为实在是天地不容、罪无可恕!”锡五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把两个海妖说得哑口无言、羞愧难当,连黎夭都忍不住在心里为锡五鼓掌:“五叔这口才也是没谁能比了,连我都快被他说服了。” 锡五见差不多了,又才缓缓说道:“我家少主大仁大义,不但没有下令尽灭你族,反倒既往不咎,放你们二人生路,你们可知回去后应该怎么做?” 奔儿波不敢相信,问道:“真要放我们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话我既已说出,自不会反悔。另外,我也可以明白的告诉你,短则三五年,长则八九年,我们便会离开此岛。到时候这岛仍归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用费尽心机来攻夺。”项复垂手而立,一番话说出已有大家风范。 海妖寿命悠长,几年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兄弟俩对眼一合计,向着项复说道:“只要你们肯放我们走,我们保证十年之内绝不再侵犯此岛。但你们也必须保证十年之后这岛就归我蛙鳄龟一族!”双方达成了约定,项复令金一为他们去掉了绳索,又让银二为他们接上断臂,却被两妖直接拒绝:“我们这断臂过段时间便长出来了,不需要你们再多此一举。”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海边走去。 黎夭看着满地的尸体大感不快,朝那两妖喊到:“你们要走好歹也把你们这些兄弟的尸体一起带走吧!” “等我们回去后,自会安排族人来处理。”说完,两妖便一路走向了海里。 两妖走后,银二仍心里不痛快:“少主也太仁善了些,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自古人妖不两立,万难保证他们以后就不再来害你。”锡五见项复不知如何应答,便说道:“妖怪多疑狡诈,但却最是重义守信,他们既然已做出承诺,自然是信得过的。”项复则无言望着大海,感觉这一日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生出万千思绪。 黎夭却最受不得这沉默的场面,摊手向着银二等人说道:“人我已经给你们救出来了,你们许我的好处总该兑现了吧!” 第五十八章 暖床丫鬟 黎夭摊手向着银二等人说道:“人我已经给你们救出来了,你们许我的好处总该兑现了吧!” 银二面色不虞,想着这死丫头竟敢当着少主的面催债。之前迫于形势被黎夭敲了竹杠,此刻已有些不想认账,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只好冷冷说了一句:“我们还能赖你这小丫头的账不成?” “那就快带我去你们的那什么宝库,这没拿到手的东西,我心里可不踏实。”黎夭却不吃他这一套,非要收了好处才肯罢休。铜三怕黎夭把事情闹僵,连忙劝她:“小夭夭,俺们这才刚回岛,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明天再带你去宝库。有俺在,你放心,谁想赖账,俺就帮你揍他!”说这话时还一个劲拿眼瞪银二。锡五也道:“小夭,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二哥向来是说一不二,他许诺给你的好处自然是一样都少不了,我们兄弟几个到时候也敞开宝库任你挑选,如何?” 黎夭这边算是答应了,少主项复和铁四这边却仍蒙在鼓里,不知这几人在说什么,让出岛的这几兄弟把事情说明白。金一懒得说;银二白了一眼黎夭,不想说;铜三想说却说不太明白。最后只好由锡五将此次出岛的经历删繁就简说了一遍。项复弄明白了缘由,心里想着:“黎夭救我原来只是奔着银公他们许诺的好处,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银二却突然在项复身前单膝跪下,俯首说道:“我等离岛延日未归,又救驾来迟,害少主遇险。请少主责罚!”项复连忙将他扶起,急声说道:“银公万不可行此大礼。我由诸公一手抚养长大,又劳你们整日为大业奔波,此情此恩我已是无以为报。你们晚归几日实属事出有因,再加上谁也料想不到那些海妖会突然袭岛。所幸我也没出事,你们何罪之有?”银二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仍难免自责。项复又向着众人说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逍遥宫吧。黎姑娘初来乍到,我们本该尽下地主之谊,也正好为诸公接风洗尘。” 锡五招来飞舟,几人带着刘公公的尸身一齐上了船。船往岛中心的山上而去,黎夭站在船头环视整个岛屿。见逍遥岛甚大,南面是高耸直立的山崖石壁;东面是独支出来的一处险崖,上面便是之前待过的石楼;北面是较缓的山坡,绵延而下,又有广阔的海滩;西面与北面大抵相似,只是山势较陡,海滩渐窄。岛中央自然是山顶,依着山势错落布置着许多建筑,便是“逍遥宫”了。 黎夭趁人不察,运起“识地”小神通,眼放精芒,见岛山内部氤氲,必是藏有重宝,想来便是金一等人说的宝库;而南面那陡峭石壁中竟也隐藏着别样的气息,时而锋利,时而温润,或刚或柔,非阴非阳,却无法辨别是何物。黎夭收起小神通,寻思着找个机会偷偷去那石壁上将宝贝挖出来。 等到了山顶,众人下了飞舟,锡五随手一招,那飞舟便急速变小,最后仅有核桃大小,落入锡五手中。黎夭大感稀奇,对这飞舟更加眼热。 黎夭打量着四周,见这些房屋院落与外面世界的建筑风格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布局更考究一些,似是隐含着什么阵法。