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灵妃:帝君太会撩》 主篇 第一章:我叫蓝泽筠 仙气缭绕的灵山之上,今日格外热闹,十年举行一次的招新大会今日如期举行。主要招收人界骨根极佳,适合修仙的年轻人为神族所用,算是壮大神族的一种途径。山门之外聚集了将近千人,都是神使去各国精挑细选的少年人才,大都十岁左右,看起来尚且青涩。 大家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十多岁的少年郎大多都还未出过自己的国家,而在这山上,算是人间各国的人才都聚齐了,难免会觉得新鲜。午时一刻,开始有了动静,山里圣钟的声音响彻云霄。山门打开,左右两排神官身着雪白的丝薄锦缎。个个相貌挺拔,手里端着托盘目不斜视,一神官喊到 “恭请神使!” 底下瞬间没了声响,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激动,敬畏。不一会儿,一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山门,嘴角挂着微笑,眼睛清澈和睦,还透着一丝老道和威严。有种不容反抗的压迫感随即铺面袭来,众人都不由的觉得呼吸困难。过了良久,紫衣男子终于收了气息,笑到 “自三界成立以来,我神族占据这九重天际,我们所在的这第九重天分为九个领域,昆仑,玉柒,白泽坐落于东方,藏骨,芝歇,澜沧坐落西方,修门,迦叶各居南北,而我灵山居中而坐。九个领域一同为神族选拔人才,各位既然来到了灵山,便是于我灵山有此机缘,日后天命如何,便看各自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男子已不见了身影,只留这余音袅袅,仍然充斥在灵山之上。 “这是代表我灵山弟子身份的羽灵,人手一份,之后会有神官带领大家去各自的房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带领你们的神官,可听明白了?” 为首的神官为大家解释道。山门口的少年们都激动万分,齐声答了声明白,便在神官的陪同下,领了羽灵,踏入灵山。在队伍的末尾,一身着蓝色斗篷的瘦弱女孩,慢慢抬起了头,观详着这四周,小脸稚嫩白皙,却偏偏有着不同于常人的一双明眸,面对万物,不悲不喜,目光淡漠清透却又无比坚定。泽筠看着山门,握紧了拳头,她还活着,一切就会重新定义,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泽筠看着手中晶莹透亮的羽灵,似乎是用某种奇玉制成的,小小的一片,还不及她的手掌大,握在手中却是温润无比。带领她的神官看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到了,这就是大家暂时生活的地方,进去后,会有人带领大家去各自的房间,大家先稍作休整,三日后所有的新生将会在修武场集合,进行最后的分院。好了,大家进去吧。” 蓝泽筠这一路的新生约二十人,暂时被分配在韵倾阁休息,带她们进来的神官有条不紊的吩咐事宜,一一安排住宿。 “你还有你就住这间,等会儿自会有神官为你们拿衣物,用具等,这三日一日三餐都会有神官为你们送到房间,先不要乱跑,等分院之后,相关事宜自会有人告诉你们。” “谢神官了,让您费神了。” 蓝泽筠身旁身着鹅黄色流苏群的女孩脆生生的说到,然后双手抱拳,轻轻作揖。泽筠见状也赶忙学着女孩的样子给神官作揖。神官看着面前的两位小人儿如此礼貌,内心也是愉悦的,随即嘱咐她们若有什么问题,可去旁涟漪阁寻她,然后摆了摆手,带着其余的少女继续布置。 鹅黄色流苏裙女孩转头对泽筠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先一步进了房间。泽筠稍作思量,这少女的衣着锦缎上品,纹样简单却不失高贵,再加上谈吐不凡,为人处世谨慎得体,被教的极好,就算不是皇权贵族,也一定是官宦大家的小姐,看来这几日也要谨慎一些了。泽筠思忖着也进了房间。 房间被分为一大两小三间,外面这应该就是大厅,中间放着一张极大的上等的黄花梨木圆桌,右侧小屋内有动静,那姑娘应该是选了那间,泽筠说着,随即进了左侧的屋子,虽说只是暂时居住,但是整个房间都干净整洁,布置精细。 床头还有刚择的新鲜桃花枝,粉色的桃花半开着,淡淡的花香充斥着整个房间,泽筠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着小屋。就这房间来看,装饰的虽然简洁质朴,但是用料都极其珍贵讲究,木头都用及上称的黄花梨和紫檀木,插花用的花瓶乃是百年的寒玉所制,看着浮雕,都是出自大家之手,再说床头照明的夜明珠,东海的南珠,这样的光泽,好说也是上千年的,这样的布置在蓝国也是很少见的,到底是神族,与人界相比,果真是天壤之别啊。 对面那间屋子没过一会儿也安静了下来,看来这一路的奔波,大家都劳累了,泽筠也感觉脑袋里混混的一片,不大清明,算起来这一路,她从未真正的放下戒心睡着过,到了这里,倒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天空幽暗无比,北风呼啸而过,城门外的战争还在继续,泽筠站在宫殿里,懵懵的看着急成一团的人,她看到母后的眼睛哭的通红,以前总是面无表情的奴婢们面露焦急之色。过了许久,门外想起了杂乱的步伐,高公公推门而进,跪在皇后的身边, “皇后。。皇后娘娘,蓝国要亡了,您带着殿下快逃吧!” “皇上呢,可安好?” “陛下。。陛下他。。已经。。。。。皇后娘娘快走吧,殿下是咱蓝国最后的血脉,您一定要保她安全啊。” 皇后娘娘无力的瘫坐在靠椅上,不舍的望着泽筠, “我儿,过来,让为娘好好瞧瞧,从此以后这世间啊,就只剩你一个了,为娘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好好疼你,不过你自出生性子就比较凉薄,以前总是希望你能多黏着我们,这世上哪个当父母的能忍受自个儿的子女一副不进人情的样儿,可如今看来这倒是个好事儿啊,至少你能少些痛苦。今儿个就要分离了,泽筠,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这样母后也算是能安心了。” “母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泽筠看着眼前的人,内心还是有点闷闷的。皇后摸了摸泽筠的小脸儿, “你要想我,就闭上眼睛,母后就在那。高公公,筠儿就拜托你了,你为我蓝国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辛苦了,本宫今日定要与我皇,与我蓝国共存亡。” 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飞箭呼啸而过,不断有人落马死去,最后离开蓝城的不足十人,数千里之外的高坡之上,蓝泽筠坐在马背之上,看着拳头大的蓝国燃起的熊熊火光。 “高公公,今天这身衣服不合体,勒的我心口痛” “殿下,那是你心里痛啊。” “痛不是会掉眼泪吗,我怎么没有。” “殿下,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高公公,我是不是没有家了?我们要去哪?” “殿下放心,不管去哪奴婢一定誓死保护殿下安全。” 画面一转,倾盆大雨,竹林内躺了好多具尸体,泽筠看着深受重伤的高公公, “她。。。只是个孩子。。为何还不放过。” 带着面具的刺客握着沾满血迹的剑,看着泽筠,泽筠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眼睛里波澜不惊,竟是如此淡漠。刺客莫名有点心慌,眯了眯眼睛,杀意更浓烈了些,朝着泽筠走来。 泽筠猛的睁开了眼睛,出了一身冷汗,不满的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又来了。”随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这天,该是酉时了。没一会儿,就传来阵阵敲门声。泽筠来了精神,猜想该是晚饭时间到了,打开房门,门外两位神官,一人端着饭菜,一人端着衣服和洗漱用具。泽筠微微鞠了一躬,算是表达了感谢,神官放下东西,摆手示意了下就走了, “可是神官送东西过来了?” 身后传来声音,看来那姑娘醒了。泽筠将饭菜放在桌上,说了句送饭来了。就独自坐下吃了起来。那姑娘倒也不介意,走上前也坐了下去,也不吃饭,就这样端详着坐在对面的人。 “今儿个在灵山门口,就看你有些不同,现在近距离瞧着倒是更多了些。” 泽筠闻言,放下了筷子,抬头对上了女孩的目光。 “哦?你到说说当时何许不同,现今又哪里不一样?” “当时瞧你身边也没个人,孤身一人来此,却不慌不忙,也不主动交谈,你可知能来此地的大都是各国的少年人才,名声虽不说搞得人尽皆知,但是基本都是有所耳闻。” 这姑娘说着,换了个姿势,离泽筠更近了些 “可你,就像是凭空冒出来般,从未听说过,我当时还想,也许是家族隐藏的深,从未示人。如今近距离瞧着,到也不是那么回事,你这眼里太空了,太静了。倒是有点捉摸不透,让人好奇的紧。” 说着距离又更近了些。 “你的手。” “怎么了?” “压到饭粒了。” “......” “咳。。。吃饭吃饭哈。” “哦” 短暂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那姑娘倒也是不再多问了。吃过饭两人决定去外面走动走动,权当消食,一直待在屋里倒也是闷的慌。 “听说这韵倾阁的廊桥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可以。” “今日的黄昏真好看啊,到底是第九重天,比在人界看的动人多了。” “嗯,不错” “......” “你这人。。。” “怎么?” “不怎么.......” “哦” “哦!。。算了,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上官清,来自南鸢,不知姑娘可愿说道说道,以后也总是要喊名字的,总说你我,人少倒还好,人多恐是不太方便” “蓝泽筠,无所生,无所依。” 上官清看着眼前的人儿,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无所生,无所依,她到底是生来如此,还是经历了什么。为何她说这样的话时,眼神里还是那么空白,什么都瞧不出来,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未沾染任何世俗。 “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从此你可依我。” “好,没问题。” “......你也不客气客气?” “不客气。” “......” 主篇 第二章:分院 三日之后,晨钟响起,所有新生都前往修武场,泽筠和上官清也早早出门,修武场很大,足以容纳万人,四周雕刻着四座麒麟神像。正北方高台上放着18座玉制的靠椅。 “泽筠,你看那椅子,从上到下,一,二,六,九,早就听闻,灵山掌教修灵真人闭关多年,山中事物都由副掌教业文,籽岷掌管,今天看来是不会出席的,第三排的那六座看来是六位院长的,在下面看来就是那九位了。” “什么?” “九位神使。” “嗯?神使?” “对,我们灵山共有九位神使,九位神使各有所长,梦黎,琦静两位神使擅长炼药,耶华,牟尼神使擅长炼器,无相神使擅长推理天命,怀星,寄庭神使擅长研究心法,伯熬神使擅长兵法武修,那天在山门口穿紫衣服的那个是银烨神使。。他。。。。嗯。。江湖传言什么都会。不过从未有人见他施展过一招半技。” “不会是个混子吧。” “..........” 巳时了,除了主位上的该来的人基本已经到了,还有一些师兄师姐也来凑热闹。也许修行太过枯燥,他们也想沾染一些从俗世带来的红尘味道。突然天空闪起金色的光芒,愈来愈烈。周围的气压猛升,修武场的人个个都面红耳赤,努力呼吸。其他修过术法的人到还好,可怜了这些新来的人,心脏稍微有点不好,估计就不行了。然后高台的主位上,那些重量级的人物都登场了。奇怪的是这九位神使看起来都太过于年轻,顶多二十来岁。上官清似是看出了泽筠的疑惑。 “神是不会存在九重天的,他们至少生活在前三重,而神使是神派往下面的信使,负责传达神的旨意也负责去人界为神族挑选人才。他们属于半神,拥有可以和神差不多的寿命,而且容颜不老,你别看他们这么年轻,少说也得是过了上千岁数的了。当然,上位上座的那些,至少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了。” 泽筠想了想,点了点头,这生命无止境的长河,如果看过了世间的所有,再活着究竟是什么滋味。 “大家都是来自各国的优秀人才,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灵山修行。再者我要说灵山自古以来都秉持了神族的先训,做到除妖斬恶。而你们作为我灵山新的力量,更要铭记在心。” “清,妖是什么?” “泽筠,你真是根儿白萝卜,真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据说数千年前人皇出世创立人界,随即一股黑暗力量闯入了这世界,割占整个蛮荒。那就是妖,据说妖皇法力强大,当年新任的神族魔族族长先后与其交了手,未分胜负。估计它的实力和那两位相差无几了。他们四处祸乱,修炼邪术,无恶不作,当真是邪佞的很。” “为什么不三界联手清除掉?” “先不说妖族势力庞大,近几千年来,神族魔族的先辈都羽化圆寂,留下的力量已经不多,要不然怎么会在人界选拔人才补给呢,再者,两族,虽说表面上和谐的很,但是背地里都互相提防。万一那时有一方保存实力,另一方就有灭族的危险。” 上面带头的神官还在讲,泽筠已经有点困乏了,揉了揉太阳穴,猛的感到有一束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抬头向高台看去,和银烨对上了目光。对方手肘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泽筠,那姿势神态,倒像个流氓地痞。 “好了,以上的事项就这么多,其余的等到分院之后自会有人详细告诉大家。现在,分院大典正式开始,等会儿各位院长会放出代表各自院里的灵虫,它们会根据大家的根骨情况,选择适合的人进去本院。” 话毕,六位院长站了起来,打开手里的锦盒,六种颜色的灵虫飞了出来,向新生扑面而来。首先飞到泽筠面前的是只红色的灵虫,绕了两圈,就讪讪的飞走了。后来来的蓝色,黄色,绿色,紫色的灵虫都这样,最后一只白色的灵虫飞到了面前,嗅了嗅,飞了好久,然后左转转,右转转,似有些纠结。最后也迟疑的飞走了。 小半时辰过后除了泽筠所有灵虫都选好了新生,上官清手里坐着一只紫色的灵虫,正面朝着泽筠细细打量。院长们看到有只多余的灵虫悻悻得飞了回来,都有些诧异。 “谁还没有被灵虫选中?”神官也有些不解?毕竟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修武场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注视着周围,想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泽筠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上官清有些担心,生怕泽筠被赶出灵山。场面一度很尴尬,高台上的各位互相研究着,泽筠有些喘不过气,这么多目光在自己身上还是有点压力的。 “呵,看她穿的那样,你们可曾听过这人的名号,该不会是个混子,小妹妹快回家吧,这灵山可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然后人群中开始哄堂大笑。应和声此起彼伏。 “有什么好笑的,谁说没被灵虫选中就没有修行的资格了,你们这样,真不怕失了身份。” 上官清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几句,或许这些人真的爱面子,干咳了几声不在说话。泽筠看了看上官清,心里有点暖暖的,像温水一样。 “你可记得是哪位神使选了你?” 泽筠刚要说不记得,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夜色太暗,那个酒鬼并未面对着她,只是说了句来灵山找我就走了。 “是我” 身穿紫衣的银烨站了起来,一手背后,一手拿着折扇,这时候来看,还真是有点翩翩君子的样子。那些记忆碎片终于拼在了一起,当时,那刺客的刀离的很近,她始终没有眨眼,盯着发光的刀口,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变换,突然飞过来一个酒壶,那刺客应声倒地,身前多了一个人,夜色太深,只能看到他的轮廓,那人头也没回,摆了摆手,说让她去灵山找他,然后摇摇晃晃的走了,腰里别着一把紫色的折扇,原来是他啊。 “不知神使是何意?” 副掌教业文问到,语气中竟有点恭敬的感觉。 “这女娃有点意思。” 银烨盯着泽筠淡淡的说到。 “掌教,既然这剩余的灵虫是我希枫院的,老夫倒是对这女娃也有点兴趣,不如就让她入了我院吧。” 一头发花白蓬乱,不修边幅的老头说到。 “也罢,既然是神使选的,那就是有此机缘,黎老你费心了。” “谢过掌教了。” 黎老对着两位掌教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伸手一弹,将那只白色的灵虫弹进了泽筠的掌心。蓝泽筠看了看手里的灵虫,又看了看高台上的银烨和黎老,疑惑的紧,然后就看见银烨笑着比着口型“不用谢我。” “好了,今日的分院大典就到这,未时大家就可以去各自的院内登记了。希望大家铭记,从此以后你们身上背着的是你们院的荣誉,也是整个灵山的荣誉,更是整个神族的荣誉,万不可坠入它道,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 在回韵倾阁收拾行李的路上,泽筠还是有点懵懵的,手里的灵虫像是被弹晕了,昏了过去,在手心挺尸。倒是上官清开心极了。 “你可吓死我了,今天总算是看到那银烨靠谱了一回,还有那黎老,早就听说那老头儿脾气怪的很,每次招收的弟子不足五十人,那个希枫院的人也都很奇怪,今日这么大的事情,其他院的师兄师姐,都来了些,但是希枫院的院服倒是一个都没见着。算起来,这么多届,除了在外修行的,希枫院现在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三百人。” “可能这黎老是个安静人,不喜欢人口太多,嘈杂的很,对了清,你在哪啊?” “我在北泗院,离你这边还是挺远的,原想着能分到一起,如今就要分离了。” 泽筠心口又有点闷闷的,难道这衣服今日又缩水了,勒的紧。 “清,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泽筠难得的主动的拉住了上官清的胳膊,用力有点大,倒是让上官清有点无措。她的眼睛还是空空的,可是空空的里面似乎有点闪动的变化。 “当然能了,你且等着,我一有空闲就溜过来找你,再过一段时间,修炼出了灵力,我就能很快过来,你也要好好修炼,这样你想我的时候也可以过来找我了。” “好。” 两人在韵卿阁寒暄了一会儿,未时就各自收拾好东西告了别。听神官说,希枫院在灵山的最西边,那边灵力并不充沛,风景也不咋秀丽,倒像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这希枫院的创始人到是个怪胎,挑这么个地方。 因是刚入院的新生,各院都会派一些人来接,这要是以人的速度走过去,好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不休息的走。泽筠走到主院规定的希枫院接人的地方,挑了个人少的地儿坐了下来。她不擅长交流尤其是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也逐渐黑了下去,其他院的人都被院里的神鸟带走了,最后竟只剩他们院的约摸五十人。戌时了,天空终于有了动静,只来了一只神鸟,鸟头站着一位身着青衣,眉清目秀的少年,还是哪位师兄了。 神鸟并未飞下来,只徘徊在离地面几百米的地方,然后青衣师兄单手一挥,好几十张卷轴洒了下来,泽筠接住一份打开,居然是一份去希枫院的地图。青衣师兄看着众人,只说了一句“自己走过去。”就御着神鸟走了,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新生愤怒的骂娘。 “大家也别气馁,这也许就是院长对我们的试炼,各位都是来自各国的优秀人才,这点小事都克服不了,又怎能有资格进入希枫院学术法呢。不如大家稍作调整,一起寻着地图过去吧,路上也可看看咱这灵山的美景,不是更好。” 人群中终于有了声音,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安抚了整队的情绪,泽筠寻着声源望了过去,那少年气宇轩昂,谈吐之间透露着超脱不凡,又能很快的抓住问题关键,并快速解决问题,再说那份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就令人刮目相看。虽然年幼,还没有长开,但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出落的极其漂亮,想来将来成就定是不同凡响。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于是打开地图研究起了路线。半个时辰后,整队的人开始向希枫院的地方出发。这一走就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一路上的美景奇事果真有趣的紧。最后进入了希枫谷发现谷内到处都是可见的参天大树,入眼的一片绿色,穿过森林又是一大片竹园,倒是并未看见什么颜色绚丽的花朵,在往前行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院落,坐落在瀑布旁的半山之间,像是镶嵌进入一般,沿着山路一直往上,然后就是看不到头的长阶梯。 最后大家爬上台阶,看到希枫院的牌匾的时候,个个都像是废了一般,有气无力。院门口有一位正睡觉的师兄,翘着二郎腿,搭在登记桌上,脸盖着书,双手从后面撑着头,吐出的气把书页吹的一上一下,几位等不及的弟子尽力支撑着自己跑到桌前,喊了几声师兄,师兄似是被吓到了,随着抖动,原来盖着脸的书掉落在了地上,这师兄整个人都差点掉下来。皱着眉头有点不耐。 “喊,,,喊什么!我又不是听不见,啧。。你们来的太慢了,等的我都睡着了,呐,在这里登记号,拿着院牌进去吧。”这师兄说完,就拿起地上的书抖了抖,盖在脸上继续睡。泽筠登记完拿着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黑玉令牌,看了看牌匾,走了进去。不过是换了个地活着。 主篇 第三章:希枫院 泽筠进去院门后,发现这希枫院从建筑风格到取材用料都极为简单质朴。与主院相比,真的是相形见绌。不过这廊桥的建设真的是一绝。像是凭空捏造的一般,横架在半空,直接与院旁的瀑布相连。泽筠等人再往前走,她发现希枫院真的是房间比人多,空旷的很。 “大家可算到了,能平安过来,甚是欢喜啊,我叫岐岚,是大家的师兄,这位是大家的师姐白芷。” 只见前方站着两位才子佳人,岐岚师兄双手背后,身着青衣,面带微笑,面容俊俏,身姿挺拔,就光是站在那里,温文尔雅的气质就自己散发了出来。再看白芷师姐也同样身着青衣,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笑起来真有倾国倾城的魅力。师姐点了点头算是自我介绍了。说来这希枫院虽然质朴但这院内弟子的颜值可是真的高。 “师兄师姐好。” 大家齐声向两位说到,同时弯腰作揖以示尊重。 “嗯,这几日大家奔波劳累了,就由我和白芷带各位转转吧。” 互相客套了几句,泽筠等人便跟着他俩继续向院深处走去。 “我们院共分为八个区域,最中部的斗场大多用来院试用的,每隔一年就会举行一次。当然也会举行一些全院的重要会议,西面主要是先生授课的地方,明天会有先生过来选人,这也决定大家日后的术法种类,旁边还有炼药房,藏书阁。东部就是大家的住所,男生住在清心阁,女生住在星辰阁,后面点是各位师兄师姐的住所,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找他们。东南方位有为大家专门修建的闭关室。 西北方位那片主要种些瓜果蔬菜。饭堂也在那个地方。再说后山,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那里是院长的住所。他老人家脾气不好,切不可前去打扰。院旁的瀑布内是修炼宝地,每年比试前三名可在院长的带领下前去修炼。好了,就这么多,大家今日辛苦,我们先带大家去住所休整吧,所需的一切师兄师姐们都放在各位的房间内,哦,对了,我们院是没有神官的,所以一切事宜都需大家自己动手。可明白了?” “明白了。” 众人应了一声后,岐岚师兄就带着男生去了清心阁,白芷师姐则带着泽筠等人前往星辰阁。这里的景致倒是别致的很,走廊上边有水顺着屋檐留下来,解暑凉快不说,还有廊桥水榭听水声的意韵。因收的弟子少,所以房间都是一人一间的。 “哦,对了,明日辰时在主院集合,记得带着灵虫过来。” 白芷师姐嘱咐完就走了,星辰阁是环绕式的,中间是很大的荷花塘,一楼是各种仓库还有一个小厨房。泽筠的房间在最里面,有些昏暗,采光不好,坐在房内能听见旁边的瀑布声。泽筠进去房门,布置还行,有两间,内阁是卧室,一张床,窗边一套座具,床的一边是一个衣柜另一边是个不大的妆台。 床上放着两套青衣,青色的发带,还有几根白玉簪子,看来是院服了。奇怪的是这里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有,外阁比较宽敞,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乌木长桌,正对面是一个很大的羽灵的标志。侧面屏风隔着一点空间,是沐浴的地方。这会儿天已经有点要黑的意思。估计其他人都睡了,毕竟这几天乏的厉害。 泽筠轻轻打开房门,从二楼翻身跳到一楼,打开一间仓库门,钻了进去。迎面而来一股冷冽的气息,泽筠快速出手,招招直指要害。手法虽然灵活但是招式确实实打实的硬。房间有些昏暗,她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是谁,更不知道是敌是友。而且就这交手过程来看,她明显不是那人的对手。外面有一丝月光投了进来,她看到了那人的眸子,琉璃一般的透亮。那人从后面擒住了泽筠,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控制了她的脖子。 “小师妹这身法不错嘛。” “你怎就知比我大?” 那人松开了泽筠,面向泽筠鞠了一躬,泽筠认得那人,从月光里看到他眸子的那一刻就记得了,尽管在这灰尘满满的仓房内,他也依旧高贵,不落凡尘分毫。 “是在下失礼了,不知道姑娘怎么会来这里?” “我到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泽筠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清心阁就在星辰阁的旁边,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也不会随意走动。 “哦,是在下唐突了,岐岚师兄说这星辰阁的仓库是两阁共用的,需要什么可以过来取,只因夜要深了,也没个照明的物什,特来此找颗夜明珠。” “我也来找个东西。” 泽筠绕过他,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姑娘可是要找照明的东西,这间房在下已经搜过了,不如我们分头去别的仓房看看?” “好。” 泽筠答完率先走出了房门,往旁边的仓房走去。已经搜了好几间了还是没有。 “在下幸不辱使命啊。” 门口响起了声音,泽筠看着门口的人,两只手各拿一个锦盒,站在门口笑。 泽筠拿了一个锦盒道了声谢就要走。 “姑娘且慢,刚才在下去厨房转了转,发现还有些食材,敢问姑娘要不要和在下一起去做点吃的。” 泽筠停住了脚步,今日自进院以来滴水未进,她确实有点饿了。 “你可会做?” “粗茶淡饭还是会的。” 两人进去厨房,打开锦盒,屋内瞬间一片明亮,席渊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利落的把袖口挽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腕,舀了几瓢水,席渊简单挑了几根青菜萝卜,熟练嗯洗了起来。泽筠盯着他的手瞬间失了神,他的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正看着她憋笑。 泽筠瞬间脸有点红,干咳了两声。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生火吧。” 泽筠拿起灶旁的发烛,乖乖的去生活,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好了。” 泽筠看着桌上的菜粥,也许是饿了,闻起来特别香。于是不客气的盛了一碗吃了起来,两刻钟后,泽筠吃了两碗粥,才满足的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根本就没吃多少。 “谢谢款待,我先回去了。” 泽筠道过谢后就要走, “姑娘且慢,在下席渊,还不知姑娘芳名,咱今天也算是打过交道了。” “蓝泽筠。” 泽筠说完就走了,他们是同门,早晚都会知道,再说一个名字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席渊看着离去的人儿的背影。老早就听说过蓝国的小公主性子古怪凉薄。如今蓝国灭了,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却一点也没变化,她的眼睛空空的,空无一物。一点悲伤的痕迹都没有,或者是喜怒哀乐都没有。 “有点意思。” 说完,席渊也飞身一跃,出了星辰阁,向旁边的清心阁飞去。 泽筠回到房间,将夜明珠拿出来放在支架上,把行李中的衣物翻出来,和床上的衣服一起挂进了衣柜。又将玉簪,羽灵和院牌都放在了妆台上,然后脱了鞋子上了床。她有点想清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夜很深了,约摸亥时,泽筠有了些困意,于是拿一块黑布盖住了夜明珠,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窗外隐约还能看到月亮的微光。 此时的后山内 “黎老也看出了吗” 院长的住所内,黎老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屋内站着的人正是银烨神使,依旧是一手背后,另一只手把玩的折扇。 “这女娃身上的气息还没有觉醒过来。但是隐约还是能感觉到的。” “我倒是没想到黎老会把她留下来,换做别人,估计早都除之而后快了” “神使不也和我一样,我也想看看今后她到底会怎样,也许某天她会成为神族的希望。” “我们到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此事万不可被别人知晓。” “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那,在下就告辞了。” 银烨走了后,黎老站在窗前,望着未满的月亮,摸了摸须发。 “天意如此啊。” 主篇 第四章:被派藏书阁 辰时,泽筠起床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上院服,绑了头发,插上玉簪,拿着装着灵虫的锦盒就出门了。走到尽头快到楼梯口处,旁边的那扇门被打开,出来的女子手指涂着淡粉色丹蔻,身姿窈窕,不似泽筠将额发全部扎过去,直直的立在头顶,她则将发髻斜扎着,留了些额发,眼神盼盼,鼻子翘挺。 明明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她却温婉得紧,其中还生生多了一丝妩媚之气。泽筠记得她,老是和席渊走在一起,来的路上,席渊对她多有照料,应该是他认识的人吧。 “姑娘留步,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好。” 泽筠应了一声,放慢了步子。这姑娘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端庄,就是这步子实在是慢,憋着泽筠难受。 “哦,我叫戈薇,来自龙华,不知姑娘大名,以后我们也算是同门了,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蓝泽筠。” “那我叫你泽筠好了,你喊我薇儿就行。” “哦。” 之后气氛有点尴尬,过了许久戈薇停了步伐。 “泽筠可是嫌弃我话多?” 泽筠有点诧异,转头看向戈薇,只见她轻咬嘴唇,手指揪着衣袖,本就漂亮的眼睛此时像蒙了一层雾一样,泪水在眼眶打转,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说话这么清冷。我以为你不想理我呢。” “对不住,我生性就是如此,还请你多多包涵。” 泽筠有点烦了,皱了皱眉头,要是清,断然不会这样,母后也不会这样,高公公更不会这样觉得。顿时觉得解释都有些多余。 “噗~原来是这样啊,你放心,我知道了,以后我带你多和别人打打交道,你依然就懂这人情世故了。” 戈薇拽着泽筠的胳膊嬉笑的说到。 “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于是两人继续向主院走去。到主院大厅时,已经来的人倒是不少,那日在灵山主院驾着神鸟的冷峻师兄,还有门口接待大家的慵懒师兄,包括岐岚师兄,白芷师姐,一共有三十一名上一届的弟子。 席渊站在前面和几位师兄聊天,穿了青衣的他看起来更加儒雅些,在这一众人中依旧很显眼。席渊感受到了泽筠的目光,对着她相视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倒是身旁的戈薇非常的开心,加快了脚步走到席渊的身旁。 看他们聊的那么开心,泽筠便一个人走到了大厅最外面的一个角落处,依着柱子闭目养神。约摸巳时,有八位先生入了座,其中有两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先生。听了清的话,泽筠再也不敢凭着外表来猜测一个人的年龄。再过了一会儿,黎老进来和各位老师打了招呼,也入了座。整个大厅不过一百人左右,顿时感觉一片空旷。 大家都很自觉的安静下来,对着主位的各位先生和院长作揖。 “院长好,先生们好。” 黎老看了半饷,摸了摸胡须,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首先很欢迎大家成为我希枫院的一员,再者我们灵山主要修的是术法,而一切术法都以自身灵力为基础,最近一个月,大家会集体上课先学习修炼灵力,再分开去找各位先生学习各自的术法,那日选择大家的灵虫你们可带来了?” “带来了。” “好,把灵虫放出来,从灵虫选择你们的那一刻,它就是你们最亲密的伙伴,这只是它的初级形态,现在你们将手割破,让灵虫喝一口你们的血,这算是一种定契约的方式,它会知道你的一切状况,包括你适合学习什么术法,等会就由它们来替你们选择先生,大家未必只会学习一种术法,这就要看大家的天赋了。你们会建立灵力上的联系。从此,你强,它强,你弱,它弱。” 院长说完,大家都开始搞破手喂灵虫喝血,泽筠将手咬破,放在面前扑扇着翅膀的小家伙儿面前,谁知这小家伙儿竟有些嫌弃的嗅了嗅,飞到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泽筠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心想不难喝啊,这只虫子打一开始就对自己这样,现在气焰更甚了,于是揪着它的小翅膀拉到手边,硬是灌进了它的嘴里。 小家伙儿好像是呛到了,躺在泽筠手上不停的咳嗽,其他的灵虫大都已经做好了选择,过了一会儿,喧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多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主台上的灵虫,它在每一个先生面前都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圈,然后一转身,飞到了席渊的肩上停了下来。有几位先生甚至震惊的站了起来。黎老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摸着那几缕胡须,笑着点头。 “有这样天赋的人倒是有几百年没遇到了。不错不错,这一届的学生倒是出乎意料啊。这小子不错,既然灵虫这么选择了,那就要麻烦各位先生了。” 各位先生才回过神来,纷纷应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很明显都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看着大家都选完了,泽筠拍了拍手里的灵虫,谁料这小家伙儿一点要动的欲望都没有。负责记录的那位慵懒师兄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开始为大家报备所有的选修术法情况。席渊自然是满修的,戈薇适合修四种。其他大多都是一种两种的。 读到最后蓝泽筠的时候,这师兄有点诧异,不敢相信。泽筠有点想笑的冲动,扶了扶额头。自己的资质这么差的吗? “蓝。。,蓝泽筠,没有适合的术法。”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出现了各种讨论声,不像知道席渊满修时的羡慕崇拜,随处可以听见鄙夷不屑。戈薇跑到泽筠的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似是安慰的说到。 “泽筠,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泽筠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自己天赋差,成为希枫院的笑柄,只是觉得这女的真会挑时候。这话说出来,倒是自己有点矫情了,她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难过了?泽筠没有说话,这种时候能说什么,只能看主位上各位的想法了。大不了就是逐出希枫院,再者逐出灵山。其实到哪不是一样,不过是活着,看看万家灯火罢了。 主位上的各位有点懵了,一则这种事是第一次遇见,再者这女娃有点太平静了,眼里没有一丝的慌张害怕,甚至欲望。好像这件事情就和吃饭一样平常。黎老盯着泽筠看了许久,才移开目光。也没和先生们商量什么。 “上完基础课后就去藏书阁帮阁老抄书吧。” 黎老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随后各位先生和席渊交谈了几句也离开了,岐岚师兄带着其他几位师兄前去帮先生整理一些教学的相关事宜。 “就是她呀,听说当初要不是院长的收留,根本就没有灵虫选她。” “也不知道银烨神使是怎么选人的。这样的货色也配在灵山修行。” “我给你说············” 四处都是议论她的声音,实在是吵的慌,泽筠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往门外走。 “小师妹,可愿和我走走?” 泽筠抬头一看,来人正是白芷师姐。 “自然是愿意的。” 说着便和白芷师姐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这藏书阁的阁老平常话不多,也不喜欢别人吵闹,你去时可要注意,别打扰他老人家。一二三楼平时都有弟子前去研究,你抄书的地方应该在四楼的小隔间。 你去了四楼,只管向左走,约一刻钟后就能看见。记得别乱了书的顺序,每月都会有弟子前去查看,阁老也会时不时得下来转转。对了记得每日给阁老送饭,他老人家早晚饭不吃,只吃些午饭,他住在七楼,送饭的时候,敲门就去直接放在桌上出来就好。 如果笔墨纸张缺了,记得来白凤楼找我,就在你们住处的后面,我抽时间让人给你送过去,可听明白了?” “听是听明白了,我在这里先行谢过师姐了,可师姐为何对我如此之好,按理说不通啊。” “你个小机灵鬼,我还能害你不成,这首先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还有就是觉得你我有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小姑娘人不错。虽然话不多,但是清透的紧。” “泽筠谢过师姐抬举了,日后还有麻烦师姐的地方,还请师姐多多担待,师姐可否告知受何人之托?” “不可说,不可说,急什么,相信你早晚会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快去饭堂吃饭吧,你那饭堂做饭的几个师兄,那厨艺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我也要去给你岐岚师兄帮忙了。” 泽筠没有多问,目送白芷师姐走后,就往饭堂的地方走去,说来她也是真饿了。进入饭堂后,来吃饭的人真不少,戈薇和席渊也在其中。自打她进来之后,里面的人就开始低声议论,泽筠打好饭就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吃起来,正如师姐所说,这里做饭的师兄一定是哪个酒楼的后厨,可她竟觉得昨晚席渊做的菜粥更好吃一些。 周围的议论声太多,大家的目光太过强烈,泽筠心想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为了躲避麻烦,看来以后她只能依靠一楼的小厨房过活了。都还好,一切还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主篇 第五章:灵力 次日卯时,泽筠等人便依照指令前往斗场集体修习灵力,但直到晨时才见有人缓缓而来,前来教授灵力的是昨日那八位先生中的一位,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衫,脚踩两只已经快变成黑色的草鞋,不束腰也不簪发,手里拎着一个装酒的葫芦,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倒像是个市井地痞,虽说如此,但是众人也都很恭敬的向此人作揖以示尊敬,毕竟能来灵山当老师的,绝对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来人径直穿过人群,步履摇晃着向斗场北边的一处凉亭走去,然后瘫倒在地,右手支着头,左手在面前一挥,便有一排竹简的雏形出现在面前,然后手轻轻一弹,竹简便飞了出来,刚好五十份,每人面前一卷,近看,这竹简竟跟实物相差无二,但能明显感觉到灵力的波动,竟是用灵力所化,而灵力御物化物这样的术法都需要很熟练的灵力运用以及极为深厚的灵力支持。瞧着那位先生信手拈来的模样,灵力定是深不可测。 “这卷书上有如何转化灵力的方式,其他的自己悟。申时查验你们的修炼进度。” 那先生说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留下一群人不知所措,约莫一刻钟后,大家都拿着竹简各自找地方研究,泽筠坐在最南边勉强能够遮住太阳的石柱后,打开竹简细细研读起来,这竹简上说,灵力原本乃是万物之气,可来自于万里山河,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万疆土地,明月长风,晴天骤雨,皆是灵力的本体,而万丈红尘,所感所念,心之所想,心之所处,又都是灵力的另一种进化,大抵前者的灵力所有修习术法的人都有可能获得,但是后者对于灵力的进化便真的是随缘看造化了。 就先说这第一步,感受万物之灵,引灵气入体,再让灵气进入督脉以及全身409个穴位最后汇聚丹田,直到可以在丹田处形成一处灵涡,这才算是成功的修习到了灵力,之后灵涡就会自主吸纳灵力,并且随着修习术法的步步加成,灵涡能储存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多。 泽筠看完之后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这些都是后话,要怎么感受万物之灵,再引入体内,这竹简上根本只字未提,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从哪下手啊。泽筠回头看了看众人,都是一脸苦涩,就连席渊也眉头紧锁,看来今天怕是很难有一个结果了。 快到申时,明显感觉有的弟子已经略有烦躁,大家都是一上午滴水未进,加上烈阳高照,心有思虑,实属煎熬。又过了一会儿,眼瞧着申时快要过去,太阳都快到山边了,那位先生才懒懒的伸了个腰,懒散的向斗场外走去 “都散了吧,明日再来。” 众人这才面带倦意,三五结群的往饭堂方向走去。泽筠看着远方山边的昏黄夕阳,天边的残霞渐渐变淡,微风拂面,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火光,像极了她在远处看到的最后一眼的被大火淹没的蓝国,还有母后,那个时候母后总喜欢在后花园的小花亭里抄书,她不喜热闹,便总是在小花亭旁边荡秋千,也是这么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突然想起了母后常念的那句“红树蝉声满夕阳,白发相送倍相伤。”凭空多了点她不喜欢的感觉,难道今日的衣服又变小了? 酉时三刻,泽筠回到星辰阁的小厨房,将刚摘好的一堆蔬菜淘洗干净,放在案板上,右手持刀,左手按着一颗圆溜溜的土豆,胡乱砍了几下,又拿了一根白白胖胖的萝卜,同样的步骤再来了一遍…直到所有的菜切完,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拿着发烛生起火来,这算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做饭,以前在蓝国,有人伺候着,那日有席渊,自己也就打打下手,今日亲自上了阵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还不少,那些饭堂的师兄果然都是厉害的。 突然门口有低笑传来,蓝泽筠回头一看,就看到席渊站在门口手持一把波云玉扇,轻倚门边,身着白衫,站在门口眼角带笑的看着她,外面有光洒进来,照在他的头发上,衣服上,束发的玉冠格外的透亮。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是席渊留给她的印象。 “怎的,席公子是喜欢上了我们星辰阁的小厨房?”蓝泽筠擦了把脸看着门口的人问道。 席渊并未回话,目光一转,看着案板上的一堆不成型的菜笑出了声。 “不曾想如今你为刀俎,它们成了鱼肉,被你欺负成这样。” “怎么说最后都是要被吃掉的,怎么能以貌取之,只要不是败絮其中,便不会掉了身价。” “是,姑娘好口才,只是你这大小不均,只怕是不好掌握火候,难免最后生生变成了败絮其中啊。” 席渊说着,便走上前去,将玉扇搁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挽起袖子,开始对这堆菜进行改造。泽筠见此也不再说话,继续生火,小小的厨房只有刀碰触案板的声音传来,莫名有一丝无比和谐的感觉。半个时辰后,泽筠端着一碗蔬菜粥满足的吃了起来,刚盛出来的粥热气腾腾的,席渊看着面前吃粥的人儿,心里像被小猫蹭了一样,软软的,痒痒的。 话说第二日卯时,众人又来到斗场,那位先生依旧辰时来,申时走,只字未说。如此过了七天,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这日辰时,那先生慢悠悠的走进斗场,一位弟子双手抱拳跪在先生面前,面色深沉。 “先生,弟子自知愚钝,实不知先生用意,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呦~还知道自己愚钝,不错,孺子可教” “…………” 那弟子闻言,立刻羞红了脸,有点温怒又不敢发作。 先生自顾自的走进凉亭,打了个哈欠 “这七日,清风细雨一日,万里晴空一日,电闪雷鸣一日,滂沱大雨一日,薄暮冥冥一日,狂风怒号一日,大雪纷飞一日,忽而铄石流金,忽而折胶堕指,你们可有人晓得什么意思。” 先生说完,底下便开始了激烈的讨论,泽筠手托着下巴,皱了皱眉头,这几日说来也怪,明明是四月的天气,但是这斗场的天气却变幻无常。 今日初春轻风拂面,细雨缠绵,生机勃发,第二日突然艳阳高照,似是到了盛夏,而斗场边头一日还粉嫩的桃花枝,第二天突然顶起了嫩绿色的桃子,第三日忽然大雨滂沱,这斗场中的人除了在凉亭照旧睡觉的先生,全都被淋的不成样。 第四日那桃子便奇迹般地变得又大又粉嫩,第五日众人来到斗场的时候,突然雾气环绕,天气变得阴冷透骨,申时薄雾散去,天气又恢复到了春日的温暖,泽筠走的时候,踩到了桃树上落下的一片桃叶,已经变得枯黄残败,第六日来时,斗场又狂风大作,风卷着落叶纷飞,刮在脸上生疼。 第七日更为离谱,天空毫无预兆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倒像是一年四季,阴阳调和,往复循环。 阴阳调和…阴阳调和…难道…是…泽筠恍然大悟,灵台好像是被露水洗过一样清明起来,最初的那种混沌感瞬间消失殆尽。 于是快速寻了一处石台坐了下来,慢慢习吐纳气,感受这块斗场内的阴阳之气,外界的声音逐渐远去,此刻泽筠好像处在一块结界内,一年四季,狂风骤雨,朝阳薄暮,盛夏冬雪,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似乎经历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像极了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身后漆黑一片,前方四季轮回,在这无数的轮回里,总感觉有一个抓不住的瞬间,就像闪烁的光亮一样,在快要碰触的一瞬间突然就熄灭掉,如此几十次,泽筠觉得自己正处在悬崖边上,只要稍微一松气就会掉下去摔得粉碎。 内心十分煎熬,这种在希望和失望之间重复徘徊的感觉真的快要把她逼疯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身体好像被什么粘稠的液体包围了一样,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心情逐渐烦躁,然后麻木,最后无望,那条路好像终于走不下去了,泽筠停下脚步,跪在路上,后方的黑暗在靠近,前方的景色慢慢朦胧起来,她的目光开始涣散空洞,深深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到底是什么?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不停的问自己,身后的黑暗终于来到了身边,像一张深渊巨口,吞噬了泽筠,结束了,她看着前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彻底淹没,前方一片粉嫩的花瓣被风吹进了黑暗,落在她的脸上,像一只温柔细软的手轻抚的她的脸颊。 这是…风的感觉?泽筠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四处飘散的桃花,原本微弱的光亮突然放大,她伸出手放在空中,粘稠的感觉奇迹般地消散了,只有风夹杂着花瓣在她手间起舞。那抓不住的东西原来是风! 主篇 第六章:风之灵 身后的黑暗逐渐褪去,那遍布全身的粘稠感也一并随风消散,泽筠尽力向前跑去,让全身都沉浸在风里。她感觉有一股气流从百会穴进去自己的身体,然后沿着全身的脉络流动,几个轮回后朝着丹田汇聚,整个身体都轻盈了许多,几刻钟后,那些气流好像被吸纳到了一个饱和状态,在丹田那块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球体,发着淡淡的光芒,这,难道就是灵涡。 周围慢慢又嘈杂起来,泽筠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日头才过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她却好像已经过了半生,而刚刚那清晰的经历,就像是南柯一梦,如今彻底的清醒了。世人只说身似蜉蝣,朝生暮死,她这两个时辰到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沧桑感。 泽筠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那种破茧成蝶的轻盈感充斥的全身,心境如泉水般清澈,就像是出了滚滚红尘一样,所有的污浊都烟消云散。再看向四周,有其他几个弟子正如自己一样,盘膝而坐,似是涅槃重生般,眼睛深邃发亮,,周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气场,看来有少一半的人都领悟到了吧。 一年四季,阴盛阳衰,往复循环,总有一个时间点,人类自身的阴阳之气与外界会达到一个平衡点,而这个时间内,最容易与世间万物建立感应,也最容易感受到与自己相匹配的灵力来源。比如自己感受到的风,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灵力了。泽筠正在沉思,突然一片阴影打了下来。 “恭喜小师妹灵力初成。” 来人正是席渊,白皙的手轻挥着玉扇,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更加深邃,眼尾狭长,鼻峰高挑,薄唇含着淡淡的微笑。 “也恭喜你了。”泽筠心情大好,起身朝席渊微微作揖。 “渊哥哥,泽筠”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来人走到席渊身边,双手轻轻扯着席渊的袖子,正是那戈薇,泽筠瞧着她,眉梢带喜,身姿轻盈,周身也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场,看来也是修得了灵力,于是又朝着戈薇微微作揖。 “恭喜戈薇姑娘。” 戈薇看了看泽筠,瞧着她虽然瘦弱了一点,但是身体挺的笔直,像一颗竹子一样挺拔坚韧。 身着灰青色的院服,乌黑的发丝全部利落的束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在看她的小脸儿,虽不施粉黛却若朝霞映雪,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粉嫩的唇像刚盛开的樱花一样柔软,那双眸子似皓月般清明,又似大海一样深邃,凭空增了一股疏离感,这样的人,自内而外都散发着一股平常女子不具有的洒脱冷淡,清风吹过吹起她的衣袖,她的马尾也随风飘散,远处的桃花似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肩上,真有一点落花人独立的意境在,想到这里戈薇不由得生出一丝烦躁,只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再说那头,越来越多的弟子都逐渐领悟,只有一些稍微愚钝的还是暗自苦恼。 那先生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唱着 “无缘千金亦难求,有缘山海皆可平,思君不见君,路漫其远兮,我有千万语,无人靠耳听,低喃与明月,明月焉知我心,低喃与明月,明月啊,焉知我心耶。” 一曲唱吧,便提着酒壶步履阑珊的往斗场外走。 “明儿个起,悟道之人便不用来了,那竹简上自有你们灵力的增进法子,只要注入你们自己的灵力,竹简自会显示属于你们自己的灵力部分。自个儿找个凉快地儿修行去吧,未领悟之人,在七天后术法教学之前还可来此地参悟,若是七天后,还未参破,就退了院牌羽灵自行下山往红尘中去吧。” 语罢,人也消失在了门口,只留得一众子弟在此或怅然恼怒,或暗自侥幸,或自得自乐。虽是门中人,却显众生相,身不在红尘,红尘事依旧。 辰时,吃过晚饭后,泽筠便很早的回了房间,然后打开了手上的竹简,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灵涡,然后丹田运气,将灵涡中的灵力运到手指,然后通过手指传送到竹简内,只停顿了一会儿功夫,那竹简就自行变化,随后展现出非常标致的小篆____风之灵 风之灵力,万物随风而动,风亦可御万物,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无处不见。无相亦有相,是世间可柔可刚的灵力,到达一定境界不仅是绕指的阴柔,也是四两拨千斤的强劲。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四处可见的皆是风之力。 但虽说算是上乘的灵力之一,却不能与其他相提并论,其实能够参悟到风之灵力的人并不少,但是能够修炼出自己风采的人实属寥寥无几,所以大多数修得风之灵力的人,在术法选择上比较单一,大多都会去炼药炼器,成为一代宗师,这才使得其能在上乘灵力中占得一席之地。 当然自古以来,也有人剑走偏锋,悟得高道,持一手风之灵力,成为千古战神。书中所载神族有一位先贤,可以风化器,取首级于千里之外,在数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以一己之力破敌万千,游走于魔族阵营竟毫发无伤,虽然最后陨落在了大战中,但是这一手风之灵真真是千古留名了。 之后还有一位是魔族前辈,但是关于她的记载特别少,只是说有一年黄泉突然爆发内乱,贼寇大军聚集在焦溪,准备发动进攻,却不想在经过彼岸河畔,因放火烧了那人半亩曼珠沙华,便被其全数歼灭,为花儿做了肥料。说来也好笑,还没等到魔族族长的反击,反倒是折戟在自己的因果中了。 而那人就是另一位风之灵力的掌控人,据说她长相极丑,情绪变化多端,居住在彼岸河畔,种得十里曼珠沙华。被称为黄泉的魑魅妖花。 由此可见,这风之灵对于修士而言,算是并无大用了,除非能像那两人一样,悟得风之灵力术法的另外运用,不然只怕只能是做个炼药炼器的师傅了。 想到这里,泽筠不由有点大失所望,但其实这个世界炼药炼器的宗师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人包括妖族都有专门的供奉,为这些炼器炼药师提供需求,而那些能够呼风唤雨,掌握雷电的宗师,绝对是受到个界敬仰的。只是泽筠不喜欢,她不喜欢依赖于别人的安全感,那是非常不可靠的,只有自己掌握了无法撼动的力量,才可以做到真正的逍遥快活。 蓝国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倘若当时蓝国足够强大,万人之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又怎么有机会灭国呢。倘若那晚自己足够强大,那些护送自己的人又怎么会丧命,高公公又怎么会身负重伤,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才给了敌人肆无忌惮的权利。 她从踏进灵山的那一刻起,就告诉过自己,绝不能活得像个喽啰,她要力量,要剑指苍穹,要让那些对她举起刀的人后悔,也要让那些屠戮者付出相同的代价,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仁慈这种东西对于弱者来说只是个笑话。她的行事风格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凡要犯我,眦睚必报! 就现在的情形看,泽筠还是比较被动的,超高阶级风之灵力的顿悟难比登天,机会渺茫,而在这之前,她必须选择一条预备的道路,才不至于最后功亏一篑,这样看来,她去术法课也确实没什么用处,那些先生们定不会讲什么秘辛手段,倒不如去了那藏书阁,也许还能摸出一些门道来。 不知不觉巳时已过,房间黑暗一片,泽筠掀开罩着夜明珠的黑布,想起了已经昏睡好几天的灵虫,随即打开锦盒,那灵虫看起来比之前略微大了一些,肚子也更圆润了一些,好像是。。。发。。发福了???? 一双短小的翅膀也渐渐勾勒出精致的纹路来,仔细看翅尖那块原本透亮晶莹的膀身竟有点慢慢变红的趋势。看来这家伙喝了泽筠的血,彼此有了契约,随着自己修得灵力,它也确实得到了些许好处,开始进化起来。话说这小虫子打见到自己第一眼时就万般不情愿,难道是早早就有预料,自己必不能成大器???这也太过玄学了吧。 泽筠心里有了些许不快,稍微用力压了压正在酣睡的虫子的肚子,它似乎有了感觉,吧唧了一下嘴,艰难的翻了个身,防止自己的肚子露在外面,又昏昏睡去。真是个憨货,一点警觉都没有,泽筠觉得又气又好笑。盖住了盒子扔在一旁,蒙住了夜明珠,陷入了沉思。 对于她来说未来无疑是无比艰难的,活着倒真是蛮累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席渊,他琉璃般的眸子,轻摇玉扇的双手,以及戈薇轻轻拽着的他的衣袖。泽筠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魔障了,这算是思春吗???随即将一切抛之脑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主篇 第七章:藏书阁 这七日,泽筠除了去小厨房做饭吃,基本都是留在房间里加深灵力,日子也很快过去了,听戈薇讲,似是有十来个弟子,并未悟得灵力,被驱赶下山了,走之前还在山门大闹了一场,斥责希枫院不近人情,当初收入门中,如今又视如敝履,如此喧闹直接被岐岚师兄抛到了隔壁山头的深山老林中了。这世间最真实的不过就是弱肉强食,哪有什么公平可言。也只有弱者才会埋怨世道不公。 次日辰时,其他同门皆去先生那里自行上课去了,泽筠也快速收拾好东西,去了藏书阁,这藏书阁从外面看就像是一座古塔一般,共有八层,塔身古朴,雕刻精致,一股厚重感瞬间扑面而来。似是一位拥有灵识的沉睡的老者,让人心生敬畏。 走到近处,便能看到塔周围散布着强大的结界,听白芷师姐说只有拿着院牌古玉,才能进入。泽筠摸了摸腰间的古玉,然后小心翼翼的踏入了结界中。一楼的阁门是敞开着的,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用功钻研书籍术法的师兄弟们。泽筠端详了一会儿,并未做过多的停留,就奔着四楼的小隔间去了。 因着院中弟子众多,存放在五楼六楼的高阶级术法等某些珍贵典籍比较稀少,往往供不应求,便会派遣弟子来这阁里抄了副本,放在前三楼特定的书柜上,以便其他弟子解读钻研。泽筠在桌子上铺好纸墨笔砚就快速上了五楼,这五楼内的弟子较下边的楼层少了许多,只偶尔能看见那么两三个。房间内静寂无声。 泽筠很快的往里面摸索进去,然后快速的用目光搜索起来,半个时辰后,又上了六楼同样快速搜索了一番,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在五楼随便拿了一本珍贵典籍回到了四楼的小隔间,看来这五楼六楼的典籍内也没有记载怎么修习风之灵力术法的,不过到是看到了那位魑魅妖花的另一段记载。 据说当初她本是一位人界女子,家中财力鼎盛,正值豆蔻年华时与当地有名的公爵府少爵爷结亲,大婚之日,十里红妆,本该是风风光光的嫁人,从此夫妻两人举案齐眉,不曾想这夫家竟然贪图她们家的财力以久,女子在大婚之夜,被屠了满门,全家二百多口人,除了跟随自己进入公爵府的嬷嬷外,无一幸免。那少爵爷贪图娘子美貌,便将她囚禁在了府中,逼其夜夜笙歌,不出半月,又与另一官宦人家结了亲。 那人自不是一个任凭欺凌了,加上又有血海深仇在身,隐忍数月,后来在这少爵爷迎娶侧夫人当天,勾结山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灭了公爵府满门,整个公爵府血腥一片,当夜,公爵府内就连喜案上的红烛都染了血,鲜红的血液沿着府门流到了街道上,那位少公爵被砍断了四肢,拔了舌头掏了内脏,挂在府门口示众,以慰藉那女子家中亡魂,手段极为毒辣,次日清晨,街坊邻里皆是一惊,更有严重者开始日日痴语说什么女鬼作祟,半夜还能听到女鬼在此吟唱。 不出十日,便全部搬离了此地,再说那女子和跟随她的嬷嬷自那日后就销声匿迹,原是去修了魔族术法,入了黄泉,再后来见到的人便说那人被毁了容貌,人也不大清楚,住在那黄泉彼岸,种了十来亩娇艳的曼珠沙华,每夜在河畔抚琴低唱,语焉不详。 纵观如今这情势,也不知哪里开始起的头,民间常说魔族术法及其阴险毒辣,而黄泉更是寸草不生,远不及神族身披光明,向阳而立。于是大多数人界子弟都更愿意投入神族,长此以往,魔族也开始日益凋零,盛况不再。佛常曰众生平等,可入目的皆是三六九等,倒也讽刺。泽筠静了静心神,将思绪收了回来,开始抄书。 巳时三刻,手中这本雷之灵力的高阶级术法终于抄完了,泽筠将纸张整理修订好,在封面题好字,拿着往楼下走去。到了三楼将书放在柜子上,转了两三刻钟,又到二楼一楼依旧如此转了两三刻钟依旧毫无所获才作罢,去菜田摘了些新鲜蔬菜然后若有所思的往星辰阁走去,正巧碰到了刚刚下学的众人,看他们神采奕奕,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真有学子的儒雅风采。正走的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注视。 “呦~这不是泽筠姑娘吗,怎么做起了厨娘的伙计,看你这还真是有模有样,学的入木三分呢。” 泽筠回头看到三个人,似地痞流氓般双手交叉抱着胳膊,身子斜斜歪着,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目光中透露着鄙视猥琐。 乍一看去真的很煞风景,便没有搭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泽筠记得这三个人好像是来自锦林国的财阀大家,由于家中出了几个炼器宗师,地位甚至比皇家子弟都要高贵些,虽说如此,那种从内流露出来的低俗气息真真叫人恶心至极。 “哎?你走什么,爷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不成,没得教养的东西!” 泽筠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寒,转过头定定的望着说话的人,慢慢的走了过去,眼中更是寒气逼人,周遭都似结了冰般冷了起来,那三人不由打了一颤,但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不过是一个连修习术法的资格都没有的野丫头,有什么可怕的。便有壮起了胆子。 “怎么,说不得了,作这副样子给谁看啊,爷我今天高兴,你要是求个饶,哄爷高兴高兴也就过去了,不然信不信爷的拳头不长眼打坏了你这娇弱的身子。” 说着目光便往泽筠的胸部移了移,又盯着那白皙修长的脖颈吞了吞口水。 泽筠在离他一掌的距离前停了下来,收敛了眼里的杀意,微微笑了笑。 “怎么,您是觉得这里依旧是你那锦林国的安乐窝呢,且不说我是和你一起经过神使选拔的弟子,来到这里,也是你正规的同门,就算只是这希枫院里的一伙房丫头,你刚才那般轻薄,要是传到了师兄师姐甚至掌院的耳朵里,以他们这严格执法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玷污了我院的清誉,平白低别院一等。要说如今你也是修得灵力正经的修道之人,周围这么多同门可都看着呢,如此这般也不怕落了身份,我呢,如今也算是藏书阁的一个可以使唤的人儿,你们要是真弄伤了我,没得人抄书,没得人给阁老送饭,真不怕上边怪罪吗,我可听说那阁老就算是掌院也要敬重三分,你们真要如此惹他老人家不快,让整个希枫院都承担他老人家的雷霆吗?如此你们可真担当的起全院的问责。” 话音刚落,明显的可以看到那三个人的脸色又变了变,神色中有点忌惮的意味。 “老大,她说的不无道理,那边有阁老在,而且这希枫院的规矩确实…,我们怕是不能聚众闹事,要收拾一个野丫头,日后有的是法子,看她能嚣张到什么时候,那时候还不是任由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三人商量了一会儿,神色放缓,看着眼前的人,冷哼一声。 “你等着,总有一天,爷一定让你哭着喊着求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敢威胁老子。” 语罢,便大摇大摆的朝着饭堂走去。 泽筠回头,丝毫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大步向饭堂走去,但是那双眸子里寒意更加浓烈了一些。 午时三刻,泽筠回到了藏书阁,提着装着午膳的饭盒向七楼走去,这会儿大多弟子都前去饭堂用膳,所以藏书阁比往常更清净了一些,到了七楼,泽筠按白芷师姐的指示轻轻叩了几下房门,里面没有应答,便轻轻推开了房门,入目的便是一张极大的古玉方桌,上面胡乱扔着一些极稀有的典籍孤本。 右上角小小的古铜元鼎内燃着上好的檀香,左边屏风挡住了内室,那里边没有任何气息,倒是右边的暗门内,一股厚重的灵力泄露在外,泽筠感觉头晕晕的,立刻将饭盒放置在靠近暗门的一张梨花木圆桌上,迅速拉上房门,下了七楼,在五楼寻了本感兴趣的典籍回到了自己的小暗格,休息了一刻钟,才勉强运用灵力压住了内心的翻腾,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片深海,随着波浪翻涌,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碾压,这位阁老的灵力真的过于恐怖,他到底活了多久,才有这样纯粹厚重的灵力。泽筠甚至都没有辨认出来他的灵力是哪种。 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她不由得苦笑一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蝼蚁,稍微大点儿的浪头都足够把自己淹没,泽筠捏着狼毫,不由得想起了今天的那三个无赖,四个锋利的大字便跃然纸上------不死何为!