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仙计》 第1章 序 火仙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天气冰冷刺骨，万物苍生栖隐山林。而此时，华夏大州南面山脉深处的羿阳谷，却是炎气腾腾，炽热远胜盛夏。 据传，羿阳谷是由一远古火山崩裂而成，到得如今已是方圆百丈的山谷盆地，谷底炎浆翻腾，宛如巨大熔炉，无数年来炙烤得四周峭壁一片炭黑，可谓极热之地。山谷周边，兽鸟远避，数十里内土地龟裂蔓延，寸草不生，极是荒凉。 羿阳谷内。 赤黑交杂的岩浆宛如凶龙，翻滚四溢，卷起腾腾炽气，狰狞嘶啸。如此凶险之地，寻常人若是到此，只怕眨眼间便已皮开肉绽，焦臭至死。可谷中石台上，那名魁梧的灰衣人，却淡定自若，丝毫未受影响。 此人面容略带坚毅，微显沧桑，说起来也只能相貌平平，若是行在大街上，实属那种毫不起眼，无人关注的角色。 可如果他报出自己名号，定然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受万人敬仰！ 一代火仙——叶霄红。 叶霄红毕生钻研五行火术，浴火成仙，少年时便已出道，凭借一柄上古神兵“赤龙剑”行侠仗义、降妖除魔，至今为止，命丧其手的奸邪孽障、凶禽恶兽，光是喊得出名号的，便已逾数十！ 羿阳谷，是他栖居修行的地方。 此刻，他端坐在石台上，并未如往常一般在此入定修行，而是粗眉紧锁，默然凝视着手里的两颗珠子。 那珠子晶红通透，非石非玉，散发着淡粉色光晕，也不知是何物。 他的身旁，恭手立着一名俊美的少年，全身白衣。 少年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义父，这是何物？有何不妥么？” 叶霄红微一沉默，道：“岚儿，你可记得半年前误闯谷内的那一男一女？” 那少年一愣，道：“可是那两只小妖？” 叶霄红神色严肃，摇头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妖，尤其是那修火术的男子，身世极为惊人。当日他败于我手，只因修行时日短浅，若是再过几年，结果便未知了。” 那少年默然，显然有些不以为然。 叶霄红微微摇头，却也不多解释，皱眉盯着手中的珠子良久，忽地森然道：“这对珠子，便是那女子的双瞳。” “什么？！”少年大吃一惊。 “那女子，定是遇害了。”叶霄红目光森然，“这珠子出现在此，想必是有人欲嫁祸于我，岚儿，你一向聪颖过人，心思缜密，你便带着这对珠子出谷调查此事罢。 “是。”少年应了一声，收下那对珠子。 “这珠子非同小可，若无必要，千万不可在人前亮相，切记！” “是。” 少年抬手虚晃，只见一柄白亮仙剑凭空而现，宛如一弘秋水划过半空，载着他遥遥而去。 叶霄红目送少年离去，这才神色稍缓，起身而立，凝视四周峭壁，忽然露出几分怒色，冷笑道：“我在羿阳谷栖居数十载，对谷内一切了如指掌，又岂会看不出此处已暗布妖火大阵？” 一声清啸，旦见他一跃而起，掌中一圈，一柄炽红耀眼的仙剑凭空而现，划出百丈剑光，形成一道霸道无匹的火焰墙，巍然封住山谷出口：“现身罢！” 话音刚落，整个羿阳谷忽然一阵剧颤，原本便翻滚不定的岩浆，忽地掀起惊涛骇浪，无数道艳红如血的光柱，伴随一股浓烈的妖异气息迸射出来。 眨间眼，这个远古的山谷里，妖火四溢，鬼哭狼嚎！ 数日后，叶霄红之死，震惊天下！ 第1章 狗蛋 阳春三月，春光阴媚。 这一日晌午，一支镖队自东而来，朝西行去。 赶车的镖师中，当先一人虎背熊腰，中年岁数，此刻满脸沉漠，行得极快。他的身边，是一名手牵肥胖孩童的中年妇人。 他们一家三口闷头而行，后头那些镖师却正窃窃私语。 “这几日一刻不停地连续赶路，再这么走下去，就是铁打的人，只怕也承受不住了，真不知道张镖头怎么想的。” “你可别埋怨了，张镖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他恩人受害，心中自然愤慨，咱们也别怪他，毕竟他平日里待我们不薄，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也就是了。” “唉，说也奇怪，这天下闻名的一代火仙，又怎么会死于一只火妖之手？” “嘘，你们小声点，别让张镖头听见，惹恼了他。” 这一路花红柳绿，虫鸟啼鸣，春意盎然，那些镖师却无心欣赏，垂头丧气。 前头，那妇人似有所感，回头望见他们满脸疲惫，无精打彩，便对那中年大汉道：“飞昊，这几日连夜奔波不曾停歇，大家都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歇吧。” 那大汉名为张飞昊，闻言看了一眼镖队，又看了看身旁气喘吁吁的小胖子，正自犹豫，却听前方传来几声响动。 只见一辆小推车吱吱呀呀地行来，车上放着一个水缸和几只碗杯。水缸边上，坐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那老人须发花白，满脸黑斑，似是四肢不得动弹，在车上摇摇欲坠，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再看那赶车之人，是个衣着单薄，满脸灰垢，看不清模样的小男孩。 那男孩推着车子行几步歇一阵，显然疲累不堪。 张飞昊皱起眉头，心道：“这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此人烟稀少，这一老一少未免有些奇怪。”这般想着，他不自觉便手按腰间长刀，唤来几名镖师，横身拦在了小胖子前头。 “卖酒，卖酒……” 前方，那小男孩一副无精打采、没吃饱饭的模样，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句。 卖酒？ 众镖师顿时眼睛雪亮，垂涎欲滴。 张夫人晓得他们心意，便上前问道：“小兄弟，你这酒怎么卖啊？” 那男孩斜视了她一眼，爱理不理地道：“一两银子一碗。” “这么贵？”张夫人愣住，打开酒缸看了一眼，“这点粗酒几文钱便差不多了，如何卖得一两银子？” 男孩侧头侧脑地打量着张夫人，露出一脸鄙夷，道：“是你卖酒还是我卖酒？这酒多少钱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张夫人见他小小年纪，浑身汗渍，看着颇是可怜，偏偏说话如此无礼，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孩子，这般态度如何做得生意？” 男孩一听，立刻露出愠色，骂骂咧咧道：“呸！怪我今日出门没翻黄历，先是碰见个装神弄鬼的道士，自称什么三清门后人，非要说我今日会发财，结果是个骗吃骗喝的泼皮，现在又遇到你在这啰啰嗦嗦，问东问西，烦不烦人？做个生意这么麻烦，不做也罢！” 他说着，扶了扶车上老人，抬起车子便嚷道：“不买就让道，别耽误我时间。” 见他要离开，张夫人看了一眼众镖师，知他们心中念着喝酒，若是不买，难免要报怨，便对张飞昊眼神示意：“飞昊……” 张飞昊自是晓得她心意，身形一晃，便挡在那男孩面前，道：“慢着！” 男孩见他长得五大三粗，又手持刀刃，不禁有些发怂，向后退了几步，口中却不依不饶地道：“怎么？舍不得银子买酒，还想多闻一会儿酒香？” 张飞昊懒得理会他，也不答话，兀自从怀取出一枚银针，在酒缸里沾了下，对着日光细细观察，见无异样，便道：“这酒我全要了，你给我们盛上吧。” 男孩眉头一竖，就地坐下，嘟囔道：“碗在车上，勺在缸里，自己盛呗，免得一会儿肚子不舒服，就说我给你们下药了。” 张飞昊也不与他计较，回身对那些镖师招了招手，叫道：“大伙取些腊肉出来，都过来罢。” 那些镖师等了这许久，早已迫不及待，听见叫唤一窝蜂便涌了上来。 不一会儿，酒肉香味便四溢出来，那男孩闻得嘴馋，忍不住吞了下唾沫。 张夫人看在眼里，笑道：“小子饿了吧？”说着，轻推了下身边那小胖子，递去一大块腊肉，又道：“乐天，乖，你给他送过去罢。” 那小胖子倒也听话，提着腊肉一溜小跑便到了男孩面前，递了过去：“给你，我叫张乐天，你呢？” 男孩看着他那张圆嘟嘟的脸，愣了一会，忽地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口中说着，手上却一点也不客气，一把便接过那腊肉，顾不得自己吃，便扶起车上老人，喂他吃了些。 “这孩子，虽然口不择言，倒是孝顺的很。”张夫人起身到马车前，打开一红木箱子，取出一锭金子，递给男孩，“给，这是酒钱，不用找了。” “不用找？”男孩喜得又笑又跳，“嘿，想不到我今日还真走了大财运，嘿嘿，那牛鼻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呢！” 过了半个时辰，那小水缸终于见底，众镖师酒足饭饱，这才赶起镖车，继续上路。 那男孩也收起家伙，推着老人，几步一歇地往回赶去。行了一阵，他忽然露出一脸狡黠，手中转向，将推车往道旁的草丛猛地推了过去。 只听“咣咣”几声，那推车没入草丛，倒在了泥地里。 “哎哟！” 草丛中响起一声惊呼，接着便爬起一位老人，疼得呲牙咧嘴，一手扶腰，一手指着男孩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想摔死我？”说着便抬手欲打。 男孩呲之以鼻，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老人挥手停在空中，却不打下去，口中嘿嘿一笑，道：“看在你今日钓到大鱼的份上，我便放你一马，不打你。”说着，一把拉住男孩，便往草丛中行去：“快走快走，别站在道上，免得节外生枝，露了马脚。” 二人在草中窸窸窣窣地行了一阵，沿着一条小溪往西行了两三里路，在一棵大樟树前停了下来。那樟树上拴着一匹棕色骏马，腿短肥剽，看来是专门用来跑山路的。老人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拿出几件衣裳，递给男孩，道：“去洗洗，把衣服换上。” 男孩接过那衣裳，赤身蹿进溪中，一边搓着身上泥垢，一边道：“老石头，你给我起个名字呗。刚刚那小胖子问我叫啥，我却应不出来。” “名字？”那老石头闻言一愣，“名字我不是给你起了，叫‘狗蛋’呀，不是挺好听的？” “这是人名么？”男孩怒气冲冲地掀起一阵水花泼了过去。 老石头嘿嘿笑道：“当年我父母在一块大石头边上捡到我，便叫我石头，你是我在狗窝里捡的，不叫你狗蛋叫什么？叫狗头？” 狗蛋“呸”了一声，骂道：“你才是狗头！” 老石头也不恼他，道：“人生在世，只要大鱼大肉，活得快活逍遥，别说叫狗蛋了，叫狗/屎也无不可，若是连饭都吃不饱，便是叫金蛋、银蛋也没鸟用！” 狗蛋歪过头不睬他。 老石头兀自嘿嘿笑了一阵，一边洗着，一边又道：“好了，言归正传。适才那镖队一行人，你可看出了什么？” “你自己不是都看见了，问我做什么？真是麻烦。”狗蛋口中嘟囔着，脸色却变得稍许认真，回忆了一番，“那张夫人付我酒钱时打开过箱子，我见里头珠光宝气，那些箱子果真满是金银，但镖物乃雇主之财，镖师岂可乱动？更何况拿这些财物买酒？所以这些金银只怕不是他们真正押送的东西罢！” 老石头闻言，缓缓点头：“不错不错，有点长进。” “依我看，最初我叫卖酒时，他们心存戒意，将那小胖子张乐天团团围住。所以真正的镖物，多半是藏在那张乐天身上。” “嗯，不错，还有呢？” “最初见他们时，那些镖师无精打彩，很是疲累。按理说行镖之人应当养精蓄锐，待精力充沛时方可上路，如此才能随机应变，他们却为何如此赶路？若是真遇上山贼劫匪，岂不糟糕？这我便不知为何了。” “还有么？” “没了。” “你怎的于察言观色这块半点长进都没有？”老石头似乎颇为失望，极不高兴，“叫你平日多研习我那相书，怎的就是听不进去。” “看书？算了吧……”狗蛋满脸厌恶嫌弃，“你那相书字迹又潦草又多，我可懒得看，反正你给我讲解也是一样，我又不是听不懂记不住。” “懒胚！” 老石头斥责了几句，这才停下洗漱，寻了一块大石坐下，开始侃侃道来：“适才你所言不错，那张乐天身上确是藏了东西。不过，即便是他身怀再稀罕的宝贝，他们此行多半也不是行镖。” 狗蛋奇道：“一群镖师赶车，怎会不是行镖？” 第2章 老人 “大凡镖局行镖，一路诸多风波，这张镖头的孩儿如此年幼，岂有携妻带子之理？况且若是行镖，用那几车金银障眼，也不可能当人之面从箱子取钱出来，所以，这几车钱财，多半是张镖头自己的家财。” 狗蛋闻之有理，点头称是，又问道：“那他们此行为何？” “我见那张镖头愁眉不展，满怀心事，这便是关键了。相书有云，男子变卖家财，行色匆匆，无外乎三件事，一乃后有追兵，二乃为妻为儿，三乃朋友有难。这支镖队，既然肯半路停下喝酒吃肉，所以后有追兵一说，是绝无可能了。” “是了是了！”狗蛋恍然大悟，“他夫人孩子安然待在身边，也不会是为妻为儿，如此一来，那便是朋友有难了。可若是朋友有难，半路却停下喝酒吃肉，也太不讲义气了。” “不错，我初时也想不明白，不过……”老石头说着，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对狗蛋竖起姆指，“好在你行事机灵，晓得将他们家乡腊肉喂我尝了些，我立刻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想我老石头一生云游天下，尝遍世间美食，于各地特色了若指掌，各行各业烂熟于胸，那腊肉我于二十年前在江南崇安府尝过一次，如今一入口，我便记起来了，嘿嘿！” “今日那镖车上金银，少说也有几十万两，崇安府共二十七县，大小镖局十九家，能有这等家当的，最多不超过三家，那镖头姓张，又有些道行在身，定是那火龙镖局的张飞昊无疑了！” “据闻，张飞昊年少时上山打猎，差点死在恶虎口中，幸亏得一仙人相救才活了下来，那仙人，便是闻名天下的一代火仙，叶霄红。” “叶霄红？！”狗蛋听到此处，大吃一惊，“便是那前一阵子死于羿阳谷的火仙？” 老石头点头道：“不错，张飞昊此番变卖家财，匆匆赶路，定是与叶霄红遇难之事有关。是以，他此行之因乃是朋友遇难，而非朋友有难，如此一来，行路中停下喝酒休息，也就说得通了。” “厉害厉害！”狗蛋听他说完，拍手鼓掌，“不愧是行骗多年从未失手的老贼棍。” 老石头“呸”了一声，不悦道：“这观相推理之术，乃道家命卜之基，便是那能卜算天机的神仙，最初要学的也是这些，你平日里懒散成性，不肯学习也就罢了，但千万别小瞧了它。” 狗蛋却满脸不以为然，呲之以鼻：“那又如何，平日里也未见你凭此术济世度生，倒是扮神弄鬼骗取银两不曾少过。” 老石头脸一红，道：“我当年只学得这些，至于那算知未来与化灾解难之术，却是无人教我了，我有什么办法？”说着，他重重拍了下狗蛋脑袋，斥声骂道：“臭小子，若无我这般赚取银两，供你好吃好喝，你能长这么大？好了，换了衣裳赶紧上马赶路罢。” 言谈间，二人皆已洗漱完毕，这一看去，哪还有先前的穷迫邋遢模样？ 那老石头如今一身月白道袍，配合那闪亮清眸与灰白发须，看去仙风道骨，真乃世外高人。而那狗蛋，却换了身青布衣，作童子打扮，虽非光鲜亮丽，却干净清爽。只见他眉目灵动，相貌清秀，若是立在深山白雾中，绝然一副仙童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二人翻身上马，老石头将狗蛋置怀中抱紧，双腿使劲，喝了声：“驾！” 那马儿立刻飞奔，延着溪水遥遥而去。 这一路岔口颇多，那马匹在老石头驱赶下，却似认得路一般，径直向前，丝毫不滞。 “老石头，你说这张镖头带了什么宝贝？想做什么？” “这我便不知了，不过，他们此行既然牵扯修真界，定然是朝那安天城去了，我们早些赶到前路等候，到时随机应变，以我这等才能，什么钱财宝贝，还不手到擒来？”老石头满脸得色，夸夸其谈。 狗蛋“哦”一声，便不不再言。 一路上，老石头见他心不在焉，一反往常嬉闹之态，心下奇怪，伸手摸他额头，问道：“怎么突然如此安静，莫非是病了？” 狗蛋摇头不语，想起之前张夫人与张乐天善待自己，又想起叶霄红生平侠肝义胆的故事，半晌，才低声道：“老石头，咱们还是别去骗他们吧。” 老石头一怔，随即便是了然，知他心生不忍，温声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只是取些盘缠换几日温饱便行。” 狗蛋沉默不答。 老石头见他闷闷不乐，对他眨了眨眼睛，道：“狗蛋，你随我这些年，也看腻了凡尘俗世，不如我们这次顺道去安天城看看那些修士如何？” 狗蛋到底孩子心性，一听此言，立刻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也认识修仙之人？” 老石头呵呵一笑，满脸得色地道：“岂止岂止，我可是见过真神仙的人，你身上那块三生玉，便是神仙赠于我的。” 狗蛋大是惊异，立刻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白玉，左右观察起来。 老石头见状大惊，慌忙喝道：“你这孩子，快戴回去，要是摔坏了可闯大祸了！” 那白玉除圆滑温泽外无甚特别，甚至连个花纹形状也没有，狗蛋左右看不出个名堂，大失所望，懒洋洋地将其戴回脖子上，呲声道：“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老石头斥道：“你懂什么，那可是真的仙家宝贝呢！” 狗蛋仍是不信，道：“既是神仙，为何不传你仙家道法，让你受用一生，却只给你这玉石？” 老石头脸一红，尴尬道：“当日我也是这般想法，可是那神仙说我根骨太差，于修行一道难有成就，不必浪费时间。不过据他所言，我于命卜之术倒是极有天赋，可惜相处时日太短，我只习得这观相推理的皮毛，他便有事离去了。”说着，又露出几分忧伤的缅怀之色。 狗蛋闻言更是失望：“我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教你骗术的骗仙……哎哟！”话未说完，便听“呯”的一声，脑袋吃痛，却是老石头重重地锤了他一记。 “不得对神仙无礼！” “也不知是谁无礼，整日拿着人家教的东西四处行骗。” 老石头无言以对，只得叹道：“你这般说倒也无可厚非，我这么多年不曾提起他，也是不想辱没了他老人家的名声！不过你要好好保管这三生玉，别出了什么差池。此番我们去的安天城鱼龙混杂，这宝贝说不定会派得上用场。” “这玉石怎么使用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 “……” 第3章 看相 数日后，安天城。 安天城建在中原山脉洪流汇聚之处，实乃华夏心脉所在。 城中琼楼玉宇，灯红酒绿，人口逾百万，景象异常繁荣。 狗蛋站在城前，瞠目看着那气势磅礴、高耸入云的城墙，不胜唏嘘。 这也难怪，放眼天下，有几座城池，能如安天城一般有百丈高的城门？又有哪座池，能如安天城一般，即便是守城门的护卫也持着五光十色的法宝？ 然而更令狗蛋震惊的是，这里竟然有一条铁一般的城规---严禁私自斗法，违者格杀勿论！ 如此规定，当真匪夷所思！ 需知，安天城如此大的城池，又地处要塞、四通八达，城内必然鱼龙混杂。天下间的修士，不论是名门正派，亦或是妖魔鬼怪，南来北往路经此地的在所多有。城中百万人口，只怕有三成是修士，相互之间各有门户之见、信仰之别，即便是身怀深仇大恨的死敌，也屡见不鲜。 如此驳杂之处，为何会有这么一条规定？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条城规，便令安天城屹立千年，罕生事端。 原来，安天城内自有一股超强的势力于此约束，这股势力派属中立，毫无正邪之见，实力之强更不为外人所道。 更重要的是，当今的安天城城主独孤雁，乃不世出的修真奇士，传闻其身怀惊天奇宝，道法通天，为人狠辣无情，闻名天下早已百年有余，着实是位绝对了不得的上仙！ 威名之下，谁敢造次？ 是以，近百年来，安天城比起以往更是风平浪静，几如世外桃源。也正因如此，这里甚至成了一些逃亡之士的风水宝地。 “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等城池，那安天城城主当真了不起！”狗蛋回味着一路上老石头对安天城的描述，惊奇之余，悠然神往，同时又啧声摇头，“不过，我若是有朝一日能修得那般能耐，绝不会去做这般愚蠢之事。没人打架，没热闹瞧，那得多无趣？” “你？”老石头哈哈大笑，满脸不信，“修行之道漫漫无期，不光危难重重，而且极为枯燥难耐，你小子连我那相书都懒得研习，还想着修真？” 狗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想我的，要你多事！” 老石头嘿嘿几声，道：“你可别瞧那些修士成日里腾云驾雾，飞来飞去，好不威风，事实上他们大多都一生坎坷，历尽磨难，便是那叶霄红这等道行，也是如此下场，还不如我这凡夫俗子逍遥得多呢！” 狗蛋冷哼一声，道：“你可少吹嘘了，明明是你自己根骨太差，修不成道法，只能一生装神弄鬼，行骗度日，还连累我跟你做个小骗子。” 老石头闻言一滞，一时竟是答不上话来，愣了半天，伸手便锤了狗蛋一记，斥道:“臭小子，少胡说八道，干活了。” 当下，他们于城边寻得一条隔于山崖间的羊肠小道，信步而行，却不是去向城里，反而往回行去。 初阳轻洒，凉风清润，小道内清凉幽静。 老石头环顾四周，对那小道颇感满意，向狗蛋使个眼色，便自怀中取出一本无名书册，作出一副高人模样，一边轻抚须髯，一边翻阅书册，缓步而行。 狗蛋也收起神色，恭恭敬敬地跟上。 不一会儿，前方道上传来马啼声，一队人马径直行来，当先一人，正是张飞昊。 眼见有人信步挡道，张飞昊挥手止住镖队，口中照江湖规矩朗声道：“行镖路过，还望借道。” 老石头恍若不闻，兀自看书前行，狗蛋则对张飞昊连使眼色，示意他莫要打扰。 众镖师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张飞昊疑心陡起，喝道：“敢问两位是哪条道上的？” 老石头依旧不睬，狗蛋则脸露急色，对张飞昊连作噤声之势。 张飞昊见他们神神叨叨，却不说话，心下颇是不快，无耐碍于镖师身份，又不好破了规矩先行发作，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暗自思忖：“这小道不过丈宽，一辆马车堪堪可过，这二人怎么偏偏行在中央，到底心怀何意？此处离安天城已是咫尺之遥，若是在这里出了差池，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正自踌躇，忽听前方传来淡淡声音，却是那老道士说话了。 “徒儿，不得无礼。” 老石头收起书册，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打量了一番张飞昊，似笑非笑地道：“你瞧我这身打扮，理应是哪条道上的呢？” 张飞昊见其一副仙家模样，不禁一怔，想起前几日那卖酒孩童所言，不敢失了礼数，便抱拳道：“莫非是三清后裔的散仙？失敬失敬！在下行镖于此赶路，不敢叨扰仙长，还望借过。”口中虽这般说，心中却满是狐疑：“若真是有本事的仙家，怎的脚步如此虚浮，看似毫无修为？” 老石头观其神色，一目了然，淡淡一笑，道：“贫道只懂些粗浅的阵相之术，并非修真炼宝之士，实乃凡人一个，不敢称仙，镖头言过了。适才贫道一路研习相书，有所自悟，是以神游他方，不想却挡了你的道，报歉报歉！”说着，他牵着狗蛋便往一旁让去。 “多谢。”张飞昊见他们让道，心中顿宽，又对他们行了一礼，便带镖队前行，不想经过他们身边时，却听那老道士一声惊呼：“咦？” 张飞昊身形微顿。 老石头张口欲言又止，细细观察张飞昊一家三口，面露异色。 张飞昊被他看得不自在，心中不耐，皱眉问道：“道长何事？” 老石头犹豫了一会儿，道：“贫道略懂相术，适才观你几人，似带几分不祥，本想出言提醒，但似你这般江湖人士，多半是不信的，是以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萍水相逢，张飞昊自然不信这些，闻言大是不悦，刚想拒绝，转念又想起那卖酒孩童之言，暗自琢磨：“我此行事关重大，结果未知，不如听他一说，反正也不损失什么。”便道：“道长旦说无妨。” 老石头道：“那贫道就直说了。镖头双目低沉，眼神外露，似有破财之相，此乃其一；臂肘外曲，十指相离，似有散伙之相，此乃其二；印堂异样，悲意显露，似有失友之相，此乃其三。” 张飞昊听得一惊，愕然不语。 老石头又道：“贫道按相书上随口猜测，也不知虚实，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张飞昊慌忙作揖道：“不敢，道长果然慧眼，还望指点！” “指点倒谈不上，不过贫道卜相多年，或许可以给你些意见，麻烦借一步说话。”见他上当，老石头不动声色，将他引向一旁，问来生辰八字，装模作样的拈起手指，过了一会儿，便又佯露惊色，“想不到镖头少时还是有仙缘的人，难怪修了些道行在身。” 此言一出，张飞昊见其看破自己过往，更是钦佩。 “从你的八字所见，你这三相，以失友这相最是凶险，你破财、散伙，只怕都因此相。”老石头忽地神色变得肃然，看向那小胖子张乐天，“而且，我见令郎红晕环身，如此年幼便身怀重宝，也是与此有关吧？” 张飞昊哪料到他竟能一语道破本次行镖的玄机，再次大惊，连忙点头。 老石头脸色一沉，斥声责道：“你太胡闹了，你可知这般行为，等于无端将令郎牵入你的因果，会害了他？” “啊？”张飞昊早已对他深信不疑，闻言脸色变得苍白，“这可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焦虑。观那卦象虽然不太吉利，但那凶星似乎正好处在生机之位，隐隐有转机之象，依贫道所见，这一线生机，只怕指得便是这安天城。你们一路行镖路过此地，也算是吉人天相，便在这安天城多留些时日吧，或许能找到化解机缘。” 张飞昊闻言大喜，行礼道：“实不相瞒，在下此行目的正是安天城，原本心中忐忑，如今听闻道长之言，却是安心不少。” 老石头微笑道：“我等参道之人，见到异相便需出声提点，此乃本分。”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三个细纸符包，又道：“此乃施过念力的桃木玉石粉，稍具驱邪转运之效，你们一家三口入城后，和水沐浴，想必也会有些帮助。” 张飞昊伸手接过，躬身作揖：“道长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这几车金银积蓄，便请道长拿些去做酒钱罢。”说罢，他低声吩咐镖师自马车上抬了个箱子放于地上，又对老石头作了一揖，这才带镖队匆匆离去。 待镖队行远，老石头哈哈大笑，对狗蛋道：“你瞧这一箱子金银，够你我用上一年半载了。” 狗蛋一声冷哼，却不答话。 老石头见他不快，心中奇怪，问道：“怎么，嫌少？” 狗蛋道：“那张镖头又不是什么恶人，你一下子骗了他这许多钱，也不怕损了阴德。” 老石头闻言先是一呆，随即便想起前几日张夫人曾善待过狗蛋，心中立刻了然，道：“你这臭小子，怎么又钻起牛角尖来了？” 狗蛋侧过去，不愿理他。 老石头知他性格如此，也不在意，兀自行至一旁偏僻的小树林中，牵来马匹驮起那箱子，道：“走吧，我带你见识下安天城，吃好酒好菜。” 第4章 说书 安天城内楼台瑰丽，眩光迷离，让人目不睱接。 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不乏一些奇装异束之人，更有不少人长相奇特，或尖齿燎牙、面目可憎，或肥头大耳、滑稽可笑，甚至有些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人，直教狗蛋东张西望，事事新鲜。 老石头却是见多不怪，于身周一切毫不关心，拉着狗蛋东走西蹿，不一会儿，便行至城南的一家酒楼。 这酒楼门前灯笼高挂，红木白窗，流檐飞瓦，看去好不气派。还未进门，便已闻见酒香醇浓，直教人垂涎欲滴。门前大匾，四个大字金光闪闪---长生酒楼。 此刻正值晌午，酒楼内妇人弹唱，豪客畅饮，热闹非凡。 老石头牵着狗蛋，于二楼靠窗处找了一张极为宽敞的桌子，呼来小二，将店内所有的菜点了个遍。那小二见遇到大主顾，欢天喜地地去了。 二楼有一老人正在说书，他们刚一坐定，便闻周边一阵喧闹叫好。 那老人讲得是些仙侠轶事，听起来荒诞不经，却又离奇曲折，引人入盛，每到关键处，便引起众人一阵唏嘘。 这等神仙妖怪的故事，狗蛋最是喜欢，听得高兴，又想起连日来关于叶霄红的听闻，便取出一锭金子递给那老人，道：“老爷爷，你讲讲火仙叶霄红的故事呗。” 他这般一说，酒楼中不少人附声赞同，显然都对叶霄红生平诸多仰慕。同时，也有少数人脸露不快，看来都是非正道之士，对叶霄红并无好感。 那说书老人见金锭入手沉重，大喜过望，当下便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叶霄红，什么“深山伏妖虎”、“千里斩恶狼”、“独歼黑水寨”等等，一连十来个故事，直教听狗蛋听得大呼过瘾，连声叫好，竟连满桌的酒菜都顾不得一碰。 老人说完，讨好地看向狗蛋，道：“小公子，还有什么要听的么？” 狗蛋想了想，正要推辞，忽听一旁传来个声音：“老官儿，你就说说叶霄红最后一战的故事罢！”话音刚落，又是一锭金子抛来，落在老人身前。 狗蛋转头看去，只见二丈远处坐着一名少年，十五六岁，一身黑色玉锦衣衫，面容俊秀，身边置一柄紫气环绕的长刀，看去颇有几分气势，也不知是哪家富贵公子。 说书老人拾起金锭，对那少年连声道谢，开始说起叶霄红与火妖大战的故事。 其实这等修真仙家之事，似他这般俗人，又如何知晓？最多也就是道听途说后，自己整理一番再拿出来说书谋生，并不可信。不过那老人说书水平倒不一般，一招一式讲得惊心动魄，加上为了讨好那少年，更是处处添油加醋，好不生动。 叶霄红最终不慎失手，命丧火妖之手，故事悲剧收尾，满座皆叹。 狗蛋自故事中回过神来，心下也是感慨万千。 “好！好！好！” 另一边，那黑衣少年听完，鼓掌大赞，连声叫好。 老人见他称赞，心下大悦，躬身道：“老夫嘴拙，刘公子过奖了。” 不料黑衣少年却冷笑数声，摇头道：“我不是说你讲得好，我是说，叶霄红，死得好！” 此言一出，酒楼中人皆是脸色一变，纷纷打量起这少年，小声议论起来。 “此人是谁，怎么如此跋扈，竟敢在大庭广众下辱没叶霄红的名声？” “你可别小瞧他，他可是城东刘府的公子！” “刘府？难怪他如此嚣张。” “不光如此，我听闻这刘公子还是个修士，安天城内的世俗人士，无人敢惹。” “嘘，你们小声点，小心惹恼了这煞神，吃不了兜着走……” 那刘公子见无人敢得罪自己，更是肆无忌惮，大声道：“人人都道叶霄红一代火仙，我却觉得他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他自夸精通火术，到头来却死于一个不知名的火妖之手，简直就是个笑话！依我看，凭他那点微末道行，还想斩妖除魔？能杀鸡屠狗便已难得了，哈哈哈……” 他一边大笑说着，一边起身朝狗蛋行了过去，又问道：“小子，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狗蛋与老石头万没料到他会将矛头指向自己，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一阵奇怪。 刘公子见狗蛋不说话，只道他是怕了自己，更是不肯罢休，凑脸至狗蛋面前，冷笑道：“小子，我问你话呢。” 见他没来由地咄咄相逼，狗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是却是笑嬉嬉地道：“我觉得嘛，刘公子言之有理啊，那叶霄红定然是连杀狗的本事都没有，否则我今日如何能在此一睹刘公子活生生的风采呢？” 刘公子听得一愣，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笑容一僵，怒道：“小子，你找死？你可知我是谁？” 狗蛋嘿嘿一笑，道：“你？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莫非是得了道、成了精的恶狗？” “你……”刘公子怒极，横眼瞪向老石头，“老道士，最好管教管教你的弟子。” “刘公子说的是。”老石头闻言停下筷子，对着狗蛋便是板脸喝斥，“我教了你多少回，能修成人形的，那是妖，不是精，怎的就是听不进去？” 狗蛋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师父，我这回记住了。” 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酒楼中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眼看着这二人明明身无修为，却对自己这般讥嘲，刘青山怒得满脸通红，可无奈身处安天城内，却又不敢动手，只得咬牙道：“你们莫要仗着安天城规便以为我不敢动你，我刘青山有的是办法逼你们出城，将你们五马分尸。” “什么？你叫刘青山？”狗蛋与老石头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见他们听过自己名号，刘青山面露得色，冷哼一声，道：“不错，你们若是向我磕头认错，我日后便留你们一条全尸。” 