五间较小的院落如五星拱卫于四周,中间是个较大的庭院,其中殿、堂、斋、庑、亭、楼阁是一应俱全,只是规格都偏小,显得紧致。众人来到中间的庭院,早有一众奴仆迎出来叩见,黎夭粗略看了一眼,都是些没有修为的中老年男子。项复安排他们去准备晚宴,又命人取来棺椁,将刘老的尸身放了进去,待天明之后再寻地安葬。 众人进了大殿,却把黎夭拦在殿外,说是有要事商量,让她在外面稍等。黎夭心道:“我来你们这破岛,好歹算是客,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还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好像咱很稀罕听你们废话一样!”也不在殿外等,一个闪身,便到各个院落间游荡去了。 项复坐在上首,五卫立于下方。银二将皇廷与天地阁结盟一事说了,听者皆惊,甚是慌乱。锡五出言稳住众人,又将形势剖析:“皇廷与天地阁结盟,表面上于我们的处境不利,实则却为我们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来皇廷与天地阁争斗千年,嫌隙颇深,虽然结盟,但各自心怀鬼胎,未必能精诚合作,若使计离间,其必先自乱。二来敌在明我在暗,我等悉心谋划十数年,积累不可谓不深,主动权皆在我方,只需静待良机,一出手便为雷霆之势,皇廷虽有防备也万难掌控局面。三来献仁帝为君不仁,百姓困苦,早已是怨声载道;加之不修朝政,致纲纪废弛,天地各州有不臣之心者众;如今更是好大喜功,与天地阁结盟欲尽灭魔、妖两族,成就千秋伟业,实乃取祸之道。此战之后,皇廷损伤必大,蠢蠢欲动者必伺机而起。若天下大乱,少主以君正之名而出,剑指那得位不正又失民心之徒,天下必云集响应。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 锡五一番话说出,众人心头皆是为之一振,感觉皇廷与天地阁结盟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不禁信心更足,胜利已然在望。唯有锡五心里苦涩,自己的这番话只说了好的一面,更多坏的一面却压在心里没敢说出,怕折了大家锐气,失了复国信心。 晚宴开始前,黎夭已将逍遥宫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膳厅中,主宾入座。项复独坐上首,下方分左右摆着三条长桌。左侧是金一银二一桌,铁四锡五一桌;右侧则是黎夭铜三一桌。项复做此安排,已是将黎夭放在了贵客的位置上。黎夭却不懂这些门道,只觉得吃个饭彼此之间却隔得这么远,既生分,又不自在。一众奴仆开始上菜斟酒,每桌皆是一般无二,黎夭又不满了,朝铜老三嘀咕:“凭什么他一个人吃的喝的和我们两个人的一样多?”铜老三小声给她解释:“桌子上不好摆设双份的食物,吃完了自有下人来添置。”黎夭勉强接受了这安排,又扫视了一圈,问道:“你们这岛上怎么都是男的?也没个丫鬟婆子什么的。”铜老三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俺也说不清楚,反正大家上岛时就没带女的来。” 酒宴开始,项复举杯祝词,一敬天地,二敬苍生,三敬列祖列宗。祝词冗长无味,黎夭看着就烦,听着就厌,拉着铜三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你们兄弟五个的家眷都不在这吗?”铜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俺们都是独身,哪来的家眷?”黎夭大为不解,想着这几人都是修为高深、大有来头的人物,居然都无妻无子,问道:“这是为啥?”铜三仰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大哥曾说:‘养女人费钱,养儿子更费钱。’所以他是自己不愿成家的。”黎夭瞬间懂了,不愧是富可敌国金一,爱钱爱到这种程度,不富都天理难容。 铜三又说道:“至于银老二嘛,那是他自己活该。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倒霉样,年轻时还挺标志的,好多漂亮姑娘围着他转。他有个师妹,叫灵儿,就是你之前见到的卯先生,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银老二这死人明明是喜欢灵儿这丫头的,可是他师弟也喜欢灵儿,他就主动退出了,然后就到处放浪,到处招蜂引蝶,还得了个情场浪子的名号。可灵儿并不喜欢他师弟,他师弟又觉得愧对他就出走了,哪知却死在了外面。银老二就觉得是自己害了师弟,又无脸再见灵儿,也离开了师门。后来灵儿来找他,要和他比试,说他要是输了就必须娶她。他自然是想娶灵儿的,可他又死要面子不肯输给她……(此处省略数百字)反正就是这么折腾了几十年,成了现在这个鸟样子。”黎夭刚开始听着还特来劲,天地阁的卯先生居然和银老二有一腿!这八卦简直太劲爆了!但后面听铜老三啰啰嗦嗦的一大堆,又全是他啊她的,差点就听睡着了。 项复的祝酒词终于也说完了。黎夭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结果项复又开始祭奠起刘公公来,备述他过往功绩。黎夭又只好扭头问铜三:“那三叔你自己呢?为什么也不成婚?”铜老三老脸一红:“俺,俺这事就有点不好说。”在黎夭追问下,铜老三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俺从小练的是纯阳童子功,就是不能和女人那个的,不然就破功了。”黎夭一时错愕,怪不得银老二骂铜老三老处男来着,自己怎么这么嘴贱,非要问个明白,这下尴尬了吧!