随后盯着这几个字良久,才放在一旁,拿出一张新的白纸,用镇尺压平,收了心神,专注抄书。 主篇 第八章:脾气古怪的老头 自那次之后,泽筠每次送午膳的时候都及其快速,生怕被那暗门中人的灵力再次伤了心神,如今这前六楼泽筠来回翻了个遍,并无什么收获,只剩阁主住的七楼,以及没有阁老的特令不得进入的顶楼,要说有什么秘辛,也就那顶楼才有的吧,看来得想想办法。 这日,泽筠和往日一样给阁老送午膳,然后将昨日的饭盒收走。拿到手里的时候,泽筠感觉不太对,于是到抄书的小暗格内,打开饭盒一看,昨日的午膳似乎都没怎么动,但也并没有在意,这阁老是个活得久的,灵力修为等远超常人,都说越是这样的人,都可以长期辟谷,对于五谷的需求就越少,就说那些神族内真正的神,就算几年滴水不进也是可以的。 便将此事不再放在心上,专心致志的抄起了书,要说这几日,虽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但是抄书的过程中自己倒是真的受益匪浅,各种术法都有所了解,若是日后自己也回了红尘,就光将这些术法写了副本,拿出去买了,也可赚得不少银钱吧,也可去找高公公,和他一起做这营生,不也美哉。要说高公公,他现在也不知道好不好,什么时候若是得了机会,也定要去看看他。 连着十来日,阁老依旧没怎么用拿过去的午膳,虽说如此,泽筠也依旧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每日准时送饭进去。这日午时三刻,泽筠拿着午膳叩了叩门,依旧无人应答,便准备轻轻推门进去,但不知怎么,老感觉心脏跳的厉害,有点不太安稳。 推开门,一股厚重清冷的气息就传了过来,泽筠直感觉头皮发麻,心口阵阵作痛。抬眼一看,那正对着的古玉桌后此时正斜躺着一个老头,身着玄色的流云锦衣,衣服上并无任何绣纹,头发花白,用一条玄色的发带绑着,蓄了蛮长的胡子,如果不提那双怒视着自己的眸子,还真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泽筠心里凉了半截,但转念一想,自己也并未做什么挡了他道儿的事儿,也就稍微心宽,想来这老头近来心情不大好也是有可能的。便收了心神,及其坦率的对着那阁老鞠了一躬。 “阁老圣安” 然后目不斜视的将饭盒放在桌上就转身准备退出去。 “你,站住!” 泽筠立刻感觉背后一凉,那老头的气息压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五脏六腑早就翻江倒海。连忙跪了下来。 “不知阁老有何吩咐,弟子一定尽力为阁老效力。” “你站起来,过来把盖子打开。” 泽筠闻言,立刻起身向前,打开盖子,看着自己亲手做的蔬菜粥一脸疑惑。 “你这是什么,是人吃的吗,我又不是和尚,你要饿死我不成,上月送饭的那小子每天都有红烧肉的,怎么这个月就只有一碗这玩意儿,长得丑不说,都没有熟透。一月光阴,这饭堂就如此潦倒了?是哪个小儿做的,气死我了!” ……… 泽筠看了看那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回阁老,那是蔬菜粥,是我自己做的,我保证是人吃的东西,弟子每天都吃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哼!蔬菜粥,那东西都能叫粥,我要吃肉,不要喝什么清汤寡水的菜叶子!我看你就是诚心欺负我这老头,竟拿这东西敷衍我,我在这院中还是说的上几句话的,何曾受过这委屈,那黎老头也要敬我的,如今却被你一个小丫头如此消遣,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 “阁老,弟子知错了,阁老当然是我们这院里人人敬重的老神仙,就算放在别院,那也是绝对被敬仰供奉的,弟子不敢怠慢,只是弟子前些日选术法时,并未有适合的术法,因此被派遣这藏书阁来做一个阁老可以使唤的人,虽说是同门子弟,但是我这一个悟得风之灵力之人,又学不了术法,难免被他人小瞧,便不曾去饭堂用膳了,前两日还有人当众欺辱弟子,多亏我搬出了阁老这才放弟子一条生路,弟子又怎么会诚心不对付阁老,弟子原听那书上说,神族的人都是不怎么食五谷的,又想阁老是个老神仙了,又怎么会瞧得上那酒肉俗物。 便做了这清淡的蔬菜粥给阁老,不想并未入了阁老的眼,今日知晓了阁老的喜好,明日定做些让您欢喜的吃食来孝敬您老人家,还希望阁老饶了第子这一回。” 泽筠恭恭敬敬的说完,连忙磕了几个头。那压着自己的气息才逐渐散去。 阁老看着眼前的丫头,刚听了这丫头的话,本来一肚子的怒火不知道往哪儿发顿时有点气恼,一时间语塞。心想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话里头堵的死死的,这马屁也拍的贼亮,要今日真的对这丫头发了怒气,到显得我是个斤斤计较,不近人情的主了,听她说明日送来肉食,好歹这目的算是达到了,其他的明日在斟酌斟酌。 “咳…可真是个伶牙俐齿,善于狡辩的丫头,阁老我自知道自己的能耐,不用你拍马屁,你且记得明日弄些我欢喜的吃食来,阁老我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去抄书吧。” 泽筠心里暗松了一口气,立刻回答了一声,便向门口褪去,恐在多生事端。 “慢着,把你这没人吃的东西也提走,看见就烦。” “……………” 泽筠又迅速上前,提了那饭盒像只兔子一样,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直到跑下楼才慢了下来,真是个难缠的老头,多大的人了,居然口腹之欲还这么重,到了小暗格,长吐一口气,跪坐在桌子前休息。刚才为了避免受到发难,一时答应的快,但这肉确实是个问题,要是去饭堂拿,必然会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人,何况还有那三个地痞,可要不去,那就只能去后山抓几只野味了。 说着,泽筠也不在耽搁,快速的开始抄书,酉时抄完之后快速的收拾了东西,开始往后山走去。那日岐岚师兄再三强调后山是禁地,不过前些时候她有特地观察过,那后山旁边连着一座山头中间刚好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应该也会有些觅食栖息的野物,去那里到也不算是犯了禁忌。 泽筠到山谷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她快速的越过竹林,在靠近溪流的地方,放了点萝卜青菜,然后从腰间拔出匕首砍了一些竹子做了一个竹箭套索装置,然后爬上了旁边一颗比较粗壮的桑树,从怀里掏出一颗水灵的桃子,开始耐心等待,父皇曾经说过,动物之间的生存竞争比人要残酷的多,所以它们往往要谨慎的多,今晚能不能成就看是否有耐不住性子的野兔野鸡经不住诱惑踏进这一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皎月当空也没有猎物触发那个机关,泽筠也不急,估量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是亥时的样子,估计这些野物子时才会出来活动,便躺在较宽的树枝上小眯起来。子时差不多要过去了,下边传来一声微弱的惨叫,泽筠立刻睁开了眼睛,成了! 迅速翻身下了树,趁着月光往机关处跑去,果然青菜旁边倒着一只肥硕强健的野鸡,被一箭穿喉,嘴里还叼着一根儿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青菜。泽筠低下身子准备拿着它就走,突然感觉前方有微弱的气息传来,还伴有微微的血腥味,迅速抬头看去,只对上了绿森森的两道光,泽筠拿着鸡快速的往那颗树跑去,她能明显感觉到后方有股力量破风而来,离自己越来越近,泽筠立即运起灵力跳跃,拉住离自己最近的桑树枝稍微借力,像一只小猫一样优雅的跳上了那颗桑树。那追击的狼只咬到了一片衣服碎片。 泽筠摸了摸腰间,出来时只带了一颗夜明珠,并未带发烛。这狼倒也不急,在下边绕了两圈,撞了撞树便停了下来,开始嚎叫起来,泽筠看到这种情况,便知这狼还有同伴,心里明白情形不妙。 若是一只狼,自己还有一搏的机会,若是一群来此,只怕自己是没命回去了,于是当机立断,趁那狼放松警惕的时候,聚了灵力于匕首上,扔起夜明珠的同时,快速拿着那匕首向狼的脖子刺去,因着夜明珠的光芒那狼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匕首瞬间刺进了狼的脖子,泽筠继续随即沿着伤口向下划入,直把半个脖子都割破才停了下来,狼应声倒地,血液沿着刀口溅了出来,泽筠感觉脸上一片温热,浓重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而此刻周围的气息越来越多,泽筠一脸警惕,看来是来不及了,于是收了匕首,又快速窜上了树,果然只片刻功夫,周围的草丛就有了响动,一双双绿幽幽的眸子露了出来,竟有十来匹! 那些狼绕着树转着,嗅了嗅地上的尸体,然后开始分食,撕裂筋肉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渗人,只一会儿功夫,那匹死了的狼就被分食干净,那些狼开始将目光上移,那一双双眼睛里无不透漏着饥饿,长满獠牙的嘴里,血沫和口水混在一起流了出来。 主篇 第九章:月光下的青色衣衫 蓝泽筠时刻关注着底下这些狼群的动作,狼群一直围着树转,偶尔嚎叫两声,震彻山谷,突然它们开始从四面八方尝试爬树,蓝泽筠往更高的树枝爬了爬,狼群簇拥而上,真有几个一蹦就蹭到了蓝泽筠刚刚待过得地方,没过一会儿那些狼群就停了下来,集体往后退了退,然后快速的冲过来撞到树上! 蓝泽筠立刻抓紧树干,这些狼倒是聪明的紧,如此等下去不是办法,这些狼跟不要命似的,有几只甚至头部已经开始流血,但是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血腥味儿好像只会让它们更兴奋,这样撞下去,自己早晚得被摇下去,成为它们獠牙下的食物。泽筠想了想,拔出匕首,快速砍了些桑树枝干,腿分开坐着,尽量缠住树枝,一只手穿过一根较细的桑树枝,然后颤颤巍巍的开始削起枝干来,如此做了十来只锋利的箭后,又削了一根较粗的两边钻了眼,抽出自己的腰带做了只弓。 如今她什么术法都没有学,惟一能做的就是将灵力注入弓箭内提升一点攻速和力度,一切完成后,蓝泽筠上了一发箭,对准了一只狼集中精力射了出去,瞬间一声极惨烈的嚎叫声响起,原是那只狼的脖子上插了一只木箭,约莫进去了两公分。 蓝泽筠看到此景,心凉了半截,这木箭并不致命,反而会激怒它们,果然狼群的攻势更加猛烈,全不顾自己流血的头颅。蓝泽筠稳了稳心神,又上了一发箭朝着中箭的那只狼的眼睛射去,只一瞬,比之前更惨烈的嚎叫声想起,那只狼呲牙咧嘴,好像失去了方向感竟朝着别的地方撞去。 蓝泽筠瞧着有效果,便朝着其他几只狼也射去,大约一刻钟几乎一半儿的狼已经眼睛中箭,成了瞎子,蓝泽筠又制了十几只箭,照着刚才那样射去,直到灵力消耗殆尽,所有的狼都变成了瞎子,在树下乱成了一锅粥。 蓝泽筠一直观察着那些狼,趁着一个空档,将弓扔向了林子同时自己快速跳下树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果真,那些瞎子狼听着动静便快速的扑了进去,她心里清楚,这点儿时间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只能尽量换一颗新的树来分散注意力。 距离自己相中的那颗树只剩几米,蓝泽筠突然感觉不对!于是快速的向旁边躲去,竟然是一只狼! 尽管蓝泽筠躲的够快,但肩膀还是被那只狼的爪子抓出了几条又深又长的裂痕,鲜血瞬间淌了出来,染红了整个后背,蓝泽筠看着那只狼,这才发现它右眼中箭的地方几乎是擦着眼球过去的,那只眼球依旧透露着微弱的绿色幽光,明显能看见! 是自己疏忽了,越来越多的狼围了上来,一张张锋利尖锐的獠牙上都是血渍,因为眼睛中了箭,血顺着鼻子流到了嘴里,甚至有几只狼互相舔了起来,这片山谷里大多都是些小动物什么的,它们应该是饥肠辘辘,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蓝泽筠躺在地上,肩上的疼痛已经让她爬不起来,她只能眼看着那些狼向自己走来,今日这劫怕是度不过了。 一刻钟过去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那些狼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在离自己三寸的地方突然就不动了,有脚步向这边过来,不急不缓步速均匀,像在散步,到跟前的时候,这些狼突然很机械的转头,笨拙的向四周散开。 “是…你?” “怎么?很意外?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来人居然是席渊,依旧穿着青衣,手中慢悠悠的摇晃着一把玉扇,月光比较昏暗,他就这样出现竟然有点朦胧的美感。 席渊上前将蓝泽筠扶了起来,拿出怀里的一张白色锦帕,轻柔的擦掉了她脸上的血渍。 “能活着我自然开心,只是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多久了?” “你来,我就来了。” “都看见了?” “对啊,真没想到我的小师妹竟这么厉害,智勇双全啊简直。” “…………” 蓝泽筠有点无语,随即反驳到。 “怎么能及你的万分之一呢,几日没见,我发现你这人嘴皮子倒是厉害不少。” 席渊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但是手底下一点儿也没闲着,扶着蓝泽筠就往小溪走去。 “怎么做到的?” “今日先生教的控制神识的术法,狼的意识天生就很很低级很好控制的,刚好拿来用用。” 蓝泽筠闻言,轻轻握了握拳头,要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早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两人来到溪边,席渊扶着蓝泽筠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以灵力化火燃起了一座火堆,这才走到溪边沾了点水擦了擦蓝泽筠后背的伤口。 “嘶!疼” “乖,忍着点,我要将伤口上沾的泥土擦一擦才能上药。” 好一会儿,席渊才放下手中的锦帕,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翠玉瓶子,正准备去脱蓝泽筠的衣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耳根子处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给你,你自己涂吧。” 席渊将瓶子扔给蓝泽筠,就头也不回的往一旁的森林走去。 “喂…你等等,我自己要怎么涂?这种时候难道还要为了什么人伦道德扭捏吗,你再不快点我怕是要血尽人亡了。” 席渊回头看到月光下的蓝泽筠,因为受伤流了很多血,那张精致的小脸儿上血色全无,目光中并没有一丁点儿羞涩之意,全是坦坦荡荡。不由得脸一红,倒真是自己扭捏了。这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重新拿着药回到蓝泽筠的身后。 蓝泽筠瞧着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亲自动手忍着痛,解开了衣衫,露出了受伤的左边肩膀。 席渊瞧着那四道极深的抓痕,正在不断的往外流着血水,连忙用锦帕擦了擦,这才迅速的将翠绿瓶子打开,把药粉洒了上去。 “要稍微等一会儿才能包扎,这种药的药效极好,就是有点疼,你且忍着。” “嗯” 席渊从背后望着蓝泽筠,这种能使伤口快速结痂生肉的极品药都有一个缺点,就是没有半点麻醉效果,只要沾到伤口处,病人就会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而且持久不散。蓝泽筠也不例外,席渊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极力的忍着痛苦,她的后背,脖颈处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全身微微的颤动着。 “其实,你要是疼,可以喊出来,要不,你咬着我,千万别伤了舌头。” “不…不用” 蓝泽筠语气微弱的答到,席渊听了,微微摇头笑了笑,心想还真是个倔犟的姑娘。 一刻钟后,席渊瞧着伤口处已经微微结痂,没有血水渗出,这才从里衣衣摆处扯下一些布条,小心翼翼的包扎起来。他的双手轻轻触碰着蓝泽筠细腻润白的肌肤,因为看不到前面,偶尔还会不小心划过她的下巴和锁骨,她身上那种冷冽的清香一直萦绕在席渊的鼻尖儿。 等包扎完,席渊才发现自己全身也出了层密汗,脸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无意间,他竟盯着蓝泽筠光滑圆润的肩入了神,月光洒下来,那块儿像是发着温润的光一样诱人。 直到蓝泽筠轻轻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席渊快速脱下身上的青色外衫,披在蓝泽筠的身上,拍了拍自己更红的脸,这才扶着蓝泽筠从溪边起来,往居住的地方走去。 “你…你这控制神识的术法好用不?” “还行吧,只要是灵识不高,以我现在的程度应当没问题。” “那等会儿到林子里,帮我抓几只野鸡行不行?” “………………” “此乃大事,来日我必当重谢。” “………………” “不愿意?” “自然……愿意。” 大概寅时,二人才提着两只晕死的野鸡出了山谷。 “怎么突然想来后山打猎?” “生活所迫,阁老想吃。” 席渊想了想,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如今蓝泽筠修不了术法,说是半个废物都不为过,在这天才云集的希枫院生活,自然是讨不了什么好。 “那你明日等着,我帮你做,如今你身上有伤,确实不太适合做这些。” “万分感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瞧着你也没有客气过啊。” “弱者就要乖一点。” 蓝泽筠淡淡的说着,是的,她是弱者,没必要再为了维护微薄的脸面而自讨苦吃。 二人分开后,蓝泽筠强忍着疼痛将鸡提回小厨房,这才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沾了血渍的破衣服抱起来丢进竹筐内,望着竹筐发了会儿呆,又上前将席渊的青衫拿出来看了看,他的衣服要比自己的宽大很多,刚才披在身上的时候就有一股很好闻的荷花香味。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将衣服重新放了回去,趴在床上思忖起来,就今日看来,修习术法和未修习术法简直天壤之别,如若自己再想不出修习术法的办法,怕是日后只能乖乖的炼药,不然两头都跟不上,自己在这里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再说席渊回到星辰阁之后,便快速洗了把脸,脑子里蓝泽筠光滑的后背一直在脑海中闪现,怎么都挥散不去。他不禁自嘲起来 “席渊啊席渊,你一直自称正人君子,如今不如一个女子识大体也就算了,居然还…还起了这样的龌龊心思,真正是圣贤书都喂了狗!” 主篇 第十章:阁老的赏赐! 次日清晨,蓝泽筠起床还能感觉到阵阵疼痛,但是不得不说席渊昨日上的药是真的好,她明显感觉到肩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想必用不了几日就大好了,于是迅速的起床穿衣洗漱,进了藏书阁乖乖的抄书。 午时,蓝泽筠回到星辰阁小厨房时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儿,原来是席渊,他已经做好了膳食,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摇着玉扇等着她。 “今儿下学这么早?” “嗯……你快来吃吧,我熬了鸡汤,大补。” “两只都做了?” “做啦……” 蓝泽筠坐在桌前扶着额头有些可惜……… 这鸡她本来是想多做几天的,如今都做了菜,吃也吃不完,不是浪费嘛!!! “今晚我陪你去猎野。” 席渊在一旁瞧了瞧蓝泽筠的神色,这才说到。 “倒也可以…你去的话,又快有利索,我倒不用出太多力了,划算!” “……………………” “你可以再直接点…” “我母亲说了,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伤害,我不能伤害你。” “…………………” 莫颜兮心满意足的带着席渊做的红烧芋儿鸡,还盛了一大碗鸡汤去了藏书阁。 蓝泽筠站在阁老的门口,深呼一口气,这才轻轻敲门,见无人应答,心头一松,快速的走了进去 不想,那老头依旧半躺在椅子上,目光斜斜的瞪着她。 “啊…呵呵…阁老圣安!!!弟子今日带了上好的野味过来给您尝尝。” 说着,连忙上前,打开食盒,端出了席渊做的菜。那阁老嗅了嗅,吞了吞口水,看面色应该是高兴的,刚要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突然瞧着面前有人儿,这才收敛了一下。 “咳…不错!孺子可教耶!你受伤了?” “哦,一点点,昨日抓野鸡的时候被狼群围了。” 阁老闻言,不由得撇了撇嘴,甚是嫌弃… “你也太弱了吧!一个小小的狼群都能围住,真是丢我们希枫院的脸面,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简直妄为俢术之人。” “………… “弟子也不想这般没用,奈何当初悟道的时候,感应了风之灵力,又无术法可学,弟子又有什么办法,走在外面被人说是半个废物也就算了,不想阁老也如此嫌弃。” “胡说!!!我…我!我哪里嫌弃了?不对!!我就是嫌弃,外边那帮小儿也实属失了风度!改日我定要和黎老头说道说道!” “如今还要劳阁老费心,弟子真是没用,弟子这就走,不能扫了阁老的食欲。” 蓝泽筠说着,快速往门口退去。双手已经摸到了门扇处! “你!!你回来!!给我回来!!” 蓝泽筠闻言,心中难捱,不得已重新走回来。 “是,阁老,弟子遵命,不知阁老还有什么吩咐?” 阁老瞅着面前的人,身子瘦弱,脸色苍白,又摆出一副事事与我无关的表情,不由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 “给,拿去!自己研究!”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圆铁球出来,蓝泽筠接住,端详了一会儿,这铁球从外边看就像是一枚雕刻精巧的大型银铃铛,这是个什么玩意??? 蓝泽筠也不敢问,心想阁老给的必定是有用的吧,于是应承到 “弟子多谢阁老,回去定好好研究!” 说着又朝门口退去。 “等会儿!还有这个。一并拿走” 蓝泽筠抬头,瞧着阁老往桌子上放了一个紫砂瓶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拿了过来。 “吃一粒就够了。” “弟子谢阁老!” 这才快速的逃离了七楼,扬长而去,奔到了自己的小隔间儿。 阁老瞧着蓝泽筠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才吞了吞口水快速的吃起来面前的芋儿鸡。 “哇!!!好香!!好手艺啊!” 阁老快速吃完,躺在椅子上剔牙,心里想着蓝泽筠, “这丫头看着不是个好惹的,虽然在我面前服软,但是毫无敬畏害怕,啧!嘴还伶俐的紧,让人好气!就是发不出来,不过她今日说悟了风之灵力…哼!果然是个没用的,气死我了!!不过如今千余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识到风之灵的肃杀之气…或许……” 蓝泽筠自打从阁老那里回去,就一直研究着手里的玩意儿,她摸遍了全身,也没有发现一处机关。 又看了许久,这才放下,拿出阁老给的紫砂瓶子从里边倒出一颗紫红色的颗粒,闻了闻,这也不像是丹药啊,一点儿味儿都没有! 不管了,反正在藏书阁内,要真出了什么事,直接冲上去找他不就得了!!这才心一横,灌了下去。 不过须臾,蓝泽筠感觉全身都开始温热起来,像火烧着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一股蓬勃之气在体内来回撞击,然后不受控制的朝着灵涡处汇聚,蓝泽筠疼的直打滚儿,豆大的汗滴从额头处落了下来,手掌心也出了一层密汗。 该死!!这老头儿不会记仇,故意整我吧??? 蓝泽筠心里想着,人已经疼晕过去了,半个时辰后,才慢慢转醒,吐了一口浊气,身上汗涔涔的十分难受,不过那股磅礴的气息已经不见了,蓝泽筠闭眼感受到灵涡处汇聚的灵力更加醇厚浓烈,昨日因为消耗灵力而透支的身体也充满了活力,又伸手摸了摸后肩处,惊喜的发觉伤口已经大好,毫无痛感。 这才起身,将紫砂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心到,这是个好东西啊! 这才盯着这大铃铛发起呆,这东西难道是个灵器?想了一会儿后,蓝泽筠上了六楼,搬了许多有关灵器的书回来。 两个时辰后,才合上书,揉了揉眼睛,这书上说,但凡是灵器,只要有灵力催动,自然会有反应,刚才自己试了好几遍,度了好多灵力却全然不动,难道是自己的风之灵力不成? 蓝泽筠心想,今晚猎野的时候让席渊试试,或许会有结果,于是将之抛在脑后,专心致志的抄起书来。 直到戌时才离开藏书阁,往后山一旁的山谷走去。 不过五月打头的日子,这会儿太阳将落不落,撒下一片昏黄的余晖,蓝泽筠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时候的阳光柔柔的,暖暖的,就像小猫儿的毛发一般。 蓝泽筠在山谷口子见到了席渊,他躺在在一颗极粗壮的杨柳树分枝上,双手自后边抱着头,正闭着眼睛小憩,昏黄的余光沿着他的侧脸照了过来,时而吹过的微风卷起他乌黑的发丝,还有掉落下来的青色衣衫衣摆。 蓝泽筠远远瞧着那人的侧脸,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嘴唇单薄,光辉撒下来,好像发着光,浓密的睫毛也像是发着光。 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用此来形容席渊再恰当不过了。 那人似有所知觉,嘴角轻轻一笑,说到 “还要看多久?” 蓝泽筠也不慌张,明目张胆的看着。 “有佳人如此,自然不能错过。” 席渊揉了揉眼睛,这才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认真看着蓝泽筠。 半饷,他从蓝泽筠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欣赏赞美之意,却不曾发现一丝亲近感…或者说是爱慕,那双眼睛不管想表达什么都是坦坦荡荡。 席渊心里不由得有点小失望,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心里立刻暗骂了自己几句,这才作罢。 “对了,我这儿有个物件儿,不大会使,你试试?” 蓝泽筠说着,从腰间的荷包内掏出了一颗大铃铛递给席渊。 席渊捏着瞧了瞧,便有些明白,往里边度了些灵力进去,这东西还是没有反应。席渊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 “罢了罢了,我们走吧,别耽搁时间了,这铁疙瘩估计就是个玩耍之物。” 说着又将铃铛拿回来装入荷包放好。 “你哪儿得来的?” “阁老给的” “都说那阁老平日不苟言笑,来去无踪,居然对你如此上心,了不得啊!” “什么了不得,那老头估计今日见我为了让他吃顿好的,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给我个玩耍之物罢了。” 因为有席渊,蓝泽筠也懒得去布什么陷阱,二人只躲在树梢处盯梢,等瞧见猎物就让席渊使用术法,不过子时,就抓了两只野鸡,一只兔子。 回来的路上,蓝泽筠再三思忖斟酌,这才对着席渊说到。 “席渊,你教我做吧,你也不能天天为了这个费心思。帮我猎野,我已经感激不尽,实在不能过多麻烦。” “呦!怎么这会儿转性了,这么客气,可不像你往日作风。” “受人恩惠多,心就不自在了,我何必增添那么多的负累。今日心有负累,明日便有可能站不起来,再也无法自由自在。” “人生在世,怎会心无负累,随心自在。” 席渊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渐渐透露出一丝悲伤来。 “也罢,我确实不能每日都在这儿,今晚就教你,明日再给你写些菜谱,你性子聪慧,应当没问题。” “那是自然。” 席渊语罢,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丝不快,难道是因为她拒绝了自己的心意??难道自己就这么想成为她的依靠吗??可她独立一点并无坏处,席渊!!!你真的不该有这种儿女情长的心思!! 二人到了星辰阁的小厨房,忙活了起来,席渊很耐心的教泽筠如何切菜炒菜,蓝泽筠也是认真的学,照模做样的炒了一道芋儿鸡让席渊尝。 席渊起初还有些拒绝,但瞧着蓝泽筠水汪汪期待的眼睛,心一横,也就尝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笑她摔碎了盐罐子。屋内气温逐渐上升,屋外二楼一处石柱后边阴影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处,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屋子。 主篇 第十一章:不死何为!!! 今后的半月有余,蓝泽筠的生活都特别的规律,白日在藏书阁抄书,夜晚去山谷猎野。 今日午时她和往常一样,回到星辰阁,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悲凉绝望的哭声,莫颜兮上了二楼,走了一圈,在哭声最近的门口停了一来。 “来嘛,小宝贝儿,让爷好好疼疼,爷就喜欢你这种娇滴滴的。哈哈哈哈!…” “求求你,放过我吧…啊!…求求你了,呜呜…” 蓝泽筠在门口越听越气,心想不妙,立即破门而入!!那屋门口左右站着两个人,正是那天那地痞的跟班儿。 声音是从床里传过来的,莫颜兮快速上前,准备营救! “你干嘛,蓝泽筠!我们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闲事?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们在做什么还不用你来多嘴,你要识相,就乖乖退出去,必好嘴巴!” “无耻之徒!!!” 蓝泽筠说着和二人打了起来,那头听到外边有了动静,也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行苟且之事的人从里房出来,一手拿着腰带,一手提着裤子,脸上布了一层密汗,脸颊处浮现了两抹红晕,色咪咪的看着蓝泽筠。 “住手,别伤了我的美人儿,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被打了可就不好看了。” 二人停手,蓝泽筠眼带杀意的看着眼前的人,那里面的哭声并未停止,看他的样子,那姑娘恐怕是已经…… “败类!!居然趁机轻薄姑娘,简直罔顾人伦,当诛!” “当诛?呵,蓝泽筠,你以为你谁啊,一个连术法都没有办法学的人,敢对着我说当诛?你可知道我是谁?本大爷可是锦林国薛家薛城的独子,薛亦峰!人三界,谁不给点儿面子?” “哼!原来还是个狗仗人势的畜牲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咳……咳…” 薛亦峰说着,怒火中烧,一脚踹了出去,将蓝泽筠踹了老远。 蓝泽筠本就身子瘦弱,又没有修习术法,胸膛挨了一脚,五脏内府瞬间翻腾,一口瘀血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没修过术法的废物,也敢出来为别人主持公道?你这样的人迟早要死,不如今天,先让爷痛快一下?” 薛亦峰说着,便上前要扯蓝泽筠的衣服。 蓝泽筠只觉得浑身无力,无法抵抗,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里不由得自嘲到:你可真弱,连个流氓都对付不了,如今白白搭了进去,活该! 薛亦峰解开了蓝泽筠的外衣,又解开里衣,只留着一个松松垮垮的紫色肚兜,迫不及待的伸手抚摸着蓝泽筠光滑白皙的肌肤,如此香艳场面,其余二人也不好意思看,只乖乖的关上房门,在外边等候。 一刻钟后外边突然人声嘈杂,看时间应该是其他弟子放学了,那二人急匆匆,慌张得敲了敲门,但是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害怕东窗事发,自己被牵连,于是丢下里面的人,快速的消失在了星辰阁。 三刻钟后,星辰阁二楼一处房间内,蓝泽筠感觉头昏沉沉的,快要炸了一般,挣扎了许久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房间内除了里屋传来低沉的哭声,再无一点声音。 蓝泽筠,凝了凝神,双手快速的系好自己的衣服,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突然觉得衣服被什么东西压着,于是低头看了看,原来是薛亦峰! 只见他僵硬的躺在地上,眼底泛红,嘴唇发白,蓝泽筠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到好在还活着。 她记得当时自己被薛亦峰用灌了灵力的腿狠狠踹了一脚,已经全身无力,只能任由那畜牲动手动脚,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突然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发了狂般的不受控制!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热,尤其是灵涡处!然后就没有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这样了。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发现除此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才捂着胸口往里屋走去。 那边的床上趴着一个纤细的背影,轻轻颤抖着,满屋子充斥着一股暧昧气息,地上铺满了衣服碎片。 蓝泽筠上前,轻咳了一声,那姑娘立刻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抱着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转身瞪着蓝泽筠。 那双眸子充了血,已经肿了起来,脖子,肩膀处都是渗着血的咬痕,干裂的嘴唇被她咬得已经流血了。蓝泽筠认得这个姑娘,好像叫小婷?也是锦林国来的。 蓝泽筠实在看不下去,走到了床边,脱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这才说到。 “松口” 小婷听了,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加重了牙齿的力道,一颗血珠便滚了下来。 蓝泽筠瞧着,转身坐在了床上,将自己的手指递了上去,用力的掰开了小婷的嘴巴,那边人感觉失去了支柱,顺势咬住了蓝泽筠的手指。 “嘶!” 蓝泽筠瞬间感觉到一股疼痛感袭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忍着等面前的人恢复情绪。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那姑娘才松开了嘴,一把将蓝泽筠捞过来抱住,然后号啕大哭。 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有不少停下来议论了两句,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敲门关心。 蓝泽筠感觉到肩膀处一片温热,头更加疼了。继续一动不动的挺直身子,定定的坐着。 好久,那人才似乎有了停的打算,离开了蓝泽筠,往窗边快速爬去。 “呕……呕!!” 竟然是吐了。 “呵呵…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低贱” 小婷吐完之后,有气无力的靠在床边。 “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我是什么人,锦林国一个家族庶出的女儿,不过是侥幸被选进了灵山,我…我也以为往后我不会再低人一等,过与虎夺食的生活,不想那些人……哈哈…那些所谓的家世显赫的大家子弟!一个个不也是看不起我的身世,觉得我是个低贱之人,处处刁难,我怎么反抗!我修为低,身份低,我拿什么反抗!!” “若你想,自然有千万种方法,别人可以轻贱你,但你自己却不能。弱者被轻贱只能束手就擒,那就变成强者,用尽一切办法!我只道正义永存,万没有邪祟当道的说法,因果自有轮回。” “变…强…变强?变强,变强!” 蓝泽筠瞧着她情绪稳定了许多,这才来到门口悄悄看了看,直到确定四处无人。 “这败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刚才看了,他灵力被损耗殆尽,醒了自会回去,就算不走,一个残废,你也定能收拾的了,我等会儿要去给阁老送饭,你先去我那洗漱洗漱,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儿再回来。” “好,谢…谢你…今日之事!求求你,不要说出去…我不想…” “自然。” 蓝泽筠扶着小婷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为她找了身衣服,看她在自己床上睡着了,这才关上房门,往楼下走去,路过小婷的房间时,她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离开。 藏书阁七楼 “哼!你个丫头,今日怎么这么晚,要饿死我不成?” 阁老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肘着头,对着蓝泽筠抱怨一通。 蓝泽筠赶紧上前,把饭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这才佯装着委屈巴巴的说到。 “阁老,弟子今天被人欺负了,这才误了时间。” “啧!真没用,成天不是被这个欺负,就是被那个凌辱,我藏书阁怎么…怎么出了个你这么个没用的!气死我了!” “您也没教我什么啊,就我这样子,人家不欺负我欺负谁去!” 蓝泽筠低着头低估着,好巧不巧,刚好被阁老听了进去。 “啥?你说什么?没教你什么,我…我!!我那日给你的东西悟的怎么样了?” “不!!不是!不是!阁老,我什么都没有说,那东西…那东西弟子还没有悟明白…” “嘶……没用!!没用没用没用!!回去好好给我琢磨,明日不要去下边抄书了,给我上来!” “可是,不抄书会被院长和先生罚的…弟子……” “罚??你怕个屁!!如今是我藏书阁的人,还怂的跟什么一样!以后要是被欺负,就报我的名字!等老夫去收拾他,哼!你也给我努力点儿!我藏书阁的人比别人差!说出去真丢人!!” “是,阁老,弟子回去一定好好参悟!!” 亥时,蓝泽筠和席渊猎野归来。 “那个,席渊,今晚就不必在教我了,你昨晚不是尝了,阁老那边也没什么问题,我已经可以了。” 席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到。 “你厨艺确实进步神速,也罢,最近课程紧张,我也累了,今日之后,就不去了。你要有什么,可随时来找我,不必担心心有负累,一切…我心甘情愿。” 二人告别后,蓝泽筠将猎物放回厨房,回到屋子,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这才躺在床上,轻语呢喃这 “心甘情愿……” 子时,外边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莫颜兮起身,全身运着灵力,悄无声息的跳入清心阁的一间屋子内。 薛亦峰正在熟睡,突然感觉床边冷冷的,立刻睁开了眼睛,将被子丢了出去,逼的蓝泽筠后退了两步! “原来是你?!!你想做什么?” 薛亦峰趁着月色的光亮看清了来人,那人的眸子如今更加清冷,甚至…甚至有点儿像死人的眸子,没有半点情绪! “做什么?当然是讨债来的?我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薛亦峰心中一凉,后背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依旧不相信蓝泽筠能把自己怎么样! “你?就凭你,一个废物?能把我怎么着?” “呵…呵呵呵…我要是你,现在立刻就会跪下来磕头认错,如今你的灵力已然消耗殆尽,动用不了任何术法,还不是任我宰割。” 薛亦峰看着蓝泽筠嘴角轻蔑的微笑,这才反应过来,今日…他轻薄蓝泽筠时,突然感受到那人身体里出现一股可怕的力量,一直拉扯着自己,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屋内已经没有人了,而自己身体里居然没有一丝灵力余存!!薛亦峰突然睁大双眼,极度恐惧起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了下来!! “你……你就是个怪物,我要去告诉院长,你是个怪物!!”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命出去了!” 蓝泽筠说着,从怀里掏出紫砂瓶子朝薛亦峰走去,正是阁老给的极品良药! “你…你别过来…你不能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我爹也不会放过你的!!” 主篇 第十二章:惩罚还是恩赐? 第二日一大早,清心阁那块便人流涌动,甚至惊动了先生。 “怎么回事啊?这么多人?” “你还没听说啊,昨日,锦林国薛家的公子暴毙了!今早有人闻到血腥味儿,这才发现尸体。” “啧啧啧,你们看见那场景了吗?听说是灵涡炸了,满屋子都是飞溅的血肉,连一块儿整的肉皮都没有,太残忍了!” “师兄,你可知道怎么死的?” “听先生说好像是服用了太补的灵药,灵涡承受不住,炸了!!” 众人唏嘘,那娇纵不可一世的子弟竟是这样的下场! “不过,好像听说与阁老有些关联,那边已经派人去请阁老和院长了。薛家那边也派人去请了。” “哎!那毕竟是薛家啊,出了什么事,自然是要说清楚的。” 约莫午时,希枫院大厅内 气氛很严肃,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主位上坐着的院长神情严肃,但是一旁的阁老却依旧把玩着胡须,不甚在意。 一刻钟后… “阁老,院长,人我带来了。” 蓝泽筠与那两个薛亦峰的走狗被带了上来。 “你们说,怎么回事?” 院长坐在主位上,声音低沉冷冽的问道。 “回…回院长…和我们没有关系啊…是她都是她” “对!!院长,都是她…是她杀的!” 院长故意运着灵力,压低声音问话。 “你们亲眼所见?还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证据……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们老大就只与她有过节…除了她…还能是谁?” 这二人心里也是慌的,生怕蓝泽筠将昨日之事抖出去,昨日薛亦峰做了那种事,一旦被院长知晓,那他俩也完了。于是迅速将脏水泼出去,抢得先机! “蓝泽筠,你可有说辞?” 蓝泽筠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未曾辩解,这会儿听到院长问话,这才向院长作揖,以表礼数,然后开口说到。 “回院长,阁老,那人确实和我有些过节,这事儿本来没什么说的,阁老也是知道的,那人仗着自己家大业大,而我又是个无法修习术法的废人,所以多次欺辱弟子!昨日更加过分,那人竟然……竟然准备在星辰阁对弟子行不轨之事,弟子拼命抵抗,幸好同门的师姐师妹们们回来的及时,弟子才幸免于难!那人见不妙,正要走刚好看到了弟子怀中阁老赏赐的一瓶灵药,便顺走了。其余的弟子实在不知。还望您与阁老明察!” “你!!!你狡辩,我们老大自从星辰阁回来,灵力就消耗殆尽,这中间只和你单独待过,不是你还有谁!” “哦?所以你们是承认了对吧,是!在星辰阁确实我们单独待过,但是我一个连术法都修习不了的人怎么伤害的了他,又怎么让他耗光灵力?为什么不是他在别处灵力消耗殆尽,刚好遇见我,对我起了歹念,因为自身灵力有所损耗,这才垂涎阁老赐予我的灵药!这样不是更说的通吗?” “你骗人,简直歪曲事理!老大在找你之前明明……明明…明明只跟我们在一起!” “是吗?你们确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那你们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呢?嗯?不如如实相告,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你………” 那二人瞬间一愣,心到:这蓝泽筠分明就是在给我们挖坑,要是实话实说…我俩必然被赶出灵山,要是不说…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在理,而且看样子她并未挣对我们俩,不如…… “院…院长阁老,这……我们老大到底什么时候失去灵力……我们…我们也不清楚。” 一番言论,高低立判。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有些正义的弟子甚至上前说话。 “回院长,昨日我确实在二楼见到他们二人鬼鬼祟祟的逃出了星辰阁。” “回院长,昨日下午,我也确实听到二楼有哭声,想必是那人欺辱泽筠师妹,等我们进去了,哭声才停止。” “对,院长,下午我还见到薛亦峰从星辰阁出去。” ………………… 约莫过了三刻钟,院长思考了一番,这才对着阁老说到。 “师兄,你怎么看?” 阁老自蓝泽筠进来就一直盯着她,听到院长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看?那丫头被欺辱的事确实告诉过我,而且不止一次,如今不是已经明了了,我竟不知我们希枫院如今都是这样招人的!你说怎么看?” “你们二人凭白无据,张口胡言,不仅助纣为虐,还欺辱诬陷同门,岐岚,你说说,院规怎么处理?” “回院长,据希枫院院规第一百三十二条,凡是欺辱同门者受戒鞭一百下,院规第一百四十七条,凡是诬陷造谣,做有损同门名誉之事者受戒鞭一百下,抄院规五百遍,若下次再犯,摧毁灵涡,赶出灵山!” “你们二人可听清楚了,今日起,术法课就别上了,领完刑法再说,今日之事,也希望所有人引以为戒,我们希枫院,对于这种事,绝不姑息!” 黎老严肃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所有厅内的弟子闻言都是一怔。 事罢,藏书阁内,蓝泽筠提着做好的午饭来到阁老的房间。 阁老并未像往常一样,懒懒散散的半躺着,而是一本正经的正坐在椅子上等蓝泽筠进来。 蓝泽筠刚踏进去就觉得不对,今日屋子内气压极低。蓝泽筠刚把饭盒放在桌子上,那边就传来了阁老严厉的斥责! “跪下!!” 蓝泽筠闻言,倒也不慌,规规整整的将青衫一掀,跪了下去。 “你可知错?” “回阁老,弟子不知!” “不知?你真当我不知道那薛亦峰怎么死的?那薛家也算个大家族,族内炼药炼器师众多,这种家世,出来的子弟怎么连灵药的药效都不清楚,如此草率的对待生命?” “是!” “你………你!!什么意思?” “弟子说是,那瓶灵药是弟子强行灌给他的!”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还有脸如此理直气壮!那可是一个生命!你……” “阁老是要说弟子心狠手辣吗?那薛亦峰与我有过节已不是一次两次,且不说这个,就昨日而言,要不是有其他弟子回来,我怕是早就……他既然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他做错事自有院长主持公道,轮不到你置喙!” “阁老觉得院长应该怎么主持公道?昨日弟子没有遭受残害,就算去说了,没有人证,我口说无凭,您觉得院长怎么主持公道,若是昨日弟子受了残害,阁老您觉得我还有脸说的出去,就算可以,我不过一个废物,没有证据,谁会相信?白白落得一个诬陷造谣之罪?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大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是,因为阁老对弟子好,也信任弟子,弟子这才会得到庇佑,但是那些没有阁老庇佑的人呢,倘若我此时也没有阁老庇佑呢?该怎么办?” “你………简直朽木!!” “阁老,弟子并非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但是昨日之事,不管他有没有得逞,他都做了,这次不成,还会有下次,弟子这次幸运,下次便不见得了,更何况,这希枫院受他欺压凌辱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弟子不甘,站了出来。” 蓝泽筠不卑不亢的说完,阁老瞧着她一点儿悔意都没有,半饷才回话。 “明日起,也别去四楼小隔间抄书了,你给我去顶楼面壁思过!饭菜也不用送了,我自会去找个弟子送你我二人的饭食,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出来!” “是,弟子遵命!” 阁老说完,这才站了起来,准备出去。 “阁老,弟子还有一问,敢问阁老,孰对孰错?熟黑熟白?” “你不是有答案了?还问我做甚?指望我能改变你心意?哼!” 说罢,这才出胡子瞪眼的,狠狠的挥了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戌时,后山内,一团云雾出现在黎老的屋前,瞬息间展现出一个人影来。 来人一手用力的推开房门,黎老已经准备好了好酒好肉,在桌前恭候。 阁老自顾自的走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喝了,这才气愤的说到。 “这丫头!真是反了天了!气死我了!!” “气??我瞧着师兄你倒是挺开心的。” “开心?你没瞧见她在藏书阁的时候多狂妄!还孰对孰错?熟黑熟白?!” “那师兄觉得呢?” “我能觉得什么,她又不是什么菩萨圣女,干嘛怀着一颗普渡众生的心!” “啧啧啧!!瞧瞧,还不是护犊子?” “哼!说来也奇怪,你不可能摸不清里面的弯弯道道,怎么今日徇私舞弊起来了?” “徇私舞弊?师兄这话不能乱说啊,那薛家子弟确实欺人太甚,岐岚也对我说过,受他欺压凌辱的人何止少数,早前,我已经让岐岚暗中告诫过了,岂料他死性不改,今日之事,也算是得了恶果吧。” “呦!我师弟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了?那薛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过几日就要来了,怕是不好糊弄!” “糊弄?师兄是觉得咱希枫院没有人了吗?还需要去糊弄一个人界的小家族?他家教出这么个纨绔子孙,我都替他们丢人,既然…自己不会教孩子,那就由我们代劳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话甚得我意!喝酒喝酒,好久没喝了,还是你懂我。” 主篇 第十三章:惩罚还是恩赐(二) 蓝泽筠前往星辰阁收拾东西,一切比她想象中的好一些,她昨晚确实冲动了,但这等人渣属实不配留在世上! 今日叫她前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最坏大不了赔上性命罢了。 到星辰阁的门口,蓝泽筠停下了脚步。 “席渊?你怎么来了?” “来关心关心我如此有勇有谋的小师妹啊!” 席渊眯着眼睛,笑着对着蓝泽筠说着。 “是嘛,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师兄啊。” 蓝泽筠瞪了一眼席渊便要往里面走。 “你……昨日确实太过鲁莽,这种法子骗骗其他人还行,但是薛家可不是一般人,若非是阁老与院长护着,恐怕你凶多吉少,日后薛家人来了,你如何打算?” “不用打算了,阁老罚我去顶楼面壁思过了,恐怕我也见不到那薛家人。” “阁老确实对你宠爱有加,这事儿想必是要替你挡的。” “也许吧,席渊,你来此就是要说这些?” “不是,先前不知你要去顶楼面壁思过,如今知道了,自然要来此为你饯别。” 戌时星辰阁的小厨房内,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 什么糖醋鱼,红烧排骨,清蒸兔腿儿……… 二人相而坐,蓝泽筠是有点饿了,看着眼前的菜肴不由得轻轻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丰盛了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面壁而已,顶多一两个月罢了。” 说着,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小师妹怕是不知道,上一个去藏书阁顶楼的人,待了五年才被放出来。你此去,怕也……算了,吃吧,去了那儿可就吃不到了。” “这么久的吗…也好,你也知道,我在这希枫院不怎么受待见,不如去那顶楼,无人打扰,倒也清闲。” “哈哈哈哈,要是我也能像你如此洒脱就好了。只管今日醉,不管明日愁!” “你不是说世人皆如此吗,我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 “给你…” 席渊说着,便将一颗玉豆子放在了蓝泽筠的手里。 “这是什么?” “一颗灵花种子,不用沐浴阳光,只需每日输送一点儿灵力,就会开放,此花一旦开了,十年不败,算是给你做个伴儿,也能…也能留个念想。” 蓝泽筠闻言,小心脏扑通扑通,突然自己快速跳动起来,好一会儿,这才面色微红摸了摸全身,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才自头上拔下一枚玉簪丢在桌子上。 “这……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席渊良久,才停止挥动玉扇,用玉扇挡住嘴唇笑了笑,这才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掏出一枚锦帕,包了簪子,放回去。 “行,东西,我收下了,我们…来日再…来日再见。珍重!” “好…” 宁静的夜晚,微微随风飘动的柳叶花瓣儿,两个少年人,彼此许着珍贵的承诺。 正值六月出头,百花争艳,阳光灿烂,蓝泽筠打包好行李来到了藏书阁。 “从今日起,你就在里面好好的待着,好好收敛收敛脾性,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老夫便让你出来。” “阁老不是已经认同弟子了吗?” “认同??!!认同个屁,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进去好好参悟,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弱者是没有发言权的,能颠倒黑白的人多了去了!” “是,弟子懂了。” 阁老带着蓝泽筠来到了藏书阁顶楼,这个房间单独被及其强大的结界隔着,蓝泽筠站在结界外就感觉到了一股久远浑厚的可怕气息。 “这个结界,是万年前那位帝君留下来的,除了我和黎老头儿,没人打得开,你在里面安安份份的面壁思过,知道了吗?” “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弟子遵命。” 阁老闻言,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泽筠,这才运用灵力,双手结印,打开了结界。 蓝泽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房间空间很大,但是四周封密,竟然一点光都照不进来,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阁老自腰间的灵袋内拿出了两颗巨大的夜明珠,放在两处灯台上,这才勉勉强强使一些地方看起来明亮些。 蓝泽筠拿起一盏灯台,四处转了转,这房间内,除了一张玉床,一张堆满纸墨笔砚的桌子,一块用屏风遮起来洗漱如厕的地方,其余全被书册包围了。 阁老走了以后,蓝泽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从包袱内拿出一个精致的花盆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又将衣物等叠好归置在床头,这才整理桌子。 以前她总想来这藏书阁顶楼看看,如今得了机会,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想事成呢,不过几年光景,再出去的时候,清…清还会记得自己吗,她说回来希枫院找自己的,不知来了之后会不会失望。 自蓝泽筠入藏书阁几天后,希枫院院门口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原是那薛家的长辈来了。 一个时辰后,希枫院客厅内,气氛凝重。薛家薛城火冒三丈,竟对着院长吼了起来。 “黎老!我薛某对神族,对灵山,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如今得到了什么结果,我儿在此学术,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你们却纵容包庇凶犯!让我儿死不瞑目!” “纵容,包庇?想必你也听说了他的死因,有什么凶手?” “你少拿那些话糊弄我!我儿自小熟通炼药之道,灵药有什么功效,一闻便能知晓七八分,又怎么会,如此草率对待生命,分明就是那个叫蓝泽筠的贱人故意为之!” “那个蓝氏弟子,不过是一个连修习术法都成问题的小丫头,你儿悟得雷之灵,在修习术法中又聪慧,也是同门中的翘楚,你难道也觉得那丫头真能对他做什么吧。” “有什么不可能,我听说阁老对那贱人宠爱有加,既然连罕见的珍贵灵药都能赠,其他灵器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薛族长是怀疑老夫暗中给了蓝丫头什么宝贝?从而害了贵家公子?” 身后一阵不容置疑的威严话语想起,众人望向门口。原是阁老来了。 阁老身着黑色玄衣,花白的头发依旧用一根绸缎随意的扎着,但是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有种无人比拟的威严气场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那头气焰嚣张的薛城也不由得心口一凉,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随即放低了声量。 “阁老说的哪里话,薛某并不敢如此想,只是小儿确实死得蹊跷,不如将那疑犯交给在下,审问之后要真没什么,在下定将她送回来。” “是吗?薛族长是想送堆白骨回来吗?你家小子在希枫院嚣张跋扈,四处凌辱欺负同门,我们派了弟子警告,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不将我们希枫院众人放在眼里,你薛家可真是好教养!” “阁老说笑了,就算亦峰他娇纵了些,但是罪不至死,院长和阁老大可依院规处置,怎能任由他人夺去性命啊。” “薛族长又怎么能一口咬定是蓝丫头所为,恕我直言,你儿品行不端,在希枫院结仇甚多,别人敢怒不敢言,那蓝丫头是个不受委屈的,这才顶撞了几句,怎么后来就成了凶犯了?” 阁老上前,坐在黎老的旁边,神情严肃的看着薛家众人。 “那极品灵药可是阁老赠的,只有那贱人有。” “是,我是只给了她,但是凡事讲究人证物证,你儿欺负人倒是有很多弟子亲眼所见,敢问薛族长可了解了,你儿去世时可有人证物证,就那灵药也是从蓝丫头手里抢过去的,除此可还有其他?” “阁老你……你!!这分明是…” “是什么?薛族长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当初选了自己的儿子来了灵山,就该清楚规矩,他已是我灵山之人,日后修炼对敌都会有生命之危!生死存亡便不由己的,还是薛族长并不把神族,灵山放在眼中?我们的脸面亦不是任人随意践踏的,我希枫院中的子弟也不是任人宰割欺凌,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薛族长可懂?” “阁老这是要压我?” “非也,自古天道自然便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结恶报。我也不过是遵从天法大道罢了。” “是!!阁老教训的是,是在下没有教好儿子,给希枫院丢脸了,告辞了!” 薛城看着主位上的二人并没有一丁点让步的意思,且字里行间都是对薛家的嘲讽,便知此行不会有什么结果,既然这希枫院不主持公道,那就只能自己来了,这贱人总有离开希枫院的时候,到那时,将她千刀万剐也没人庇护的住! 薛城打定主意后,便向二老此行,准备离开。 “慢着,既然来了,就将你儿的尸首带回去吧。希枫院确实找不到能埋的地方。” 阁老在上边风轻云淡的说着,薛城闻言,脸色变成了青紫色!更加愤怒,一口血气涌了上来,当即眼前一黑,身旁人见此急忙上前搀扶。一刻钟后,岐岚拿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对着薛城恭恭敬敬行了礼。 “薛前辈,这是薛师弟的一些血肉,因为实在是太散了,所以没有办法全部集齐,这些就请薛前辈带回去,留个念想吧” 薛城离木盒极近,那木盒端过来的时候,一股浓郁的血腥腐烂味儿就扑面而来,薛城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拿着木盒,带着众人出了希枫院这才扶着一棵树呕吐起来。 亥时,星辰阁内,席渊正拿着一封写好的信站在窗前等候,不一会儿一只凤鸟停在了窗前,席渊揉了揉凤鸟的毛发,将信丢进了它的嘴里,那凤鸟极通人性,和席渊玩耍了一会儿,这才振翅离开。 席渊望着远去的身形,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只是眼中似乎有杀意迸发出来。 心里自顾自的说着: 反正怎么都需要一个起点,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出来跳,那就从锦林国开始吧! 主篇 第十四章:风起高楼(一) 自蓝泽筠入藏书阁已经三月有余。这件事后,整个希枫院似乎都平静了许多,大家每日刻苦修习术法,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期间,正如蓝泽筠所料,上官清也来找过一次,不过打听了一圈儿,知道蓝泽筠入藏书阁面壁思过,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 天地瞬息万变,日子亦如白驹过隙,但这一切对于顶楼的人儿来说,都不被察觉。 三个月前,蓝泽筠便开始寻找风之灵术法的相关书籍,还别说,这些书内确实零零散散有些记载,蓝泽筠不论什么,只要看到了都抄在纸上先记录下来。 一个月后,算是翻遍了顶楼,整理出来了厚厚的一踏笔记。蓝泽筠翻看着。 天地未开之前,灵力本是万本归宗,呈现为一种形式,后来盘古开天辟地,天地间演变衍生出了万物,天法自然,因果轮回,从而使得灵力播散,使得世间万物附有灵气。灵力过于强盛者最终幻化成了,妖族乃是生于世间万物吐纳的至阴之气。因为人族出世,这世间阴邪之气暴增,使得妖族日益壮大。 蓝泽筠凝神思考了许久,原来所有灵力最初都是一种形式,这风之灵也不过是衍生之物。如果能够参悟原始灵力…那掌握风之灵力便不在话下。 可是这原始灵力要怎么参悟?自己已然参悟了风之灵力,是否还能另行参悟原始灵力这都是未知数,需要不断的实践与验证。 于是参悟原始灵力的日子过去了一个月,蓝泽筠依旧一无所获,这黑暗封闭的空间更让人觉得没有生机。 蓝泽筠下床走到桌子前,准备为席渊送的灵花输送灵力。借着微光,前几日还是颗嫩芽的种子如今已然歪歪的吊着两只小花苞儿,搭拢着脑袋,蜷缩着身子,只露出一丁点深紫色的衣摆。 蓝泽筠输送了灵力后,便一直坐在桌前,等它开花。不知过了多久,那花瓣有点微微张开的起势,蓝泽筠更是来了兴致,一直盯着不放。忽然那床头的锦盒突然一阵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盒而出,蓝泽筠转头瞧着那处,在灯光下,墙上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翅膀,噗嗤噗嗤扇动着,不一会儿有露出了一颗圆溜溜的巨大头颅,然后是一颗比头颅更圆溜溜的身体。那灵虫转了一圈,才从被子处飞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直到看见蓝泽筠,这才兴奋的挥着膀子飞过来与她一起观赏这朵灵花,不时对着花吐出一个灰白色的圆气圈,那气圈接触到花朵身体便自动被吸收了,令人震惊的是,不过片刻,那花儿居然全开了,每一朵都精神抖擞,绽放着千层的紫色心型花瓣儿,,花蕊处不似平常花朵那样呈现嫩黄或者嫩绿的颜色,而是连带着花萼的整个花蕊都是毫无瑕疵的纯净白玉。美丽又不失清冷孤韵,甚是奇妙。再说那灵虫,似乎是邀功般,站在其中一朵花蕊处,兴奋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心想,这个灵虫当初是能又多不待见自己就有多不待见自己,再次醒来之后,不知怎么了,这么热络。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便将灵虫拎下来放在桌子上,又将阁老给的大型铃铛放在它面前。 那灵虫起初还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上前嗅了嗅,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居然踩着铃铛当玩具玩儿。 ……………… 蓝泽筠有些无语,一把夺过了铃铛,对着灵虫撇了撇嘴,心想:还灵虫,就这么一点儿,能有什么用!怪不得她从来没见过席渊把自己的灵虫带出来,就这样,不拖后腿就算可以了,还指望什么。 这才躺到床上自己研究起来。这铃铛外边构造精致,除此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蓝泽筠又借着光沿着一空隙往里面瞧了瞧,这才发现一点儿门道,这铃铛居然内有乾坤,中心处由四处巧妙焊接着几根环绕的支柱,烘托着一块极小的红色圆玉!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蓝泽筠微微思忖,迅速起身,拿着一颗夜明珠就往书架处跑去, 几刻钟后,这才兴高采烈的拿着一本《上古珍宝杂记》走到桌前,翻了起来。 “通灵玉?乃上古珍宝,可以记载人的神识记忆,上古时期,多用于传递情报。” 这东西居然可以重现神识记忆,只是灵力不能催动,那要怎么才能催动它呢,蓝泽筠将这大铃铛拿在手里转了两圈。 神识记忆…莫非… 蓝泽筠将铃铛拿近了一些,然后闭眼凝神,小心翼翼的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抽离出来,然后钻进铃铛的空隙内,游荡在通灵玉前,只轻轻一触碰,蓝泽筠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脑袋瞬间混沌不清晰起来!一种难以承受的压迫感似乎要撕裂她的神识。 好一会儿,这才作罢,她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有气无力的飘散在广阔的天地间。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亦有人影重现。 “报!!魔族大军已经逼近我族边防军!距一百里!” “再探!” “遵命!” 一身着白色盔甲的军士利落的出了军帐,踏着九头神鸟快速消失在了边境。 “如今,我神族将士,被四面包夹,据其他营地所报,其他上神处皆是危机四伏,怕是不能过来支援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秦棋!你怕什么,来就来呗,我神族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敢来,我们就敢应战!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哈哈哈…大快人心!” “思回!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怕了!能和大家一起奋战杀敌,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哈哈哈,说的好,杀!!…” 军帐之内,所有人都热血膨胀,大战在即,不曾显露出丝毫畏惧之意,全是大义凛然,心甘赴死!! “好了,还没有到枪尽粮绝,无力回天的绝境!摆出一副决绝的表情给谁看,还不去四处巡视!白老,你随我来!” “是,离落上神!” 众人对着主位恭敬的行了礼,才退散出去。 主位上的人同样身穿银白色的盔甲,一头柔顺的乌发用一根绸缎束成了高高的马尾,脸上未施粉黛,剑眉星目,英气非凡,从内而外散发着利落飒爽之气。 话语间,离落上神也出了军帐,白老紧跟其后。 在高崖处,离落看着远处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河流,四处飘散的硝烟,战士嘶吼呐喊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不受控制的落下了一滴眼泪来。 “白老,你瞧瞧,这大好山河,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如今呢?为什么一定要有战争。” “为了生存,谁都想为自己的族人打造一片自由的天地!” “为什么不能一起生活,互帮互助,不是更好吗,非要用这么多将士的鲜血,换取所谓的只属于一族的和平?” “可能他们和上神您想的一样,但是这里不容他们这样选择,这里有疑虑,它不会信任外族。尤其是那些生来就没有面对光明的种族。” 白老面容悲凉,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指着心口处。 “上神,您身为神族,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呵呵…不知道面对用鲜血染红的天地,他们是何感想!” 离落满腔怒火,放眼天地之间,似乎已经见不到一处安宁祥和的地域。 “报!!禀报上神,敌军…敌军据我军边境二十里!” “知道了!请思回,秦棋上将来来军帐商议。” “是,属下遵命!” 离落说着,便转身要回军账。 “离落上神!你可曾后悔为神?” “后悔?,如今这情势,为魔为神又有什么区别?我又有什么权力后悔,我族将士已经抛头颅洒热血!这条道不论对错,势必是要走下去的!” 苍穹大地,上古战场,两军僵持,腥风血雨瞬间弥漫了整片空间。 离落上神脚踏琥珀神兽,右手一挥,一把灵力化成的剑便跃然而出,然后身形极快的出没在战场之上,就在魔族敌军群起而攻之时,那道身形竟然如鬼魅般消散在了空气中,又出现在了另一处,那由风之灵所化的长剑一舞,便有数十敌军烟消云散!场上的敌军根本无法洞悉她的位置。 此役神族虽然远远不及魔族士兵多,但是,凭借着坚固的阵型,自己离落上神碾压势的能力,竟然眼瞧着要大获全胜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混沌的天空突然想起了阵阵古朴厚重的钟声,而此时已经死掉的魔族将士又似乎有了生机,全部起身重新战斗! “唤灵钟?竟然出现在这里!” 离落心头一颤,自知此役怕是凶多吉少了。 “呵呵,果然是风之灵力的掌控者,离落上神,可真是风姿绰约啊!” “一涯?魔族族长也太瞧的起我了吧,竟然派你来,还赐了唤灵钟?” 天空中一团紫色雾气包裹着一道身着黑衣的男子,烟雾缭绕,竟让人看不太清晰。只是那双深紫色的深邃眸子,隐隐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哪有什么抬举,你可是惟一掌握风之灵力的上神,我们自然要万分小心,今日就让我这水灵力好好讨教讨教风之灵的威力!” 说着,那紫雾中的人,手一挥,用灵力幻化出了一把深蓝色的灵剑! 两道身形在空中快速纠缠在了一起,整块空间的气场都被分割开来,下边的将士已经承受不住异变,纷纷退至一旁。 风灵,水灵二者皆有四两拨千斤之力,且都变化多端,捉摸不透! 此战甚悬!不可定夺! 主篇 第十五章:风起高楼(二)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双方都未曾找到对方的破绽,只忽而纠缠又忽而分散。 战况焦灼,离落上神眉头紧皱,这人确实难缠,水之灵又是变化莫测,最难以追寻的,而自己在刚才的大战中,已然耗费了大部分灵力,怕是拖下去不妙,得想个办法。 半饷,离落突然化散了手中的剑,双手结印,灵力瞬间自体内倾泄出来,变化成了一张无缝的铺天巨罩,朝着一涯快速压了过去。 一涯瞧着不妙,也收了剑,以灵力化了一张灵罩覆盖在自己周围,抵挡离落的压迫。 “离落,你不要再多做挣扎了,要论灵力,你刚才消耗了那么久,自然不如我深厚,这样下去,你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束手就擒,投入我族麾下。” “呵,你休想!” 离落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那张铺天的巨罩内,突然凝聚出了几只及其精纯锋利的箭,猛得向一涯凝结出的防护罩攻去,事发突然,一涯也未曾料到,自己的灵力罩居然被箭寻着缝隙,给破了! 刹那间,那只箭顺势没入了一涯的身体内,一涯的身体被灵箭带出去了好远。 离落身形摇晃,堪堪要摔下去,幸亏琥珀伸手快速上前,接住了,底下神族将士一片欢呼,在战场上,打败消灭敌方首将是及其振奋军心的事情。众将士愈杀愈勇,就连唤灵钟也难以抵挡。 “好啊,不愧是风之灵的掌控者,一涯甘拜下风,不过,今日我必不能退缩!势必为我族人挣下一城!” 一涯说着,支撑住颤抖的身躯,单手结印,双指指着灵台处,一股比之前更强大,更汹涌的灵力瞬间压迫着神族众士兵喘不上气来!一涯缓缓睁开眼睛来,双指往外一拉,一颗圆润纯粹的紫色珠子便从他的灵台处飘了出来。 “不好,他要引爆灵涡!一涯,你又何必如此?” “何必?这不就是我们生来的责任吗?这场战争已经持续十年了!不管谁赢,我只盼能早早结束。” 一涯说着便伸手捏碎了灵涡,因自己离得最近,只一个呼吸,便被灵力缴碎,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须臾之间,天地平静,此空间内除了神族将士们之外的所有生灵皆被碾碎成灰。 思回睁开双眼,望着透明灵力罩外面满天飞舞的灰屑,却怎么也寻不到一道银白色的身影。 “上神?!!离落上神?!!…” “上神!!!你在哪儿?!!” ………… 原来在一涯捏爆灵涡的同时,离落迅速的引出自己的灵涡,为所有神族将士撒下了一道防护罩,而自己,因为离将士甚远,来不及遁入其中,只能随着万物被毁天灭地的灵力缴碎成灰。 蓝泽筠的神识飘的愈远,飘过了这片空间,不知飘了多久,来到了聚众的子母河畔! 硝烟四起,战鼓宣天,战歌不灭! 子母河两暗黑白分明,二位族长脚踩神兽,手持长剑,悬在河的上空。 “长亭,真要一战吗?” 身着黑色玄衣的魔族族长莫依也终究还是不忍。 “阿依,你看看我们身下的这些人,不论你族还是我族,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是什么?他们想要一个和平安稳的天地,他们的家人,妻子更是如此,倘若只有我们二人,这天地我心甘情愿让你又如何,可你也知道,此役并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了。” 莫依也低头瞧了瞧,不管是神族还是魔族重士兵的眼中皆流露着势不可挡的光芒,他们此时并不是一个人,他们在为族人而战斗,此役过后,要么从此灰飞烟灭,要么长久平安顺遂! “也罢,此役不管谁胜,我们在此约定,定要将彼此剩余的族人纳入自己的种族,绝不再多流一滴血。” “然也。” 狂风卷着黄土而过,大战还是爆发了所有将士都跟疯了一样的厮杀,不过半个时辰,子母河水已经被染的血红,一道道黑白的身影漂浮其上,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狂风怒号,伴着激昂起伏的战歌,战歌不再是战歌,更像是一曲曲终人散的千古悲歌! 这场昏天黑地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一天了,可谓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两方似乎有一种不死不罢休的决心! 正在这是,天空暴雨忽停,狂风不再,温润的阳光大甚! 厚重的云雾被拨散开来,太阳温暖的光芒照耀着大地,神族与魔族的众将士,顿时失去了力量,战歌停,所有将士都停下了动作,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天地之间,所有血腥的河水重新变得清澈,土地之上重新长满了嫩绿的青草,娇艳的花朵。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混浊血腥之气被一扫而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天空有人踏云而来,周身围绕着金色和睦的光辉,来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里来回转动着一串白玉般的菩提子,一手背后。一阵温润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若此役过后,怕是这片天地亦不复往生,意义何在?这天地间一草一木皆有灵气,如此腥风血雨只会污染了灵气,长久怕是要生出些邪祟出来。既然你们二族无法一同生存,不如都牺牲些,各自寻一处地方生存不是更好。” 神族魔族族长对视一眼,这才齐齐对着天空上的人鞠了一躬,其实二人并非没想过,只是谁又愿意呢,如今已然两败俱伤,血流成河,使得生灵涂炭,真到了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阁下教诲的是!” “如此甚好,我以自断浮屠,修复世间生灵,佛曰:道法自然,事实皆有因果轮回,心怀大善,方可从一而终。” 语罢,天空竟然下起了金色的雨,那些已经死去的神族魔族子弟, 皆化作金色的蝴蝶,飞散在天地间,所到之处,便化作世间生灵。从此天地分割,休战。 蓝泽筠的神识终于支撑不住,消散在了上古时空。 灵虫一直围绕着蓝泽筠转来转去,偶尔凑近她的脸嗅一嗅。 突然,瞧见蓝泽筠的眼角处滑下一滴透亮温热的泪珠。 神识以散,蓝泽筠自身也受到了反噬,本就瘦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揉了揉额头,微微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但是脑袋依旧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胀痛混沌。 蓝泽筠起身,拍了拍衣袖,双手碰了碰桌上开的灿烂的紫色灵花,缓了缓心神这才躺在床上,微张着双眼望向黑暗虚无处。 这上古的记忆对于蓝泽筠来说无疑是撼动心弦的,蓝泽筠百感交集,那一丝神识所感受到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灵力气场,现在还让她双手颤抖,久久不能停止,还有那子母河畔的声声悲壮的战歌,亦是让人心潮澎湃! 不过让蓝泽筠感触最深的还是离落上神,还有传说中修复世间生灵的那位传经人,蓝泽筠的神识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甚至连整个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但是那手里的菩提手串,那周身散发出来的力量,竟让人有一种时间静止,万物平和的感觉,那种力量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温和平静,不带一丁点儿强劲和杀意,可偏偏就是要让人抬头仰望,好似这世间最强悍的灵力在那股力量面前都只能低头臣服,不敢造次。那种力量,似乎不像是灵力。 这都暂且不说,但是离落上神和传经人那颗心怀大爱,为天下苍生甘愿牺牲自我的心,值得任何人的敬佩。那样的境界,自然超脱了自身,早已到达了另一种让人只能望而观止的地步。这二人确实应该流芳百世,被三界载入史册歌颂。 这趟神识之旅,也让蓝泽筠见识到了上古风之灵力的震撼力量。树停风不止,世间万物,随风而动,物静风不静,这才是风之灵! 蓝泽筠神识受了上古灵力的冲击,总觉得能抓住些什么,那种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像是有一个人一直与自己捉迷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却依旧没能寻着,又或者说,脑海中有一缕思绪,冥冥之中似乎若有若无的牵引着自己往深处走去,只待抽丝剥茧,到达那个未知的地方。 蓝泽筠闭上了眼睛,神识已经沉了下去,不知道飘向了何处,灵涡处似乎也隐隐有所动作,但这一切好像都与自己无关,此刻她只想追随着内心的那一缕思绪走,尽管前方一片黑暗虚无,依旧想去,于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轻飘飘的随着那一缕神思游荡起来。 偌大的藏书阁顶楼再无动静,就连夜明珠的光辉也暗淡了许多,此处无风无雨,无人声嘈杂,无红尘琐事,无你无我无他。 那只可爱的灵虫噗嗤噗嗤煽动着翅膀来到床上,瞧着蓝泽筠此时遁入了参悟之道,呼吸渐渐弱了下去,身上若有若无的流动着一层银白色的光罩,于是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蜷缩着身体,窝在一旁熟熟的睡了过去。 屋外春尽夏来,夏末秋收,秋去冬至,四季轮回,瞬息不止。不过时间对于这间屋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此刻这世间的一切都和这间屋子无关了。 主篇 第十六章:风起高楼(三) 时间犹如仙人照花临水台前的一杯香茗,又似九重天上久盛不衰的长生树。 三年后……… 希枫院藏书阁内有许多弟子正潜心研究术法典籍。 突然这附近的灵场出现了诡异的波动,刚开始的时候,藏书阁众人只感觉弥漫在周围的灵气变得愈来愈浓郁,当时只当是阁老又在练习什么术法,便没怎么在意。 只是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灵气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逐渐上升,最后于藏书阁上空形成了一圈与外界分隔的灵力场,一股厚重的压迫感从上空传来,所有弟子几乎一拥而出,站在外边安全范围内,观赏着天之异象。 “这是什么啊?” “没…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景象!” “怕是阁老在捣鼓什么东西吧…” ……………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一些年长的师兄师姐也忍不住过来看看。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这灵力场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浓郁。 此时,藏书阁七楼,正在修行的阁老察觉到不对,睁开眼睛,快速的上了顶楼,打开结界,这才推门而入! 顶楼的屋子内依旧与三年前一样静寂无声,那盆深紫色的灵花已然还是三年前灿烂盛放的样子。 只是床上安稳躺着的那个人此时灵台处闪着淡蓝色的微光,好一会儿,突然上空灵力场内的灵气化作千万条头发丝般的灵气线条,从四面八方的空隙处涌了进来,最后从灵台处窜进蓝泽筠的身体。 阁老震惊万分,将自己的灵力洒了过去,探索了一番蓝泽筠的身体,发觉蓝泽筠虽然呼吸微弱,但是脉搏平稳有序,经脉处有股强悍精粹的灵力流动,在周身几个循环,最后汇聚在灵涡处。 又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藏书阁上空的灵力场才慢慢消散淡去。众人瞧着没什么动静也纷纷散去。 屋内床上的人脚趾微微动弹起来,然后是手指,嘴唇,眼睑。 又过了片刻,这才慢慢尝试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依旧是无尽的黑暗虚无。 蓝泽筠在床上活动了会儿身子骨,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醒了?还真是一顿饱三年,一饱睡三年。哼!” 蓝泽筠望着阁老,神情略有些僵硬,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我…睡了三年?” 阁老瞧着蓝泽筠,三年的时光,她虽然在沉睡中,但是身量已经变长了许多,由于体内长久不曾服用过五谷,整个人瘦的皮包骨,难看至极,不过现在周身都若有若无的飘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尤其是那双望着自己的眸子早已和三年前大大不同,像是经过百转千回,往复循环,不似以前空空如也,多了一丝道意! 是了,成了!或许日后多少年没有掌握雷霆的风之灵力要破茧而出了,到底谁与争锋呢。 “不然,三天?赶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滚回去,最近先不用来藏书阁抄书,回去好好吃饭,成什么样子!” 蓝泽筠看着阁老,知道他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自己好,还死不承认,也不多说,从床上酿酿跄跄的下来,对着阁老,重重的跪了下去,直响亮的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 “泽筠,谢师父的教诲,谢师父给了弟子一条光明正道!” 阁老看着蓝泽筠,一时有些无措,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一股温热的暖流充斥着全身,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想说着什么又不好意思表达。半饷才将蓝泽筠扶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无亲无故,无儿无女,也没什么牵挂,你我相识也算是缘分,幸亏你争气,不然非得气死我!” “要不是师父你教导,我就算想争气也没地儿争去。” “哼!嘴跟抹了蜜一样,就知道哄我!赶快收拾东西去吃饭,瘦得跟猴儿一样,难看死了,还有这衣服,短嗒嗒的,什么东西,回去赶快换掉,丢人现眼!” “是,我知道了!等我养的白白胖胖再过来见您。” “这还差不多,这东西拿回去,先看着。” 阁老将一本典籍扔在桌子上,又瞪了蓝泽筠一眼,这才快速出了门,下楼梯的时候,趁没人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又轻咳两声,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修行去了。 蓝泽筠收拾好行李,手里拿着席渊送的灵花从顶楼下来,一路上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无比震惊,身后讨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直到从藏书阁门口出来,强烈的阳光铺洒在她的脸上,算起来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阳光了,一时竟然睁不开眼睛,这三年里蓝泽筠感觉一直飘荡在虚空中,慢慢的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凭着一缕微弱的思绪飘着,也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了哪里,直到看到了一丝及其微弱的淡蓝色光芒,才有了停止的感觉。 六月时节,清风十里,花香四溢,蓝泽筠一路上都尽情的感受着充满灵气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识的,仿佛昨日她还在这里一样。于是磨磨蹭蹭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到星辰阁。 回到房间内,蓝泽筠看着自己的房间,已经三年没有住人,桌子上洒了厚厚的一层灰,于是快速的打扫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泽筠师妹?” 蓝泽筠打开门,原来是白芷师姐,她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拿着一个大包袱,对着蓝泽筠微微一笑,走了进来。 “劳白芷师姐费心了!” “快来,坐下休息,怎么瘦成这样了,费什么心啊,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快,坐下吃点东西,厨房刚做好的红烧肉,我挑好的给你端了一碗。” 蓝泽筠坐了下来,看着白芷师姐在那里忙来忙去,自饭盒内掏出了一碗红豆粥,一碟凉拌青菜,一碗红彤彤的红烧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来,先喝粥,阁老说你三年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让肠胃适应适应。” “谢谢师姐,这是阁老的意思?” “对啊,话说,多少年了,我可从没见过阁老对谁这么伤心。你福泽不浅呐。” 蓝泽筠对着白芷师姐,微微一笑,这才狼吞虎咽的喝起了粥。 “你慢点,慢慢喝,不然肠胃吸收不了,会吐的。” “好的,师姐。” 白芷望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不由得心生怜悯,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其中不乏比蓝泽筠更可怜的,但是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坚强,倔强,从来不自怜自艾的。 “哎,说来也感慨,三年前,你去的时候,席渊师弟托付我对你多加照料,如今,你出来了,阁老又托付我好好照顾你。说来,也是缘分不是。” 蓝泽筠听完白芷师姐的话,不由得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当初是…席渊?” “对啊,要我说,席渊师弟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谦谦君子,这院中的师妹们可都觊觎着呢。” “哦。” 白芷当着蓝泽筠的面故意说着,谁料蓝泽筠依旧没有异样,自顾自的扒拉着碗里的粥,不时加一块红烧肉,嚼着真香! “哦?!!真是……哎!罢了罢了。” 白芷有些无奈,又恨蓝泽筠是块木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扶着额头摇头。 “白芷…师姐喜欢岐岚师兄?” “啊?” 白芷瞧着蓝泽筠睁着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她,嘴角还粘着一粒红彤彤的大红豆,甚是呆萌可爱,随即伸手将蓝泽筠脸上的红豆拿下来,这才羞答答的说道。 “喜欢啊,我们俩算是青梅竹马吧。” “那岐岚师兄也喜欢师姐了?” 白芷闻言,脸更红了,但又看蓝泽筠神情纯粹没有调笑之意,这才说到 “是啊,当初,也是你岐岚师兄对我说的心意,你别瞧他看起来挺古板,这件事却是比谁都坚定的。” 蓝泽筠看着白芷师姐说起岐岚师兄,整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那双眸子更是明亮了许多。好像当初母后和父皇也是这样的,父皇在书房写字的时候,母后就靠着他的肩膀读书,两人也不说话,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甜甜的味道。 “那…白芷师姐想给岐岚师兄生孩子吗?” 白芷闻言,脸羞得更红了,不好意思的瞪着蓝泽筠。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也不害臊。” “我娘亲说了,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他生孩子。” “咳……你…娘亲说的不错…我自然也…哎呀…泽筠,你先吃吧,我去叫人帮你打着洗澡水来。” 白芷,话未说完,就捂着脸跑了出去。留着蓝泽筠拿着筷子不知所措。 蓝泽筠吃完饭,打开包袱,发现是一些尺寸比较大点的院服。不得不说白芷师姐真是一个温柔善良又细心的人。 蓝泽筠放下衣服,酒足饭饱,躺在床上发懒。 心里头却思忖到 :白芷师姐应该是想给岐岚师兄生孩子的,席渊……席渊对我是不是太好了点儿…他是不是也像白芷师姐喜欢岐岚师兄一样喜欢我,他是不是也想给我生孩子?生孩子!!要是生了孩子怎么办?!!那时候是不是要给席渊找个奶妈,帮他喂奶?还是他自己喂?我应该做什么…???!!!我在想什么??!!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主篇 第十七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接连几日,蓝泽筠都没有出过房门,每日三餐白芷师姐都会送过来,且每餐基本都有肉,不过几日,虽然还是瘦弱,但是气色倒好了不少。 除此之外,蓝泽筠每日都在修习阁老给的那本基础术法的典籍,如今能够简单的御物或者控制一些东西,甚至还可以用灵力幻化一些比较小巧的东西。可惜的是不能长久,只勉勉强强坚持片刻光阴。 说起这重新悟到的风之灵力倒是真与以前大不相同,之前她悟到的风之灵力从灵涡处引出来的灵力泛着青绿色的光辉,很柔软,不具备一丁点儿的攻击性,可重新悟道后,如今体内运转的灵力竟然是淡蓝色的光辉,而且她能感受到风之灵力的强悍气息。这也算是逆天改命成功了吧。 这日,蓝泽筠像往常一样修炼过术法后伸了伸懒腰,决定外出走走,说起来她已经回来十来天了,可席渊从来没来找过自己,想来还是有点低落的。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后山山谷处入口,盛夏以至,春花将落,黄昏时节,夕阳甚好。 山谷入口处的那颗柳树又粗了些,向下垂着千万条绿丝绦。 也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那颗柳树上斜斜的躺着一个少年郎,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今却是不在的。 蓝泽筠在黄昏下对着那颗柳树发了好久的呆,天渐渐黑了下去,这才转身。 只是那头树影婆娑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依靠着一颗不粗不细的书,纤细修长的手机轻轻晃动着一把玉扇,目光温柔,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 三年的时光,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已是另一番风姿绰约。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更加深邃,五官更加精致,轮廓线条更加硬朗清晰。他就这样出现在了这里,没有一丁点儿防备,而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居然没有发现,想来,这三年他亦已不是当年那般修为了。 蓝泽筠慢慢朝着席渊走了过去,停在了一步的距离,想说什么,但是应该说什么呢,如今她心中思绪万千,有太多问题要问,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也不过是笑了笑,说出了一句最无用的话。 “好久不见,席渊。” 席渊看着眼前的人,因为长久没有沐浴过阳光,皮肤煞白,比三年前高了许多,但也更加瘦弱,全身漂浮着难以言说的气场,那双不悲不喜的眸子,如今深邃有力,眉似墨染,鼻梁高挺,睫毛浓密,唇红齿白,三年不见,确实成长了许多呢。 “真没想到,三年,你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席渊看着蓝泽筠,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想要欺负她的异样感觉,随即弯了弯身子离蓝泽筠更近了一些,又说到 “平日里见你牙尖嘴利,跟一个咬人的小猫儿似的,也就几年没见,性子转了不少,这就哑火了?” 因为弯了身子,席渊身上的清香瞬间涌入蓝泽筠的鼻子里,她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一样,赶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停了半刻,这才说到。 “我都回来十来天了,也没见着你专门跑过来看看我,还要我说…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愣,这字里行间竟有一种小女儿家的闺怨,蓝泽筠还好,只觉得这样说岂不是太婆婆妈妈,有点扭捏,着实不是自己的作风,可一旁的席渊却不这样想,他此刻面容羞红,内心犹如小鹿乱撞般激动,这算是…袒露了些心迹吗?她也会这样,软软呼呼,需要人陪。这种姿态他从来没有见过蓝泽筠展现出来。 好一会儿,席渊才青咳到 “哪有,你以为这几日每日吃食哪来的?” 话语间竟然有一些宠溺!蓝泽筠闻言,透亮的小耳朵一下子变红了。她就奇怪,白芷师姐每日送的菜都极合自己的胃口,每次蓝泽筠都吃的一滴不剩,原来竟然是… “那个……席渊,谢谢你。” “我不想听你对我说谢谢,我做这些,理所应当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今晚月亮真圆~” 蓝泽筠感觉脸红透了,有点儿不知所措,马上转移话题。席渊瞧着眼前的人,心想:算了,她懂什么,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嘶…算了,走吧,天也黑了,回去。” “哦,好。” 两人说着便并肩往回走,一路上气氛有点尴尬,两人很默契的都选择了沉默,过了两三刻钟,蓝泽筠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找起了话题来。 “席渊,龙华国是怎么样的?以前听我母亲说龙华国主治国有道,百姓生活也很富裕,一路上什么都有,甚是热闹。” “还好吧,你母亲讲的也是有的,不过,这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你母亲所说的那些也只是上位者眼中看到的。” 蓝泽筠转头望着席渊,他很少听席渊讲起自己的国土,如今听他谈起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那…你眼中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 席渊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到。 “纸醉金迷有之,饿殍遍野有之,朱门酒肉有之,争权夺势有之,身而为奴有之。可能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种人都有吧。” “那你是何人?” 席渊顿了顿,转头瞧了瞧蓝泽筠,故意往她身边靠了靠,压低音量,对着蓝泽筠到 “小师妹觉得在下是哪种人?” 四目相对见,蓝泽筠有点儿昏昏的,也低着头,深思熟虑一番,这才抿了抿嘴巴,望着席渊道 “如果可以,你应该是最好的君王。” 最好的君王!席渊看着蓝泽筠认真的瞳孔,心头有点温热,他的右手失控,不由自主的搭上了蓝泽筠柔顺的发丝,轻轻抚摸了好几下,这才似乎意识到了不合适,迅速的抽回手来,面泛微红。 “小师妹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一个闲散野人,虽身在皇家,却从来不理国中之事。” “我怎么瞧你也非池中之物,不过…那种权势,不要也罢,何必污染一颗纯萃的本心!” 席渊心中大悦,收起扇子,伸出双手为蓝泽筠鼓了鼓掌,这才笑着说到 “啧啧啧,小师妹见解高深,在下佩服。” 蓝泽筠闻言,有些羞怒。 “你少埋汰我,我只是觉得人心不古,能真正坚守本心,一心向善的有几人,自古以来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为世人所耻,但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作为,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会做此选择,更何况是心智成熟,受世事所累的成年人呢。” 蓝泽筠的话掷地有声,大多人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只一味地以为人间正道就是世人心中必有的观念。但是有多少人能做到如离落上神与传经人那样感念生灵的大善呢,既然不能,又为何要自我欺瞒,欺瞒自己的本心,心有正道是不错,但是遵循人之本性也没有什么过错! 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席渊才笑了笑。 “泽筠,你才是拥有最纯粹本心的人,你说的不错,不论神,人,魔,平凡的人比比皆是,能够认清本心,快乐的度过短暂的一生确实不错,人界亦是,既然世人心欲难平,总需要一些人站出来,减少一些痛苦的。” 席渊望着天边,双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天,蓝泽筠实在待不住,于是去了藏书阁重新抄书,午时,蓝泽筠提着饭盒出现在阁老的房门前,试探性的轻轻瞧了瞧房门,这才推门进去将饭盒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站住!” 一旁的暗格内传出来一声呵斥声,但是听起来并没有丝毫恶意。 “是是是,站着呢,没走。” 蓝泽筠站在原地,转头,看向暗格处,阁老推门而出,上下打量了一番蓝泽筠,不时露出及其嫌弃的目光。 “太瘦了,真难看!这就待不住了?在那顶楼待客三年也没见你心急。” 阁老说着,来到了桌子前,打开饭盒,开心的搓了搓手,将饭菜端了出来。 “在顶楼我自己都毫无知觉,这怎么能比较嘛!再说,我来这抄书不是挺好的,还能给你送饭。” “哼!这希枫院又不是没人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蓝泽筠看着阁老明明很开心,但是说话依旧和刀子一样,也不计较,说着阁老的话说了下去。 “是是是,这偌大的希枫院自然是人才济济,能为阁老送饭也是弟子们天大的荣幸,多少人前赴后继,抢着做呢!是弟子自己赶着趟硬要来的!” “哼!你听听,什么话,毫无长幼尊卑!这几本书拿去!” 阁老头都不带抬的,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桌边整整齐齐摆着的六本术法典籍。蓝泽筠见状,心中大喜,快步走上前去捧在手心,这才对着阁老奉承到。 “我就知道,阁老果然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最疼我,弟子愿为阁老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听的我都快吃不下饭了,别耍嘴皮子了,拿着赶紧走!快点去修炼,一个月内,我要见到成效,过几天我也会去抽查,下个月有要事,你可不能丢了我的老脸。” “要事??什么要事??” “这个以后再说,反正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好好修习术法,还不快走?” “是是是,徒儿这就走。” 蓝泽筠满心欢喜的拿着阁老给的典籍回了抄书的暗格,专心的修习起来。 主篇 第十八章:阁老的考验! 希枫院后山入口处… “准备好了吗?” “嗯…还可以。” 阁老和蓝泽筠并肩站在后山入口处交谈起来。 蓝泽筠略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阁老,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可是……岐岚师兄说过后山是禁地。” “禁地个屁!整个希枫院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阁老脾气暴躁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蓝泽筠。蓝泽筠立刻低下头,踢了踢脚底的小石头,咕囔着 “是是是…您是哪儿都能去,合着犯错领罚的又不是您。” “就从这里出发,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到达瀑布那边的出口,这后山的宝贝多着呢,好好玩儿吧。” 蓝泽筠一听宝贝,眼睛放光,这才凑近阁老问道 “什么宝贝啊?” “什么极度凶残的灵兽啊,毒障啊,应有尽有!” 蓝泽筠闻言,全身起鸡皮疙瘩,得,这老头怕是不会让自己好过。随即挥了挥手,往后山走去 “切,什么嘛!” “站住!这个拿着,要是有危险,捏爆它,你就能回来了。” “行,知道啦。” 蓝泽筠拿着东西,对着阁老甜甜的笑了一下,这才进了后山。 阁老站在那里一直来回捋着自己的胡须,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师兄啊师兄,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 “哼!老夫只是想看看多年未见的风之灵力。” “是是是,多少年了,还这副德行,不过这个丫头,不简单啊,怕是日后拨弄风云必有她。” “你瞎说什么呢,黎老头,就她拨弄风云,还是好好随我在希枫院修炼的好。” 二人目光同时望向远方的天边,各怀心事的选择了沉默。 好一会儿,黎老才叹了一口气。 “最好如此,走吧,师兄,那丫头出来还需要些时日,先去我那里喝一杯?” 黎老诚挚相邀,阁老搓了搓手心,有些调笑的说 “好啊,黎老头,你作为一院之长,居然带头不树正风!啧啧啧,还怎么严格治下。” 黎老头自顾自的调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好啊,不喝算了,我自己喝。” “喂!说你两句怎么了?我又没说不喝!这么小气,走走走。” 阁老这才气急败坏的跟上了黎老的脚步。昏黄的夕阳下,两道背影被拉的极长。 再说蓝泽筠,进入后山已经有两个时辰,天色已晚,四周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了,蓝泽筠周身运转着灵力随时保持着警惕,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从这里走到瀑布那边的出口,算上休息时间,若是不耽搁的话至少需要两天两夜的时间,从这片竹林出去,还要再经过一片极大的迷雾森林,然后是沼泽地,最后再行三个时辰的山谷,应该便可以到瀑布了。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探索着往前走,天色以黑,大多数灵兽都喜欢夜间活动,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丧命。 呼啸的狂风吹过,竹叶随着狂风疯狂摆动,发出了尖锐萧瑟的嘶吼呐喊,蓝泽筠用灵力幻化了一把长剑傍身,一手捧着一颗圆润明亮的夜明珠,神经紧绷,眼睛四处飘动,不放过一丝一毫风吹草动。 突然一阵极尖锐刺耳的鸟叫声想起,蓝泽筠迅速将夜明珠放回怀中,夜晚,发着光的东西属实太过于引人耳目!过了片刻,又有好几声同样尖锐刺耳的长鸣声想起,并且越来越近。蓝泽筠紧闭呼吸,背上已经附着了一层密集的冷汗。双目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有翅膀煽动的声音自上空传来,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约莫有近十只巨大的鹰兽从蓝泽筠头顶飞过,往竹林中间儿飞去。蓝泽筠大气都不敢出,尽量屏蔽着自己的心跳脉搏,鹰兽的听觉是极出众的,算是一种灵力中等的灵兽,要说三四只,蓝泽筠估摸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但是十只,就算光被啄,群起而攻之,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这后山毕竟危险重重,能避则避,保留体力才是上上之策。 半个时辰,这附近才没有了鹰兽的长鸣声,看样子,应该是去竹林中央觅食了,蓝泽筠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周再没有危险后,这才活动了一下身子,摸黑继续往走。 一路上偶尔遇到了几只灵力低下的灵兽,稍微耽搁了一小会儿就被蓝泽筠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干净了。 于是,天空刚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辉,蓝泽筠已经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竹林,蓝泽筠依靠在一旁有遮挡的大石头处,拿出一瓶临走时阁老给的伤药,毕竟是第一次运用灵力来战斗,对于蓝泽筠来说,由于缺乏经验,还是被灵兽撕破了几道口子,但是要是平时还好,到在这灵兽盘踞的深山老林中却是极其危险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随时都有可能引来居住在四处的灵兽们。 三刻钟后,蓝泽筠终于处理好了伤口,非常真挚的夸赞了一番阁老的良心伤药,这才从怀中拿出地图,又掏出一块儿干粮边吃边分析起来。 快速解决完之后,蓝泽筠便运着灵力,轻松的跳上了一颗粗壮的桑树,闭目养神。 接下来要进去迷雾森林了,这后山越往里面走肯定越危机四伏,刚进竹林的时候,蓝泽筠好好观察了一下地形,最后选择沿着竹林边前进,虽然绕了些许路,但不得不说这个决策是无比正确的,要是当时从竹林中间径直穿过,肯定会遭遇那群鹰兽,既然那群鹰兽选择去竹林中央捕食,那就说明那里定然还聚集着其他灵兽,很明显去了就是羊入虎口,白送! 看来,接下来有必要继续执行前面的策略,从迷雾森林边擦过去。 蓝泽筠休整了一个时辰便起来勘察地形去了,虽说是休整,但也无非就是闭着眼睛养了会儿身,打了几个短暂的盹儿,哪敢真的肆无忌惮的熟睡过去。 大约巳时,蓝泽筠寻了一处比较隐密的小道出发,沿着迷雾森林的边角前进,这迷雾森林果然名不虚传,尽管是在边边儿上,雾气依旧遮得人看不清楚道路。 可能是因为白天,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灵兽,就连普通的野兽也没见着,蓝泽筠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时刻保持高度集中的摸索前进,约莫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依旧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鸟叫都听不到,整个迷雾森林静寂一片。 按理说应该是好事才对,但是蓝泽筠心脏却比以往跳得更快!全全身血液都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住了,蓝泽筠神经蹦的极紧,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处滑落。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静寂无非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就是来到这片区域的灵兽都已经死在其中,要么就是灵兽意识敏锐,这片迷雾森林已经被所有后山生存着的灵兽认为是极度危险之地,所以根本就不会有灵兽出现在这儿。 蓝泽筠又小心翼翼的前行了一个时辰,心里头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于是停了下来思忖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黄昏时分。 六七月份的盛夏光景,就算是在深山中,依旧燥热难耐,蓝泽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嘴唇已经开始干裂,有血丝渗透出来,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黏黏的贴在身上甚是难受。 已经黄昏时分了,也就是说她在这片迷雾森林内已经待了有六七个时辰!照蓝泽筠勘察时计算过的时间,按理说最多只需要五个时辰她就能走出去,可如今这情形,哪里是头还说不定呢! 蓝泽筠休息了一会儿,将外衣脱了下来撕成一条条的小布条,又往前走去,边走边系在树上,一个时辰后,蓝泽筠终于停了下来,靠在一颗系着青色布条的树思索起来,这一个时辰,她依旧沿着脑海中的路线走着,可是一个时辰后,居然莫名其妙的绕到了原来的地方,此中定有蹊跷。 难道是这迷雾有迷幻人的效果,能够让人产生幻觉? 蓝泽筠想着,自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来,阁老说了,这药丸能解百毒,就连暗黑森林中的瘴气也能解了,想必这片小小的迷雾森林定然不在话下。 蓝泽筠服下药丸,稳了稳心神,瞬间觉得呼吸都清新顺畅了许多,心中暗自欣喜,应当是猜对了! 这才信心满满,继续往前行去,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时辰后,蓝泽筠居然又见到了熟悉的青色布条,直直的垂在树枝上死气沉沉!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是灵兽四处捕猎的最佳时辰,但是蓝泽筠依旧没有听到一声来自灵兽的吼叫声,整个迷雾森林内,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喘息声如幽灵般若隐若现!使得这毫无生迹的迷雾森林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暗诡异! 蓝泽筠躺在一颗树上,身心俱疲,眉头紧皱的盯着树上的青色布条沉思起来,该试的方法都已经试过了,还是毫无头绪,如果不是迷雾,那还能是什么?气氛逐渐低沉压抑起来,蓝泽筠干脆闭上了眼睛,彻底放松下来,如今这迷雾森林怕是最适合养精蓄锐的地方了,那些灵兽多半是被困死在这里,如今怕是也没什么东西敢进来,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睡一觉再说。 蓝泽筠想着,便沉沉的睡了过去,雾蒙蒙的迷雾森林内,只有平稳顺畅的呼吸声传来。 主篇 第十九章:绝处逢生 蓝泽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虽然周围还是雾蒙蒙的,但是周围还是有些亮光的,蓝泽筠伸了伸懒腰,这才自怀中掏出干粮咬了几口,然后翻身下树,在迷雾森林四处转了转。 一个时辰后,果然又见到了青衣布条,于是蓝泽筠又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几遍,结果依旧如此,好像不管从那个方向走,最后都会绕回来。 倒真是怪哉,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当真邪门! 蓝泽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的稳住心神,思索起来 迷雾没有问题,难道这块地方是幻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蓝泽筠想着,然后坐在一颗树旁,运用全身灵力,形成了及其细微的千万缕发丝般精粹的灵力线条,朝着森林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过去了半个时辰,蓝泽筠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发白,豆大的汗珠从脸部流了下来。 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停了下来,刚才她的灵力已经探出去了很远,依旧没有碰触到任何结界,如此说来,此处也并非是在幻境之内。 不过蓝泽筠自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又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想出了好几种方法,最后皆是一无所获。 转眼又是一天的光阴,夜晚,蓝泽筠躺在树上望着天空,内心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蓝泽筠深知这种时候最忌讳的便是这些消极情绪,于是闭上了眼睛,不在想这些烦心事儿,心里头故作轻松的想着 :大不了最后实在走不出去,捏了阁老给的珠子,也就回去了挨顿骂。总不会将身家性命交代在这儿,还是好的。 这样想着,自然也真的感觉到了轻松不少,蓝泽筠望向天空,虽然依旧雾蒙蒙的像眼前隔着一层浣纱般不清晰,但是隐约还是可以看到几点稀疏的星光。 蓝泽筠的思绪飘了很远,她记得有一年夏天,母亲抱着自己在宫殿房顶看星星,微风阵阵,吹得她如瀑布般的发丝四处飘荡,当然还有她身上独一无二的阵阵清香。 “筠儿啊,你看今夜的星光美不美,以前啊,我听你外祖母说,若你心中有所记挂,那么你记挂的那个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繁星,默默的为你祈祷。” “我不知道,不过…怎么可能,人死后不都是魂飞魄散,肉体风化吗,母后,你太幼稚了,外祖母诚心逗你,你这也信。” 当时蓝泽筠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至今她也不觉得有错,她从来不会相信自己的母后此刻变成了星星… 当然那个时候母亲听到后也是万般无奈。 “哎…筠儿,你真是…不过也无有一天可能天上的星星真的会指引你走向更好的自己,也算是,母后的祈祷吧。” 当时,母后是这样说的,回想起来,或许那也是母后美好的期望吧,人终有一死,留下些什么念想也是好的。 如果可以重来…… 如果可以重来,她定然会顺应母亲的话语说下去,至少不那么现实凉薄。这样她就能开心一点。 蓝泽筠想着,觉得呼吸有点儿不顺畅,心口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胀痛难受。 便也不在想了,直闭上眼睛,嘴里哼起了母亲长哼的一首曲调。 只片刻,蓝泽筠突然脸部凝固,直直的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天空中的几点看不太清楚的星光!然后翻身下树,再瞧了瞧,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了!这天空的繁星或许还真能指引自己正确的方向。 今日一直都在想哪里出了问题,好似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忽略了一处,就是这迷雾森林的树,或许迷雾只是一个障眼法,真真让人走不出去,一直绕弯子的是这些树! 蓝泽筠在藏书阁抄书的时候也曾见到书上说,这世间万般生灵皆可聚灵而产生灵识,也就是意识。这片森林的树也许早已经有了灵识,可以自由挪动,而自己多半正是因为这样,才老是觉得自己在绕路,如此反而越走越偏离原来的路径!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疑,但是蓝泽筠还是决定试一试,这树可以随意挪动,但是天空的星星定然不可以。 于是,蓝泽筠稍作思虑,将一块青衣布条用灵力拖至空中,让其自由下落,由于在高空中,不像林间这样密不透风,布条稍微偏了一段儿这才垂直的落了下来。 进来时,蓝泽筠有看过地图,这森林东西北三面靠山,山脊高挺普通墙壁,这风只能从南方吹入森林,也就是自己进来的方位。所以如今不管她在什么位置,只要往北走定然能出去,就算有所偏差,也不会离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有多远! 下定决心后,蓝泽筠便往布条的方向走去,绷紧了神经,边走边抬头看着星空,约莫一个时辰,蓝泽筠前方果然还是以前的那颗邦了青色布条的树,蓝泽筠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星空,心中不由大喜,果然如此! 此时虽然面前还是那些熟悉的树,但是天空中的星星却早就不是原来的那颗,这说明自己的位置在变,刚才的猜想成真了! 蓝泽筠此刻心情大好,所以精神也好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得意忘形,丝毫没有松懈心神的继续前进。 和刚才一样,差不多每隔一个时辰,她便能看到那颗绑着青色布条的树每到此刻,她便抬头看看天空,如此多次,便也就不在意眼前的这些虚幻障眼法了。 约莫辰时,后山某处山谷内,已是热闹非凡,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流缓缓流淌着,专属于早晨清冷的太阳光透过树梢洒了下来,仿佛形成了一副极美的人间画作,树上的鸟儿清脆的啼叫着,伴着叮当响的溪流,发出了无比和谐美好的吟唱声。 正在此时,旁边的树林处突然有了响动,不一会儿走出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那人弯着腰弓着身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的衣服亦是皱皱巴巴,不少地方还沾染了泥渍。 但是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依旧煞白,这人正是蓝泽筠。 历经一天两夜的周折,她终于从迷雾森林走出来了。 蓝泽筠扶着一颗不粗不细的槐树,抬头嗅了嗅清新的空气,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一颗圆润的石头上,蓝泽筠的双目里布满了血丝,眼睑周围肉眼可见的红肿,脸部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褪皮,嘴唇干裂发白,死皮与血渍混合在了一起。真的是沧桑疲惫至极了。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用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往四周瞟了瞟,看到不远处一条小溪流,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快速起身,酿酿跄跄的往那边快速走去。然后俯下身子猛灌了好几口清冽香甜的溪水,这才坐下来喘了几口大气,又凑上前去,好好的洗了把脸。这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个舒服的地界儿躺了下来准备从怀中掏些干粮,这一摸下去竟然是空空如也,这准备的干粮已经被吃完了,蓝泽筠咽了咽口水倒也不着急,翻上了一颗树开始闭目休息。 差不多午时,阳光正烈,蓝泽筠躺的那棵树被刺目的阳光扫了个遍,树上的人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悠悠转醒,伸了伸懒腰跳下树来。 蓝泽筠四处看了看,这山谷看起来并不荒芜,草木丛生,应该能找到些野果子凑活饱腹。 于是蓝泽筠便说着小溪往下游走去,一路边走边四处张望,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了好些红彤彤的野果子,蓝泽筠饿极了,也不嫌弃,拿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便狼吞虎咽起来。 直到三五个下肚,这才慢悠悠的往溪边走去。这下游的水比起上游宽了很多,水流也渐渐急促起来。 蓝泽筠将野果子一股脑全部倒入水中,正准备好好洗洗,却不想眼睛发亮,嘴角也甜甜的上扬起来。这水里竟然有鱼! 蓝泽筠运着灵力,盯着其中最肥的一只一动不动,三刻钟后,突然瞳孔放大,灵力自体内倾泻而出,形成了一张灵力网朝着那只鲤鱼快速铺了过去,中了! 蓝泽筠手指一挑,那带着鱼的灵网便到了她的手里,蓝泽筠快速双手用力抱住,这鱼竟有二三斤重的样子,在灵网中来回窜动,活蹦乱跳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股鲜嫩的鱼肉香气便传了出来。 距离小溪不远处,架起了一个火堆,上边用棍子串着一条肥大的鲤鱼,不断的滴落着鱼油和汁水,没过多久,蓝泽筠便双手用力举起那只棍子,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刚烤熟的鱼肉难免有些烫嘴,蓝泽筠总是吃几口便晾一会儿,最后只吃了一半儿便酒足饭饱的躺在树下阴凉处休息。 将近申时,蓝泽筠才不急不慢的从怀中拿出地图找了找自己的位置,然后用包干粮的布袋将剩下的半条鱼肉包起来,又把身边那些鲜红的果子全部塞入怀中,这才起身慢悠悠的往沼泽地走去。 如今这情形,确实也是急不来的,不如顺其自然,自古有云:或船到桥头自然直,或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如且行且看吧。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山谷但是比平时更加鲜活起来。斜阳下,只一席青色的瘦弱背影,慢悠悠的往山谷出口晃去。 主篇 第二十章:大战息灵蛇王 等到蓝泽筠找到沼泽地的入口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有狂风吹过,没过多久就稀里哗啦下起了雨。 蓝泽筠用路边的干草简单的做了一个能遮雨的草帽子,躲在一颗树下,将剩下的烤鱼一扫而光,这才抹了抹嘴,起身进入了沼泽地。 因为下了雨,这后山的沼泽地差不多成了一块黑泥地,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潮湿腥臭味儿。 蓝泽筠聚精会神,右手握着灵力化成的剑,一步一步谨慎的向前摸索进去。 也能是因为下午,大多数的灵兽也不愿出来觅食,所以这一路倒是也轻松不少。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刚才稀里哗啦的雨滴突然变作倾盆大雨,迷的人睁不开眼睛。蓝泽筠顶着风雨向前行了几步,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儿,于是停了下来,定定的站在泥水里一动不动,但眼睛迅速的往四周瞟去! 整块沼泽地一时间竟然除了雨水拍打在地面和花草树木上的叮咚声,再无他响。就在一瞬间,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摩挲着地面,沙沙作响。蓝泽筠似乎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目光随时随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全身血液凝固,大气都不敢出。只更加凝神盯着四周! 刹那之间,身后传来一股凉意,蓝泽筠快速偏让,然后灵活的转过身子,迅速出剑,极狠厉的一道剑气倾泻而出,顺着剑气的光辉,蓝泽筠对上了一双极大极圆的三角瞳孔!是蛇! 那道剑气居然砍空了!蓝泽筠大惊,刚才自己的速度几乎是在一个呼吸间完成,居然被这个东西毫无压力的躲了过去! 雨势并没有减小停止的趋势,雨声噼里啪啦的作响,极扰乱听觉,今日份天气似乎有点刁难人啊,空气中不时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蓝泽筠一直追随着它的声音,只是刚刚探索出来,它就立刻消失,重新出现在别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黑暗之中视线也极受控制,蓝泽筠快速自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跳上了树,然后在树中间捣出了一块镶嵌之地,将夜明珠放上去,这才有了些微弱的视线,而她自己也尽量徘徊在夜明珠周围,不让自己处于黑暗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又传来一股凉意,蓝泽筠依旧闪躲,却不聊被那东西才准了下一步位置!电光火石间,蓝泽筠只感觉后背作痛,自己就被抽出去了老远,倒在一棵树上,这下连着心肺也有被震到的感觉。一口瘀血自肺腑中涌出,瞬间一股血腥味散发出来,使得这片空气愈加混浊不堪! 不过乘着余光,蓝泽筠但是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一条两丈长的深绿色巨蟒!头比自己的还大,巨大的蛇信子一吐一吐的,头顶部位有些红色的火焰伽印。 只出现了一下又消失在了黑暗中,蓝泽筠快速爬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心神,看外貌这东西可能是息灵蛇王,据书上记载,西灵蛇就喜欢住在阴暗潮湿的沼泽之地,通身深绿,上边布满了粘稠的液体,用来减少与地面的摩擦,增加速度。而息灵蛇王,便是巨型的息灵蛇,身长两丈有余,头顶处有鲜艳的通红火焰伽印,最重要的是普通的息灵蛇是没有毒的,但是息灵蛇獠牙内确实藏着剧毒的! 蓝泽筠摸了摸后背,果然上边儿布着一层粘稠液体。散发着阵阵腥臭,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刚才只是用尾巴扫了自己,要是真得被咬上一口,怕是不到片刻,自己就暴毙而亡了! 蓝泽筠更加谨慎起来,后背靠着一颗很粗的树干,观察着四边八方,就刚才看这息灵蛇王已经有了灵识,如此说来,更为棘手! 只片刻,蓝泽筠又被抽倒在地,那蛇居然盘旋在树上,直直的给蓝泽筠胸膛来了一击,蓝泽筠又猛得吐了一口热血,这才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再过一半个时辰,自己非得被生生耗死,如此便只能先发制人。 于是蓝泽筠继续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保持原有的警惕状态,但是似有似无的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果然,一刻钟后,黑暗中一颗比较粗壮的树后边,一点一点露出了一颗三角大头,瞪着两只冷森森的大眼睛,来回吐着蛇信子,然后瞳孔一缩,自己的尾巴就朝着蓝泽筠的后背挥去,在快碰触到的时候堪堪的转了个小弯儿,往一旁挥去! 呼吸之间,空中回想着一阵极沙哑的嘶吼声,只一刹那就消失了。蓝泽筠站在雨里,目光凶狠的盯着一处,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了一股极腥臭的血气,地上扭动着一截粗壮的东西,时不时溅起巨大的水花,过了足足有两三刻钟这才彻底死去,原来是那只息灵蛇王的尾部! 就在刚才,蓝泽筠故意的放出了自己的后背,诱敌深入,息灵蛇王果然上当,在那东西快要触及自己的时候,蓝泽筠坚定的转身快速的转动剑柄斩了下去。 算是取得了一些成效,半天也没见那东西再跑出来,不知道还在不在此地,蓝泽筠依旧不敢放松心神,这种东西比人的耐心可好太多了,没准现在就在哪个地方盯着呢,只等你说不在意的时候送上致命一击。 好一会儿,蓝泽筠在听到自己放夜明珠的那棵树有所响动,抬头一看,那蛇居然将搁置在那里的夜明珠一口吞下,四周瞬间按了下去。 蓝泽筠舔了舔自己的伴随着血腥气的嘴唇,更加警惕起来,这蛇果然聪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对敌之策。想来断尾之痛应该足以令它愤怒,可它却丝毫不曾莽撞,如今怕是摊上大麻烦了! 蓝泽筠紧握手中的剑,尽力的辨别着息灵蛇王的方位,躲了好几次后,蓝泽筠已经精疲力尽,显然之前的方法已经被识破,没有什么作用了! 半个时辰后,蓝泽筠还是遭重,被息灵蛇王用身子狠狠的撞在了一颗树上,蓝泽筠感觉头部昏沉沉的,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自怀中掏出了阁老给的珠子端详了一会儿。 捏吧!捏了就能捡回一条命,大不了就是丢人了点儿,哪有性命重要! …………… 蓝泽筠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却突然将珠子丢了出去,断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生路! 这才紧靠着树干,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微弱下去… 息灵蛇王自一颗树后边探出头来,盯着蓝泽筠观察了许久,确定她确实呼吸微弱,已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这才慢悠悠的靠近,慢慢张开了血盆大口! 喘息之间,那息灵蛇王眼看就要得逞,蓝泽筠突然睁开了眼睛,长啸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铺天盖地的精悍灵力自双手间倾泻而出,形成一根根头发丝般的灵力线条狠狠的勒住息灵蛇王的全身,蓝泽筠目光坚定的盯着那条蛇,然后双手努力的往两边拉扯,息灵蛇王感觉到不妙,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那张巨大的头颅对着蓝泽筠的方向不停的张着血盆大口。 蓝泽筠不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继续尝试拉扯开自己的双手,就连牙齿都在用力,慢慢的,蓝泽筠的手每分开一寸,那蛇就嘶吼一声,随着时间的流动,那些头发丝般纤细锋利的线条慢慢嵌入了它的肉里,然后腥臭的血液与碎烂的肉泥不断的掉落在地上。 转眼又过去了有半个时辰,蓝泽筠已经四肢麻木,尤其是胳膊已经没有力气,但是眼下情景容不得她松懈半分,她相信,此时松手,一旦灵力散去,自己极有可能直接被撕裂成碎片。 可是如此却也万万不能在拖下去,蓝泽筠明显的感觉到灵涡处的灵力马上就要见底了。于是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心一横,将灵涡处的所有灵力全部抽出,包裹着两只胳膊,然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双手拉扯到最大。 之后灵力散尽,蓝泽筠体力不支,猛吐了一口鲜血,斜斜的倒在了血泊之中,不久,意识也沉沉的昏了过去,究竟有没有成功她也是不知晓的。 大雨在半夜的时候就停了,清晨时分,大片的阳光投射下来,花草树木如洗过一般生机勃勃,上边儿还挂着亮晶晶的圆润露珠。 有些活泼好动的松鼠鸟儿已经开始活动了,在树上上窜下跳,不时抖落下一片清新的水珠。 蓝泽筠僵硬的躺在树下的微红混浊的泥水中,树上滴落下来的清凉露珠打在她的脸上,慢慢的滑入她干裂苍白的嘴唇里。 又过了半饷,蓝泽筠的手指才有了知觉,轻微的动了动,全身立刻感受到了一阵浓烈的刺痛,神经这才慢慢有了感觉,她使劲的皱了皱眉头,“嘶!”了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对上了无比刺眼的阳光又紧闭了起来,然后自己忍着疼痛摸索的坐了起来,抬手挡住了炽烈的光芒,缓慢的睁开眼看了看,入目的便是一大滩四处飞溅的血肉,里面还混杂着那条蛇的眼睛,这便是昨天的战场。 虽然自己如今的样子狼狈不堪,就算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她还是感觉无比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力量! 主篇 第二十一章:出发修门! 阳光温暖的洒了下来,地面上的水泊也隐隐泛着微光,正是空山新雨后,树上跳转逃窜的鸟儿也啼啭起来,为这和谐的景象添上一笔色彩,蓝泽筠就着身旁的小水洼洗了洗手,从怀中掏出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果子,吃了起来。果子烂掉的汁水染红了整个胸膛,这副模样真是邋遢狼狈至极。 休息了一会儿,蓝泽筠感觉自身灵力有所回升,身子也不似最初那般痛苦,于是趁着阳光大好,起身继续赶路,要是不出什么岔子,天黑之前应该可以来得及。 蓝泽筠说着,顺着树站起了身子临走时,余光一瞥,看到了躺在地上那颗圆润的珠子,顺脚一踢不知道滚到了哪儿去,心里也不在意,直直的前进了。 要说当时为什么没有捏碎珠子,蓝泽筠想了很久,可能是以为不想掉了面子,或者心里还是不服,又或者那一瞬间突然对自十分自信,到底是什么,再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芒竟然会让人觉得有一些伤感,希枫院瀑布旁站着两道背影齐齐盯着出口处。 “几天了?” “四天。” “四天啊,按理说应该要出来了,师兄,你也别太担心,你不是给了那丫头一道护身符吗。” “哼!谁知道她那个倔脾气,万一脑子抽了,心一横…” “哎呦!你就是思虑太多,那丫头我瞧着是个惜命的,况且她命不该绝!” 蓝泽筠快走到出口处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牵动着前胸后背,一下子痛的呲牙咧嘴,右手扶额试探了一番,好像是有点烧,这才抓紧快速前进。 直到在出口处看到两道模糊的背影,这才松懈心神,直直栽倒在地。 据阁老所说,当时他正在和自己的师弟拌嘴,听到动静,二人齐齐望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极其心酸,歪着脖子斜斜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昏了,走近一看,头发就跟鸡窝一样,上边黏了土块,血渍还有肉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肮脏不堪,湿湿的贴在身上,前胸处红了好一大块,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脸部更是有半张肿胀起来。