不料，狗蛋与老石头却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这刘公子为何会处处针锋相对了。 第5章 宝物 原来，适才狗蛋让那老人说书时，其中有一个故事叫“独歼黑水寨”。 刘青山，便是黑水寨寨主刘七爷的孙子。 老石头当年曾给刘七爷家里算过一卦，刘青山这个名字，便是老石头给起的。 当年，黑水寨有七个大王，三百多名恶匪，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十六年前，叶霄红云游路过，见那山寨横行霸道，草菅人命，一怒之下便出手替天行道，将黑水寨杀了个片甲不留，七个大王死得只下一个刘七爷。 刘七爷为躲避叶霄红追杀，只能隐姓埋名，携着一家老小亡命天涯。可好巧不巧，偏偏他们在逃亡途中遇上了老石头。 老石头一见便知这些人不是善类，于是便设法探了他们底细，先是趁刘七爷的儿子刘玉落单时，装神弄鬼给他算了一卦，提醒其叶霄红便在附近，指引其躲进深山老林，寻求化解机缘。过了几日，待刘七爷寻子寻得焦急时，他趁着刘家媳妇临盆，又以给新生儿取名为借口，前去给刘七爷算了一卦，告知其刘玉在山中有仙缘奇遇，并以此为由，给孩子起名为“青山”。 刘七爷大喜之下，赏了一笔重金给老石头，便欢天喜地地带人前往山中寻子。却不料，刘玉在深山中不但没有奇遇，还遇见一众以往被自己欺压凌辱的百姓，被一干人活活打死，只剩下一具被野兽啃得残缺不全的尸体。 刘七爷发觉上当，盛怒之下，四处寻找老石头。可老石头早已逃夭夭，又哪里找得到？ 刘青山身为刘家之后，对于叶霄红追杀祖父之事，自然是晓得清清楚楚。适才那老人说书时，狗蛋连声叫好，他早已经恼怒憎恶，恨不得一刀杀了狗蛋，出一口心中恶气。 可是，他又哪想得到，眼前这个老道士，就是骗自己父亲送命的人？ 此刻，他见老石头与狗蛋笑得前俯后仰，心中又是气结，又是不解，皱眉喝道：“你们笑什么？” 狗蛋不睬他，从行囊中取出一锭金子，又抛给说书老人，道：“老爷爷，你再说说那‘独歼黑水寨’的故事，我要听十遍。” 刘青山见自己老底被揭穿，更是又惊又怒：“你们究竟是谁？” 老石头对他眨了眨眼，道：“刘青山，你可知，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刘青山愣住，顿了半天，忽然两眼变得通红，嘶声道：“贼道士，原来是你！” 这一来，他再也按捺不住，手中一振，那柄长刀紫气大盛，响起声声鬼啸，一股阴冷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见他要动手，狗蛋吃了一惊，慌忙朝后躲去。老石头却是淡定自若，毫不在意。 “受死！”刘青山怒瞪圆眼，举起长刀便要砍下。 正在此时，这暄闹嘈杂的酒楼中，蓦地响起一声轻咳，声音细若蚊蝇，又似雷鸣电闪，清清楚楚地传遍每一个角落，令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与此同时，刘青山身形一僵，宛如被人浇了一头冷水，额头冷汗淋漓，长刀在半空戛然而止，一动也不敢再动。 刹那间，整个酒楼安静异常，除那柄长刀发出呼呼的鬼啸，便再无其它声息。 没有人知道，这声轻咳从何而来，但所有人都晓得，这声轻咳，正在宣示着安天城绝对的权威！ 老石头眉头微皱，暗道一声：“可惜。” 刘青山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面色阴沉地盯着老石头，冷声道：“好你个贼道士，竟然激我动手，想用安天城规借刀杀人，当真阴险狡诈！” 老石头轻叹道：“你小子的运气，倒是比你爹好……”话至一半，他不知为何声音忽然嘶哑，脸色猛然变得苍白，竟开始浑身哆嗦了起来。 “老石头？！” 狗蛋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扶住，只觉得老石头浑身冰冷，毫无血气，看着竟似失了三魂七魄，已经命不久矣！ 他又急又怒，抬头正要质问，忽感一阵凉意席身而来，直透心底，与此同时，耳边也响起声声刺耳的嘶啸，直听得他毛骨悚然，一动也不敢动。 “你们当真以为，安天城禁止斗法，我便拿你们没办法了么？我这柄‘妖眼百鬼’，乃上古传下来的法器，刀中厉鬼横行，如今法力外泄，是你们自己肉体凡胎抵挡不住，与我可不相干。” 刘青山长刀直指二人，连连冷笑。 隔了一阵，他忽然“咦”了一声，盯着狗蛋一脸惊异。几乎在同时，酒楼中不少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数十道目光，齐齐投向狗蛋。 狗蛋对此浑然不觉，兀自还在惊吓中，待回过神来，这才发觉适才那令人发毛的恐惧感早已消失不见，而身旁的老石头，不知何时也已恢复了往常之态，彷佛刚才那一切，根本未发生过一般。 “小子，你使了什么妖法？”刘青山瞪着狗蛋，百思不得其解。 狗蛋愣了一下，这才隐隐约约地回想起来，适才正值恐惧寒冷之时，似乎曾有过一阵若有若无的暖流，自胸口发出，将那令人寒栗的刀气一举驱散。 三生玉！ 这时，刘青山似乎也看出了些名堂，神色间略显激动，暗道：“想不到这小子身上还有这等法宝，看来不论如何，我也要杀了这一老一少，夺了法宝，替父亲报仇。” 狗蛋将他神色看在眼里，心念一动，立刻有了计较。当下，他蔑笑一声，不屑地看了那长刀一眼，冷声道：“这便是‘妖眼百鬼’？我道是什么上古神器呢，想不到在我的‘天仙眼’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笑话！”刘青山一声怒哼，“你若是有本事，便与我到城外比划比划！” 狗蛋冷笑道：“何需去到城外？我这便叫你识得我这宝贝的厉害！” 一旁，老石头不曾感受到三生玉的气息，自然不晓得狗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与狗蛋极有默契，闻言立刻便露出焦急模样，摇头道：“你这孩子，莫要满口胡言，我们哪有什么宝贝？没有没有没有！” 第6章 雕玉 “师父，你也太胆小了，此处是安天城，咱们还怕有人敢抢不成？”狗蛋一边口中囔囔，一边打开了随身的布囊。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老石头怒斥一声，作势欲夺，却被狗蛋一把推开。 “区区山野术士，何必装腔作势？”刘青山口中虽是这般说，心里却暗自冷笑：也好，就让这两个蠢货，先给我展示展示这宝物的法力。 不一会儿，狗蛋从布囊里掏出一块形似人眼的青色雕玉，小心翼翼地抬起，挥手轻轻一抚。 光芒乍现，那雕玉竟是凭空燃起蓝色火焰，跳跃舞动，极是好看，一股热气徐徐散开，不一会儿，便烧至狗蛋的手掌。狗蛋神色自若，任由那火焰燃烧，看去无任何不适之感。 “好了好了，这玉石稀松平常，你拿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老石头一副生怕别人觊觎的模样，忙不迭地从狗蛋手中夺下那雕玉，塞进怀中。 狗蛋不住暗笑：“老贼棍就是老贼棍！” 其实，这种玉石，老石头的布囊里有着不少，是他平日里布阵骗人的压阵之物，哪有什么法力？只不过，那布囊中还有些面粉与黄磷，适才狗蛋与老石头絮絮叨叨拖延时间，只是为了趁机将面粉与黄磷涂抹在玉石与自己手上，以便稍后让黄磷在手中一搓便燃。 这些装神弄鬼的骗术把戏，似刘青山这等富家子弟又如何认得？ 另一边，刘青山则是一头雾水，心念电转：“这是什么法宝，怎的半点法力气场都没有？” 若在平时，他无论如都不会相信那雕玉真的是件法器。可刚才，他分明见识过自己宝刀所散发的鬼气烟消云散。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法宝，遇到相生相克之物了！ 他不禁想起一些传言，据说，有些仙宝，威力极是惊人，但平时法力却极为内敛，看着很是平常。 想到这里，他攥了攥拳，更是对这宝物势在必得了。 老石头见他发愣，趁机呼来小二结账，拉着狗蛋疾疾离去。 刘青山也不作阻拦，待听闻楼下传来马声，才露出一抹狠笑，暗道：“想跑？我刘府的人手遍布半个安天城，你们跑得掉么？” 另一边，老石头一路策马飞驰，左弯右绕，顷刻间便带狗蛋奔至安天城一处楼阁前。 那楼台丹楹刻桷，碧瓦朱甍，门上大匾写着“灵天当铺”四个大字。 他们下了马，一头便闯了进去。 当铺的老板，名为金不愁，是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精瘦老汉，此时正坐着修理指甲，见二人进来，便放下剪刀，露出一脸难看的笑容，道：“两位是来当东西的，还是赎东西的？” “都不是。”老石头飞速取出雕玉，又拿了一大锭金子，一同扔给那老汉，“给你五十两黄金，这块玉放你这。” “哦？还有这等好事？”金不愁愣住，接过雕玉一看，露出一脸疑惑。 老石头顾不得解释，道：“待会儿有个名为刘青山的少年过来，你抬高了价卖他，要他宝刀作交换也行。” “刘青山？”金不愁闻言又是一愣，“你这破烂石头，能要了他宝刀？” “我也不知，他若肯给，你便收下就是了。”老石头唯恐追兵将至，匆匆数言，便与狗蛋出门上马，行至人杂之处，下马观察。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刘青山便已赶到。 “那老道士倒也聪明，知道宝贝露了相，以他的能力绝对保不住，暂且寄放在当铺里倒是安全，可惜，还是归我了。” 他这般想着，不免一阵得意，当下便走进当铺。 金不愁见到刘青山果真前来，暗自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刘青山，你是来当东西的，还是来赎东西的？” 刘青山道：“金老板，适才可有一个老道士来这里当了一块玉？” “哦？”金不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那当然。”刘青山大是得意，“我就是来要那块玉的。” 金不愁奇道：“恕我直言，那块玉普通的很，不值什么钱，你要去做什么？” 刘青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阵了然，心道：“这金不愁定是见那宝贝了得，不舍得卖了！”这般想着，他更对那雕玉的法力深信不疑，便道：“金老板，你打开门做生意，我给你银子便是了，说吧，要多少？” 金不愁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下暗暗称奇，嘴上却嘿嘿笑了几声，一对小眼睛精光闪烁，伸手五根手指：“五万两黄金，如何？” “五万两？”刘青山一呆，“这么贵？” “贵？”金不愁一脸不悦，“你可知那是何等之物？要是换作你那‘妖眼百鬼’卖我五万两，你干不干？” 刘青山闻言顿觉有理，这等仙家宝贝，如何能用金银估价？自己这妖眼百鬼，别说五万两，就是十万两黄金也舍不得卖，当下便道：“好，五万两就五万两！我这便回去取钱，你要给我留住啊！” 金不愁道：“你快去快回，可别让人抢先一步，我这里只认钱不认人，只要银子到了，不管是谁，那块玉都归他了。” 刘青山大急，道：“你这般做生意如何能行？” 金不愁两眼一瞪，道：“我金不愁做事，还用你教？” 刘青山一惊，这才想起眼前之人非同小可，慌忙赔礼道：“我一时心急失言，还望息怒。” 金不愁冷哼一声，道：“我也懒得与你计较。你若真想要那块玉，便先拿些抵押出来，我自然会替你留一阵子。” “好。” 刘青山口中虽然答应，却仍是踌躇不决。他身上只带了几十两银子，若拿来作抵押，显然不够资格，说不定还会惹恼了金不愁，弄巧成拙。除此之外，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那柄妖眼百鬼了。 “莫非还要我用法宝抵押？” 他左右为难，心下暗自焦急：“那宝玉适才在酒楼亮过相，被这许多人瞧见，若是不作抵押，说不定便让别人先拿了，况且，以金不愁的个性，也难保一会儿他会改变主意，不肯卖了。” 思来想去，他最终咬了咬牙，心道：“反正安天城里都晓得这刀是我的，我把宝刀放这，谅他们也无人敢赎了去。”于是，他便将妖眼百鬼往柜台上一放，道：“我便先以刀换玉，你且候着，我随后便回来赎刀。” 金不愁看也不看便收下那妖眼百鬼，取出一张契约，与刘青山各自伸指，以真力签于其上，这才取出那块雕玉递去，道：“快去快回。” 刘青山接过雕玉，塞进怀中，道：“我去去就来，你可别将我的刀随意卖了。” 金不愁道：“你倒是小心的很。放心罢，我要卖你那刀，也得有人敢要才行。” 刘青山这才放下心来，匆匆离去。 他前脚刚走，老石头与狗蛋后脚便进了当铺。 金不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老道士，道：“要银子还是要刀？” 老石头毫不犹豫地道：“要银子。” “你倒是精明。”金不愁赞了一句，递去一叠银票。 老石头接过，也不去查看数额，便带着狗蛋快步离开。 第7章 出城 “老石头，你就不怕这当铺老板与刘青山相识？” “怕什么？这金不愁早年是个江湖盗贼，现今属于安天城势力，绝不会助那刘青山。” “我们为何不把那刀拿来？” “我们又不会法术，要那刀做什么？况且金不愁给我这许多银镖，自己必定要赚更多，刘青山以刀换玉，我们若是要那刀，还不知得花多少银子去赎呢！” “也是，就让刘青山自己去赎吧……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回酒楼，找人问问那刘府的底细先，料那刘青山也猜不着我们会回去。” 言谈之间，二人骑着马儿晃晃悠悠，又回到了长生酒楼。一上二楼，他们便见到那说书老人正靠在阶梯口处喝茶休息。 老石头扔给他一锭金子，道：“老官儿，你给我说说城东刘府罢。” 老人见到金子笑逐颜开，道：“可以可以，老夫必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原来，安天城由于城规的缘故，人口结构极为特殊，长久下来，城中的势力也因此分出三六九等。这其中，权势最大的，毫无疑问，自然是安天城主独孤雁掌握的修真势力。而在这修真势力之下，便是世俗势力了。 刘府，便是安天城中实力最强的世俗势力之一，府中之人大多出身山匪，皆是杀人如麻、凶悍蛮横之辈，平日里以在安天城附近打劫为生，城中百姓畏而避之。 “那刘府的府主刘七爷道行不俗，与安天城中几位大人物颇有交集，关系复杂。若非如此，今日刘青山在酒楼要动手杀人之时，绝不会仅仅是有人出声警告如此简单。老夫在此说书说了三十余载，以往旦凡是有人如他这般，必死无疑！” 那老人说着，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又道：“恕老夫直言，刘青山心胸陕隘，睚眦必报，两位得罪了他，日后若是落到刘府手中，定是凶多吉少。不过，近些日子，那刘七爷似乎有要事在身，刘府中人除了刘青山终日游手好闲，其余人皆是忙碌不堪，老夫劝两位切莫错失良机，趁早离开安天城，免遭杀身之祸。” 老石头闻言沉默了一阵，对那说书老人道了声谢，便带狗蛋离去了。 “想不到，那刘七爷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在安天城这种地方也混得风声水起。狗蛋，看来我们这次惹的麻烦当真不小啊……” “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们长居安天城，半步不出，他们便是再厉害，见着我们也只有吹胡子瞪眼睛的份儿。” “不可不可，丧子之仇岂是儿戏？那老官儿说得对，刘七爷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安天城虽然禁斗，但绝不是久留之地。” “这倒也是，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溜出城了……” 确实，安天城虽有铁令约束，但也难保刘府不做偷袭暗杀之事，况且如此大仇，便是买个死士以命换命也有可能。当下，他们沿路买了些道符以作防身之用，便驭马朝城外行去。 时至黄昏。 夕阳的余辉暖暖地照着安天城城门。城墙上，凌然刻着那条不可思议的城规，鲜红刺目。 二人骑着马，一路小翼翼，行至城门处，果然未发觉有什么人跟踪监视，看来那说书老人所言不假，刘府近日来确实有事。 “驾！” 那马儿一声长嘶，迈开步伐，朝城外飞奔而去。 他们事先盘算过，刘府既然有要事在忙，即便派人在城门监守，人数也必然不多，若是马儿跑得飞快，说不定冲也冲出去了。 那马儿倒也是野性，极爱奔跑，旦闻蹄声如雨，眨眼间便驮着二人冲出城门。马背上，二人只觉耳边呼呼作声，大有一往无前之感，心中颇觉痛快。 岂料，一出城门，二人立刻脸色骤变，大呼不妙。 城外，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四条人影纵横交错，正自打得不可开交。其间有一少年，一身黑衣，手中一柄长刀紫气翻滚，舞得水泄不通，却不是刘青山是谁？ “他怎会在此？”狗蛋大急，“快、快回城！” 老石头大惊之余，慌忙拉住缰绳，欲教马儿驻足，但那马儿跑得兴起，又如何肯停下，顷刻间便奔出十余丈远。 另一边，刘青山正自有苦说不出。 先前他得了雕玉，原本万分激动，不料在回府途中却发现那雕玉似有蹊跷，待看明白，他呆了半晌才勃然大怒，只道是金不愁偷偷调了包，便恨恨地跑回灵天当铺，找金不愁理论。金不愁二话不说，当场拿出那契约，道：“我早提醒过你，这雕玉不值钱，你非要用刀与我交换，这白纸黑字的，你莫非还想赖账？” 刘青山这才明白上了当，可事已至此，自己若想要回那妖眼百鬼，便只能拿钱去赎了。更气人的是，金不愁仗着那契约狮子大张口，开口竟要十万两黄金。他怒火攻心，既找不到那老道士，又不敢与金不愁叫板，同时还怕耽搁久了连自己的法宝也被人买走，百般无奈下，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刘七爷。 刘七爷得知此事，差点气走了半条老命，当场就把刘青山骂了个狗血淋头，便要置之不理，无奈耐不住刘青山苦苦哀求，最终只得忍痛拿出十万两黄金，去赎回了那妖眼百鬼。 宝刀失而复得，刘青山正要打算去找那老道士寻仇，却被刘七爷一顿训斥，拉到城门口办事，岂料刚出城门，就与眼前这两个人大打出手。 此时，与刘青山交手的，乃是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旦见他须发皆张，目露凶光，口中不住断喝，声音震耳欲聋，手里两柄五彩斑澜的巨斧，带着层层气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刘青山一记重过一记地劈砍而去。 刘青山与那胖子修为相差甚远，不敢硬碰，只好真力尽催，一身黑袍无风鼓起，妖眼百鬼快如闪电，划出无数道鬼气，护住身周，这才仗着身法灵活左闪右避，与之周旋。好在那妖眼百鬼确实是件了不得的法器，对那两柄巨斧隐隐有着几分压制，他凭着宝刀苦苦招架，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败下阵来。 另一边交手的，则是一名身着灰袍、须发灰白的花甲老者和一名身形高瘦、面色苍白的男子。 那老者便是刘七爷，只见他手持一杆黑气环绕的长枪，口中低喝一声，那长枪黑气大盛，化作一条丈长巨蛇，张着血盆大口，狰狞地扑向那男子。 那男子见大蛇袭来，眼露阴霾之色，冷笑数声，猛然间身形一震，浑身散出艳红的浓雾，双手变得血红，化成两只利爪，带着几分妖异，朝着那巨蛇七寸处抓了过去。 一时间，四人打得难舍难分。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在此大打出手，还是因为那块雕玉。 第8章 激斗 原来，这两名男子也是先前在长生酒楼的食客。当时，狗蛋身上的三生玉化解了刘青山刀中的鬼气，他们二人看在眼里，自然心怀觊觎，只不过碍于安天城规，不敢明取强夺而已。他们料想刘青山见了宝物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暗中跟随，欲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路跟踪下来，他们亲眼见到刘青山在灵天当铺以刀换玉，心里自然对那雕玉的法力深信不疑。所以，当刘青山跟着刘七爷前脚刚出城门，他们后脚便追了上来，一口咬定刘青山身怀宝玉，咄咄相逼。 刘七爷与刘青山百口莫辩，但到底也非易与之辈，三言两语下，双方便已盛怒出手。 正当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忽然一声长嘶响起，随即便是马蹄声不断，一匹马儿从城中直奔而来。 刘青山激斗之余，瞥眼瞧见马背上那二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贼道士，受死！” 他厉喝一声，再也不管那两柄巨斧，身形一晃，便挥着长刀朝那马儿冲了过去。 那中年胖子见到老石头与狗蛋也是一愣，但手中却不肯停歇，只听“砰”的一声，那巨斧劈砍出来的气浪，正中刘青山背脊。 “噗！”刘青山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已经身受重伤。但他却满脸狠戾之色，对此不管不顾，黑影如电，刀光森然，对着马上二人一刀劈了过去。 马背上，老石头与狗蛋拼了命想让马儿掉头，可那马儿受了惊吓，任由他们如何阻止，兀自拼命狂奔，怎么也不肯停下来。眼看着那紫色刀光已然逼近，耳边响起声声鬼啸，他们闪避不及，同时惊呼了出来：“啊……” 千钧一发之际，那马儿似是闻见杀气，惊嘶一声，忽然高高跃起。二人只觉得自己猛然间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与此同时，又一声凄厉的马嘶声响彻耳畔，四周弥漫起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紧接着，便是座下一空，重重摔了下去。 两声闷响，二人跌落在地，又沿着地面朝前滑了丈余才停下。一阵眩晕过后，他们只感觉浑身剧痛，骨头似散了架，五脏六腑似错了位。 “狗、狗蛋，你没事吧？”老石头全身衣裳被磨得破碎不堪，渗出大片殷红，疼痛之下，不住呻吟喘气。 狗蛋只觉得额头火辣辣地剧痛，一摸之下，才知道早已一片血污，好在老石头适才拼死抱着自己，其余地方倒是未受什么伤，当下摇头道：“没、没事。” 这时，身后传来刘青山一阵冷笑。 二人一惊回神，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那马儿四足被一刀齐膝斩断，正躺在地上抽畜，身周血流成河，腥味浓厚。只见它两眼漆黑无光，鼻中气息只出不进，眼看是不活了。 “交出宝物，我便留你们全尸。” 刘青山踏过马尸，狞笑着行向二人，手中长刀鲜血滴落，透着丝丝寒意。不过，他自己也受伤极重，此时脸色惨白，口吐血沫，摇摇欲坠。 狗蛋正自疼地呲牙咧嘴，听他出声，心头怒火油然升起，伸手掏出一把道符，不由分说便掷了过去。 刘青山横刀便挡。 那道符触刀便炸，顿时轰声大作，卷起阵阵尘土。 这种道符，名为“爆石符”，平常多用于炸石铺路，属于最基础的符纂，于修士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刘青山修为不弱，若在往常，这种低级的道符自然奈何不了他，可如今他身受重伤，哪有真力护体？只听他又是“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青山？！” 刘七爷惊吼一声，纵身跃至，一把将他扶住，同时眼露寒意，直直盯着老石头，道：“狗道士，果然是你！” “好说好说……”老石头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嘲笑，“你们一家三代，倒是蠢得平分秋色，难得难得！” 刘七爷闻言脸色铁青，怒不自制，身形一晃便已化作灰影，长枪黑气呼啸，再次化作巨蛇，雷霆般刺向老石头与狗蛋。 “狗道士，还我儿子命来！” 这一枪真力澎湃，势如潮水，老石头与狗蛋哪有招架之力？眼看着那条巨蛇狰狞嘶吼，二人吓得呆若木鸡，连动也不敢动，只能坐以待毙。 这时，忽然有一抹清光，带着一阵淡淡的暖意，自狗蛋的胸口亮起，顷刻间便罩住了二人。与此同时，一股威压凭空而现，对着那巨蛇潮涌而去，竟在一瞬间，将那巨蛇逼退了丈余。 三生玉！ 刘七爷感到手中长枪猛然间被化去了大半法力，顿时大吃一惊，起身跃退，惊疑不定地看着那道清光。 另一边，那两名男子见状，异口同声地惊呼：“宝物！”话音一落，两人便已身形骤起，血红的双爪与斑澜的巨斧，齐齐攻向狗蛋。只是攻至半途，他们几乎在同时又手中转向，将那凌厉的招数，尽数朝对方攻去。 他们竟是自己先打了起来！ 刹那间，血红的雾气与五彩的气浪便已交缠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伯雄，这宝物出自道门，气息圣洁，对我修炼的血蚕手有莫大的帮助，你为何要与我争夺？”说话的，是那全身被红雾包裹的高瘦男子。 那伯雄断喝一声，挥起巨斧架开迎面而来的一爪，冷笑道：“这宝物对我天毒双斧一样大有益处，凭什么你韦白能要，我便不能要？”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手上却是不停，一招狠过一招，兀自打得昏天暗地，丝毫不理会在场的另外四人。 “狗蛋，你怎么样？” “我……我觉得好多了……” 狗蛋身处那清光之中，感到额头的伤口不知何时已愈合了小半，不由地摸着脖子上的三生玉，一阵惊异。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清晰地感觉，这块三生玉，仙法之力远远不止如此，只可惜自己不知道如何使用，否则，或许能将面前那四人一举击溃。 第9章 黑影 一旁，刘七爷观察许久，终于看出一些端倪，暗道：“这清光看起来只能驱散阴邪污秽之气，并不能抵挡攻击。”想到此处，他一跃而上，凌空一脚踢去，旦闻闷声响起，正中老石头背脊。好在他这一脚只为试探虚实，并未用足力道，可饶是如此，老石头与狗蛋也被远远踢飞，重重摔落在地。 “老石头！”狗蛋惊呼一声，只觉得老石头抱着自己的双手竟微微发软，不禁急得哭了出来。 “放心，我、我死不了……”老石头见他还有力气哭，心下大安，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勉力苦笑了几声，“那个傻子，竟差点将我们踢回安天城，可惜，要是再用力些就好了。” 狗蛋一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与安天城门近在咫尺了。 刘七爷见自己所料不错，心下大宽，对着二人狞笑数声，真力提起，两手成掌，纵身便上。 掌风呼啸，真力盘旋，狗蛋首当其冲，只觉得浑身如被禁锢一般，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二人就要毙命掌下，蓦地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刘七。” 狗蛋听在耳中，只觉一阵轰然，两眼昏花，全身酸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昏厥。 这声音语气极其冰冷，听着很是怪异，非男非女，亦老亦少，似是极轻，又似雷鸣，隐然间，竟仿佛令天色也变得黯淡不少。 场中，不知何时立了一个黑影，浑身雾气缭绕，看着虚无飘渺，毫无半点真实之感。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来自空气中的阴冷，令人发怵，凉透心底。 原本还带有几分暖意的春色，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仿佛这一瞬间，已是寒冬腊月。 狗蛋呆呆地看着那黑影，心底一阵发毛，脑袋中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这是人还是鬼？” “参、参见护法大人。” 刘七爷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声音微颤。 此时，就连那原本正打得不可开交的韦白和伯雄二人，也被那个声音硬生生打断了招术，各自一脸惊疑地看着来人。 “刘七，我要你做的事如何了？” “回大人，那张飞昊住在飞云客栈，老夫已派人全天盯梢，不敢有任何差池。”场中，响起刘七爷诚惶诚恐的声音。 “他们来了没有？” “回大人，没有。” 那黑影“嗯”了一声，自语道：“今日不来，便是明日了。”说完，便陷入一阵沉思。 一时间，场中安静得诡异，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良久，那黑影又问道：“那东西呢？” 刘七爷道：“明日下午，于安天商行拍卖。” 他们这番对话，本是无甚根由，自然不怕别人听去，不想老石头与狗蛋却是听得心头大震，对视一眼。 那黑影又是一阵沉思，这才环顾四周，将目光停留在老石头与狗蛋身上，问道：“你们是紫阳门的人？” 狗蛋闻言怔住。 紫阳门，他自然是知道的。 方今天下，正道大统，论起修真门派，那是数不胜数。紫阳门，便是道家第一派，堪称玄门正宗！ 此时这黑影没来由地这般问起，便只有一种可能——三生玉，出自紫阳门！ 那黑影见他们不答，也不在意，对刘七爷道：“这二人性命暂且留着，我自会处置。” 刘七爷顿了一下，不明所以，但又不敢忤逆，只得应道：“是。” 那黑影一挥手，也不知使了什么术法，只见一颗墨绿色药丸便如生了翅膀一般，徐徐飘向刘七爷：“这颗解药，你吃了罢，能保你三个月性命。” “多谢护法大人。”刘七爷大喜，伸手接过，一口便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那黑影身形轻飘，落到那昏迷不醒的刘青山身边，伸手一抚。 刘青山哼哼几声，便已悠悠醒转，一见那黑影，立刻打了个激灵，顾不得身上伤痛，便已拜倒，恭声道：“拜见护法大人。” 那黑影又是抬手一招，飘去一颗鲜红的药丸，道：“你天资不错，这颗‘龙胎换骨丹’，不仅可以疗伤，还能助你三年内修行事半功倍。” 刘青山闻言大喜道：“谢护法大人。”说完便将那丹药吃下，脸色瞬间红润了不少。 刘七爷却脸色大变，道：“护法大人，这……” 那黑影一声冷哼打断了他。 刘七爷如遭雷殛，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再也不敢作声。 那黑影这才转身看向韦白和伯雄，冷声道：“血蚕手和天毒双斧么？” 韦白道：“不错，你是何人？” 那黑影嘿嘿怪笑几声，道：“很好，很好。” 韦伯二人对视一眼，伯雄早已不耐，喝道：“好什么？你到底是谁？” “你们无需知道，从今往后，你们只需听命于我，替我办事便可。” 那黑影说完，也不待二人回答，便是双目一凝。 刹时，在场诸人齐齐一顿，皆感那两道目光冷如寒冰，锋利如刃，令人如堕冰窖。 清光骤起，三生玉再次显灵，光芒之甚，远胜先前。 清光之下，老石头与狗蛋心神微宁，恍然回神，这才发觉那黑影早已消失，不知去向，只留下那股透心的凉意，怎么也抹之不去。 一同消失的，还有韦白与伯雄二人。 见那黑影离去，刘七爷如释重负，这才看向老石头，目光渐冷，手指捏得发白。 刘青山亦拾起长刀，眼露杀意。 “你们敢动我们，就不怕护法大人降罪？”老石头看着他们冷笑数声，忽地又是脸色骤变，声音大颤，“护、护法饶命！” 刘七爷与刘青山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却哪有那护法的身影？待回过神来，老石头与狗蛋却早已趁机溜回了安天城中。 “岂有此理！”刘青山大怒，提刀便追。 “罢了罢了，这二人命不该绝，我们如今杀不得他们。”刘七爷强忍怒气，长叹一声。 刘青山道：“爷爷，那护法大人为何要我们帮他做事？” 刘七爷沉默良久，才道：“你不必多问，知道也是无用。只怪我修为不济，只得受人摆布，如今还连累了你。” 刘青山微愣，问道：“此话怎讲？” 刘七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服了‘龙胎换骨丹’，三年之后若无解药，必然筋骨齐断，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刘青山惊得脸色苍白。 安天城内。 “狗、狗蛋，快把那沉香手串取来……”老石头斜倚在街边，说话之声有气无力。 狗蛋闻言，慌忙从行囊中将那手串取出，掰下半颗沉香珠，塞进老石头嘴里。良久，老石头才恢复了一些精力。适才刘七爷那一脚，当真差点要了他的命。 “走吧，我们先去找些伤药养下伤口，待明日下午，再去安天商行，找张飞昊。” 第10章 奇宝 翌日下午，安天商行。 安天商行露天而建，呈半圆形广场，可容万座，极是宽敞。可即便如此，这里今日也是骈肩叠迹，一片嘈杂。 “嘿，商行今日竟然拍卖法宝，当真稀罕了。” “不知是哪一派的仙家，竟如此高调？” “不太清楚，听说只雇了个江湖镖局押送宝物。嘿，如今的镖师胆儿也忒肥了，仙家法器的活儿也敢接，就不怕半路遇了妖魔鬼怪丧了性命。” “唉，人为财死，今日那法宝要是卖出去，估计那镖头也赚得不少，只是不知是个什么宝贝！” 人们津津乐道。 这也难怪，似法宝法器这等仙家之物，多半出自穷山恶水、洪荒险地，极是难得。按理而言，修士若有缘得之，大多都据为己有，讳莫如深，即便是自己用不到，也只会私下找人交换所需之物，极少会拿到商行去换金银钱财。 老石头与狗蛋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里移动着，一边听着周边议论。 狗蛋初见商行，大感新鲜，踮着脚尖东张西望，透过人群环顾四周。 只见商行正中，有一巨大的青岩石舍，石壁精雕细琢，镶玉钳珠，看去华丽贵气。石舍周边，围着一圈刻龙画虎的石栏，石栏内不过廖廖数人，显得有些空闲，那里便是拍卖区了。拍卖区内，设一高约三尺的石台，呈麒麟状，上置一红布，想必其遮盖之物，便是要拍卖的法宝了。 麒麟台边上，有二人在那下棋。其中一人白发白须，看去已有杖朝之年，此刻正抚须微笑，想来棋局占了上风。另一名魁梧大汉看去肤色如铜，粗眉大眼，容貌颇具威严，只是由于棋局不利，此时有些愁眉苦脸。 这大汉姓赵，是那长生酒楼的掌柜，狗蛋日前见过，倒是认得。 隔了一会儿，棋局似乎已经结束，那老者赢了棋，看似心情不错，起身而立，环顾全场，露出满意之色。 忽然一声悠长钟鸣响起，徐徐回荡场中。 场内，也渐渐安静了些。 “欢迎诸位来到安天商行。老夫孙浩然，在此有礼了。” 说话的，正是那老者，只听他声音清朗，悠悠响遍全场。 “今日，我商行有幸拍卖宝物，规矩与以往相同，此物可用钱财交换，价高者得，亦可以以物换物，物适者得。” “安天城的规矩，想必大家也会自觉遵守。不过，由于法宝稀罕，为免节外生枝，老夫还是在此先行献丑了。” 孙浩然说着，忽地神色一厉，全身衣裳无风自动，一道夺目清光自身周冲天而起，转瞬便已消失。与此同时，在场众人齐齐一滞，只觉得那一瞬间似有一股巨力如潮水般碾来，几乎令人窒息，可回神看去，那孙浩然却是含笑而立，仿佛一切不曾发生似的。 “竟能如此收放自如？这老官儿当真了得！” “厉害厉害，这等道行，谁还造次，那不是寻死？” 孙浩然见场中窃窃私语，心知下马威已经生效，便朝身边一名杂役微微颔首。那杂役领会，便往身后青岩石舍行去，少顷便领出一名肤色黝黑的粗壮大汉，正是张飞昊。 狗蛋远远瞧见，也不知是不是近日来所经历的缘故，竟心生几分亲切之感。 张飞昊先对孙浩然行了一礼，随后环场抱拳，也不多作客套，开门见山地便道：“在下于此拍卖的宝物，乃是一名仙人斩杀大妖所获的生灵宝。”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 “生灵宝？” “我没听错吧？商行拍卖生灵宝？” “嘿，这可是天下奇闻了！” 也难怪人们如此惊奇，毕竟天生万物，皆分三六九等，仙家宝物更是如此，若要大致分类，可分为四种，分别是：功灵宝，生灵宝，地灵宝与天灵宝。 其中，功灵宝最是常见，修士凭自身修为提炼煅造之物，便是功灵宝。低等的诸如道符、佛签之类；高等一些的，便如仙剑、魔刀之类。法力因人而异，不可言同。 而生灵宝，指的是天生体质特异、拥有独特术法的修士身上的血脉之物。这种宝物极是难得，一来，这种特异的血脉传承，本就屈指可数，极难遇见；二来，这些血脉之物所具的法力，也往往独树一帜，并非通用。绝大多数修士，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所需的生灵宝。 至于地灵宝，指的是沐天地日月精华，浑然自成的宝物。而天灵宝，则是自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与天地同寿的宝物。此二者就不用说了，有没有还是个未知数，世人大多也就当作神话故事，不以为真。 此刻，张飞昊开口便道拍卖之物是生灵宝，而且是出自大妖的生灵宝，教众人如何不惊？ “那妖物是为玉兔，留下的血脉之物，乃是其双瞳，此乃世间至魅至惑之物，谓之‘魅瞳’。”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轰然。 兔，是华夏极为寻常的物种，种类逾百，且大多灵性极低，难以修行，唯有少数几个品种稍具灵性慧根，一生得道有望。 玉兔，则是那少数几种兔通婚后产下的异种，天生擅使迷惑幻术，灵性之佳堪比龙凤，可谓兔中帝王！ 纵观华夏千万年，无非也就出现过四五只玉兔，且无一不是道行通天、魅天惑地的妖仙。 张飞昊所言的这只玉兔，自然远远未到妖仙的境界。但大妖之能，亦足以独霸一方，极难对付。尤其是这类擅长迷幻术法的大妖，若无克制之法，根本不能捕其方位，便是想见其真容真貌，也是难如登天，岂可小觑？ 所以，这对魅瞳，比起其它生灵宝，更是弥足珍贵，便是说其与地灵宝旗鼓相当，也不为过。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在下道行低微，不懂驾驭这类仙宝，只能有劳孙前辈大展神通，给大家展现这宝物的法力。” 张飞昊朗声说着，对孙浩然作了一揖，又微微侧身，给他让出道来。 场上，窃议声逐渐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到孙浩然身上。 第11章 魅瞳 孙浩然行至麒麟台前，伸手虚抹，真力化作一股轻风，吹起台上红布，卷至一边。 一抹淡淡的粉色光晕，自麒麟台上散开，如芙蓉盛开，带着似有似无的幽香，缓缓四溢。过不许久，整个商行竟洋溢起一阵莫明的慵懒之意，令人昏昏欲睡。 孙浩然白眉微动，目光变得灼热，心道：“想不到我修行一生，自忖定力过人，此刻竟也难以完全平静，了不起，当真了不起！”接着，他怀着些许期待，轻轻抬掌，凌空托起那对魅瞳。 光芒中，一对晶红剔透的珠子缓缓升起，宛如两颗晶亮的血色莲子，随着清风飘浮不定。 孙浩然神色一凝，真力提聚，数道清光自掌心亮出，缓缓融了过去。 刹时，那对魅瞳光芒大盛，胜似烈日，刺目的红光瞬间照遍全场。紧接着，整个商行的景象，随之悬浮扭曲，眨眼间，竟似换了片天地！ 这里，青山白雾，碧水清波，君子倚山吟唱，美人湖畔翩舞，黄鹤展翅西去，仙子驾云东来，真乃大罗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一时间，全场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变得满脸茫然，眼神痴迷。直至孙浩然一声清啸，将那仙境震得支离破碎，众人才回过神来。得知适才深陷幻境，不能自拔，人们心有余悸之外，竟还带了几分敬畏与不舍。 “老夫于幻术一道所知甚微，适才顶多发挥了这魅瞳三成法力。所以，这生灵宝到底价值几许，相信大家已有衡量。既然如此，拍价买宝，就此开始！” 孙浩然说罢，虚空劈了一掌，便听“当”的一声，远处再次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 人群中，狗蛋悄声道：“老石头，我们要不要先报个价，与张镖头打个照面？” 老石头眉头深琐，正自出神，闻言立刻摇头道：“先等等。那宝物如此了得，如今却在商行公诸于世，这其中牵涉之大，恐怕已非你我可想象的了。” 狗蛋闻言一怔，想起昨日所见所闻，点了点头，便不再言。 而此时，场中已有人开始叫价了。 一名肥胖的中年人率先道：“我出一万两黄金。” 四周响起一阵嘘声。也难怪，一万两黄金便想买下一件生灵宝，实在也太少了点。 “爷爷我出三万两！” 忽的一声报价轰然响彻全场，令不少人吓了一跳。 人们齐齐看去，却皆是一愣，都觉得这人的长相与声音太不搭调了。喊价的是一名身高不过五尺的矮瘦男子，圆脸圆目，尖嘴尖耳，颌留八字胡，肌肤苍白，看着似乎身怀重病，在这如此暖和的天气里，却裘衣裹身，偶尔还瑟瑟发抖。 “他娘的，看什么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这人极是恼怒，对着孙浩然便是一阵喝骂，“没听爷爷报价？三万两黄金！他娘的，还不报数？” 孙浩然眉头一动，却未发作，只是淡淡地道：“报数。” 那杂役闻言正欲高喊，台下又有一名清瘦男子出价了：“我出五万两。” 八字胡大发雷霆，骂道：“他娘的，我福青尊者要的东西，你也敢争，我出十万两！” 见这汉子竟如此嚣张，全场一片哗然。 那清瘦男子见他出言不逊，心中怒极，正欲再抬价，场中又响起一个声音。 “宝物再好，也得适用才行，这‘魅瞳’与我家传的‘邪眼’不谋而合，真乃天赐良缘。在下曾华木，出价五十万两黄金，为犬子求宝，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这一来，场内更是炸开了锅。 狗蛋在人群中，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五十万两黄金？！这曾华木是何人？竟开出这等高价？” “曾华木是月明郡人士，是华夏极有名的商人，他们曾家富甲一方，出高价拍这魅瞳，倒也说得过去。”老石头喃喃解释道。 狗蛋啧啧数声，看向那喊价之人。只见那曾华木约不惑之年，浓眉短须，双目呈暗紫色，看去深邃如海，隐然间竟教人不敢直视，果真奇特了得。此刻，他泰然而坐，看去颇有气度，身边，是一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那少年一身黑衣，双目明亮有神，与曾华木颇为相像，显然便是他儿子了。 “五十万两黄金一次，五十万两黄金二次，五十万两黄金三……”那杂役口中高喝，举起钟锤便要砸下。 “停下！”那福青尊者再次忍不住大喝，“他娘的，给爷爷停下！”他这一喝，声音极是怪异刺耳，竟生生将那杂役震得停了手。 “放肆！”孙浩然怒喝一声，身影一淡，晃至那杂役身边，伸手探其脉博。同时，那一直不曾言语的赵大掌柜，也霍然立身，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动用真力伤我安天城的人？” 福青尊者怒道：“你少他娘的放屁，爷爷没伤他。” 另一边，孙浩然正暗暗心惊。从那杂役的脉象看来，确实未受半点伤害，此刻虽是脸色铁青，但多半是被吓的。当下，他对赵大掌柜点头示意，低声道：“这人吼功当真了得！” 赵大掌柜冷眼看着福青尊者，道：“这笔账等会再找你算，你既然叫停，打算出价多少？” 福青尊者不答，却是看向曾华木，高声叫道：“姓曾的，看你道行也一般，竟敢跟爷爷抢宝？他娘的，这魅瞳你便是拍下了，有能力带出安天城么？” 曾华木冷冷地道：“此事与你无关！” “岂有此理！”福青尊者大怒，正欲再骂，忽似看见什么，神色微变，随即更是怒不可遏，“我道是谁给你的胆子，他娘的，以为有紫阳门给你撑腰便了不得了？” 紫阳门？ 狗蛋听得一怔，情不自禁便摸了摸脖子上的三生玉，顺着福青尊者的目光，朝曾华木身边一名男子瞧去。 那男子二十来岁，一身淡黄色衣裳，手持纸扇，轻轻摇晃着。旦见他两眼观鼻，一脸冷峻，对身周一切漠不关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狗蛋。”老石头忽然深深看了狗蛋一眼，“既然有紫阳门坐镇，我们便去趟一趟这浑水！”说着，拉起狗蛋便往拍卖区挤去。 第12章 得主 另一头，赵大掌柜见福青尊者大吼大叫，却始终不肯出价，心下极为不耐，喝道：“福青尊者，你吵吵闹闹，到底什么意思？” 福青尊者怒声道：“什么意思？爷爷不管什么紫阳门还是红阳门，他娘的，这魅瞳，爷爷要定了！” 孙浩然见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问道：“你到底出价多少？” 福青尊者道：“你之前说，可以以物换物是么？” 孙浩然点头道：“不错。” “好，好！”福青尊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是极为不甘，隔了许久，才作出一副破釜沉舟之态，“那我便以此物相换，你可看好了。”说着抬手一振，便见两道五色光芒，径直朝孙浩然射去。 孙浩然见那光芒灵力波动，炫丽异常，不敢大意，抬掌真力吞吐，清光乍现，形成一面尺宽障壁，将那五彩光芒拦于身前悬浮。 那五色光芒之内，是一对龙须短叉，样式极为古朴，叉刃薄如纸翼，尖利明亮，一看便知是吹毛断发的利器。 “这对‘五色夜蝠叉’，是爷爷百年前亲手炼制的本命法宝，由万年寒冰玄铁所铸，以西域雷鹰之骨为柄，以北方五花魔蛇之毒祭炼。既是功灵宝，又兼含两种生灵宝，爷爷还花了百年修为温养，他娘的，用它换那魅瞳，真是便宜你们了！” 福青尊者咬牙切齿，显然对这短叉极为不舍。 他这般一解释，商行内又陷入一阵混乱。 这也难怪，且不说这“五色夜幅叉”价值几许，光是“本命法宝”四个字，便足以让人吃惊了。本命法宝，与修士的精气神息息相关，修士一生修行，至少需放三成精力在本命法宝上，若是失了本命法宝，轻则修为大打折扣、阳寿损半，重则经脉大失、逆血而亡。 这福青尊者今日竟为夺一个生灵宝，奉上自己百年修为的本命法宝，未免太意气用事了。 “本命法宝？” 孙浩然也是微微一惊，随即暗运少许真力至那短叉，细细看去。只见那短叉霎那间五光十色，发出一声怪啸，隐隐含了几声鹰鸣蛇嘶，看来福青尊者所言果真不假。 他诧异地看向福青尊者，心中百般不解。 另一边，曾华木脸色大变，紫目上下打量福青尊者，皱眉道：“福青尊者，你虽然自称修行百年，可凭在下的眼力看来，你于幻术一道并未涉及，这魅瞳于你用处并不大，为何非要与我意气相争？” 福青尊者怒道：“他娘的，此事与你无关！” 曾华木万没料到他竟会原话奉还自己，不禁一时语塞。 孙浩然问道：“福青尊者，你可考虑清楚了？” 福青尊者道：“他娘的，爷爷说话从不反悔，赶紧报数！” 孙浩然环视全场，心知福青尊者既出本命法宝，场上已无人可争，便道：“既是如此，那便如他所言……” “等一下，等一下！” 这时，场中又传来一声高呼，只见一名老道士牵着一名孩童，自人群中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二人刚一站定，老石头便大声叫道：“我出一句话，拍这魅瞳！” 满场愕然。 张飞昊见到二人更是呆呆愣住。 “一句话？”孙浩然怔住。 “不错。”老石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张飞昊，“张镖头可愿一听？” 张飞昊默然，想起日前在城外看相算卦之事，斟酌许久，才点头道：“在下洗耳恭听。” “好。” 老石头也不迟疑，径自行至张飞昊身边，俯首贴耳，轻轻地道了一句：“好一招引蛇出洞的诛妖计！” 张飞昊脸色大变，霍然盯向老石头，双目精光闪烁，一时间，竟有些按捺不住：“你、你如何知道？” 老石头不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道：“如何？” 张飞昊神色阴晴不定，沉吟许久，终究还是向孙浩然报拳行礼，道：“孙前辈，这位道长所言，事关在下的身家性命，这魅瞳，今日便与这位道长换了这句话，至于商行的佣金，便权当是以五十万两黄金成交，稍后在下自会差人奉上。” 孙浩然心下虽然诧异，却也不多问，淡淡地道：“既是如此，那便落锤罢。” 当---！ 钟声响起，伴随着无数人震惊的目光，这对曾经抬价至五十万两黄金的生灵宝，最终只换了一句话。 “他娘的，连报数都不报了！”福青尊者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老石头连声怒骂，“你个狗娘养的道士，毫无修为也敢要那魅瞳，小心被人杀个满门！” 老石头斜视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说我要魅瞳了？” 福青尊者一愣，道：“那你要什么？” “似你这般愚蠢之人，定是不会明白的。”老石头嘿嘿一笑，转身朝曾华木行了个道礼，“曾先生，此魅瞳现今属于我，我卖你五十万两黄金如何？” 曾华木万没料到有此一着，闻言大喜，慌忙道：“如此甚好，多谢多谢！” 于是，这对魅瞳又在众目睦睦下，被老石头以五十万两黄金卖给了曾华木。 福青尊者暴跳如雷：“他娘的狗道士，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孙浩然冷冷地看着他，道：“福青尊者，如今拍卖已告一段落，老夫正好找你算算刚才那笔账！” 福青尊者两眼一瞪，道：“怎么，你当爷爷怕你不成？小心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是么？” 孙浩然一声冷笑，便已从原地消失，待再出现，竟已立在福清尊者身前。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对了一掌，齐齐退开，同时露出诧异之色。 “他娘的，你有安天城撑腰，爷爷不与你计较，先走了。”福青尊者抬手一招，那五色夜蝠叉再次化为五彩光芒，载着他凌空而去。 孙浩然默然注视那五彩光芒，却未追击。身旁，一道身影乍然而现，正是赵大掌柜。 “怎样？” “道行了得，但不知门派。” “哼，安天城百余年不曾遭人如此挑衅了。” “今日拍卖之事不简单，你我还是向城主禀报罢。” 这时，一旁角落中，一名黑帽遮脸之人，微低着头，行向孙赵二人，低声道：“两位，老夫有一事要说。” 赵大掌柜闻声一顿，道：“刘七？” 那人微微抬头，旦见其须发灰白，双目阴沉，正是刘七爷！ 第13章 少年 飞云客栈。 老石头正襟危坐，轻抚须髯，宛然一副高人模样，狗蛋恭手立在身边，便如仙家童子。 “你为何会知晓此事？”张飞昊满脸肃色，森然直视老石头。 老石头抚须微笑，淡淡道：“贫道当日既然看出你少时曾有仙缘，又岂会不知那缘份便是火仙叶霄红？你散尽家财，利用这生灵宝‘魅瞳’，在安天城闹出这般风波，弄得天下皆知，若不是想引那火妖现身，还能是为何？” 张飞昊愕然不语。 老石头直直看着他，道：“如我所料不错，那曾华木，也是你们的人吧？” 张飞昊长叹一声，道：“道长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老石头道：“实不相瞒，贫道还有一事相告。”当下，他便将这几日所遇之事略作改动，逐一道出。 砰！ 张飞昊满怒色，重重一掌，将面前桌子拍了个粉碎。 “哼！区区黑水寨余孽，竟也敢侮辱我恩人！” “道长放心，你们为了维护火仙名声，不惜与刘府大动干戈，自是同道中人，如今身陷危难，我张飞昊绝不会坐视不理。” 老石头道：“贫道认为，相较那神秘人而言，那刘府着实无足轻重，不足为惧，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摸清那神秘人的底细，免得坏了大计，不知张镖头可有何打算？” 张飞昊闻言一阵沉默，神色忽而黯然，忽而担忧，阴晴不定。 许久，他才恢复如常，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道：“两位请随我来。” =============================分隔线============================= 安天城北，一座简朴的民宅院落。 院内，是个小花园，池水假山，青竹石道，与外间无异。花园后方，是一栋简易的小楼。 屋内，十余名劲装汉子或坐或站，正上下打量着张飞昊领进来的一老一少，神色间略带一丝警惕。 老石头与狗蛋却未理会那些汉子，只是惊讶地看着窗边的少年，心中满是诧异。 那少年倚窗而立，看去不过十四五岁，此刻正望着窗外出神。 谁能料到，那个将人心与舆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诛妖计，竟是出自这个少年之手？ 这少年，是叶霄红生前收下的义子，名为叶枫岚，旦见他白衣如雪，剑眉星目，笑如春风，淡定自若，虽是年少却英俊挺拔，举手投足间隐然有着几分大家风范，当真一表人才。 老石头情不自禁脱口赞道：“叶大侠收得好义子啊！” 狗蛋则心道：“此人心思如此缜密，要是跟着老石头学骗术，一定比我厉害得多。” 叶枫岚听闻赞赏，却无半分欣喜之色，反而神色黯然，轻轻叹气，道：“道长取笑了，我自以为这诛妖计算无遗策，却想不到，暗中早有人在推波助澜，黄雀在后。”说话间，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老石头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那火妖一定会为魅瞳现身？” 叶枫岚沉声道：“因为那玉兔，便是这火妖的妻子！”当下，他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细细道出。 原来，这对魅瞳，是半年前在叶霄红栖居之所突然出现的。而叶霄红与那火妖的生死决战，便是因为这魅瞳。 他这般一解释，老石头听完，脸色立刻变得极差，连连摇头，叹道：“若真是如此，恕贫道直言，这个诛妖计委实太过莽撞，简直是正中他人下怀啊！” 莫说老石头，就连狗蛋此刻也是眉头大皱：“这分明就是一个栽赃嫁祸，挑拨离间的阴谋啊！” 叶枫岚微一沉默，道：“这中间的关系利弊，我也曾考虑过，只是，那火妖与我义父一战，必然身受重伤，如今正是诛杀他的大好时机，我不想错过。” “叶公子说的不错，如果不趁早将那火妖引出来除掉，等他伤愈后，再想替火仙报仇就难了。” “不错，我们集结五湖四海的门派成立‘诛妖盟’，高手如云，纵然有人暗施手脚，又有何惧？” “依我看，那神秘人吩附刘府监视张镖头，无非也就是想夺那魅瞳占为己有，绝对料不到我们的大计。” 一旁，那些汉子纷纷附和。 老石头暗自摇头，道：“恕贫道直言，你们如此妄自猜测，实在是一厢情愿。” 众汉子闻言大感不快，有几人心下不满，便开始出言相讥。 “老道士莫要吹嘘，你要是真有什么高见，就说出来听听，可别教我们笑掉大牙就成。” “就是，我看你身无道行也敢指指点点，可千万别是来骗吃骗喝的。” 老石头见他们这般无礼，心下不悦，冷冷地道：“这等浅显的博弈道理，又何需我亲自出马？狗蛋，你来说。” 狗蛋早已按捺不住，大声道：“我问你们，你们从何得知那神秘人要夺这魅瞳？据我所知，张镖头昨日才到安天城，刘府却早在数日前便已开始忙碌布属，如果真是为夺那魅瞳，恐怕张镖头连安天城门都未必能进。” 众人闻言一滞，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狗蛋又看向叶枫岚，问道：“叶公子，我问你，火仙因何而死？” 叶枫岚两眼微棱，愤声道：“义父遭人嫁祸，死于火妖之手。” 狗蛋又问道：“那么，是何人嫁祸给火仙？此人与火妖是敌是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叶枫岚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极是难看，忽地朝狗蛋躬身行礼，道：“小兄弟之言，令在下醍醐灌顶，在下惭愧。” 这么一来，在场诸人面面相觑，一阵莫明。 狗蛋见他们脸色茫然，便解释道：“依我看，那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嫁祸之人，他既然能为了布下此局斩杀玉兔，想必与那火妖是敌非友，至于他的目的，我想也绝不会仅仅是要杀死火仙而已。” “那又如何？按你所言，他的目的无非也就是想再次借刀杀人，利用我们除了那火妖而已。” “若真是如此，大不了我们先杀火妖，再把此人揪出来正法，又有何妨？” 狗蛋闻言，一阵摇头，道：“若是为杀那火妖，他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何必让刘府在安天城如此大费周章？” 有人问道：“那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狗蛋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他，我就借你们的诛妖计将计就计，再设一局，等你们与火妖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将你们这诛妖盟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第14章 双杰 老石头见这些人已经折服，便轻咳一声，止住狗蛋，道：“叶公子，如果我所料不错，那曾华木如今正忙着将自己获得魅瞳之事昭告天下吧？” 叶枫岚点头称是。 老石头摇头长叹，道：“这魅瞳如此重宝，必定会引人窥伺，如此一来，你们不光要面对那神秘人与火妖，还得提防他人前来夺宝，你这诛妖计，恐怕是要将诛妖盟的诸多义士推入火坑了。” 叶枫岚听得一震，脸色苍白，慌忙向老石头行礼道：“在下愚昧，道长如此神机妙算，叶枫岚在此恳请您加入诛妖盟，为我们指点迷津。” 老石头正色道：“叶公子放心，贫道虽然身无道行，本事低微，却也愿意略尽绵缚之力。” 叶枫岚道：“既然如此，一切全凭道长作主。” 老石头点了点头，问道：“今日在商行的那名黄衣男子，可是‘紫阳双杰’中的西门琴？” 叶枫岚点头道：“正是。” “西门琴？！” 一旁，狗蛋先是一惊，随后变得激动不已，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西门琴，华夏四大家族中西门家之后人，为当今紫阳门掌门真人亲传弟子。 据传，他天赋异秉，道行极高，年仅十二岁便已出师行道，十五岁便能单枪匹马斩杀百年虎精，与其师兄宋何言并称“紫阳双杰”。 紫阳双杰，乃当今世上年轻一辈的一等一的人物，往日在狗蛋心中，便如那九霄神明，唯有梦中可见。 老石头将他神色看在眼里，心道：“这傻孩子，今日那孙浩然如此精深的道行，也不见他有何惊奇，现今却这般激动。” 他这么想着，暗自摇头，轻叹一声，又对叶枫岚道：“据我所知，那西门公子虽然沉默寡言，但天纵奇才，胸怀大将之略，想必以他的才智，叶公子倒也不必惊慌过度，免得乱了阵脚。” =============================分隔线============================= 月明郡。 月明郡倚山傍水，景色异常宜人。城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碧水拱桥星星点点，虽然没有安天城那般雄伟华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月明郡中，最为出名的，就是猿翼山的风景。猿翼山山高林深，奇石嶙峋，满山洞穴各自相通，宛如一个天然迷宫，实乃华夏难得一见的秀丽奇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座山上鸟兽极少，显得有些冷清。不过，也正因如此，这里才成了诛妖盟的阵营据点。 此时，猿翼山中，一个巨大的洞**，密密麻麻地站着数百人。 “刘七，师承蛇阴派，法宝为玄蛇枪，三十六岁加入黑水寨，作奸无数，六十一岁遭叶霄红追杀，丧子丧媳，携孙子刘青山躲入安天城。” “福青尊者，法宝为五色夜蝠叉，其余不详。” “赵褚凌，法宝为长生刀，三十一岁重伤西疆巫族圣使，三十六岁击杀南蛮森沼驭兽灵族少主，遭追杀，三十七岁加入安天城，任长生酒楼掌柜，其余不详。” “孙浩然，法宝为玲珑棋、秋水剑，五十六岁击杀大妖‘负屃’以之祭剑，遭妖族追杀，五十七岁加入安天城，掌管安天商行，其余不详。” 清朗的声音，徐徐回荡洞中，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道士，一身青衣道袍，目光如炬，脸如玉削，虽是年轻，却气度沉稳，颇有宗师风范。 他的身旁，立着一男一女。 那女子看去碧玉年华，身着淡紫色纱衣，肌肤雪白，亭亭玉立，容貌甚美。 那男子一身黄衣，满脸冷峻，手持纸扇轻轻摇着，正是西门琴。 狗蛋站在老石头身边，满脸仰慕地看着这三个人，暗自惊叹：“短短几日，就能搜集出如此详细的资料，紫阳双杰，果然不同凡响！” 不错，这名年轻道士，就紫阳双杰的另一杰，宋何言！ 如果说，当今天下，各大宗门的弟子中，西门琴的道行屈居第二，那排名第一的，毫无疑问，便是宋何言。宋何言十一岁出道，斩妖除魔，百战百胜，至今毫无败绩，人称“不败道仙”。 宋何言朗朗念完，肃色看向一旁垂首不语的叶枫岚，问道：“如何？” 叶枫岚低声道：“枫岚知错。” 宋何言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口中却是厉声道：“你这诛妖计，简直胡闹之极！” 一旁，张飞昊不明所以，轻扯老石头衣袖，低声问道：“道长，他们为何会调查赵大掌柜与孙浩然？莫非……莫非连安天城也牵涉其中？” 老石头正自出神，闻言微微一愣，刚要作答，一旁的狗蛋已经率先说道：“这还不简单？安天城若是与此事有关，你们又如何能顺利地拍卖魅瞳？调查赵大掌柜与孙浩然，是为了了解福青尊者的道行，毕竟他们交过手嘛！” 他说话声音极低，原本料想只有张飞昊与老石头两人听见，却不想，话音刚落，紫阳门那三人便已齐齐投来诧异的目光。 宋何言赞道：“这位小兄弟倒是聪颖。” 老石头见他称赞狗蛋，心中暗喜，抚了抚狗蛋的额头，沉吟一阵，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上前道：“宋道长，我这里有些爆石符，法力稀松平常，难堪大用，还有劳宋道长为这些道符施些功法，注入五行之力，以待他日不时之需。” 宋何言一愣，皱眉看着老石头，眼神怪异。 老石头解释道：“贫道虽然身无道行，却略知阵法，如果能有些高等符篆，想必到时也能助大家一臂之力。” 宋何言道：“不行。” 老石头怔住，问道：“为何不行？” 宋何言淡淡道：“因为你心术不正。” 老石头更是诧异：“我如何心术不正了？” 宋何言脸色微沉，森然看向老石头，徐徐念道：“老石头，粗通卜相之术，自二十四岁开始行骗，周游四方，养有一童，名唤‘狗蛋’，其余不详。我，说的没错吧？” 老石头与狗蛋闻言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张飞昊与叶枫岚则呆呆看向二人，满脸不敢相信。 宋何言道：“我出身道门，虽然不曾修习命相之术，却也晓得于此随口胡诌，定当害人不浅。此番我若助你，难保以后你不会借此道符装神弄鬼。” 老石头闻言，羞愧不语。 第15章 陌生 宋何言看着他，轻叹一声，又道：“你假扮道士四处行骗，至今已有五十余载，想必也做了不少损阴德的事。我出身道家，既已相见，如何容得？不过，我念在你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才未出手惩戒，但从今往后，请你脱去这身道服，不得再污我道家声名，如何？” “你、你说什么？”老石头忽地抬手，颤抖着指向宋何言，“你叫我不做道士？” 宋何言万没料到他反映竟如此激烈，皱眉不语。 老石头脸色涨得通红，道：“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凭什么这般说我？不错，我老石头的确一生行骗，有辱道家名声。可是，你没有资格说我！” 宋何言冷冷地道：“你若执迷不悟，我定不饶你！” 老石头怒极反笑：“执迷不悟？我向来骗富骗恶不骗穷，虽然不太光明，但也自问遵循了天道底线，你凭什么管我？” “简直荒廖！”宋何言闻言大怒，“你一个江湖骗子，竟敢以天道要挟我？倘若再胡搅蛮缠，辱我道门，我便将你就地正法！” “你将我就地正法？”老石头浑然不惧，发出几声冷笑，“莫说是你，只怕李昊阳亲自在此，也不敢说出这等话罢！” 此言一出，紫阳门三人同时一震，满脸震惊地看向老石头。 宋何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家师名讳！”话音未落，便见他掌中青光爆涨，朝老石头狠狠劈去。 他何等道行，这一掌怒极而发，势若雷霆，莫说老石头，便是看遍天下，只怕也无几人能硬捱这一掌！ 眼看那青光排山倒海般地袭去，狗蛋吓得大惊失色，失声叫道：“老石头！” “师兄，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一紫一黄两道身影乍然而现，堪堪挡在老石头身前。 一声巨响，宋何言身形微晃，脸色铁青，喝道：“你们拦我作甚？” 西门琴轻摇纸扇，冷哼一声，却不作答。 那女子则略带异色地看了一眼老石头，小声对宋何言道：“宋师兄，当今天下，有几人能晓得掌门真人的俗名？你怎会这般不冷静？” 宋何言一愣，怒气登时消了大半，口中却道：“那又如何？师父出家为道之前，便已在江湖上小有名声。” 那女子摇了摇头，不再与他多言，转身对老石头行了一礼，道：“晚辈李芷云，拜见老前辈。宋师兄极是尊师重道，请老前辈莫要再言语激他，不然我们可拦不住了。” 老石头微微点头，问道：“小姑娘，你是文馨门下罢？” 紫阳门三人又是一震，这一惊非同小可。 文馨，乃紫阳门上清殿首座雪静真人的俗名。雪静真人身为女子，行事极为低调，很少与外界交际，莫说外人，便是门中大多数弟子，也不知其本名。而这个老道士，竟随口便说了出来！ 