还好黎夭脸皮够厚,接着问道:“那四叔和五叔呢?他们两个模样也好,性格也不差,不会也是练了什么童子功吧?”铜老三抬头看了一眼铁四和锡五那边,更加小声地对黎夭说:“他们的事我不敢乱说,你自己看就明白了。”黎夭想着你这大嘴巴把所有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留这么个尾巴有什么不敢说的?便向铁四和锡五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出异常。 此时,项复念完一段悼亡词,把杯中酒倒在地上,算是给刘公公送了行。黎夭以为终于可以开饭了,项复又开始举杯为出岛的诸公接风洗尘。黎夭忍着肚子饿继续听他讲,撑着下巴问铜三:“那死了的刘公公是太监对吧?”铜三正一脸严肃的听项复说话,不好和黎夭搭腔,微微点了点头。黎夭又问道:“我听项复那小子喊你们金公银公的,难道你们也成了太监?”铜老三闻言连忙摇头,一颗大脑袋摇得像巨号拨浪鼓一般,惹得厅中人都纷纷侧目。铜老三自觉失态,赶紧停了下来,正襟危坐,等所有人不再看他后,才小声对黎夭说道:“少主称我们为公,那是尊称。这可和太监被叫做公公不一样。”黎夭似懂非懂,想着大概就是个名头吧,也懒得再细究。忽然听项复说到自己的名字,这才坐好听他说什么。 项复说道:“黎夭受诸公之邀同归逍遥岛,便是我逍遥岛十多年来唯一的客人。”此时的他已经没了第一次见到女人时的慌张,又微笑着向黎夭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这份恩情是不能不报的,除了诸公许诺的好处,我也将奉上一份谢礼给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或是可以办到的都可以满足你。” 黎夭听着乐了,想不到这傻子还嫌家里长辈给的不够,还要送东西给自己,这白送的东西自然是不要白不要,正琢磨着要什么好。银二突然站了出来:“少主,此事万万不可!” 项复转身问道:“有何不可?”黎夭则朝银二投射去仇恨的目光,不晓得这老小子又要搞什么鬼。 银二出来阻止,怕的就是项复夸下海口,黎夭借机提出送她回天地州之类的要求,少主又最重信义,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连忙说道:“黎夭这丫头的性命本就是我们所救,之所以带她回岛,是因为想着少主年岁渐长,身边还缺一个暖床丫鬟,倒让她白白占了这天大的福分。所以她救少主本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无需再给奖赏……” 黎夭如何忍受得了这种羞辱,直接抽刀冲了出去:“银老二,你找死!” 第五十九章 道高一尺 黎夭抽刀,离席,闪身,一刀劈向银二。 银二转头,瞪眼,抬手,一掌拍向黎夭。黎夭却已闪身退回了座位。 黎夭躲在铜三身后道:“银老二,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一个大老男人竟想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动脚,臭不要脸!”说完还朝银二做个鬼脸。银二恼羞成怒:“你!”大踏步过来就要收拾黎夭。铜老三豁然起身,大声吼道:“银老二,当俺不存在吗?就晓得欺负俺家小夭夭,有本事和俺打!” “狗日的铜老三,让开!今日老子非得教训这臭丫头不可!”银老二心里可清楚得很,刚才若自己真站着不还手,黎夭那一刀绝对会真砍下来。这死丫头满肚子的坏主意,若上岛的第一天不把她收拾服帖了,以后还得了? “小夭夭是俺未过门的徒弟,想教训她也轮不到你!”铜老三死活不让,若不是项复在场,只怕两人早已拖出兵器来干架了。金老大艰难地站起身来,摇晃着满身肥肉过来劝架:“哎哟喂,我说你们两个都闹腾好些天了,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少主还看着呢,都给我坐回位置上去,此事自有少主来决断。” 项复正襟危坐于上首,刚才听到“暖床丫鬟”四个字时,脸瞬间红得像柿子一样,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黎夭与银二这边,倒没发现他的异常。项复终于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听到金老大让自己来主持公道,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黎夭既是铜公的弟子,便与我是同门师兄妹,那什么暖床……丫鬟就休要再提。至于我答应给黎姑……师妹谢礼的事,话既已说出,便没收回的道理,只要黎师妹想好了便可告诉我。”项复与五卫虽有主从名分,却也有师徒之实,读书和习武之时在五人面前均是行弟子礼,所以他这般说法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在说到暖床丫鬟几个字时明显有些不自在,差点又脸红起来。 银二尚想争辩,锡五笑道:“既然少主都这般说了,小夭以后便是我们逍遥岛的人,二哥也不必再为此事介怀。”铜三越发得意,嚷嚷道:“就是,就是,俺也是这个意思。”银二哼了一声,甩袖回了自己座位,心里越发不痛快:“这野丫头才到岛上一天,你们所有人便开始护着她,只怕她以后更加无法无天!” 黎夭朝项复投去一个“算你小子懂事,没白收你当小弟”的眼色,项复却以为黎夭感激他,脸色一红,转过头去。接风宴总算开始了,黎夭饿了大半天,自是不讲什么餐桌礼仪,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又与铜老三斗酒划拳,好不热闹。