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二人确认了一番,没有发现致命伤口,这才将她带了回来,命人好好照看,据说根本就没人愿意碰她,最后还是白芷师姐和小婷二人合力完成了各种清洗工作,然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将她安置在床上,这一睡就是三天光阴。 再醒来恍如隔世,蓝泽筠穿着雪白的里衣,靠着床头坐着,感受着自身的变化,明明刚经历过了一场大战,但是没过几天,全身的灵力又充沛了起来,而且相比之前明显更加凶悍强劲,真是怪哉! 第二日,蓝泽筠便又去了藏书阁找阁老,如今考验结束,自然是要去讨教讨教心得的。 蓝泽筠敲门而入,阁老正躺在椅子上看着一本怪记杂谈,桌上齐齐的摆着红的,青的,绿的,紫的…总之很多个小瓷瓶,旁边还放着一个朴实无华的锦布袋子。 蓝泽筠站着,也不说话,偶尔抬头看看阁老,那头的人过了一会儿终于将书随意的撇在桌子上,撅着嘴怒瞪着蓝泽筠。 “真丢人,就去一趟后山,竟然被整成这副德行,半死不活!” 蓝泽筠瞧着阁老只是佯装生气,胆子也大了起来。光明正大的嘟囔着。 “我怎么知道后山有息灵蛇王,我本来就才是个刚刚修习术法的半瓶水,遇到那东西,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阁老听了蓝泽筠的话,神情恍惚,张大瞳孔,很是诧异! “啥???息灵蛇王??后山有息灵蛇王??” 蓝泽筠瞧着阁老神色不对,略一思考,不由得调笑到 “怎么,您也没想到?那东西可是差点把你徒儿生吞活剥喽!” 阁老轻咳两声要是尴尬,半饷才眼神闪躲的反击到 “胡说!那东西当然是…当然是专门来考验你的,不然让你去后山干嘛??好了,此事先不说,这些东西你收好,都是一些比较好的伤药,还有这个锁物囊,装东西用的,这样也能减轻些负担。” 蓝泽筠看着阁老在那拾掇药瓶,内心很是疑惑。 “这么多??我拿着干嘛?出远门吗?” “是啊,你知道没五年修门举行的神族比试大会吧,算起日子也该到了,一个月前,灵山的各个长老就传了话来,今年和往常一样,院内比试前五名可去!” “那我为何???” “哼!还不是我与那黎老头说了,徇私舞弊才留了一个名额出来,你去后山的那几天已经进行院内比试了,挑了前四,还有一个名额定然是你的。” 蓝泽筠看着阁老,有些感动,但是说出来未免太过矫情,于是打趣到 “您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出后山?就不怕我中途扛不住,捏了珠子?” 阁老终于打包好了东西,将锁物袋丢给蓝泽筠,这才说到。 “自然不会,依你的能力不至于,不过那条……咳…反正这几日快收拾收拾,择日出发,出门在外可不许给我丢人!还有…要平安回来!” 蓝泽筠察觉到阁老眼中强烈的不舍与担忧,顿时心里被刺痛了般难受,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的回话 “知道啦!您放心,自然是平平安安的回来继续给您做饭。” “行了行了,快走吧!这几日不必来藏书阁了,好好休息!” “好的,弟子告退。” 蓝泽筠将锁物袋揣入怀中,坚决的走到门口,又抬头看了看阁老,这才关上了门。 只是,谁又能想到,今日一别,藏书阁便再也回不来了。 蓝泽筠这两日真的是乖乖的听话,一直在房间内休息,院内比试的排名已经出来了,席渊戈薇位居一二,第三也是位厉害的,叫什么沈西言,不过第四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那人是董小婷,以前默默无闻,还老被孤立欺负的小姑娘。如今看来倒真是,三十年河 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当然由于蓝泽筠通过后山的消息放了出来,所以她成为另一位参加比试大会的人也没什么非议,顶多就是茶余饭后,被众人挂在嘴边调侃两句当年的废柴。 不过此时的后山黎老房屋内倒真是欢腾一片。 阁老坐在桌前,定定的瞪着黎老,简直可以说是怒气逼人,周身的灵力开始波动,居然震碎了好几个有些年头的老花瓶。 黎老,看了敢怒不敢言,好一会儿才委婉的解释到 “不是,师兄啊,这后山突然出现息灵蛇王,我也是没有想到的呀,毕竟好些年,没人进过后山了,这日新月异,变化难免嘛。” 阁老听了,怒拍桌子 “哼!你个糟老头子,在这后山活了这么久,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谁信?你究竟为何?” 黎老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我这不是相信她嘛,再说你不是还给了她一道护身符,息灵蛇王虽然凶残,难道你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徒弟?这不,人家用实力证明人厉害!” “一派胡言,我怎么感觉你似乎比我更上心?” “哎呦,那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我徇私舞弊留个名额出来是为了什么?” 黎老越说越理直气壮,这会子似乎是找回了自己的场子,人也自信了起来。 阁老倒是心虚,便也觉得没理。 “算……算了,你竟是些歪理,我说不过,走了走了,没意思!” 于是,话未说完,便恼羞成怒的摔门而出,只留黎老一人在屋内摸着胡须冥想起来。 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怕是不好言说! 日子就这样平平坦坦的过了几日。 这不,八月刚至,希枫院的斗场内就集结了很多人。 上边院长和几位先生皆纷纷入座,中间并排站着六个身着便装的少年人。 铜钟高鸣,院长自位置上站了起来。 “你们五人是我希枫院挑选出来数一数二的少年天才,此次前去,代表的也是我希枫院的脸面,切记行事要正直仁义,不可沦丧道德,罔顾人伦!岐岚你带队前去,一路需要小心看管,若有人行了奸佞之事,回来禀报,我定然不饶!” “是,院长!” “行了,出发吧,先去灵山与其他院汇合,时日尚早,各位长老决定此番步履前行,一路上也好历练历练!” 四周的师兄师姐,皆为他们六人送行,此等盛况确实让人热血沸腾,六人先对着主位上的人行了个规整庄重的礼,又对着四周的师兄师姐同样行了礼,这才出了斗场,往山门在走去。 小婷对着蓝泽筠点头,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但是戈薇热络的紧,上前挽着蓝泽筠的胳膊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如今离别,激动与不舍同在,蓝泽筠走到山门口,转头看着希枫院的牌匾许久,又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见到阁老的身影。 “怎么了,泽筠?” “哦,无事。” 众人出了山门,便坐上了青鸟,往灵山的方向飞去。 底下的希枫院越来越小,将近四年,她终于算是道有所成,这世道里的命运果然并非天定,而是事在人为! 蓝泽筠正愣着神,突然一个跳脱的嫩黄色身形自思绪中闪过。 清!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我…有些想你了。 当初两个小小的少年人儿认真的许诺,虔诚万分。 主篇 第二十二章:故人归 灵气环绕的灵山之上人声鼎沸,各个院要去试炼大会的人都聚集在此。蓝泽筠一行人走进修武场的时候似乎引起了一片热议。 “哎?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废柴?” “不是吧,那个明显比当年那个漂亮的多呀!” “你别说,眉宇之间挺像,而且那张死人脸不是和四年前那个一模一样嘛!” “这希枫院是没人了吗?这也敢放出来?哈哈哈哈啊哈!!” 有些弟子聚在一起,一边朝这里偷偷观望,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一旁的沈西言听不得闲言碎语,怒瞪了其中的两三个人,目光碰撞,倒也没听到再说什么。 沈西言听到那边安静了,又转过头来瞪了瞪蓝泽筠,颇为不屑的说到。 “丢人现眼!” 然后站得离蓝泽筠更远了一点,这才作罢。 当然,此时的蓝泽筠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自打进了修武场,蓝泽筠就一直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然后又往北泗院弟子站的地方瞧了瞧,一圈下来便低着头抿着嘴不与旁人交流。 “她没来?要不要去问问?” 一旁的席渊看蓝泽筠垂头丧气,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不用,日后还有机会。” 蓝泽筠嘴上说着,但心里确实有些温怒的思忖到 :上官清!你真是不争气,我一个废物都来了,你怎么能不来,你怎么能不来呢!骗子! 大约半个时辰,掌教和各位长老一直在安排事宜,蓝泽筠是没心情听的,孤身站在角落里等着。 随着灵山钟鸣,一神官拉高音量喊着 “时辰到!出发!” 一行人三四十人便齐头并进,往灵山山门走去。 蓝泽筠抬头一看,带队的居然是银烨?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蓝泽筠将心中浮起的这种情绪压了压,跟着希枫院众人出了山门。 “喂!!!等一等!!!等一等!!” 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来,霎那间蓝泽筠心跳加快,难掩愉悦,快速转头望去。 一道纤细修长的嫩黄色身形跳脱的映入眼帘。蓝筠心中大喊:清!但是嘴唇动了动确似如鲠在喉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上官清快速跟上队伍,手里提着好几包牛皮纸规整小包,先去前头对银烨和各院的师兄师姐行了礼,这才往后一个人一个人的扫去。不一会儿便裂开嘴角大喊到 “泽筠,这里这里,让一让,让一让哦!借过借过!” 嘴里不停喊着,身子快速的往蓝泽筠的方向挪动。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三四年的光阴,那人再次回到她的身边,她们要一起去并肩作战了!真好! 蓝泽筠正想着,上官清已经跑到了跟前,也不说话,对着蓝泽筠傻笑半天,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 “泽筠,给你,听说要去试炼大会了,我前几日特地回了趟南鸢给你买的!” 上官清说着,将那一串儿牛皮纸包塞进蓝泽筠的手里,这才抬手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蓝泽筠掂量了一下,足有两三斤重。心里头涌上一股人流。这种感觉似乎和在蓝国的时候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归了队,众人这才出重新出发。 蓝泽筠和上官清慢悠悠的跟在队伍最后,小心翼翼的拆开一包,拿出小巧精致的绿色糕点边吃边问道 “清,就为了这个跑这么远?你怎知我一定会来?要是不来…你这糕点岂不是…”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吃的香,也从里面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嚼了嚼,这才略微抬了抬头,很有自信的说。 “我嘛!心甘情愿,就你这人的倔脾气能屈服才怪呢!况且我去找过你,你们院的弟子说你被罚面壁思过了,我便打听打听,不得不说,我家泽筠做的漂亮啊,啧啧,厉害!” 蓝泽筠听到上官清找过自己,心里头开心,嘴角也微微泛起了一点微笑来,正要升温就听到了身旁人的调侃,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看起来有点儿好笑。 “噫,两个崽子居然躲在后边儿偷吃,看起来不错,我也来一块!” 银烨说着,目光垂涎,已经伸出了手瞄准一块糕点,探了过去。 蓝泽筠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糕点往一边儿挪了挪。颇为不满的瞪着来人。 “别小气嘛,真的是…当初可是我推举你来的,如今你有这样的成就,不也有我一分薄力,就一块糕点也不愿意给我?” 银烨有些委屈,搓了搓手,依旧盯着糕点说着。 上官清上前微微一笑,对着银烨行了礼,说道 “神使若是想吃,日后到南鸢,弟子请客,您想吃什么吃什么。” 银烨听了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撒娇的说 “可我今日就想吃…” 蓝泽筠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快,很周到的对银烨行了一礼,这才说到 “神使领路之恩,有机会泽筠定然会涌泉相报,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还请神使自重。” 说完便拉着上官清加快脚步,直直的往前走去。 银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前方的二人,抿着嘴半饷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泽筠,不就一块糕点嘛,给他吃一块儿也没什么啊,你要想吃,我日后再拿给你。” 蓝泽筠撒手,将吃完的那个纸包整整齐齐的叠好,这才又打开一包。 “不行,你给我的,我不要和别人分享。” 说着,拿出一块刻了牡丹花型的粉色透亮糕点塞入嘴中。 上官清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温柔,有点湿润,心里头自然是开心的,当然还有些心酸。好一会儿才移开,心里想着。 :她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什么,才会如此在乎。她能如此在乎是不是说明心里有我,难得啊,这么凉薄的一个人。她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了呢。 时过境迁,岁月的长河总会留下很多东西。这三四年对于二人来说,自然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行人出了灵山,花了五六个时辰穿越了清风道,因为还没到城池周围,只能寻了处小树林休整。 天色已晚,众人生了火堆后,某些弟子便组织四处猎野了,蓝泽筠和上官清寻了处人少的地方,也架起了火堆,因为有糕点,所以便没跟着去。 银烨懒懒的躺在一颗树上,拿出一壶酒自顾自的喝着,流光般的紫色衣袍掉落在外,随风飘散起来,倒真是仙人之姿。 上官清不由得有些看呆了,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转过头对着二人轻轻一笑。 上官清立刻转过头来,清秀精致的脸庞瞬间红的跟红苹果儿一样。 一旁的蓝泽筠似乎有些不满,出声嘟囔着。 “轻浮!” 不知道是不是被听见了,银烨似乎呛到了嗓子,一直咳嗽。 上官清一惊,不由得扶了扶额头,她真怕那天蓝泽筠出门在外因为太直爽,被人给灭了。赶快拿了一块糕点塞进蓝泽筠的嘴里堵上,轻声说着。 “你快吃吧,别说话了。” 今日的月亮似乎特别圆满,皓月当空,身边又是广阔无边的天地,大家似乎都不惧礼数,欢腾热闹起来。 突然,蓝泽筠二人所在的火堆前投下了一片修长的身影。 席渊将两串烤鸡递给二人,这才在对面坐了下来。 “过两日也许就到龙华了。” 说话间,似有似无的瞧着蓝泽筠,上官清听言,更显激动之色。目光闪亮的看着席渊说道。 “早就听闻龙华地大物博,国运昌盛,是个个花国家争先效仿的世家大国,终于可以见识见识了。” 席渊面带微笑,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理了理衣摆,这才回话。 “是各国谬赞了,龙华愧不敢当,我已传了信回去,在下定然好好尽地主之谊,你们尽情玩乐便好。” 三人相视,蓝泽筠目光闪躲,低着头默默吃着烤鸡,倒是上官清与席渊二人相聊甚欢。 树上的银烨似乎听到了这边儿的动静,一手背后肘着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月光,声音慵懒的说道。 “龙华啊,好几十年没来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算起日子来,好像喧夜市也快开始了,不如到时候过了节再出发也不迟。” 银烨说着,似乎在回忆什么,猛地灌了一口,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是了,龙华,五十多年的流转,又回来了,当初要是没有遇见她……还是…遇见吧。 蓝泽筠有些好奇,对着席渊问道 “这喧夜市是什么?” 席渊目光有些闪躲,脸上浮现出一些红晕来。倒是一旁的上官清非常积极的为蓝泽筠讲解。 “这喧夜市那可是可以和女儿节相媲美的日子,听说龙华每年的喧夜市都是人满为患,好些其他国家的人也愿意前来观望,好不热闹。真是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壁玉成对,大好时光,春宵一刻啊。” 蓝泽筠在一旁听着,眉头微皱。 “听着有些轻浮。” “……………………………” “…………………” “泽筠啊,怎么能是轻浮,这么风流雅致的事儿,再说,人间红尘万丈,情事独占五成,这可是人生一大乐事,你个小木头,也该知道知道的,万一遇上哪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上官清一脸坏笑的看了蓝泽筠一眼,又转过去对着席渊挑了挑眉。席渊耳根子都红透了,瞟了一眼蓝泽筠就落荒而逃。 主篇 第二十三章:朱门葵枝献情曲 八月中旬,酷暑之光,铄石流金,龙华国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红尘烟火,七情六欲,在这座城里横飞纵跳。 一群丰姿卓越的少年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龙华国,皆东顾西盼的瞧着眼前的景象。龙华城的国主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可谓是盛景空前,声势浩大,可不体面风光!然后众人直直的进了皇宫重地。 傍晚时分,龙华国皇宫大殿内灯火辉煌,金光摇曳,笙歌四起! 众人落了座,主位上的人看似心情愉悦,端着就被说到。 “各位俊生能够来此,使我龙华国蓬荜生辉,朕甚感欢喜,还望不要嫌弃,若真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银烨神使,一路辛苦,我皇儿多亏各位照顾,来!此杯大家共饮!” 语罢,众人举酒共饮,然后这国主便同银烨一同切磋棋艺去了,只留下一众小辈推杯换盏,甚是欢愉放纵! 不得不说这龙华国倒真是财力雄厚,治国有方,今日一路走下来,百姓生活美满幸福,享乐者众多,就连乞儿也少见。 再说这皇宫气派辉煌,足足有蓝国两倍之多,大殿内铺的是上好的玄冥石,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莹莹光辉,四面儿琉璃灯内摆了拳头大的夜明珠,这东西可是稀罕的,传说北海千年才能孕育几十颗出来。 就连招待客人用的酒杯都是上好的寒冰玉,倒入酒后,不过呼吸之间,喝起来冰冰凉凉最适合解暑散热。 大殿内布景摆设精巧无比,处处透露着巧夺天工的工艺,真真是懂得享乐的有钱人! 但是此刻,蓝泽筠的目光却停留在了对面首座的席渊身上。 他今日倒真是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般,身着明黄色流云锦衣,两肩处对称的用金银丝线绣了浮云图案,前胸更是绣了一条盘旋而上,栩栩如生的神龙。 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梳得规规整整用镶金的玉冠束着,身姿挺拔的座落在桌前,一种超脱旁人的高贵气质展露无遗! 如今就这样坐着,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品酒真有几分帝王之气! 蓝泽筠瞧着,心中不由得思忖到 :席渊啊席渊,日后怕是个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你这人定不是池中之物,应当会盘旋九天的吧。 正想着,大殿之内突然鸦雀无声,蓝泽筠回神,往向中央。 琴音突然转化,不似最初那边愉悦祥和,倒是带了三分肃杀之气…还有一分极隐晦的妩媚。 大殿中央站着一身着白纱的女子,两只宽大的浣袖遮住了脸庞,不过看身形高挑纤细,应当是个一等一的美女。 刹那之间,羌管悠悠,编钟四起,配合着琴声一同演奏起来。那女子也舞动起了身姿。 双袖一挥,那人露出了本来的面庞,原是戈薇! 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没有梳起来,宛若齐腰的黑色绸缎披在身后,洁白无瑕的衣服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纹路,眉似柳叶,目若坠星,一点朱唇红润似血,显得皮肤白皙透亮,全身上下也没有多余的饰品,只额发,手腕与脚腕处系了精致小巧的银铃铛。随着舞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响。 乐调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忽而激昂,忽而低语,那白色的身影飘然其中,更像是与乐曲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有佳人起舞,似水飘柔温润,似火燃于心尖儿,似桃花媚眼相迎,似刀剑锋利尖锐! 一曲作罢,满屋子的人都张目结舌,不敢置信,更没有人愿意出声打破这美好的意境! 只一刻钟后才缓缓回过神来,争相讨论起来。 上官清也是喜欢的紧,用胳膊轻轻搡了搡一旁的蓝泽筠,出声问道 “啧!美,真美,你们希枫院这姑娘可以啊,深藏不露,了得啊,只是这是什么乐曲,听的人心里五谷杂陈,思绪万千,说不清道不明,无端生出一些悲壮来。” 蓝泽筠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顿时觉得心头清爽,这才玩儿转着酒杯轻语起来。 “《朱门葵枝献情》,大约一千多年前,人界五川四海刚刚分裂,最后一届人皇圆寂,天下分割而立,子民各立其主。那个叫葵枝的姑娘一路南下,来到了龙华。 龙华当时的国主主张仁义礼教,兵力健壮,国运昌盛,所以城内百姓自那时起便安居乐业,一时间烟红酒绿,好不风流,这葵枝才貌双全,成了当时颇具佳名的舞楼乐妓。” 蓝泽筠停顿了一下,上官清似乎是真来了兴趣,往蓝泽筠跟前儿蹭了蹭这才继续发问 “葵枝?那之后呢?这舞是她创的?还是曲子是她写的?” “之后…各个高官显贵开始常常召此人进府演奏,后来宫里的那位国主也听了消息,召她入宫演奏,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去舞楼邀请葵枝入府演奏了。” 上官清一脸迷茫,甚是疑惑。 “为何?按理说她能入得了宫,应该更加得那些朱门之人的青睐才对。” 蓝泽筠又喝了口酒,才继续说道 “因为…龙华当时的国主对她动了情,多次庇护,久而久之旁人也就明白了。后来葵枝似乎与国主情投意合,便被接进了宫内。” “听起来倒是一桩风流雅事,想必这葵枝日子也幸福美满,怎么会作出这么悲情的东西?莫不是被辜负了?” “倒也不算辜负,只是这世道总有一些事忠义两难全,后来龙华边境被外族多次入侵,那些人烧杀掠夺,野蛮凶狠,边境子民苦不堪言,国主闻之,大怒,派雄兵前去围剿,大获全胜,抓了好多俘虏带回了龙华。并且宴请群臣,共观刑处!” 蓝泽筠说到此处眉头微皱,语气也冷了许多。 “其中有葵枝的族人,还有些亲室,观礼之日,葵枝也在其中,她亲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被侮辱,被处以各种非人道的酷刑,最后连尸体都未留下来,通通肢解喂了狼!场面及其血腥残忍!惨叫声哭喊声久久徘徊不散!” 上官清听到此处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颤。 “国主如此爱她,为什么不告知国主,轻饶了他们?” 蓝泽筠语气凌厉起来。 “怎么轻饶?当日边界之事并非虚构,那些死在龙华边境的人亦是无辜被虐杀,他们也是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上官清心里有些发怵,但是这故事真得很吸引人。于是压低了音量又问道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葵枝自观礼回来之后,便每每夜不能寐,心头绞痛,不久便得了不治之症,国主一时间广招能人异士前来就诊,可依旧不得医治。 后来国主的生辰之日,大殿内欢腾一片,葵枝拖着虚弱的身子前来献舞,乐工所演奏的便是葵枝所做的这首曲子,大殿之内静寂无声,葵枝身着白衣,轻舞衣袖,纤细柔弱的身姿随风摇曳飘散,轰动整的龙华。一曲作罢,大殿众人皆目光湿润,有清泪流动,但是令人诧异的是,这曲调并非悲怆,甚至有些激昂欢腾。” 上官清拿起一块儿糕点轻咬一口,分析到 “这么说,这曲子是葵枝所做,后人命的名了?” “对,当时无名,大殿内的人听完曲子半饷便恢复过来,继续饮酒作乐,但是国主不然,当夜国主大醉,在葵枝的宫殿外抱头痛哭了一夜,没过几日葵枝便久病不治,身亡了。国主大悲,命人建造了黄陵,将所有乐工作了人彘,为葵枝陪葬了。后人被这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所感,一致觉得二人情义深重,这首曲子也成了那段爱情的见证。” “泽筠,你不这么认为吗?” 蓝泽筠放下酒杯,重新倒了一杯,回道 “前人之事,后人无法评说,我也只是胡乱猜的罢了,清,这世上之事哪能完全说的清道的明,孰是孰非如此,恩怨情仇亦是。人流熙攘,日新月异,除非你真正经历过,又怎么有资格言说一二。” 一时间二人无话,周围似乎有些冷清,但大殿之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真正是狂欢者自狂欢,悲戚者自悲戚,喜悲不通。 夜色已晚,宴罢众人享乐而归,蓝泽筠与上官清自然是住在了一处。 蓝泽筠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突然感觉床头微动,一道纤细的身影抱着枕头出现在了床边儿,也不知会,轻飘飘的上了床,掀起蓝泽筠的被子,挪了进去。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泽筠,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那葵枝生性善良,自己的族人亲室祸害了龙华的百姓,自己又看到了族人亲室被灭惨状,其中恩恩怨怨,是非曲直怕是相当煎熬,她爱的人亦爱着她,只是他爱的人杀了她的族人亲室,而她的族人亲室也沾满了自己爱的人的国土,若非相爱,他们怕定是世仇。 就算族人错了,她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面前,她怕是煎熬成症,无法面对,才写了这令人动人的曲子,以表内心的万千思绪。最后也只能草草了结一生,那国主…应该是懂她的痛苦吧。 泽筠,今日你说的忠义两难全便是这个意思吧,我懂了。” 蓝泽筠听身边儿的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转过身来面对着上官清微微一笑道 “知我者,清也” 上官清心中高兴,随后小心思起来,故意调笑蓝泽筠。 “想不到你这块儿不通人事的小木头,居然能有这么高深的见解,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体。” 当然毫无疑问,这话能收获到的反应便是漫长的无声。 黑夜中,只有清脆的认错声此起彼伏。 “泽筠??理一下我不?” “我错了还不行?” “……………” ……………… 主篇 第二十四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 众人于龙华国修整了两日,便到了远近闻名贯耳的喧夜市。 蓝泽筠等人从巳时起便出了皇宫,在外三五成群的游玩,蓝泽筠,上官清,戈薇,席渊自成一组,至于沈西言,自两日前就待在酒楼饮酒去了。 白日的龙华街道巷子已然是十分热闹,道路左右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位。 其中不乏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商人或者闲散的术士。 戈薇是龙华相府的嫡女,一路上为蓝泽筠二人天南地北的介绍。 “你们快看,这是龙华自产的浆灵露,能够快速恢复体力和灵力。” “还有这个这个!!!” 戈薇来到一个小摊位,快速招手示意蓝泽筠他们过去,这家摊主是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快来,瞧瞧这个,据说这是从蓝国来的美人玉,蓝国盛产灵玉,尤其是这美人玉更是千金难买,摸上去如同女儿家的肌肤般嫩滑光透,雕刻出来的东西在夜晚更是泛着些淡淡的朦胧光辉。只是蓝国灭国后,这东西倒是不再像以往那般受人追捧。” 上官清拿起一块透亮的玉瞧了瞧,确实是手感奇特,不由问道 “为何不被人追捧了?” 戈薇有些忌讳的压低声音,说道 “怕被灾星缠身,这蓝国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莫名其妙就没了!” 蓝泽筠没有说话,但是心里还是一沉。 蓝国的美人玉自然是世间一绝,而母亲雕的玉更是千金难买,这些事情听起来好像还在昨日。 一旁的席渊伸手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背,这才出声道 “走吧,快午时了,别耽搁,我们去吃饭吧。” 四人并肩而行,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稀奇物件儿。四人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穿越人流,寻到一处酒楼吃了饭。又寻了处安静的乐坊听了会儿曲儿,喝了几盏香茗。 夜幕降临,约莫戌时街道之上突然人声鼎沸,欢语吆喝之声络绎不绝。街道巷子两旁乃至树上皆点了五颜六色的灯笼,一眼望去,真是人间烟火,辉煌万千! 蓝泽筠一行人回到街上时,已经有很多少男少女相约共赏,一时间成双成对的璧人增添许多,有些甚至坐在画舫或者茶楼内耳鬓厮磨,轻语呢喃起来。空气迅速升温。 一行人往前走去,转过一条街道,更热闹的原来是这烟红酒绿之地,尚未接近,便有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衣着单薄鲜艳的女子巧笑盼盼的轻依在门口或者窗口处,互相簪花擦粉,偶尔对过往的公子抛几个媚眼儿过去,便是风情万种,一段风流韵事。 “渊哥哥,我们去那儿买面具带吧。” 戈薇轻轻拉着席渊的袖口,略有些撒娇的说着。 席渊只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于是众人便来到了一处相对人少的摊位前。 摊主见来人气度不凡,很是恭敬的笑脸相迎。 “哎呦~公子,姑娘们,来看看,前几日新描的样子,保准精巧好看。挑几个带带?” 戈薇和上官清二人似乎很是喜欢,已经站在前面认真的挑选起来,时不时转过来问问蓝泽筠二人的意见。 “泽筠,你也挑一个吧。” 上官清带好自己挑的面具,这才转身看着蓝泽筠。 这面具纹路精巧独特,额头处描着几朵粉嫩动人的桃花,上官清一笑,便是另一种风情。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伸手随意拿了一张带上。 “你这也太丑了吧!” 上官清在一旁皱了皱眉头,不免出声说着 “皮囊罢了。” 蓝泽筠带上后便往前方人流里走去了,看着兴致并不高。 最后自然是席渊结了账,也挑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带上了。 突然之间更多的人流涌了进来,纷纷往前方跑去。 “快走,快走!听说翠粉楼的花魁菱纱姑娘的花车在前面游街呢!” “真的吗!快走快走!” “快!!不然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有好多摊位的摊主居然也跑过去观摩,一刻钟后………… “泽筠呢?” 上官清东张西望,目光来回穿梭寻找着什么。 一旁的戈薇也随意看了看,便对着上官清笑着道 “怕是被刚才的人流挤散了。” 上官清摸了摸下巴,看着席渊一副胸有成竹淡定的模样,便对着他道 “她去哪儿了?” 席渊轻轻一笑,淡然到 “自然是她想去的地方,这么多人抢着去,想必那人是个了不得的,不如我们也去瞧瞧?” “好啊好啊,渊哥哥!” “不了,我四处转转!”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答到。 于是三人便在这个街口分道扬镳,自顾自的玩儿去了。 再说蓝泽筠,趁着人流往回走,渐渐消失,再出现时便是那个卖蓝国美人玉的摊子。 蓝泽筠伸手向一块透着淡蓝色荧光的美人玉伸去,却不想摸到的并不是美人玉,而是一只冰冷且骨节分明的手,二人皆是顿了一顿。 二人抬头目光相对,蓝泽筠一惊,那人居然和自己带着一样的面具。那双显露在面具外的眸子,温润如玉,不带一丝肃杀之气,但却无时无刻都透露着疏离,清冷。而且很像两面透亮的铜镜,看久了,心神也能陷进去。 蓝泽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眸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呆滞。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人,手轻轻一挣,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蓝泽筠心神一荡,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丢人。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对着来人弯了弯腰,行了一礼,算是为自己的失礼赔罪,而后便对着那摊主问道 “婆婆,这块玉怎么卖?” 那婆婆依旧闭着眼睛,淡淡的回到 “一千金子,不多不少。” 蓝泽筠闻言,摸了摸自己锁物囊,里面只有阁老给的几片金叶子,不由得有些尴尬,随即自怀中掏出一块透亮的玉佩递了过去。 “婆婆,我这有块儿上好的古玉,您瞧瞧值不值一千金子。” 那婆婆睁眼瞟了一眼,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只收金子。” 蓝泽筠有些懊悔,当时应该先找清借点儿钱的。 再三思索,蓝泽筠似乎有所决定。对着摊主道 “婆婆,你且等等,这玉我要了,等会儿就来拿。” 说着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位男子,有些为难。 心想:这人与我一同看中这块儿美人玉的,按理说我没钱,应当给他,但是…罢了,且与他商量商量,若是他执意要便拿去吧,要是有回寰的余地自然不错。 蓝泽筠转身,不敢看那人的眸子,只又行了个恭敬的礼,正要说话。 霎那间,人流窜动,那花车竟是来到了这里,满天飞舞的花瓣落了下来,车上乐工演奏着低缓柔情的乐调。周围围了一圈儿人,跟着手舞足蹈,一同观赏者菱纱姑娘漫舞。街道比肩继踵,猛地蓝泽筠被推了一把,一个不留意直直的扑在了那人的怀里。一股清凉如露珠般的檀香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那人闷声哼了一声,蓝泽筠立刻跳了起来,离得远远的道 “阁下恕罪,在下并非想轻薄阁下。” “……” ………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想对阁下做些什么。” “……” 语出惊人,明明街道上很是喧杂吵闹,但蓝泽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随即稳了稳心神,也不解释了。只不卑不亢的说着 “阁下与我一同瞧上了这玉,但是,这玉对于在下确实意义非凡,当然在下并不是要强迫什么,若阁下确实也很喜欢,只管拿去,若是……还望阁下能高抬贵手,我…我这就去拿钱。” 半饷,那人依旧没有回话,最后丢了一袋金票子给摊主,语气清冷的说到 “给她” 随即便调转了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一下!无功不受禄,阁下能忍痛割爱,我也是万分感激,又怎敢要你的钱。” 蓝泽筠有些生气,这算是…施舍? “无妨,我有很多。” “……………” 那人并未回头,声音也很低沉,但就是一字不差的进了蓝泽筠的耳朵,她的脸颊有些发红,久久不能回神,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拿过摊主递过来的玉走了。 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沉思。 :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定加倍还你。 一路上依旧喜庆欢腾,可蓝泽筠心里像是填了些什么,不是滋味儿,便也无心再去观赏什么了。 “拿到了?” 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席渊,灯火阑珊,他就站在那里,眼带笑意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似乎生来就有一种超脱他人的领导能力,也不乏七窍玲珑之心,听语气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 于是乖乖的应声。 “是,拿到了,我想拿古玉换,那个婆婆不换,最后……最后有一位好心人送给我了。” “古玉??” “就是希枫院的古玉牌子。” “…………” 席渊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受了气的小猫咪,可爱的紧。 “日后,什么事都可寻我。” 席渊靠近了一些,弯着腰,在蓝泽筠的耳旁呢喃着。 蓝泽筠的脸颊更红了,心也更加猛烈不受控制的跳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嗓子眼处生生的挤出来一个很轻很轻的… “嗯” 席渊心里面开心,嘴角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眼睛也弯弯的。来往过路的才子佳人都不由得多看两眼,然后窃窃私语,偷笑的擦身而过。 蓝泽筠实在受不了街上人流的谈论,这才悄悄往后挪了挪,轻咳一声,也不看席渊,眼神四处游荡着。 “泽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主篇 第二十五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二) 蓝泽筠跟着席渊的脚步走了,他说要带她去个地方,什么地方呢?似乎并不怎么重要。 被刚刚那些糟心事破坏的心情,此刻终于又愉悦起来。这龙华喧夜市果真名不虚传,真正是逍遥快活的! 二人并肩前行,离得极近,偶尔衣服手肘之间偶尔有些许摩擦触碰。 蓝泽筠偷偷抬头,看着席渊,从侧面看,他也是这么好看。随即心里更开心,步子也轻快起来。 清风徐来,芳香四溢,众人寻乐,欢笑皆宜! 半个时辰后,席渊便带着蓝泽筠来到了河边的一处六角亭里。 这里比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周围的人群也都成双成对的说着悄悄话,很是温馨祥和。 席渊自亭内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来,快速的写了两行精致好看的小字。 其曰:明月清风当知我心, 携手一人共度余生。 蓝泽筠眼看着这两行小字跃然纸上,心里头轻轻一颤,脸庞红彤彤的,眼睛闪烁明亮,似碎星坠入。嘴角含笑,双手轻轻的攥着衣角不松,诚然一副女儿家害羞的姿态。 席渊完笔后,便快速的折了起来,骨节分明的双手灵巧风来回翻动,只半饷功夫,一盏精致小巧的莲花灯便呈现出来,席渊将一支小蜡烛轻轻放在花灯中心处,单手一挥便燃了起来,随即端着灯来到河边,轻轻一推,莲花灯便顺势进入了河中。 然后席渊端正的站在河边双手合十,虔诚的许着愿,蓝泽筠一直盯着这盏河灯,生怕它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与其他灯盏混掉,莲花灯顺水而下,直到最后变成一点昏黄消失在视线之中。 蓝泽筠这才回过头,双手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刚才…你许的什么愿?” “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愿明月清风作证,席渊只愿与身旁之人携手共度此生! “席渊,你教我做花灯吧。” 视线对碰,席渊依旧笑着耳尖处有些粉红色。 “好,我教你。” 二人又回到了桌子前,席渊一步一步手把手的教着蓝泽筠,凉亭之内,两双修长白皙的手来回交错,偶尔碰撞摩擦,一派温馨祥和之色,此间再容不得第三人。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勉勉强强做出一盏像样的莲花灯,随即点燃蜡烛,快速移动到河边,格外小心翼翼的将花灯缓缓推入河中,然后学着席渊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 席渊温柔的看着身旁的人儿,她很瘦也很倔,虽然生在泥土,但是从不屈服,想方设法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坦坦荡荡,理直气壮的表现自己的欲望,心性通透,傲然独立,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殊不知这样更能触发旁人的怜爱之心。 半饷,蓝泽筠才作罢,欣赏着满河的昏黄火光。 席渊轻笑,温柔的问 “你许的什么愿?” 蓝泽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应答。 席渊见状,心里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随即继续问 “也罢,为什么莲花灯内没有写祈愿。” 蓝泽筠听席渊的话,竟然有些委屈的意味,于是起了些戏谑之意。 “心中所想便是祈愿。” “你……” 席渊有些无奈,这只狡猾的猫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二人并肩站在河边,共同观赏着眼前的景象,好一会儿,席渊终于小心翼翼,犹犹豫豫的伸出一只手朝蓝泽筠靠去,但在快接近的时候突然停顿又快速收了回来。 如此几次,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两只手轻轻碰触,最后十指相扣。一只冰凉一只似火,许久便相同,形成了一股温热的暖流,二人皆相视一笑,周围散发着暖暖的暧昧气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深呼一口气,转身问道 “你…不问了嘛?” 席渊转身看着眼前的人,随即笑着 “不问了。想来你应是与我通愿。” 蓝泽筠略有些停顿,但很快便消失在九霄云外。二人牵着手往皇宫处走。 “对了,清呢?还有戈薇,你们没在一起吗?” 席渊继续走着。 “想来她们各自有各自的乐子。” 亥时,上官清在街上无聊的转着,心里头堵着慌,心想 :臭丫头,有事居然还瞒着我,我们都算是同床共枕的情谊了,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随即转过了一条街巷,在一处小酒馆的摊位处瞟到了银烨。鬼事神差,脚步几乎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直直的站在了银烨身旁。 银烨似乎是喝醉了,整个人醉醺醺的摇摆,看到上官清便一把拉着来人坐了下来。 “呦!怎么转到这儿来了?一起喝一杯?” 银烨说着,又拿出了一只空碗递到上官清桌前,倒了一杯酒,然后拿起自己的酒碗,自顾自的说着 “这家的竹叶青啊,几百年过去了,还是原来的味道,深得我心。” 上官清看银烨脸颊处已经飘起了两朵红晕,难得吐字还算清晰,也不推辞,随即捧起碗来,也猛地灌了一口,一碗烈酒下肚,喉咙处似乎有些刺痛,腹部也烧的厉害,但是人也是真的畅快了许多,于是自顾自的斟酒又喝了两碗。 上官清只觉得头晕晕的,脑子一团乱,但是心里头热火直窜。 “你说,为什么明明很好很好的两个人却不能交心相受。她与我的情谊自然和我与她不差分毫,我晓得她那个人,当初看似随心顺意,坦坦荡荡,但其实只是不通人事,不理世俗。可如今再次相见,她以和从前大不相同,想来这红尘万丈,她终究要来上一遭。我好怕她承受不来。” 上官清将自己近日的思绪全部一股脑倒了出来。 在她看来,蓝泽筠清明通透,不理世俗,只凭善恶而活,薛亦峰的事如此,对葵枝的感受亦是如此,但是她看似远恶向善,实则行事不带一丝感情,对待生命亦不过是冰冰冷冷。日后如何不可说。 银烨手肘着头,听着上官清抱怨的说了半天,这才努力的转了方向,面对着上官清,继续肘着头。 “你吧,想的太过复杂,这世间万物的运行轨迹皆有天定,你我沧海一粟又有什么能力改变。再说既然是亲密之人,又何必有什么忌讳,直接去问不就得了,莫要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 银烨,越往后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无声,上官清看了他一眼,他眼眶微红,似乎有一行晶莹的清泪掉落下来。 上官清有些手足无措,这银烨平日里看着潇洒快活,如今瞧着倒像是个丢了什么的孩童,有些无助。 许久,这才下定决心说到 “我听泽筠常说事在人为,想必我们虽然是沧海一粟,渺小至极,但世间万法没有一条规定我们必须如此唯命是从。若行的是端正善良事,不管如何,自然能走出自己的一条道儿,和天争上一争,也算痛快,不枉此生!” 一时间,二人无话,上官清有些尴尬,不停的猛灌着酒。 银烨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怀大笑,一把夺过上官清手里的瓷碗,丢了几片金叶子,随即起身晃荡了几下。 “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你这样喝也品不出个一二来,走吧,天色已晚,回去睡觉。” 说着便颤颤巍巍的先行一步,上官清反应过来迅速跟了上去,二人并肩而行,左摇右晃的去了。 今夜,龙华国远近闻名的喧夜市似乎格外的和谐美好。 那些自灵山而来的少年们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愫生根发芽。 沈西言自酒楼内连续喝了三天的花酒,深夜,沉沉的抱着一坛美酒睡了过去,蓝泽筠在美人玉的摊位前与一名神秘客人有了些命运的交织,戈薇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同游了花车,上官清在街角的酒家排解倾诉了近日的忧心,席渊在小河凉亭处与心爱之人互表心意。 今年的喧夜市将一些人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日后祸兮旦福,生死存亡少不了一些分离聚合,悲怆欢心,亦少不了交织错杂。 分分合合,白驹过隙,最后身边究竟是谁,难以猜测。 子时,蓝泽筠躺在被窝中,思绪万千,已经很晚了,上官清还是不见人影。蓝泽筠翻来覆去还是难以入眠,最后穿好衣服,快速的推门而出,只是并未走多远,就见到两道人影,一同扶着墙柱了弯腰呕吐。 蓝泽筠嘴角一抽,不可置信,据她的了解,上官清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生性活泼,好动,但最注重礼法,如今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如此行事,再一瞧旁边的银烨便心中了然,暗下决心,日后定然要让上官清与此人断了联系,不再来往。 蓝泽筠将银烨踹在一旁,然后扶着上官清回了房间。为她换了衣服,又洗漱了一番,散了散酒气,便也上了床安心的睡觉,谁知旁边这人不是个老实的,不撒手的搂着蓝泽筠的脖子不松手。 最后,蓝泽筠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脱,反而被勒得更紧,便也放弃了抵抗,双眼一闭,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好眠无梦。 主篇 第二十六章:凛冬将至 寒风刺骨,百木凋零,一行人风尘仆仆的穿过周边个个小国,然后进了风琼道,时隔半月,终于踏入了修门境内,在修门山脚下站着四五人身穿白色玄衣的年轻少年。 “参见银烨神使,大家已经恭候多时,还请银烨神使和各位同门前往修门休整。” 众人对拜,行了礼,这才跟着这几人一同进山。 因为旅途遥远,而且最近天气转凉,大家都没什么兴致,一路静悄悄的跟着。 众人在群山之间穿过一条两三里长的水榭,终于显露出来了巍峨的大石门,中间儿用黑色玄石雕刻着两个锋利尖锐的大字--修门! 进了石门蜿蜒而上,通过层层阶梯,最后才看到主院。 原来这修门并非同别家一样座落在山内,而是在群山中央将一座极宽大的山峰削了顶峰,然后平地而起,建了大殿院落。当真是巧夺天工,如今站在这里,好比是站在峰顶,四周一望,一览众山小,什么山河百川,皆在眼中!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似乎是很喜欢这里,于是为她科普了些更有趣的。 “其实修门最好玩的夜晚,满天繁星吊坠,只是站着,就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那才是唯美动人,世间难得一见的景象啊。” 蓝泽筠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虽然有灵力护体,但是依旧寒风刺骨,甚冷。 “想必应该很美,不过这么高,怕是冬天得冷死了。” “………” “泽筠,你能不能有些仙门百家那种仙风道骨,傲雪凌霜的气质,要是我,我宁愿天天住在这儿,朝暮晚霞,明星皓月,唾手可得,岂不美哉!” 蓝泽筠摇了摇头叹到 “你这性子,真要让你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岂不疯了,而且世间唯美动人的风景之所以能成为世人称赞书写的,不过是因为它们贵在不可多得,若真是日日对面而立,恐怕日子一久,也难以带来震撼,不怎么新鲜了。” 上官清嘟着嘴,皱着眉头瞪着蓝泽筠。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问题,怪怪的。” “什么?” “你最近话真多,有点…嗯…怎么说,太多了。” “…………” 众人被眼前的美景刺激,皆重新活跃兴奋了起来,银烨刚进主院就被神官引着去见其他神使和修门的掌教。其余人则跟着另外的两三个神官,前往住宿之所。 第二日,天色放晴,早晨清冷的霞光将整个修门照耀的锃锃发亮,辰时,蓝泽筠已经出了房门站在修门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欣赏周围的景色。 “你喜欢?很少见你反应这么大。” 蓝泽筠嘴角轻轻一笑,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谁。 “是啊,喜欢,人生苦短,凡事都要尽兴,万不能因为旁人而白白糟蹋了如此兴致。” 席渊上前,看着那人身姿挺拔的的站在那里,冬日的寒风吹过,润滑发亮的秀发便随风飘舞。他又想起了那日,他牵过的那只手,冰凉润滑,就像是夏日里的消暑圣品。 “既然你喜欢,那以后我们常来。” 蓝泽筠摇了摇头到 “席渊,就这样好好的看一眼,将最好的放在心底,日后用来长久的回忆,便永远是最好看的。” “那……罢了,你若喜欢如此,我自然愿意。” 长久,两人无话,蓝泽筠深吸一口清冽的新鲜空气,这才转过来望着席渊道 “席渊,日后你会做什么。” 席渊伸手抓住被风吹过的一片枯叶,然后两指一捻便粉碎成粉墨。 “尽人事,听天命!” 蓝泽筠转头望着席渊的眼睛,一字一语铿锵有力的问道 “若天命不公,当如何?” 席渊有些恍惚,眼前人的瞳孔中清晰的反应着自己的影子,天命不公?如何?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 “你们在这儿啊,害我找了半天。” 上官清喘着气,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凝重的脸庞有些不解,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快速的转移了话题。 “走呗,银烨神使叫我们过去说是要集体去斗武场抽明天比试的签子。” 上官清说着,便立刻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蓝泽筠先去了,只流席渊一人独立在寒风中还有些回不过神。 巳时,斗武场内人头攒动,所有第九重天的大家都派了优秀的弟子前来参加比试。 快到午时,高台上才有神官出现,那人将灵力散发布满整个斗武场,只几个呼吸间,刚才还喧闹的场内此时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透不过气的压力。 蓝泽筠心想这人虽着神官的衣服,但这修为太过高深,绝不简单。 片刻,高台上的人收了灵力,表情严肃的说到。 “明日巳时,比试大会将正式开始,等会儿,所有人都来这里抽签,签有天地玄黄分别对应斗武场东南西北四个偏场,上边有数字,从一开始,抽到同场同数的人将进行对抗,赢了的人进级,开始下一轮。” 神官语气一顿,下方的众人便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上官清在一旁双手合十,看似十分虔诚的祷告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别把我和泽筠分在一组,老天保佑,信女愿抄经一月换取此愿。…” “…………” 那神官突然语气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当然还有一些事宜必须要交代清楚!首先,神族比试大会乃神族大事,很多神使会前来观摩督战,我们神族向来讲究仁义,所以必须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还有不得为了胜利做肮脏龌龊之事,一旦发现,必严惩不贷,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斗武场内回应之声可震天地,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难以浇灭的熊熊火光,一切都是为了荣耀。 宣读过后,众人开始排队抽签,事罢。 “泽筠,泽筠~你告诉我嘛,你是什么,让我看看,我要知道老天有没有保佑我,让我心想事成。” 蓝泽筠磨不过上官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自怀中掏出一只通体红彤彤的竹签,上边写着飘逸潇洒的“第十。” “哇!!太好了,太好了,你在玄字,我在天字,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在最后遇到,太棒了,老天垂怜啊!” 上官清很激动,拿着蓝泽筠的竹签来回拨弄。直吵得蓝泽筠脑壳生疼。 迫于太过吵闹,蓝泽筠快速伸手,紧紧的捂住了上官清的嘴巴,最后还不忘吐槽几句 “你可使劲儿开心吧,刚才不是许诺了一个月的经书?好好抄,千万别偷懒,到时候我去做监工,前一天,就再加一个月!” “唔…!!唔!!!……” ……………… 戌时,众人于修门宴会大厅落座,参加比试大会之前的晚宴,上座上的长辈只客套叮嘱了几句,便各自寻了借口出去,只留一些小辈在大厅内自行玩耍。 不过这大厅内的气氛却…已经压抑低沉到了极点,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地步。 原先所有人都自顾自的吃喝玩乐,只是没过一会儿,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 “师兄,你们紧张什么,这群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第九重天只能是我昆仑的天下,旁人没有资格,这一甲定然归于昆仑!” 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在鸦雀无声的大厅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有些忍不住的弟子,便开始起身反呛。 “谁啊,这么大口气!你怎么不说这三界都是你们昆仑的?就这样的品性修养也敢出来丢人现眼,你们昆仑没人了吗?” 搭话的人似乎是澜沧的弟子。此话一出,周遭一片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那名昆仑弟子,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就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多给,继续不屑的道 “我们昆仑没人,那恐怕你们连人渣都没有,为什么百年举行的试炼大会在昆仑,你们心里没数吗?” 此话一出,激起群怒,那二人吵吵闹闹说了一阵儿,便缠打在了一起,周围之人皆围观看戏,无人上前帮劝。 蓝泽筠有点感叹,人性险恶,先辈诚不欺我。 “够了!子言,还嫌不够丢人!在昆仑这几年就学了些这吗。术法修为不见长进,闲话废话倒是一堆,各位对不住,我这师弟喝多了,脑子不大清醒,还望各位恕罪。” 说话的是坐在那位叫子言的弟子旁边的师兄,语罢,便很快的面向所有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拉着自己不争气的师弟坐了下来。 这一系列举动,到真让人说不得什么,于是不过半饷,便作罢,看戏的人也都自己寻乐子去了。 “哎??那个人好像是…和我在一个偏场。” 上官清端着酒杯,看了那人一眼,颇有些欣赏的意味在。 蓝泽筠也瞧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笑道 “这人怕是有些东西,清,有没有机会切磋,怕是要两说了。” 坐在一旁的席渊闻言,觉得有趣,也插了一句。 “然也。” 上官清顿时有些慌了,但是觉得不能败下阵来,便自我安慰道 “他有点儿东西,我也有!什么两说,我自然是天字头一甲!” 蓝泽筠再没打击上官清,只点头附和着,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位昆仑弟子虽然为师弟解围,但是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否定师弟的话,只三言两语便叫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行礼时虽然恭敬有佳,但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明明是比他师弟更强烈的不屑。此人城府之深,值得揣摩。 宴后,蓝泽筠上官清二人出了大厅。 “今天晴了一天,怎么突然下雪了?” 上官清走在路上,好奇的张望着天空中飞扬的雪花。 蓝泽筠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便有数不清的雪花飘落上来,然后瞬间融化。 “凛冬将至。” 主篇 第二十七章:低端的复仇 第二日,修门斗武场内战鼓宣天,众高位者皆已入座,蓝泽筠在门口与上官清和席渊等人分了手,往自己的偏场走去。 巳时已到,比试开始,蓝泽筠站在台下望着上边针锋相对的二人,偏场内灵力波动极大,二人打的难舍难分,战况焦灼。 “没想到居然和你一个偏场,别以为你通过了后山试炼就了不起了,说到底,你能来修门,不过是院长与阁老徇私,他人不说什么,但在我沈西言眼里,你名不正言不顺,当不起这个名额!” 身旁不合时宜的想起一阵不屑之声。蓝泽筠丢了个眼神过去。 “哦,知道了。” 说完,便不想待在此地,往一旁空隙处走去。 “蓝泽筠你给我站住,如今我们在一个偏场,你最好祈祷别遇到我,不然,我定让你后悔来修门!” 沈西言不依不饶,蓝泽筠觉得有些吵了,便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来。 “我们比试见真章。” 实力说话,到时候,孰对孰错,自见分晓! 两个时辰后,蓝泽筠已经有些困倦了,待在一旁昏昏欲睡。 “第十,灵山蓝泽筠,藏骨林思思。” 终于到了,蓝泽筠伸了伸懒腰,不紧不慢的走上了偏场,那里已经有人等候。 藏骨弟子林思思自上台之后就怒目注视着蓝泽筠的一举一动,等一道伽蓝色身影踏进偏场擂台。 林思思便立刻释放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蓝泽筠自然感觉到了,皱着眉头,有些疑惑,自己似乎没见过此人,为何看起来像是有世仇的样子。 但是阁老教诲,出门在外,礼数不能忘,于是还是对着那人微微弯腰拜了一拜,这才进入战斗状态。 林思思轻哼一声,用灵力化处一条长鞭,上边还若有若无的环绕着一圈雷电,这人竟然修了上乘灵力之一的雷之灵。 “你就是蓝泽筠,哼!他们也真敢放你出来,今日我定要为我薛哥哥报仇雪恨!” 说着,便消失在原地,呼吸间,人已经出现在半空之中,举起鞭子,狠狠的抽了下来。 不过,蓝泽筠很快便躲了过去,心想:原来是为薛亦峰复仇来了,只是可惜灵力尚浅,没什么实力! 擂台下的人自然都听到了林思思的话,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她就是那个希枫院在藏书阁面壁三年的蓝泽筠?” “据说当年就是因为她残害同门,才去的藏书阁。” “嗐!那还是个废物呢,刚进灵山的时候,都没灵虫选,后来还是希枫院心软,给收了。” “可不是嘛,结果悟到了风之灵力,和废物又有什么区别,哈哈哈。” “你别说,长的还挺好看,你们说为什么他们院儿的阁老院长愿意为她徇私舞弊,难道……” “哈哈啊哈哈哈…” 谈论之声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最后不乏一些肮脏之词出现。 沈西言双手抱拳,闭着眼睛,最后实在听不下去。 “呵…还名门正派,张嘴胡来,什么谣言都听信就算了,什么时候也做起了污蔑他人的龌龊事,改日我定要去你们门派好好讨教一二,怎么教出这么愚蠢不堪的垃圾来!” 语罢,众人敢怒不敢言,众人心中都清楚,若是起了争执,将事情闹大,非议造谣生事者,免不了一顿院规处置,于是便慢慢减小音量,偷偷腹诽几句,讨些嘴上便宜,也就罢了。 擂台之上,蓝泽筠气定神闲,的满场游走,林思思挥了好几次鞭子都没命中,怒火中烧,有些无理的吵着。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武器都不敢掏,只会像只老鼠一样满地胡窜,算什么本事!” 蓝泽筠飘逸的立在玄字偏场边边儿上的一处台柱上,慢悠悠的揉着太阳穴,闻言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你可曾打听过了,你那薛哥哥是如何身亡?” “哼!自然,我与薛哥哥家乃是世交,薛伯父说就是你这个贱人,居然能做出残害同门的事。” “呦呵,那你可知我希枫院如何评说,虎毒不食子,这护子心切难免胡说,也能理解。但是,我希枫院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你可知,仅凭你薛伯父片面之词,就为我灵山蒙上洗不掉的污渍,而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满口胡言,妄为俢术之人!” 林思思有些羞怒与心虚,但是依旧嘴上不饶人。 “你们院做了什么龌龊事,自己心里清楚,可怜我薛哥哥兴高采烈的去了灵山,最后却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蓝泽筠心头一冷,目光中隐隐有肃杀之气来回波动。一股冰冷的灵力场瞬间蔓延开来。 “你非要如此,那我就为你好好说道说道,你口中的薛哥哥,在我希枫院行事放纵,不行正义之事,仗着锦林国家势欺辱我院多名弟子,屡教不改,最后自食恶果,包遭报应,你可听清楚了?” 林思思有些呼吸不顺,心里头更加虚的慌,但是为人高傲,自然不愿落了面子。 “你……你胡说!是你们不仁!我薛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蓝泽筠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之上,随即更厚重的灵力蔓延开来,随即不急不慢的问道 “你可听清楚了?” 林思思此时已经有些目眩头晕,蓝泽筠的灵力场确实过于厚重,林思思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凝固,后背冒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就是你们不仁!我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会突然去了藏书阁面壁,还不是因为犯了事,他们居然能包庇你的罪行,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蓝泽筠此时已经动了杀意,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然后再度施压,将灵力又浓缩了三分 “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此时,就连台下的人心头都有些压抑之感袭来。 而台上,刚才还傲娇凌厉的人,此刻居然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来。 林思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剧烈颤动,快被碾碎一般疼痛,双脚一软,待反应过来,已然跪倒在地!她抬头仰视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牙关打颤,心里头居然有些惧意。 “你……你想干什么??你!快住手!” 蓝泽筠不做理会,目光如炬,只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可听清楚了?” 林思思看着那人,只两步距离便要靠近自己,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蝼蚁,那人轻轻一捻便要灰飞烟灭。 周围一片静寂,仿佛空气都凝固住了,台下的人定定的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林思思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不受控制的猛烈颤动着,喉咙干枯刺痛,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蓝泽筠越走越近,只一步距离。 莫大的惧意袭来,林思思终于支持不住,松了口 “呜呜…我…我听清楚了,我认输!我认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造谣了,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霎那间,刚刚厚重逼人的灵力场瞬间烟消云散,林思思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狼狈至极! 蓝泽筠站定,蹲下身子,手指轻轻一勾,看着林思思惊慌失措的脸庞道 “这才乖嘛,既然有嘴就要多说人话,利人利己,多好。想复仇?想复仇那也要有真本事呐,下次万万不可这么鲁莽,不然被人挫骨扬灰都不自知。” 林思思瘪着嘴,一动不动的听着蓝泽筠说话,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最后直直的晕厥过去,被同门弟子抬了下去。 玄字偏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楞神,好半饷,一旁监督的神官才宣布蓝泽筠晋级,蓝泽筠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冷眼扫了一圈台下的众人,直到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这才不紧不慢的下场,与那人一同离去。 修门,斗武场外。 “三年的时间,你果真大不相同,恭喜!” 席渊挥动着玉扇,语气中略有些调笑的意味。 蓝泽筠白了席渊一眼到 “比不上你,三刻钟便结束了战斗,果真是嚣张厉害,岂非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及的。” 