隔了良久，李芷云才恍然回神，慌忙道：“回前辈，家师凌秋颜，雪静真人是晚辈的师叔。” 老石头奇道：“哦？雪静真人？文馨也出家了？” 李芷云点头称是，心中下却暗自奇怪：“你既知师叔俗名，为何却不知这些？” 老石头看向宋何言，道：“小道士，你修为虽高，可是心境造诣却还浅得很。” 宋何言早已不敢大意，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老石头冷冷地道：“你不是说我二十四岁开始行骗么？日后你回门中问问你师父，当年他们阔苍七英初入师门时，上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师兄！” 所有人再次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原本自惭形秽，不愿提及此事，以免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可你实在无礼至极，不仅不肯助我，竟还想逐我出道门！狗蛋，我们走！” 老石头说着，怒哼一声，牵起狗蛋便要离开。可直至此刻，他才猛然发觉，身边这个跟随了自己七年的小男孩，眼中已经满是震惊！他嘴角一动，却终究没有解释，便这般闷不吭声地拉着狗蛋离去了。 狗蛋呆呆地看着老石头，内心波澜起伏。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老石头如此陌生！ 这个一向蔑视修真炼道，每日只顾着翻阅那无名相书，不可一世的老骗子，竟然出自道家仙门？ 七年来，他第一次见到老石头动了真怒。 七年来，他也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朝夕相处的老人。 此刻，他紧紧握着那只略显粗糙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些许往日的熟悉感。 他忽然发现，原来这位自诩天下第一逍遥的天下第一骗子，不知何时，竟有了一些沧桑之态。 夜凉如水。 月色清冷，挂在夜空。夜风吹过猿翼山，令山林簌簌作声。月光透过枝叶，轻轻洒落，使得山间的一个小山洞里有了一丝昏亮。 狗蛋坐在洞口，双手拄着脑袋，静静望着洞外猿翼山的夜景，满腹心事。 洞内，老石头满脸疲惫，斜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没有人说话，小山洞显得异常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石头才率先开口，声音竟有了几分嘶哑：“狗蛋，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狗蛋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他生怕自己一旦问了，生活就会随之而变，而自己，却不知如何去面对。 “狗蛋，你可曾想过拜入仙家，修真炼道？” “不想。” “哦？那你为何如此崇拜那紫阳双杰？” “他们差点伤了你性命，我如今不喜欢他们。” “若非如此呢？你往日最喜欢听些仙侠轶事，难道不想与他们一样么？” “我只想有个道行高深的朋友，替我出生入死。至于我自己么，还是喜欢每日大鱼大肉，逍遥自在。” “嘿！你个臭小子，果然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见老石头展颜欢笑，狗蛋也是心情大好，老石头还是那个老石头。隔了一会儿，他终究掩不住心中好奇，道：“老石头，你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罢？” 老石头闻言，神色再度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现今不想提这些，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罢。” “好，那我出去了。” 狗蛋说罢，便起身外行，不料行至洞口时，又被老石头叫住了。 “狗蛋，你当真愿意跟着我浪迹天涯，行骗一生？” “嗯！” “我晓得了，你先出去罢。” “嗯！” 第16章 画符 洞外，古老槐树，石凳石桌。 槐树静雅，石桌如玉，月光如水，洒在那精雕细琢的白石上，看去精美无比。 可惜，狗蛋此刻却无心欣赏这些，只是呆呆坐着，良久，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哟！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呀？”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脆音。 狗蛋一惊回头，只见一对清莹秀澈的妙目，正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李、李……你来做什么？” 狗蛋望着李芷云那雪白秀丽的脸庞，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 李芷云红颜微愠，蹙眉道：“李什么李？叫姐姐。” 狗蛋哪见过如此宜喜宜嗔的女子，兀自看得入神，随口应道：“姐姐。” “乖！”李芷云笑着伸手抚去，“小朋友，怎么唉声叹气的？” 狗蛋想起日间之事，立刻心中有气，侧头便要避开，却不料李芷云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不论他如何左闪右避，愣是避不开那只纤手。 李芷云颇为满意地摸了摸狗蛋的脑袋，发出一声银铃般的轻笑，道：“你叫狗蛋？” 狗蛋恼道：“是又如何？有什么好笑的？” 李芷云笑道：“我只是奇怪，狗又不生蛋，那老前辈怎么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呢？” 狗蛋怒道：“名字有什么鸟用？人生在世，活得开心就好了。” “是么？”李芷云听得大乐，“可我见你现在也不开心啊。” 狗蛋顿时语塞。 李芷云看他有趣，又兀自笑了一阵，才正色道：“行啦，不逗你了。白日里我师兄多有得罪，我此番是专门来道歉的。” 狗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师兄呢？他自己不来，你凭什么来？你是他的谁？” 李芷云脸一红，骂道：“臭小子，要你多管闲事？” 狗蛋看在眼里，一阵了然，不禁暗自摇头，心道：“好好一个姑娘，居然喜欢一个道士。” 李芷云见他神色怪异，愠道：“臭小子，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狗蛋大感无聊，伸手指向身后，“老石头在里面呢，你去罢。” 李芷云问道：“那老前辈还在生气么？” 狗蛋淡淡地道：“生气自然是生气的。不过，你如果要帮他施法做符，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李芷云一怔，道：“你怎么知道？还挺聪明的。” 狗蛋侧过头不去理他。 李芷云见他闷闷不乐，便道：“你和我一起去，一会儿我教你用五行之术变戏法。” 狗蛋想了想，终究对那修真之术大感好奇，点头答应。 他们进去时，老石头正自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辈李芷云，拜见老前辈。”李芷云朝着老石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老石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良久才轻叹一声，问道：“小姑娘，你师父他们都还好吧？” 李芷云道：“门中几位师长一切安好，有劳前辈挂心了。晚辈此行，是专门为了帮前辈给那些道符施法的。” 老石头苦笑一声，自嘲道：“也是，他们这等道行，能有什么不好？嘿，我真是多此一问。”说着，取出那布袋递了过去：“有劳小姑娘了。” 李芷云伸手接过，取出那些道符数了数，又细细查看一番，才道：“这里一共一百五十张道符，不知老前辈可有什么要求？” 老石头思虑了一会，问道：“你可会画煞神符？” 李芷云一愣，歉然摇头，道：“晚辈并非专修此术，不会这些高等符纂，报歉。” “那你可会融二行于一符？” “可勉力一试。” “好，那我要二十张金火符，五张水木符，五行之符每种各二十张，余下的那二十五张，便不用管它，留着呗。” 李芷云闻声答应，当即便将那些道符分堆摆好，开始施法。 只见她面向道符，立掌胸前，葱指连动，化作幻影，也不知作了什么手诀，便有一束紫色光芒自手中淡淡而出，逐渐明亮，到最后竟变得刺眼之极，隐有轰声响起，看去异常绚丽。少顷，她轻叱一声，剑指虚刺，那紫光顺势化作无数闪电，朝其中一堆道符掠去。只听“呲呲”几声，那些道符受那紫电所驱，轻轻一震，符纸上赫然比原先多出了几道符纹。 她拿起那符纸看了看，似是颇感遗憾，道：“老前辈，这是二十张雷符，性属金，能作攻击防身所用，不过这符纸材质较差，无法承受太多法力，只有如此了。” 老石头并不意外，道：“无妨，高等符纸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得到的，你尽力便可。” 李芷云点头答应。接着，她又如先前那般，对另外几堆道符一一施法。旦见她姿势虽是一致，手中所发的光芒却是不同，或红或蓝，或青或黄，而其所引出的力量，也各有所异，全是据五行区分，看去华丽多变，很是神奇。 狗蛋大感新鲜，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只觉一阵眼花缭乱，怎么也看不清她手中动作。 短短个半个时辰，那一百多张道符便已施法完毕，李芷云轻抹额头细汗，自语道：“金火相克，这雷火符倒是令我有些吃力呢。”说着，她从怀中取出几个布囊，将那些道符分类装好，这才递给老石头。 老石头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李芷云回过头来，见狗蛋正自发怔，心下暗笑，问道：“狗蛋，这五行术法好看么？” 狗蛋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动作太快了，看不清。” 李芷云道：“你想学么，我教你？” 狗蛋摇了摇头，道：“这术法虽是好看，却没什么大用。我看你施法时间这般长，要是与人对敌，只怕法术还没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李芷云轻笑道：“这五行术并非什么大术，若非练至化境，除了好看些，便只能画画符纂，如何用来对敌？” 狗蛋一听大是不乐，侧头道：“我道你有多好心，原来是教我这些没用的东西。” 第17章 奇才 李芷云顿时不悦，柳眉一竖，斥道：“你这小孩能懂什么？五行术诀是道法的基础，长年修习可以提升修士的根骨，莫说初学者，便是许多法力高深的前辈，为求自我突破，也要经常练习此术，你可别小瞧了它。” “那要学会这术法，得多久呢？” “那可得看你的资质了，有的人学了几十年也学不会，有的人一两个月就学会了。” “一两个月这么久？” “一两个月那是极快了，唯有资质极好的人才可以。” 狗蛋闻言兴趣大减，摆手道：“算了，太麻烦，不学了。” 李芷云见他兴致索然，也就不再多言，朝老石头行了一礼，便欲辞别。 老石头忽然道：“狗蛋，你就学着试试看，如果学会了，以后我们用得着呢。” 狗蛋一想也是，这术法如此好看，若是学会了，以后行骗也方便许多。念及此处，他忽似又想起什么，问李芷云道：“那宋道长与西门公子学会这术法用了多久？” 李芷云怔了一下，答道：“宋师兄与西门师兄天赋异秉，当年不到十日便已练成，他们二人实属异类，非常人可比，你问这个做什么？” “十日？”狗蛋兀自思虑算计，喃喃自念，“十日时间，倒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李芷云又是一怔，见他一副认真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啐声道：“你这小鬼，怎么就以为自己能和他们比？十日内能练成五行术诀的，全天下也不见得有几个。” 狗蛋冷哼一声，道：“我瞧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我就不行？” “行，那我就先教你一个水诀，瞧瞧你什么资质。”李芷云说着，玉手一立，开始一势一顿地慢慢做起手诀。 狗蛋在一旁凝神看着，不一会儿，便已皱起眉头。 原来，这道家手诀，为了能让行术者借引天地五行之力，手势大多违背常理，极是怪异难做，若是记忆力差些，只怕光记这个手诀，也要十天半月了。 李芷云做完手诀，见他神色难看，也不奇怪，道：“这手诀一共三十六式，有些难记，你若记不住，我再做一遍给你看看罢。” 狗蛋摆手道：“不用，记是记住了，只是这资势也太怪了吧？”说着，便按着李芷云适才所做，立起手掌，一下一下地行起了手诀，虽是缓慢，却丝毫不差。 李芷云一呆，赞道：“哟，记性不错，多使几遍我瞧瞧？” 狗蛋又做了几遍，果真是一丝不差，而且动作也逐渐熟练，比先前快了不少。 李芷云见他进步如此神速，暗暗称奇，当下不再迟疑，又将那水诀的心法对着狗蛋念了一遍，问道：“记住了么？能理解么？” 狗蛋默然回忆一番，点了点头，接着便背了一遍，并说出自己对其中的领会。 这一来，李芷云更是心惊不已。 须知，这五行术的心法口诀乃上古流传，不仅连篇累册，而且极为晦涩难懂，寻常人没有念过几百遍根本背不来，更别说理解其中意思了。可如今，狗蛋不仅听一遍就记住，而且还能释得其中大意，虽然有几处不是，却也大致差不多了，当真罕见！ 她又哪里知道，狗蛋跟着老石头七年，学过不少相术推理，其中有些道理文字，便与这心法口诀极为相像。所以，这口诀虽是古老，但对狗蛋而言，却并非特别难以理解。 当下，她将其理解不妥处逐一指出，又叫狗蛋默念了几遍，才道：“既然你心法手诀都已记牢，那就使一遍水诀试试罢。” “好！” 狗蛋也不迟疑，手中一动，便已行起手诀，同时，心中默念那心法，宁神静气，感受身周变化。 初时，他并无任何感觉，可待那术法行至一半时，便感到有淡淡的凉意自周围涌来，似清水抚身，极是舒服。与此同时，他的手上开始发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淡蓝光芒。渐渐的，那凉意越来越浓，缓缓向他手中凝聚，到最后，竟形成一抹云絮般的白雾，轻轻缭绕在那蓝芒附近。 短短片刻，术诀便已结束。 狗蛋稍一回想，暗自摇头。他记得，李芷云适才行诀时，那蓝光极为强盛，周边则是水珠成帘，飞速旋绕，看去很是绚烂，自己显然差得远了。 “太难了。”他皱眉报怨了一句，看向二人，却不料，面前那二人，正双目瞪得滚圆，直直盯着自己。 李芷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怔了半天，才道出两个字：“奇才？！” 老石头震惊之余，更是满脸的激动欣喜。 狗蛋莫明的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适才的表现，若是传出去，足以震惊整个修道界了！ 须知，道家思想提倡顺应天道，因此，道家修行，其精髓在于一个“借”字。 修道者认为，天地至上，自己若要获得绝强的力量，除了提升自身真力之外，更重要的，便是能够借引天地之力为己所用。正因如此，历来的道家修士不断参悟，发明了无数道家法器、术法口诀，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借引最强大的天地之力。然而，纵然道家无数年传承，借引天地之力的妙术珍宝已经成千上万，却依旧不是人人都可修成大道的。 道家修行，讲究缘份。这缘份，说到底，就是看修士的资质了，资质若是不好，想成大道，难如登天！ 这资质，一为悟性，一为根骨。所谓悟性，顾名思义，便是修士的聪慧程度；所谓根骨，则是肉体中的五行灵根与天地自然的契合程度。若要得道，此二者缺一不可。 天生万物，皆有灵慧根骨，然而此二者相对而存，极难兼得。悟性高者往往根骨极弱，根骨强者往往悟性极差。因此，人类虽为万灵之首，但根骨却相对处于弱势，而那深山之中的奇珍异兽，往往往却是根骨极强，却悟性有限。 纵观天下之人，天生悟性高者本便为数不多，天生根骨强者更是少之又少，而天生悟性高根骨又强之人，只怕是踏破铁鞋也未必可求了！ 五行术诀，便是道家先祖为了让更多人得以修道，发明的提升根骨的术法，可谓是道家修真术法中的基础。而这号称最基础的术法，却是修道一途中极难逾越的门槛。寻常人若要修行五行术诀，并凭此初识天地、感应自然之力，纵然有些资质，也需得陈年累月的尝试与积淀，方能有所成就。若是资质不够，便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窥其门径。 如今，狗蛋初次行使水诀，不但领会术诀奥义，而且成功借引了水行力量形成水雾，这等资质，千年难遇！ 第18章 资质 李芷云的心中，波澜起伏。 这五行术诀中，水诀是最易上手也是变化最明显的一诀。是以，修炼水诀，是各大门派测试资质时最常用的手段。 紫阳门乃当世道家第一派，择徒之准极为苛刻，若非上乘资质，一般决不收留。 李芷云身为上清殿首徒，往日里凭此不知测过多少天资过人的师弟师妹，也从未见过哪一人能如狗蛋一般，既具如此聪慧的悟性，又有这般强悍的根骨。 她不免暗自思忖：“这小子，莫非曾有过什么际遇？“ 狗蛋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发怔，问道：“你怎么了？” 李芷云恍然回神，脱口赞道：“想不到你小子资质竟如此之佳，说不定真能如宋师兄他们一般，十日内便可练成五行之术了呢！” 狗蛋闻言顿感不屑，道：“我道他们有如何天才，原来也不过和我差不多。” 李芷云啐了一口，道：“你倒是满口风凉话。你可知似你这般轻异便行成水诀，相当于天生便在修道一途中领先别人好几年，这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资质啊！” 狗蛋将信将疑，低头看着双手，道：“是么？我这便算行成水诀了？可是，怎么与你的大大不同？” 李芷云哑然失笑，道：“那是自然，你未修行道家真法，没有真力支撑，又如何与我相比？” 狗蛋一听又是大皱眉头，道：“还要修炼什么真法？怎么这么多麻烦？” “麻烦？”李芷云又好气又好笑，随即又露出少许憾色，“可惜你非我紫阳门弟子，这真法我却是不能私自传你了，今日只能将五行术诀教你，你自己好生修炼，将来若有机缘修道，也好上手快些！”说着，她随手一晃，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书册，递了过去。 狗蛋思忖一番，接过那书册，答应道：“好，反正这五行术诀容易得很，我有空就练练罢。” 李芷云听得哭笑不得，斥声道：“你可别骄傲，以为另外四个术诀也都这般容易。况且，资质是可以凭后天修炼提升的，你若是不努力修行，将来也未必能比别人有优势。” 狗蛋瞧她这般模样，显然是平日里在门中教训师弟妹惯了，心中不免好笑，道：“我不过学来玩玩，何必如此认真？” 李芷云愣了一下，一时语塞，顿了一会儿，愠声道：“你既然跟我学，就必须要好好学，我若是发现你偷懒，自会好好教训你！”说着，她虚劈一掌，旦见紫光轻闪，一道掌风隐隐带了几丝闪电，呲呲作声地逼了过去，骤然停在狗蛋面前。 狗蛋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怒道：“我不学了！这书册还你！” “那可由不得你了，事到如今，你不学也得学！”李芷云说着，坏笑几声，也不等狗蛋回答，便是身影一晃，凭空从原地消失了。 “岂有此理！”狗蛋大是恼怒，一把便将那书册摔在地上，“我生平最讨厌看书！更讨厌被人威胁！我偏不学！” 一旁，老石头看着狗蛋，神色变幻莫定，隔了许久，才出声道：“狗蛋，你还是学吧。” 狗蛋气哼哼地道：“我为什么要学？” “她此番给我们所画的那些符篆，需得五行之力才可使出其中法力，我根骨太弱，使不得五行术法，你若不学，日后我还得找别人帮忙。” “哼！根骨弱不是可以修炼五行术诀提升么，你怎么当年不肯修炼，现今却要我来？” “呸！你个臭小子！”老石头一阵苦笑，“提升根骨？你可知谈何容易？我当年修到你这般境界，可是整整花了六年，可惜之后遇到一些变故，毁了我根基，今生再无希望修道了。” 狗蛋听他提起往事，顿时默然不语。 老石头轻轻叹道：“这小姑娘心思倒也细腻，看出来我带你去见他们，本是想送你入门，因此才借画符之事测你资质，传你五行术诀。如今，她见你这等资质，想来回到门中确认了我的身份后，便要带你上紫阳门了！” “他们要收我入门？”狗蛋万没料到自己也有被道家仙门看中的一天，还不及欣喜，便忽然变得焦燥起来，“你送我去那紫阳门做什么？我不去！我只想跟你一起闯荡江湖。” 老石头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嘿，总算你还有良心。不过，你这等资质，若不修道，实在可惜，我到时自会想办法与他们说道说道，让他们传你真法，但不留你在山中，允许你随我身边，想来也是可以的。” 狗蛋思量一番，不住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与你一起，那真法我想练便练，不想练便不练，不错不错。” 老石头嘿嘿笑道：“看你这懒样，想必也不会练得太用功。不过，人生在世，若是太执着于修真炼道，未必便是好事，我自然不会逼你。可是眼下，这五行术诀，你必须要练成，免得到时候我布阵施法，还要找别人帮忙。” “知道了，我便让他们瞧瞧，我也能在十日内练成这术法！”狗蛋捡起那书册，得意地晃了晃。 明月挂空。 猿翼山顶，夜色朦胧。 月下树前，宋何言与西门琴静坐修炼，宛如两尊屹立千年的石像，丝纹不动。 一道紫光一闪而逝，李芷云悄然出现在二人身前。 二人似有所感，同时睁开双眼。 宋何言道：“你去找那老道士了？” 李芷云嘿嘿一笑，道：“不错。而且，我还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呢！”当下，便将先前所见告知二人。 宋何言皱眉道：“如今那老道士所言尚无定论，你便传那小兄弟五行术诀，未免太过冒失了。” 李芷云嗔声道：“那又如何？五行术诀天下皆通，又非一家之术，有何不可？况且……况且你我皆知那老前辈所言多半不假，狗蛋迟早都是要入门的，到时候定然又是你来带他修行，我现在传他五行术诀，无非也是为你以后能省心些罢了。”说着，脸色微红。 宋何言微微一怔，看着她轻叹一声，暗自摇头，隔了许久，才道：“那小兄弟天资如此惊人，若是能入门中，倒也是好事。不过此事牵扯门中几位师长的往事，非你我可擅自决定的，我这便先回门中，向师长禀报罢。” 李芷云一愣，问道：“你要回山？” 宋何言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强盛的碧绿光芒，清啸着划过夜空，朝东南方遥遥而去。 李芷云看着那碧光远远消失，轻叹一声，露出些许失落之色。 西门琴则起身而立，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冷声道：“那小子，奇才么？” 第19章 初遇 明月西斜，月色渐隐。 时至寅时，整个猿翼山静悄悄的。 狗蛋一身青衣，静静盘坐于槐树下，闭目立掌，练习着五行术诀。 据李芷云留下的书册所言，每日里，不同时辰所对应的自然五行也各有不同。因此，道家修士的修行，为求最佳效果，需得择时择术而修。 寅时，最适合修炼木、火二类术法。 狗蛋此时正练习着的，便是五行术诀中的木诀。 他面目沉静，似已入定，手中动作虽是缓慢，却是一势一顿有板有眼，若是细看，还有几分玄奥之感。片刻过后，他行诀结束，只觉身后槐树与足边青草似乎轻轻晃了一晃，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风，轻抚而过。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轻吁一口气，缓缓睁眼，脸色显得有些不耐。. 这已经是他第三遍行这木诀了，虽然比起先前两次已有了明显进步，但离术成显然还有一段距离。 若要行成木诀，需得引出自然之中的木行之力，形成旋风盘聚掌中方可。而他适才虽能分明地感受到身边草木所蕴含的力量，但通过术法引出那力量后，便已力不从心，无法控制，最终便只能带起一点微风，四处飘散。 看来李芷云所言不假，五行术诀中的另外四诀，修炼难度皆要远高于水诀。 “进展如此缓慢，真是麻烦！”他自言自语地报怨了一句。 他这般说，也亏得周边无人，若是有人听见，只怕要被他气得半死。 须知，这等修行根骨的根基之术，术法虽然简单，但想要进步提升谈何容易？似他这般仅仅练习三次便已有明显进步，已堪称是令人咋舌的神速了！ “若是这五行术诀都如那水诀一般容易就好了！” 他背靠槐木，这般想着，手中一动，便行起了那水诀，不一会儿便已凝成一片水雾，手法比之前又纯熟了不少，而且，其中有几式手诀已似乎开始变得可有可无了。 原来，随着这五行术诀的修炼，修士与自然之契合也会逐渐提高，相应的，这手诀也可从三十六式逐渐减少。按那书册所言，待那手诀减至二十四式还能行成术法时，修士便可凭自身根骨修炼相应的真法了。 可惜狗蛋对此毫无兴趣。 这一夜修行，已经令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修真炼道的无聊乏味，相较之下，远不如大睡一觉舒服得多。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欲回山洞，但一想起老石头与那些道符，又有些迟疑。 “唉……真是麻烦！” 犹豫许久，他终究还是一咬牙，又坐了回去，再次练习起来。 这一次，直至天色朦朦亮，他才睁眼停下。感觉自己修炼木诀大有进展，即将术成，他微感满意，拍了拍身上尘土，再次起身。 “今日便到此为止，先休息，明日再说！” 说也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修炼了这五行术诀，虽是一夜未眠，他居然精神气爽，竟是毫无困意，状态极佳。他稍一思忖，便决定先不回山洞，以免打扰老石头休息，当下，便信步在山中闲逛。 山林清凉幽静，他行至一个水池边，捧起清水抹了把脸，顿感一阵清爽。 此时，朝阳初现，一缕柔光自天际轻轻照来。 狗蛋心情大好，眯眼看去，恰好看见一名少年于不远处路过。那少年一身玄衣劲装，双目炯炯，相貌颇是英俊，却是他日前于安天商行见过的，正是那曾华木之子。 那少年名为曾昱，见到狗蛋微微诧异，却未多言，径自行向一边草地，面朝东方坐下，而后便一动不动了。 狗蛋心中好奇，便蹑步上前观察。 只见曾昱双手环于腹前，口中念念有词，两眼圆睁，灼灼直视那初升之日。不一会儿，似是受了初阳辉映，他那双目逐渐明亮了起来。接着，他手中一动，开始飞速挽起手诀，与此同时，那对目光却变得尤如风中灯火，忽明忽暗。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忽地露出痛苦之色，额头细汗直冒，手中术诀也变得极为艰难缓慢，看似遇到瓶颈，正在突破。 正当狗蛋看得新奇，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咦，你不是那算命老神仙的徒弟么？” 狗蛋一回头，便瞧见一张肥嘟嘟的圆脸，却是那小胖子张乐天。 张乐天瞧着狗蛋，一脸好奇，手中如往日一般，依旧提着一篮肉包子。 狗蛋冲他嘿嘿一笑，道：“好久不见啊，张乐天。” 张乐天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狗蛋一怔，自知失言，干笑道：“我跟着师父学算命，知道你名字有什么稀奇？” 张乐天恍然大悟，露出钦佩之色，又问道：“那你叫什么？” 狗蛋脸一红，吱唔着道：“我、我叫狗、狗蛋……对了，你也是来练功的么？” “我不会。”张乐天摇了摇头，看向曾昱，“我娘叫我给曾大哥带早饭，你要吗？”说着，他取出一个肉包子递了过去。 狗蛋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边吃边道：“你没学过道法么？” “我爹教过我，但是我学不会。”张乐天一口咬掉大半个包子，说话声变得含湖不清，“不过听爹说，火仙是我师父，原本他可以教我，可是我还没见过他，他便去世了。” 狗蛋奇道：“你是火仙的徒弟？没见过他，怎么做他徒弟？” 张乐天道：“我爹说我出生之时，师父便收我入门了。我虽然没见过他，但却是他门下的弟子。这次爹带我出来，就是想替我师父报仇的。”说到后面，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也能算？”狗蛋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既然如此，你资质一定不错，为何你爹教你道法，你却学不会？” “我爹教我的是五行术诀，但我只学得会火行术诀，其余四个却是怎么也学不会了，我爹又不会火术，所以就没再教我了。” “什么？你只会火诀？”狗蛋大感惊奇，“五行术诀中，金、火二术不是最难学的么？” “是么？”张乐天微微一愣，“我怎么觉得火诀最容易，我只学一次就会了。”说着，放下手中篮子，两掌一立，便行起手诀，不一会儿，便有一束赤红火苗，自他手中冉冉升起。 狗蛋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 他看得清清楚楚，张乐生并未行完三十六式手诀，那火诀便已术成，显然已是极为纯熟了。 第20章 蝙蝠 张乐天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行完火诀，提回那篮子，又拿出一个肉包子，道：“在我看来，其余那四个术诀才是真的难学，我爹见我学不会，就叫我别学了。” 狗蛋呆了半晌，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细想一番，又立刻明白了。 看来，这张乐天根骨奇特，只与那五行之火极为契合，极适合修炼火系术法，不然，又怎么会刚出生就被叶霄红收为弟子呢？ 他心中想着，不免为张乐天感到可惜。 二人正自聊着，忽闻一边传来轻喝声，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曾昱，齐齐一怔。 草地上，亮起两道夺目的光华，曾昱不知何时已修炼完毕，双目犹如两颗璀璨星辰，清光闪烁。此刻，他气喘吁吁，看去很是疲惫，只是脸上却有着掩不住的喜色。 “曾大哥，曾大哥！”张乐天一路小跑过去，身上肥肉一颤一颤，“给，吃包子！” 曾昱正自收功，双目光芒渐暗，闻声看了一眼张乐天，露出些许不耐，冷冷地道：“走开。” 狗蛋眉头一皱，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 张乐天碰了个钉子，讪讪地退到了狗蛋的身后，悄声道：“曾大哥为人其实不错，就是不爱说话。” 曾昱冷哼一声，不去理会他们，捡起一颗小石子，起身站立，双目微凝，带着若有若无的光芒，直直看着上空。少顷，他忽然眼色一厉，口中轻喝，奋力将手中石子朝空中掷去。 噗！ 一声轻响，一只黑影自空中落下，掉在三个少年面前，却是只已经气绝的蝙蝠。 那颗小石子，不偏不倚，正中这蝙蝠的咽喉。 曾昱面露喜色，自语道：“这邪眼，终于到‘明光’境界了。” 一旁，张乐天见他目力与手法如此精准，啧啧惊叹。 狗蛋则是暗自讶异之余，看着那蝙蝠一阵奇怪，道：“这个时辰，怎么会有蝙蝠？” 他这么一说，张乐天与曾昱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朝他看了过去。 三名少年目光相触，几乎在同时脸色一变，只感到一丝不安的感觉，平白在心中升了起来。 山林间，忽然吹起了阵阵山风，冰凉如水，恁的阴冷，紧接着，四周便忽然一暗，初阳的光辉骤然便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令人措手不及。 他们面面相觑，正自不明所以，上方空中却突然簌簌作声，听着很是怪异。他们抬头一看，登时大吃一惊，齐声惊呼了出来。 空中，成千上万的蝙蝠遮天蔽日，仿佛阴沉沉的乌云，正缓缓压下。 “快走。” 曾昱横身拦在前方，手持一柄血红的匕首，闪闪发亮。狗蛋与张乐天慌忙起身，便欲逃跑，却发现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无路可走。他们想要呼救，但那四面八方的蝙蝠早已将声线与外界隔绝。 蝙蝠群越压越低，离他们越来越近，短短片刻，整片山林已经尽是铺天盖地的黑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腥臭味。 