项复向金一等人逐一敬酒,却偷偷拿眼看她:“黎师妹却是比男儿还要豪爽一些,不知岛外的女子是否都是这般?”等到铜三与黎夭划拳的间隙,便举杯遥敬铜三:“铜公此次出岛虽奔波辛苦,却觅得佳徒,当真是难得的喜事,复儿以薄酒敬你一杯。”铜三乐不可支,端起酒碗连干了三碗。 “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这怂货怕是乐得太早些了。”银二阴阳怪气的呛出这番话,整得原本其乐融融的膳厅又紧张起来。哪知铜老三竟没发怒,反倒用一副得胜者的高傲姿态说道:“你这老泼皮分明是嫉妒俺。小夭夭已经答应拜我为师了,只是这拜师一事哪能太草率,自然是要选个良辰吉日,办得风风光光的才好。”铜老三不屑与银二继续纠缠,转头与黎夭喝酒:“小夭夭,俺们喝酒,别理那糟老头。”黎夭满脸笑兮兮的喝酒,心里却苦兮兮起来:“我只想着拖延些时日再拒绝铜三,现在闹成这样子却不好再找理由拒绝了。说不得只有寻个机会从这岛上溜出去。” 场面再度热络起来,项复又向黎夭敬酒,却不敢正眼瞧她,仓促喝下酒后便去敬铁四锡五二人。黎夭在铜三耳边说道:“项复这小子是文孝帝的儿子吧。”铜老三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慌忙问道:“你咋知道?”黎夭耸耸肩:“我只是瞎猜的,之前确实不知道,不过看你这反应便知道了。”铜老三欲哭无泪,敢情自己是被套路了,连忙小声央求黎夭:“小夭夭,你可别到处乱说啊,更不要说是俺告诉你的,不然大哥他们非得揍死俺。”“放心吧,俺的口风那是最紧的。”黎夭拍着胸脯保证,说话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小铜老三。 黎夭又问铜三:“外面的人都说文孝帝是得怪病死的,死的时候还没有儿子,所以才传位给什么献仁帝。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情?”铜老三流露出沉痛的神情,独自喝下一碗酒,说道:“此时说来话长。当年主上……”刚说出“主上”这两个字,铜三眼眶便红了,一时哽咽,竟要哭出来。黎夭连忙劝慰他:“三叔,咱们还是喝酒吧,这些陈年旧事咱也不喜欢听。”两人又接着喝酒,这才把铜老三从之前的情绪中拉出来。黎夭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没让他说下去,天晓得他会哭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场面就不好收拾了。”又想到:“看来护天五卫原来的主子就是文孝帝,他们的少主项复便是文孝帝遗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四哥的伤可好些了吗?”锡五一边给铁四夹菜,一边轻声问道。铁四面无表情,回了一声:“不碍事,吃了二哥的药。”锡五放心了一些,又问道:“这一个多月,四哥陪伴少主可有什么趣事发生,不妨讲来与我听听。”铁四略微想了一下,答道:“没有。”锡五似是早已料到铁四会这般说,又笑着说道:“我们这次出去倒是碰上了不少趣事,我说给你听。”铁四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锡五便从在地戚州巧遇黎夭打劫说起,又说起她如何假扮天境吓人,一直说到兄弟几个干扰守元派考核,却被灵儿发现等事。锡五心思缜密又口才便给,将这些事说得着实生动有趣。铁四默默听着,却不搭话,看不出半点情绪,即便是锡五说到最惊险的桥段,也没见他脸上有多的表情。 黎夭在他们斜对面,一直余光看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明白,再加上极为敏锐的神识,又将两人的对话丝毫不差的听进了耳里,心里慢慢嚼出味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铜老三不肯说。”黎夭赶紧拍打铜三胳膊:“三叔,我知道了!”铜老三却被吓得一抖:“你又知道什么了?”铜三现在是真有点怕了黎夭,这小丫头实在太鬼机灵了些,什么事都瞒不住她,却没想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这个大嘴巴。“没什么,喝酒,喝酒!”黎夭却不肯说了,拉着铜三一个劲喝酒。 等到戌时已过,晚宴才结束。金一早已疲累不堪,径直回了自己小院睡觉去了。黎夭拉着醉醺醺的铜老三问道:“三叔,我的房间在哪?”铜三醉意沉沉,话已说不大清楚:“岛上……没……多的房……”锡五过来说道:“岛上从未来过外人,所以一直没有多余的房间,这几天只有委屈你先在刘公公原来住的房间将就一下。等过段时间,我们再给你另起一间小院。” “行。”黎夭爽快答应了。她自小流落江湖,街头、破庙、荒郊野岭哪没住过?虽然刘公公刚死,却也毫不犯怵。锡五又道:“我已安排下人把房间提前打扫好了,一应事物都换了新的,你尽管放心使用。”黎夭都快感动得流下泪来,拉着锡五道:“五叔,你对俺真好,你是俺的亲叔叔啊!”锡五笑着轻轻在她脑门上一弹:“你这丫头还没拜师,倒把三哥学了个十足十,我也只好学你弹人脑瓜崩。”黎夭朝他吐吐舌头,两个聪明人相视一笑。 项复在黎夭身后红着脸,想要说什么,却吞吞吐吐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憋着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银二离开前,仍不忘恶狠狠地告诫黎夭:“你这死丫头晚上给老子规矩点,别想着干坏事!