席渊闻言大悦 “哈哈哈哈,好了,不闹了,我记得你当初悟的是风之灵,一股能逆转风之灵力的不过二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想来师妹你已然是自古至今,第三个逆天改命之人。” “不,是第四个!” “哦?还有一个是……” 蓝泽筠深呼一口气,望着天边的云彩到 “数万年前阻止大战的那位传经人。” 席渊合扇,同蓝泽筠一起欣赏着天边的美景。 “是,那位帝君,确实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自古至今,无人能敌!” 然后转过头望着蓝泽筠略微有些担心之色。 “泽筠……”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日格外好看!” 蓝泽筠有些羞怒,撇了席渊一眼,便直直的往前走去,席渊看着那道瘦弱的伽蓝色身影,颇有些无奈。 泽筠啊,你可知,世道轮回,皆有因果,逆天改命恐怕终会遭其反噬,我该怎么告诉你呢。我又该…又该如何保护你。 主篇 第二十八章:昆仑孟浩庭 第一日的比试全部结束时已经亥时,蓝泽筠一直在天字偏场陪着上官清,直到最后她结束完比赛,已经困到不能自已。 “清,你这签儿抽的,太背了吧。” 上官清有些不好意思的贴着蓝泽筠腼腆的笑了笑 “这怎么能怪我嘛,可能所有的运气全部用来求老天保佑让我们分开。这才…” 上官清正说着,蓝泽筠突然挣开了上官清,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我不喜欢那个字。” 上官清被吓了一大跳,随后心有触动,似是明了。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我们自然不会分开啊,我们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呸呸呸!!!刚才是我胡说。” 瞧着蓝泽筠脸色有所缓和,心想应该是顺毛成功,于是又紧紧的贴了上来,转移话题。 “我刚才看了一圈,你们院所有人都进去了,还是希枫院会教学生,可真是厉害啊,哪日我也要去学习学习。” “你要来,北泗院怎么会放人?” 二人一路说笑,最后回了房间,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众人辰时在斗武场抽了第二轮签,不到戌时,已然结束。 如此过了三日,九座仙地晋级人数不过二十人。 第四日,蓝泽筠比试完后,便去天字偏场寻上官清,不想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后来终于在斗武场旁边的几丛梅花中间看到了一片嫩黄色的衣摆,蓝泽筠轻声上前,不动声色的拨开深红色的梅花枝儿。 上官清靠着一束梅花,双手紧紧的环抱着双腿,头深深的埋在膝间,轻轻的抽泣着,宛若一只受伤虚弱的小兽。 蓝泽筠一时间有些无措,盯着那团身影半饷,准备悄悄离去,只转过了身子,但是腿怎么也迈不出去,于是闭眼思索了一刻钟,最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来到了上官清身边儿。 蓝泽筠学着上官清的样子,也坐了下来,手轻轻的抚摸着身旁人的秀发。 只一会儿,上官清便哭得越发汹涌,蓝泽筠有些心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几刻钟后,上官清终于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蓝泽筠,双眼已经红肿不堪,眼中还有打转儿的泪花,只一会儿功夫便掉落了下来,嘴角鼻梁处都有深紫色的伤疤,嘴巴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响。 蓝泽筠已然明了,想必是比试输了,于是快速从锁物囊内掏出一个深紫色的瓷瓶,另一块月白色的锦帕。 蓝泽筠倒了一粒丹药出来,手指捏着,硬塞进上官清的嘴里,然后拿起锦帕时分温柔的擦拭着上官清的眼泪及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灵药起了作用,上官清只感觉全身一股暖流充斥着全身,这样温柔似水的蓝泽筠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怎知我在这里。” 蓝泽筠看着上官清小巧的鼻子处鼓起一颗硕大的鼻涕泡,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快速用手帕拾掇住,这才回话。 “我找了两个时辰。” “那如果两个时辰,还没找到呢?” “那就继续找,找到为止!”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坚定的样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于是抱着蓝泽筠的脖子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蓝泽筠被吓到了,呆了好久才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上官清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母后哄自己睡觉一样。 大约过了三刻钟,上官清才冷静下来,一把夺过蓝泽筠手里的月白手帕,将眼泪全部擦干净,才对着蓝泽筠到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那人是谁?” “昆仑孟浩庭,就是那日闹事的那个子言的师兄,你们嘴里的那个厉害人儿。混蛋!” 上官清咬牙切齿,今日确实输的太过惨烈,太丢人了! “然后某人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废柴?偷偷的躲起来哭?” “我!我才没有…我…我只是…” 上官清眼神有些暗淡失落,将头转到一边儿,也不看蓝泽筠,定定的落在一处发呆,好一会儿才哽咽的说道 “我只是,好怕…好怕自己没用,就被丢弃了,以前如此,现在亦是。” 蓝泽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上官清,她就这样默默的低着头,坦坦荡荡的将自己心中所惧之事说了出来。 好半饷,蓝泽筠才自旁边环绕住上官清,温柔的安抚着 “怕什么,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自己做选择,况且,我必不会抛弃你。” 蓝泽筠有些羞涩生硬的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肉麻的话,居然是自己说出来的,随即脸红了几分,故作淡定的轻抚些上官清。 若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最后穷其一生也不可得,偏偏有些人只是一个顺手之举,便能得到别人求之不得的物什。 上官清很庆幸,当初遇到了这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并且勇敢上前搭了话,才有了一个毕生知己。随即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上官清激动的握着蓝泽筠的的肩膀,很用力的说 “我不管!你是我的人!过两日定要为我报仇雪恨!给我狠狠的揍他。让他满地找牙的那种!” 蓝泽筠有些苦笑不得,上官清像极了在学堂中被揍的小孩子,哭哭啼啼的找个厉害的同伴回去,光荣的复仇! “一定。” 语罢,二人这才笑着回了住所。 隔日,蓝泽筠结束了自己的比试,便混在天字人堆儿里观看孟浩庭的比试。 擂台之上,对立站着二人,一位白衣飘飘,玉冠束发,手握三尺长剑,星眉剑目,灼灼有华光。 听底下人谈论,是修门赵曦光,修门比试第一名! 而孟浩庭对立而站,赤手空拳,身着墨绿色长衫,身姿挺拔,眉眼清秀,五官端正,翩翩君子,玉树临风! 二人互相行过礼,随着神官的喧读,擂台上已经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灵力场,互相碰撞,难分伯仲。 蓝泽筠站在台下,只觉得心神震荡,不得已运行灵力保护自己的五脏六腑。 片刻,两道身影很快的交织在了一起,速度快到肉眼几乎看不清,赵曦光的灵力呈深紫色,应该是水之灵,水之灵本来就变换多端,轻盈飘逸,难以揣测,所以他的速度之快都能理解。 但是孟浩庭却不然,他的灵力场呈橙黄色色,应该是大地之灵,在上乘灵力中最显厚重,可在他手里却如此轻快。当真是奇特,上官清输给他怕是不冤! 赵曦光善于用剑,那柄三尺长的锐剑在他的手机很是飘逸灵巧,不管是进击还是防守都不露破绽。 至于孟浩庭手中虽无兵刃,但是被赵曦光劈散的灵力却在分割后幻化成七八个锋利的双刃回旋镖。直直向赵曦光刺去,事发突然,赵曦光也是惊了一跳,堪堪躲过后更加谨慎对敌,只是那些回旋镖进攻之后便全部消散在空气中。 如此,只要赵曦光上前进攻,劈散孟浩庭周围的灵力场,便会遭到一轮反击。 半个时辰已过,二人似乎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而孟浩庭却突然发动进攻,速度之快,众人都没怎么看清,只听一声闷哼,赵曦光已然掉下擂台!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蓝泽筠也有点懵,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来这孟浩庭是玩够了,也找出纰漏了。” 席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看着擂台那块儿的场景,为蓝泽筠解释着。 “纰漏??你是说??” “嗯哼,这孟浩庭是个聪明人,刚才看似在防守,其实是在试探,多个回旋刃一同进攻,来回数次,便能测出赵曦光的身形及惯用的步法,就算在谨慎的人,也有一些改不掉的习惯,譬如赵曦光,每次躲完回旋刃后都习惯性向后退半步,想必孟浩庭也发现了,所以他已经算计好了回旋刃的方向,好让赵曦光按照自己摆设的方位行动,而早早的在他后退半步的地方,埋下了一个圈套,只能他入阵,给他致命一击!” 蓝泽筠听完席渊的分析,不由得感叹,这人心思果然整密,那日在宴会上毫不遮掩鄙夷不屑也是有道理的。 席渊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蓝泽筠,瞧他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 “你对他过于关注了。” 蓝泽筠一愣,席渊这是在……吃醋??果然蓝泽筠抬头,席渊脸上笑意全无。 蓝泽筠赶快解释到 “清说要是遇到他,让我替她复仇。” 席渊有些忍俊不禁,这听着倒像是小孩子的约定,有些幼稚可爱。 “放心吧,总会遇到的,若是不出意外,他就是天字一甲。你可抽签了?” “抽了” 蓝泽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签,放在席渊手中。 席渊瞧了瞧,脸色有些来回变换,最后大笑,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蓝泽筠。 “恭喜恭喜,你明日的对手是沈西言那小子,这下精彩了。” 蓝泽筠收回竹签,心里默念沈西言吗?看来缘分如此,是要一较高下了。 第四日的比试结束,剩余弟子十六人,随着人数越来越少,气氛越紧张,明明已是寒冬时节,斗武场内却是散发着不明所以的燥热。 一切都是为了信仰,一切都是为了荣耀! 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处,只要登上顶峰,自然是万众敬仰的新一代楷模! 当然,此时蓝泽筠正和上官清窝在修门的饭堂内,一人抱着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砂锅喝乌鸡雪梨汤……… 主篇 第二十九章:应战沈西言 沈西言自知道下一个对手是蓝泽筠起,就热血横流,无比激动。 那日她在擂台之上,威姿雄风,气场十足的干掉了那个满口胡言的小丫头。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幼鹰。沈西言喜欢强者,那日起,他便已经开始期待与蓝泽筠的对决,想必定然十分精彩。 当日,斗武场内白雪霏霏,天色朦朦,玄字偏场内,二人对立而战,身形淹没在大雪纷飞中,真有一种傲雪凌霜,清风琼玉的意境在,他们说过,要在擂台见真章,不过几日光景,便兑现了。 沈西言精神抖擞,斗志满满,宛若一头饥饿的狮子,渴望食物已久。 二人对拜行礼,而后双双消失在原来的位置,待众人反应过来,半空中已然形成了碰撞的灵力场,二人皆持剑,一时间锋利逼人的剑气横行霸道,使得落下的雪花瞬间转变了方向,往别处去了。 几个回合,二人无人落于下风,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二人虽站在地面但是仿佛是轻巧的燕子,踏雪无痕! 此处静无声, 雪花秀中山; 瑶台落千丈, 剑气将横出。 白雪皑皑,亭台悠悠,清风徐徐,衣带飘飘,有仙人论剑,身姿曼妙,凌空而行,忽而盘旋双飞燕,忽而凭空造极境。 如此过去了半个时辰后,二人皆有些费力,蓝泽筠轻轻的立在一块台柱上,边注视着沈西言一举一动,边快速调整运转灵力, 心想:半个时辰了,这沈西言居然没有露出丝毫漏洞,心智绝非一般人能敌,且木之灵力韧劲十足,攻守参半,不破不立,中和阴阳,确实厉害! 蓝泽筠面露难色,若是强攻,最后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他定还有对策,不可冒行,但是…要是拖下去…方才我攻他守,论消耗灵力,自然是自己更多,如此下去怕是胜算渺茫。得想个办法。 当然身处对立面的沈西言亦是同样的想法,刚开始他只是觉得蓝泽筠强,想来是要多费些心思,如今正儿八经的交上手,谁胜谁负,还是不好评断。想到此处,双目如炬,内心更加汹涌澎湃,如此才更有意思! 各自端详了一会儿,电光火石间,二人又缠斗在了一起,不过只一会儿蓝泽筠就狠狠的跌落在了擂台上。 蓝泽筠起身,左摇右晃,好一会儿才站稳身子。 “你果然厉害,居然能借力打力,想来木之灵力你以深知八九,佩服,佩服!” 沈西言轻飘飘的落在一旁,看着蓝泽筠丝毫不慌张,便知对方怕是已有应敌之策。 “不敢当,我算是投机取巧,怎敌你逆天改命!” 最后几个字,沈西言咬得极重,他真的很想领教领教传说中几乎消失灭绝的,另一种风之灵力! 蓝泽筠莞尔一笑,散了灵剑,双手合十,片刻分开,双手之间立刻出现了千丝万缕精细的蓝色灵丝,注意看就如蚕丝一般,这些灵丝越来越长,最后像是有了方向般,齐齐的从四面八方涌向沈西言。 沈西言连忙结印,用灵力结出一片覆盖周身的灵力罩。 刚才就是被这灵力罩反弹,蓝泽筠使出的所有灵力气力,完完全全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沈西言虽不相信她要硬闯,但是还是心有顾虑,于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的动静。 这些灵丝到达灵力罩的周围,轻轻探了探,只停顿了一会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 一瞬间,众人无言,皆看着擂台张口咋舌,不敢置信! 沈西言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后跟儿碰到擂台边缘,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你…如何做到的?” 蓝泽筠轻轻拍了拍手,然后抖了抖袖子,刚才一直站着,稍不注意,这雪花竟留了许多在身上。 “凡事有利必有弊,你这灵力罩虽然厉害,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自损灵力,但是也有弊端,这灵力罩乃是你心神所化,旁人的灵力接触到灵力罩时,你自会有所反应,从而操控灵力罩做出相应的反应。 刚才我结出的灵丝其实包含两种,一种轻柔无损,就算反弹,我也受不了什么伤害,而另一种确实强悍精锐至极。” 沈西言有些许疑惑,二者有何分别。 蓝泽筠继续说 “人的反应再快也会有停顿间隔,尤其是面对措手不及的事情,反应更是会慢好几倍。只要抓住那个空隙,趁灵力罩无法做出反应时,奋力一击,只要灵力强悍,想必不成问题。” 语罢,二人无话,好一会儿,沈西言才有了反应,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兴奋的盯着蓝泽筠,开怀大笑道 “甚好,甚好,我收回以前的话,你确实值得一个名额,刚才我一直防守,如今也该让你看看狮子的咆哮!” 说话间,目光一冷,厚重强劲的灵力便扑面而来,蓝泽筠本想躲避,霎那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凉意,一时无措,只伸了一只脚出去。 片刻,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苍白一片的雪地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鲜艳妖媚的红色花朵。 蓝泽筠膝盖穿着一只细小尖锐的木刃,不过几个呼吸间便散去,只留下一个不断流血的伤口。 蓝泽筠快速封闭腿部脉络,止住血,这才回想起来 刚才蓝泽筠以为木刃是从前方而来,不料那只是造出来幻像罢了,真正的痛击来自身后,虽然刚才她已然察觉,但是终究身体跟不上思维,扎扎实实的挨了一下。 如此数十次,蓝泽筠防不胜防,全身上下已经被伤了好几处。巨大的疼痛感袭来,蓝泽筠身体各处都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西言,停下攻势,看着蓝泽筠有些不好意思到 “你…你还是认输吧!输给我不丢人,这样下去,你若出个什么意外,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蓝泽筠并未多言,只轻轻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无妨,便又进入对敌状态。 又是十几次的重伤,蓝泽筠的气息慢慢微弱起来,有些支撑不住,一旁的督战神官丢出一丝灵力进去蓝泽筠体内,一番查看后,确定不会伤及根本,这才退出擂台,比试继续。 沈西言眉头轻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何必执着?你也知道,这样下去,败北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晚都一样,不如认输还少一些罪受。除非…” “除非,我能找到那些才是真的木刃!” 蓝泽筠此时虽然虚弱,但是那双看着沈西言的眸子,深邃有力,锋利如剑。 沈西言闻言,心里明了,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目光一冷 :也好,今日就让我看看传说中的风之灵力如何,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蓝泽筠! 只霎那间,蓝泽筠四面八方,皆布满了木刃,然后快速朝着蓝泽筠方向刺了过去。 于此同时,蓝泽筠轻轻闭上了眼睛,大量的灵力自体内散发出来,就像雾一样覆盖住了每一只木刃。间不容瞬,蓝泽筠翻转跳跃,不停的跟换位置,最后轻踮脚尖转了一圈,身后高高束起的马尾也随之飘动。 只一瞬,一缕乌黑秀亮的长发伴着满天飘舞的衣服碎屑与雪花飘落下来,在空中轻轻打了个转儿,变换了几个方向,最后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痕迹。 随之而来的是很大的物体掉落声。 沈西言垂直掉落在擂台外的雪地上,脸部着地,狠狠的吃了一口雪渣子,等重新站起来时左边的脸已经红肿不堪,隐隐约约有些要肿起来的意思。 “玄字偏厅蓝泽筠胜!” 随着督战神官喧读,蓝泽筠这才长舒一口浊气,腿部受伤的地方竟然有些发软无力。 得亏上官清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冲上擂台小心翼翼的扶着蓝泽筠朝斗武场在外走去。 “喂!你等等!我想知道为什么!” 说话的自然是刚刚输了的沈西言,此时头发有些凌乱,胸口处印着一只清晰可见的小脚印儿。 蓝泽筠自然知晓他问什么,转头看着他那副模样,强忍笑意道 “小伙子,你还是有些年轻啊,你那木刃群阵,虽真假参半,但是感官真实,旁人自然难以分辨,只是这世间,只要有灵力的地方就有灵力场,只要有灵力场碰撞自然能被人察觉,刚才我放了灵力出来,有意使你我灵力场碰撞,如此自然可以破解出来。” 语罢,便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沈西言有些羞愧,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要人家认输,此刻却是场景颠倒,她确实有可以逆天改命的资本! 沈西言已经心生敬意。 往前追了两步,大喊到 “蓝泽筠,你早就看出来了?” “没有,也就刚才而已。” “也对,我量你也没有这么聪明。” “…………………” 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两三个时辰,已经有一尺多。 蓝泽筠看起来十分狼狈,刚出斗武场一会儿便叫唤着腿疼。 “行啦,你忍一忍,稍微忍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这沈西言也是真狠!出手居然毫不顾忌同门情谊。” 蓝泽筠用一只清闲的手,轻轻拂掉额头上的汗滴。附和着上官清。 “对,狠人。” “要是下次被我看见,我定要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然后跪地求饶。” “没错,跪地求饶。”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哦,可以。” “…………” “那你倒是说呀!” 蓝泽筠沉默了半饷,这才问道 “席渊呢?” “他呀,同我看了一会儿,便开始比试了。这会儿应该还没有结束。” “哦,好。” “………” 主篇 第三十章 :是的,我喜欢! 冬日漫长,也远比其他季节压抑的多,一连几日的大雪,终于使得比试大会延期。随着戈薇落败澜沧邢慕泽,董晓婷不敌白泽樊心,最后只留下了八人:昆仑孟浩庭,澜沧邢慕泽,玉柒成棋,白泽樊心,修门文熙,藏骨聂若凡以及灵山席渊,蓝泽筠! 蓝泽筠依旧每日早起站在修门一处罕无人迹的高崖处眺望。 而且几乎每日都能遇见席渊,蓝泽筠心中明了。 母后常说,想见你的人自会翻山越岭,长途跋涉,风雨无阻。最后如早晨第一缕霞光般出现在你的面前,对你微微一笑,说一句,好巧。 你总以为是真的巧,但却是他凭空捏造了一段缘分罢了。 她说的时候,嘴角永远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睛会发光一样。 如今,蓝泽筠终于懂了。 不管是席渊还是清,都是那个愿意将缘分带给自己的人。 傍晚十分,上官清与蓝泽筠依旧在饭堂内的某个小角落点上两盆乌鸡雪梨汤,心满意足的喝着。 上官清用汤匙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砂锅内最后一块白亮透明的雪梨,好不容易送进嘴里,细细品味掉。这次开口说 “喂,如今咱灵山就剩你与席渊了,紧不紧张啊!” “不紧张。” 上官清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中腹诽到 :你个狗崽子,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当然嘴上却像是抹了蜜一样。 “不紧张就好,想来这两天雪也该停了,如今也算是决战时刻。” 蓝泽筠放下勺子,眉毛轻挑,看着上官清被热气熏得红润的脸庞,淡定到 “有事就说,吞吞吐吐,嘴角带蜜,怪可怕的。” 上官清嘿嘿一笑,绕过桌子,来到蓝泽筠身边,轻轻拽着蓝泽筠的衣袖,讨好到 “哎呦,好泽筠,你早晚会遇到孟浩庭的,答应我,遇到他时,一定要好好揍他!” “这个你说过,我亦答应了。” 上官清,有些尴尬,犹豫再三,终于嘀嘀咕咕,委屈的倾诉着 “他那日斩了我一缕青丝…” “替你斩回去。” “还打花了我的脸蛋儿…” “让他变猪头。” “还弄坏了我一只袖子。” “还回去。” “你………你可要说到做到,别输啊!” “我尽量。” “不要尽量,快跟我说一定!一定!” “好,一定…” 两日后,久违的金色阳光终于重新照在了这片大地上,厚厚的白色积雪还没有消融,在阳光下尽情闪亮。 蓝泽筠和上官清二人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这才并肩前往斗武场抽签。 和往日不同些,今日斗武场内战鼓喧天,激昂的声音连绵不断。就连吹过的微风也沾染上了肃杀之气! “啊,不是他。” 上官清表情复杂,悲喜参半,她既希望蓝泽筠遇到孟浩庭,又希望不要遇到,毕竟他确实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 蓝泽筠倒无所谓,拿着签往一旁移去。 “缘分如此。” 二人并肩直挺的站在一处人少的地方,皆双手环抱于胸前,也不说话,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冷,很快,这一块儿便无人了。 “玄字蓝泽筠,玄字聂若凡!” 玄字偏场中的督战神官抬声音洪亮的喧读着。 蓝泽筠闻言,轻轻碰了上官清一下。 “我走了,待会儿见。” “走吧走吧,快一点儿。” 上官清对于蓝泽筠这次的对手并不担心,这个聂若凡上一场的比试她看了,灵力空虚,术法简陋。算是侥幸遇到的都是些更弱的人这才一路走到今天。 于是,待蓝泽筠走后,上官清便去别的偏场转了转,这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 地字偏场上的两个人,好像都有些眼熟,不正是席渊与孟浩庭嘛! 席渊负手而立,清风徐来,飘逸的青色衣摆与乌黑的发丝便随风起舞。他只站在那里,就是灼灼其华,引人注目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边人最多,很多人都相信,这场比赛一定会十分精彩。 当然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只见开始时,二人捧拳行礼。 似乎是交流了几句,然后那名身着青衣的俊男子轻轻抬了抬手,然后坦然道 “我认输。” 上官清现在台下,一脸震惊,当然很多人亦是如此。 不过一刻钟,台下围观的群众便大失所望,纷纷离场。 戈薇站在台下,双手握拳,温怒的瞪着那道离开的青色身影,眼眶微红,有泪花打转儿。 很好,席渊。为了她你什么都愿意做!我不会如你们所愿的,不会! “什么?你说席渊认输了?” 蓝泽筠刚从玄字擂台下来,就听到上官清说到这个。 “对啊,认输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匪夷所思!” 蓝泽筠未搭话,丢下上官清,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再斗武场外见到了席渊,他就像是专门在那里等着一样。 “刚才看到上官清了,我猜她一定会告诉你。” “那你也猜到我一定回来找你。” 席渊看着蓝泽筠有些愤怒的样子,就像一只随时挠人的小猫儿一样。随即伸手摸了摸蓝泽筠柔顺的黑发,将一缕琐碎遮眼的额发轻轻捋在一旁,这才说到 “若我不让,你便兑现不了诺言了。” 蓝泽筠嗅着席渊身上淡淡的清香,心神安宁。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兑现不了也没关系,算是没有缘分,想来清不会说什么。” “可是我不想见到你站在我的对立面。” 霎那间春光乍现,四周静谧无声,此间天地,只二人共存。蓝泽筠感觉要溺死在席渊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中。 然后那张精致绝美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蓝泽筠额头处留下了一处湿热温润的轻吻。 蓝泽筠有些昏昏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抑制住了,反应有些缓慢。只瞬间,脸颊就变得通红,然后逐渐蔓延到了耳根处,全身开始燥热起来。 这就是世间的情爱,排山倒海,翻云覆雨,携带一种神奇的力量,叫人欲罢不能,生不如死。 “呀!你们在这儿啊,害我在里边找了半天!” 二人正你侬我侬,气氛暧昧,突然想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清脆声音。 蓝泽筠看着一脸兴奋跑过来的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捏碎丢走。 “呀!泽筠,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烫!要了命了,是不是发烧了?” 上官清上前,故意拉着蓝泽筠一阵乱摸,直弄得二人皆不好意思。于是席渊便告辞,快速离开了这里。空气中只有上官清捧腹大笑的声音,久久不绝。 “你快回答我,是不是喜欢席渊,是不是!” 蓝泽筠不答,加快脚步往前走着。 上官清并未追赶,停了下来,突然很严肃的问道 “蓝泽筠,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席渊,认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蓝泽筠闻言驻足,犹豫半刻,便转头回到了上官清身边。 “起初,我见他时,只当他与旁人无异,后来在希枫院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同伴,我便以为他是我挚友,如你一般。只是这三年,每当我见不到光亮时,一抬头,他就在那了。三年后,我面壁回来,出了藏书阁的门,第一个想见的人居然是他,我想这便是喜欢了吧,就如我母亲对我爹爹那般,以前我不懂,如今似乎有些知晓了。” 蓝泽筠说着,面色也柔和了起来,而后眼神坚定,对着上官清到 “是的,我喜欢。” 上官清看着面前的人,坦坦荡荡,看她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喜悦。谈论起席渊便不再是那个空洞不晓世事的姑娘,她是真的懂了吧,她懂了是好事吗? “泽筠,七情六欲并非那么容易,我倒真希望你一直凉薄下去。而且……罢了。” 而且席渊并非你的良配啊! 上官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一切全部压在心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然后伸手紧握蓝泽筠的手。 “你呀,喜欢就好,哎…我真有有些感觉是自己的女儿要出嫁的感觉,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我看你是存心想占我便宜,要说女大不中留,是你才对吧,如今长大了,出息了,也敢跟着男人出去喝花酒了?” 上官清知晓蓝泽筠说的是龙华喧夜市的事,连忙上前紧紧捂住蓝泽筠的嘴巴,然后东张西望,确定无人,迅速的将蓝泽筠拖走了。 而此时,银烨正坐在修门一处大厅内同各位神使以及掌教长老谈论比试大会的相关事宜。 正肘着头,打着盹儿,突然不知怎的,打起了喷嚏,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众人皆错愕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银烨神使是不是病了?” 一旁的意一位长老略微有些担心的关怀到。 银烨甩甩头,清醒了一下,这才捏了捏鼻子。 “哦,无事,说到哪了?” “回神使,该谈论比试大会结束后前十二名弟子的历练之地。” 银烨伸手摩挲着光滑标致的下巴,突然眼神发亮,嘴角微微一笑,计从心来。 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美酒。 “我倒是想到一处绝佳的地界儿。” 主篇 第三十一章 飓风洒悲奏 神族比试大会接近尾声,至今只留下四人,玄字黄字偏场昨日便已经关闭,只留天字地字两座。 “今日…比昨日早了一刻钟。” 蓝泽筠从天字偏场慢慢悠悠的走出来,跟着上官清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日晷。 “今天那位话太多。” “噗~行了,要不要去地字偏场看看?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想吃饭。” 上官清随意摆了摆手。 “得嘞,去吃饭。” 二人慢慢悠悠晃出了斗武场,正准备往饭堂去,忽而出现了一道深红色的身影,正是孟浩庭。 孟浩庭对着二人行了平礼,而后面带微笑,看着蓝泽筠 “谁能想到明日我居然和一个姑娘挣头一甲?” 蓝泽筠皱眉,有些不悦 “你大可不必有任何顾忌,全力以赴才是对你我最大的尊重。” 孟浩庭闻言,眉头轻挑,来了兴趣。 “自然,我可从没想过让着你,我只是好奇,昨日那位和你什么关系?” 上官清见着孟浩庭,极度不悦,上前一步厉声回复 “与你有何干系?有什么话,明日擂台说,这会儿,你挡着我们的道儿了。” 语罢,拉着蓝泽筠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一声长叹 “哎!昨日那位公子说把我让给你了。” 上官清怒了,回头怒瞪着孟浩庭。 “你不必在这挑拨离间,煽风点火!我…” 蓝泽筠上前一把拽住上官清的胳膊,而后轻哼一声道 “没错,他确实将你让给我了,要不然你怎么能走到今日?” 一时间,四周静寂一片,就连逐渐也逐渐凝固,孟浩庭突然仰天大笑,转过来看着蓝泽筠,点了点头 “蓝姑娘这话在理,那位公子我确实不是对手,那么明日擂台见?” 孟浩庭说完便自顾自的离去。 “切!什么人,这会儿跑过来隔应人,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过如此!” “清,他也并未做什么。只不过你讨厌他罢了。” 上官清嘟嘴 “是!我是讨厌他,那你呢?”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腊月初二,昨夜稀稀朗朗的下了一夜小雪,今早天刚朦朦亮便停了,但是天色依旧不大好,似乎有一层厚重的云彩笼罩着,无端生出些压抑来。 修门斗武场内人声鼎沸,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天地玄黄四个偏场尽数关闭,只有中央的主擂台开启,方形擂台四处各立了一座巨型银角犀牛皮大鼓,高座众人归位,督战神官高声喧读。 巳时已到,雷轩惊战鼓,剑室动金神。一声声激昂厚重的鼓点穿透众人耳膜一丝不差的进去心中。只教人心有热血回荡,眼中战意回旋! 蓝泽筠二人从擂台两端走起,在众人的欢呼簇拥声中缓缓登台。 银烨斜斜的坐在高座上拍手叫好,身边一修门长老见状,连忙虚伪的凑过去阿谀奉承到 “看来银烨神使也很喜欢孟家的那个孩子啊,依老夫看,那孟家孩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银烨闻言,刚才欢喜的气氛瞬间少了一半儿,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过去。故意呛声 “谁说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孟家的那个人,我明明是看好蓝家的小丫头,总是出人意料呢。” 其他人啼笑皆非,十分同情的看了眼面上无光的长老。 当然,此刻擂台最边上一处高墙底下,立了一排风姿绰约的少年少女。 上官清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来回跳脚,不安的搓动着手掌。 “席渊,你说泽筠行不行啊?” 席渊依旧身姿挺拔,体态端庄的直立着,一手背后,一手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玉扇,丝毫不见紧张之色。见此上官清有些心安。 不料,此人却不急不缓说到 “此役胜算三成。” 这话如天雷炸耳,让人猝不及防,上官清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白了席渊一眼。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 戈薇在一旁看着上官清有些生气,出声维护席渊。 “渊哥哥只是实话实说,你不爱听就算了,干嘛摆这副模样!” 上官清刚要出口说呛回去,被一旁的沈西言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别吵了,蓝泽筠毕竟是咱灵山的人,如今站在上边,代表的就是灵山的颜面,无论胜算多少,我都信她能赢。” 董晓婷目光有些闪躲,偷偷的瞧了瞧众人的脸色,随即出声符合。 “西言这话不错,我也相信泽筠姐姐一定会赢!” “会赢?噗!这可真是我今年听到最搞笑的笑话!你们未免太孤陋寡闻了些,也不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师兄的名声。” 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被这不合时宜的讽刺声打破。 首当其冲的就是上官清,她最看不惯别人在她面前说蓝泽筠的坏话,一句也不行! “你啊,小心别闪了自己的舌头!我们为人低调,平和谦逊,从来不像某人一样到处宣扬炫耀,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到时候要是败了,不,是一定会败,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子言只觉怒火烧身,这女人的嘴可真是厉害…… 不过只一瞬,便平息了怒气,然后冷哼一声 “哼!你这个手下败将,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 “我是手下败将我承认,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丢脸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里有这么多人,你这话是说我一个还是他们都算上?” 上官清双手环着胸,轻轻抬了一下头,眼睛望着前方擂台下的众人示意了一下。 这话听见的人很多,心中愤懑,自然不愿意让人白白轻贱,皆面目狰狞的怒瞪着他。 子言感觉不妙,随即噤声消失在人群之中。 上官清见此,忍不住吐槽 “不过就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狐假虎威!不是什么好人!” 擂台底下喧闹不断,擂台之上逐渐覆盖了一层隔绝灵力场的防护罩。 蓝泽筠右手灵力化剑,几个抖动,只留一阵残影,人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两个呼吸,刀光剑影,两道及其厚重的刀剑气息便碰撞扩散开来。 硝烟弥漫,二人各自退居擂台一脚。 不似沈西言的剑气绵长悠远,孟浩庭的刀气散发出来的是毫无迟疑的肃杀! 将士未眠,铁骨铮铮,硝烟四起,群雄逐日! 接下来又是新一轮的碰撞,蓝泽筠感觉握着灵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要论力道,她绝对是落了下风的。 随即,蓝泽筠化散了剑,凌空而立,千丝万缕的灵力呼啸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入擂台之内。 看似温柔,不堪一击的灵力,却内含无比强悍的精锐气息,不一会儿,用玄铁石打造的地面便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孟浩庭尽量躲避着,但由于数量过多,最后还是不留意被其中一条砸中,然后重重的摔在擂台中央,激起一片灰尘。 蓝泽筠轻轻伫立在一座石柱上,居高临下,时刻紧惕的看着那片灰尘缭绕的地方。 一刻钟后,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然后走出来一道修长的身影。 孟浩然盯着蓝泽筠看了许久,然后邪魅一笑, “有点意思!” 随即便不见了身影,蓝泽筠心里头惶恐不安,环顾四周,都不见其身形。他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不可能,要是真的已然不在擂台内,督战神官不可能当无事发生。而且看那几位长老神使的样子,孟浩庭绝对在这一片空间内! 约莫三刻钟,蓝泽筠周围的空气逐渐扭曲起来,最后形成了无数个手掌大小的透明漩涡。 电光火石间,所有漩涡内迸射出了一尺长的尖锐箭矢! 一声闷哼,蓝泽筠背部肌肉中箭,直直的撞进了孟浩庭刚才的坑内,被灰尘淹没。 擂台下的人几乎看不见什么,只能凭空猜测发生了些什么。 上官清紧紧的捏着手掌,虽说是寒冬天气,但是手心,额头处皆已经布满了层层密汗。 蓝泽筠觉得后肩一阵疼痛,全身用力,逼迫自己站了起来。 “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孟浩庭悠闲的站在一旁,歪着头,满脸不屑的打量着蓝泽筠,然后揪着額前的一缕发丝一边玩弄着,一边冷言到 “不玩了,你也不过如此,我还真以为你比那位公子厉害呢,可惜了…快快结束吧,无趣!” 随即慵懒戏谑的声音越来越远,蓝泽筠周围的环境忽而大变。最后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蓝泽筠快速疏导出一丝灵力,这才有了些光亮,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熄灭消失不见。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没弄清楚,为了确保万全,蓝泽筠又疏导出比之前更多的灵力,然后在黑暗中探索起来,只是依旧没走几步,就消失不见。如此几十来次,蓝泽筠还没有碰触到边界或者其他东西,灵力已经慢慢有了衰弱现象。 蓝泽筠闭眼查探一番,这片空间很奇怪,在这里,灵涡竟然感受不到丝毫的外界灵气,只出不进,就像是被隔绝一般。这就意味着,灵力一旦被损耗完,灵涡是没有办法将灵气转换为灵力! 如此想来,为了不消耗灵力,蓝泽筠只好摸黑认准一个方向,然后小心翼翼的摸索过去。 按理说,这擂台长约十丈宽十丈,不管怎么走,总能碰到边界。 但是三刻钟过去了,蓝泽筠依旧没有摸索出来。 这里就像是一个广阔无垠的牢笼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主篇 第三十二章 :破镜 不过,蓝泽筠并没有过于恐慌,要说对于虚空黑暗的熟悉,她敢说第二,在坐的应当无人敢称第一。 但是这地方究竟是幻境还是另一处空间,确实难以分辨。 如果是幻境,也会吸收吞噬灵力吗? 徘徊已久,蓝泽筠也不走动了,只定定的坐在地上,然后思索起来。 以前在藏书阁抄书时,曾见书中记载幻境: 真真假假,入境则为真,信己便为假,相由心生,一切皆由心起。 也就是说,只要坚定心中所想,幻境并不见得有多难破。 蓝泽筠屏息凝神半饷,再睁开眼睛时,依旧身处黑暗中。 灵光乍现,蓝泽筠突然想起来阁老给的药丸儿,上次在后山的迷雾森林内便是这样辨认出来的,随即自锁物囊内掏了半天,谢谢瓶瓶罐罐感觉长的都差不多。 最后,为了确保无疑,蓝泽筠将锁物囊内所有的灵药妙药都来了一颗。 因着走的时候,阁老也没什么嘱咐,想来应该是都能吃的,不会有什么反作用。 半饷后,蓝泽筠感觉体内缺失的灵力又重新充盈起来,而且,除了小腹处有些发热,似乎并没有什么危害。 当下可以判断的是,此地并非孟浩庭所制造的幻境。 空间无限,还能吸收里面人的灵力,她也并非神识离体,而是实实在在的进来此地,这么说,倒像是…灵器!就和阁老给的通灵玉铃铛一样的灵器,只是作用不同罢了。 这昆仑中人果然富有,看来孟浩庭在昆仑的地位不低啊,那些人连此等宝物都愿意给。 不过既然是灵器,那边与主人必然是心脉相通,他强灵器强,他弱灵器弱。这孟浩庭还没有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想来总有办法可解! 此时,修门斗武场擂台下的众人,也是惊叹一片,看着擂台上的场景指指画画,谈论不断。 只见孟浩然盘腿坐在擂台一角,他的面前漂浮着一面镶银的手掌大小的镜子,隐隐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而蓝泽筠已然不知去向。 高台之上,银烨斜斜的靠坐着,饮了一杯酒,来回转动着酒杯,眼神略带玩儿味。 心想:这昆仑的老头们果然舍得,不过这孟浩庭倒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年纪轻轻居然就能与灵器产生感应,看这灵器的构造,也是上品了。越来越有意思了,蓝丫头,你可要加油喽! 高台上的人神情自若,擂台下的人却是心思各异。 上官清看不到蓝泽筠,心中着急,连忙撞了撞一旁的席渊。 “席渊,席渊!泽筠呢,是不是被困在灵器内科,没想到这孟浩庭还有这么一手!怎么办呀!她不会有危险吧!” 席渊此刻倒也是胸有成竹,不见惊慌。 “稍安勿躁,孟浩庭的灵力并不比泽筠高多少,这灵器并不是没有办法破解,以她的能力应该可以。” 上官清还有有些不放心,她可忘不了席渊刚才说的胜率三层! 但是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只好一动不动的盯着擂台。 倒是一旁的沈西言搭话 “这孟浩庭果然厉害,年纪轻轻,就感应到了自己的灵器,当真是九山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沈西言确实是认认真真,很真挚的认可,就像他认可蓝泽筠一样。 “谁说他是九山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我渊哥哥才是!他早在进去灵山之前就感应到了自己的灵器,而且要不是渊哥哥中途不想和他比试,选择放弃,这会儿还有他什么事。” 说话的自然时戈薇,对于维护席渊这件事,她向来是毫不犹豫的。 “你说什么??!!” 但凡是听到戈薇这句话的人都是一惊,未得灵力之前就感应到了灵器,这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不过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说假话,要真是如此,那些席渊也未免太低调了些。 席渊不答,但是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喜欢旁人用这种眼神看他。随即眼神一冷,扫视一圈,那些好奇的人便瞬间噤声回头继续谈论比试去了。 再说蓝泽筠被困在镜中思索半天毫无头绪,而且更糟糕的是,现在就算不使用灵力,灵力也会慢慢从灵涡处消失。 只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就感觉灵力已经被耗损了五成! 蓝泽筠不由感叹到,这灵器果然神奇…… 如果真就放任灵力这么消耗下去,只怕最后只能慢性死亡,得不了什么好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蓝泽筠盘腿而坐,一手肘着头,一手敲打着地面。此刻天地之间,只此一人,长思长冥。 又过了一个时辰,黑暗中的人猛然停了手里的动作,想来应是有了主意。 蓝泽筠自锁物囊内将所有的瓶瓶罐罐尽数拿了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里面的丹药全部一股脑倒入嘴中,不过一刻钟,蓝泽筠便感觉到了身体内的异样,全身像被火烧着一样炙热,头脑炸裂般的胀痛,灵涡处疯狂运转,似乎快要炸裂般。 蓝泽筠快速将体内的灵力疏导出来,扩散在冥冥黑暗中,刚才还黑暗一片这时却被淡蓝色的光辉照亮,隐隐有宣泄之意。 孟浩庭自然也感觉到了灵器内的波动,催动灵力,尽力压制。 猛然,天地之间凝聚了一层极其强悍恐怖的灵力场。就连擂台上的保护罩都隐隐震动! 一股及其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督战神官聚精会神,全力盯着擂台上的动静,全身运着灵力,只要一有什么变动,便快速救人! 天地悠悠,万物感灵,隐有神相,相有人样。孟浩庭终于感觉控制不住,长吐一口鲜血,然后飞出了好远,撞在台柱上,挣扎的抬眼看着自己的灵镜!灵器本来就是与主人心脉相连,刚才一瞬间,他猛然感觉到一股强悍的灵力一直通过灵镜,往自己体内乱窜,不得已只能损己,主动切断联系!这才保住了性命,不然只怕是要暴毙当场了! 那灵镜上光辉猛然放大,快速的来回转动着。最后终于支持不住,伴着一股强悍灵力的波动,“砰”的一声碎成了好几片,在空中翻动了许久,最后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当清脆的响声。 半空之中,光芒万丈,似乎形成了一道纤细人影。 “是!!是蓝泽筠!快看!” 空气中传来一阵惊呼,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众人齐齐抬头,没了声音,寂静无声的看着半空之人。 最后,光芒消散,露出了一张依稀可辩的脸庞。 只见蓝泽筠全身一片破烂不堪,脸部,身上各处自然没有一块好肉,湛蓝衣衫被鲜血全部染成了红色,露在外面的双手还滴滴答答挂着些血珠子! 这哪里还有人样!简直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当时被困灵镜,蓝泽筠最后心里头冒出的想法就是盈满则亏,于是将阁老给的所有灵药一饮而尽!然后趁着还未完全消化在体内,将灵涡处的所有灵力疏导出来,这样边疏边产,若是灵涡被填满过多,恐怕就是和薛亦峰一样的下场! 此举算是一场赌博,赢了便是荣耀,输了便是生命! 蓝泽筠此刻都感觉灵涡处灵力有些盈满,不得不说阁老给的药绝对货真价值,童叟无欺! 孟浩庭望着身边儿掉落的一片灵镜碎片有些心疼,拿起来看了又看。 蓝泽筠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朝着孟浩庭地方走来,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印。 “你…还是把自己玩儿死了。” 蓝泽筠目光冰冷的看着孟浩庭,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着,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割着孟浩庭的心脏! 此话自然是有迹可循的,要是孟浩庭当时干脆利落的打一场,胜算有至少六成,可他偏偏过于轻视蓝泽筠,也不知道出于什么道理,祭出了自己的灵器。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蓝泽筠摇摇晃晃走到跟前,很吃力的吐了一口气,孟浩庭此刻心脉受损,已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任人拿捏! “什么来着??” 蓝泽筠想了想,脑子有些混乱,当初清说的是什么。 于是直直站在那里想了几刻钟,这才似乎有了思绪。 擂台之下,包括高台之上的所有人此刻皆注视着台上那位瘦弱的狼狈少女。 蓝泽筠身体又晃荡了两下,手里化处一把长剑,对着那人一挥,满头的青丝被齐齐斩断。 孟浩庭怒火中烧,无法忍受这等侮辱,出口威胁到 “你!!……蓝泽筠,我要杀了你,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动作!不然我定让你。” 众人都张口咋舌,不敢置信,这蓝泽筠的行为…确实很诡异迷惑,再加上一举一动僵硬无比,真像是一个机械的傀儡。 蓝泽筠懒得理他,接着用剑将孟浩庭的衣服砍成了巴掌大的碎片,春光乍泄,该露的地方尽数露了出来,台下的女弟子皆害羞遮面。 孟浩庭已经羞怒到了极致,全然不顾世家的端庄风雅。开口大骂起来。 蓝泽筠有些心烦,化散灵剑,一脚便踩到了孟浩庭精致的五官上,然后拳打脚踢了好一会儿,直到孟浩庭的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这才罢休,跟傀儡一样晃荡的往擂台下走去。 高台之上的人立刻示意一旁目瞪口呆的督战神官。 那督战神官这才回过神来 “灵山蓝泽筠胜!获一甲殊荣!” 此话一出,所有灵山的弟子全部兴奋的跳了起来,顿时觉得脸上有光,用自己能喊出来的最大声音,一直重复着英雄的名字! 至于孟浩庭已经晕死在了台上,被昆仑的弟子抬了下去。 上官清看着那个摇摆不定的身影,有些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永远记得她的一言一行。 脸上有温热的泪水流了下来,上官清粗鲁的用袖子擦了擦脸,让我飞奔的向那道血色的身影奔跑过去。 主篇 第三十三章 奖赏 这一刻,所有灵山弟子的心中皆是欢腾一片,不管曾经他们有什么个人恩怨,但是此刻心中只有共同的无上荣耀! 上官清还没有跑到蓝泽筠的跟前儿,那人已经体力不支,直直的栽倒下去。 幸亏席渊及时一把扶住,然后拦腰抱起,就朝着斗武场外跑去。 上官清紧跟其后,一路引着席渊往自己和蓝泽筠住的房间去了。 今日之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之灵力的威名,当然还有灵山蓝泽筠的名号! 不过令人担忧的是,蓝泽筠自打回了房间便开始全身发热!上官清用了好多水擦拭这才让床上的人显露出了人样。 席渊坐在一旁,看着蓝泽筠露在外面儿的地方没有一块儿好肉,甚至有一些烂掉的碎肉挂在上边,一阵心疼,眼神冰冷的像要杀人,着实令人害怕! 高烧一直不退,蓝泽筠满身都有密汗生出,汗珠流进伤口中,不亚于撒了把盐进去,所以床上的人也睡的不安稳,偶尔痛到全身抽搐! 二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席渊还有些理智尚存,出声道 “清,你去请些修门的炼药师来,想必他们定有办法!”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 上官清慌忙的跑了出去,不过须臾就回来,后边跟着一道深紫色的身影 “我这么好的医师不用,请那些庸人做甚?” 原来是银烨神使,他倒不似这二人慌张,气定神闲的进来,不急不慢的看着蓝泽筠,好半饷这才轻声失笑,将自己的灵力释放出来,从头到脚笼罩着蓝泽筠。 好一会儿,见二人着急万分,这才出口说到 “蓝丫头是体内灵力过于盈满,这才导致全身经脉炸裂,看着有些恐怖,也真是胆大包天!啧啧啧…幸亏丹田灵涡承受的住,没有爆裂开来,不幸中的万幸呐!” 上官清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她…她全身都在发热,一直高烧不退,可有什么办法?” “无甚无甚,不必担忧,只是身体遭不住她这般折腾,有了些抵抗罢了。” 银烨说着,将手抵在蓝泽筠手腕儿脉搏处,然后闭眼引灵,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缕散发着淡淡蓝色光辉的灵力从蓝泽筠灵涡处沿着督脉出来,窜进银烨的体内。 三刻钟后,银烨停了下来,打了个寒颤,心里头不由感叹这风之灵力果然强悍。上次见还是……不提也罢! “好了,我已经把蓝丫头体内多余的灵力引出来了,这个药,给她服用两粒,不可贪多啊,想必不久便能醒了。” 语罢,将东西交给上官清,走了。 冬雪昭昭,凛风飒飒,千山一孤鸟,万象一菩提。 此刻黄泉无量山后山之中,竟然绽放着一大片娇艳粉嫩的桃花,着实令人感叹!先不说现在是三九寒冬时节,百花凋零,就说黄泉自千百年来能生存的花草树木只有鲜红的曼珠沙华!这片天境真是与黄泉他处格格不入! 一身着黑色玄衣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的端坐在桃花林中,面前摆放着长宽三尺的白玉小几,小几左上角放着一座小巧精致的通体青蓝的三脚圆鼎,鼎内燃着淡淡清冽醇厚的紫檀金香,右边儿摊开了一卷儿读到一半的佛经。中间工整的摆放着一套青玉茶具。有风吹过,卷起片片桃花,在白玉桌上打转儿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玉手端起一杯香茗,在嘴边摩挲了几下,这才慢慢进去单薄温润的嘴里。 此地阳光斑驳,清风徐徐,人间仙境耶! 突然有脚步声缓缓而来,一身着大红色繁琐正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桃林,对着那边儿喝茶的年轻公子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而后才上前跪坐在另一边儿。 “帝君,我…大限将至,恐时日不多,日后万里黄泉还请帝君多多照料,吾感激不尽!” 语气恭敬有佳,还带着些恳求之意。 那被称作帝君的公子无话,只把玩着手里的青玉杯盏,好一会儿才淡淡回了句 “可。” 只此一个字,那中年男子却似乎是得了天大的恩赐,有对着年轻公子拜了拜,这才决然离去。 幽深的桃花林又恢复了往昔的安静祥和,那男子似乎是有些乏了,转换了一个方向,一手肘着头,眯着眼睛打盹儿。 这次瞧清楚了,一头浓密乌黑的青丝似墨玉散落在各处,精致绝美的面庞像经过精心雕刻过,让人挪不开眼睛。皮肤白皙如冬雪,鼻梁高挺似青峰,眉若剑锋出鞘,唇像桃花沾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公子如此,举世无双之姿,温润如玉之质,绝代风华之色!正是玉手尤握天下事,明眸一瞥万人魂! 穿过修门幽静的廊道,便能看到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屋子,房间内的床上躺着一位身姿瘦弱纤细,五官精致动人的姑娘,嘴唇有些发白,似是重病之中。 从窗户处透过的几缕昏黄光线洒在床上那人儿的脸颊处,蓝泽筠轻轻抬了抬手,有些沉重感袭来,全身的神经这才有感,慢慢的复苏起来。 挣扎了好一会儿蓝泽筠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犹如大梦一场,眸子从混沌逐渐清明起来。 似乎是躺的太久,身体有些麻木无力,蓝泽筠努力尝试想让自己做起来,突然身旁处传来一阵低沉严肃的声音。 “别乱动。” 蓝泽筠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一张有些憔悴沧桑的精致脸庞,席渊眉头紧皱,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蓝泽筠轻轻抱起,然后在床头垫了好几个绵软的枕头,让她靠着。 四目相对,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流转其中。 “我睡了多久了?” “感觉好些了吗?” 两句话似乎同时被说了出来,蓝泽筠微微一笑,先席渊一步作答 “好了很多。” 然后又是一长串的沉默,蓝泽筠感觉有些缺氧,浑身不自在。 “你在孟浩庭的灵镜里做了什么?” 席渊发问,语气一点也不温柔,有些强硬。蓝泽筠有些心虚。 “没…干嘛,没干嘛,就吃了几颗丹药而已。” “几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丝毫不顾及……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他人究竟是什么人,蓝泽筠心里明了,再看席渊满布血丝的双眼,更是一阵心疼,沉默许久,不知如何开口。 “席渊,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席渊长叹一口气,面前的小人儿已然服软,他还有什么好责怪的,于是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蓝泽筠的秀发。 “不会有以后了,真的,不会了!” 上官清端着乌鸡雪梨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昏黄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二人,岂是一句静谧能形容的了。 “你终于醒了,都两天了。” 上官清上前,眼眶有些红润,无比疼惜的看着蓝泽筠。 而后……蓝泽筠快速接过上官清手里的汤,无视二人的存在,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 ……………… 又过了三日,蓝泽筠已然大好,上官清看着眼前已经活蹦乱跳的人儿,不由自主的感概,银烨的药确实好使。 “给你,我看这药着实不错,你且留着,嗯……不可贪多,两粒即可。” 蓝泽筠当然不客气,拿过来便丢在了锁物囊中。 二人正在屋外闲逛,突然一年轻神官往这边走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转头看到二人后便兴奋的小跑过来。对着蓝泽筠着急说到 “哎呦!可找到你了,快走吧,就等你一个人了。” 蓝泽筠和上官清对视一下,都有些不知所以然,上官清开口问道 “神官,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领赏赐喽,前几日比试大会的前十二甲,都在至上殿等着了。” 蓝泽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回头看着上官清。 上官清知晓,她是怕自己一个人,心里不爽快,随即使劲儿的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 “快些去吧,你可是头一甲,想必定然是最好的东西,我等着,你早些回来,也沾光看两眼。” 蓝泽筠依旧未行,那处神官已经有些着急的跳脚了。上官清突然凑近蓝泽筠的耳朵,有些暧昧温柔的说道 “怎么,还舍不得了,就这么一会儿都不行?” 蓝泽筠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暴起,抖了抖,这才翻了个大白眼,背对着上官清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走了。 上官清一直目送着蓝泽筠,直到背影完全消失,这才长叹一口气,有些失落。谁料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目光。 “银烨?” …………… 蓝泽筠一路跟着神官,穿过层层廊道阶梯,最后终于到了至上殿! 说是殿,但从外观上看,倒像是一座三角塔,席渊站在门前,一直等蓝泽筠过来,才一同进了殿门。 大殿之内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此次比赛的佼佼者,当然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 比如此刻看似要将她生吞活剥掉的孟浩庭。蓝泽筠想了想,那日好像确实有些…过分,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和席渊往另一边儿走去。 不过,令蓝泽筠意外的是,十二人,灵山希枫院就占了五人,沈西言,戈薇,董晓婷都在内! 蓝泽筠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起董晓婷,这个人确实有些不同凡响,想当初……罢了,已经过去三四年了,人总会改变,她变强自然也是好事。 董晓婷接收到蓝泽筠的目光,有些忐忑不安的低着头,犹豫再三,这才对着蓝泽筠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主篇 第三十四章 灵虫?超灵器! 又过了一刻钟,门口走进来三四个老者,目不斜视的穿过众人,走到前方,这才对着众人欣赏的点了点头。 众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这才听到有人开口。 “免了免了,各位都是九山中的佼佼者,未来神族的栋梁之材。可喜可贺,接受神族赐予你们的赏赐吧!” 语罢,一旁的长老皆挥了挥衣袖,便有十一卷竹简浮现在半空之中,而后落在每一个人的手中,除了蓝泽筠。 “这些是上古最顶级的术法典籍,远比你们以前学到的强的多,拿回去好好研究。除此以外,经众长老神使商议决定,三日之后开启般若森林,到时候有什么缘分造化,全凭自己!” 这名老者语罢,扫视了一圈,停在了蓝泽筠身上。 “你们退下吧,丫头,你留下。” 席渊很蓝泽筠交换眼神后,便和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蓝泽筠跟着看着上了至上殿二楼,比起一楼这里真的狭小了很多,而且光线很昏暗,有些阴沉。房间内很空旷,什么都没有,只中间用高架架着一颗浑圆的球体。 离得近些,便能感觉到一股极其浑厚可怕的灵力波动。 “蓝丫头,每次神族比试的赏赐都是由神族决定的,几乎每次都会有变动,或是精品灵器,或是珍贵典籍,又或者其他一些稀罕东西,但是这头一甲的赏赐,确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蓝泽筠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透露着万分危险的球体,问道 “泽筠不知何物,还请长老赐教。” 老者换了个方向,站在蓝泽筠的对立面,看着高架上的球体,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 “便是超灵器!” 超灵器??蓝泽筠心里回想着藏书阁内的典籍,似乎并没有什么记载。 “还请长老明说,泽筠属实不懂什么叫超灵器。” 这老者看蓝泽筠诚实坦荡,很是喜欢,于是耐心的为她解释起来。 “这超灵器,便是超脱世间一切炼器师制造的灵器的灵物。它不是冰冷生硬的玄铁打造,或者说根本不需要打造,它是真正存活于天地间的生灵!就像血脉压制一样,它可以压制世间一切灵器!” “这么神奇?也就是说我可以得到一件超灵器?” “然也。” 蓝泽筠内心激动万分,要说这灵器的威力,那日她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不是因为孟浩庭灵力不太深厚,自己怕是早就任他搓圆揉扁。这比试一甲等属实不错! “还请长老赐超灵器!” 谁知那老者半天没有回话,往蓝泽筠身边走了走,然后来回踱步了许久,这才意味深长到 “这超灵器也并非是我想赐便能赐的,要看…它如何说。” 说着,抬头张望了一眼高架之物。 “它?长老此话怎讲?” “你可带了你的灵虫来?入我神族每个人都有灵虫相伴?你可见过你们院长老或者院长的灵虫?” 蓝泽筠沉思半饷,确实,自进灵山以来,除了同一辈分的弟子外,确实没有见过其他人的灵虫。蓝泽筠想着,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枚锦盒,打开露出一只憨憨的小家伙儿。 灵虫见了光,这才睁开眼睛,抖动了一下翅膀,飞在半空中,好奇的观察着高架上的东西。 “长老,确实未曾见过…可有什么说法。” 老者看了看蓝泽筠的灵虫,这才慢慢的解释 “因为他们的灵虫最后都变成了本命灵器,深深的融入了自己的血脉中。” 蓝泽筠明了,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的灵虫日后也会变成本命灵器,那这……超灵器? 老者也看出了蓝泽筠的疑惑,说到 “这高架上的东西是转灵石,整个世间不过三枚,这东西能使灵虫转换血脉,最后破茧成蝶,成为世间绝无仅有的超灵器!” 老者的话掷地有声,蓝泽筠瞳孔放大,有些期待的看了看高架上的转灵石,这似乎也不亚于逆天改命! 蓝泽筠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到 “那就劳烦老者了。” 老者点了点头,轻轻一招手,灵虫便飞了过来,绕着他打转儿。 老者笑着问道 “你可喜欢那高架上的力量?” 灵虫似乎是听懂了,扇动着翅膀停在老者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老者 老者轻轻一笑,然后将一缕十分醇厚的灵力注入了转灵石中,霎那间,耀眼的光辉充斥了整个房间,然后满满弱去,只在正上空留了个拳头大小的透明光罩。 灵虫像是得到了召唤一样,直直的飞入了光罩内,收拢了翅膀,安静了下去。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 “转灵石内的蜕变需要一天一夜,你明日再来吧。” 蓝泽筠一动不动的看着光罩,然后坚定的说到 “我想再这里等着,可以吗?” 老者欣慰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往门口走去。只留下了句 “随你。” 便不见了人影。 蓝泽筠盘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抬头看着光罩里的小家伙儿,还记得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它是没有选择的,糊里糊涂就到了自己的手里,在希枫院时,也是被自己被迫定下契约,失去了自由。 后来,沉睡了三年,每日陪在身边的只有席渊的灵花还有这个小家伙儿。 想来当初它已经知晓自己会悟到风之灵,觉得自己是个废柴弱者,才千般不愿的。 蓝泽筠微微一笑,心里想着 :如今,也算是不负你当日的选择,成为更强的存在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至上殿二楼的光线逐渐暗了下去。但是那光罩中的灵虫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门口出似乎有人上了楼梯,脚步轻盈,听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蓝泽筠全身运转着灵力,目光警惕的盯着门口的动静,半饷,门被轻轻的推开,发出一声古老沉闷的吱呀声,然后一块嫩黄色的衣摆露了进来。 “清,你怎么来了?” 来人居然是上官清,蓝泽筠眼神发亮,十分激动的看着门口处。 上官清急忙快步上前,捂住了蓝泽筠的嘴巴,另一只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轻声到 “我偷偷溜进来的,下午的时候,我见你还不回来,就过来这边儿找你,听修门的弟子说,你进了至上殿就没出来过了。我这不是不放心吗,趁没人就进来了。” 蓝泽筠心里头流过一阵暖流,嘴巴不由自主的咧开微笑。但又觉得说什么感谢的话都太过客气肉麻,于是故意开口询问到 “听说进至上殿要修门的令牌的,你……嗯??” 上官清将一块装的鼓鼓囊囊的锦帕丢给蓝泽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是是,我贿赂了一个好说话的修门师兄,借了块令牌!算我自作多情,不想你在这儿过的好好的,居然还有心情调侃我!” 蓝泽筠打开锦帕,里面包了一些点心,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便不再搭话,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点心。 三刻钟后,蓝泽筠将最后一块儿点心放在嘴里满足的说了句 “好吃,但是没有你从南鸢带过来的好吃,有机会真想去你的家乡看看。定然是美的无字形容。” 二人平躺在地面上,皆双手绕后抱头,屋顶因为转灵石的光辉竟然有些像万丈星河般璀璨。 蓝泽筠出了神,半饷才开口道 “清,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有家的,在人界的最北边儿的一个国家,只是那时候我好像什么都不懂,甚至不大明白生离死别,痛苦悲欢,七情六欲。所以那时候,我并不觉得分离有什么好悲痛的,如今我好像懂了,再想起以前的事,心口就像被什么勒着一样,连呼吸都是苦涩的味道。后知后觉,悲痛难耐,悔恨交加。我便再也不敢想了。” 上官清沉默了半饷,这似乎是蓝泽筠第一次对自己坦露心迹。此刻她仿佛有些感同身受,悲伤的感觉侵袭全身。 “泽筠,人生在世,生死离别是常事,人总归一死,不过早晚罢了。若以后你先走一步,我是断然不会哭的,大不了等我在人世的时间到了,就去陪你。如果我先走一步,你也一定不能难过,我就再另一个世界等你,哪天你要是玩够了,就来找我,我们再续前缘!” “我才不会哭,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人生苦短,最快乐的莫过于身边之人常伴左右,那么多人穷其一生,不过尔尔,再转过头看,好像在意的还是那么几个。 二人聊了许久,一起见证了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也一起见证了早晨洒向大地的第一缕光辉。 当然,随着晨光醒来的还有这光罩内的东西,只几个呼吸间,至上殿二楼内灵力开始聚散,形成一片沉闷的灵力场,令人窒息。 蓝泽筠二人站了起来。用自身灵力努力的压制着灵力场带来的身体上的不适。 须臾间,转灵石上的光罩连着光罩内的灵虫一同便的透明起来,最后猛然形成了一柄近似透明的三尺光剑。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强悍霸道的肃杀剑气! 光剑竖立起来,慢慢悠悠的飘到蓝泽筠面前停住。蓝泽筠缓缓抬起手,牢牢握住剑柄,刹那间,光辉消散,光剑露出了通体亮银的锋利剑身,蓝泽筠只感觉身体里似乎多了一道高傲强劲的气息! 蓝泽筠只轻轻挥舞一下,一旁驾着夜明珠的玄铁架子便瞬间拦腰折断,就连身后的墙壁上也隐隐留下了一道剑痕,散发着蛮横的气息! 主篇 第三十五章:入般若森林 剑确实是把难得一见的利刃,剑柄清凉温润,剑身锋利尖锐,剑气直指苍穹! 寒玉为柄通体银,化钢化铁似削泥, 执剑起身对苍穹,呼啸而出万人尊! 蓝泽筠眼神放光,心头颤动不已。片刻,灵剑便化为莹莹之光全部钻进了蓝泽筠的身体之内。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灵涡中似乎又多了一股灵力波动,也多了一丝微弱的呼吸。 上官清站在一旁,有些欣慰,鼻子有些酸痛。身旁的这个人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就算深处黑暗,尘土也没有! “泽筠,这把剑以后要用来匡扶正义,万不能面对同门。” 蓝泽筠有些疑惑,不明所以的问道 “自然,人不欺我,我又怎么会做那种事,这把剑自然是要用来保护我身旁之人,匡扶世间正道!” 上官清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冬天还没有过去,依旧不见一点儿新绿,偶尔也会突如其来的飘过一阵风雪,卷过千丈红尘,留下些痕迹,带走些东西。 三日后,神族比试大会的前十二名聚集于修门林涯台。 上官清一路陪着蓝泽筠到此,将装了好些东西的锁物囊轻轻放在蓝泽筠的手里,笑着告别 “你且去吧,一路尽量和席渊在一起,我看那个孟浩庭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 “我知道啦,你说了一路,嘴不困吗?” “得得得,我就愿意多说两句,哎?席渊在那里等你,你快去吧。” 蓝泽筠一回头,果然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挺拔端正的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于是快步上了两节台阶,半路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上官清喊到 “清!你想要什么,我一定带给你” 上官清微微一笑,本来想说不用费心,但又觉得她送给自己的东西着实少之又少,于是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 “我听说般若森林里有一颗生长了快万年的菩提树,帮我带颗菩提子回来吧。” “好,你等我。”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向着席渊奔去。 上官清一直站在台底下,看着蓝泽筠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中才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准备离去。 “这么舍不得?” 原是银烨站在一旁,眉梢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清。 “没有,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办法和她并肩战斗,真遗憾啊。” 上官清看着光幕渐渐消失,眼底有些失落,然后对银烨行了个礼,擦过他的肩膀,走了。 “喂!你等等,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 “嗯?” 再说众人穿过光幕,便到了一处极广阔的空间,天地有些昏沉,气候潮湿温热,放眼望去,前方便是一大片茂密森林。寒冬时节,依旧翠绿水嫩。 赵曦光转过身自锁物囊中拿出了十来个拇指大小的碧绿珠子道 “这是修门特有的信号弹,如果遇到了危险就注入灵力抛至空中,看到信号大家汇合。这般若森林危机四伏,各位小心为妙,切不可逞强!” 众人拿了信号弹都各自三五成群的散了,临走时,孟浩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泽筠。 蓝泽筠选择性忽略,跟着灵山众人往南边儿去了。 “话说这般若森林都有什么啊?” 沈西言转动着珠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席渊。 席渊微微斜眼看了一下旁边儿,确定蓝泽筠跟上来了,这才平静道 “般若森林是一处上古战场,众陨落之地,宝贵灵药,上古珍宝,稀奇灵兽,应有尽有。不过只开放二十四个时辰,能遇到什么全凭运气缘分。” 沈西言闻言,瞳孔放大很是期待。 都说般若森林里藏着天地灵宝,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由头。 一路上,蓝泽筠一行人只遇到些珍贵的风灵药,再无其他。 半个时辰后,戈薇有些失落的嘀咕道 “什么吗,这么久了,连个灵兽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扫把星挡着!” 说着,斜眼瞪了蓝泽筠一眼,蓝泽筠不以为然,虽心之她在含沙射影,但是非常时期确实不宜因这样的小事计较什么。 “哎?那是什么?怎么还发着光啊?” 董晓婷看着一颗古老粗壮的大树,有些不解的喊着众人。 “是,灵器!是上古时期遗落的灵器!” 戈薇第一个发出了声音,语气有些兴奋颤抖,两眼放光,有些贪婪之意,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起身跑了过去! 片刻之间,便从手掌中抽出一根灵力丝线,朝着那块发光的地方探去,好像是套到了什么东西,神情愈发炙热。只见戈薇使劲儿一拉,那边儿便传来摩擦撕裂的声音,然后彻底脱落,离众人越来越近,蓝泽筠眯了眯眼睛,看的仔细了些,貌似是一把匕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匕首上,霎那间周围有了轻微的响动!席渊快速拉着蓝泽筠,然后支起一片防护罩将蓝泽筠众人护在防护罩内! 蓝泽筠快速抬头,这才发现周围布满了一种很奇怪的灵兽,大约有大猫那般大,尾巴似老鼠一样又滑又长,四肢修长,爪子锋利。头部很尖,就像是一个倒三角儿,长了很尖很长的喙!身体上长了一对儿肥厚丰满的翅膀。 只几个呼吸间,就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了成百只,并且数目还在增加!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防护罩就被堵的严严实实,见不到一丝光线! 蓝泽筠等人通通自手心处释放灵力,勉强点亮了防护罩。抬眼望去,只见光罩上边沾染了一层鲜红的血液,还有些羽毛碎肉,甚至断肢! 戈薇有些害怕的往席渊身边儿挪了挪,然后紧紧抓住席渊的袖子,盯着那些怪物,声音颤抖的说到 “渊哥哥!这些是什么东西,好恶心,薇儿害怕。”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似梨花带雨,让人好不疼惜。 席渊此刻难以分神,这东西的数量是真多,速度又快,冲击的力量特别大。要是一个松神,众人极有可能立刻被肢解到连渣都不剩。于是只是丢了个安慰的眼神过去,轻声道 “别怕,我在,它们是伤不了你的!” 蓝泽筠在一旁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朵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有些不快的背过身去。 董晓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慢慢移到了蓝泽筠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似有些安慰之意。然后快速转移话题 “泽筠,从入希枫院起,你便在藏书阁抄书,你可知这些怪物是什么东西?长相如此…怪异。” “鼠鹰,一种群居动物,视力很差,大多夜晚猎食。每个群落都有上万只,喜生肉,喜鲜血,就如蝗虫一般,一旦出现在有活物的地方,必定片甲不留!” 沈西言双手环胸,眉头紧皱道 “既然是夜间活动,这大白天的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 蓝泽筠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戈薇,然后摸了摸鼻子,有些含沙射影的说 “想必…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吧。” 沈西言挑了挑眉,片刻,似有些明白过来,直直的朝着戈薇走去,然后有些严肃的说到 “戈薇,把你刚才拿到的那把匕首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戈薇闻言,使劲的拢了拢袖子,有些凶狠的说到 “这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沈西言皱了皱眉头,很是不屑的看着戈薇,半饷才出声解释 “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我就想看看那匕首没有有什么奇特之处,再确认一些是否是这匕首吸引了这些鼠鹰。” 戈薇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但瞧着此刻众人都在看她,于是很快换了一副脸面,低声道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语罢,自袖中慢吞吞的拿出了匕首,交给沈西言。 蓝泽筠上前一步,同沈西言一起查看起来。 只见这匕首外壁雕刻繁琐精致,镶嵌着一些极为珍贵的灵宝玉,隐隐透露着一丝高贵威严! 沈西言翻来覆去,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抬手就要将匕首还回去,谁料被蓝泽筠一把拽住。 戈薇有些着急的吼着 “蓝泽筠,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 蓝泽筠看都没看一眼,对着沈西言道 “你闻闻。” 沈西言开始有些怀疑,但看着蓝泽筠一脸严肃,便凑了上去闻了闻,恍然大悟! 董晓婷看着二人的神情,实在按耐不住心里头的好奇心,也凑了过来。 “怎么了?” 蓝泽筠将匕首扔给戈薇,才为董晓婷解释 “这匕首虽然表面干净无瑕,但是却透露着淡淡的血腥气味。刚才戈薇拔匕首时,不知你们有没有听到一阵类似肉体撕裂的声音?” 沈西言二人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纷纷点头。 “据说世间有一种叫魄罗树的树木,外状似草木,干里生肉,经脉纵横。内有鲜血流通。想必刚才那颗树便是传说中的魄罗树了。” 沈西言想了一会儿,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魄罗树内的鲜血引来了鼠鹰?可是为什么匕首上没有?” “你们仔细看那把匕首外壁最上端的那颗红宝石。” 众人皆投去了专注的目光,只见那透亮鲜红的红宝石内部居然隐隐有好几条向外扩散的深红线条! “这是饮血石,上古时期,战乱凭发,几乎每天都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的日子,众神的灵器几乎每天都沾染血渍,一神族炼器师便研制出了饮血石,可自主吸食灵器上残留的血液,使其崭新如初,如今,这项工艺算是失传啦。” 主篇 第三十六章 :玉手翻云玉扇覆雨 众人这才明了,戈薇拿着匕首,似乎感觉到了其中涌出的阵阵血气,随即一把丢在了地上,离得远了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沈西言在一旁看了眼席渊,又看了看光罩外乌压压的一片鼠鹰,有些无措。 蓝泽筠也沉默了,她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至于应对之策却是没有记载。若等席渊的灵力消耗完了,又或者鼠鹰攻势再猛烈些,只怕凶多吉少。 防护罩内的气氛逐渐压抑起来,众人寂静无声,只是各自默默的将灵力注入到防护罩内来减轻席渊的压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众人皆面色深沉,眉头紧锁,蓝泽筠感觉体内的灵力已然消失过半。有些乏力! 戈薇神情闪烁,有些害怕,然后摸了摸怀中的信号弹,有些犹豫到 “要不…要不…我们放信号弹找他们来吧。” “不行!这才刚进般若森林,要是放了信号弹,就意味着我们灵山太过无能,白白让人笑话!而且他们……来不来都不一定。” 沈西言有些语气凌厉的否决了戈薇的提议。 戈薇被吓了一跳,心觉委屈,眼眶瞬间通红,里面立刻覆上了一层水雾,声音略带些哭腔道 “颜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刚才…刚才进来的时候,修门的那位师兄说的很清楚的,只要发了信号弹,大家就会赶来救援的。” 沈西言闻言,不愿再说着什么,聚精会神的关注防护罩外的动静。 蓝泽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着戈薇已经伸手去取怀里的信号弹,不由得出声制止 “你真天真,别忘了大家是来做什么的,般若森林只开放两天,人人都是为了寻求至宝而来,你是觉得你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能有多重要?能比过这森林中的稀罕东西吗?他就那么一说,你还不明白?那话是说给同门中人听得,进来时大家基本都知道彼此的方向在哪儿,倘若我们分开,你遇了险,看在同门的情分上,我自然会去救援,若是别人,保不准就当没看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真当大家都是活菩萨?” 戈薇本来心中就对蓝泽筠有意见?听了此话,更是怒火中烧,出声反驳到 “那是你心肠歹毒,才会不管他人死活,他们才不是这样的人!” 蓝泽筠轻蔑一笑 “是吗?那请你扪心自问一下,若是他人遇险,你可愿意山高水长的好心过去搭救?若你真心愿意,大可捏爆信号弹,不管他们来不来,我绝不多说一句。” 戈薇面露凶相,狠狠的瞪着蓝泽筠,手里紧紧捏着信号弹,只需注入灵力,抛掷空中,便能……便能什么,戈薇心里越来越没底,蓝泽筠此话虽不近人情,但是句句有理,人性这个东西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不过就这样妥协,实在是抬不起头。戈薇心中推敲犹豫,还是一旁的董晓婷出来圆了场。 “戈薇,大家都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不管有没有人来,都要试一试,但是我们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一会儿还没有想到其他办法,那我们在放也不迟。” 此话中肯圆滑,不仅给了戈薇台阶,又肯定了她的建议,也缓解了剑跋扈张的氛围,一石三鸟,甚妙! 蓝泽筠不由得又看了两眼董晓婷,她确实与当初大不相同了。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席渊似乎心里有了打算,对着众人道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就是提前知晓结果,但是别无选择,众人犹如久旱逢甘露般眼神发亮,内心燃起一丝希望。 席渊面色有些严肃道 “当然此法万分凶险,如今鼠鹰全部聚集在此,攻势过猛,我们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我这里有一个法阵,有把握可以消灭所有的鼠鹰,但是结阵就需要两个时辰,倘若……倘若有人愿意引走一部分鼠鹰,那就可以结一个小阵,半个时辰足以!”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沈西言问道 “也就是说,需要牺牲一个人,用肉身引敌?” “也不能说是牺牲,我这里有一个灵器,可以幻化成为防护罩,保出去的人平安无事,只不过这灵器的运转全凭使用者自身灵力的强弱,倘若自身灵力不能支持灵器运转,那防护罩自然也会消失。” 蓝泽筠明了,出声询问 “极限是多少?” “三成。” “也就是说等到灵力低至三成,便再也无法运转灵器?” “不错。” 沈西言道 “那出去的人怎么办,等到防护罩消散,然后被分食干净?” 这是除了席渊之外,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席渊也知此事重大,从腰间抽出玉扇,详细的为众人解惑 “不是,烈火大阵之所以需要两个时辰,是因为需要引天地灵气缓慢入阵,小阵的话,我们自身的灵力就可以激活,也就是说我可以同时运转两个法阵。 这把玉扇是我幼时感应到的灵器,与我血脉神识相通,我可以将一个法阵的阵眼安置在玉扇内。如此,半个时辰后两处法阵同起,可保所有人相安无事。” 所有人皆被席渊的话惊到了,幼时所悟,那个时候他可还没有悟得灵力,而且这灵器居然还能安置阵眼!果然天选之子,注定一生不凡! 如今方法是有了,席渊要启动阵法,无法做诱敌之人,只剩蓝泽筠四人面面相觑。 “我去。” “我来!” 半饷后,防护罩内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了两道坚定的声音。 蓝泽筠沈西言二人相视一笑,皆有些倾佩对方。 席渊看着蓝泽筠,眼里满满的担忧,他知道此法一出,这诱敌之人必有她。 蓝泽筠好不退让,对着沈西言道 “那日比试,我赢了,我强,我去。” 沈西言,有些不服气道 “虽然你赢了,但是这种事情和比试又不一样,况且我是个男子,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前去冒险!” 蓝泽筠自然知道沈西言是一片好心,以前她只觉得沈西言善恶分明,坦坦荡荡,崇尚强者,是个不错的人,如今感觉又多了些大义,像个十足的侠客! 但对于此事,蓝泽筠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有理有据的回到 “我修习的是风之灵力,不论速度还是强劲度都要占优势。我去,最为保险。” 这倒是实话,恐怕这里的人确实只有她最合适。 这话堵的沈西言无话可说,蓝泽筠见众人再无异议,于是走到席渊一把抓住玉扇,不过拉拉扯扯,席渊捏着玉扇柄,丝毫没有脱手之意。蓝泽筠丢给席渊一个疑惑的眼神,他这才松手说到 “此去,定要小心,我……” “好啦,知道啦,快埋阵眼吧。” 蓝泽筠语气轻松,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席渊便也不再说什么,两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带着莹莹光辉,在空中来来回回,不到一刻钟便有一个复杂繁琐的法阵显现出来,席渊双手结印,向两边儿移动,空中的阵法便分裂开来,形成两个一模一样的法阵。一个飘然落地,一个化散成一缕灵力钻进了玉扇内。 席渊手掌摊开,一颗圆润的玉珠子便呈现出来。 “注入灵力便能幻化成防护罩了。” 蓝泽筠干脆利落的接过珠子,将灵力注入其中,果然如席渊所说,玉珠子破裂扩散开来,形成一层几乎透明的光罩。 蓝泽筠运转灵力,只见几道残影,人已经冲出防护罩,冲进了乌压压一片的鼠鹰群内。 有些鼠鹰快速的调转了方向,开始攻击蓝泽筠所在的光罩,蓝泽筠只感觉四周用来的力量让她像个球一样,来回晃动。 花了好些力气,终于看到了一丝光线,从外围看去,本来一片乌黑平坦的鼠鹰群内,突然形成了一个凸出,然后一身着蓝衣的漂亮女子快速冲了出来,往一旁飞去。身后紧紧跟着一群鼠鹰,只瞬间便被淹没其中。不过一会儿,又冲了出来…如此反复,在空中焦灼分离不断。 待蓝泽筠离去后,席渊众人明显感觉到攻势降低了许多,于是席渊将防护罩交于其他三人,自己盘腿坐于阵眼之上,将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如今可谓是争分夺秒,阵法完成的越提前,对蓝泽筠就越有利! 两刻钟后,蓝泽筠完全不知道游荡到了何处,因为又要运行灵器,还要保持自己的移速,可以说灵力在双倍透支。此刻灵力已然有些不够用,于是蓝泽筠干脆停了下来,只用灵力供给灵器。还不到一刻钟,灵器所化的灵力罩便四分五裂,重新变成了玉珠子,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蓝泽筠快速用剩余的灵力重新结了一层灵力罩,只不过相对于刚才那个,明显脆弱很多,不时会有一两只鼠鹰探头进来,喙极其锋利,只片刻时间,蓝泽筠全身便多了几十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不断,更是刺激到了鼠鹰,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蓝泽筠苦苦支撑,感觉灵力已然要全部透支,灵涡处已经有些疼痛感,内伤外伤双重折磨,蓝泽筠只感觉全身出汗,要痛晕过去,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使头脑清醒。 主篇 第三十七章 :情动 周围一片黑暗,鼠鹰嘈杂尖锐的叫声不断,蓝泽筠已然没有了时间概念。 眼睛朦胧模糊,抬一下都要动用全身的力气。最后,蓝泽筠终于体力不支,随风飘散而去。 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通天巨扇,散发着熊熊火光并金黄色的光辉,将所有冲向自己的鼠鹰全部阻挡在外。 但凡是沾染到光辉的鼠鹰立刻化成烟灰,消散在空中,什么也没有留下。 蓝泽筠想起了席渊那双修长的双手,在夕阳之中,来回晃荡着那把玉扇。可真是一双好手,轻轻拨动,便灭敌于千里之外。可真是一把好玉扇,翻雨覆雨,一出手便是片甲不留! 如今想起来,那双手还为自己做过饭,叠过花灯,那把玉扇还为自己挡过太阳。可真是轻贱了! “泽筠…泽筠!醒醒,泽筠!” 蓝泽筠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使劲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举世无双的一对琉璃眸子。是席渊啊,蓝泽筠有些安心的睡了过去,心想:席渊呐,你可曾知道,正是这双好看的眼睛,引人心魄,让人欲罢不能。 夕阳西下,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下去,今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不冷不热的微风阵阵。 蓝泽筠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人影,身上盖着一件儿青色衣衫隐隐散发着冷冽清香,不用猜都知道是席渊的。 有叮咚作响的水流声,看样子她是躺在小溪边,蓝泽筠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右边平地处堆起了一处火堆,散发着昏黄的温热。四周都被设置了结界,很安全。 蓝泽筠喊了两声,发现无人应答,于是起身坐到火堆旁烤火。 “你醒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声,蓝泽筠转过头,便看到席渊一手拿着刚才披在自己身上的青衣,一手提着一只已经死透的鸽子。场面有些滑稽好笑。蓝泽筠笑了笑,才道: “其他人呢,就你一个?” 席渊将衣服重新披在蓝泽筠身上说到 “般若森林开放短暂,他们三个去猎宝了。” “那你呢,不去猎宝?” “什么宝贝都不如你。” 身边儿是温热的火光,来回晃动,席渊的眼眸也是如此,亮晶晶的,里面似乎有什么在跳动着。蓝泽筠轻咬嘴唇,脸庞微红,什么宝贝都不如你…这样煽情肉麻的话被他这般冷静平淡的说了出来,明明语气也是平平淡淡,但就像是在蓝泽筠心脏处打了一拳一样,让她心口涟漪荡漾,久久不止! 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无话,蓝泽筠不由得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是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还是星辰阁小厨房的第一次照面,又或者是在希枫院山谷遇险时,他的“恰巧遇见”?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她已经不得而知了。 但是,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席渊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心意。 于是再三犹豫,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席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席渊刚闻此言有些许疑惑,不过立刻便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红,耳根子也红了个透。想了半天,最终失笑,似乎有些认真了 “在星辰阁那个夜晚吧,我…早就知道你是蓝国的小公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想接近你,不忍看你受一点伤害。再遇见你之前,我总觉得爱情太过虚妄,对于我…也不太适合,遇见你之后,才发觉人生除了责任还有其他,此生无悔!” 微风拂面而过,不知是席渊的话,还是风中夹杂的热气,蓝泽筠直感觉全身都是温热的,长风明月寄相思,高山流水只悦君,如此无他! 蓝泽筠心里喜悦,双手抱膝,头抵在膝盖处傻笑,一缕青丝随风飞舞,像是失去了束缚,直直的往火堆里窜去,眼看就要沾染上火星,被席渊二指轻轻捏回,放在手里把玩。 蓝泽筠这才发觉自己束发的发簪不知何时掉落了。于是双手快速的将秀发攒起来,梳成马尾模样。不过……好像没有带多余的簪子…… 正在此时,席渊轻轻一笑,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打开,一根通体青白透亮的玉簪显露出来。三年前,蓝泽筠亲手将它作为那朵灵花种子的交换物,交给席渊,三年来,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如今几经周转,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席渊蹲在蓝泽筠身边,双手来回穿梭于蓝泽筠乌黑秀亮的青丝之间,将乱糟糟的秀发梳的更整齐了些,亲自为她绾发,而后将发簪轻巧熟练的簪在头发处。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为伊亲束发,为伊轻提簪,为伊添胭脂,为伊描新图。二人如此,倒真有两口子新婚夫妇过日子的感觉。 不远处的黑暗处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故意的咳嗽声,蓝泽筠立刻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一样一阵哆嗦,一溜烟儿窜到里席渊老远的地方坐下。 沈西言双手抱怀,嘴角斜斜,眉头轻挑,似笑非笑,以一种心知肚明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荡。 还不忘出声打趣道: “可真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呐!” 蓝泽筠闻言脸上立刻覆上了一层粉红,别说耳根子了,就连露在外面的脖子也红了大半儿。 原来是猎宝的三人回来了,戈薇就站在沈西言后边儿,自然将来龙去脉看的一清二楚。如今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儿居然和自己讨厌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谈情说爱,暧昧不清! 一瞬间理智全无,对着蓝泽筠立刻呛声道: “不知羞耻,居然在这里勾搭男人!简直不要脸!” 蓝泽筠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女人存心就是要她不痛快,也不管什么留情面,起身在戈薇的注视下,走到席渊身边坐下牵着他的手,看着戈薇道: “看到了?我俩情投意合,想怎样就怎样,你管的着吗?” 戈薇见蓝泽筠如此,更是愤怒,立刻上前,不顾身份教养,伸出一只手指着蓝泽筠大吼道: “你个贱人,快松手!你这样的人只会玷污了渊哥哥,你配不上他!” 蓝泽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配不上?哼!配不配的上岂是旁人可以随意评判的!于是双手环住席渊的手臂,更为亲昵的蹭了蹭席渊,有些故意挑衅道: “哦??是吗?配不上?可是你渊哥哥就喜欢我,你说配不上,那又怎样。” 说话间,还不忘故意对戈薇眨巴眼睛。 戈薇只感觉全身五脏六腑气血翻涌,她恨不得上去撕烂蓝泽筠的嘴,划花她的脸蛋! 好半饷才道: “我渊哥哥心有大志,你在他身边儿只会误了他!况且你心肠歹毒,行事全然不顾后果,你们注定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你这样的人,虚伪至极,自私自利,只会坏事!你凭什么留在他身边祸害他!” 戈薇的话尖酸刻薄,颇失风度,实在是过了! 不过还没等蓝泽筠说话,一旁的席渊已然严厉出声阻止道: “够了!薇儿,你不要再胡闹了,是我喜欢泽筠,此生也只想与她共度此生,欺她便是辱我,我希望你以后能注意言辞!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被你爹知道,恐怕失望至极!” 戈薇感觉心痛如刀绞,一口血腥之气涌了上来,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面前的这个人,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自从遇见了蓝泽筠一切都变了!席渊对自己从来都是温柔至极,呵护有加,可是她出现之后,席渊的眼神再也没有专注在自己身上!如今居然又为了这个女人,如此严厉的告诫威胁。 戈薇眼圈微红,不一会儿便有了水雾蕴起,有些不可置信的对着席渊道: “渊哥哥,你为了这个女人,威胁我?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了吗?还是你忘了我们戈氏族人如何为龙华出生入死!又或者你忘了…当日在龙华祠堂内的誓言!” “我当然没忘,要做什么事我自然记得清清楚楚,至于其他你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戈薇只觉得头脑昏沉,有些晕眩,目光已经模糊成一片,只一道青色挺拔的残影在面前晃荡,戈薇不由自嘲道:原来我做了那么多,还不如一个外人!是我自作多情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一旁的黑暗里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从背影看有些可怜。 席渊停顿了许久,脸上有些倦意,随即握了握蓝泽筠的手道: “我…去冷静一下。” 蓝泽筠点头示意,他需要自己的空间,有些事情确实无法轻而易举的就说出来。蓝泽筠愿意等他信任自己,然后将所有无法言说的事情,全部说与她听。 一时间,这处地界儿只甚三人。有些尴尬的坐在一起。 董晓婷看了看蓝泽筠,搓了搓手道: “也许戈薇并没有其他意思,她只是太爱席渊了,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 蓝泽筠并不认同,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对戈薇失去了任何好感,无关席渊。 沉思了好一会儿,蓝泽筠目光突然有些冰凉,直直的盯着面前有些肆虐的火焰道 “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她不喜欢戈薇,基于礼貌,也不愿说她什么。只要她不犯自己,确实没必要计较什么,只需远离即可。 主篇 第三十八章 :剑锋 天刚蒙蒙亮起,离般若森林关闭不过十一二个时辰,除了席渊和蓝泽筠,其他三人也算是收获颇丰。 等众人收拾妥当后,席渊便对着蓝泽筠道 “我…要去拿个东西。” 蓝泽筠毫不迟疑的点头回问 “什么地方?” 原本向南走的这条路线便是席渊引导的,而且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他都不曾心动,想必是心有目的吧。 席渊轻轻拂过蓝泽筠額前的一缕青丝道 “在迹回洞。” 一旁的沈西言闻言颇为震惊 “迹回洞??那里乃众多凶兽聚集之地,你去那儿干嘛?” “拿一件东西。” 至于什么东西,蓝泽筠没问,想必对席渊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 如今离般若森林关闭的时间越来越近,行至出口处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蓝泽筠答应过上官清要帮她带菩提子回去,如若是同去了迹回洞只怕…… 再三思索后,蓝泽筠对着席渊道 “需要多久?” 席渊自是直到蓝泽筠心想之事,于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一人,便可,那颗万年菩提树应该在森林东边儿,那块儿没什么过强的灵力波动,想必也不会有人愿意去,比较安全。” 蓝泽筠浅然一笑,心到:这个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为自己考虑。且他似乎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想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如此行事。 一旁的戈薇听闻席渊要孤身前往,忧从心来,她当然知道席渊此趟要拿什么东西,也知道迹回洞的凶险,于是快速行至席渊身旁道 “渊哥哥,此趟危机重重,带着薇儿一起吧。” 席渊冷脸,不愿看戈薇一眼,只冷冷的道 “正因为危险,所以你不适合。我一个人便可!” 席渊的话是斩钉截铁,不留一丝后路。戈薇觉得委屈,低着头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心痛万分:原来…你已然厌恶我到这种程度了吗?以前…你去哪里都是和我一起的! 一时间,气氛尴尬,沈西言轻咳两声,开口缓和氛围 “我去吧,我也很想见识见识传言惊恐无比的迹回洞呢,多一个人,你们也好安心。” 一旁的董晓婷也上前出声道 “对对对,你们二人去迹回洞也好有个照应,我和戈薇陪泽筠去东边儿找菩提子,这样最妥当,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捏爆信号弹,彼此也能知晓,如此大家都能放心。”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蓝泽筠三人一路向东,席渊二人继续往南前往迹回洞。 一路上空气有些凝结,尽管董晓婷尽力活跃气氛,但是这二人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剑跋扈张! 大约过了四个时辰左右,蓝泽筠终于远远看到了上官清所说的,那颗长了快万年的菩提树,人还未行至跟前儿,一股禅意便落于心间,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种佛法内蕴含的安静祥和,果真奇妙。 蓝泽筠穿过层层树林,刚要上前便察觉到一股强劲的肃杀之气!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踩地面借力,飞身入空,翻了个跟斗,堪堪躲了过去。那道混浊的剑气几乎是擦着蓝泽筠头发丝过去的,凶险无比。 三人都察觉到了危险气息,呈应敌状,谨慎的盯着菩提树后边儿。 果然半饷,一道深红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通身漆黑的宝剑! 那把剑不像是灵力所化,通体幽黑,透露着浓重的厉气与怨念,还有令人心颤的杀伐气息,应该是般若森林之物。 蓝泽筠右手握拳,感应着灵涡处的那丝呼吸,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孟浩庭,此刻他的眼眶充满了血腥之气,怕是被这剑迷了心智! 孟浩庭恶狠狠的盯着蓝泽筠,刚进般若森林时,他无意中听见了蓝泽筠与上官清的对话,心知她定然会来此,早早的就在这附近等候着了。当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无心插柳,还有了手里的这般奇遇。 “呵…呵呵呵…贱人!最后还不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孟浩庭斜眼看着蓝泽筠,有些嗜血的冲动,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抽骨扒皮! 蓝泽筠有些不屑道 “怎么阳关大道不走,心中结了魔障?” 孟浩庭闻言,眼光更加凶狠道 “你才是魔障,不该留在这世上为祸人间!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啧啧啧!!你何必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就你现在这模样,和人人喊打的妖邪有什么区别!” 孟浩庭被蓝泽筠的话激怒,表情越发凶狠赫人,邪魅一笑道 “很好,这么会说,我马上就撕烂你的嘴,将你大卸八块,丢掉喂野兽!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都过的煎熬!” 语罢,便一转剑锋,脚蹬树干,飞身一跃朝着蓝泽筠方向刺来。霎那间,华光一现,蓝泽筠手里亦出现一把正气盎然的三尺利剑! 霎那间,两把剑碰触到了一起,孟浩庭手里的剑过于阴邪,加上他灵力充沛强横,使得剑气蛮横逼人!蓝泽筠感觉手掌虎牙处被震的发疼!被逼的直往后退,最后抵住一颗大槐树才停了下来! 孟浩然愈加兴奋,舔了舔嘴角,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日是你侥幸,你打不赢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片天地瞬间风起云涌,阴风阵阵,不过那颗万年菩提树依旧无动于衷,与众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蓝泽筠双脚用力在树上蹬了两下,借力震开孟浩庭,而后身如入矫燕,在空中快速向孟浩庭刺去。 利剑擦边儿过,剑气穿透孟浩疼左肩的衣服,几滴鲜红的血珠子在空中来回打转儿,而后坠落到了地上,血液顺着蓝泽筠手中利剑的剑身滑下,在剑尖儿处形成了一滴浑圆的血珠,将落不落。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血腥气,此处空间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令人难以呼吸。 良久,孟浩庭贪婪的深吸了一口空气,来回摆了摆头,这丝血气似乎是激发了他心中的邪气,手中利剑上的厉气更加浓郁! 蓝泽筠眉头紧皱,警惕的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双目混浊,神情诡异,有些癫狂邪门!已是半只脚入了妖道! “呵…哎呀呀!蓝泽筠,厉害呀,这剑果然够锋利,就是不知道是你的脸厉害,还是…我的意思是!” 孟浩庭语罢,手一撒,那把利剑便自行漂浮于空中,忽而狂风大作,尘暴四起,乌云盖顶,铺天盖地的狂虐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全部汇聚在剑中,然后一把漆黑的通天巨剑在孟浩庭身后逐渐成型,似有开天辟地之势,直直的朝着蓝泽筠方向倒下来。 蓝泽筠迅速将灵力狂灌入剑内,霎那间,华光暴涨,天地之间,只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手执三尺长剑硬生生的抗下了那把通天巨刃。 蓝泽筠只觉得气血翻涌,伤到了内脏,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扑腾一声跪地,因为压力,双腿已然深陷进了地里,虽狼狈万分,但是那双眸子丝毫没有畏惧之意,甚至越来越寒,越来越冰冷。 一刻钟后,巨剑消散,蓝泽筠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不断喘息。 孟浩然见状,喜上眉梢,更加疯癫起来,在一旁手舞足蹈,高声呼喊。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你个废物,有什么用!死吧!死吧!!快死吧!!哈哈哈哈哈!!” 忽而,空气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蓝泽筠扶着剑站了起来,对着孟浩庭轻蔑的笑道 “你…也不过如此。” 然后轻轻拂动一下手中的剑身继续道 “这把超灵器,我也是最近所得,还没有怎么用过,今天就在你这里试一试,我朋友说要用她来匡扶正义,万不能剑指同门,我很乖,所以…留你一条命。” 语罢,眼神似冰冻,有阵阵凉意倾泄而出,随即清凉温润的凉风侵袭过来,卷走压天的乌云,也带走了周围的阴邪之气,霎那间金光大作,天空之上形成了一片金色的漩涡! 蓝泽筠手里的剑竖立在空中,不停的来回打转儿,突然之间,天空漩涡内流露出千丝万缕金色的华光,通通钻进剑中,利剑颤了两颤,然后分裂出无数个金色透亮的剑,若是细心,便能发现皆是滔天剑气所化。 蓝泽筠双手在胸前来回结印。然后竖立的剑通通调转方向,然后快速朝着孟浩庭所在的地方去了。 孟浩庭提剑御灵抵挡,不过万剑之中,一把通体透银的利刃猛烈撞击在孟浩庭手中的那把幽黑利剑上,有星火摩擦跳跃,只半饷,那把利刃居然有了裂口,然后越来越大,只闻“砰”的一声,便碎成了两半,彻底兵败山倒。 蓝泽筠快速收剑,那剑只轻轻碰了一下孟浩庭,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霎那间山崩地裂,天空中的漩涡失去了屏障,厚重剑气倾泻而下,一时间空气静止,此间所有人皆被剑气掠过,再也没有声响。 般若森林东边儿的动静不是一般大,很快便引起了森林内其他人的注意,突然一簇翠绿色的荧光穿越森林,呼啸而上,自半空之中绽放一片璀璨。 席渊和沈西言满身是血的站在迹回洞门口。 沈西言看到空中之物,猛地一惊,回头对席渊道 “是东边儿放的信号弹!” 席渊脸色一沉,心脏跳的极快,有一种不安涌了上来,随即迅速往东边儿移去。 主篇 第三十九章:孟浩庭之死! 清风吹拂,将血腥之气传向四面八方,蓝泽筠毫无知觉的躺在菩提树下,只觉得岁月静好,身心舒畅! 突然,此地人越聚越多,谈论之声纷纷,蓝泽筠被吵醒来,虚弱的撑死身子往四周瞧了瞧。 霎那间周围安静一片,众人惊恐的看着蓝泽筠,隐隐之中竟然有些惧意。 蓝泽筠生疑,往一旁看去,不远处的一颗树下定定的躺着一个人,周围血腥一片,那人头搭拢着,一动不动,毫无声息,正是孟浩庭。 “是她,就是她!是她杀的!呜呜……” 一阵尖锐,突兀的指责声想起,蓝泽筠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众人搀扶的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娇滴滴的,惹人怜爱。 戈薇手中紧拽着赵曦光的衣袖,看到蓝泽筠醒了过来,整个人害怕的缩成一团往赵曦光的身边蹭了蹭。 综合众人的表情以及那处躺着的人,蓝泽筠心中已然知晓的差不多,随即眉头紧锁,心到怕是着了道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蓝泽筠起身,晃荡到孟浩庭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然死透。然后又用灵力探了探他的心脉内脏,心脉具断,五脏六腑皆碎! 不过……全身上下除了自己的剑气再无任何灵力残留的痕迹。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位正义之士,仗着众人皆在,开始摇旗呐喊道 “蓝泽筠!你身为神族弟子,居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残害同门之事!简直罔顾人伦,无法无天!该死!” 人群之中瞬间一呼百应!皆应声而起,讨伐蓝泽筠的罪行。 蓝泽筠看戈薇切切诺诺,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再看董晓婷,四目相对,便低下了头,便知此事怕是难了。 如今众人已为蓝泽筠定罪,倒是让她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口口声声正义之士,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如此不明事理,只会跟风起势!令人张口咋舌,实属想不到! 等到席渊和沈西言赶到时,事情已然成了这样。席渊看着蓝泽筠,快速上前,仔细的瞧着她身上的伤势,直到确定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蓝泽筠亦是如此,满眼都是震惊之色,此趟到底经历了什么,平日里从未沾染过半点血腥的人,怎么会这样。 随即立刻出声问道 “席渊,你有没有事啊,伤的重不重?” 席渊轻轻摇了摇头,摸了摸蓝泽筠的头发,示意她放心。 沈西言觉得不对,立刻上前,快步行至孟浩庭身旁,探了探鼻息,神色深沉… “渊哥哥,你快过来,快过来!小心危险,不要和那个恶人待在一起,快过来,危险啊!” 戈薇眼圈深红,满眼的泪花,瘫坐在地,身体往席渊二人方向处靠了靠,声音颤抖,很是担心的喊着。 古老厚重的铜钟响起,意味着此趟般若森林之旅快要结束。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一时间无所适从。 倒是修门赵曦光比较有主意,随即对着众人出声道 “各位,如今般若森林即将关闭,不如我们先出去再说,是非曲直自有其他长老定夺。” 于是众人皆收拾整理一番,而后抬了尸体,朝着出口处去了。 蓝泽筠和席渊跟在众人后边儿,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对席渊道 “等我一下,我拿了东西。” 语罢便调转回头,只用了一刻钟就回来了。 般若森林外依旧寒冷刺骨,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入眼的各处皆是银装素裹,白净无暇。险峰之上,修门之中,中央大殿内气氛严肃,气压低沉。 蓝泽筠,戈薇,董晓婷三人跪倒在大殿中央,一旁一袭白布裹着一男子尸体。 银烨并其他几位神使长老皆眉头紧皱的坐落于上位之中。 上官清一脸焦急的看着那道挺拔端正的蓝色身影,心想:她还有伤啊,她一定很痛吧,究竟怎么了!! 良久,上位中央修门的掌教出声询问 “曦光,怎么回事?” 赵曦光恭敬上前,对众人行了礼道 “回掌教,事发突然,具体如何弟子也不清楚,当时,我和其他弟子都在猎宝,突然森林东边儿地带天有异动,先是乌黑一片,后来又地动山摇,金光乍现!然后便看到有人放了信号弹,于是便快速赶往,等到的时候,孟师兄已经……听在场的弟子口述,正是…是灵山蓝泽筠所为!” 银烨目光一冷,在戈薇等人身上来回扫动。戈薇似有感觉,拉了拉袖子,头低的更深了些。 修门掌教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戈薇,信号弹可是你放的?” “回掌教,是弟子放的。” “你且说说,当时看到了什么?” 戈薇闻言,抬头,目中有泪,开始细细描述起来 “当时,我们三人与渊哥哥还有沈师兄分开后,便往东边儿去了。在东边一处地界儿遇到了正在猎宝的孟师兄,孟师兄记恨那日比试大会上的事情,于是想与蓝泽筠在此比试。本来无甚,看孟师兄的样子也不会伤人性命,所以我和晓婷二人便退置一旁观望。 不料…不料蓝泽筠不知在哪里学的本事,出手狠辣,最后剑气倾泻而出,所有人都受到波及,等平息后,我走到孟师兄面前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就……当时…我…我很害怕,然后便立刻发了信号弹,希望其他师兄弟可以过来。” 戈薇一席话,感情真挚,语气诚恳,众人听了皆信服,尤其是昆仑的几个弟子,更是义愤填膺,怒气冲冲的看着蓝泽筠,恨不得将她活刮了 掌教揉了揉太阳穴,此事非同小可,要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引起九山之间的矛盾,甚至战争! 半饷才对着蓝泽筠问道 “你呢?蓝泽筠,可有什么要澄清解释的。” 蓝泽筠目光直直的与高座上众人对上,毫不惧怕,不卑不亢道 “一切皆是她一人的言辞,她与我不合良久,借此诬陷造谣与我。” “哦?那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当时我们遇到孟浩庭,他手机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厉气怨念极重,而且观其体态神情,已然是被迷了心智,与我交手之时,更是疯癫狠辣,一招一式皆是要置我于死地,最后,确实是我制住了他,不过我可以保证,收剑及时,绝对未伤他心脉肺腑。” 掌教闻言对着一旁的赵曦光道 “可看到什么通体漆黑的宝剑?” “回掌教,并未。”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得蓝泽筠是在狡辩。掌教示意安静,然后对着蓝泽筠道 “那好,我再问你,你可知宝剑在哪儿?” “不知。” “你可有人证,证明你所说不假?” “当时只我们三人。我身旁之人自然可以作证。” 戈薇心脏猛地跳了起来,她怎么把那丫头给忘了,不过只是一把剑罢了,就算承认那又怎样,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 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部来到董晓婷的身上,董晓婷从来都没有承受过这种压力,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我问你,你可能作证,证明蓝泽筠此话不虚。” 董晓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颤颤巍巍道 “回……回…掌教,晓婷…晓婷不大清楚,当时…当时…我没怎么看清楚…好像是把剑,但…是什么剑我不知道…而且…后来,后来我便晕倒了,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董晓婷像是被吓惨了一样,连忙磕头求饶。这话说的不清不楚,难以评断。 “她说谎!她一定在说谎!泽筠才不是这样的人!” 上官清眼眶微红,忍不住出声反对。 当然立刻便有其他山派弟子出声反驳 “你说她说谎,我看还是蓝泽筠说谎呢。” “没错,蓝泽筠说的漏洞百出,什么黑剑,根本就没有人瞧见。” “她以前在希枫院时不就做过这种事,想必是熟练的惯犯了!” “对啊对啊!这种人万不能姑息养奸!留着祸害他人!” 大殿之内,众人群起而攻之,立刻喧闹起来。 掌教有些头疼,随即偏头问了问银烨的意见 “银烨神使,你觉得如何。” 银烨脸色不常见的严肃,很难得的正经起来,说到 “此时颇多存疑,而且绝非你我断的了的。” 掌教闻言立刻明白过来。随即吩咐神官将她们三人分开看管,然后命令速召昆仑灵山掌教共同定夺! “敢问掌教,孰是孰非,熟黑熟白,可否会公正决断!” 此话一出,大殿之内瞬间寂静一片,就连高座上的众人皆是一惊。 下边跪着挺拔端正的那道身影,眸子清澈似水,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修门掌教闻言轻咳了两声才回应 “自然,是非曲直自会有人定断,倘若你没有做过,自然会得到真相大白。” 蓝泽筠闻言,对着高座中人恭敬一拜,然后自觉的跟着神官往屋外走。 “泽筠…” 一声轻呼,蓝泽筠转头望来,只见上官清已经止不住泪水,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随即近身替她擦了擦泪水,从怀中取出一物,放置在上官清的手中道 “清,给你,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我很乖的,我没有拿剑伤害同门。” 上官清摊开手掌,一颗圆润的菩提子安静的躺在手心处,心里头百感交集,上官清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揽过蓝泽筠紧紧抱住 “傻瓜,我信你,我自然信你,就算天下人不信,我也信!” 蓝泽筠嘴角上扬心到:天下人与我何干,你信我便好。 随即抽身便要离开,胳膊却被死死地拽住,席渊定定的看着蓝泽筠,有些平时察觉不到的无助与失措。 “等我。” 只此二字便胜过千言万语。 “好。” 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你让我等你,我便知道你信我。 主篇 第四十章:审判 如此过了三日,这三日大雪不止,狂风不断。蓝泽筠被关押在西北方向的一处小厢房内,倒也没怎么被刁难,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不能走动。 上官清每天都来陪她,每次都被神官挡在门外,但也不走,就坐在门外与蓝泽筠大声聊天。伴着清晨的第一缕光辉过来,携着傍晚最后一丝余光归去。 所以,蓝泽筠的监禁生活倒也没那么枯燥,不过每夜,她总会想很多东西,比如戈薇为什么要诬陷自己,那把黑色的剑去了哪里,是被戈薇藏起来了?还是……又或者董晓婷是否真的被吓到了才含糊其辞?想着想着,她也就不敢想了。人性最怕仔细琢磨,人心不古,不无道理。 又过了几日,修门山门处来了好多风尘仆仆的人,一些身穿深红色锦袍,一些身着青色衣衫。不论那种都有着世人无法比拟的仙风道骨! 众人皆匆匆而来,甚至来不及拂去发丝衣衫处的雪花。 修门中央大殿内,上边坐着修门掌教白澈华,灵山副掌教邺文,昆仑掌教狄潮,还有银烨。 在往下一点儿,便是黎老,阁老还有昆仑落叶院的院长等十来人! 也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诸位心情有异,大殿之内好似被寒冰冻住似的,令人难以喘息。 良久,修门掌教出言调节气氛道 “大家此趟辛苦了,不如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其他的我们慢慢说。” 昆仑掌教闻言,大怒道 “慢慢说?死的是我昆仑的得意门生,百年一遇的奇才!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说杀就杀!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灵山教的好学生,狄某算是见识到了!” 此事证人和嫌疑罪犯皆是出自灵山,确实让人无法言说。 灵山副掌教喝了口茶,正思忖如何言说。下座处已然传来反驳之音。 只见阁老斜斜的躺着,瞪着眼睛道 “无凭无据,你怎可信口雌黄!” 狄潮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从位置上噌的一下站起来,也不顾忌什么,凌厉的开口道 “无凭无据?可是你灵山的弟子亲口指认!况且孟浩庭的尸体我们也看了,周身上下只有她的风之灵力,敢问如今这世间,除了魔道的那位,还有谁悟到这种灵力!五脏六腑无一完好,心脉神识具断!心肠好歹毒啊!” 阁老自然也不示弱,同样站起来,出声道 “哼!谁说我灵山的弟子就不会说谎了?万一她是个学术不正的,出口污蔑蓝丫头,谁有知晓。再说天下法子多了去了,我昨日也听席渊说了事情的经过,你怎知就没有人趁机用了别的法子,嫁祸于蓝丫头!” “好啊,阁老,我敬你年长,所以才没说什么!怎么?你这是要为了维护一个丫头,将你们灵山的颜面丢的干干净净吗?” 此话一出,坐在上边儿喝茶的邺文终于按耐不住,出声制止 “阁老,我知道你护徒心切,但蓝泽筠戈薇都是我灵山的弟子,稍安勿躁。” “哼!邺文,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没错,我就是护着我家蓝丫头,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断然不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狄潮目光凶狠,快步行至阁老跟前 “断然?我怎么记得三年前你们希枫院便出过这种事情,蓝泽筠在希枫院张扬跋扈就算了,如今对我昆仑弟子亦是如此,这天地还有没有王法了!” 阁老闻言,气从中来 “你…你胡说什么!!满口胡言!我希枫院什么事,与你何干!” 狄潮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下来,只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胡说?我怎么敢胡说,那薛家的人不都上希枫院讨公道了吗,证据确凿,你们口口声声说,人家自己错服了药,不是蓝泽筠所为。啧啧…可惜薛家百年炼药世家,教出来的小辈居然连药都能认错!呵,也叫天下人笑话!” 这最后两句满满的讽刺之意,阁老听了刚想继续说什么,被一旁的黎老拦住 “师兄你冷静一下。” 等劝住阁老,黎老这才对着狄潮道 “狄掌教,你也冷静冷静,此事扑朔迷离,尚不能定论,不如叫她们来我们再问问,是非曲直想必大家可以判断。” 于是众人暂时达成协议,派人带了蓝泽筠,戈薇,董晓婷三人来大殿问话。 依旧大雪纷飞的天气,依旧是庄严肃静的大殿,蓝泽筠依旧穿着前几日被弄得血腥肮脏的衣服。只不过这冰冷的大殿之内终于有了蓝泽筠可以依靠的人。 阁老看着蓝泽筠的模样,早就起身想近身看看,被一旁的黎老一把拽住,眼神警告了好久才作罢。 倒是狄潮自打见到蓝泽筠进门便怒气冲天,目光一冷,袖袍一挥,一股强大的灵力呼啸而出,将蓝泽筠抛出了老远。 阁老见蓝泽筠吐了好大一口鲜血,大怒,立刻起身指着狄潮大声道 “狄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 阁老有些颤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被黎老一把拽回来,坐在座椅内生闷气。 白澈华看了一眼银烨,于是开口道 “二位掌教,这人我已然带过来了,要怎么处置全凭二位决断。” “怎么处置?当然是挫骨扬灰,教她魂飞魄散,为我徒儿偿命!” “呵…狄掌教好大的口气啊,挫骨扬灰?怎么连问都不问了?这也是一方掌教应有的言行举止,礼仪风度?” 银烨斜斜的坐在椅子内,目光微冷,有些严肃的看着狄潮。 狄潮心虚,神情有些不自然,对着银烨恭敬的行了礼,这才道 “狄某也是护徒心切,还望银烨神使能够主持公道。” 银烨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蓝泽筠,那日发生了什么再说一遍。” 蓝泽筠依旧不卑不亢,思绪清晰的说了一遍。 “你呢,戈薇?你也再说一遍。” 戈薇闻言,身体有些颤抖,神情亦是不大自然,磕磕绊绊说完了整个过程。 银烨眉头紧皱,如此确实不大好决策,就二者阐述来说,戈薇一方比较占优势。 狄潮见众人沉默,起身道 “老夫也来问问。” 无人说话,算是默许了。 狄潮目光凶狠的盯着蓝泽筠道 “老夫问你,你所说的黑剑在哪儿?” “不知。” “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戈薇陷害与你。” “没有。” “你可承认浩庭身上只有你一人的灵力痕迹?” “承认。” “你可承认那日剑气倾泻,牵连到了别人。” “承认。” “如此!你还不认罪!” 蓝泽筠不慌不忙,目光如炬,铿锵有力的说道 “不是我所为,我为何要认罪。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可有人亲自看见我杀人?” 狄潮闻言,握紧拳头,愤怒至极! “刚才戈薇不是说了,亲眼见你所为,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也早就说过了,她与我有私仇旧恨。只能说是与我对峙。” 狄潮深吸一口气,大殿内霎那间安静一片。 阁老神情放松,轻笑道 “蓝丫头所言不虚,把证据拿出来一切都好说,若拿不出来,哼!就不要在这叫嚣。” 悲愤交加,半饷狄潮才开口 “那好,我再问你,当年薛家世子之死可是你所为?” 蓝泽筠抬头看着狄潮,目光有些冰凉,不带任何情绪,但是一旁的阁老和黎老二人皆屏息凝神,肉眼可见的紧张。 “是我所为。” 只四个清脆利落的大字,大殿之内彻底噤声,众人面色各异。真是浮生百态众生相,千面万色皆色心。 蓝泽筠并未停止,继续说道 “希枫院弟子薛亦峰嚣张跋扈,在院内多生事端,欺辱同门,所犯罪恶滔天,他曾多次欺凌我,若我不还手就只能死,若我还手他必死,人性皆是如此,我为什么要舍我之命,让一个如此道德沦丧的人苟活?” 阁老低垂眼睑,瞬间苍老了许多,再不付刚才那般凌厉有力。 完了,彻底完了,如果刚才的事还有回寰的余地,这件事就是铁板上钉钉子,毫无还手之力了。 蓝泽筠说的义正言辞,她也确实没错,可是对于这些永远将仁义二字放在头等位置的人来说,不论什么,她杀害同门就是错的。 狄潮甚是得意,语气也轻松了好多 “这不就得了,三年前她可以痛下杀手,残害同门,三年后她自然也能如此。” “狄掌教!若是有人要取你性命,你也会舍己为人,任他采撷吗?” 蓝泽筠看着狄潮,丝毫没有退缩之意,眼神反而像熊熊烈火般明亮! 狄潮一愣,随后道 “此事怎能同日而语,他可是你同门师兄,就算犯了多大的错,也罪不至死,况且还有院长,需要你一个丫头代俎越庖吗?” 蓝泽筠闻言,心里似乎有什么碎掉了,无声无息的破散,有些轻蔑道 “罪不至死,既然如此,泽筠无话可说!原来神族众人都这么深明大义,可以舍己忘人,日后若有幸,泽筠定要好好看看!” 正在此时,那位一直坐着看戏的昆仑落叶院掌门忽然站起身来,眼神来回闪动,语气温柔道 “哎呦,掌教莫要动气,那些陈年往事我们日后再说,先谈此事要紧。刚才大家似乎忘了一个人,这下边儿不是有三个人,怎么就问了两个人呢?也该问问她吧,哎…你,就是你,你也说说当日之事。” 董晓婷自进门起便一直低头不语,这会儿抬起头,目光倒是坚定了许多,不似那日恍惚紧张。 主篇 第四十一章:此生不负相见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董晓婷身上,半饷她突然坚定道 “回诸位掌教前辈,弟子没有看到孟师兄拿什么漆黑长剑,那日弟子被剑气震昏时,确实看到剑气也伤了孟师兄,之后的事便再也记不清了。” 语罢,昆仑一方的人神情得意,狄潮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看,又是你灵山的弟子出来指认,事已至此,难道你们还要包庇下去吗?” 灵山的人无话,阁老捏的座椅边角咯咯作响,心中自然是相信蓝泽筠的,只是如今该怎么说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头蔓延出来。 蓝泽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董晓婷,为什么她要说假话,似乎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恨啊。 董晓婷自搭话后边低着头,不与任何人对视。 狄潮大悦,对着灵山副掌教邺文道 “邺文,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此女心术不正,先杀同门师兄,后杀我昆仑弟子,如此两庄大罪,足以让她挫骨扬灰!” 邺文思虑再三,起身对着狄潮微微行礼道 “全凭狄掌教处置!” 大殿之内再无声响,蓝泽筠仿佛失聪之人,什么都听不见,此刻她似乎正漂浮于海波之上,随着浪花浮浮沉沉。脑海里一只追寻一个问题:人性是如此吗? 阁老一步一步缓行至蓝泽筠跟前,有些心疼的摸着蓝泽筠的头说道 “蓝丫头,你别怕,老头子我相信你,你说没做那定然是没做了,别管他们,如今就算是死,我留你一命!” “是我做的,我认了。” 蓝泽筠看着阁老有些颤抖的身体,那双眸子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清明,变得苍老,混浊。她以往只记得阁老刀子嘴豆腐心,却好像从来没注意过,他的头发早就花白,他已经老了,就算活了多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又怎么忍心看他为自己奔波劳累,甚至命丧于此。 灵台瞬间清明了许多,似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蓝泽筠也不再那么执着了。她必须死!对,她必须死,她若不死,九山必乱,灵山定然成为众矢之的,那么神族的安稳必然无法巩固,她若不认罪,谁肯善罢甘休,只会让更多疼爱自己的人丧命,她…她舍不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阁老悲愤交加,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蓝泽筠心口及其难受,别过头不看阁老,声音更大了一些 “我承认此事是我所为,我认!” 此话一出,但是令很多人错愕,银烨自座位上蹦了起来有些无措道 “你胡说什么!此事尚有存疑,我们改日再论!” “不用改日再论了,我认了!那人是我所杀,薛亦峰亦是。除此无他!” 狄潮等人反应过来皆是神情自得,仿佛赢得了一场胜利一般。 “好好好!我看你尚有一丝人性。” 狄潮语罢,又转身对着银烨道 “银烨神使,束子已然认错,还望神使为我昆仑主持公道!” “望银烨神使为我昆仑主持公道!” 