终于，在响起一阵人心悸的嘶啸声后，上方那蝙蝠再也按捺不住，狰狞着朝他们飞扑而去。 红光闪动，曾昱两眼灼灼，挥舞着匕首瞬间刺杀了五六只蝙蝠。 可惜，他终究道行有限，初时还能在自保之余照顾另外二人，可到了后来，那飞来的蝙蝠个头越来越大，性子也越来越凶残，加上源源不断，杀之不尽，他便逐渐招架不住，变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了。 腥臭刺鼻，阴风冷吹，狗蛋正自惊慌错乱时，突然感到胸口轻轻一颤。 一面清光壁障，带着淡淡的暖意，将三名少年与蝙蝠群隔了开来。空中，那些蝙蝠似乎颇是忌惮，立刻远远退开，不敢再次攻下来。 三生玉！ 这时，忽然有人“咦”了一声，道：“这猿翼山的蝙蝠怎么这么邪门？他娘的，爷爷只想吓唬吓唬这些小鬼，竟差点弄出事来！” 三名少年齐齐一愣，循声望去，这才看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正倒悬着一个人影。 狗蛋听得耳熟，失声叫道：“福青尊者？！” “小鬼记性不错，嘿嘿。”那人怪笑一声，身影轻轻一晃，便已从树上消失，与此同时，一个矮瘦的八字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地上，正是当日在安天商行的福青尊者。 三名少年见他面无血色，看着狰狞怪异，不由地齐齐退了一步。 福青尊者见他们满脸戒备，勃然大怒地骂道：“他娘的，你们别把爷爷看扁了，爷爷百年修为，怎么可能会对你们几个小孩动手？” 他背负双手来回踱步，似是在思考什么，不住打量着几个少年，又道：“听着，爷爷是来找你们做交易的。” “交易？”三个少年同时愣住。 “不错。”福青尊者嘿嘿一笑，将目光停留在狗蛋脖子上的三生玉，露出一脸期待，“你这法宝，对爷爷的功法大有好处，你借爷爷用几天，爷爷答应帮你做三件事，如何？” 狗蛋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恐惧顿时消了不少，摇头道：“不行。” 福青尊者没料到他会拒绝，奇道：“她娘的，为什么不行？” 狗蛋道：“你这人古里古怪，我不要你帮我做事。” 福青尊者怒声大骂：“他娘的，爷爷这等本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跪着求爷爷办事，你这小鬼不识抬举！” 他兀自气愤了许久才稍稍平复，又道：“他娘的，晚点再找你，爷爷我要做的交易，不行也得行！”说着，又看向曾昱，喝道：“小鬼，你那眼术确实不错，如果你肯把魅瞳交出来，爷爷帮你弄个更适合你的生灵宝，怎么样？” 曾昱微一皱眉，道：“滚。” “岂有此理！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当真以为爷爷没办法教训你们了么？”福青尊者暴跳如雷，猛地身躯一振，全身苍白的肤色忽然变得黝黑，对着那三生玉抬手便是一掌。 一道阴冷的真气，泛着暗青色光芒，直直朝那清光逼了过去。 呲——！ 伴随着一个令人牙酸的声音，三生玉受了刺激，猛然间又是一颤，竟是清光大盛，远胜先前。 第21章 交易 福青尊者眉头一动，不怒反喜，喝道：“他娘的，法力如此强劲，好宝贝！”说着，真力一提，掌势下沉，竟对那清光不依不饶地压了过去。 他修行百年，一身修为岂容小觑？三生玉纵然厉害，但狗蛋不懂使用，又如何能敌？ 短短片刻，清光便已被真气逼得摇摇欲坠。将破未破。 清光外，那铺天盖地的蝙蝠群，忽然似有所感，变得异常躁动，发出阵阵尖利的嘶鸣，再度压了下来。 忽然，一束细微的火苗，自清光中缓缓升起，迎向那暗青色的真气。 顿时，呲呲作声，白烟冒起。 张乐天一脸坚毅，手中正不停地行着火行术诀。说也奇怪，他那火苗虽是微弱，丝毫奈何不了那真气，却始终不熄不灭，冉冉燃烧。 “天火灵根？”福青尊者吃了一惊，“他娘的，这小鬼了不得！” 天火，传闻是天神之火，专克一切阴邪煞气，生生不息，不死不灭。拥有天火灵根的人，百邪不侵，百年难遇！ 可惜，张乐天身无道行，只会一个火行术诀，纵然火种强悍，但毫无真力支撑，又哪有什么威力？ 福青尊者一惊过后，好胜心陡起，喝道：“他娘的，爷爷倒要看看，你这天火，是不是真的不死不灭。”说完，他单掌一挥，身周气势再度攀升，那暗青色真气赫然发出呼呼啸声，朝那清光与火苗逼去。 “等一下，等一下！我答应和你交易！” 眼看着空中的蝙蝠群蠢蠢欲动，三生玉的清光又变得一触便破，狗蛋慌乱之下，大声叫了出来。 福青尊者闻声，心下得意，掌势稍缓，道：“他娘的，知道厉害了？” 狗蛋慌忙道：“厉害厉害，你这修为，恐怕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倒也不见得，排第七吧。”福青尊者摇了摇头，满脸不以为然，又向狗蛋一伸手，“把魅瞳拿来。” 狗蛋道：“那魅瞳如此重宝，又怎会在我们几个小孩身上？” 福青尊者闻之有理，点头称是，却依旧伸手道：“既然如此，魅瞳之事暂且不提，你那法宝拿来，借爷爷用三个月。” 狗蛋摇头道：“不行，你先帮我做三件事，我再借你。” 福青尊者大怒，骂道：“他娘的，你一个小鬼也敢跟我讨价还价？爷爷向来一言九鼎，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狗蛋也怒道：“他娘的，我如果食言，以你的修为，要杀要剐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可换作是你食言，我可不敢去找你。” 福青尊者愣了一下，道：“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狗蛋又道：“你放心，我狗蛋也是言出如山的人，绝不会言而无信。” 福青尊者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想要爷爷帮你做什么事？” 狗蛋指着漫天的蝙蝠群，道：“我见这些蝙蝠害怕，这第一件事，你先把它们驱散了吧。” 福青尊者先是一呆，随即便变得怒不可遏，骂道：“他娘的，你当爷爷是什么人？爷爷既然答应你，你就算是要天材地宝，爷爷也去给你弄来，你居然叫爷爷做这种小事？” 狗蛋也怒道：“还说自己一言九鼎，叫你做的第一件事你就不做。” “岂有此理，简直暴殄天物。” 福青尊者愤愤说着，挥手一振，口中发出一声低啸。 刹时，漫天飞舞的蝙蝠群，似是受了惊吓，慌乱四散，顷刻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令山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阳光再次照在脸上，狗蛋终于松了口气。 福青尊者瞪着他，道：“小兔崽子，别怪爷爷没提醒你，接下来的两件事，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知道了。”狗蛋随口应了一声，随后猛地一提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山上一声高喊，“救——命——啊——！” 没有了蝙蝠群的拦截，这呼救声，便如静水里翻起了巨浪一般，在这清晨的猿翼山上，远远传出，徐徐回荡。 “岂有此理！”福青尊者气得哇哇直叫，欺身便上，伸手成爪，闪电般地朝三个孩子揽了过去，“小兔崽子，你叫了人来又能如何？我先抓住你们几个再说。” 这时，忽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击福青尊者头顶。 福青尊者怒哼一声，抬手一掌，轰然击在那白光上，那白光顿时连连剧颤，带着一连串的嗡鸣声，被远远弹开。 白光渐散，叶枫岚一身白衣，手持银亮的仙剑，静静立在前方，看去不可方物。 福青尊者见来人又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忍不住再次怒声痛骂：“他娘的，一天见这么多天才，真是邪门到家了。” 叶枫岚沉默不语，凝神戒备。 他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下却暗自焦急。适才那一下交手，他内息已经被震乱，此时手臂还在发酸。 眼前这个怪人，着实了得！ “他娘的，小小年纪便有驭剑之能，定是出自名家之后，爷爷便连你一块儿拿下，不愁换不来魅瞳。”福青尊者纵声大喝，全身散发青芒，身形一飘，如鬼魅一般，欺向四名少年。 叶枫岚神色凝重，掌中仙剑连圈，化作一个个银亮光团，将面前挡得严严实实。 “好小子！”福青尊者赞了一声，浑身青光大盛，竟是无视那仙剑，径直闯入剑光之中，与此同时，掌中轻轻一按，便已搭在叶枫岚的肩上。 叶枫岚脸色一白，闷哼坐倒，虽未受伤，却再也动弹不得。 “邪魔歪道，休得猖狂！” 猿翼山上，光芒闪烁，瑞气蒸腾，无数条身影兔起鹘落，正直冲而来。 福青尊者冷笑一声，丝毫不惧，身周气势一振，发出一声仰天长啸。 这一声好似惊雷，震耳欲聋，竟震得整座山林簌簌颤抖！ 霎时，山间那群修士齐齐一滞，速度骤然变得缓慢，更有不少人竟被硬生生地震得停了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可说也奇怪，如此惊天一啸，那与福青尊者近在咫尺的四名少年，却是安然无恙，丝毫未受影响。 福青尊者露了这一手，立刻面露得色，瞧着四名少年，嘿嘿笑道：“乖乖束手就擒吧。” 第22章 激战 “大言不惭！” 一声斥喝自山间远远传来，声音宛如清水，清澈无比，带着阵阵清凉，瞬间淌遍山林。几乎在同时，那些原本被福青尊者吼得怔怔发愣的修士们，齐齐精神一振，灵台恢复清明。 福青尊者闻声色变，立掌为刀，掌锋青芒闪耀，望着山间，凝神戒备。 山林间，猛然发出一阵轰动，一声似是而非的龙吟响彻天际，随即，一道紫光远远照射而来。 一条长约数十丈的紫色蛟龙，浑身环绕着赤紫色的闪电，气势磅礴地游了下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诸位道友退下，这里交给我！” 蛟首之上，李芷云一身紫衣，盘膝而坐，手指成影，术诀不停，身周清光闪耀，神圣宛如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福青尊者双目微棱，怒喝一声，拔地而起，浑身青光强盛亮起，刺目如日，衣袍无风自鼓，两掌腥气盘旋，凌然迎向那蛟龙。 顿时，轰声大作，溅起无数残枝烂叶。 一人一蛟在山空中缠斗不息，打得难舍难分。 “砰”的一声巨响，福青尊者猛力一掌，逼开那气势汹汹的蛟尾，同时身影轻轻一飘，快如闪电，挥掌朝着蛟首上的李芷云狠狠袭去。 李芷云视若不见，玉指微微一顿，术诀忽变。 那紫蛟长躯一振，直冲云霄，发出一声长吟，唤来重重乌云，引起阵阵狂风。随后，天色忽然暗下，隐隐有雷声轰鸣。 “天雷真诀？她娘的，好一个惊才艳艳的小姑娘！”福青尊者口中骂着，竟也是两掌一立，掐起了术诀，“来，爷爷就会会你们紫阳门的绝技！” 他百年修为，掐诀奇快无比，手指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不一会儿便也唤来乌云狂风，引得雷声大作，竟比李芷云先行一步完成了术诀！ 一股淡淡的威压从空中传来，福青尊者双目精光闪过，手指间气浪波动，轻喝一声，正要施术攻击，忽然微微皱了下眉头。 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从背后隐隐传来。 他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施法，身形疾晃，闪往一旁。 嗤——！ 一抹黄光，带着一丝冰冷，险而又险在他身畔划过，撕下几片衣袍。 砰！砰！砰！ 二人连对三掌。 福青尊者心中一凛，身形疾退，喝道：“他娘的，紫阳双杰，果然不同凡响！” 前方，西门琴身浴清光，面容冷峻，黄衣飘飘，冷冷立在空中。 那把纸扇，不知何时已经化至丈长，黄雾蒸腾，轻轻在他足下浮空摇动，每摆动一次，便扇出一阵清凉的风浪，使人心神宁静，同时让人又隐隐感到冰冷的杀机。 空中，李芷云已然术成，喝道：“受死！” 轰然一声，一道碗口粗细的闪电，自空中落向福青尊者。 福青尊者不敢轻敌，暴喝一声，两道五彩光芒凭空而现，挡向那天雷，正是“五色夜蝠叉”。 巨声轰鸣，光华刺目，整座山林为之剧颤。 “他娘的，天雷真诀，果然了得！”福青尊者堪堪挡下一击，虽未受伤，也已微微喘气。 李芷云见一击不成，眉头微蹙，手中一动，又开始行起了天雷真诀。与此同时，西门琴身影一晃，足下纸扇寒意盛起，黄光一闪而逝，凛然攻向福青尊者。 福青尊者怒哼一声，青影连动，傲然迎上，五色夜蝠叉光芒大盛，瞬间与西门琴缠斗在了一起。 刹那间，山林中清浪连连，五光十色，轰声连鸣，无数断枝碎石四向横飞。 一时间，二人斗得天昏地暗。 福青尊者久战不下，越打越心惊，暗道：“这西门琴好生了得，再这么打下去，那小姑娘雷诀一成，爷爷必败无疑！” 当下，他不敢迟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忽然变得血红，身周腥气大盛，喉头微动，再次发出震天长啸。伴随着这声长啸，三个巨大的虚影，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西门琴见状，面色一冷，手中轻轻一晃，拈了个术诀，竟引得四周草木陡然间疯长数丈，瞬间缠住福青尊者的身子，与此同时，那把巨大的纸扇猛地清光刺目，扇出的风浪陡然间化作片片风刀，凌厉无比地袭了过去。 福青尊者巍然不动，双目中血光一闪而逝。身后，那三个虚影中，一只赤目青翼的巨大蝙蝠，蓦地青光大盛，张嘴嘶啸，在须臾之间将那风刀与草木震得粉碎。紧接着，那三个虚影齐齐凭空消失，电光火石般地袭向紫阳二人。 空中，李芷云天雷真诀行至半途，忽觉座下一颤，那紫蛟不知何时已经与一条五彩巨蛇斗得不可开交。几乎在同时，一只环身雷电的凶猛巨鹰翱翔长空，令她眼前一暗。她不敢大意，当即手势突变，更换术诀，将那紫蛟化作一条紫电闪烁的软鞭，将身周护得水泄不通。 那三个巨影看着虚无飘渺，毫不真实，但其中所蕴含的气势，竟隐隐压了紫阳门二人一头！ 巨威之下，西门琴与李芷云一时不敌，连连后退。 福青尊者趁隙身形一晃，落在那四名少年身边，一探手便已抓起了曾昱，喝道：“他娘的，告诉曾华木，要这小鬼的命，便拿魅瞳跟爷爷换。” 他话音刚落，那三个巨影便在剧斗中突然消失。 西门琴与李芷云脸色大变，身形刚刚站定，便又化作一黄一紫两道光影，飞闪而至，分立两旁。可是，眼见那四个少年皆在福青尊者身边，随时可能丧命，他们哪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这时，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第二件事，我要你放了他！” 福青尊者闻声一呆，瞬间暴怒，指着狗蛋破口大骂：“他娘的，岂有此理！你个小兔崽子简直禽兽不如……” 狗蛋不依不饶地道：“你不是一言九鼎吗？” 福青尊者怒道：“废话！爷爷向来说话算话，放了他就放了他。”说着，还真就随手放开了曾昱。 “第三件事是……” “住嘴！” 福青尊者生怕狗蛋又说出什么令自己为难的事，心急之下，这一吼便暗含了几分真力。狗蛋如雷贯耳，只觉脑袋一阵轰鸣，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他娘的，你不让爷爷抓他，爷爷就抓你！”福青尊者一把抓起狗蛋，朝紫阳门二人怒瞪了一眼，“想要这小子的命，同样拿魅瞳来换！”话音一落，探手一掌，便朝另外三名少年袭去。 一声巨响，尘烟滚滚。 “住手！”紫阳门二人大惊，慌忙闪身相救，待得上前看清，却又齐齐一愣。只见那三名少年虽被掌力震得晕厥，却安然无恙，丝毫未伤，而那福青尊者，早已带着狗蛋不知去向。 二人对视一眼，脸色极差。 李芷云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怎么向门中师长与那老道长交代呀……” 西门琴沉着脸，眼神冰冷，只说了两个字：“大妖！” 第23章 惊魂 夜。 凉风习习。 狗蛋悠悠地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老、老石头，我是不是生病了？” 他轻拍自己额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了一些，这才看向四周，不禁打了个激灵：“这是哪里？” 眼前，是一片山林。月光朦胧，隐约可以看见一株株粗大的古木参天而立，林间杂草丛生，足有一人高，草丛中，偶尔传来窸窣声，也不知是山风吹的，还是有野兽路过。 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里，一看便知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绝对不是猿翼山。 冷风幽幽吹过，狗蛋打了个冷战，忽然想起昏睡前的情景，心头一颤：“莫非……莫非我被福青尊者抓了？” 他下意识地往脖子上一摸，见三生玉还在，这才稍稍心安。 “唔……” “呃……” “啊……” 林间，忽然传来几声异响，似是兽吼，又似人声，微微颤抖，在这寂静漆黑的山林中，显得有些凄厉，尤如鬼泣。 这声音极是突兀，狗蛋直听得毛骨悚然，身子一倦，便伏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唔……呃……他……他娘的。” 那声音听着似是咬着牙发出来的，极是痛苦不甘。 “福青尊者？”狗蛋隐约认出声音，不由地一怔。 他壮了壮胆，蹑手蹑脚地循声寻去，没走几步，就已经借着月色，看到一团黑影正倦在林间草地上瑟瑟发抖。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呃……走……走开……”福青尊者闷哼了几声，似乎是挣扎了几下，才转过头来。 狗蛋“啊哟”一声大叫，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的福青尊者，脸如白纸，狰狞扭曲，两眼布满血丝，瞪得滚圆，呲着一嘴尖牙，不住哀嚎，看着极为可怖。 “你、你、你没事吧？”狗蛋强忍着心中害怕，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福青尊者不答，忽然眉头怪异地拧起，两眼放光，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咬牙切齿地怪笑了起来。 这笑声极是刺耳难听，狗蛋只觉得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吓得直哆嗦：“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福青尊者神色一滞，又是眉头一动，发出几声极为痛苦的嚎声，隔了许久，才极为艰难地道：“走……快走……越远越好……快！”说着，似是使尽了全身力气，才一把将狗蛋推开。 狗蛋又惊又怕，好不容易脱身，哪敢迟疑，当即拔足飞奔，慌乱之下，心中只想着自己离得越远越好，也顾不得什么方向，顷刻间便已跑入了深林里。 也不知跑了多久，福青尊者的嚎叫声才在耳畔消失，他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虚脱，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汗水淋漓下来。 不料，他还未喘过气来，一旁，又传来一声兽吼。 吼——！ 黑暗中，亮起两点凶光，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一只通体灰白、高约一丈的豹子，缓步从林间走了出来。它每走一步，都压得地面轻轻一颤。 狗蛋大吃一惊，起身便欲再跑，可如今两腿酸软，又哪里跑得动？ 那豹子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口中低吼一声，燎牙毕露，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 狗蛋胆战心惊，紧紧握住了三生玉。 可惜，三生玉一向只对至阴至邪之气有感，如今面对这豹子，却毫无反应。 耳闻着那豹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略带腐朽的血腥味淡淡传入鼻中，狗蛋害怕之下，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呼了出来。 那豹子听见呼声，又是一声低吼，满眼兴奋之色，张开血盆大口，凑向狗蛋的脖颈。那尖牙后黑洞洞的深处，便如一个漆黑的深渊，随时要将狗蛋吞噬。 眼看着它就要一口咬下，林间，忽然又传来一阵骚动。 蓦的，一只巨大的黑影，带着片片落叶，凭空落下，速度奇快无比，重重砸在那豹子上，将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压倒在地。 吼——！ 那豹子怒吼一声，腾身跃起，回首便欲朝背后咬去，不料，身子还在半空便又忽然一僵，似是被那黑影制住，竟再次重重摔落在地上。 狗蛋兀自惊魂未定，隔了半晌，才隐约看清那黑影，竟是一只半人形的怪异蝙蝠。 那蝙蝠人首兽身，两只精瘦的手臂上，赫然连着巨大的蝠翼，双腿呈诡异的弯屈，一身如钢针般的暗青色短毛在月色下闪闪发亮。 此刻，他正将那只巨大的豹子牢牢按在地上，扇动着蝠翼，刮出阵阵怪风，令四周草木簌簌摇晃。 “福青尊者？！”狗蛋很快便认出了那张脸孔，惊得张大了嘴。 福青尊者恍若不闻，双目呈现出妖异的血红，直直盯着那豹子。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中，丝毫没有了先前的颓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贪婪与兴奋。 嘶——！ 一声尖利而怪异的长啸，自他口中发出，远远传出，在山林间不断回响。 霎时，狗蛋只觉耳中一阵嗡鸣，几欲失聪，一股刺痛自脑海中传来，耳鼻口目中，齐齐流淌出温热的腥血，原本还清醒的意识，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身子一僵，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另一边，福青尊者丝毫未注意到他的情况，长啸过后，又发出一阵似人非人的嘶哑怪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对着那豹子，一口咬了下去。 吼——！！ 整座山林间，只剩下那只豹子绝望的怒吼声。 =============================分隔线============================= 狗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阳光照在脸上，令他原本冰冷麻木的感觉中，有了一丝温暖。 一种极度的虚弱自灵魂深处传来，他只感到浑身一阵酸软。 他哼了几声，极为勉力地睁开了粘在一起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福青尊者那张怪异的圆脸。 他顿时一个激灵，瞬间弹地而起，满脸戒备地望着福青尊者，连连后退。之前在山林间所看到的一幕幕，仿佛又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小兔崽子，你睡了三天了。”福青尊者一脸疲惫之色，就地坐下，指了指身旁的一具豹尸，“你运气不错，如果不是这只豹子精，你应该死了。” 第24章 妖修 狗蛋一愣，这才看见福青尊者的身边，躺着一只灰白色的巨豹，此时正任由杂草拍打，丝纹不动，看来早已气绝。 他不明白对方话中之意，问道：“什么意思？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福青尊者怒哼一声，“他娘的，爷爷不是人，是妖。” 狗蛋一惊，再次退了一步。 他自幼跟随老石头四处漂泊，听过不知多少妖魔鬼怪吃人杀人的故事。 妖邪是祸，人妖殊途，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此刻听见对方自称是妖，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无数个场景，无一不是大妖吃人的血腥画面。 福青尊者见他满脸惊吓之色，心中怒意更甚，骂道：“他娘的，怕什么？爷爷我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 不知为何，他这么一骂，狗蛋反而不如先前那么害怕了，应道：“我瞧你那晚的模样，还真的像要吃了我。” 福青尊者闻言一滞，轻叹一声，道：“那晚爷爷我神智不清，作不得数。”说着，又似想起什么，自语道：“紫阳门果然了得，区区两个小娃娃，竟也逼得爷爷大耗精血，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狗蛋不明所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青尊者哼声道：“怎么回事？告诉你又何妨？” 原来，动物兽怪的修行分两种，一为精修，一为妖修。 所谓精修，其精髓在于一个“养”字。 天下间的飞禽走兽中，有不少是智慧极低但根骨极为强大的种类。这些野兽，天生就可以吸食天地灵气，沐日月精华，若是得以长寿，陈年累月下来，其本身的知慧与能力，自然也会逐步提升，时间越长，实力也就越强。传闻，它们如果修到一定境界，便可化龙成神。 据福青尊者所言，此时在他们面前的那具豹尸，生前就是一只修行六十余年的豹子精，若是任由它在此生活修行，以它的根骨，千百年后，必然会成为轰动华夏的凶兽！ 至于妖修，其精髓则在于一个“变”字。 选择妖修的动物，普遍都认为人类才是万灵之首。所以，它们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消耗自身的精血，去提升自身的智慧，改变自己的筋骨，并以此获取特殊的能力，直至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人形后，再选择适合人类的修炼真法，从头开始。 福青尊者，便是一只蝙蝠妖。他化为人形至今已有百年，在那之前，他一身的修为大多是靠吸**血所获，而他的本命术法，也需要消耗大量自身的精血才能发挥威力。 蝙蝠性属阴寒，与人类的体质格格不入，福青尊者化成人形后，那股寒气便在他体内长年累月地滋长成寒毒，而他又没有相应的功法化解，便只能以自己的精血阳气和百年修为压制。 所以，倘若他动用本命术法与人交手，一旦失血过多，体内阳气不足，便会寒毒发作，丧失理智。 先前，在西门琴与李芷云的联手下，他大落下风，不得已之下，大耗精血动用了本命术法。那晚，正是他寒毒发作，急需吸**血之时，若不是那豹子精忽然出现，且阳气远胜狗蛋，他神智不清下，必然会追上狗蛋，将其体内的精血吸得一干二净！ “嘿嘿，自古以来，我蝙蝠一族向来只适合精修，不适合妖修，爷爷我另辟蹊径，成为一代大妖，也算是天纵奇才了！” 福青尊者满脸得意地说着，又朝狗蛋一伸手，道：“你那块宝玉，法力中正平和，可以化解不少寒毒，拿来借爷爷用下吧。” 狗蛋微一犹豫，摇头道：“不行，你还没有帮我做第三件事。” 福青尊者道：“那简单，你说，你要爷爷做什么事？” 狗蛋思忖一番，刚想说“你把我放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深山老林里兽怪横行，也不知是在何处，要是被扔在这里，自己有没有命出去也大是问题，便道：“我还没想到，等想到再告诉你。” 福青尊者大怒，骂道：“他娘的，你一辈子想不到，就一辈子不借爷爷了？你就不怕爷爷寒毒发作，吸干你的精血？” 狗蛋道：“你百年修为，绝不会对我这个小孩子动手的。” 他其实早已听明白，只要福青尊者不动用本命术法，就不会丧失神智，自然也不会去吸自己的精血。 福青尊者无语相对，气极之下竟哇哇大叫起来。 此时此刻，他心中懊悔不已。当日，在猿翼山共有四名少年，自己亲眼所见，另外三个少年不是天火灵根，就是天生神眼，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秉、资质过人？随便抓一个来，想必都会引起那些名门正派的高度重视，可偏偏自己为了体内的寒毒，竟只抓了个天资看上去最差的，想用他来换那魅瞳，希望着实小的可怜。如今借玉又借不到，还得一路带着他，顾及他周全，简直是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他娘的，真他娘亏到姥姥家了。”他忍不住连声报怨。 一旁，狗蛋却不知他心中所想，问道：“我饿了，你有带吃的吗？” 昏迷了三天三夜，粒米未进，他早已饿得前腹贴后背了。 福青尊者微愣，心念一转，指着那具豹尸道：“你要吃，就吃这豹子吧。不过，这豹子是爷爷杀的，你要是吃饱了，就当爷爷替你做了第三件事，如何？” “不行，你如此高深的修为，我怎么能让你做这等小事？”狗蛋随口应着，径直朝那豹尸行去，“不过，你若要仗着百年修为阻止我，想让我饿死，我自然是无力抵抗的。” “岂有此理！她娘的，简直是岂有此理！”福青尊者瞬间抓狂。 不一会儿，狗蛋便已用尖石撕下了一大块豹子肉，又在林中拾了些枯枝枯叶，堆放一起，准备生火。可是，他身上并无火石，这如何生火，却是个问题了。 他想了想，朝福青尊者看了过去。 福青尊者一见他神色，便猜到是怎么回事，心中一喜，当即轻咳一声，露出一脸期待。 第25章 烤肉 狗蛋见他一副“你快来求爷爷啊”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心中稍一思忖，便有了计较。当下，他默不作声，径自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卷放在地上，接着，盘膝坐下，开始认真研习那书册上的内容。 福青尊者大感好奇，凑身看去，不禁一呆：“五行术诀？你要学火行之术用来生火？” 他目光怪异地看着狗蛋，好像是看着天下第一傻子一般，哈哈笑道：“小免崽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想现学火行之术？他娘的，等你学会，别说是饿死，只怕连尸骨都已经凉了。” 狗蛋恍若不闻，丝毫不理会他，看完那火行术诀后，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术法与口诀，便闭目凝神，掌锋一立，开始一势一顿地行起了手诀。 福青尊者抱胸立到一边，准备看笑话，不料，只看了一会儿，便已微微怔住。 火行术诀修炼的难度，在五行术诀中仅次于金行术诀，狗蛋初次练习，自然看上去平平无奇，毫无任何异动之象。 可是，福青尊者何等修为，眼力根本非常人可比。此刻，他只看了狗蛋前几下行诀的手势，便已经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个男孩，根骨与悟性皆是出人意料的强悍。 他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他娘的，难道爷爷我误打误撞，竟抓了个最天才的少年回来？” 另一边，由于腹中实在饥饿，为了能尽快生火烤肉，狗蛋这一次的修炼空前专注，比起先前在猿翼山不知认真了多少倍。 此时，他满脸沉静，心无旁骛，脑海之中没有一丝杂念，从始至终便只有火行术诀一件事。 终于，“噗”的一声，在狗蛋第七次行诀后，一束细若银丝的火苗，在他手中冉冉而升。 福青尊者暗暗震惊。 他自问修行了百年，也见过不少资质超凡的天才。可是，短短七次便学会火行术诀这种事，别说是见，他连听都没听过！ 狗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让身边的百年大妖心潮澎湃，兀自皱眉看着手中的火苗，自语道：“这么细的火苗，别说是点火，只怕动一下就被风灭掉了。难道是我练得不够纯熟么？” 于是，他再次沉心静气地练习了起来。可是，一连几次行诀下来，他除了手法变得更迅捷之外，那火苗却始终不见滋长。 “看来，这火行术诀没有真力支撑，便只能如此了。”他有些无奈，只好尝试着用那火苗生火。 福青尊者内心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眼前这个少年，不光学得奇快无比，连进步竟然都如此神速！ 这个人，受之于天，人中之龙！ 他目睹着狗蛋好几次生火失败，心念电转，忽道：“臭小子，你又不是那个小胖子，有不死不灭的天火灵根。你这火一触便熄，在这荒郊野邻的风口处，绝对生不了火，不如，你乖乖地求求爷爷，爷爷教你五行相生相克之术，令你的火术变强，便当是替你做了第三件事，如何？” 