老子会一直放出神识盯着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黎夭朝他背影伸出拳头,也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个死老头晚上也给老子规矩点,要是敢用神识偷窥我,小心老子把你房子都拆了!” 众人散去,黎夭被仆人领着去往卧房,刘公公的房间就在主院内,没走多远便到了。仆人将她带进屋,转身关上房门自行离去了。黎夭打量这房间,虽然不大,但却干净雅致,床铺和屋中的物件果然都是崭新的。正准备扑向床,却发现床侧有道屏风,后面竟还有房间,想着五叔对自己真不错,安排这么大一间屋子给自己,也不知后面是浴室还是书房。忽然发觉里屋有人的动静,黎夭登时警觉,小心摸到屏风后面,探头去看,竟见项复在里面站着,便立马冲了过去:“臭小子!你怎么躲在我屋里?” 项复见黎夭过来,有些紧张,等到黎夭靠近,闻到她身上所有若无的清香,小脸瞬间红了起来:“黎……师妹。” “谁是你师妹了?看你一副正儿八经老老实实的样子,原来背地里却是个小色鬼!老实交代,躲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黎夭厉声问道,说不好就要动手了。 项复急忙解释:“姑娘误会了,我真不是什么登徒子。这本是我的房间,我自小便住在这里。外屋那间才是给你准备的,就是以前刘老住过的。”黎夭闻言傻了,刚才冲进来没仔细看,这会儿扫视一圈这屋子,有床有桌有柜,还有少年日常使用的事物,的确是项复的卧房没错了。 黎夭虽已相信项复的话,但仍忍不住再次确认:“这真是你的房间?”项复点点头又说道:“刘老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所以一直睡在我外屋……”黎夭朝他摇摇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想起自己刚才还在对某人千恩万谢,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大骂一声:“天杀的锡老五,原来你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第六十章 魔高一丈 黎夭骂完锡五后,又瞪着项复道:“姓项的,这几天我就委屈一下住在这里,你要是敢不守规矩,我便一刀宰了你!” 两人身量相当,又靠得极近,项复看着黎夭一张俏脸,想着书中描写女子“眉若远山含黛,眼如星辰流转”的话语用在黎夭身上倒是极为贴切。黎夭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时气恼,直接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项复抱头痛呼,连忙说道:“听到了,听到了。” 黎夭又说道:“在金一他们五个面前,我给你留点面子。咱们单独在一边的时候,你得喊我老大,任何事情都得听我的。”项复心里不愿,看到黎夭抬起手来,以为她又要动手,只好嗯了一声。 黎夭在银二那里受了不少气,却在他家少主身上找了回来,心里不由得一乐,便笑了起来,露出浅浅两个酒窝,如春花初放,鲜润可爱:“我回房间休息了,没我允许,你不得出来,不得偷看,也不得和我说话。”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项复望着黎夭纤细的背影,心想:“黎姑娘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手劲却比我还大,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修炼的?”又想着:“她笑起来时却比生气时更好看一些。”待到黎夭已经消失在屏风后,才回过神来,又不禁自责起来:“项复啊项复,你第一次见到女子便如此魂不守舍,真是枉读了圣贤书!”又以复国大业警醒自己一番,这才收起心神,到灯下看了会儿书,又打坐修炼一阵,实在困倦了,才上床休息。 黎夭躺在床上,却没有睡,一直听着里屋的动静,直到确认项复睡着了,便一跃而起,心里骂道:“这小子折腾到这么晚才睡,害我等了这般久。”刚一下床,神识一动,后颈一凉,察觉到有异:“银老二这死老头果然放出了神识监视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下,故意说道:“晚上吃多了些,却有些口渴。”又回到床上躺下,渐渐“入睡”。 近年来,黎夭习惯了半夜出门,早已养成了夜猫子的习性,寅时之前是极难睡着的。察觉到那监视自己的神识终于退去后,黎夭却忍耐着没有起身,过了一会儿,果然那道神识又重新晃了回来。黎夭翻了个身,发出细微的鼾声。 银老二见黎夭睡熟,彻底收回了神识,心底有些纳闷:“这死丫头怎么转性了?莫非真是我多虑了?” 黎夭仰躺在床上,得意地想着:“敢和我比耐心,除非你整晚不睡觉,不然如何防得住我?”担心银老二再次杀一个回马枪,也就不急着出门,心里盘算着之后的计划:“金老大太懒,别说晚上,白天也大半时间在睡觉,完全不用在意他。三叔待我最好,神识又弱,对他倒是不用防备。铁四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对我没有敌意,看着也是个实诚人,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银老二最是讨厌,他神识最强,又对我敌意最大,好在他的坏都在明面上,只要小心一些,倒不至于被他逮着。最恼火的还是锡五,简直他娘的就是个笑面虎,之前我都没看出来,这人的心眼竟是大大的坏!要离开这破岛,就得想办法把锡五那飞舟弄到手,可他又最难对付,哎,真是头疼。”又想着:“他们的宝库在这岛的深处,里面定是藏着不少好东西,只怕是机关重重,轻易进不去,只好等明天让他们带我进宝库选东西时看清了门路再说。” 