昆仑众人皆齐声恳求着,银烨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神族的安稳与蓝泽筠的性命该选哪个呢,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可是为什么嘴巴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说不出口呢!银烨不由自嘲,明明大道,居然容不下一个人! 得知消息的时候,上官清正坐在房中,手里攥着蓝泽筠给的菩提子发愣。 不知怎么开始心神不安起来。突然沈西言推门而入,神色匆忙道 “快走,蓝泽筠被昆仑的人拖至斗武场,行刑了!” 上官清只觉得腿软,行刑,为什么要行刑?等到再次有了知觉,人已经被沈西言拽着飞奔而去。 好不容易进了斗武场,上官清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那道蓝色的身影依旧身姿挺拔的跪在斗武场内,可是眼睛内已然感受不到一丝光亮。 神官大声喧读,告知众人 “神族灵山逆女蓝泽筠,先杀师兄薛亦峰,后屠昆仑孟浩庭,身为神族弟子,不走正途,心思阴邪,其罪昭昭,人神共愤!特赐电刑八百,剜灵涡,刺罪人颈纹,丢至暗黑森林,永世不得超生!” 语罢,底下一片叫好之声,这便是他们心中的正义。 行刑开始,本就沉闷压抑的天空更加沉闷起来,无数片乌云聚集于此而后电闪雷鸣,蓬勃赫人。 好像是酝酿了许久,终于蕴含天地灵力的一丝雷电自乌云之中探出头来,不差分毫的打在蓝泽筠身上。蓝泽筠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颤,然后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起不来! 不过呼吸间第二道雷电接踵而至,不过片刻,台上的人已经成了个血人! 上官清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于万人之中寻找救助。 “席渊!席渊!你在哪儿?救救她救救她!” 回应她的是所有人的漠不关心,席渊并不在这儿,或者说自蓝泽筠被关押之后他就再无踪迹。 上官清像疯了一样,穿梭在人群里,最后被人抓住了手腕,被泪水淹没的双眼已经看不大清楚 “乖,别看了,我带你走吧。” 银烨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力感,身后跟着两个手拿玉旨的人紧跟左右。 上官清像是看到了希望,不管不顾,一把拉住银烨,断断续续的道 “救她,银烨救她…你了解她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快救她,她一定好痛好痛,求求你,快救救她!啊!救她!” 银烨垂低了眸子,有些不忍心,身后的两人不合时宜的催促到 “神子,快走吧,族长已经下了命令,让您快些回去,此事已成定局,你不得掺和。” 银烨沉默良久,无话。他还能说什么,自己也是受制于人,高高在上的那位人人称赞的神,向来善于夺走他心中珍惜的一切。 上官清彻底绝望,心如死水,她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丝光,可最后才发现,这丝光是自己想象来的。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不过做了一晚的酒友,不过对着月光诉了几次衷肠,又何必祈求太多。 上官清松手,平视着银烨的眼睛,她曾经以为他是娇娇之光,高贵的不可方物,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如今大大方方的一看,竟然像个无措的孩子。他也会脆弱,他也会为难,他的心中藏着好多心事,很庆幸她都知道。 “银烨,此生不负相见,此去一别,好生珍重。” 上官清擦掉脸上的泪水,对着银烨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灿烂微笑。倒映在银烨的瞳孔之中,银烨只觉得有些刺眼,心脏像是被碾碎般疼痛。 高台之上电闪雷鸣,蓝泽筠全身皆渗透出了鲜红的血液,起初,她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如今疼久了,便像是麻木了一般,随风飘摇不定。上官清剥开层层的人流,眼神异常坚定的往高台之上行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儿的异常,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之上,雷声阵阵,电光闪烁,竟然令人有些心悸。 只电光火石之间,高台上突然多了一道嫩黄的身影,雷电不具意识,凡是出现在高台之上的一切活物,皆要承受电刑之威。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银烨奋不顾身想上前阻拦,却被身后两道身影紧紧抓住。 上官清屏息凝神,运着灵力,一手隔着衣服皮肤放置在灵涡处。天闪雷光,一丝深紫色的光电立刻钻进上官清的身体,后肩衣服立刻裂开,露出一条鲜红,渗着血水。上官清立即跪倒在地,不过一刻钟,那件嫩黄的身影也变得鲜红起来。上官清整个人趴倒在地,来回抽搐着。 不过尽管如此,也没停止手里的动作,差不多又过了三刻钟,一颗闪着淡黄色亮光的圆珠子从上官清丹田处飘散出来,停在她的手上。 底下一片惊呼,她居然自剖灵涡! 上官清将灵涡抛掷空中,形成了一片光罩,将二人紧紧的包裹其中。光罩之外,光电不断,这小小的光罩不断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溃散! 上官清努力集中意识,朝着那道一动不动的蓝色身影爬去,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红色线条。 蓝泽筠只觉得手心有了东西,身边也是熟悉的气息,随即努力挣扎,找回自己的意识,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嘴角带血的脸庞,她正躺在上官清的怀抱内。 “清…我在…做梦吗?” 上官清闻言轻轻一笑 “对,是大梦一场,等你醒了,一切便好了。” 蓝泽筠转头望了望四周,意识渐渐清晰起来,被淡黄色光罩挡住的雷电依旧在外面肆虐,那些人也还站在台下,神情有异。蓝泽筠快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上官清的衣领道 “你做了什么!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究竟做了什么!” 上官清抬起满是血渍的手,轻轻将粘在蓝泽筠脸上的青丝拨了过去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泽筠,人人都说我是南鸢最受宠的六公主,可是我并不快乐,那样的生活就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他们让我往东,我就往东,让我往西我便往西,我讨厌他们,他们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南鸢的颜面。后来我遇到了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笑你眼神空洞,麻木凉薄,但是…好干净。” 上官清目光飘远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于是,我老忍不住逗你,我对你说你可依靠与我,你想也不想便当真了,本来只是个玩笑,可后来便不再是玩笑了,我说复仇,你便帮我,一丝不差,我说要菩提子,你便毫不迟疑,帮我带了出来,我说…我说不让你剑指同门,你也乖乖听话。你可知从来没有人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除了你再也没有。” 明明说好不哭的,还是没有忍住啊 “你答应过的,要听我的话,我要你活着,不管如何,都要活着,带着我的念想一起活着,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 主篇 第四十二章:人走茶凉 蓝泽筠感觉整个人彻底溺死在了海里,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这个场景真的好像当初母后道别的样子。 一滴透亮的泪珠自空中掉落在蓝泽筠的脸上,声音极大,溅起了一片水花,上官清伸手轻轻的擦掉继续道 “泽筠,你还记得那日抽签时我说分开,你神情严肃,就像是要吃人,谁能料到如今居然一语成戳,你千万不要伤心,眼里要多看看世间的美好,红尘之中也并非全是如此,不要恨任何人,不然你也会痛苦。我…我好像只能陪你到这里啦,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等你啊。” 上官清依旧在笑,她想把最美最甜的笑容留给最珍贵的人。 再见了,泽筠,再见了银烨,再见了,南鸢,你们…都要好好的。 终于,咔擦一声巨响,淡黄色光罩裂了好几道口子,最后终于破散。 灵涡已散,上官清再也支撑不住,被一道闪电击中,化作灰烬,消散在天地之间。 蓝泽筠哑口无言,望着上官清消失的地方想喊什么,挣扎了半天,也没发出一声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随着上官清消散也消失不见了,她就这样走了,去哪了?不知道,反正再也见不到了。 她还记得某日上官清说的人生苦短,生死有命,不过时间决定,如果她先走了,一定不要伤心,早晚会遇见的,蓝泽筠以为那天会很远,她也会真的如上官清所说的,不难过。说起来真的好简单,蓝泽筠感觉无法呼吸,心脏被人碾碎了,感觉不到任何心跳,然后眼眶微红,有温热的液体流动,像是终于徘徊够了,脱眶而出。她哭了,她从来没哭过,以前她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哭,现在知道了。 突然一道闪电自天空坠落而下,直直的撞进蓝泽筠的眼睛,一道血痕瞬间覆盖住了泪痕,痛吗,好像也没那么痛。 突发状况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这电刑雷阵一但开启便无法终止,所有人只能看着那条无辜的生命消散,无话可说。 银烨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对天长啸一声,以前他没护住她,如今依旧护不住上官清。他活着究竟有什么用。 半饷终于无力的笑了笑,似乎是对着空气说道 “你赢了,你赢了。…” 站在银烨身后的二人,依旧目不斜视,仿佛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像两块木头一样,没有感情! 乌云消散,雷电撤去,八百道电刑,比直接处死更让人害怕。 蓝泽筠躺在擂台之上,皮肉翻滚,一动不动,狄潮上前探了一丝灵力进去,心脉具断,五脏六腑无一完好,只心脏偶尔跳动一下显示着一丝微弱的生命之力。 神官顿了顿,接受到狄潮的目光才继续道 “剜灵涡,刺颈纹!” 语罢两位昆仑长老便上了台,蓝泽筠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漂浮在了空中,身体之上,不断有碎掉脱落的血肉掉落下来。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受不住呕吐了起来。 蓝泽筠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丹田处好像有块血肉被强行剥离,全身开始抽搐起来。原来,清自剖灵涡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她应该很疼吧。 而后,脖颈处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刺纹有诅咒之意,就算死了,也无法投胎转世,只能做只没有意识的孤魂野鬼,带着临死之前的伤痛,漂浮于虚无之中。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片黑暗,她不怕黑暗,如今好像更是什么都不怕了。 一昆仑长老手里握着蓝泽筠的灵涡,手一捻,便随风飘散而去。都走了,包括栖息在蓝泽筠灵涡处的那丝微弱的呼吸也消散而去。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刚才还摇旗呐喊的围观群众此刻都像是被缝上了嘴巴,再也喊不出来。 大局已定,明日巳时丢入暗黑森林,会有什么下场,每个人都明白,从来没有人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那里没有奇迹。 行刑之时,阁老没有去,邺文,黎老一起在无人的高崖劝解他。 远远的,隔着好几座山峰,他还是能看到斗武场上空聚集的乌云。空气中甚至飘散过来一丝血腥味。早知如此,他一定将她牢牢的锁在藏书阁,绝不会让她离开半步! 邺文看着那道苍老孤独的背影半饷才道 “阁老,您…节哀顺变吧,灵山有那么多更优秀的弟子,等会去,我便挑最好的送到藏书阁。” 阁老冷哼一声,最好的,没有最好的了,再优秀也不是她,没有人会是她。 黎老看阁老无话,于是轻声劝邺文离开,自己上前与阁老并肩而立道 “师兄啊,我们活了多久了?少说也有千年了吧,千年间,从我们眼底下经过的生离死别还不够多吗?天意如此你…” “去他妈的天意!天意就该让她为了整个神族的稳定去死吗!她…她有什么错!她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最后却…呵!天意!” 黎老尽量无视掉阁老的悲痛还有话里的脏字,继续道 “师兄,你可记得那位帝君?每个人自出生以来就被赋予了责任,你我也一样,天法自然,因果轮回生生不息,若她命不该绝,日后定会在此遇到。” 阁老闻言,眼里亮起了一丝光线,不过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命不该绝,她现在半死不活,去了暗黑森林,怎么能出来,那个地方不就是地狱吗…” 黎老却不觉得,声音坚定到 “那个丫头从来就不能用常理来言论吧,逆天改命都可以,区区一个暗黑森林,应当不难吧。” 雪下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有些微光剥开云层,透了出来,显露出些微弱的生机来。 蓝泽筠被神官抬进一座偏僻的院落内,门口留了好几个人看管。 夜晚十分,屋外有脚步传来,在门口与那些人神官说了些什么,而后似乎是得了许准,推门而入。 沈西言看着躺在地上的狼狈身影,身体各处都是碎掉的血肉,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有点儿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他自怀中掏出一颗通体翠绿的药丸,碾碎扔进蓝泽筠的嘴里。 一刻钟后,蓝泽筠感觉一股温润的气息似乎在修复身体各处,就连碎骨皮肉都有些新的滋生出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依旧是一片虚无。 沈西言伸手在蓝泽筠脸上晃荡了两下,才问道 “你醒了吗?” 蓝泽筠喉咙沙哑干涩,发出一声极难听的轻哼。 “算了吧,嗓子痛就先别说话,这个丹药是在般若森林里捡到了,药效温润,能生肉,医白骨,就算没了灵涡也可用,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可还有什么遗愿,我定会尽我所能。” 蓝泽筠认出了来人,忍痛咽了几口口水,嗓子才有些湿润起来 “席渊呢?” 依旧是沙哑干涩的声音,沈西言闻言,停顿了半饷才道 “你被关押那日便回龙华了,刚回来不久,听完这些事后便把自己关起来了。你可要见他?我可以帮你…” “不用,不必见了。” 蓝泽筠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没想到最后来看她的居然会是沈西言,似乎有些难以想象,又好像没那么惊讶。 沈西言欲言又止,二人无话良久,蓝泽筠才道 “沈西言,你可见过女儿家的红色嫁衣,我想穿穿。” 这辈子她还没穿过嫁衣呢,听母后说,女儿家一辈子一定要穿一次嫁衣,为心里最爱的人。 “好,没问题。” “沈西言,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 沈西言起身。快走到门口,又回头道 “我不打算待在灵山了,这神族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至于去哪里,他也没有说,或许他自己也不大清楚吧,大门被“砰”的一声关紧,蓝泽筠闭眼,一动不动,手里呈拳状,紧紧握着她从般若森林带给清的那颗菩提子。 今夜无风无雨,异常平静,也不知道是院子太过偏僻还是其他,甚至听不到一声鸟啼,不过很多人都一夜无眠。 蓝泽筠是被门口巨大的声响吵醒的,直觉告诉她,来人不是沈西言。 确实不是沈西言,董晓婷将沈西言从山下带回来的嫁衣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些熠熠生辉的华宝珠翠。然后行至蓝泽筠跟前温柔的将她扶至椅子上,自怀中拿出一把银梳子,为蓝泽筠梳妆起来。 “我娘说,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整理青丝,一梳梳到底,二梳青丝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为什么?” 蓝泽筠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终于说出了好久的疑问,董晓婷闻言,并未停止手里的动作,笑道 “为什么?泽筠,是你教我的呀,我学的很好,你该高兴才对。” “我什么时候教你心术不正?” “我并没有心术不正啊,戈薇嫉妒你,存心要置你于死地,我顶多只算是小小的添了一把火而已。” 董晓婷为蓝泽筠梳了一个繁琐的发髻,将桌上的一只金步摇插进去继续道 “泽筠啊,你可知,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只要你活着,我就要时时刻刻担心被薛亦峰夺去清白的事被他人知晓,每想到此,我睡也睡不安稳,折磨的紧啊。” 语罢,董晓婷也为蓝泽筠收拾好了头发,又用手帕擦去了蓝泽筠脸上的血污,甚至细心的在她丹唇处涂了层鲜红的胭脂。 主篇 第四十三章:轮回 到底是女儿家,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将蓝泽筠收拾的妥妥当当。 巧笑盼盼新嫁女,金钗玉珠青丝间。 十里红妆街边走,迎入洞房喜烛光。 一席红绸两手牵,一盏盖头遮羞颜。 满座宾客喧震天,竹窗对影二人怜。 董晓婷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光,离巳时也不过几刻钟的功夫,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蓝泽筠的衣袖道 “只此一别,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见了,你对我的好,晓婷定当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蓝泽筠不语,她还能说什么?事已至此,就算她心中有千恨万恨,又能怎么样呢。她答应过上官清不去恨任何人,但是她做不到,从上官清死的那一刻,她便做不到了。 修门巳时铜钟响起,声音比起以往都要更绵长厚重。 林涯台前人山人海,皆是前来观邢之人,不过三刻钟,人群自动退向两边儿,让出一条通道来,一神官扶着蓝泽筠至林涯台,青天白日,淡淡幽光,金丝红线,朱唇见笑。万丈星河,三千青丝,清风迎来,夜雨归去。 蓝泽筠立于台上,冷风阵阵,将红衣青丝吹得漂浮不定,正前方便是一片幽黑的光幕,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好多事情。 比如那日席渊在星辰阁余晖中站立,轻摇羽扇,对着她轻轻一笑,黄昏里他斜靠在后山山谷前大树上的闪着光的轮廓,还有月光下与他交换的那盆陪了自己三年的灵花,或者是龙华喧夜市里那双温暖的大手,那写在花灯上的不可磨灭的誓言,那个清润的湿吻,又或者是般若森林内陷入昏迷之前的那把闪着熊熊火光的通天巨扇。 以前每一次无计可施,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他存在的气息。谁知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周周转转,最终都像是他还给自己的玉簪一样回到了原点。他身上没有留下自己的任何东西,自己亦是。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热烈如火般的疯狂。 此时修门廊道深处的一座院落内静寂无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屋内人的颓靡而显得溃败不堪。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席渊,弱小,狼狈,毫无声息,在他身旁静静地躺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至于里面写了什么。怕是再也没人知道了。 席渊想起了喧夜市里蓝泽筠的花灯,上面写了什么,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当时没继续追问下去呢,而此刻他分明已经拿到了圣旨却不能再勇敢一点,站在她面前呢。他终究还是做了选择,在天下与她之间。 蓝泽筠攥紧了手里的那颗菩提子,仿佛拿着这世间惟一的念想,当初在蓝国躲过去的灾祸终于在今天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 至于席渊,他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就像是星辰大海,他值得世间最好,可惜不是她。 蓝泽筠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摸索着踏进了光幕之中,就像是一片总是飘摇的叶片,最后落叶归根。 ------------------------分割线君-------------------------------- 幽黑寂静的森林内,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黑色雾气,虽说万物生长,不过却不似其他地方朝气蓬勃,就跟枯萎了一般死气沉沉。蓝泽筠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她觉得脑袋里混沌一片,意识模糊的很,周围弥漫着很强烈的腐肉气息,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蓝泽筠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挣扎的眨了眨眼睛,入眼的除了无尽黑暗,别无其他。后脖颈的刺纹上一刻还疼的厉害,现在却似没什么感觉。 陌生的环境让蓝泽筠有些不适应,呼吸也不大利索,不过此刻她下意识的动作确实紧握了一下手,直到察觉那颗菩提子还在,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 也不知躺了多久,蓝泽筠的意识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心想这应该就是暗黑森林了吧。 约莫半个时辰,蓝泽筠宁了宁心神,努力得依着身旁的树站了起来,然后向另一颗树摸去,安静的森林里只有女孩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的脚步声,忽而一丝微光透了进来,女孩似有感觉般伸了伸手,感受这久违的温暖。光芒下,身着红衣的女孩,身影虽狼狈不堪,却格外的神圣不可侵犯。她还活着吗?还活着吧。 要去哪里呢,她不知道,不过不管去哪里,能活着出去的概率都是零。 也不知走了多久,蓝泽筠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吸声,空气中也有些血腥气息,蓝泽筠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正前方似乎是有只受伤的灵兽,听与地面摩擦的动静,体型应当还不小。 蓝泽筠犹豫了一会儿,便继续摸索着往前走去,似乎是被发现了,那灵兽也屏住呼吸,半饷,又似乎察觉到自己只是个没有灵力的脆弱凡人,便也不隐藏了,出声嚎叫呜咽,想吓唬蓝泽筠,让她离去。 蓝泽筠停步,似乎没有感受到这灵兽的恶意,于是不顾威胁,继续上前。 不一会儿脚下便碰到了什么东西,蓝泽筠小心翼翼的低头查看,便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团,再往周围摸去,好像是一截类似于人类腿部粗细的兽腿。 蓝泽筠没有停手,继续往上摸了一点,那灵兽似乎突然警惕起来,开始发出凶狠的赫人声,蓝泽筠停手,在原地为它顺了顺毛,表示自己的友好,直到它停止吼叫,这才继续往上摸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团湿润,皮毛有些破损,灵兽腿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应该是伤口了。 “你别怕,我这里有药。” 蓝泽筠说着,自腰间的锁物囊内掏出了许多瓶瓶罐罐,这是去般若森林时,清给她备的,真奇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清,想着想着,眼睛竟然有些干涩,疼痛。如今她失去了灵涡,这些药力强盛的药物定然不能用了。 灵兽见蓝泽筠拿出来的东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兴奋渴望的光芒,蓝泽筠自四周地面摸索到一块石头,将药丸倒在地上用石头碾碎成粉,然后全部刨置手中,尽数倒在伤口处。 然后又在灵兽身上摸了一圈,发现了类似的好几处伤口,感觉应该是被暗黑森林中的某种凶兽伤的吧。 蓝泽筠花了有半个时辰才将那些伤口上都填满药粉,然后悬起最后一个瓷瓶到了到,只滚出来了两颗圆润的小药丸。 刚才用力过猛,使得原来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直疼得蓝泽筠冷汗直流。 蓝泽筠休息了一下,才伸出那种握着药丸的手,对着空气道 “这还有些,吃了吧,能好的快点儿。”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流逝许久,直到蓝泽筠手臂快支撑不住,手掌处才传来湿润的呼吸声,然后是一片和她手掌般大的带刺的舌头,轻轻一添,药丸就消失在了手中。 蓝泽筠有些欣慰的笑了笑 “若能逃过此劫,日后定要好好活着,别在被逮到啦。” 语罢,便起身继续跌跌撞撞的往一旁摸索去,她也确实不能留在这里,灵兽身上的血腥之气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但自己身上裂开的伤口一只往外滋血水。若是在这儿待的太久,也许会引来其他的凶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泽筠毫无目的方向,在林子里乱撞,走到哪里是哪里,倘若一个修习术法的人都走不出去,她一个失了灵涡,满是伤口的平凡人又怎么能呢,只不过是在这世间多停留一会儿罢了。 正想着,附近便有了动静,本来细小微弱的风突然大可起来,树梢之上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是鸟类在震动翅膀,没多久,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响破长空,蓝泽筠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只觉得后背一凉,便被扇倒在地,全身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刺痛感,脖颈的刺纹处好像擦破了,此刻疼得厉害。 蓝泽筠躺在地上翻不起身,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来缓解伤痛。 蓝泽筠心里想着,应该是要死了,清,你最后说的几件事情,我竟然没有一条做到了,也不知道化作孤魂野鬼还能不能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四季轮转,因果循环,天地永生,万物有灵。人人都道天命难违,却总有那么几个傻的,想要逆天行事,打破常规。 四处奔走的游子旅人,对着山川河流,对着长风白云,对着皎月繁星,对着权力名誉,对着红尘万象,歌曰泣曰,浮生万象,芸芸众生,所思所想,所悟所得,皆是南柯一梦,梦里起起伏伏,三千烦恼丝,十丈不如意。倘若醒来了,不过就是星星点点,几处偶尔跳动了一下情绪。 世人所求,非我所求,世人若属,非我所属。无缘千金亦难求,有缘山海皆可平,思君不见君,路漫其远兮,我有千万语,无人靠耳听,低喃与明月,明月焉知我心,低喃与明月,明月啊,焉知我心耶。 主篇 第四十四章:黄泉路,彼岸花 世事无常,好像生离死别也成了常事。一条一眼望不到边儿的昏暗小道上,一道道呆滞的身影呈现其中,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只是再往深处走走,便能看到一道弯成月牙儿状的六尺宽的小桥。 底下是幽冥深邃的河水,桥边儿站着一位驼着背的眼盲阿婆,只言一碗孟婆汤,前世恩怨烟消云散。 几个月前,魔族族长羽化归去,一片死寂的黄泉之中四处暴乱。族长在世时无儿无女,归去后族长之位空悬,眼红的魔不再少数。不过此次起势依旧没能越过焦溪。 众魔行至彼岸河畔的焦溪,只见一美艳少妇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可爱少女,一旁端正的立着一位老妇人。 这三人也不说话,不慌不忙的站在路中央,众人问何人挡路,不答,提刀上前,瞬间灰飞烟灭。 后来没过多久,黄泉易主,后山的那位帝君亲自出面调和,于是便有了黄泉第一位女族长--人人闻之色变的魑魅妖花! 登基之日,众魔膜拜,令人讶异的是传说中面相丑陋赫人的那位女子,竟然格外的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皆是倾城倾国之姿。 不过,没过多久,女族长便离开了落山殿,重新回到焦溪,继续照顾十来亩鲜红的曼珠沙华了,如此算是稳定了下来。 焦溪用悬铃木搭建的一处木屋内,摆满了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儿,不远处的纱帐内传出似有似无的微弱呼吸。隐隐可以看到一道纤细瘦弱的红色身影。 蓝泽筠的意识浮浮沉沉,不知道飘了多久,终于越过千山万水,回到了蓝国。 在蓝泽筠六岁那年,一个铄石流金的炎炎夏日,蓝泽筠坐在秋千椅上昏昏打盹儿,小巧精致的小玉方桌上摆着白润清透的寒玉瓷碗,碗内盛着清香诱人的冰镇梅子汤。 母后依旧坐在一旁抄书,她真的很喜欢抄书,好像这书就是她的另一个伴侣。 蓝泽筠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擦了擦额头出的密汗,走到小方桌旁,两只小手捧着碗咕嘟咕嘟,不过几个呼吸便下肚,一股清凉感由内而发,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母后,你为何如此喜欢抄书?” 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那伏案抄书的美妇人抬头轻轻一笑,肤如凝脂,眉眼温柔,面若桃瓣,只一眼便叫人如梦如笑,如痴如醉。 美妇人道 “看久了,才只世间道法万千,四处都是机缘。” 蓝泽筠有些疑惑不解 “机缘?何为机缘?” “机缘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久遇炎旱逢甘露,所求不可得,回眸一下便又是繁花似锦。” 这听起来不错,蓝泽筠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问道 “那我如何能遇到机缘?” “心之所向,至善至美。……” 还说了些什么,蓝泽筠已然记不清了,小亭之外落花满地,随风轻轻翻滚。 半饷,好像有脆滴滴的声音传来 “阿娘!阿娘!雨曦错了,不要揪耳朵啦,好痛啊~” 一身穿嫩黄色百褶束腰群的小姑娘低着头,嘟着嘴吧有些撒娇的拉着面前之人的衣袖,一抽一抽,轻轻的拉着。 那被拉着的人面色严肃,丝毫不松懈,眉头一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错了?你哪回不是这样说?昨天抓了李婶子家的奶兔子,前天偷喝了武伯家的迎春露,今天…更过分!带着极斑虎去了奈何桥打了孟婆的汤!你说说,这是一个女儿家该做的事?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小姑娘偷偷抬起一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瞥了一眼正在说骂的人,撇了撇嘴,然后小嘴一憋,假装受了委屈,哭到 “阿娘…哪有这样,那个奶兔子是李婆婆给我玩儿的,那个…那个迎春露…是…武伯伯给我喝的,汤…汤是小极滑倒了!对,滑倒了不小心弄翻的!” 美妇人眼睛一眯,越发觉得怒火烧心,一把甩开小姑娘拉着袖子的手 “哼!能耐了!好的没学一丝半点,说谎唬人但是学了不少!他们心疼喜爱你,自然随了你的性子,才多大点儿就学着喝酒?你!!我看你真是毫无悔过之心!” 黄衣小姑娘见自家娘亲丝毫不动摇,一时慌了,小嘴一憋,豆大的透亮泪珠就滚落在了脸上,断断续续的哭声瞬间盖住了一切声音。 美妇人嘴角一抽,默默翻了个白眼,依旧不做理会。不过一刻钟,一旁的木屋内有一老妇人掀帘而出,看了看这边儿的动静,快步上前,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轻的擦着脸上的泪水,一声一声温柔的哄着,脸上满是心疼之意。 直把小姑娘哄好了,这才靠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小姑娘眨巴了两下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之意,偷偷的看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人,吸了吸鼻涕,一溜烟儿跑进了木屋内。 老夫人看着那道嫩黄的背影,欣慰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偷笑了一声,对着美妇人道 “小姐,你看雨曦这孩子多像你小时候啊,我还记得,你那时候,也这般大,成天不是河里摸鱼就是树上抓鸟,有一次啊,溜到老爷的书房里把他新作的百家春猎图给画花喽,气的老爷呀…” “白嬷嬷…你别说了!” 美妇人俏脸儿一红,似乎有些羞怒的跺了跺脚。 被称作白嬷嬷的老妇人眼带笑意故意道 “这老话说,知女莫若母也,小姐你不是一直期盼雨曦能够如此快乐洒脱下去吗?” 美妇人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神色有些慌张,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 “我哪有!她这样,还不是你们惯的,我就轻轻骂两句,你们就急了,她一哭,你们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下来!真真是太过纵容,我要是再不管教,我看哪天能把天拆了。” 白嬷嬷闻言,起袖掩面笑了好久才道 “行了行了,雨曦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平日看着跳脱活泼了些,但是若遇大事,还是有些分寸的,您就别操心啦,哎呦!光和你说话了,忘了正事,那小姑娘醒了!” 蓝泽筠混混沌沌的迷了好久,不知怎的突然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房顶青烟色的纬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往日一幕一幕在眼前不停转换,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这会儿是在希枫院,还是修门,还是暗黑森林又或者……那个地方? 蓝泽筠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伸手摸了摸怀里,而后发觉不对,不管不顾,一股脑翻起身来,因为神经四肢还有些麻木,冷不丁这样一下,身体适应不来,脑海一阵眩晕,差点儿昏过去。 “噫?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蓝泽筠听到旁边儿有人说话,轻轻转了转头,依旧是一片黑暗。 白雨曦懒散的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子处,只露出小肩膀和脑袋,两只圆润奶白的小手肘着歪歪的脑袋,看着蓝泽筠,像极了一只软萌的奶兔子。 “我……你有没有见我怀里的东西?” 蓝泽筠喉咙还有些沙哑干涩,长时间没有说话,语调都不大对。白雨曦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儿,抿了抿嘴,快步行至蓝泽筠面前,然后伸出小胖手晃了晃心到:原来小极带回来的是个盲女啊。 于是瞬间有了底气道 “哦,你是说你怀里的那颗菩提子啊,她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随手放在桌子上了,我看着好玩,拿出去玩了一会儿,不知道落在哪儿了,回头,我给你找找啊。” 白雨曦语气轻快,殊不知床上的人此刻面若冷霜,说出来的话更是句句带刺 “哪里来的纨绔子弟,家里人没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蓝泽筠双手紧抓被角,因为生气,面目已然有些发红,脖颈处还有些青筋暴起。 白雨曦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但是也不愿落于下风 “不就一颗破菩提子嘛,你若想要,我大可送你几十个,几百个!有必要这么凶嘛!” “呵…不过一颗菩提子,你可知有些东西是无价的,你有多少那也不是我原来的那一颗,你不止毫无教养,还恃宠而骄,想来没少干这种事。” 蓝泽筠句句戳心,有些尖锐不留情面,完全不似她平日的作风,气的白雨曦有些语不搭调 “你…你!!你别忘了,你能从暗黑森林活着出来,可是我救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为了一颗…就算它价值千金,那也没有你的小命重要,所以,总的来说还是你欠我的!” 白雨曦有些得意,好不容易,自己终于不落下风,扳回了一局。 不想蓝泽筠并未觉得有什么,只冷哼一声道 “听声音,你不过并笈之年,还是个奶娃娃,我虽然没有了灵涡,但是你在我旁边儿徘徊,灵力波动孱弱,也就是说,你不过刚刚悟得灵力,术法不精,敢问你如何去得了暗黑森林,你家长辈救了我,我自当感激涕零,哪日若需要我,我自会舍身相报。至于你,我并不觉得我要对你以礼相待。” 白雨曦像是吃了瘪,一股委屈油然而生,她向来顽皮,但是被大家宠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随即嘟着嘴不说话,快步走到桌子旁坐下生起闷气来。 一时间,二人无话,只白雨曦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蓝泽筠。 主篇 第四十五章:拾一朵桃花 许久时间,还是门口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凝固的空气。 美妇人进门又瞪了一眼白雨曦,这才往床边过去,伸出纤细修长的手为蓝泽筠搭了搭脉,忽而眉头紧锁,有些深思。 白嬷嬷看着,以为是病情有些严重难治,开口道 “小姐?怎么样?可是不大好?” 美妇人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在纠结,忽而眉头舒展,笑道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恢复的好得多,不过十来日,心肺大致全好,经脉也通畅起来。看来你命不该绝。” 蓝泽筠闻言,有些僵硬的转了转头,对着美妇人方向庄重的行了一礼 “泽筠多谢前辈搭救之恩,日后若有需要,泽筠愿意舍身赴死。” 美妇人眉峰轻挑一下,有些欣赏的意味 “我救你,可不是要你再死一次,况且我瞧你面有死相,怎么救了你,你不开心?那么想赶着投胎?” 一时间无话,蓝泽筠双手一直捏着被子,沉默许久才道 “这世上,已没有我留恋之处,亦没有我想见之人。” 美妇人闻言,不顾形象,捂着嘴一阵狂笑 “哎呀,小娃娃才多大点儿,就这般感概!你且好好活着吧,等到该你死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蓝泽筠不再言语,门口似乎有人来找,美妇人交代了两句就去忙了。 白嬷嬷坐在床边,颇有些心疼的看着蓝泽筠,不由得伸手为她整理整理头发,极斑虎带她回来的时候,全身湿漉漉的,全是血水。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想必在暗黑森林,已无丝毫生意,这才把丹药都给了极斑虎,心有无上善念,这才机缘万千!白嬷嬷叹了口气,第一次见这女娃的时候,仿佛又见到了当初的小姐,让人心疼的紧。 白雨曦瞧着,赌气的瘪着嘴,有些嫉妒道 “白奶奶,你是不是喜欢她,不喜欢曦儿了!” 白嬷嬷转头,满脸的慈祥 “哎呦,小祖宗,说什么傻话,嬷嬷我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 白雨曦听了这才心满意足,很得意的笑了笑。 “小丫头几岁了?” 蓝泽筠还沉浸在菩提子丢失的悲痛中,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到 “十六。” 白嬷嬷见她魂不守舍,更加心疼 “泽筠啊,这世上的事就算是万般不如意,也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嬷嬷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既然命不该绝,那就好好活着,也好让逝去的人安心。” 让逝去的人安心,她好像答应过清的,要好好活下去,要开心。当初母后走的时候,她这样也答应过她,以前不懂,如今懂了才知道做起来真的好难好难。 如此,蓝泽筠算是在这焦溪住了下来,整日食不知味,难以入眠,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整个人逐日消瘦下去。白雨曦每日都回来,坐在一旁打量打量她,有时候也会故意恶心几句,不过不被搭理,长久了也有些无聊。 这日,如同往日一般,蓝泽筠依旧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听闻一阵响亮的哭声,白雨曦猛地一把掀起帘子,趴在桌前哭了起来。 蓝泽筠觉得吵闹,皱了皱眉头道 “怎么了?” 白雨曦闻言,有些惊讶,这木居然主动和自己说话,一时间哭声都没了,然后又想起来,继续哭哭啼啼道 “隔壁山里的陈狗子,仗着他术法比我高,居然打我,我的脸都肿了,好痛!呜呜呜呜~” 蓝泽筠闻言,抽了抽嘴角道 “人家可是无缘无故欺凌你?” 白雨曦闻言,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蓝泽筠,想起来她是个盲女,这才略微安心下来,理直气壮道 “是啊,他就是欺负我,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简直欺人太甚!” 蓝泽筠有些不大相信,这几日,总有不同的人来找白雨曦娘亲,她也遇到过几次,那些人对她恭敬尊重的紧,想来白雨曦娘亲也不是什么平庸之人,就这一层,也不至于被人随意欺凌。于是有些坚定的反问道 “真是如此?” 白雨曦心里有些打鼓,居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压力,然后低头坦白道 “我……我不过就是偷吃了他一颗果子,至于吗!打成这样!” “什么果子?” “就……就是聚灵果…” “…………” 白雨曦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蓝泽筠理解,据说聚灵果五十年才能结出来,且每棵树最多只结十颗,只在忘川边儿的山谷里长了几颗,忘川………蓝泽筠若有所思道 “所以……这里是黄泉?” “是黄泉啊,你是小极从暗黑森林带回来的。” 蓝泽筠有些疑惑不解 “小极是……?” “我家的小可爱,毛茸茸的,可漂亮了,可惜…你” 可惜你是个盲女,看不到了。 白雨曦敲了敲头,有些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不过蓝泽筠并未露出任何不适神色,依旧有所思索,不过片刻似乎明白过来,想必那个小极就是自己在暗黑森林里遇见的那只灵兽吧,也算是一种机缘。 “我…我不是有意…” 白雨曦小心翼翼的解释,心脏也加快跳动,至于后面的话,死活也说不出来。 蓝泽筠明了,轻笑道 “无碍,如今我确实是个瞎的,你也没说错什么。聚灵果确实珍贵,不过你偷吃自然有长辈责罚,他打你确实有失礼数,你若不服,日后好好修习术法,以你的心性,倘若愿意,自然会有大成,到时候打回去也……” 蓝泽筠说到此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她也曾对另一个人这样说过,后来呢…后来得到的不过是…罢了,不提也罢。 白雨曦看着床上那道略有些寂寞的身影,瞬间感觉自己也开心不起来。忽而脑袋一转,想出个主意来,对着蓝泽筠咧嘴一笑 “欸!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 正说着,还不等蓝泽筠反应,已经上前穿了鞋,拉着她飞奔而去。 蓝泽筠身体还不大好,又加上过于瘦弱,也看不见,还未走多久,就已经全身是汗,有些虚脱 “别跑了…我好累,你真是…我行我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白雨曦闻言,停下来才发现身后的人早已不大精神,颇有些嫌弃与…愧疚…明明比自己高那么多,怎么能那么瘦弱,承受不了一点风雨,如此说着,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瞬间噤声,只拿出一支精巧透亮的白玉哨子,对着空气长啸一声,不过片刻,便有喵呜声想起。 “小极,快过来。” 蓝泽筠看不见,只能凭听觉判断,她记得那日见到时,这叫做小极的灵兽明明凶的很,想必定然是强壮高大的很,不过……此刻居然叫的像只小猫咪一样…着实出人意料。 小极乖乖的跑了过来,乖巧的趴在白雨曦身旁任它搓圆捏扁 “刚才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小极可乖了,而且很软,你坐着它吧。” 蓝泽筠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被白雨曦假装老成的语气逗笑,随即便被扶着,坐在了小极的背部。 于是,路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嫩黄的矮小身影,双手背后在前边有些,后边跟着一只虎头虎脑的乖巧白虎,虎背上端正的坐着一身着红衣的绝世佳人,莫名的有些和谐温暖。 半个时辰都不到,猛然一阵清风徐来,夹杂着清冽淡雅的桃花香,蓝泽筠有些疑惑的问道 “都说黄泉除了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寸草不生,怎么会有……桃花?” 白雨曦有些得意的回话 “那都是听说…他们知道什么,你可听过黄泉有星星?其他地方确实过于荒凉,但是我们来的这个地儿,真的是什么都有,据说以前确实如此,不过千年前有位帝君来此,瞬间整个黄泉上空都缀满了星星,土地也可用来耕耘,大家不用再去人界寻找食物,自给自足。” “帝君?” 蓝泽筠有些疑惑,她在藏书阁也算是博览群书,关于黄泉的也看过不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位能人异士。 “对啊,就住在后山,他家有好大一片桃花林,常开不败,特别好看,怎么样?心动了吧。” 白雨曦有些邀功的对着蓝泽筠笑了笑,空气中不时传来阵阵桃花香气,蓝泽筠心情确实好了许多,不过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既然如此,这园子岂不是有主的,我们这样算不算…越界?” 白雨曦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那位帝君经常外出,尤其是这个时辰,你不要怕,快到了。”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极斑虎停下脚步,收回爪子卧倒,白雨曦抓过蓝泽筠的手道 “到了到了,闻闻花香也好,心情也舒畅些,整天待在小屋子里怪沉闷的。” 蓝泽筠跟着白雨曦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不时磕磕碰碰一下。 越接近,桃花香味越浓郁,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檀香味,蓝泽筠瞬间觉得心神安宁,豁然开朗。 “呐,这里是桃花林的中心,你待着别动,那边儿有棵结了果的山枣树,我去给咱摘些来。” 白雨曦语罢,便撒手不见,整个桃花林仿佛只剩蓝泽筠一人。 蓝泽筠有些不安的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抓住一旁的桃花树,乖乖的耐心等待。 忽而一阵凉风吹过,一朵粉嫩的完整桃花朵儿从枝头滚落,轻柔的擦着蓝泽筠的脸庞而过,像极了一个吻。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弯腰,四处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手里拿着刚才那朵调皮的桃花,放在鼻尖儿处闻了闻,另一番风情万种。 主篇 第四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满天飞舞的粉色花瓣,正当舒适的清香微风,就连头发丝也感受到了愉悦,随风飘散。 忽而一阵脚步声想起,打破了这一方宁静,蓝泽筠以为是白雨曦,也没多在意,扶着桃花树站了起来,伸手往虚空方向伸了伸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摘到山枣了?” 一时间,空气宁静,无人搭话,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突然浓郁起来,竟然还有些莫名熟悉感,蓝泽筠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往树枝那里靠了靠。 “谁让你进来的?” 忽而时空错转,来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倘若高山寺庙内的钟鸣之音,低吟悠扬。 蓝泽筠猜测来人怕是这桃林的主人了,随即轻微咽了口唾沫,略微有些心虚道 “哦……我本无意叨扰,只是自幼眼盲,走到一半闻到桃花香,便被吸引过来了,绝对无意冒犯阁下,还请阁下海量。” 度落轻挑眉峰,嘴角微微一笑,眼神懒散,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神情之中有些戏谑之意 “哦?自幼?我倒不知哪个自幼便历了电刑的。” 蓝泽筠心口一颤,这帝君果然厉害,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脾性。 “咳…阁下果然眼光独到,小女子是…是被救的,无意闯入,还请阁下见谅,我这就走…这就走…” 蓝泽筠说着,便快速摸索而去,因眼睛看不见,所以对于方向真的是毫无办法,这不,说是要往外走,居然直直的往桃花林深处去了。 度落嘴角抽了抽,颇有些不耐烦的深吸一口气,而后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道 “后边” 蓝泽筠闻言身体一顿,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假笑道 “哦…是是是,多谢阁下,多谢阁下!走了走了!” 也不知后边是不是有饿狼追赶,蓝泽筠脚下生风,走的极快,就算被石头绊倒也不做停留。直到桃花香味远去,这才停下脚步休息,不知为何,这个人总让她觉得心悸。 半饷,蓝泽筠才想起来好像把白雨曦丢在那儿了,于是眉头皱了皱,再三深思,最后还是颇不情愿的回头摸索着往回走。心里头早就把她骂了数十遍。 要说白雨曦,摘了好多圆润红亮的山枣,全部用衣摆兜着,兴冲冲的回到桃林中央,找了一圈发现无人,一时间慌了神,心到:完了完了,她一个盲女,要是乱跑出了桃花林可如何是好,这山中灵兽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能把她给吃喽! 随即在桃花林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这才慌慌张张的往桃林外跑去,这不,刚出桃林,便看到一道红色的瘦弱身影,往这边摸索,衣摆处全是泥土,手上也有些被擦破的伤痕。 白雨曦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是有些生气来着,快速跑到来人的跟前儿,故作严肃道 “你呀你,看不见还乱跑,我不是让你乖乖等着吗?” 蓝泽筠本来心里就压着一口气,闻言一下子就恼了 “明明知道这里有主,还非要来,你到好,把我丢在那儿,自己去玩耍,留下我一个和那桃园主人周旋。我还没怪你,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白雨曦一言不发的听着蓝泽筠说完,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然后不管不顾突然大笑起来,蓝泽筠有些不明所以道 “你笑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个小孩儿,比前两日可爱多了。” “我…” 蓝泽筠一时间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像个小孩儿吗?为什么会这样?蓝泽筠思索了一小会儿才道 “反正这里以后别来了,我看你说的那位帝君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下次要是被抓住了,可没好果子吃!” 白雨曦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我最会听话了,对了,我摘的山枣,尝一尝?” 语罢,便双手扯着衣摆踮着脚尖儿,往蓝泽筠跟前靠了靠,直到碰到蓝泽筠的手,确定她可以摸到,才停下。 一股清香酸甜的果味扑面而来,蓝泽筠瞬间觉得饥肠辘辘,也不客气,从里面随便拿了一颗出来,在手里擦了擦,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瞬间爆汁儿,口腔内立刻布满了甘甜的气息。蓝泽筠不由得感慨,这冰块儿看着不近人情,不过倒是很会养东西啊。 于是二人寻了块儿凉快地儿坐下,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三刻钟后,白雨曦才摸了摸鼓鼓的肚皮,伸了个懒腰道“舒服。” 蓝泽筠亦是如此,多久了,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欸?对了,给你个东西。” 白雨曦从怀里摸索了良久,才拿出了一块儿锦帕,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露出了一串儿特别精致的腰间配饰。全身用黑色的粗锦线连接着,中间打了精巧的莲花络子从上而下,穿了好几个晶莹透亮的碎玉珠子,再往下串着一颗圆润的菩提子,正是蓝泽筠从般若森林带回来的那颗,最下边儿吊着不长不短的细锦穗子。 白雨曦靠近蓝泽筠,将配饰工工整整的系在蓝泽筠腰间,又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道 “呐,你的东西,还真以为我丢了呐,这菩提子太小,容易丢,白奶奶拿去帮你串起来了,以后你就挂在腰间,又好看又安全,那日我也就开个玩笑,有那么重要吗?” 蓝泽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坠子,那颗菩提子上仿佛还有清的手温。没有一点点防备,蓝泽筠感觉眼睛有点酸涩疼痛,一阵湿润,然后有东西夺眶而出。 白雨曦被吓了一跳,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咋办。 “你……你!!!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那日我不该吓你,还有…还有刚才也不该丢下你,姑奶奶,我真的错了!” 蓝泽筠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道 “很重要,它很重要,是很重要的人留下来的,谢谢你。那日…对不起。” 白雨曦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她是喜极而泣罢了。随即摆了摆手 “既然很重要,那就好好留着,啧,瞧着你虽然比我大不少,有时候说话行事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抗,但着实比我还小孩子气。你放心!日后你可依我,我保护你!保准儿没人敢欺负你分毫!” 蓝泽筠不语,心里重复着:日后…你可依我,当日清也是如此说的,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好半饷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丢脸 “你真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今日被人揍,明天被你娘揍,依你我岂不是死的更快?” 白雨曦起初有些不服,但是想了想,蓝泽筠说的确实……都是事实,正在想该如何反驳,突然听到对面的人一声轻哼,这才抬头望去,被吓了一跳。 蓝泽筠不知怎的,感觉全身都被火烧着一样疼痛滚烫,尤其是腹部,感觉被什么东西顶着,及其难受。 白雨曦手忙脚乱,摸了摸蓝泽筠的额头,脸色更加慌乱。 “这是怎么了?好烫啊!”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蓝泽筠没支持多久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白雨曦立刻喊了极斑虎过来,驮着蓝泽筠快速往焦溪去了。 “阿娘!阿娘!救命!快救命!蓝姐姐她…晕了!” 此刻魔族新任族长魑魅妖花白橙菲正在书房处理一些魔族要务。她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样过,眼里满是慌张无措,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定,赶忙问道 “雨曦,怎么了?何事如此着急?” “娘亲,今天我带蓝姐姐去…去后山桃林玩儿,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全身发烫,晕了!” 二人快速往蓝泽筠居住的小木屋走去,一路上,白雨曦快速将前因后果讲给自己娘亲。 白橙菲也是一脸疑惑,快速进了木屋,白嬷嬷已经坐在床前用布巾擦拭着蓝泽筠冒汗的额头,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听到门口有了动静。立刻起身腾出位置来,白橙菲快速行至蓝泽筠身边儿,手捏着她的脉搏打量起来,不过片刻,便眉头紧皱,甚是疑惑 “这……为何体内会有这么大的灵力波动?雨曦,你们今天都干嘛了?” 白雨曦闻言,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们…我们没干嘛,我看她老待在屋里,怪沉闷的,就带她去了桃花林,然后采了些山枣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干。” 白橙菲闻言,似乎是已然明白问题所在 “在哪儿采的山枣子?” “在桃林…” “你真糊涂,那桃林中的东西也能乱动,蓝泽筠如今只是个没有灵涡的凡胎,桃林内的山枣树皆是灵力充沛之物,她怎么能承受的住!” 白雨曦闻言,更是有些害怕 “阿娘,我…我知道错了,快救救蓝姐姐吧,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白橙菲看自家女儿这般自责,自然是非常不忍心得,于是对着白雨曦温柔的安慰道 “你也别怕,小事而已,阿娘把她体内的灵力引出来便可,只是这烧怕是一时半刻,退不下去的。” 说着,白橙菲便将手放在蓝泽筠的腹部,只一会儿,便有一股蕴含天地之气的灵力从蓝泽筠体内进入到她的手中。 一刻钟后… “好了…白嬷嬷你去拿块儿寒玉过来,放在她身边,不然身体太烫,容易烧糊涂。” 白嬷嬷闻言去拿东西,白橙菲站起来,轻柔的摸了摸白雨曦的头道 “走吧,你明日过来,我保准她安好如初。” “不…我要守着她,都怪我,她说不去的,我偏要拉着她,差点害了她。” 白雨曦趴在床边,眼眶红红的,颇让人心疼,白橙菲看了两眼,知道劝不动,也便由了她去。 主篇 第四十七章:命运的安排 白雨曦一直趴在蓝泽筠床头,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不过这一夜,蓝泽筠倒是真的睡的不大安稳,睡梦中总是喃喃呓语,重复着两个字:“席渊…” 白雨曦有些不解,这个席渊难道就是蓝姐姐所说的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记挂这么久,就连梦里也不放过。 黄泉白日的天光也是昏昏沉沉,提不起一丝生气来。漫长的一夜之后,蓝泽筠终于转醒,伸手一摸,便摸到一颗毛茸茸的头,还有肉都都的细嫩皮肉。 白雨曦被人掐的痛了,再加上起床气十足,立刻爆了火,伸手使劲儿一拍,大声道 “谁啊!大清早的!活得不耐烦了吗!” 随即转头又继续睡过去。 蓝泽筠自然是听出了声音,噗嗤一笑,轻声道 “啧啧啧,果然是大小姐,脾气这么大,再长大些可怎么得了?” 白雨曦闻言,迅速脱离梦境,清醒起来,看到蓝泽筠终于安然无恙,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见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立刻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伸进蓝泽筠的被窝,掏出脸盆大的寒玉费力的搬到桌子处才道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怎么了?” 白雨曦知道蓝泽筠还不大清楚缘由,不过解释的话到嘴边盘旋许久,就是说不出来。 “她呀!是怕你怪她硬拉着你去了桃花林,不仅被主人训斥,还吃了山枣子,差点丧命。这不,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俗话说的好,知母莫若女也,白橙菲端了两碗桂花红枣粥过来,放在桌上,瞥了一眼白雨曦,一切都以明了。 蓝泽筠半饷没有说话,本来是想吓一吓白雨曦的,不过转念一想,昨日她定然是一夜不休不眠,心里头又有些暖暖的感动,于是半开玩笑道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还请姑奶奶手下留情,日后,有什么气只管说出来,千万别这样啊。” 白雨曦听了,脸红了一片,头都快低到床底下去了,惹得白橙菲欢笑阵阵。 “行了,白嬷嬷做了粥,你俩快过来喝,泽筠啊,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儿要与你说说。” 只一会儿,桂花的香甜气息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二人皆是许久没有吃东西,于是速度迅速的乖乖坐在了桌边儿。 白橙菲微微点了点头才道 “泽筠啊,你这眼睛可想医治?” 蓝泽筠闻言,身形一顿,翠玉的汤匙内莹莹一片油亮,散发着阵阵甜香的热气,底座处因为时间久,拉出了长长的一根透明的银丝儿。 眼睛好像这样一直暗下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蓝泽筠长久不回话,倒是一旁的白雨曦格外的激动 “阿娘!阿娘!你的意思是蓝姐姐的眼睛还能治?” “当然能,你当你娘什么人?区区被电刑激坏的眼睛当然可以。只是,愿不愿意,还是要她自己做主。” “哎呦!她当然愿意啦,谁会拒绝拥有一双好眼睛啊。你说是不是?” 蓝泽筠依旧无言,如今对于 她而言,看见与看不见,区别大吗?以前是眼明心瞎,现在呢,不过… “我愿意,还有一个地方,我想去看看。” 白橙菲看着蓝泽筠,她总觉得现在的蓝泽筠比黄泉中那些死气沉沉的生灵更没有生息,也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如此甚好,不过你身体太过虚弱,如果此时修复,怕是会伤了根本,昨日你们去的那个地方,灵气温润祥和,对你大大有益,如果愿意,择日便去那里为帝君打扫桃林吧。”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惊,白雨曦被粥呛到,喷了一桌子,蓝泽筠也神色不大自然,嘴角抽了抽,表示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阿…阿娘??你是说让蓝姐姐去桃花林??” “没错,我知道你们昨日之事,那也是因为你们不被主人邀请,擅自闯入,才会被说,刚好帝君缺一位打扫园林的人,此事我自会对他说,这不一举两得,刚刚好。泽筠,倘若你愿意,明日我便带着你去拜见帝君。” 蓝泽筠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那位帝君她也是不想再见第二次的。 “去去去,阿娘!蓝姐姐去,不就是打扫桃林吗,反正他老人家早出晚归,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打不了几次照面,去去去!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白雨曦抢先一步,为蓝泽筠做了回答,蓝泽筠的嘴角又抽了抽,神色中带着一丝生无可恋,倘若此时她真的看得见,一定想把白雨曦一把掐死。 “我……” “你愿意啊,这么好的机会!” “不是…我…” “哦…你不用担心,万事有阿娘处理妥当!” “你…” “我知道,你不用感谢我,作为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是我的义务!” “………………” 蓝泽筠无语,将白雨曦的粥也端过来,统统喝掉! “?你饿了呀,白嬷嬷一定炖了一大锅,我帮你再拿一盆过来,没想到啊,看起来瘦瘦的,胃口这么好!不过能吃是福啊!” “你闭嘴吧!” ………………………………… 蓝泽筠有些气结郁闷,为什么遇到这个小屁孩儿,所有事情都像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且自己也越来越不像个稳重洒脱人了…… 当夜,白嬷嬷在蓝泽筠的屋子内点了沉香,为她好好清洗了一番,第二日天刚微微亮,离辰时还有好久,白橙菲便带着好几件崭新的衣衫敲门而入,为蓝泽筠更衣束发。 “泽筠啊,供小童居住的地方就在桃林东边儿,你进门的地方是北方,千万要记得。还有那位帝君喜欢别人称他先生,嗯……别往桃林深处走,那里是帝君居住的地方。这只玉哨子你拿着,让小极陪着你,每半月,可以休息两天,你可以回家来。要是有什么事,大可回来告诉我,有什么不适应的千万别忍着,回家就好。” “好。” 蓝泽筠耐心的应着,此情此景倒真有些母亲嫁女儿的感觉,真的很庆幸,至少还有这么多愿意接纳她的人。 蓝泽筠有些 忐忑不安的跟在白橙菲的后边儿,二人一路往后山行去,直到一阵桃花香气传来,蓝泽筠更是心跳加快,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暗黑森林里被救后,她就变得脆弱了许多。 随着桃花香气越来越浓郁,里面逐渐多了一丝清冽的檀香,倒是让人心神宁静。 “到了。” 白橙菲小心翼翼的上前敲门。每一声似乎都敲在蓝泽筠的心尖儿上。 “进。” 又是这样简短,毫无感情的字。 二人闻言,走进屋内,行了恭恭敬敬的礼。 度落此刻正坐在书房窗边儿翻阅一本佛经。屋内整洁干净,满是紫檀香气,正对门的桌案上摆放着几颗圆润光滑的舍利子。他所坐的桌案也是整整齐齐,上边儿东西不多,只右上角放着一枚通体透亮的小玉元鼎,袅袅青烟盘旋而上,好不安乐。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口散落进来,不似黄泉其他地方昏昏沉沉,这里的光就像是富有生机般暖暖的。光线落在度落的睫毛处,落下一片忽明忽暗的阴影。