狗蛋闻言一愣：“五行相生相克？木生火？” 他跟随老石头行骗多年，对于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自小便已熟知。当下，他二话不说，手中一动，便开始行起木行术诀，不一会儿，便已在掌中聚起一阵旋风，接着，他手势突变，又开始行起火行术诀。随着那火苗的出现，那旋风渐渐消失，与此同时，那火苗似是被浇了油一般，竟是“呼”的一声，壮大了好倍。 福青尊者目瞪口呆。 须知，要将两种术诀结合，非但要将这两种术诀各自融会贯通，更要花长时间的精力去体会两种术诀之间的联系，平常的修士若是无人指点，便是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 可是，他今天竟亲眼见到，有人第一次便能成功地将两种术诀结合，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呆呆地看着狗蛋满脸欢喜地生火烤肉，忽然有一种感觉：“说这个少年是人中之龙，只怕还是贬低他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块豹子肉终于吃完，狗蛋抹了抹满嘴的油腻，拍着肚子，露出满意之色。 他一转头，只见福青尊者正绕着自己不住转圈，看自己的眼神便如在看怪物一般，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脸上的神色忽喜忽忧，极为耐人寻味，不免心中奇怪，问道：“你看什么？” 福青尊者正自出神，闻言微微一顿，却不回答，只是嘿嘿笑道：“这豹子几十年修为，你小子能吃到也算走运，好好感受一下吧。” 狗蛋一怔，不明他言中之意，正欲再问，忽觉一股炽热的灼烧感自腹中猛然传来。 “啊——！” 他忍不住惨呼了出来。 那一刻，他只觉得刚吃下去的豹子肉，似乎在体内忽然炸开，顷刻间，便有无数道炽热气息，将全身充斥到肿胀。 他躺在地上呼呼喘气，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磕碰一下，便会全身爆炸。 这种感觉足足维持了三个时辰，直至天色渐暗，才算平息了下来。 说也奇怪，这肿胀感一消失，狗蛋便再无任何不适之感，不光如此，他还觉得全身暖洋洋的，极其舒适，甚至还有想再吃一块豹子肉的念头。 凑巧的是，他肚子也恰好又饿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豹尸，一阵犹豫。 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福青尊者在一旁道：“放心吃吧，这豹子肉对你有莫大的好处，不信，你现在就试试你的五行术诀。” 狗蛋微微一怔，也不多问，手中一动，当即便行起了火行术诀。 少顷，只听一声闷响，一束三指粗细的火苗，赫然出现在他掌中，随风舞动。 眼看着这火苗比之前粗大了这许多，狗蛋微微一呆，喃喃道：“我这是……有真力了？” 福青尊者嘿嘿一笑，道：“这豹子精虽然没有结丹，但也好歹有着六十余年的修为，你吃了它的肉，不光能得到些许真力，对你的筋骨也大有好处。” 第26章 好处 狗蛋一听，顿时大喜，当即不再迟疑，立刻捡起尖石，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再次割起了豹子肉，一边割着，一边问道：“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吃？” 福青尊者“呸”了一声，怒道：“爷爷我百年修为，吃这个有个屁用？你赶紧吃，吃完豹子肉，爷爷再给你个大大的好处。” 这豹子精身躯巨大，足足过了半个月，狗蛋总算是把它吃完了。 现如今，他体内的真力，已经与当初在猿翼山修炼时的曾昱旗鼓相当。不过，这股真力终究不是通过修炼真法所得，若想要完全掌握驾驭，还需要他花些时日去体会。 正如福青尊者所言，这豹子肉确实有改变筋骨之效，短短十几日时间，狗蛋便已长高了半个头，身子也比之前精壮了不少。不光如此，他的根骨也有了不小的提升，五行术诀皆已熟练掌握，尤其是那水行术诀，仅仅只需二十四式便已能完成。 按李芷云那书册上所言，如今的狗蛋，已经可以开始修炼水系的真法了。 只可惜，他现在毫无欣喜之感，反而正苦瓜着脸，仰天长呼：“我发誓，今生再也不吃豹子肉了。” 这也难怪，任谁连着吃同一种肉半个月，即便是再美味，也都会腻得不行。 不过，对于吃完豹子肉所获得的成长，他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吃完肉所承受的那点痛苦，比起漫长无聊的枯坐修炼，确实要好得太多，更别说，获得真力之后，还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能有舒畅的享受。 吃点肉，受点苦，就能让自己少修炼几年，何乐而不为？ 他这般想着，一边感受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身体，一边问福青尊者道：“你之前说给我好处，那是什么？” 福青尊者闻言，忽然目光变得灼灼，道：“跪下。” 狗蛋一怔，呆呆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福青尊者意气风发地道：“这次算便宜你了，爷爷要收你为徒，还不跪下拜师？” “不行不行！”狗蛋立刻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你连自己的寒毒都化解不了，我凭什么拜你为师？” 福青尊者顿时大发雷霆：“他娘的，爷爷我百年修为，术法精深，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拜师都拜不成，你个小免崽子，太不识抬举了！” 狗蛋呲之以鼻，不屑道：“百年修为又如何？还不是被六个人打败过？” 福青尊者一呆，道：“你怎么知道？” 狗蛋道：“这还不简单，若非如此，你先前在猿翼山为什么自称天下第七？” 福青尊者脸一红，道：“是又如何？他娘的，天下第七做你师父还不够？” 狗蛋满脸不以为然，道：“你吹牛，依我看，你根本没有天下第七。” 福青尊者大怒：“放屁！你胡说八道！” “你不信？呐，我给你排排。”狗蛋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你那日与西门大哥、芷云姐姐交手，我看也不相伯仲，他们这么年轻，再过几年你便一定不是对手了，如此一来，你就排第九了，另外，宋何言宋道长是他们的师兄，道行自然比他们高，这就排第十了，还有……” “放屁！放他娘的狗屁！爷爷当日要不是为了压制寒毒，对付那两个小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小兔崽子，有本事将你那宝玉借爷爷用几个月，爷爷教他们识得厉害！” “那不行，你还没有帮我做第三件事。” “他娘的，你到底要做什么？哪怕是要爷爷送你回猿翼山也行！” “回猿翼山？” 狗蛋两眼一亮，但稍一思忖，便又觉得不行。他心中清楚，以福青尊者的修为，回到猿翼山后，必然又是一场惊天恶战，若是伤了人，坏了那诛妖计，可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他想了想，道：“回猿翼山就免了，要不你送我去紫阳门，如何？” “紫阳门？你去那里做什么？”福青尊者一愣，随即便是摇头，“不行，紫阳门路途遥远，爷爷如今有要事在身，即便是送你去，也得先办完事才行。” “那要不这样吧，你拜我为师，听命于我，如何？” “放屁！他娘的！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资格做爷爷的师父？” “我可以教你五行术诀啊。” “放屁！那种小儿科，爷爷用得着你教吗？” “既然如此，那是你自己言而无信，不愿意做第三件事，可别说是我不肯借宝玉给你。” “岂有此理！他娘的，岂有此理！” 狗蛋看着福青尊者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福青尊者对他束手无策，兀自气得捶胸顿足，隔了半晌才算缓过劲来，怒声道：“你可别得意，你不肯借，爷爷就一路带着你，不信你碰不到事要求爷爷！” 狗蛋听他这般说，便再次捡起那尖石，行至那豹尸，开始窸窸窣窣地砍凿了起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你求爷爷，爷爷就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你要带我去，那就出发吧。” 言谈之间，狗蛋已经将那豹子的头颅剔得只剩头骨，并用衣赏包裹好，负在背上了。这豹子的头骨极其巨大，正好覆盖他的背脊，看上去有些怪异。 福青尊者看得奇怪，问道：“你带着这个做什么？” 狗蛋嘿嘿一笑，道：“你拜我为师，我就告诉你！” “他娘的，岂有此理！” 福青尊者愤愤骂了一句，转身便行。 狗蛋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一阵暗笑。 一连多日相处下来，他心中已经清清楚楚，这福青尊者极重信义，绝不会趁人之危，与以往说书先生口中的大妖大相径庭，不过，若是不借三生玉给他，只怕他还真不会放了自己，因此，想回猿翼山暂时是不可能了。 “如今之计，也只有先跟着他，见机行事了。只是，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老石头了。” 他这般想着，不免又有些惆怅失落了起来。 第27章 恶霸 “小兔崽子，还不快快跟上，你刚吃完豹子肉，多行山路，有益于你对体内真力的感悟。” 前方，远远传来福青尊者的声音。 狗蛋一呆，这才发现，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福青尊者已经走得快没影了。他看了一眼四周，生怕又像那晚一样，不知从哪又跑出来个野兽要吃自己，当即整了整背上的豹子头骨，拔步便追了上去。 说起来，这豹子肉也确实神奇，这豹子头骨少说也有三四十斤重，若是在以往，以狗蛋的小身板儿如此背负，走不了几步必定大喘不止，可如今，他却视若无物，健步如飞，不一会儿便已追上了小半路程。 前头，福青尊者回头望了狗蛋一眼，自喉头发出一声轻哼，暗道：“小兔崽子，你这个徒弟，爷爷我是收定了！” 二人沿着这深山老林，一路朝西南方行去。 正值春日时分，这山林间绿树成荫，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加上日夜清风阵阵，芳香扑鼻，令得沿途更是繁华似锦，景色宜人。 如此美景，他们一连行了十来日，倒也心旷神怡。 这一路上，福青尊者修为高深，餐风饮露即可，根本无需觅食裹腹，而狗蛋则是沿途摘些野果，时而布些陷阱抓些野禽野兽，以此充饥。 至于那个豹子头骨，狗蛋虽然一直背在身上，却始终不曾动用过，也不知是个什么名堂。 福青尊者心中好奇，几次想要询问，但每每想到他那古灵精怪的性格，终究还是暗自强忍住，将问题憋在腹中。 值得一提的是，行了这些日子的山路，狗蛋对体内的真力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他独自对付一些普通的豺狼野兽，倒也不在话下。另外，随着他对真力的感悟越来越深，二人的脚程也就越来越快，从一开始每日只有几十里的行程，到如今，每日已经能行数百里了。 福青尊者将他那令人咋舌的进步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惊奇之外，更加坚定了要收他为徒的信念。 如此又行了十余日，他们终于走出森林，来到了一座小县城。 县城路旁，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南清县”三个字，想来便是这座县城的名字了。只是不知为何，在这名字上头，还刻了一个“道”字，笔势苍劲有力，锋芒毕露，与“南清县”三个字格格不入，显得有些突兀。 “这南清县靠着南清山，以山为名，原本还有山上的南清道观庇护，可惜，二十年前，南清道观被人灭了个满门，如今这‘道’字，看着倒是有些像笑话了，嘿嘿。” 福青尊者见狗蛋看着石碑有些疑虑，便解释了一句。 “啊？灭门？”狗蛋吃了一惊。 “据说是紫阳门干的陈年丑事，不过时过境迁，与我们可大不相干，走罢。”福青尊者随口应了一句，便朝县城内行去。 狗蛋听见“紫阳门”三个字，心里一突，但眼看福青尊者的样子，想必他也不太清楚，便未出口询问，快步跟上。 这南清县规模不大，人口却是不少，街道两旁除了一些屋舍檐宇，便全是商铺了，这一路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颇是热闹。 狗蛋一进县城，便沿路东张西望，寻寻觅觅，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福青尊者看在眼里，只道他又已腹中饥饿，不由地暗暗得意，心道：“如今到了这城镇之中，可不像山中有野味野果，小兔崽子身无分文，等到饥饿难耐，还不是要求爷爷帮你？” 二人貌合神离地行了一阵，忽听前头传来一阵喝骂声，有不少人挤在那里围观，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狗蛋神色一动，立刻凑了过去。 “整个南清县，谁不晓得我贺老虎在做布匹生意，你一个半老不死的老太婆也敢在这开布庄，活得不耐烦了？”人群中，一名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正手持皮鞭，朝一位老妇狠狠抽去。 “贺大爷，你不要我开布庄，我不开便是了，你饶了我这条老命吧……”那老妇全身伤痕累累，倦在街边，已经奄奄一息。 “你给老子记住了，全南清县的当铺、布庄与赌坊，便只有我贺老虎一人能开，下次再抢生意，老子就宰了你！”那贺老虎冷哼一声，又狠狠抽了一鞭，这才罢手，扬长离去。 贺老虎刚走，围观的人群便开始小声窃议，不少人露出愤愤之色，却无人敢大声指责。 狗蛋看在眼里，一目了然，对福青尊者道：“你看，这个贺老虎，是个人人惧怕的大恶霸。” 福青尊者微微一愣，道：“这种嚣张跋扈之辈，天下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 狗蛋嘿嘿一笑，却不答话，待人群渐渐散开，才上前将那老妇扶起，从怀里取出一些自山林中采来的草药，替她抹在伤口上，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那老妇满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谢谢，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不过，小兄弟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免得被那贺老虎看见，受了牵连。” 狗蛋怒哼一声，愤愤道：“这贺老虎是什么人，怎么如此霸道？” 那老妇叹了一声，似是想起心中委屈，掩面而泣。 原来，这贺家是南清县最大的地主，祖上三代皆是正经的生意人，只不过到贺老虎这里，由于从小娇生惯养，加上父母早逝，无人管教，所以性情暴戾，常以欺压善民为乐。近些年来，他为了赚钱更是在南清县定下霸王条款，凡是跟他有生意冲突的，一律敲砸打骂，蛮横至极。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狗蛋听得勃然大怒，恨恨一拳击在地面，“这等穷凶极恶之人，必遭报应！老人家，他这般行恶，最近几年可有什么不顺之事？” 那老妇闻言，忽然左顾右盼一番，才悄声道：“据说前两年，他生了个孩子，不过刚出生便夭折了，至今膝下都还无子嗣，想必也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吧。” 狗蛋闻言“哦”了一声，便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人家，你放心，你这布庄不用关门，好好开着，我有办法叫那贺老虎过几日便来跟你赔礼道歉。” 第28章 打赌 那老妇一听，慌忙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兄弟千万别莽撞，惹恼了他，可是会搭上性命的！” 狗蛋“嗯嗯”地应了几声，便不再答话，又从怀中取出一些草药递给她，便起身离去。 福青尊者见狗蛋行来，冷笑数声，道：“好大的口气，凭你这黄毛小子，也敢管这等闲事？” 他修为高深，又一直立在不远处等候，自然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满是不信。 狗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叫那贺老虎改邪归正，行善十年？” 福青尊者哈哈大笑，道：“他娘的，你小子睁眼说瞎话，半点也不害臊，就凭你？” 狗蛋也不反驳他，哼了一声，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吧，你敢吗？” 福青尊者怒道：“有何不敢？你说，赌什么？” 狗蛋道：“我要是成功了，你便拜我为师，如何？” 福青尊者暴跳如雷：“他娘的，小兔崽子，你有这个资格？” 狗蛋不睬他，接着道：“我要是输了，我就拜你为师，绝不反悔。” 福青尊者大喜：“此话当真？” 狗蛋点头道：“自然是真的。而且，我已经想到要你做的第三件事了。” 福青尊者奇道：“哦？什么事？” 狗蛋道：“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在这南清县内，不管发生任何事，未经过我同意，你都不许说一句话。倘若你做到了，不管谁输谁赢，我都将三生玉借你。倘若你做不到，便算作是你输了，你就得拜我为师，至于三生玉，我依然还是借你，如何？” “如何？” “人呢？” 他一连问了几遍都无人应答，回头一看，只见福青尊者紧闭着嘴巴，不知何时已经在地上写下了“一言为定”四个大字。 他哈哈一笑，道：“跟我来。” 当下，他们便信步朝县城内行去。 一路上，福青尊者果真言而有信，不论狗蛋如何想法设法地激他，他都不吭一声。 行了一阵，他们来到一座府邸前。 那府邸朱楼翠阁，雕梁绣柱，看着极是富贵。门头大匾金光闪闪，上书“贺府”二字，很是气派。 狗蛋眯着眼看了一阵，嘿嘿笑道：“这贺府如此好找，可真是好大一条鱼。”说罢，又抬头看了看风向，见风是朝那府邸后头吹的，便绕路行了过去，不一会儿，便走到了贺府的后门。 后门处，是一个幽静的小树林。 狗蛋在林中四面环顾，见这里位置偏僻，少有人迹，心中暗喜，自语道：“这地方如此偏僻，也不用等到夜里再来，倒省了我不少事。” 于是，他在林中寻觅一阵，最终来到了一株离贺府较近的大树前，取下背上的豹子头骨，又找了一块尖石，开始忙碌了起来。旦见他手起石落，在那树根边上挖起了大坑，看样子，似是要将那豹子头骨埋在此处。 福青尊者呆呆地看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狗蛋直忙得满头大汗，总算将那豹子头骨埋得严严实实。也幸亏他如今强壮有力，换作以前，光是干这些活，恐怕都得花上他好几日。 他微微休息一阵，便又起身，对着那掩埋之处立掌行诀，一连使了火、木、土、水四个术诀，将那块土地弄得与其余地方看上去毫无异样。然后，他又四处挑挑拣拣，寻来一些枯枝枯叶，散落在上头，这才作罢。 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大是满意，整了整衣冠，对福青尊者打了个响指，道：“走，我们去找贺老虎。” 当下，他们又来到了贺府大门。 狗蛋大步上前，“砰砰砰”地用力敲了几下门环，高声喝道：“好一座妖气冲天的府宅！” 他这一声大喝，立刻便引来街上所有人的注意。人们见他行为古怪，又看福青尊者长相奇特，很快便围过来指指点点，窃窃议论。 少顷，贺府内便有人开了大门，探出一个脑袋，怒目瞪了狗蛋一眼，骂道：“他奶奶的，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 狗蛋也瞪着他，怒哼一声，喝道：“大胆，竟敢对本座不敬！快去叫你家主人出来！” 他跟着老石头行骗多年，这出戏也不知练了多少遍，如今一出声猛喝，乍看之下，当真气势非凡。 那贺府的下人被他唬得一愣，登时不敢再顶撞，便往府中跑去，不一会儿，领出一名强壮的大汉，正是贺老虎。 贺老虎棱着眼，上下打量着狗蛋，骂道：“哪儿来的小短命？竟敢在老子府上大呼小叫？” 狗蛋不答话，同样也是上下打量贺老虎，隔了半晌，忽然脸露怒色，斥声骂道：“哼！横眉竖目，满脸凶气，看着便不像好人，活该你生子不活，断子绝孙！” “你找死？”贺老虎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忽地心念一转，暗道：“这小子如此面生，不像本地人，如何晓得我的家事？莫不是在我身上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狗蛋见他迟疑，当即声色更厉，道：“我路经此地，见这座府邸阴气极盛，厄运环绕，显然中了诅咒之术已有两三年之久。原本我认为是有人谋财害命，所以想出手相助，如今看来，你是该有此报，此事就此作罢。”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便如巨石一般砸在贺老虎的心上。 贺老虎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两年前自己孩子夭折的画面，眼看着狗蛋要走，慌忙跑上前拦住，满脸堆笑地道：“高人慢走，有话好好说。” 狗蛋停下脚步，又是怒哼一声，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可别以为我初来乍到，不晓得你底细，便有所欺瞒。” 贺老虎连声道：“不敢，不敢。” 狗蛋道：“我问你，你平日里是否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结下不少仇怨？” 贺老虎闻言一滞，呆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点头承认，道：“是，是，在下正打算痛改前非，还请高人指点迷津。” 第29章 解咒 狗蛋凝视着他，道：“此话当真？” 贺老虎不敢迟疑，连忙答道：“当真，当真！” 狗蛋一挥手，道：“既是如此，你便带我进去瞧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下了这么毒的诅咒！” 他这么一说，贺老虎更是惊得冷汗涔涔，哪敢再多言，当即忙不迭地打开府门，点头哈腰地请狗蛋进去。 狗蛋也不废话，腰杆挺地笔直，便大步朝里行去。 后头，福青尊者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狗蛋见他不动身，回头瞪了一眼，厉声喝道：“妖孽，站着作甚？给我过来！” 福青尊者勃然变色，可一想到那赌约，又硬生生将怒气压下，悻悻跟上。一旁，贺老虎见他气势一闪而逝，绝非常人，吓了个激灵，又见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中对狗蛋更是深信不疑了。 贺府内，殿堂楼阁，画栋飞甍，池水假山层出不穷，看着极为豪华奢侈。 狗蛋看在眼里，暗自思忖：“这贺老虎的府宅好大的手笔，不狠狠敲他一笔，还真对不住南清县的百姓了。” 这般想着，他一路走马观花，装模作样地拈指掐算，忽地停下脚步，皱眉道：“不对啊，怎么会半点异样都没有？近两三年，可有你以前结怨之人来过府上？如若来过，他走过哪些地方，哪些屋子，都给我细细说来。” 贺老虎不敢怠慢，细细回想了许久，才道：“回高人，我府上向来只有亲戚往来，不曾有外人上过门。” 狗蛋“嗯”了一声，沉思一阵，冷笑道：“雕虫小技，还能难倒我不成？”说着，便让贺老虎唤下人取来三支高香，点燃插在地上。接着，他脚踏连环步，双手连连比划，看上去有模有样，直至有风吹来，他才剑指虚刺那三支高香，喝道：“风来，引路香！” 他先前踩点时，那风向既然是朝后院吹的，那此时这三缕青烟，自然也是往后院飘去的了。当下，他便一路指引，带着贺府一众人，来到了后门口。 到了这时，福青尊者总算是看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暗暗称奇之余，又是心生佩服，暗道：“他娘的，这小子当真聪明绝顶！” 另一头，在狗蛋诸般装神弄鬼之下，最终将众人引到了那株树前。 他直直盯着树下地面，皱眉怒喝道：“岂有此理，好重的妖气！来人，把这土地挖开，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埋了何等凶物！” 于是，在一干人手忙脚乱之下，那个刚被埋下去不久的豹子头骨，又被挖了出来。 贺老虎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头骨，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抓着狗蛋，颤巍巍地问道：“高、高人，这是什么东西？” 狗蛋不理会他，脸色一沉，冷喝道：“好一头百年豹子精！” 此言一出，贺府众人顿时一阵哗然，人心惶惶。 狗蛋转头看向他们，脸色郑重地问道：“你们府上，近几年可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贺老虎率先道：“回高人，内子两年前曾产下一子，但没几日便夭折了，本以为是疾病所至，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凶物惹得祸……” 他这么一说，贺府那帮下人更是不可开交，纷纷说起近些年的遭遇来，什么去年感冒着凉，前年大病一场，上个月丢了钱袋等等，总之只要是不好的事，他们便一股脑儿全往这豹子头骨上推。 狗蛋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下咒之人虽然用心恶毒，但学艺不精，不然，如此凶物，恐怕你们府上早已死了一半人。” 贺老虎大惊失色，连连作揖，道：“求高人出手，替我化解这诅咒。” 狗蛋也不推辞，当即便两掌一立，就地行起金行术诀，不一会儿，指间便有了丝丝闪电。接着，他叱喝一声，剑指刺向那头骨，只见那几丝闪电一闪而逝，瞬间没入那头骨，消失不见。 他对贺老虎道：“这凶物里头的戾气，已经被我用雷诀化解。不过，此物依然凶险异常，还需另作处理。” 贺老虎见他露了这一手，哪里还有半分怀疑，赶紧点头道：“还请高人指点。” 狗蛋道：“这豹子五行属木，需靠属金的事物镇压，你们一介凡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引雷之物，看来，也只能拿些经万人之手的金银玉物去镇压了。” 贺老虎点头道：“好，好。” 狗蛋又道：“切记，这些金银经手的人越多，阳气便越足，镇压效果也就越好。你取出比这豹子头重五倍的金银玉石来，今夜子时，带着这豹子头前往南清山，找一棵大树将其与金银一齐埋下，并燃上三十六柱高香，如此便可。” “南清山？”贺老虎闻言一惊，声音竟是比原先更加颤抖，“高人，能不能麻烦你陪我走一趟，我害怕这豹子头，更不敢去那南清山呀！” 狗蛋一皱眉，道：“你怕什么？南清山是道家之地，若非如此，你以为光是五倍的金银，哪里够镇压如此凶物？” 贺老虎一听对方竟然还在为自己省钱，心中大是感激，只是脸上惧色却丝毫未减，道：“高人有所不知，这南清山邪门的很啊！” 狗蛋闻言一怔，想起南清道观被灭门之事，心道：“莫非那里真有古怪？”转念一想，反正有福青尊者在边上，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便道：“既是如此，我便随你们走一趟。” 贺老虎闻言大喜，连声道：“多谢高人，多谢高人啊！” 狗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指着福青尊者，道：“不过，我近日刚刚降了这妖物，一身大半法力都用来镇压他了，南清山若真有什么古怪，我或许一时应付不了，到时叫你们走，你们立刻就走，知道么？” 贺老虎连忙点头答应。 另一边，福青尊者闻言，心中怒极，脸色气得青白交接，偏偏还作不得声，只能站在那里干瞪眼。 狗蛋也不理会他，一挥手，道：“行了，那便等到今晚子时，我们一起去南清山。” 第30章 拜师 是夜。 南清山夜风习习，清凉如水。 狗蛋站在山脚，顺着那青石台阶朝山上望去，见山中树影婆娑，薄雾缠绕，看着没什么异样，暗暗松了口气，口中却道：“哼，这山上不过几只游魂野鬼，又伤不了你们性命，有什么好怕的？” 贺老虎等人在一旁听得一哆嗦，差点吓得半步都不敢动。好在他们如今已经对狗蛋敬若天神，加上人多势众，终究还是壮着胆朝山上行去。 没行多少路，狗蛋便随意挑了棵大树，指着道：“行了，就这里吧。” 贺府众人见不用继续往山上走，齐齐松了口气，当即按着狗蛋的指示，将豹子头与金银挖坑埋下，又插上三十六柱高香。 狗蛋待他们一切整顿完毕，肃色看着贺老虎，喝道：“贺老虎！” 贺老虎一个激灵，差点没被吓个半死，应道：“在，在，高、高人有何吩咐？” 狗蛋目光灼灼地直视他，道：“这凶物处理了，你贺家的诅咒却是个麻烦事。” 贺老虎一听，脸色又变得铁青：“啊？还没解咒？这可如何是好？” 狗蛋怒哼道：“这要怪，便怪你自己平日里作恶多端，损阴德太重了。” 贺老虎慌忙作揖道：“请高人指点，请高人指点啊！” 狗蛋面色稍缓，道：“我看你也是存心改过，便给你指条明路。你记着，你不仅要改掉恶习，更要想法与以往结怨之人冰释前嫌，除此外，你还得从明日开始施舍钱财，行善积德，为期十年，一日不可中断，如何？” 贺老虎哪敢推辞，连声答应。 狗蛋又道：“先前，我见你府上妖气极重，为防万一，我十年之后会再来查探，倘若发现你还有为非作歹，我定不饶你！” 贺老虎连连作揖行礼，口中直道：“不敢，不敢！多谢高人指点，在下发誓，一定谨记教诲，绝不违背，如若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狗蛋“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山风幽幽吹来，令众人打了个冷战。 狗蛋心中一喜，暗道：“等了半天，终于来风了。”神色忽然转肃，看向山上，声色俱厉地喝道：“区区小鬼，竟也敢在此兴风作浪，便让本座会会你！”手中一动，便行起了金行术诀。 贺府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均觉心底一阵发毛。 “放心，有我在此，他们奈何不了你们的。你们若是害怕，便先离开。” 贺府众人早已心惊胆战了，听他这般说，哪里还愿意多待一会儿，当即便一窝蜂朝山下跑去，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顷刻之间，便已跑得无影无踪。 狗蛋哈哈大笑，一脸得意地看着福青尊者，道：“乖徒儿，你输了，还不快快过来拜师？” “你、你、你……”福青尊者又气又急，指了狗蛋半天，愣是只说出一个“你”字来。 狗蛋朝他挑了挑眉，道：“怎么，想反悔吗？” 福青尊者无语相对，涨得面红耳赤，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一跺脚，道：“他娘的，爷爷向来一言九鼎，拜师就拜师！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当真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朝狗蛋嗑了三个响头。 狗蛋未料到他真的会行如此大礼，呆了一下，一时挠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福青尊者行礼完毕，怒气冲冲地立起，站在一旁再也不吭一声。 一老一少，就这么无言地在山上耗着，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隔了半天，狗蛋才忽然想起约定之事，便从脖子上取下三生玉递了过去，道：“拿着，这三生玉我也不会使用，你自己琢磨吧，希望能帮你解了身上的寒毒。” 福青尊者这才面色稍缓，扭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多谢师父”。 狗蛋暗笑一阵，行至适才那棵树前，将埋在地下的金银宝玉取出包好，道：“我们今晚先在这山上对付一宿，明日再继续上路吧。” “这里？”