想完后又梳理了一遍,总觉得自己把什么遗漏了,终于想起:“倒是把项复给遗漏了。锡五故意把我安排在项复身边,好让我没法自由行动。这院子又在最中间,方便他们几个随时监视我。他口里说要给我另起一间院子,只怕是一年半载都动不了工。项复这小子也是奇怪得紧,看他在下属面前能说会道的,活像个小大人,在我面前却又像个小傻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子时刚过,黎夭轻手轻脚摸出了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黎夭知逍遥宫四周都布有阵法,不敢轻易去触碰,只好兜着外围转。来到东边的石楼,见那些海妖的尸体都已经消失,连地上的血迹都冲洗干净了,看来那奔儿兄弟还算守信。石楼门顶上刻着“陋室”两字,黎夭大致认得,心里不以为然:“叫啥不好,非要叫陋室。不知道是漏水漏雨还是漏风?”她却没搞清楚此陋非彼漏也。石楼的一楼是架空的,黎夭直接溜上了二楼,却是间极宽敞的书屋,摆着几排书架,又有书桌座椅、纸墨笔砚等寻常事物,想来是项复日常读书的地方。看到“书”,黎夭就觉得头疼,也懒得在这屋里翻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直接就窜上了三楼。 三楼却是一间空荡荡的静室,除了一张古琴,一副棋盘,几幅字画,便无他物。屋里还留有打斗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黎夭知道是白天时留下的,也不再做停留,直接飞身出了石楼,前往南面的峭壁。 海浪细碎拍打着堤岸,残月清浅映照着石壁。黎夭仰望着这面高达百丈的石壁,想将之前发现的那个藏在石壁中的宝贝找出来。然而用肉眼看去,却瞧不出半点异样。只好运起“识地”小神通,眼中释放出精芒,再看石壁,果然暗藏着玄机,只见一黑一白两团光影在石壁中流动,黑色的如游鱼,悠然自在地游着;白色的如飞鸟,振翅疾飞,似乎想要冲出石壁,飞上高空。 黎夭看着两团光影,眼神开始迷离,心神沉醉其间,眼前竟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又渐渐变得清晰,黑发黑袍,背对自己,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那人踏空而上,挥手在石壁上刻下了三个大字“逍遥游”,再之后又有许多小字,黎夭的目光跟随他的指尖游动,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明明有些字不认得,却不自觉地念了出来。越到后面,人影越模糊,字也越发看不清了。 黎夭回过神来,心里仍残留着一丝苍茫古意,不由得惊叹:“这人好生厉害,写下这些字都这么久了,竟还能让人看到他当年刻字时的情形!”再去看这面石壁,除了“逍遥”二字仍依稀可辨,“游”字早被风化得难以辨认,更不用说后面那些小字了。 “哎呀,我想这些没用的事情干啥,赶紧把宝贝挖出来要紧。”黎夭一拍脑袋,想着自己溜出来已经有些时间了,再不搞快点难免会被发现,以后只怕会被看管得更严。黎夭取出一把匕首来,又在空中布下几道空间阶梯,跃身而上,来到石壁前,两眼放着精光,死死盯着那两团光影。 那白色的光团半点不安分,一会儿猛地往上冲,一会儿又急着往下窜。黎夭始终追不上它,只好把主意打在那黑色光团上:“还是先朝简单的下手。”那黑色的光团缓缓地游着,游着游着又停了下来。黎夭悄悄靠近它,见它不动了,便猛然将匕首刺出,扎进石壁里,哪知那黑色光团像是鱼儿受惊一般,忽的一下便游开了。 “我勒个去!这宝贝竟是活的。难道真是一条鱼在这石头里不成?”黎夭不信邪,接连试了几次,依然如之前一般,任凭她眼神再好,出手再快,都始终捉不住那黑鱼。黎夭又自不量力地去捉那白鸟,更是撞了一鼻子的灰,气得直跺脚:“惹毛了我,把这石壁一块劈了!”嘴上虽这么说,却不敢真这么做,若闹出大动静,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就算弄出了宝贝,这宝贝肯定也不归自己了。 黎夭不仅要始终维持着“识地”小神通,聚精会神地去捕捉那两团光影,又要小心翼翼地施展空间天赋,谨防自己从空中摔下来,结果折腾了一个时辰,除了石壁上被自己扎出了数百个小洞,竟是毫无所获。 黎夭此时已是精疲力尽,抬头看着月亮已爬上东方的半空,算算时间,已是寅时,不敢再耽搁下去,收起匕首,垂头丧气地溜回了逍遥宫。 回到房间,探得项复正睡得深沉,银二的神识也未出现,庆幸无人察觉。这么出去折腾了小半夜,却比以往出去打劫还要疲累,当然这主要是心累。以前每次出门再不济也能有些收获,今天却是史无前例的空手而回,辱没了祖师爷“贼不走空”的教诲。又想着那两个小东西像活物一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极厉害的宝贝。黎夭决定和它们卯上了,不把他们从石壁上抠出来,誓不罢休!心里这般想着,眼皮却越来越沉,竟和衣而眠,沉沉睡去。 卯时,刚刚破晓,项复便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后,准备出门,却想起昨晚黎夭的告诫,便发声询问:“黎姑娘,在下可以出来了吗?”外屋没有回声,又接连问了几声,仍不见回应。项复又走到屏风边问道:“黎师妹,我可以出来了吗?”仍没动静。又想起黎夭说在没有外人时必须喊她老大,莫非是她见我不照办,故意为难我? 纠结了半刻,项复终于红着脸小声说道:“老大,我可以出来了吗?”说完这话,竟感觉无地自容,万一被金公他们听去,我这少主的颜面何存?决定无论以后黎夭如何胁迫,也万万不能再喊她老大了。