福青尊者闻言一顿，面色怪异地看了一眼南清山，“这里睡不得，这山上确实有古怪。” 狗蛋一愣，道：“什么古怪？” 福青尊者道：“爷……弟子不知道，不过，这山上已经被阵法牢牢地固封住了，这施阵之人好大的手笔，恐怕里头有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狗蛋听他如此说，不禁也有些害怕起来，只觉得南清山忽然变得阴森不少，比适才诡异了许多，道：“这可如何是好？” 福青尊者道：“你放心，只要我们不入那阵中，便不会有事，除非那施阵之人解开阵法。” 狗蛋这才稍稍心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赶紧离开吧。” 福青尊者点了点头，又面色沉重地看了南清山一眼，挥手一招，唤出五色夜蝠叉，化作五色光芒，抱着狗蛋朝西南方直飞而去。 狗蛋哪曾经历过如此飞行，此时身处空中，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那万家灯火尽在脚下，便如往日所见的繁星一般，甚是神奇。 他兴奋之下，忍不住大声欢呼了出来。 “乖徒儿，我们现在去哪里？” “百鸟山。” “你说带我见一个人，那人是谁？” “是爷……是我的老大。” “乖徒儿，你明明可以飞，为什么前些日子却要与我一起步行？” “这个……” 提起这个，福青尊者又是一阵气结，差点没从半空中落下去。 他原本心中早已打好如意算盘，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狗蛋飞行，为的，就是要在行途中多生事端，好让狗蛋求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就既能拿到三生玉，又能收个宝贝徒弟。 可惜，事与愿违，他怎么都没料到，最后自己不但徒弟没收成，还平白无故多了个便宜师父。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 “乖徒儿，怎么了？” “啊？没、没有，这是爷……是弟子的口头禅……对了，师父，你怎么不叫我送你回猿翼山或是去紫阳门？” “噢，这个嘛，因为我的三生玉还在你那呀。” “他娘……咳，咳咳。” 第31章 火妖 百鸟山。 百鸟山位于华夏大州西南处，满山尽是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 若是在往年，到了现今这般的春日，这里必定百鸟齐鸣，生机盎然。可是，今年却不知为何，这山上竟是毫无虫鸟出没，显得死气沉沉，令原本绿树成荫的山林平添了几分阴冷。 山林寂静，冷风呼啸，若是细听，便能察觉风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喘息。 林间，一株粗大的百年苍木下，斜倚着一名弱冠男子。 此刻，他背靠苍木，神情麻木地望着漫山花草，如石像般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隔数字，便有一股炽气自他体内传出，伴随着一道艳红的光晕缓缓散开，令他身边那插于地上的红色仙剑，发出声声龙吟般的颤鸣。 那男子见山林间一片死寂，忽地发出几声冷笑，道：“嘿，想不到我如今仅仅栖息于此，便令群鸟惊退，数十日不敢归林，老天爷倒真是看得起我……”言语间情绪复杂，也不知是怒是悲。 “老大，你可是青丘远古血脉，真命妖王，若是假以时日修为更进，别说是区区禽鸟，便是猛虎蛟龙，只怕也得见而远之了。”山林间，一道五彩光芒一闪而过，福青尊者抱着狗蛋自山空中落下，稳稳地站到了他面前。 狗蛋刚从腾云驾雾中回过神来，陡然听见“真命妖王”四个字，心中一惊，开始细细地打量起那男子。只见那男子一身血红色长袍，浓眉鹰眼，一眼看去雍容华贵，颇具相王气质，只是不知为何，肤色略显苍白，看着似乎有些虚弱。 那男子见到福青尊者，神色微动，问道：“你出去这许久，可有什么发现？” 福青尊者摇头道：“我去了十七个修火道的门派，未发现可疑之人。” 那男子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显然不太高兴，看了一眼狗蛋，冷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弟子？” 福青尊者闻言一阵语塞，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这个是我新拜的师父……” “哦？”那男子皱起眉打量着狗蛋，“你此行的收获，就是拜了个师父？” 福青尊者顿时面色涨得通红，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男子观察了一阵，未从狗蛋身上发现有何特珠之处，心下一阵疑惑，却也未追问什么，向狗蛋点头示意，道：“既然是阿福的师父，便是自己人，我叫卫干。” “阿福？”狗蛋听见这称呼，忍不住瞄了一眼福青尊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来，福青尊者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便钻进去，永世不再出来。 “他娘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狗蛋暗笑了好一阵，这才对卫干行了个礼，道：“你好，我叫狗蛋。” “狗蛋？”卫干闻言一怔。 这一回，却是轮到狗蛋一阵尴尬了，一旁，福青尊者则露出一副扬眉吐气之态。 卫干见他们神色怪异，关系似乎极为微妙，又微微皱了下眉，露出几分不耐之色，显然对他们之间的事并无兴趣，道：“还有别的消息么？” 福青尊者闻言，稍稍迟疑了一下，才道：“魅瞳，在猿翼山。” “什么？！”卫干一震，脸色大变，霍然立身，原本麻木的眼神陡然爆出冰冷寒意，一股怨戾之气盘旋而起，竟震得身后苍木簌簌作声，落下无数树叶。 他这般毫无征兆地气势突变，狗蛋猝不及防，只觉得心头一颤，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情不自禁便退了一步。若不是福青尊者暗中以真力相护，只怕他现在已经腿软得坐在地上了。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猜测，出现在了他的心头——卫干，就是火妖！ 福青尊者显然也不想触怒卫干，静静立了许久，待卫干情绪稍稍平复，才小心翼翼地将魅瞳之事，从安天城讲到了猿翼山。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卫干听完，发出一声凄厉地长笑，眼神中尽是怨毒之色，蓦地一声厉喝，竟是爆发出比适才更强盛的戾气。 刹时，只见一道艳红的火光冲天而起，一瞬而逝。 那株足足够十余人环抱的百年苍木，竟在眨眼之间化为了灰烬，四周数丈之内，只剩下一片碳黑和一股浓厚的焦臭味。 “这些人费尽心机，无非就是想引我出去，替叶霄红报仇。哼，他们敢打魅瞳的主意，我卫干定然让他们尤如此树，死无葬身之地！” 福青尊者皱眉道：“老大你何必如此偏激，叶霄红并非死于你手，我们只需解释清楚即可。” 卫干冷笑数声，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觉得，他们会信么？” 福青尊者怒哼一声，骂道：“他娘的，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我们只想要回魅瞳，大不了我们去夺了那‘雷照鹰眼’，与他们作交换便可。” 卫干微微一顿，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他，道：“你确定要去？” 福青尊者闻言沉默不语，隔了半晌，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隐然有些飘乎，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此刻，待在一旁的狗蛋，早已经惊地满脸呆滞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如此一种状况下，见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火妖。 他更想不到，一代火仙叶霄红，似乎并非如传闻那般死于火妖之手，而是另有别情。 他隐隐感到，叶枫岚的那个“诛妖计”，已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显得可笑之极。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福青尊者道：“你先前去了十七个修火道的门派，可是想找那幕后设局之人？” 福青尊者一愣，问道：“怎么了？” 狗蛋道：“我曾经，在安天城外见过一个人。” 当下，他将当日与老石头在安天城城门处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二人，一说完，便立刻缩到了福青尊者身后，生怕卫干又控制不住情绪，弄出什么大动静。 第32章 志向 果不其然，卫干听完后，脸色比先前更是难看，盛怒之下，双手已是微微颤抖，掌间凝着一道暗红色的炽热气息，盘旋不散，将放未放。 一股炙热的威压扑面而来，狗蛋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心中对卫干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他丝毫不怀疑，只要卫干愿意，顷刻间便能让百鸟山化为一片焦土！ 所幸，卫干静立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住未发作，冷冷看向福青尊者，问道：“如何？” 福青尊者道：“此人多半不是元凶，但他暗中盯着魅瞳，居心叵测，他娘的，日后我们去猿翼山时，不得不防。” 狗蛋听得奇怪，问道：“那神秘人不是元凶？” 福青尊者沉声道：“玉兔与叶霄红皆死于火术偷袭，凶手必然是一名在火道浸淫多年的火修高手，按你所述，那神秘人修的应该是阴邪之术，此类术法极难与火道同修，应该不会是他。” 卫干神色阴冷，咬牙道：“不论是不是他，我都要他死在猿翼山上。” 福青尊者叹了一声，道：“可惜，你当初为杀叶霄红一时意气，自毁修为在羿阳谷布下‘鲲鹏九阳阵’，导致元气大伤，如今猿翼山除了此人虎视眈眈之外，还有紫阳门坐镇，此事只怕……” 卫干冷冷地道：“你放心，若无必要，我自然不会与那些名门正派撕破脸。我便依你所言，先去夺那‘雷照鹰眼’去换魅瞳，顺便替叶霄红还个心愿，除了那祸害。” 福青尊者闻言沉默了一阵，道：“既然如此，老大你且在这安心养伤，我先去探探。”说罢，也不等卫干回答，身形一晃，化为五色光芒，眨眼间便已消失在山林中。 他这一走，原本护着狗蛋的真力也瞬间消失。 狗蛋身周突然一空，只觉得一股极其暴躁的气息骤然逼来，刹那间，厌烦、暴怒、怨恨、恐惧等无数负面情绪潮涌心头，几个呼吸间，便已大汗淋漓。他看了一眼卫干，见对方满身戾气，无法直视，一时间，竟是惧怕得不敢发出半点声息。 卫干见福青尊者离去，连看都未看狗蛋一眼，转身便走，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术，行走时明明与常人无异，但仅三两步之间，便已在山林中走得没影了。 戾气消散，狗蛋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倒在地，不住大口喘气，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仅仅见人一面，竟也能如此疲累。 若是可以，他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卫干了。 他这般想着，不知不觉便在山林中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得醒来，已是明月挂空，漫天繁星。 夜色中，百鸟山毫无声息，一片沉寂，显得有些凄凉，好在山中花草茂盛，芬芳扑鼻，倒也不显得阴森。 狗蛋起身伸了个懒腰，在周边寻了些野果充饥后，便在山间信步闲逛，行不许久，隐隐听见水声，心中不禁一喜，暗道：“这连日奔波下来，身上又累又脏，可算是找到洗漱的地方了。” 当下，他循着水声一路小跑，不一会儿，便在山腰处找到一个方圆十余丈的水潭。 月色下，只见一条雪白银亮的细长瀑布自山顶落下，淅淅沥沥地打入水潭，令得水潭里的月影星光零碎闪耀，煞是好看。 狗蛋精神一振，也不迟疑，立马就脱得精光，“扑通”一声跳入了潭中。 潭水清凉，沁人心脾，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空，他不由地欢呼了一声，又在水中嬉闹了一会儿，这才懒洋洋地靠在潭边，抬头望着明月繁星，自言自语。 “好美的夜色呀！这里如此宜人，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待我跟随老石头再四处游荡几年，先寻几个恶人骗些钱财，再娶个看得顺眼的姑娘，然后便来此生儿育女，每日男耕女织，品茶下棋，闲来无事练练五行术诀，终老于此，这可真是个神仙般的日子啊……” 他这般想着，心中一阵向往，情不自禁手中一动，行起了水行术诀，数息之间，便已术成。 身处水潭中，这水行术诀自然也是威力大增，旦见一支清亮的水柱缠绕升起，形如长绫，环环围在他身周，又哗哗沙沙地淋下。 潭水淋在身上清凉舒适，他一阵享受，不禁感叹道：“这水行术诀，用来沐浴再合适不过了。”又想：“倘若芷云姐姐在此听我这般说，会不会一掌劈死我？” 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小子，你天资不错，可志向却不怎么大。” 狗蛋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卫干正静静立在潭边，脸上丝毫没了白日里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逼视的高贵，乍看之下，竟隐隐令人肃然起敬。 他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裳，问道：“你怎么在此？” “我一整日都在此处，只不过不想让你瞧见罢了。”卫干冷冷转身，轻轻坐到潭边一处石堆旁，“小子，阿福身上那块玉，是你的么？” 狗蛋点头称是。 卫干微微颔首，轻叹道：“我先前感应到那玉的法力对阿福颇有好处，只可惜终究是外物，无法根除那寒毒，治标不治本，不是长久之计。” 狗蛋穿完衣裳，来到卫干面前，瞥眼看了下那个石堆，只见那石堆前头深插着一块木牌，看着似乎是个坟墓。 卫干神色微柔，轻轻抚了下那木牌，道：“这是我的妻子。” 狗蛋默然。 卫干怔怔看着那木牌，出了会神，问道：“你是紫阳门的弟子么？” “不是。”狗蛋摇了摇头，“不过，日后或许会入紫阳门吧。” 卫干点了点头，打量了狗蛋一番，沉思半晌，忽地喃喃自语道：“如此天资，又是紫阳门弟子，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狗蛋一愣，不明所以。 卫干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突然一探手，便已抓住狗蛋的手腕，轻轻一振。 狗蛋还来不及吃惊，便已感到一股霸道至极的炽热气息，自手腕传入体内，宛如洪流入海，瞬间充斥四肢百骸。 第33章 拳法 刹时，他如入火炉，浑身滚烫，剧痛彻骨，全身经脉仿佛在顷刻间就要寸断一般。 “啊————！” 他痛不欲生地惨呼了出来。伴随着这声惨呼，他体内骤然传出几声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承受不住，已经崩开。 这种痛苦，足足持续了一柱香时间，那股炽热气息才算作罢，慢慢从他体内褪去，最终消失无形。 他全身烫得通红，正呲牙咧嘴，忽感腕间一松，不及多想，一甩手便挣脱了卫干，远远退开，又惊又惧地道：“你要把我烧熟了吃掉么？”说着，脑中不禁浮现出自己被大妖啃头吃脚的画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卫干淡淡地道：“我已用真力将你筋骨打开，你活动一下吧。” 狗蛋一怔，依言动了动四肢，只觉得行动异常灵活，身体的协调与柔韧今非昔比，感觉极是陌生，诧异之下，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卫干道：“我要传你一套拳法。” 狗蛋奇道：“你教我拳法做什么？” 卫干道：“我与阿福大战在即，到时候定然无暇顾你，你需要学会自保。” 狗蛋大是摇头，道：“我不学，太麻烦。你们打架别带上我就是了。” 卫干眉头一皱，大是不耐，冷喝道：“我叫你学，你就必须学。” 狗蛋听得一凛，顿生惧怕，讪讪不敢再言。 “这套拳法，出自道家，称为‘洞虚五行拳’，看仔细了！” 卫干身形一飘，轻轻落至一处空地，开始一招一式地演示起来。他意在教导狗蛋，注重在形，并未运用真力，行招也相对缓慢。 狗蛋心中对他畏惧，半点不敢怠慢，只得凝神看去，生怕看漏了记不住便会遭到惩戒。这本是迫于无奈，岂料，他只看了一眼，便是“咦”的一声入了神，过了一会儿，更是变得魂不守舍，神情呆滞，似是着了魔一般。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四个字：五行术诀！ 这套“洞虚五行拳”在他眼中，似乎每个动作，都可以演化成五行术诀，以身为媒，引导天地间的五行之力。他甚至觉得，这套拳法就是为了修炼五行术诀所生，若是已经学会五行术诀，根本毫无用处。可是，细细一想，他又觉得这拳法看似平淡，但每招每式都似乎暗含天地真理，若是修为卓绝，使出来必定威力无穷，上无止境。 他边看边想，一时觉得这般，一时又觉得那般，几番思想斗争下来，竟是无意中牵引得体内真力横冲直撞，只感一阵气血翻涌，脑袋剧痛。 这也难怪，这套洞虚五行拳，是上古时期的道家大能之士，将五行术诀与三百多种道家拳法结合所创，之后，又经过一代代的奇才异士传承修整，化繁为简，最终凝炼出来的。这等拳法，是无数代天才先辈的心血结晶，又岂是他一个小小少年现在能参透的？ 卫干行完拳法，见狗蛋面色紫红，一动不动，似对身周一切浑然不知，暗自惊道：“好小子！”当即上前，伸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 狗蛋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卫干道：“看个拳法也能看得走火入魔，我倒是小瞧你了。” “走火入魔？” 狗蛋走南闯北，喜欢听人说书，自然晓得走火入魔是什么下场，虽说那些说书先生多半是言过其实，但大家说法多有雷同，想必也差不到哪去，此刻听见自己差点如此，自是惊出一身冷汗。 卫干问道：“这拳法你记住没？” 狗蛋回忆了一番，道：“记是记住了，但我想再看一遍。” 卫干略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未多言，便再一次演示了起来。 这一回，狗蛋吃过教训，便将五行术诀之事抛之脑后，聚精会神地看起那拳法，这一看之下，又与先前所感大不相同，只觉得这拳法委实玄奥奇妙，举手投足间都隐含着无上之威。 卫干打完第二遍后，径自行到石堆旁坐下，道：“以你的天资，两遍足矣，自己练习吧。” 狗蛋点了点头，当即依照卫干的演示，一丝不苟地练了起来。 卫干抚着木牌，默然看着他的身影，喃喃道：“白曼，看见没，这少年可了不得呢。” 狗蛋练得极为缓慢，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才打完第一遍。他闭目寻思，细细领会了适才练拳的心得，然后运起真力，开始打第二遍。 卫干两眼一亮，喝道：“好小子！” 片刻间，狗蛋便已打完第二遍，开始了第三遍。 两遍练习下来，他已对这套拳法大有感悟，是以这第三遍，他已开始尝试着用这拳法引动五行之力了。只见他身法灵动，行云流水，时而稳重如山，时而飘逸如风，忽而快如闪电，忽而悠悠荡荡，且每一招每一式都还真的能或多或少地引动五行之力。 卫干见他引动的五行之力隐隐还有相生相克之道，不由地暗暗称奇，对那木牌道：“你看，这少年尤胜我当年，仅仅练习三遍便有如此成就，相信到明日清晨，他便已经非常纯熟了。” 岂料，话音刚落，狗蛋便已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道：“休息一会，晚点再练。” 卫干见他面色如常，毫无喘息，心知他是想偷懒，冷声道：“拳法我已经教你，想必以你的天资也不会忘记，至于练还是不练，也就由着你吧。” 狗蛋拾起一根青草叼在嘴里，道：“好，我有空就练练。” 卫干想起他适才在潭中的言语，看着那木牌呆呆出神，隔了半晌，才道：“小子，你的志向虽然不大，但若你真是能做到那样，倒也令人羡慕。” 狗蛋微微一愣，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不再答话。 接下来，一连三日，狗蛋除了采果充饥，就是嬉闹玩水，早已将洞虚五行拳抛到九霄云外，一次也没练过。至于卫干，则是一直坐在石堆旁，对着那木牌自言自语，寸步未移。 狗蛋起初倒也怕被训斥，不敢靠近卫干，但到后来，眼见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也就放下了心，一闲下来便坐到边上，听听他对那木牌说的什么。 第34章 卫干 三日下来，他在卫干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故事： 华夏大州东面，是一片汪洋大海，称之“东海”。 东海深处，有一座古老的岛屿，名为“青丘岛”，岛上，有着一脉古老的妖族传承。 卫干，就来自青丘岛。 他天资聪颖，自幼便在妖族中出类拔萃，加上原本身份就极为尊贵，早在十年前，就已被岛中长老看中，暗中定为接任青丘岛圣主的候选人。五年前，他更是在“青丘斗法”中大放异彩，脱颖而出，成为青丘岛年轻一代的第一大妖。 原本，那次斗法后，他已能顺理成章地成为青丘岛新一任圣主，可偏偏，就在接任大典上，出现了意外。 青丘岛的二长老，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竟查出卫干并非正统的青丘血脉，极力反对卫干上任。可是，其他长老中，有的却认为卫干天赋异秉，又自幼在青丘岛成长，对青丘岛感情极深，若能成为圣主，振兴青丘妖族指日可待。 双方为此争吵了三天三夜，各说各理，始终没个结果，闹到最后，竟差点动起手来。 青丘岛共五位长老，那大长老从始至终未发表过意见，见到弄成这等局面，忽然长叹道：“我青丘一脉自洪荒传承至今，世代安定，少有盛衰，想不到最后竟要落个自相残杀的下场，莫非，是天要亡我青丘？”言语中触及往事，潸然泪下。 三长老最支持卫干，闻言便道：“大哥，我们又何尝不是心系青丘？如今，卫干正是不二人选，若不是二哥反对，我们又怎会在此窝里争斗呢？” 二长老怒哼一声，道：“圣主之位不传异脉，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又岂能毁在我们这一辈手中？” 大长老看了看二长老，又看了看三长老，叹了一声，道：“如今族内的年轻一辈，确实无人能及得上卫干，只是，他只有一半血脉来自青丘，若是立为圣主，于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大大不合，而青丘岛群龙无首时日已久，若是再不立新圣主，只怕不出二十年便出祸乱，这可如何是好？” 五长老原本持中立态度，听大长老这般说起，忽地想起一件事，道：“大哥二哥既然说到规矩，我倒是想起来，历来的圣主继任，哪一位不是要先得到信物才能上任的么？” 此言一出，另外几名长老异口同声地道：“你是说‘天吴杖’？” 天吴杖，拥有掌控水火，幻化日月的大能之威，一直掌握在历代圣主的手里，守护了世世代代的青丘妖族，被他们奉为圣器，地位卓绝。 可惜，十五年前，青丘岛的上一任圣主忽然在中原失踪，竟连带着这件圣器也不知去向。那时，青丘岛闻讯大乱，派出四长老前往中原寻找，不料，竟连四长老也一去不返，下落不明。 五长老此时提起天吴杖，显然是要卫干前去中原寻找圣器，若是能将圣器找回，自然便可继任圣主。只是，在他们心中，中原之地可谓是凶险至极，当年圣主和四长老何等高深的修为，尚且至今杳无音信，卫干如此年轻，岂不是更加有去无回？ 大长老沉思了许久，忽然将手中拐杖重重一顿，道：“既然如此，便依五弟所言，让老天爷替我们作主，为期十年，若是卫干真能找回圣器，那便是受命于天，我们便破了规矩立他为圣主又何妨？” 大长老年岁近千，说话份量极重，向来无人胆敢不从，此刻既已作下决定，二长老与三长老即便各有意见，也只好不再多说了。 于是，卫干便奉了青丘之命，漂洋过海，来到中原寻找圣器。 其实，对于卫干而言，寻不得寻得回圣器，做不做得成圣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上一任圣主与四长老找到，这才是头等大事。 因为，上一任圣主是他的娘亲，四长老是他的授业恩师。 中原，自古以来就被人类牢牢占据。 人妖殊途，卫干身为青丘大妖，深知自己只身前来，一旦暴露身份，就极有可能会处处遇险，命在旦夕。是以，自从踏上中原土地，他凡事都以小心为上，行事极为低调，几乎不与人冲突。 如此行了一年，他踏过无数奇山异水，认识了不少奇人异士，却始终未得到半点关于母亲与师父的消息。眼看着天大地大，而自己这一年下来，却似乎只走了华夏大州的冰山一角，要寻母亲谈何容易？他心中不免有些颓丧。 这一日，他来到了百鸟山。 百鸟山风景秀丽，鸟语花香，乍看之下，有着几分青丘岛的韵味。 卫干颇有故地重游之感，顿时一扫先前颓色，心情大好，便决定在此逗留几日，顺便冲击一下已经滞留数月的修为境界。 他选择修炼的地方，就是山腰间的这个水潭。 当时，他一连在此静坐七日，修为却是毫无进展。他心知自己此次的瓶颈至关重要，极难突破，倒也没有为此焦急。 “这修炼大关若是能如此轻易突破，我妖族又何需退避偏远之地，远离人类修士？” 他这般想着，起身欲离开百鸟山，却不料在山中走得一阵，居然迷了路，几番弯绕之下，竟是回到了那水潭边。 他心中一惊，暗想自己一身修为，又怎会迷路？当即宁神静气，不一会儿便已发现了端倪——幻术！ 他自知身份特殊，不愿与中原仙家结怨，对着山间朗声道：“在下云游路过此山，不知此处已有仙主，叨扰多日，还请见谅。”声音清朗，远远传出。 山间毫无回应。 卫干心中有气，暗自思忖：“我在妖族身份何其尊贵，来到中原却总是低声下气。以往别人听我出声，知道我修为不浅，也就不为难我，唯独那福青尊者与我打了几场架，最后还成了朋友，你这区区一名幻术修士，居然也敢视我如无物？” 他这般想着，自忖于幻术一道也极有天赋，谅这幻境也奈何不了自己，便潜运真力护住身周，大步朝山外走去。 第35章 白曼 不料，没走几步，他便又是一惊，只见山间忽而百花齐放，忽而打雷下雨，忽而落叶萧瑟，忽而大雪飘飘，一年四季的景色竟在片刻间尽数呈现眼前，而且五感真实，身临其境，若不是事先便知这是幻境，只怕当真便要着了这道儿了。 他心知遇见幻术大能了，不敢大意，再次纵声道：“在下只想在此山中静思修炼几日，无意冒犯前辈，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让在下离去。” 山间依然毫无回应，那幻境的变化反而愈演愈烈，看起来，那施术之人根本不肯善罢甘休。 卫干心头一阵火起，暗道：“我卫干只是不愿惹事生非，免得将来诸多麻烦，这人不识好歹，还以为我怕了他。”当下真力一提，身周瞬间妖火冲天，将整片山林映得通红。 那施术之人似乎道行颇为不济，随着四周的温度急剧升高，那幻境片刻间便变得极不真实，摇摇欲坠，不一会儿，就已烟消云散。 幻境一失，一名白衣少女出现在水潭边，正嘟着嘴，一脸埋怨地看着卫干。 卫干见她碧玉年华，眉目灵动，绝然一副仙姿玉貌，不由地呆呆怔住，待醒悟过来，心中又是一惊，暗想：“这中原修士当真了得，一名小小少女，竟然也能有如此幻术境界，近在咫尺也教我发觉不了。” 那少女道：“喂，你跟我道三次歉。” 卫干一怔，道：“为何要道三次歉？” 那少女道：“你做了三件对不起我的事，自然要道三次歉。” 卫干奇道：“我如何做了三件对不起你的事了？” 那少女道：“第一，我修行正要突破，你却来此占了我地方，耽搁了我七日时间，你是不是要道歉？” 卫干道：“此事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若是不满意，大不了我在此多留些时日，助你一臂之力便是了。” 那少女点了点头，又道：“第二，我生于此山，长于此山，这山中一草一木，虫鸟蚁兽，都是我自小到大的知交好友，我用幻境带你欣赏山中一年四季的美景，你不但不感谢我，还一把火烧了这许多花草树木，吓跑了满山鸟儿，你是不是要道歉？” 卫干皱起眉头，心想：“你明明用幻境为难我，怎的就变成带我赏景了？”道：“花花草草来年自然会再长，这鸟儿也未飞远，过不许久就会回来，我不过是担心着了幻术的道儿，也未曾全力出手伤你，为何要向你道歉？” 那少女闻言嘴一撇，竟是“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你欺负人！” 卫干常居青丘岛，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慌了手脚，连忙道：“莫哭莫哭，我向你道歉就是了。”说着，朝那少女微微行了一礼。 那少女这才停下哭泣，恼着脸推了下他，接着道：“还有，你明明比我年长六岁，刚才却称呼我为‘前辈’，你是不是要道歉？” 卫干心道：“我年长你这许多，喊你一声前辈，你不是占了大便宜，这凭什么也要我道歉？”只是怕她又哭，便未曾说出来，想了想，忽然脸色微变，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年龄就比你大了六岁？”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知道你年龄有什么稀奇？我还知道你是青丘岛的大妖，来到中原是寻找你母亲和你们妖族的圣器呢！” 卫干这一惊非同小可，上前一把便抓住那少女手腕，喝道：“你是何人？如何知晓我的事？” 他心急之下，这一抓真力充沛，隐隐带着几丝妖火，那少女修为远不如他，登时疼得脸色发白，又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卫干心中一软，松手放开，但深知对方适才所言事关重大，若是一个不慎，便会给自己带来性命之忧，再次喝道：“快说，别以为我青丘岛当真怕了你们中原，不敢动你！” 那少女揉着手，一脸委屈地道：“幻术一道本就是从心而发，你入了我幻境，我知道你心事有什么稀奇？” 卫干听得一震，道：“你是玉兔妖修？” 他素知天下间的幻术修士，若本身未达到仙境，除非修为高出对手太多，不然绝无可能读破人心。眼前这个少女，修为显然与自己相差甚远，离成仙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却能看破自己心中所想，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玉兔！ 玉兔，天生就有一双洞察一切的双瞳。 那少女被识破身份，大是诧异，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我叫白曼，你呢？” 卫干与白曼，就是这样在百鸟山认识的。 接下来，卫干如约留下来助白曼突破瓶颈，却不料这一留，就在山中待了三年。 这三年来，卫干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白曼身上，自己却浑然不知。 某一日，他猛地惊觉，自己与白曼的关系极为特殊微妙。 他如遭雷殛。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世上还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竟能在自己心中占据如此重的份量，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离不开她。 三年的相处，他们自然而然地互生情愫，最终在百鸟山共结连理。 白曼的修行天赋极高，在卫干的相助下，三年中连破三个境界，一举成为玉兔大妖。然而，卫干的修为进境却一直停滞不前。 那时，大长老给卫干的期限已经过了四年。 白曼觉得，自己身为妻子，不论如何也得帮丈夫寻找突破的机缘，助他修为更进一层，然后伴他云游华夏，尽力完成族中的使命。 于是，他们离开百鸟山，在中原辗转数月，找到了羿阳谷。 羿阳谷由火山山崩而成，谷底四周尽是远古熔岩，可谓是世间天造地设的至阳之地。身处谷中，饶是他们一身大妖修为，也需大耗真力去抵御这极阳炽气。 卫干看着眼前的山谷，感受着自己那一身正在自行运转的妖火真力，心中满是激动，道：“如此圣地，莫说是突破瓶颈，便是修成妖王也大有可能。” 白曼大喜，道：“既是如此，那便先在此突破眼前瓶颈，待完成青丘使命，我们便来此长居。” 卫干见她满头大汗，显然对此处环境不太适应，却也愿意陪自己于此长住，心中一暖，将她拥入怀中，以真力助她抵御炽气。 二人正自柔情依偎，忽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何方小辈，竟然胆敢擅闯羿阳谷。” 第36章 火仙 卫白二人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谷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中年人。 此人身材魁梧，身着粗布灰衣，脸上尽是风尘之色，浑身上下毫无半丝真力波动，看上去平平无奇。 卫干见他身处极热之地还如此从容淡定，半点不敢大意，抱拳道：“晚辈卫干，主修火道，近年来正遇瓶颈，本想借此宝地修炼突破，若是前辈心中不愿，我们这便离去，不再打扰。” 那灰衣人神色一动，问道：“你也是修火道的？” 卫干答道：“是。” 那灰衣人打量了卫干一番，微微点头，忽地身形一动，便已从原地消失。 卫白二人一怔，正不知所以，忽感上方劲风澎湃，竟是那灰衣人一掌压了下来。 卫干见他身法快如闪电，出掌猛如惊雷，心中暗惊，不及多想，便已真力尽提，全身妖火凝于手中，拼尽全力一掌击出。两掌相对，他顿时脸色大变，只觉得对方力如山岳，无懈可击，一股精纯至极的火行力量，势如破竹地冲开自己的妖火，直传胸膛。 轰然巨响，炽气四溢，激得谷底的岩浆巨浪滔天。 卫干连退十余步，“砰”的一声坐倒在地，脸上一片苍白，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灰衣人。 他在中原游历数年，所见的高手中，当以面前这位中年人为最，适才，若非对方手下留情，及时收力，单是这一掌，便已要了他的命。 更重要的是，对方修的也是火道！ 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人。 不错，这名灰衣人，正是一代火仙叶霄红。 叶霄红一掌过后，却未追击，只是面色怪异地看着卫干。 一旁，白曼见卫干吃了大亏，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只道他已伤重垂危，心急之下厉喝一声，祭出一柄形如弯月的利刃，正是她的法宝“月宫”。 叶霄红“咦”的一声，甚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白曼双瞳红芒闪烁，月宫刃陡然间蓝光闪耀，寒气大盛。 刹时，原本一片赤红的羿阳谷，炽热之感荡然无存，变成了一片阴暗冰冷的深海，寒气直冒，令人不寒而栗。 叶霄红见这深海暗潮汹涌，杀机四伏，眉头微动，抬手唤出一柄红色仙剑，对着那幻境连出三剑，化出三条火龙，凌然袭向那幻境。 顿时，深海中呲声大作，白雾蒸腾，那幻境顷刻间便变得虚浮摇晃。 白曼心下大骇。 她自修成大妖以来，也曾与几人交过手，向来无往而不利，自问幻术境界早已今非昔比，却想不到今日全力出手，在叶霄红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刻，她眼看着幻境将破未破，生怕叶霄红又要出手伤卫干，心中一横，露出狠戾之色，双目红光盛起，竟溢出了两道艳红的血泪。 几乎在同时，那原本摇摇欲坠的幻境，瞬间凝实了起来。深海之中，猛地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将那三条火龙淹没其中。 叶霄红皱眉叹道：“你这是何苦？”手中轻动，掐了个术诀。 那三条火龙猛然间红光刺目，变得更为霸道无匹，凶猛异常，任由那巨浪如何拍打，径自在深海中龙游，丝毫不滞，片刻间，便将那幻境烧得支离破碎。 “噗！”白曼口喷鲜血，盈盈倒地，显然伤势极重。 “白曼！”卫干大急，纵身上前将她搂住，怒目瞪向叶霄红。 叶霄红负手而立，道：“我叶霄红一生斩妖除魔，寻常妖物见我连跑都来不及，你们两个不过是初窥大妖门径的修为，竟也敢来羿阳谷。” 卫干虽心知不敌，但眼看白曼奄奄一息，心中痛怒之下，便欲与叶霄红拼个鱼死网破，当下手中一振，一条通红的铁链凭空而现，正是他的法宝“逐日”。 叶霄红却毫无继续动手之意，抬手扔去一颗红色药丸，道：“我并未出手伤她，她的伤，是自焚修为所至。这颗‘赤阳丹’可以固本培元，保她一命，你喂她服下吧，半年之后，她自会无碍。” 卫干见白曼双目溢血，心知不假，当即接过药丸，塞入白曼口中，见她服药后面色转润，这才稍稍放心，问叶霄红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叶霄红道：“我一生持剑行道，向来只杀作奸犯恶之辈，你们二人气息洁净，绝非滥杀无辜之妖，我适才不过是探探你们的修为，倘若因此而伤了你们，可就失了道义了。” 卫干一怔。 他自来到中原后，向来只见人们对妖族恶语中伤，深痛恶绝，似这般摒弃人妖偏见的胸怀器量，倒还是第一次遇见。 叶霄红道：“你二人的血脉传承极为难得，我念你们修行不易，这羿阳谷，便借你用三个月吧。除此外，我再传你们一套‘洞虚五行拳’，相信对你们修行大有帮助，希望你们修为有成后，多行善事。” 卫干大喜，当即拜倒行礼，道：“多谢前辈！卫干定然谨遵教诲，匡服正义。” 叶霄红见他天资过人且身无邪气，实是可造之才，不由地微笑点头，道：“以你的血脉及资质，三个月后若是能突破此大关，倒是有了与我一战之力，到时我们再较量较量。” 于是，他在羿阳谷逗留了数日，将自己于火道一修的心得对卫干倾囊相授，又将洞虚五行拳传于他，便自出谷云游了。 叶霄红一代火仙，火道的造诣在华夏屈指可数，这几日的指点，可谓是字字珠玑。卫干得益非浅，仅仅静思三日，那滞留数年的修为大关，便已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当下，他毫不迟疑，立刻施展修为在羿阳谷画下结界，封闭外界干扰，开始闭关冲击瓶颈。 另一边，白曼在赤阳丹的药效下，伤势好了不少，行动已是无碍，但那一身修为却已大打折扣，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恢复不了。 她见卫干开始闭关，虽然想施展幻术助他事半功倍，但终究是真力不济，爱莫能助。她自知若再留在羿阳谷，只会大大不利于自己的伤势，扰丈夫分心，便决定先回百鸟山养伤。 第37章 嫁祸 卫干这一闭关，便是三个月。 三个月来，他屏息静神，超然物外，一举突破瓶颈大关，修为更是突飞猛进，挤身华夏大妖前列。 叶霄红说的不错，如今的卫干，与三个月前判若两人，已有与他一战之力。 卫干眼见自己修为如此精进，心知接下来行走华夏，已是极难遇到敌手，心中欣喜之下，迫不及待地打开结界，急匆匆赶回百鸟山，告知爱妻这个好消息。 不料，一到百鸟山，他立刻变得面如死灰。 白曼死了。 她死于高深的火术之下，尸体全身焦黑，原本秀丽的绝色容颜，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那双洞察秋毫的瞳眸，也已经被人挖走。 那一刻，卫干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冰冷。 他亲手将白曼安葬，在坟前神情麻木地立了七天七夜。 这些日子里，他满脑子所想的，几乎全是这三年来与白曼相处的甜馨时光。白曼昔日的容貌、笑声、脾气，犹如利刃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割剐着他的心。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 他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仇恨。 深仇大恨！ 所以，当他转身离开百鸟山时，他的泪水已经化为一抹狠戾的杀机，蕴藏在冰冷的眼神之中。 他去了羿阳谷。 他查探过白曼的尸体，心知凶手在火道上的造诣极高，丝毫不亚于自己。但那时候，他心中并未认为是叶霄红动的手。他只是觉得，既是同修火道，以叶霄红的见识，定然能判断出一些端倪。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到羿阳谷，首先看到的，竟然是那对魅瞳！ “叶——霄——红——！” 他本就仇恨攻心，乍见爱妻的血物，如何能冷静地下来？一下子就红了双眼，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已经认定了叶霄红就是杀害白曼的凶手。 于是，他不惜自毁三成修为，花了九日九夜，利用羿阳谷这股极阳之气，布下了上古火行阵法——鲲鹏九阳阵，誓要将叶霄红碎尸万段。 鲲鹏九阳阵，是洪荒时期中，太阳神所创的天火之阵。据传，此阵焚仙烧神，无所不摧，着实非同小可。 卫干坚信，哪怕叶霄红道行再高，自己也可以仗着这阵法的威力，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叶霄红。 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他们打得精疲力竭，两败俱伤，几乎摧毁了整个羿阳谷，最终，却还是叶霄红凭着最后一口真气，胜了半招。 卫干心灰意冷，闭目待死。 叶霄红没有杀他，只是问他道：“你经此一场恶战，可有冷静清醒了一些？” 这句话便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令卫干听得心头一震，这才细细回想，发觉了事有蹊跷。 他看着叶霄红，一阵沉默。 叶霄红伤得极重，拄剑坐着，缓缓道：“据我所知，你妻子虽然修为大损，但在当今华夏之内，能单凭火术便破其幻境，并将其击杀的，只有你我二人。不过，也不排除那些火道门派中，有些隐世不出的高人，有此能耐。” 卫干冷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叶霄红接着道：“但是，倘若她的幻境被一名幻术高手先行破掉，那能杀她的火修，至少有过百人。” 卫干闻言微微一怔，想起白曼的幻术法宝“月宫”也已不知去向，心中怒气更盛，咬牙道：“我管他一人还是百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此仇必报。” 叶霄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了布此‘鲲鹏九阳阵’自损道行，又与我打到如此重伤，十年之内都无复原的可能，如今，不论是一人还是百人，你都未必是对手。” 卫干怒道：“我若要同归于尽，料他们也讨不了好！” 叶霄红叹道：“其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你我应该抓紧时间先行养伤，合力设法探出嫁祸于我之人，究其目的，方为上策。” 卫干神色一厉，道：“我不管他是何人，有何目的，我必然会遍寻华夏火道门派，问他要回白曼那条命！”说罢，硬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朝谷外行去。 叶霄红问道：“天下间的火道殊途同归，你如何找得出来？” “宁杀错，不放过。” 卫干说完这六个字，身形便已冷冷地消失在羿阳谷口。 叶霄红见他如今的性子已经变得如此偏激，不由地微微皱眉，甚感担忧。 卫干的伤势比起叶霄红有过之而无不及，出了羿阳谷后，只行了三里路，便忽然昏迷过去，倒地不起。 足足过了三日，他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勉力支撑，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打坐调息了半个月，这才恢复几丝气力，起身赶路，回往百鸟山。 那时，他已经打定主意，待自己多恢复几分元气，便邀福青尊者一同前往各大火道门派寻仇。 岂料，当他赶回百鸟山时，竟是又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白曼的坟前，不知何时，已插着一柄鲜红的仙剑，正是叶霄红的法宝“赤龙”！ 与此同时，更令卫干震惊的是，叶霄红死了！ 而且，死讯早在十余天前，便已传得天下皆知！ =============================分隔线============================= 百鸟山。 微风轻轻吹过，令得山腰间的水潭清波荡漾。 赤龙剑静静插在白曼的坟前，红光琉璃，炽潮暗涌。 剑身上，通红剔透的龙魂若隐若现，无声龙吟，宣示着那曾经睥睨天下的无上之威。 “你既已学会洞虚五行拳，我也算是将这套拳法传回给了道家，对叶霄红有了个交待。”卫干淡淡说着，看向那坟墓，神色极是柔和。 狗蛋“嗯”了一声，拄着脑袋，坐在水潭边，怔怔看着赤龙剑，默然回味着听到的故事。 他忽然想起说书先生们口中的那些故事里，所有的妖精鬼怪，都会为了一己得道而杀人嗜血，无一不是十恶不赦的残暴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真是如此么？ 自己接连遇见两名大妖，却直至此刻依然毫发无损。 他暗自叹道：“老石头说得对，人有好人坏人，妖魔鬼怪自然也不例外，是善是恶，总归是一念之间的事，与出身又有何干系？” 第38章 破庙 想起老石头，他神色顿时变得黯然，暗道：“我这许多日子不见踪迹，老石头怕是急坏了吧，可别急出什么病来……”又想：“过了这许久，也不知猿翼山那些诛妖义士作了哪些布署，这卫干的性子如此偏激，到时说不得便要以命相博，弄得死伤无数了……” 他正自胡思乱想地担忧着，忽闻一声清啸，一道五色光芒遥遥而至，却是福青尊者回来了。 “他娘的，那曾华木好不识相，竟然昭告天下，其子曾昱十日后要在猿翼山用那魅瞳炼体！”福青尊者刚一站定，便是满脸愤色地嚷嚷道。 “炼体？！”卫干勃然变色，眼中狠戾陡现，“他找死！”话音未落，身周便已红芒暗闪，炽气腾腾。只是，他终究不愿意在白曼坟前失控爆发，这才拼命压制着真力波动。 法宝炼体，顾名思义，便是以一种特殊的术法，将法宝融于自身体内，令之彻底成为自身的血肉之物。倘若十日后，曾昱果真能炼体成功，他的邪眼便会与魅瞳结合，进化成另一种特异的双目。 到时，卫干若想得回魅瞳，便只能杀了曾昱，夺其双目。可即便如此，曾昱那对邪眼能否化成宝物尚且是个未知数，就算化成生灵宝，也早已不再是纯粹的魅瞳，与白曼的气息大不相同。 福青尊者骂道：“他娘的，这帮名门正派当真卑鄙无耻，他们放出此消息，无非是想逼我们在十日内现身，致我们于死地。” 卫干闻言不答，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显然已是怒不自制。 一旁，狗蛋见他已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一紧，生怕他一怒之下便大动干戈，慌忙劝道：“依我看，那幕后真凶费尽心机，极有可能是想挑起青丘岛与中原的血战，你们千万要冷静，可别中了圈套。” “那又如何？”卫干眼神冰冷，戾气更盛，“若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自以为是，不识抬举，我卫干就算是杀人弑仙，屠城灭派，又有何妨？” 狗蛋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你可曾想过，你妻子在天之灵，会希望你如此么？” 卫干闻言一滞，想起白曼，情绪立刻平复不少，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狗蛋松了口气，心想：“唯今之计，也只有让我去替他们解释一番，以老石头与紫阳门的渊源，或许能免去一场祸端。”便道：“阿福，你悄悄送我回猿翼山吧，我让老石头与他们说道说道。” 福青尊者怒道：“他娘的，要爷爷送你回去自然没问题，但凭什么要悄悄地送？难道爷爷还怕了他们不成？” 狗蛋见他出言不逊，显然早已忘了拜师之事，心下不免又气又好笑，喝道：“乖徒儿，你怎的如此与我说话？” 福青尊者一呆，这才似想起什么，道：“爷……我、我……你……师父……”支吾了半天，竟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另一边，卫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脸上恢复了以往的高贵之色，默然看了那坟墓一阵，问道：“阿福，雁南峡谷那边如何？” 福青尊者正不知所措，闻声便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应道：“那家伙昨日已经归巢，江中那蛇灵也正在静修中，如今正是破阵良机。” 卫干沉吟一阵，道：“我们只有十日时间，若是送了狗蛋去猿翼山，再夺雷照鹰眼赶过去显然来不及，先去雁南峡谷吧。” 福青尊者沉默了一阵，道：“既是如此，我师父怎么办？” 卫干看了一眼狗蛋，道：“带去吧。”顿了顿，又道：“你这个师父，天资逆天，懒也懒得逆天。” 狗蛋闻言脸色一红，尴尬地笑了几声。 =============================分隔线============================= 雁南峡谷。 雁南峡谷位于百鸟山南面千里之外，卫干与福青尊者带着狗蛋赶到时，已是深夜。 他们的落脚处，是峡谷中间，雁南江边的一个小村落。这村落看上去毫无人烟，房屋稀稀疏疏，残败不堪，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 卫干手持赤龙剑，沿着雁南江一路朝西行去，福青尊者带着狗蛋，紧随其后。 月光照下，凉风习习，雁南江水波光粼粼，自西向东缓缓流淌，两岸山影连绵，景色看上去尤为冷美。 只是，狗蛋此刻却是无心欣赏这峡谷中的夜景，只觉得四周阴森异常，心中惴惴不安。 这一路行来，他已在江边看见不下十个村庄，全都如适才那小村落一般，尽是断瓦残垣，莫说是人影，便是老鼠也没见到一只。路边草地，偶尔散落着几根白骨，看上去年月已久，也不知是人是兽，因何而死。 整个雁南峡谷间，除了雁南江偶尔发出的水浪声，便再无一点声息。若不是还有许多青草树木，这里看着竟是毫无一点生机。 夜风迎面吹来，狗蛋冷不丁哆索了下，心中惧意更甚，抬头欲询问，却见福青尊者一反往常吵吵闹闹的性格，神色极是怪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紧紧跟在后头。 一路无言，行了两个时辰，三人穿过大大小小约二十来个村庄，来到峡谷深处的一个江湾边。那一湾江水地势极为奇特，三面环山，恰恰阻挡了夜风吹袭，水面平滑如镜，却又不挡月光，令整个江湾月色朦胧。 他们在江水边行了一会，在一间废旧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狗蛋朝那屋子看去，只见那屋子半边坍塌，里头落满碎石碎瓦，积满厚灰，内壁处依稀立着一座佛像，看着斑驳残破，毫无半点庄严，原来是个寺庙。 一到此处，卫干随手一掷，将赤龙剑插于地上，面无表情地看向福青尊者，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福青尊者静静立着，目光直直盯着那破庙，表情极为复杂，似是犹豫，似是缅怀，迟迟没有回答。 卫干似是早料到如此，也不催促，便在一旁候着。 第39章 破阵 狗蛋从未见过福青尊者如此神态，心中大感诧异，只是看他似乎心情极差，着实不敢出声相问，只好也垂手立在一边，默不作声。 三人就这样立在庙前，没人说话。 过了许久，福青尊者的神色才渐渐平静，恢复如常，道：“开始吧。” 狗蛋微微皱了下眉。 他看得清清楚楚，福青尊者虽然说得平静，但双手却是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卫干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微一沉默，道：“再等等吧。” 福青尊者轻叹一声，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目。 狗蛋默然看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一名身怀百年修为的大妖如此不能镇定？ 另一边，卫干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那湾江水的岸边，此时正默默注视着那江面，等候着福青尊者回应。 明月西斜，时间一点一点逝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福青尊者始终毫无动静。 狗蛋直等得两腿酸麻，浑身倦意，忍不住连打好几个哈欠，心想：“莫非，这雁南峡谷中藏有极为厉害的怪物？厉害到即使是卫干与福青尊者联手，也未必能敌？又或者是，此次要夺取那雷照鹰眼，需得让福青尊者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暗自揣测着，却总觉得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合理，琢磨了半天，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直到明月隐退，东方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福青尊者才睁开双眼，眼神中充满了决绝，毅然道：“可以了。” 狗蛋听他出声，顿时一个激灵，打起了精神来。 江岸边，卫干深深看了福青尊者一眼，微微点头，也不多言，两掌一立，便开始对着那湾江水行起了手诀。旦见他手如幻影，玄奥难辨，数道淡淡的红光自指间散出，化作一阵又一阵热浪，朝那江面缓缓涌去，不一会儿，便将那一湾江水印得整片通红。 狗蛋远远看着，只觉得有阵阵暖意伴随着那片红光从江面涌来，将整片江湾的寒意驱得无影无踪，令人全身热乎乎的，极为舒适。只是不知为何，纵然那红光暖意溢满四周，他却始终感到心底有着一丝寒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微微不适，忍不住便朝身旁那间破败的小寺庙瞧去。 果不其然，那丝寒意，便是来自这间破庙。 那破庙似乎是受了卫干术法的影响，此时已变得有些虚浮。只是，它虽然看上去摇摇欲坠，但不论那红光如何侵袭，却始终保持着一种阴暗之色，源源不断地发出阴寒之气，抵御着那红光。 一旁，福青尊者不知何时已执起赤龙剑，正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寺庙，似乎随时要一剑刺出。 狗蛋见他这般，心中更是茫然，暗想：“这寺庙虽然阴暗，但发出来的寒气却也不像什么邪气，为什么阿福要如此戒备？瞧他这副表情，难道里头有着什么了不得的高手？”想到此处，更是不敢大意，真力运起，浑身紧崩，作势对向那间破庙，生怕这庙里突然间便蹦出一个庞然大物，杀得自己措手不及。 他正自提神戒备，另一边，江面上传来一声轻喝，亮起三道刺目的火光。 卫干长发飘逸，衣袍飞舞，悬空立在江面上，浑身上下一片火红，宛如天神下凡。 三团艳红耀眼的火团，正绕着他环环旋转。 旦见他抬手一振，那三个火团嗤啸一声，各自飞向三方落下，浮在江面上，形成一个三角阵法。与此同时，那通红的江面忽然轻轻一颤，燃起一片明火，将整个江湾照得一片通明，尤如白昼。 四周，那原本模糊的山影渐渐清晰了起来，露出了嶙峋的山壁。 狗蛋抬头看去，只见那山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岩洞，看着幽黑深不见底，也不知里头有些什么。 此刻，那山壁似在微微摇晃，其间有两个岩洞内猛地亮起金光，远远照射下来，不偏不倚，正中那间破败的寺庙。 刹时，那已变得有些虚幻的破庙微微一定，恢复原貌，紧接着，内头那尊残破的佛像突然一阵剧颤，竟是亮起更刺目的金光，照得四周更加明亮。 金光沐身，狗蛋只觉得原本紧崩着的身体蓦地一阵放松，隐然间，似是有人在脑海中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极其慈悲，令人心神安宁，他看着那佛像，心中正感奇怪，忽然又感到一阵淡淡的威压自上方传来，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三道金光不知何时已在空中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卍”形的结界，将这片江湾与整个雁南峡谷隔离了开来。 原来，这间寺庙与那两个岩洞间，竟然暗藏了一个佛家阵法。 此时，这个佛家阵法似乎是受了卫干那三角火阵的刺激，正值法力鼎盛之际，引得江湾寒风阵阵。无数道肉眼可见的阴气，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将过来，在江面上形成一道阴冷的龙卷风。 两阵相抗，阴风与妖火互相厮斗，顿时呲呲作声。 这时，山壁上忽然响起一声厉啸，一个声音怒吼道：“是谁？竟敢破我的聚阴阵！” 这一声吼得含糊不清，怪异致极，却又震耳欲聋，犹如惊雷响在耳边。 狗蛋听得身躯一震，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声，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他现在身怀少许真力，又习过洞虚五行拳，只怕已经受伤昏倒。 他甩了甩头，令自己清醒了一些，朝山壁上望去，露出一脸奇怪之色，暗道：“这是何人？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我好像在哪听过。” 另一边，伴随着那怪异的怒吼声，江面上那阴冷的龙卷风骤然变得更为剧烈，猛地袭向那三角火阵中的卫干。 卫干悬空而立，巍然不动，手中轻轻一拈，引来一团妖火护住身周，喝道：“阿福，动手！” 话音刚落，便听福青尊者一声长啸，手中赤龙剑发出一声龙吟，化出一条光芒万丈的火龙，对着那破庙中的佛像直刺而去。 第40章 怪物 轰然一声，那火龙毫不客气地缠上那尊佛像，游遍全身，口中吞吐，喷出一道又一道至刚至阳的剑气，转瞬间便在那佛像上留下无数道焦黑的剑痕。 狗蛋怔怔看着，满腹疑惑。 他虽然对修真界之事所知甚微，但也能明显感觉到，那尊佛像的法力极为正派，绝不是什么邪门歪道。 他不明白，福青尊者为何非要毁了它？莫非其身为大妖，与这佛家法阵互有冤仇？ 他暗自摇头，否定了此猜测。因为，他看得出来，福青尊者适才出剑时眼神虽然坚定，内中却暗透着一丝不舍与惋惜。 他朝山壁上看了看，心想：“看来，适才说话之人，才是此事的关键。”只是，那人的声音虽然熟悉非常，他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是谁。 嗡——！ 一声剑鸣响起，打断了狗蛋的思绪。 破庙中，伴随着这声剑鸣，那条火龙瞬间式微。 福青尊者只觉得手中一震，赤龙剑似要脱手而出，不由地大怒，皱眉骂道：“他娘的，区区一柄仙剑，竟也敢跟爷爷反抗！”说着真力一提，挽了个术诀，对着那佛像再挥一剑。 顿时，一条比原先更为气势汹汹的火龙应剑而出，咆哮着袭去，眨眼间便将金光淹灭，将那佛像烧得支离破碎，最终化为灰烬。 失去了佛像的法力，空中那“卍”形的结界陡然一阵剧震，开始无声地裂开。与此同时，江面上那道阴寒的龙卷风也突然一顿，威力骤减，不一会儿便落了那妖火的下风，愈战愈弱。 福青尊者挥完那一剑，看了看手中的“赤龙”，又看了看那间破庙，轻叹一声，这才抬头直直望向上空。 “好你个福青，什么时候做了叶霄红的走狗！”山空中，又传来一声怒吼。 再闻其声，狗蛋忽似想起什么，全身大震，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上空，喃喃道：“这……难、难道是……”话未出口，便感一股阴冷劲风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袭身而至，几乎滞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速度极快，落至半途时忽然发出耀眼青光，便如一颗暗青色的流星一般，砸了下来。 “如此阴邪之气，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生灵？”福青尊者怒喝一声，拔地而起，赤龙剑火光刺目，直迎那黑影。 青光火龙于半空相遇，轰然作声，激起一片白雾，掩住了二人身形。白雾中，巨声连连，每发出一声巨响，便有一阵气浪自空中传出，震得四周一阵摇晃。 狗蛋远远立在下方，拼命运真力下沉，这才稳住身形，凝神望着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白雾才渐渐消散，露出两个身影，在半空中僵持着。 狗蛋这才看清楚那来人的模样，惊得目瞪口呆。 空中，一只半人半兽的蝙蝠，两眼闪烁着凶狠的碧绿光芒，正挥舞着巨大的双翼，狰狞嘶吼。 这蝙蝠怪的模样，竟与那晚福青尊者寒毒发作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而言，他的个头比当日的福青尊者要大了一倍，看上去更为凶残。更为奇怪的是，他的左手左足皆为残疾，看上去应该是被人砍掉的。 此刻，他圆睁着碧眼，瞪视着福青尊者，怒喝道：“你毁了佛像，破了聚阴阵，可是忘了此阵是何人所摆么？”声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听着极是怪异，正如当时福青尊者的声音那般。 福青尊者神色严肃地看着他，手中赤龙剑火焰呼啸，森然道：“这聚阴阵姑息养奸，他娘的，莫说是破阵，我今日便是除了你这祸害，想必人家也不会说我什么。” “哈哈哈哈哈……”那蝙蝠怪仰天狂笑，忽而又满脸怒色，“我丧尽天良？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会变得如此？” 福青尊者闻言默然。 那蝙蝠怪冷笑道：“你道自己有了赤龙剑，便以为自己也是叶霄红了？不错，我‘祸青天蝠’的确生性怕火，这赤龙剑确实也能克制我的功法，但你寒毒入髓，又不擅长火术，不可能是我对手，何苦前来送死？” 福青尊者看着他，又沉默了一阵，冷声道：“这些年来，你违背初心，丧尽天良，我不容许你这样下去。”说着长剑一振，剑火盛起。 “多管闲事，不自量力！你要死，我成全你！” 那祸青天蝠哈哈大笑，双翼一振，身躯微晃，登时青光大盛，身后幻出一只遮天蔽日的蝙蝠虚影，率先朝福青尊者迎面冲去。 轰——！ 巨声之下，青光火龙再次交接，二人在半空中身影交错，短兵相接，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锋刃间隙，无一不是惊险重重，生死一线。 狗蛋远远观望，虽然看不清二人的身形动作，但空中那火龙与蝠影的厮斗，却瞧得清清楚楚。 他只看了一会儿，便已皱起眉头，满心担忧。 福青尊者落了下风。 他看得出来，那祸青天蝠当真厉害，修为比福青尊者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空中，那蝠影明明被火龙克制，一遇即化，可那祸青天蝠却硬生生靠着浑厚无比的真力，将那火龙一次次消耗殆尽。短短片刻间，那蝠影便已将火龙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福青尊者不时便要落败，狗蛋爱莫能助，万分焦急之下，忽然想起卫干，当下不假思索便拔步朝那江水跑去，叫道：“你快去帮帮阿福，他打不过……”话至一半，却又是瞪着眼睛看着江面，再也说不下去。 那原本平静无波的江面，不知何时已是翻滚如沸水，若不是有阵法压制，只怕现今已是巨浪滔天。一股庞大的压迫气势自江中散出，令得江面上那三角火阵变得摇摇欲坠，妖火忽明忽暗。 火阵中，卫干面色苍白，嘴角泛着血丝，竟已受伤不轻。 狗蛋透过江水，隐隐瞧见那下面有着一只巨大无比的黑影，只觉一股寒意透心袭来，没来由地一阵发悚，惧意顿生，暗道：“这、这、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