结果等了半晌,仍没等到黎夭的回应,想着她可能早已起床出门了,倒是自己多此一举了,便迈步走了出来,却看见黎夭正一个大字型仰躺在床上,一只脚还荡在床外。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项复赶紧转过头,慌乱地逃出门去…… 第六十一章 初入宝库 黎夭起床时已日上三竿,也顾不上梳洗,蓬头垢面的出了门,寻着银二等人,便扭着要去他们的宝库将之前敲诈来的好处兑现了。 “他娘的,老子这才刚回岛,还没来得及炼上几炉好丹。你这死丫头急个蛋,须得过几日再说!”银老二骂骂咧咧的,转身就要走。黎夭哪肯依他,嚷道:“你这长胡子老不修,怎的说话不算数?”又缠上铜三,让他帮自己主持公道。 铜三立马拦住银二,呛声道:“银老二,你当俺宝贝徒弟好唬弄是吗?就你那破丹有啥好炼的,还是先把宝库打开让俺家小夭夭挑选要紧,说不定她还看不上你那些破丹药呢。” 银二吹胡子瞪眼,气得又与铜三打起来:“妈的,你给老子说清楚,谁他娘的破丹药?” 铜三自从黎夭来后,便一心要在她面前展现做师父的威风,自然是半点不能怂,一边还手,一边嚷道:“俺说的就是你,破丹药,烂丹药,臭丹药……”两人打得更狠了,已经有了抄家伙动真格的架势。 金老大抖着一身肉浪前来劝架,铁四和锡五也只好跟过来将两人拉开。稳住场面后,锡五看了看一旁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黎夭,摇了摇头,说道:“两位兄长可别再斗气了,若让少主瞧见了又免不了伤心。让黎夭进宝库挑选些宝物本是我们兄弟一齐应下的,此事宜早不宜迟,省得这小丫头一直惦记。” “还是老五明事理,俺也是这么想的。”铜三转头便去拉上黎夭,“小夭夭,走,俺这就带你选宝贝去。”黎夭心头火热,想着这几人都是天地界绝顶的人物,他们的宝库自然不是以前自己偷盗的那些小家小户能比,心里也开始打起各种小算盘。 五人带着黎夭来到逍遥宫的议事殿,黎夭仔细观察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又打量着大殿内的所有细节。大殿布置方正对称,并无奇异处,左右两侧各有六根漆红的柱子。铁四走到左侧第三根柱下站定,锡五走到右侧第四根柱下,两人颔首示意,同时将手放在离地六尺高的柱面上用力一按,便听见一阵轻响,大殿中央的地面上冒出一面直径九尺的圆盘。 黎夭见这圆盘的材质与地砖略异,平时隐藏在地面下,只有触动了机关,才能显现出来。又见这圆盘上有数不清的纹路,错综复杂,只隐约分辨出从里到外共有九层圆环。黎夭还没来得及凑近细看,金一已随手拨弄起来,那每一层圆环竟能转动,图案随之变化。金一手速极快,肉眼只能看见模糊的残影,转瞬便已将九层圆环拨转到位。黎夭心内骇然:“这金大胖平时懒洋洋慢吞吞的,没想到手法竟快到了这种地步!倒是一直都小瞧了他。”只勉强记下了最后定格的图案,那圆盘便轰然溃散开,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洞口。 “你以为凭着手法快,我便记不住吗?嘿嘿……”黎夭得意的摸摸小鼻子,装作吃惊的样子大呼:“哇,好神奇啊!” “是啊,这可是大哥和四弟五弟联手的杰作,暗含了阵法、机关和符文,一步都不能错的,复杂得很。可惜俺脑子笨,到现在也没记住,每次想进俺的酒窖,还得麻烦兄弟们帮着开大门。”铜三向着黎夭喋喋不休地说着,银二恼他嘴巴大,什么都往外说,两人又是一阵吵闹。 进了地洞,阶梯一直蜿蜒向下方延伸。沿途都有照明的法宝,被锡五悉数点亮,又有十数道机关,也被锡五一一破解了。黎夭仔细记下,又故意落在队伍后面,和铜三闲聊:“这些机关都是你们造的吗?”铜老三答道:“那是当然。不过俺是个粗人,不会那些精巧的活路,当年就只是负责把这山掏空了,其他这些什么机关暗道都是大哥带着四弟他们弄的。”黎夭闻言故作惊诧:“三叔好厉害!居然能把这么大一座山都挖空了,一定费了不少劲吧。”铜三被黎夭这厚颜无耻的马屁一拍,不禁飘飘然起来:“嘿嘿,这不算啥,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俺就搞定了。” 黎夭又是吹捧一番,随后说道:“山是三叔挖的,所有机关和门道是金大伯和铁四叔锡五叔他们造的,银老二那死老头就没出力吗?”铜三见提起银二,本想跟着黎夭一起骂他,却也不能睁眼抹杀他的功绩,只好说道:“他自然也出力了。那些机关只要弄错了一步,便有银老二藏的各种毒气、毒箭招呼上来,沾上一点就得死翘翘了,所以俺平时才不敢一个人下这宝库里来。” 黎夭不禁觉得好笑,这防贼防得这般严实,却先把自己人给防着了,又问道:“那大殿上两根柱子上的机关,是要一齐按下吗?” “是呢,每根柱子上都有机关,老五说这叫故布疑阵,只有同时按下左边第三根和右边第四根才行,不然就会牵动出千万重机关来,到时就算你有天境修为,也没法活着离开大殿了。”铜老三越说越兴奋,金老大却连咳了数声,示意他不可再将岛上的机密随口说出来。 黎夭见状也只好转移话题:“三叔,项复那小子怎么不一起过来?”铜三答道:“少主每日午前练功,午后读书,从不懈怠,这会儿还在西边的练功场里苦修呢。”黎夭嘴上哦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这般用功,也没见他有多厉害,倒还不如我。” 阶梯尽头是一道石门,门上又有一张圆盘,只是相较之前的那个小一些,里外只有六层圆环。“上面那个是九阳封禁,下面这个叫六阴封禁,解封的顺序是反着的,上面那个是从外往内拨转,而这个则是从内往外拨转。”黎夭尚未发问,铜三又管不住嘴,抢先说了。金一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好衣袖一挥便将这六阴封禁解了。这一次的手法更快,黎夭连残影都未看见,只草草记住了最后的图形,好在铜三说出了解封的顺序,自己想要破解难度倒是不大。 石门开启,众人迈步走入。进入后是一个六边形的开阔大堂,除了进入的那道门,另有五道封闭着的石门,想来就是五人的宝库了。大堂正中是一尊等身石像,石像前有一张香案。黎夭凑上前去打量石像,见这石像八尺高矮,面容俊朗,不怒自威,正准备用手摸这石像,看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银二怒喝道:“先主身前,不得造次!”黎夭吓得收回手来,小声嘀咕:“不摸就不摸,这么凶干嘛。”便识趣地走到铜三身后。 五人不再言语,躬身立于石像前,整肃衣冠,焚香跪拜。黎夭想着:“原来这人就是项复的死鬼老爹,能让这五人臣服,生前一定极厉害。”也学着五人的样子,拜了一拜。 等到拜完起身,黎夭见铜三兀自红着眼,便问道:“三叔,你哭啦?” “俺才没哭,只是眼里进了沙子,揉红了。”铜三不肯承认,把大脸犟到一边。银二本想借机骂上两句,但在石像前却怎么也骂不出口,只好哼了一声。黎夭见气氛被自己弄得有些尴尬,连忙扯开话头:“你们先主叫什么名字?很厉害吗?” “先主名讳,我等不敢轻言。先主当年雄才大略,文成武德,是千古难遇的明君,更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十岁通玄,十五及地,弱冠之时便已入天境。若非为宵小所害,英年早逝,当世的第一高手恐怕就不是天地阁的宋明诚了。”锡五言罢,喟然一叹。黎夭正想发两句感慨,地戚星和地贼星却突然冒了出来,急急问道:“你说的宋明诚可是上一次百魔之战的胜出者?” “正是。他本是我辈之中最杰出的人物,只是因修行的天罡地煞变缺了一门,才迟迟无法登入仙境。”锡五见两人面露苦涩,又问道,“不知两位前辈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地贼星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几十年没见过那小子了,没想到他还活着,随口问问罢了。”说完便拉着一脸苦相的地戚星钻回了黎夭体内。 黎夭心道:“这两个死家伙定有什么事瞒着我,等没人了再拉他们出来问清楚。”转头便满脸笑容地拉住锡五:“五叔,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带我进你们的宝库看看吧。” “你这小丫头,怎这般猴急?”锡五笑道,却不与她为难,直接将她带到了最右侧的石门前。黎夭见这石门上方有一褐色土块状的雕纹,正想发问,锡五却像洞察了她心思一般,说道:“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这五方宝库以五行阵构建,暗合了我们兄弟五人的属性。正所谓长幼有序,你就从我的厚土库开始吧。”说完,手掌中升起褐色的元力拍在石门上,那石门便随之升起。 众人走进宝库,锡五已点亮了照明的法宝,为黎夭介绍道:“我这厚土库与其说是宝库,不如说是书房来得贴切。”黎夭看着偌大一个宝库,重重叠叠的竟全是书架,除了书便只有书,心里不禁骂道:“我滴个娘啊,这世上居然有人把书当宝贝!”锡五却不理会她的小心思,自顾自的说道:“我这书房上下共两层,以文、武为界,这一层全是武学的功法秘籍,有黄级数万册,玄级数千册,地级数百册,天级数十册……” 锡五尚未说完,黎夭就已经震惊得无法言语了:“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这些书当真是宝贝!”连忙问道:“天级的功法我也可以选吗?”锡五笑道:“只要是这宝库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挑选一样。这一层的武学典籍不足为奇,上面一层才是我的珍藏,分经史子集归类,不仅包含了天地界有史以来的文卷,更有不少从山海界和人间界流传来的珍贵书籍,要不要我带你上去看看?” 黎夭听到这话,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五叔就别折磨我了,看点功法秘籍还将就,若要让我看那劳什子经史子集,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锡五笑道:“书中自有百般乐趣,你不见识一下,实在可惜。” 黎夭生怕他带自己上楼去看书,顾左右而言他:“五叔,我听说天州有个文房,和你这书房比起来应该也差不多吧。”锡五长叹一声:“你倒是太看得起我。这书房与真正的文房比起来犹如萤火比之皓月,那是天地的造化,远非人力可为。你若有一天亲身去了便知道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沉吟一番又说道:“你既然不愿去上一层,就在这里选一册书吧。” “只要是这宝库里现在有的东西都可以选吗?”黎夭再次确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锡五再次肯定答复。 黎夭突然眼冒精光,朗声说道:“我要你那艘飞舟!” 锡五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好你个小丫头,竟然在打我苦舟的主意。我答允的是在宝库里任选一样东西,可没说是我身上的。你这小算盘怕是得落空了。” “那个什么苦舟此刻在你身上吗?”黎夭没有半点失落的神情,又问道。 “自然,片刻不离身。” “在你身上就好。”黎夭松了口气,一脸灿烂的说道,“既然舟在你身上,你又在宝库里,那这舟现在算不算是宝库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