天外霞光春风里,散落人间美玉中,瑶台玉凤开并蒂,公子眉间气宇轩。度落很好看,身上没有一点流落凡间的痕迹,琉璃瞳孔之中也没有丝毫历经红尘的沧桑败落。 “先生,这帮您清扫桃林的人手已经帮你找来了。” “可交代清楚了?” “清楚了。” “好。” 短暂的问答后,白橙菲便带着蓝泽筠退出房门。东边儿的小屋子似乎很久没人住了,看着有些颓落不堪。 白橙菲看了一圈,帮着蓝泽筠好好收拾了一番,这才道 “泽筠啊,你要记住,这桃林之中的任何东西都是千万不能吃的,我会叫雨曦每三日带些新鲜蔬菜果子放在门口,让小极拿过来。这里的日子虽然枯燥无聊,但总比黄泉其他地方要好得多。这也不失为一种机缘吧。” “白姨,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待着,等着身体好起来,还有…谢谢你,萍水相逢,却为我做了这么多。” “命中之事,谁又说的清楚,道的明白,你我相遇皆是缘分,况且我瞧着你这孩子,周身都是正义之气,完全不像是心术不正之人,这神族近年来是怎么了?竟做些无厘头的事情,你且安心吧日后黄泉便是你的家,虽然不似九天辉煌万千,但好歹也能遮风挡雨,算是个栖身之地!” “白姨,这里就是我第二个家,神族不算。” 白橙菲有些感叹,不过幸好凡事都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幸好她命不该绝! 如此,一日算是过去了,后山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蓝泽筠裹着厚厚的被子,手里捏着菩提子,伴着阵阵桃花香气,渐渐沉沉的睡了过去。 似乎是做了一个极香甜的梦。梦里她也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幸福的笑容,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街道两岸皆是五颜六色的灯笼,她就站在人海的这一边,看着两边儿热闹非凡的糕点摊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半饷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声音清脆悦耳,蓝泽筠清楚,只要转过身,便是繁花似锦。 主篇 第四十八章:先生,安好! 一夜好梦,蓝泽筠是被一声悠扬的晨钟声吵醒的,辰时已到,蓝泽筠伸了伸懒腰,该起来干活儿了。 蓝泽筠起身洗漱,而后在另一间小屋子内取了扫帚便出门了。 昨日她已丈量的差不多,这片桃花林大概有十亩左右,呈椭圆形分布,因为没什么打扰人走动,所以也就只有些凋零的花瓣儿需要清扫。 北边最里面儿是被交代过不能去的,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在东边儿中心处,所以为了方便打扫而且记住自己所在的位置,蓝泽筠决定走到北边稍外的地方开始打扫。 如此就算真的最后忘记了自己住的地方,也不至于胡乱摸索,进入不该去的地方。 打定主意后,蓝泽筠便小心翼翼的往北边摸索前进,清晨夹杂着桃花儿的空气香甜清冽,舒畅快人,蓝泽筠感觉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也许在这里的日子并不会无聊。 直至走的差不多,蓝泽筠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堵墙,应该是帝君屋子的外围了。 蓝泽筠也不偷懒儿,立刻上手,将落地残败的花瓣全部扫回桃花树下,俗话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也算是万尘归土,落叶归根吧。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推门声,蓝泽筠整个人都开始神经紧绷,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帝君,蓝泽筠就感觉心里一阵发毛。 那人仿佛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发现了蓝泽筠,也不抬脚走动,蓝泽筠立刻转头对着声音来源处恭敬道 “先生,安好。” 好半饷,那会儿才传来回应 “嗯。” 嗯??!!嗯…然后蓝泽筠便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是外出了。 蓝泽筠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先前的压迫感,开开心心的扫起地来。 ………………………………………………… 算起来,自从蓝泽筠坠入暗黑森林,神族也是发生了好些令人深思的变化,尤其是灵山。 阁老自打从修门回来后,精神一直不大好,没过多久便离开了灵山,有人说他去暗黑森林寻找自己最疼爱的丫头了,有人说他满世间云游,到底如何,无人了解。 沈西言则自回到灵山后便退了灵山的羽灵,就此宣布退出灵山,做了满世界逍遥的侠客,随风摇曳随雨动,夜栖酒家老坟头;逢乱直祭破魂剑,天下无人能及君。倒也是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至于董晓婷,居然被昆仑看重,投入昆仑门下,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弟子,倒也是随心所愿了。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便是席渊,从修门出来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模样一般,再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如玉,总是面若冰霜,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到底是像谁,也还没有人知晓。 席渊,戈薇二人自打修门之旅结束后,便回了龙华,于一个月后举行了大婚。当日整个龙华举国同庆,红色灯笼贯穿整个大街小巷,红妆远超十里。此情此景倒比那日的喧夜市更加热闹。 令天下震惊的是,大婚第二日,龙华便整顿兵 马,一路南下,不日便吞并了锦林等一众小国家,其他国家皆是提心吊胆,想必不久之后又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岁月了。 好像日子并没有因为蓝泽筠的离去有任何变化。席渊大婚那日夜晚,银烨从三重天赶来,约了席渊在他最喜欢去的那处酒家喝酒。 银烨依旧斜斜的单手撑着头,脸上有些红晕,应当是醉了,人也不大清醒,眯着眼睛对着席渊道 “?你小子可以啊,自古难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曾想被你遇到了。” 虽是大婚之日,席渊却早就脱了白日里穿的喜袍,此刻身着一身伽蓝色锦衣,白玉束冠,衣服领口出星星点点,精巧的用银线绣了几片儿栩栩如生的竹叶儿。 “还好。” 银烨显然有些受不了席渊一身的冰冷之气,撇了撇嘴,又道 “俗话说得好,**一刻值千金,你竟然愿意舍弃美娇娘,来与我这个酒鬼饮酒作乐?” 席渊目光有些冷淡,只轻轻抿了一口酒盏 “来日方长。” 银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眼前的人好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骄傲的少年,整个人看着有些阴郁,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冷冷淡淡,他自然是知晓其中缘由的,想到这里,银烨心里不由得自嘲起来,确实,她又怎么会不知晓呢,简直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吧。 二人看着天空淡淡的月牙,许久没有说话,瞧吧,明明是月中,就连天上的月亮也知道二人心中之事,不愿意满月相待。 还是银烨最先回过神来,自顾自的斟了一碗竹叶青猛灌了一口道 “鱼和熊掌,岂可兼得之,更何况还是受人左右不能自己的人。” 席渊闻言,听出了银烨话中之意,竟有些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你在说你,还是我?” 是啊,到底在说谁呢,他们二人不也是天涯沦落人吗,同命相怜罢了。 银烨又猛灌了一口酒,感叹今天的酒怕是掺了水吧,喝了这么多,竟然还没有一点儿醉意。随即将酒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 “说你怎么了?说我又如何,有什么区别!天地不仁!有什么用!” 二人此刻心绪都不大稳定,此次也注定是要不欢而散的,席渊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冷淡疏离道 “银烨神使还是管好自己吧,不必为旁人的事操心,天色已晚,席渊先告辞了。” 说着,便起身整了整衣服,也不知道走了哪条路,反正不是前往皇宫洞房的。 银烨见面前早已没了人影,这才神情一松,软趴趴的扶着桌子,不愿起来。 一旁卖酒的老者过来添酒 “公子,这竹叶青今年您怕是已经喝了第二次了,瞧着也不是龙华人呐,好这口?” 银烨脑子钝钝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答道 “也不是好,就是喝了这么很多年了,也没找到比这更好的。” 老者闻言,眼睛锃亮,这竹叶青吧,说起来是真的 一点儿也不稀奇,只要你愿意酿,随随便便就能搞几坛出来,而且纯度也不会太低。真的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执着的人,还不是本地的,看穿着也不像是龙华邻近的其他地方。 有句话不是好玉配君子,好酒送知音嘛,老者又为银烨添了一杯道 “我看你这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也是头一次遇到对我家竹叶青如此执着的人,这样吧,老夫愿意把方子给你,你自个儿回家酿着喝,也少跑些冤枉路。” 银烨连忙摆手拒绝,很认真道 “不妙不妙,要论竹叶青还是这个地方的好喝,就这个地方,其他的不管在哪儿都不好喝。” 银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手底下的这座木桌,基本只要他来,必然只坐这里。 话已至此,老者也不多说什么了,忽而想起了上次陪公子一块儿来的那位漂亮姑娘 “得嘞,你要愿意如此,常来便可,下次可以带着上次那位姑娘一起,老夫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倒真是无话不谈,一对儿天生的酒友。” 银烨整个身子都顿了顿,那位姑娘是她再也不敢提起的禁忌了,他还需要多久,像上次一样,再过一个六百年吗? “不必找了,走了,不用送。” 老者看着桌子上闪着金光的一锭大金子,又看了看夜幕中摇摇晃晃的身影,无端有些落寞孤寂,随即摇了摇头,叹了一句“痴儿!”便收了金子,继续忙去了。 ……………………………………………………………… 午时,蓝泽筠坐在屋子门口喘着粗气,这清扫工作的劳累程度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整整三个时辰,她竟然才扫了一半多一点儿! 缓了好久,这才有了些气力,蓝泽筠摸索进屋,从一旁的竹筐里摸到了一个甜瓜,从怀中掏出锦帕擦了擦,便继续回到门口啃了起来。 甜瓜清脆香甜,不仅解渴还解乏。不过一刻钟,蓝泽筠便解决干净,继续拿着扫帚清扫起来。 帝君每日早出晚归,辰时必出门,戌时定归家,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如此废物,想必定然不愿让自己再留在此处了。 不过此时正值日头高照,一天最燥热的时候,蓝泽筠动了两三下便不大清楚了。要说以前有灵涡时,一天不休不眠也没觉得怎样,再往前推算,未修得灵力之前,那也是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如此一作比较,现在这副身子只能说是千疮百孔,脆得跟一根儿白萝卜一样…… 蓝泽筠撇了撇嘴,有些不大欢喜,继续清扫了一段儿路,最后实在是动不了,便就近找了一颗粗壮点儿,能遮住阳光的桃花树,靠着睡了过去。 清风吹过,青丝飞舞,枝头的桃花滚落,尽数落在了树下熟睡女子的身上,不过一个时辰,便星星点点的落了一层,好一副惊艳绝伦的美人傍花图。 不知过了多久,有阵阵清脆活泼的鸟叫声传来,黄昏之时,倦鸟归巢,生机勃然,热闹非凡。 突如其来的响动似乎是惊醒了熟睡中的少女,果然,蓝泽筠眉头皱了皱,眼睛动了动,随即睁开,单从外面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竟然是个盲女。 主篇 第四十九章:沉醉东风,不知归路 蓝泽筠听闻鸟叫,心里有些发怵,不会是睡过头了吧……糟糕! 随即正要起身赶快清扫,却不想,左手在桃花树下一抓,摸到了一块硌人的石头?蓝泽筠被硌疼了,伸手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这不是什么石头,竟然是被埋在树下的坛子。 好奇心使然,不受大脑控制,人已经开始扒拉起来,一会儿后,蓝泽筠整个人抱着坛子坐在树下有些无以适从,长叹一口气气暗骂到:蓝泽筠啊蓝泽筠,你真的是越来越没规律了,什么东西都敢动了。 当然心里这样想着,手里也没闲着,快速的扒拉掉了坛子的封口,一阵纯正浓郁的桃花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还有一股厚重清冽的香气,蓝泽筠俯身下去猛吸一口,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感叹到:好纯正的桃花酒! 随即不知怎的,自然不受控制,抱起坛子嘬了一口,好酒!入口清甜淡雅,回味醇厚清冽,香味儿浓郁纯正,蓝泽筠顿时觉得舌根处跳起了舞。随即眼睛一眯,继续灌了一口,至于什么礼教规矩,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事已至此,不如就随性洒脱些,肆意快活!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蓝泽筠脚下便堆了三四个酒坛子,一阵风吹过,酒香便弥漫的到处都是。 桃夭千里,香风阵阵,落花满地,堆叠折起。玉手轻揽,玉带轻迎,朱唇轻笑,眉眼艳绝。青丝浮浮,衣带飘飘,佳人轻卧,醉意十里。 度落刚进桃林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味儿,随即心里有些不安,快速移步寻找源头。 终于在万花丛中,寻到了那个醉意满满的身影,还有四五个空了的酒坛。 这些桃花酒都是他亲自采摘头茬儿的桃花瓣儿,然后仔细挑选腌制,存放,如今好说也有百余个年头,自己平时都不大舍得,如今却被这样糟蹋。 度落抽了抽嘴角,目光带霜,周身寒冷,一点儿也不似往日那般,隐隐之中,有些杀伐气息显露。蓝泽筠此时晕晕乎乎的,本来全身燥热,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流,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不过整个人好似是久旱逢甘露,身体也清爽了不少。 漫天粉色桃夭飞舞,度落轻步上前,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掰着蓝泽筠的下颚,手劲儿极大,总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掉。 蓝泽筠感觉到了痛,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还不等反应过来,几滴滚烫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一路滚落下来,落在度落的手上。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心脏处所有压抑住的悲伤此刻全部宣泄而出。蓝泽筠也哭的越发厉害,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还没多久,度落的虎牙处便积了一个小水涡。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但是整个人就像是要窒息了,急需一个倾泻的突破口。她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脆弱到连呼吸都觉得痛苦吃力。 度落被吓了一大跳,此刻更有些手足无措……随即一脸的黑线… 明明他都还没有说什么,也未免太过娇气… 一时间气氛有一点僵持,蓝泽筠好像是哭累了,只慢慢的呜咽着,浑身无力,随即也没做挣扎,就这样被托着脸,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 …………………………………………… 度落发誓,今天绝对是他这几年里最倒霉的一天,心里不断劝诫自己,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怎的还较真起来了,不过几坛酒罢了,再酿些不就得了,想着想着,好看的眉头也松懈下来,松开了禁锢住蓝泽筠的手,然后迅速自怀中掏出一块儿月白手帕颇有些嫌弃的擦了擦手,而后抬头瞧见了蓝泽筠泪水横飞的脸,更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抬手顺便擦掉,虽然动作有些粗鲁,倒也是一番好意。随后将帕子一扔便要离开,不成想袖子却被一双细软的小手紧紧捏住。 度落回头扯了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顿时觉得心中又阴郁了几分,随即转头低腰道 “松手。” “不要!松开了你就会走掉!” 蓝泽筠此刻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意识的孩童。说话也是呆呆愣愣,还有些撒娇的意味。 度落很有耐心的伸手握住那两只小小的手往外拉。 “你不要拉了,我不会放开的!你就是想丢下我!你不要我了!” ???这话听着,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定然要以为度落是个薄情的负心汉,抛弃糟糠之妻… 嗯…度落也是一脸无奈,这人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的,此刻却好像是有神力附体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动,于是便轻声哄骗道 “乖,你松手,我保证不走。” “你骗人,当初你也是说让我等你,然后…最后都没有见到你。” 度落心中明了,蓝泽筠应该是将他当做了别人。 “不骗你,真不走,你听话,先松手。” “不要!我不要!你最后骗人了!” 蓝泽筠说着,双手将度落的袖子拉的更紧了些,而且仿佛是被他身上的寒气吸引,整个人毫无意识的往度落身上靠。 靠着靠着,双手便向上挪去,然后……一溜烟儿扒拉开了度落的领口,将两只滚烫的小手探了进去。 度落大惊,连忙往出拽,却遭到了少女的娇斥 “你别动,我就蹭蹭,凉凉手,不会做什么的!” …………不会…做什么的???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怪异,莫名的有一丝调戏的气味… 度落被吃了豆腐,自然是忍无可忍,手一挥,蓝泽筠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地上,痛的爬不起身来。 “不知羞耻!” 夹杂着一丝温怒的声音还停留在桃林之中,度落已然整理衣袖,大步向前,只耳尖儿处泛着淡淡的微红。 一阵凉风吹过,刚刚还有些睥睨暧昧的气息瞬间烟消云散。 偌大的桃花林内只剩蓝泽筠一人躺在万花瓣儿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晨时分,春光乍泄,一缕缕轻柔微凉的光线透过层层树林,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远处晨钟敲响,鸟儿啼啭,叫声清丽迷人。 蓝泽筠突然惊醒,灵台处混沌不堪,炸裂似的疼痛。好不容易有了些意识回来,又被凉风一吹,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顿时重新昏沉起来。蓝泽筠随手一摸 ,便摸到一个空掉的酒坛子,隐隐还散发着清冽淡雅的酒香气。只是昨晚的记忆终究是零零散散,消失在了九霄云外,无法找回来了。 果然是沉醉东风,不知归路,昨夜真是过于放肆。再重新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蓝泽筠不免觉得有些脸红。 更糟糕的是,如今她身在何处,已然全不知晓,只能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试探的前进,心里不断默念着“千万不要遇到先生!千万不要!” 可惜世事无常,尤其是面对害怕的事物,更是越怕来的更快。这不,还未走多久,蓝泽筠突然听到东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推门声,而后似乎有两道好似刀刃儿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蓝泽筠立刻打了个寒颤,心里发怵起来。也有些心虚,赶快对着声音处,恭敬的道 “先生…安…安好。” “哼!” ………………………………………………… 蓝泽筠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找到自己住的屋子,此刻天色正好,正拿着一枚翠绿的青梨,咬得清脆作响。 心里也没闲着,仔细的分析着今日度落的态度,不过一日光景,这人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昨日还待人温和,今日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活活像是一个被调戏了的少妇! 蓝泽筠正觉得自己分析的有理有据,脑海中突然蹦出另一个思维:难道昨晚自己偷喝酒被发现了???!!天呐!要真是如此,日后可还有脸面在见他!他定然觉得我是个毫无礼数教养的人……啧!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蓝泽筠满面哀愁,肘着头坐在门槛处发了半天呆,最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补救方法…… 半个月后的某个傍晚,度落自外面儿回来时,正好去埋酒的桃花树下挖了一坛出来,再屋子旁边的一处六角莲花亭内,燃了熏香,摆了经书,打算小酌一二。 只是刚把酒倒出来时,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靠近杯盏,抿了一大口。 随即好看的眉头逐渐凝固起来,度落一口吐了出来,这酒根本就没有熟透,喝起来及其苦酸生涩,隐隐之中还有些发臭。 度落深吸一口长气,然后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来回抚摸着鼻梁深处,内心早已恨的牙痒痒:蓝泽筠!你给我等着! 至于当事人,此刻正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跟着白雨曦在十来亩曼珠沙华中来回穿梭嘻闹,好不惬意。 半饷,蓝泽筠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使劲儿的搓了搓右眼睛。 白雨曦见状,立刻赶了过来 “你怎么了?” “今天右眼皮一直跳,也不知道怎么了。” “噫!该不会是身体慢慢恢复,连眼睛也开始逐渐恢复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想来是昨夜没睡好吧。” “!今晚待在焦溪,你只管好好睡觉,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我给你说那块,还有一个地方,特别好玩!” 蓝泽筠跟着白雨曦的步伐,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天气和煦温暖,但是她身上被冷的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怪哉! 主篇 第五十章:你乘长风而来 春落夏明,仿佛只一瞬光景,天气转热,万树归荫,只这后山大片的粉嫩桃夭,还有焦溪那十来亩娇艳猩红的曼珠沙华没有一丁点儿改变。 一月有余,蓝泽筠感觉身体自内而外逐渐强健充沛起来,可见这后山果然是圣地灵池。 只是身居后山二人之间的气氛愈来愈炽烈焦灼,就像是散落在燎原上的星火,只需一阵风便能熊熊燃烧。 终于,在度落某天出门被一堆堆积在一起,有小凳子那么高的桃花瓣儿弄脏鞋袜锦衣时,终于忍受不住,一把将蓝泽筠拖进了书房内!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偶尔还能见到几只盘旋在枝头的幼鸟,好不活泼动人。只是屋子内却恰恰相反,冷得让人不敢呼吸。 度落的坐在桌前,怒视着对面儿站的格外端正挺拔的人。 “你说,是不是故意为之。” 语气还算控制的好,听起来不会特别咄咄逼人,蓝泽筠闻言,眉头微皱,而后轻咳一些,十分坦荡的说 “先生此言何意,什么故意为之?泽筠不大明白。” “一个月前,偷喝我的酒?” 蓝泽筠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直跳,就像是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儿,头低得更低了些,支支吾吾的解释 “那是……因为先生酿的酒太好喝了,我一时没把持住,泽筠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倒是机灵,嗯?喝完还偷偷换上?怎么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先生,泽筠自知自己做错了,这才重新酿了桃花酒帮您埋了,等您日后再喝。” “日后再喝,我看你是想毒死我吧,你酿的什么鬼东西!” “…………………泽筠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可能…可能是酒还没熟吧…” “那前些日子,我灵池中的甘露怎么回事?” “还望先生见谅,属实是因为泽筠眼睛有损,而且…您也只说这里不能随便进入,也没说西边儿啊…” “我种的千年水晶草呢?” “泽筠以为是生出的杂草……拔了。” “那今早门口的桃花堆?” “哦!那个,先生也知道,泽筠眼睛看不到,只怕是把门口的木桩当做桃花枝了,泽筠以后定然会再仔细些。” “滚!” “先生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滚…” “好的,这就滚。” 蓝泽筠闻言,迅速往门口方向摸索,不成想砰的一下,撞上了旁边的木架子,只听“吧嗒”一声,有玉器陶瓷落地……氛围瞬间紧张起来,二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蓝泽筠,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先生…我…” “出去!” 蓝泽筠再也不敢多言,迅速溜了出去。 度落看着地上的碎片,脸面阴郁,嘴角轻抽,眼神处透露着一丝轻微的不舍,最后轻闭双眼,无奈的揉了揉眉头。这可是千年前在丽兰拿到的珍稀清魂玉瓷瓶……可惜了…!! 自打那日之后,蓝泽筠每天都躲着度落,每日必等辰时过去,才偷偷摸摸的清扫园林,夜晚也是在戌时之前搞定收工,倒也过的安稳。 直至某日清晨,辰时已过,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拿 着扫帚往北边儿去,旅途过半,忽而嗅到一丝清雅别致的紫檀香气,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打算快速退回去,不料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 “站住。” “先生…可是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你来这儿时日已久,还没出去转过吧。” “是……” 度落闻言,单薄的嘴角倾斜,眼睛一眨,风仪万千 “那正好,要不要和我出去看看啊。” “谢先生抬爱,不过泽筠觉得这里挺好。” 蓝泽筠说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度落自然不肯相让,紧跟着往前跨了两大步道 “不算抬爱,不管是焦溪还是后山,都太过寂静,跟我去一趟人界吧。” “先生,我…” “你要知道,你如今在的地界儿,我说了算,你也归我管。” 度落抢先断了蓝泽筠的话头,语气也有些冰冷霸道起来。 蓝泽筠双手紧紧握了握扫帚,半会儿突然舒展眉头,回已灿烂微笑,霎那间,香风四起,桃花乱舞,昏光照美人,明眸善睐,巧笑盼盼,浅若桃花,眉似月牙,微弯见锋。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媚众生。 “好啊,既然如此,还请先生一路多加照料!” 度落闻言,一时间有些愣神,半饷才反应过来,眼睛四处乱瞟,有些接不上话来 “行,回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出发。” …………………… 半个时辰后,奈何桥上走过一红一黑两道背影,一道瘦弱娇小,一道精炼高挑,郎才女貌,但也有些赏心悦目 抵至忘川河畔,蓝泽筠只觉阴风阵阵,而后从袖口中扯出一段六尺长的红色绸缎 “先生,一路人流拥挤,我怕是跟不上您的步伐,麻烦先生能牵着泽筠。” 度落看着蓝泽筠小手里那段红绸子,眉头高傲的轻挑一下,颇有些嫌弃的意味,但是瞧着她确实不大方便,权当是照顾病残,无伤大雅,反正……想到此处,度落这才心情舒畅了一些,一手拿过绸缎,然后在手掌中绕了一圈。 二人等了有一刻钟,有东西轻微破水而来,然后停在了二人面前,原是一艘破旧的小木船,穿透直立着一道矮小僵硬的身影。 “来了,走吧。” 度落率先往前走去,走了两米,只觉得胳臂处有些拉扯之力,那头蓝泽筠应该也是感觉到了,这才慢慢摸索前进。 大约行了十来米,阴风更加盛行,蓝泽筠的脚尖儿碰到了一块厚实的木头,随即抬脚迈了上去,然后天地之间,一片沉默,只有规律的船桨拨弄着一潭死水。 蓝泽筠并没有感觉到除了二人之外的气息存在,略有些疑惑的问道 “先生,这船没有船夫吗?” 度落端正的坐着,闻言,看了一眼船头僵硬**的身影,才道 “有的,只是是一缕毫无生气的孤魂野鬼罢了。” “孤魂…也能被看见吗?” “倘若心有万千执念,自然可以,天法自然,总有些超脱规矩的存在。” “他?可有什么执念?” “这怕是要从百年前说起吧…” 百年前的神族昆仑门下有 一位才贯古今,通晓天下绝学的弟子,人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伯仲。 当时伯仲正值年少轻狂,每日也是肆意洒脱,逍遥快活,凭着惊艳绝伦的才学,倒也没人管教。直到那届迦叶神族比试大会。 那年,神族比试大会定于九山之中的迦叶,大约是七八月的炽热天气。 伯仲一路风尘仆仆,穿过好几个大国小国,此刻终于能看到一丁点迦叶的山顶儿。于是赶忙飞身而上,坐在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树上,慵懒的瘫着,从腰间拿出一个幽黑的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这才有些清爽之意,心里也畅快了起来,哼着小曲儿,悠然的欣赏着远处烟雾缭绕的迦叶峰顶。心里想着:不错嘛,这里比昆仑那鬼地方瞧着顺眼多了,不错,喜欢。 想着想着,一阵缠绵的困意袭来…一道道热烈如火的光线穿过树梢叶片,洒下一片斑驳的阴影,树叶随风摇曳,几缕光辉也随着晃动,偶尔透过树叶,投射在伯仲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上,此间少年,已然不知世事,沉睡过去。 这一说,便有三个时辰之久,留恋在天地之间撩人的炽热也慢慢散去,只留几缕昏黄还有些盘旋之意。 远处暮鼓响起,两丈之外有人声传来,树影婆娑之间,能够隐隐约约瞧见七八个身穿灰白色衣衫,领口绣了银色幽兰的少年人 “封师兄,我都说了,这么早,怎么会有其他门派的弟子过来,就算再快,那也还需半月有余,我们真的要这样,每日都去吗?” 那名走在最前边儿,被称作师兄的俊美男子,便是有第一公子之称的迦叶大弟子封西林,封西林闻言神色冰冷,对着众人不苟言笑道 “既然我们身为迦叶的弟子,就是东道主,不管如何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迦叶不知礼数,这些乃是分内之事,谁要不愿,山规千遍。” 语罢,便不顾身后人的议论之声,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清风徐来,衣带轻飘,衣摆起舞,就连身后的青丝也随风舞动,真有一股清风道骨的仙人之姿。 “??等一下!!等一下!!” 前方的树梢上突然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只见一身着深红色劲装的少年,双脚勾着树枝,此刻正倒立着垂在半空中,激动的望着封西林一行人。 封西林眉头一皱,全身运着灵力,目光警惕的盯着那名古怪的少年,这么久了,他竟然没有发现这树影之中还藏了一个人! 封西林身后的人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 “你是何人?” “你们是迦叶的弟子?” 伯仲不答反问,直到听见那名弟子回了话,更加兴奋了,赶紧翻身下树,对着众人行了个平辈礼 “哦…各位有理了,我是昆仑门下弟子伯仲,来参加此次的神族试炼大会。” 不待封西林说话,身后就穿来好几阵崇拜之音 “你!!你就是!那个具有之称的天才的伯仲??” 伯仲闻言有些忍俊不禁,随即伸手摩擦了两下鼻头才支支吾吾的道 “天才称不上,这也不过是他人谬赞,在下属实担当不起…” 封西林一直看着眼前的男子,半饷才冷不丁的说到 “轻浮放肆,不知礼数!” 随即直接越过伯仲,直直的往迦叶山门走去。 主篇 第五十一章:冤家,对头! 伯仲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转过头看着封西林的背影,撇了撇嘴,心到:真是个冷木头,我又没得罪你,干嘛这么说! 身后其他迦叶的弟子对伯仲这号人物也是慕名已久,见封西林走了,纷纷涌了上来 “!伯师兄,你别理他,他就是这样,刻板的很,跟个老古董似的,不近人情。” 伯仲闻言,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附和道 “明白明白,看得出来,老古板…” 然后第二日一大早,封西林像平日一样下山时,看到了一道深红色的身影,斜斜的靠在山门处,嘴里拿着一枚黝黑的酒葫芦来回转动着 “哎呀!封大公子,今日也很准时啊。” 封西林眉头一皱,显然有些疑惑他为何会在此,伯仲读出了封西林心中所想,为他解惑道 “啧,封大公子是不是要下山接人啊,带上我好不好?让我也好好欣赏欣赏这迦叶的美妙风光…哎!别走啊,你等等我啊!” 封西林自然不理身后的喧闹,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最后在山下小驿站处,二人同桌而坐 “啧!不得了不得了!这迦叶的风华露果然是名不虚传,好酒啊!喂!小二!来将我这酒葫芦为装满喽!” 伯仲将空碗放在桌子上,从腰间解开酒葫芦,丢给一旁的小二。封西林凤眼轻瞥,看到身旁之人左手肘着头,斜斜的坐着,一只脚搭在一旁的桌凳之上,真是放浪不羁!嚣张怪异!随即下意识出声阻止道 “腿放下来坐好,成何体统。” 伯仲正喝的开心,被人冷不丁的一说,只觉得扫兴,就连酒也苦涩了几分,回嘴道 “封西林啊封西林,我伯仲敬你是条好汉,不对……是享誉天下的美公子,这才好心好意,死缠着你,但是老子天性如此,这又没在迦叶门中,你管那么多做甚,话少就算了,一出口不是规矩就是礼教。切!真是老古板没的说。” 伯仲对着封西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喝酒。 封西林见此人无动于衷,也不愿过多纠缠,喝了一杯清茶,然后起身出了驿站 伯仲见状,连忙到 “封西林,喂!你干嘛去!等等我啊!小二小二,我的酒葫芦呢!快快快!给我!” 然后人迹罕见的林荫小道上,一身穿灰白色锦衣,身姿挺拔端庄的翩翩美公子径直的往前走着,身后跟着一身穿红色劲装的俊美少年,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喂!封西林!听说迦叶有一片合欢树,花开之时,飘飘然然,美妙动人的紧,啥时候带我去看看呗。” “??你们迦叶除了风华露,是不是还有一种酒叫合离啊,怎么见都没见过,好想尝一尝啊。” “封西林,你说句话呗,好无聊啊…” “喂!封西林,去哪儿啊,还要走多久啊……” “封西林!我饿了…我渴了…” ……………………………………………………… 一连有半月有余,都是这样的情景,封西林刚开始还会偶尔劝诫几句,后来觉得烦了,便权当身旁若无其人,再也不做打理。 终于半月之后,二人坐在驿站处,看到了七八个身穿红衣的少男少女。 伯仲眼尖,还未行至跟前便已然认出了来人,兴奋的站了起来,朝着那些人挥了挥手 “冯师兄!小师妹!师弟们,这里这里!” 人群之中,一显瘦娇弱的身影,转过头来,然后也轻轻小手,小跑过去 “师兄!” 说着,一把拦腰抱住了伯仲。二人在一旁你侬我侬,封西林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还是冯清知礼数,连忙上前呵斥道 “淇河!还不快松开,难道你也变得不懂礼数了!出了家门这个样子,是要把我们昆仑的脸给丢进吗!” 淇河很听话的松开了手,但是眼底带笑,丝毫不在怕的,伯仲闻言立刻开声回怼 “冯师兄,什么叫也这般不知礼数!!你这话里有话啊!” 冯清闻言,撇给伯仲一个“你心里清楚”的眼神便不做理会,转头和其他弟子一起对着封西林行了礼,这才到 “想必这位便是迦叶风华绝代的封公子了吧,我这二位师弟师妹自小没出过山门,还望封公子海涵,多多见谅。” 封西林回礼 “冯师兄严重了,既然到了,便上山吧。” 一行人一同往迦叶山门走去,封西林和冯清有一搭没一搭天南海北的聊着,耳畔不时传来一阵极欢乐的逗笑声,封西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侧眼轻瞄一下,只见伯仲和淇河笑得人仰马翻,好不欢乐,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名火来。 再后来,伯仲也不怎么缠着封西林了,整日和淇河出双成对,活像一对戏水鸳鸯。 然后没过几天就到了众人期待的神族试炼大会,在迦叶春字偏场擂台之上,封西林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 一身劲装,身姿飒爽的女子对着封西林微微一笑,恭敬的行了个礼道 “封…封师兄,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可以和您真刀实枪的较量一场了,实属我之大幸。” 封西林同行礼,比试开始,只一招便感受到了二人灵力差距悬殊,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不由得心中疑惑:昆仑怎么会派这么弱的弟子过来。 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心神一愣,外放的灵力没有收住,只听闷哼一声,淇河人已经落在擂台之外,四仰八叉的昏死过去。 于是……… “封西林!!你干嘛出手那么狠!淇河只是个小女孩儿!你也太过了吧!” 封西林闻言只觉得更加窝火,难得的发了脾气 “战场之上本就刀枪无眼,受伤什么的总会难免,她又无性命之忧,我也未伤其根本,不算过。” “呸!你这人怎的连怜香惜玉也不懂!虽说如此,你明知道她灵力修为远不及你,何必在众人面前落了她的颜面!” “伯仲,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与我针锋相对!” 伯仲听着,隐隐感觉不太对,老实的答到 “她是我同门师妹啊,这还不值得,那谁值得?” 封西林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目光看着远处快要消 失于天际的斜阳低声道 “你这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你的内妻呢。” 语罢,便再不理人,往阴影深处遁入,只留伯仲一人站在原地发呆,好半饷才回过神来,盯着封西林远去的地方轻声道 “怎么可能是内妻呢,根本…不可能啊。” 只是这话在林中荡啊荡,终究没有进入那人的耳朵。 此事过后倒是风平浪静,二人之间更是再无来往,按理说就该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的阳关道,可偏偏二人心里都像是憋了气,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可能是老天开眼,二人一路凭着能力走到了决赛的擂台之上。 伯仲撇着嘴,双手抱胸看着那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优雅端庄的声音,越看越不顺眼 “呦!封大公子,没想到啊,又见面了。” 语气轻佻放荡,像极了调戏美娇娘的富家公子哥儿。 封西林目不斜视,对着伯仲行了一礼,然后右手一张一握,一柄似冰刃般透亮的灵剑跃然手上,伯仲倒也认真起来,盯着那把灵力汹涌的剑,目光如炬。随即运用灵力,化出了一把深红色的炽热灵剑,真的是剑随人意,一柄如冰似雪,高洁纯净,寒风冷玉,犹如冰河里万年寒川,疏远冷漠。一柄炎炙如火,热情缠绵,灿烂豁达,好似浮云之上的熊熊骄阳。 霎那间冰与火的碰撞,剑气四窜,天地之间的气场被分割成了两半,封西林一招一式都似水无痕,颇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味,恰好与伯仲剑意中的坚硬寸劲儿相生相克。 台下寂静无声,看着二人在擂台之上缠斗,嗯…还有一丝较真儿打架的意味在里面。 然后…半个时辰后,二人皆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有些狼狈的分居擂台两侧,都有些愤怒的盯着对方…伯仲倒还好,他的性子行为让人觉得怎么都不突兀,但是封西林,被天下人尊称风华绝代的人,众人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模样,一时间都有些呆愣。 忽而空气变得拥挤起来,二人皆握剑起身汹涌蓬勃的剑气倾泻而出,就更锋利的刀子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呼吸之间,二人以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串儿若隐若现的残影。 半空之上传来“砰”的一声,一阵烟灰飞散,二人双双坠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伯仲一把揪住封西林,自上而下,有些挑衅的看着封西林道 “怎么样啊,封大公子,被压的感觉不好受吧。” 封西林一脸黑线,然后快速伸腿往伯仲腹部狠狠一顶! “封…封西林!你大爷的,也太狠了吧!老子……” 伯仲话还未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头直直的砸了下来,猛猛的磕在了额头之上,封西林只觉得一阵眩晕,也晕了过去。 好一会儿,终于烟消云散,众人这才慢慢围了上去,准备将二人拉开,谁料伯仲手里紧紧捏着封西林的袖子,死活也不松手。 冯清抽了抽嘴角,手起刀落,然后一把拽着伯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年当真是神族试炼大会的盛况,封西林伯仲二人不分胜负,战成了平手,所以经过长老们的讨论,最终决定评定二人皆为一甲等。 主篇 第五十二章:冰与火的碰撞 蓝泽筠仔细的听着,不知是不是忘川的水太过寒冷,聊着聊着,直打了好几个喷嚏 “先生,想来…他们关系应该很好吧,封西林平日最遵从规矩,居然也会失了分寸,和一位从不遵纪守法的浪子打闹玩笑。” 度落抬眼,轻瞥了一下船头的那道身影,虽然身形比正常男子矮小了几分,但是依旧挺拔端正,腰间系着一只黝黑的酒葫芦,发间插了一串已然枯萎的合欢花枝儿。 “一个生来冰冷木讷,一个偏偏如火灵动,碰上了便是天雷勾地火,人生大幸,人生大不幸。” 伯仲自梦中惊醒,只觉得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疼痛难忍,慢慢的活动了下筋骨,感觉手里有些异样,便将右手举起一看,只见自己手里紧紧捏着一块儿沾了灰的灰白色锦缎残片。看着莫名有些熟悉呢。 因为此次神族试炼大会产生了两个一甲等,所以自然没有办法使用通灵石锻造超灵器。 一众神使长老聚在一块儿商量了半天才想出来了一条完美的主意。 “什么?泡温泉??和封西林??” 伯仲跑腿坐在床上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冯清。 “对啊,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七重天上的洗髓池,多少人一辈子想去的地方,也就你小子幸运,得了这等赏赐。” 伯仲撇了撇嘴,半饷终于出声反驳道 “师兄啊,不去行不行,我不想去!那个封西林太凶了,跟个冰块一样,我怕被冻死。” 冯清知道伯仲闹小脾气,这才赶忙哄道 “师兄知道,因为淇河的事情,你俩之间有些矛盾,但是说实话封公子也没做错什么,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只因淇河是你师妹,你才心急火燎的去找封公子理论,你想想若是换了别人,你还会如此吗?只怕是连眼神都不愿给一个,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封公子后边儿夸他呢吧。” 伯仲被说的有些急了 “谁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他后边夸他,哎呀,师兄,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贼凶,如今我伤势未愈,打也打不过,万一他要对我做个什么,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最后,你们怕是只能替我收尸了。” 冯清看着伯仲对着自己撒娇,心里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出现在昆仑,背手对着自己笑时,他就觉得这个少年全身充满了魔力,他真的真挚坦诚,心地善良,热情豪迈,而且永怀赤子之心。伯仲在冯清眼里,从来不是什么万人称赞的少年奇才,只是个傻傻的,很热情很洒脱的少年郎罢了。 “伯仲啊,你听话,这一趟对你来说那可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倘若以前你是修为出众,那这一趟完全可以说是傲世群雄。师兄,院长还有掌教,甚至整个昆仑都会以你为傲!” “师兄,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是匡扶天下正道,其他的那些都没什么意思。” “师兄知道,只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浪费实属可惜,你不也一直在寻求天下正道,倘若实力不够,又怎么引人入正途。再说了,封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也就看起来不好 惹,你进去之后,只管自己修炼,别管其他,想必封公子也无暇顾及你。” 伯仲最终还是被冯清说动了,或者可以说是被天下正道说动了吧。 两日之后,迦叶山门处停了一只巨大的七尾凤鸟,叫声清丽明亮。 伯仲封西林二人在山门处见了面,只互相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的走开了。 银烨拿着一只酒葫芦,斜躺在凤鸟之上,看到出现在山门口的两道身影,赶忙出声 “这里这里!快过来!” 二人闻言,走了过来脚踩鸟翅,借力飞了上去,对着银烨行了礼,然后分居两端各自坐着。 凤鸟长鸣一声,往天上飞去,银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二人,一个面若冷霜,剑眉星目,有风华绝代之姿,一个面若朝霞,目似桃花,似出水芙蓉之貌,都是远超世俗的俊俏公子。 “喂!你们…要不要来一口?” 银烨拿着自己的葫芦晃了晃,一股浓郁厚重的酒香瞬间弥漫出来,伯仲深吸一口气,然后眼冒精光,立刻转头看着银烨道 “我要我要!” 伯仲接过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不禁出声赞叹到 “好酒啊!简直能赶的上迦叶的风华露了,神使,这是什么酒啊,真香!真纯!” 银烨看到伯仲的反应,瞬间来了兴趣,对着伯仲笑道 “?你小子有眼光,这可是龙华佳酿竹叶青!就算在龙华也独此一家,珍贵的是两百年过去了,这酒啊,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伯仲闻言,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神使您已经活了两百年了?” 银烨,看着有些醉了,伸手在空中胡乱的画着 “两百年?不止不止!得有五六百年了吧。” “但是您怎么一点都不老呀,看起来就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哈哈哈哈,这就要看造化了,倘若你足够有灵性,能在二十多岁悟出归天大道,那你也一定就是这个模样,不老不死…然后活呀活,活到身体里的灵涡圆满,活到觉得世间万物不过过眼云烟时,就会羽化圆寂,重归天地,化作万物之灵。” 可能银烨只是来了个玩笑,但是伯仲像是当了真,竟然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神使,难道真的会有人觉得万物只是过眼云烟,不做留恋?” “自然,活久了,一切都不像最初那般生动,再久一点儿,便生死超外,算是真正的脱离红尘苦海吧,羽化归去神人魔妖都避免不了,不过对于没有灵涡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可以过奈何,饮汤水,前往轮回境转世投胎,想来一辈子倒是比神妖魔都快乐的多。” “世间因果轮回,想来这也算是对凡人生命短暂的补偿吧,好歹还能留下些念想。” 银烨正眼瞧了瞧一旁出声的封西林,长天一笑道 “你小子很通透啊,罢了罢了,因果报应自有人理,好不容易走这一遭,还是应当肆意人生,想做什么便去做,心有正道,走哪里都是光 明一片。你们两个小子,我甚是喜欢,甚是喜欢呐!” 三人一路聊着,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七重天,这天上的光景果然并非人界所能比拟的,美的惊心动魄! 银烨将二人送到洗髓池边上,嘱咐了两句,便乘风西去,只甚伯仲封西林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从。 约一刻钟,二人皆站立在池边,看着烟雾缭绕的洗髓池水,无动于衷。 最终还是伯仲受不了空气凝固,率先脱了外衣长裤,鞋袜,踏进了池水中。 这洗髓池的水一点儿也不凉,甚至有些温热,暖暖的沁人肺腑,伯仲只觉得全身都舒适得很,随即开心的大呼一声,竟然玩起了水来。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封西林也退了衣服进了池子,烟雾遮眼,伯仲没有看到,双手一撩,掀起一阵水浪,直直朝着封西林站立的方向去了! …………………………………… 刹那之间,刚刚解冻的空气又重新凝结起来,伯仲有些心虚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隔着水雾看着那边被池水打湿发丝的封西林。 “啊……那个封…封大公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保证从现在开始绝对不会靠近你半步!” 封西林脸早就僵了,自打遇这个浪荡子,他原本无风无浪的平静生活好像完全被打破了,可真是……真是个……祸害!封西林斜斜的看了一眼伯仲,确保他离自己一丈多远的距离,这才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来回念着慧语心灯,努力是自己平息下来。 当然以伯仲的性子,他说过的话,有一半都是不成立的,尤其是在打闹玩耍时说的誓言。这不,还没有一刻钟的时间,封西林便有听到了水花声,等他睁开眼睛,只见伯仲双手一撩,一大片水花便朝着他来了,直直的扑在了他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封大公子,你这可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看看!看看,啧啧!这沾了水的脸看着更俊俏了。哈哈哈!” “伯仲!” 然后……封西林一把推倒伯仲,二人在洗髓池内狠狠缠打了一番。 一个时辰后……… 伯仲看着身后的池壁,伸手轻轻碰了碰嘴角,然后摸下来了一片血渍。 “封西林!你大爷的,也太狠了吧!老子不就扑了点是水花嘛,你至于这样嘛!哎呦!!痛死了痛死了,这可怎么回去见师兄,见师妹!” 封西林自己也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本来没什么,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性情大变,回嘴到 “要不是你胡闹,我又怎会如此。行为如此乖张跋扈,还谈什么匡扶天下正道!” “喂喂喂!你说我打我就算了,干嘛要说我的信仰!嘿!你这个人,冷冷冰冰就算了,开不起玩笑也没什么!怎么呛起人来,跟刀刃一样!” 本来安静平和的洗髓池内吵闹声一片,二人只休战了一小会儿,又双戳戳扭打在了一起,颇有些不将对方降住便誓不罢休的样子。可怜了一池子精力充沛,纯净无杂的洗髓池水,混了好些二人的血液… 主篇 第五十三章:挚友?? 二人不休不眠,直打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银烨过来接他们的时候都被,震惊到了。 二人皆是鼻青脸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露在外面的一小段儿脖颈也是如此,双手上都是破了皮的伤口,幸亏只是肉搏,要是动了灵力,只怕是要毁了洗髓池不可。 “你们这是……怎么了?” 银烨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各看了二人一眼。 伯仲与封西林慌忙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异口同声道 “无事!” “无事。” “呦?这么默契,你俩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无事,倒有点像是血海深仇的感觉。” 封西林端正的坐着,低头不语,倒是伯仲立刻回声打趣到 “嗨!什么仇不仇的!那不是……在洗髓池中洗髓池水嘛,蜕变的太厉害,没小心弄伤的。” 银烨闻言,差点被一口烈酒呛到,咳了好几声才打趣道 “哦?是嘛,那……你俩可真是收获颇丰啊,恭喜恭喜啊,日后便拭目以待洗髓之后,重生的你俩喽!” 银烨此话一出,伯仲也有些心虚,也把头低了下去,二人耳尖儿处皆泛起了丝丝红晕,这一天一夜,二人只管打的畅快,至于洗髓之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伯仲心里暗到:完了完了!此事要是被师兄知道了,只怕又是一顿数落……都怪这个死冰块儿!我就不该来! 于是伯仲与封西林回到迦叶后,伯仲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回了房间。 …………………………… 正午时分,冯清和淇河面带喜色的来到伯仲的房间 “伯仲啊!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 二人进屋时并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人,冯清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床上鼓起了一个高高的包,这于是一把掀开被子 “伯仲,你干嘛呢?…你脸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跟猪头一样……手怎么了?脖子咋了?” 冯清越看眉头皱的越深,直接上手去扒拉伯仲的衣领… “还有……还有你这胸口,怎么算是伤口,这是怎么了,此去可是遇到什么了?” 伯仲干脆也不遮了,嘟着嘴坐在床上,看了看淇河和冯清,二人皆是一脸担忧之色,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哦……那个……那个…就是洗髓的时候,灵气有些外露,伤着了,没事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过两天!过两天就好!” 冯清与淇河听说是洗髓所致,有查看了一番,确定都是些不碍事的皮外伤,这才把重点放在了洗髓池身上 “所以说!伯仲?你成功了??你是不是洗髓成功了??” “哦…嗯……那个…嗯…对!没错…成…成功了!” “伯师兄,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哦…感觉舒服极了,啊!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简直是飘飘欲仙啊!” 伯仲有些夸张的转动着筋骨手臂,努力的显现着自己…“舒服”的一面。 “那…那封冯师兄是不是也成功了?” “哦…对对对,他也成功了!他呀也跟我一样!被灵气伤到了! “我就知道,封师兄那么厉害,一定可以!” “…………………” “……………………” “行了行了!淇河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伯仲啊,你好好休息,你看眼睛底下都黑成什么样子了,我和淇河去帮你弄点儿清粥过来,你再睡会儿,等会儿我叫你。” “好的,谢谢师兄,谢谢师妹。” 二人走后,伯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中哀嚎道:封西林啊封西林,遇上你算我倒霉,今天这事儿,日后要是被捅破了,你一定要和老子一起扛啊。 此时,伯仲口中的封西林正盘腿端正的坐在迦叶春风阁内的禅垫之上,身旁站着一位眯眼笑的老头。 老头来来回回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封西林啊封西林,你小子也有今天,终于遇到能制住你的人了吧,快给老夫说说,是何许人也,老夫一定要好好看看!哈哈哈哈哈…!” 折风自遇到封西林以来,从来没见他因什么事情有半分的失礼狼狈,可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狼狈至极,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啊! 封西林无语,翻了一个白眼道 “院长,您可是一院之长,理应是众多弟子的行为标本,如若您自己失礼与…与那种浪荡子谈笑风生,不怕失了威信,让其他弟子争相模仿?” 折风闻言,喉咙处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着实难受,想不到这小子,多少年了,这说话必带刺儿的臭毛病一点儿没变!不过这一个月来,变化也是真的不少,他才不管别的,那个人他是一定要见的! “我且问你,此次前去洗髓池可有什么收获?” 封西林闻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没有,明日我自会领罚,前往藏书阁抄书思过一个月。时候不早了,西林就不打扰院长休息了,告辞。” 封西林起身行了礼,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只留下折风一人站在原地,气的绊脚。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去领罚了?你站住!!” “多少年了!还这样!真是块儿朽木!!” ……………………… 封西林言出必行,果真如他所言,一大早就自行去了藏书阁抄书。 午后阳光明媚,微风徐徐,真是个难得的爽朗天气。 折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伯仲等昆仑弟子休息的行院。 伯仲此刻疼得呲牙咧嘴,手里捏着淇河给的小铜镜,轻轻的为自己上药。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伯仲望了过去,便看到一位身着华服,慈眉善目的看着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伯仲被吓了一跳,一个不注意,铜镜便脱手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好半饷,伯仲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连忙拾起地上的铜镜藏了起来,起身对着老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 “老先生请进来坐,不知老先生是…” 折风跨进了屋子,而后顺着伯仲的手坐在了一旁道 “哦,我是邶风院的院长折风,也是封小子的先生。” 伯仲闻言,心里 咯噔一下,这老头该不会是来为封西林那家伙讨公道的吧!完了完了!要死了! 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伯仲面上依旧保持着笑意,对着面前的老者又行了一礼才道 “原来是折风院长!…不知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事要告知小辈。” 折风笑意更深,示意伯仲坐下说话 “告知谈不上,我就是顺便过来看看封小子的挚友!” 伯仲闻言大惊!挚友!!??你确定!我是他挚友而不是什么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啊…哦!那个…那个…晚辈没什么事儿,好着呢,真的是劳烦前辈跑这一趟。” 折风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银制圆盒,放在桌子上 “这是用凝脂草制作的凝脂膏,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只需要抹一次便能全好了。” 伯仲闻言,有些心动,终于,他不用顶着个猪头出去见人了,只是,这老头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这凝脂膏里面儿,该不会是下毒了吧!不管了,先应下再说! “哎呀!那可真是多谢折风院长对晚辈的厚爱!” 伯仲伸手将桌上的凝脂膏快速收入囊中。折风见伯仲收了东西,这才捋着胡子道 “伯小子呀,我家封小子这个人虽然冰冷刻板了一些,但是本质还是温润如玉的,就是有时候不大会表达,而且为人待事都很认真,绝对童叟无欺,挚友的最佳人选!” 伯仲听到此处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内心大呼:您真的确定您嘴里说的和我见到的那个封西林是同一个人??差别也太大了吧!! “啊哈哈哈哈,对对对!院长您说的极是,您家的封西林确实如此,绝无半点参差!” 伯仲说的真挚,折风听的也开心,突然面色有些愁苦道 “哎呦!你可不知道,他呀,觉得自己在洗髓池内没有领悟到什么,早就自觉去了藏书阁面壁思过一月,可怜了我这孩子,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快乐,净学了些规矩礼仪,除了伯小子你呀,再没什么朋友了!” 伯仲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窃喜,恭敬的回道 “院长您放心,既然伯仲已经成了封西林的挚友,那么,伯仲这一辈子自然会好好照看他,定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了。” 折风闻言,只觉得要感动的流眼泪,于是决定赶快趁热打铁 “哎呦!伯小子!有你这句话!老头子我也就放心了,就算哪天羽化归去,也不必担心牵挂什么了。” “呸呸呸!!院长您自然会长生不死,平白说这么多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那不知伯小子明日是否有时间,陪老夫去个地方吧。” “自然可以。” 当夜,伯仲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睡意,心里一直回想着折风院长的话,心到:这老头该不会是想将我骗出去,然后寻个没人的地方咔嚓掉,再来个毁尸灭迹,为他的宝贝徒弟报仇雪恨吧!! 啧,不至于吧,也就是干了一架而已,封西林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也就是说…他真的跟折风院长说自己是他的挚友,没想到这个小古板人还不错嘛!!! 算了算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大不了就一条命罢了! 主篇 第五十四章:合欢花海 伯仲后半夜睡得安稳,早上也难得起的早,天还没亮就杵在春风阁外边儿等折风院长。 虽说是八月的盛暑天气,但是清晨入夜都还稍带点儿寒气,伯仲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喷嚏,直到天边露出一丝微光,迦叶山门外的晨钟响起,折风这才出了门。 “呦!小友这么早!” 折风也有些惊叹,伯仲身上的寒气挺重,应该是站了许久吧。 伯仲不想承认,摸了摸鼻头,淡定道 “不早不早…也就…也就刚到。那个,院长…我们走吧。” “好好好,走走走,这个时间刚刚好,最漂亮!” 二人一路天南地北的聊着,沿着山间小路往迦叶后山深处走去。 “哇!!哦!!!好漂亮!” 不过半个时辰,伯仲便被一大片粉红色的合欢花树迷住了眼睛。 昨夜的露珠还沾染在花丝处,在花朵之间绽放着一小滴一小滴可爱圆润的晶莹,清晨昏黄的霞光铺洒下来,使得所有绒花上边都渡上了一层昏昏的金光。 花开并蒂两相思,一盏合欢几处愁,飞绒散落天涯路,对红莫带离人回。 这满树的粉红色绒花就像是满天飞舞的红色蒲公英,又像是满天飘散的粉红色祥云。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凄凉惆怅。 伯仲是第一次见合欢花,撒丫子跑进了合欢林里,从下往上看,似乎连太阳投射下来的光线都是粉红一片! 伯仲忍不住深吸一口长气…一股淡淡绵长的甜香味立刻涌入鼻腔内,真好闻! 折风见他这样,露出了和善的目光,捋着自己的胡子道 “看来小友很喜欢啊。” “喜欢!简直美死了!我没来迦叶之前就听说了,果然这想象之中和亲眼所见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啊,要是昆仑也有些般美景就好咯!” “哈哈哈哈…要是天下盛景都在你们昆仑,恐怕你们昆仑就成了众人争先想去瞧一瞧的地儿了。” 伯仲又转悠了半天,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一顿红丝绒,拿在手里把玩,转头问道 “美是真美,只是不知道院长带我来此是何意啊?” “你可知封小子是如何进了我迦叶的吗?” “嗯……听说过,好像是由迦叶的弟子所生,然后自小在迦叶长着,后来便直接成了迦叶的内门弟子。” “是,他确实是在我迦叶自小长大的,可并非是我迦叶弟子所生。” 伯仲先是一惊,后来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可能,要真不是,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知情人啊。” “因为所有知情人都死了……十六年前,迦叶山下好几个村庄小镇都遭受到了妖邪的侵略。死伤无数,紧紧一天时间,全数死尽,无人生还。我迦叶快速下山援救,其中还有些忠肝义胆的侠客散修。整整五日,才将妖邪全数铲除,只是我迦叶也是损伤惨重,回来的不过三成。” 伯仲摩挲着下巴道 “这里居然会有妖??难道是妖王元气恢复了??” 折风摇了摇头,继续道 “并无,只是一些从蛮荒出来 掠食的,数量不大,不过战力很强盛。” “哦…看来,蛮荒怕是会有大动作。” “这先不说,因为妖邪体内含有浓重的瘴气,若是放任在世间散布,怕是会误了世人正途,所以回来的弟子将瘴气全部收集起来,交于我。我便立刻去了后山,准备寻个灵气充沛的地儿将其化散。走到这合欢林处突然听到一阵小娃娃的啼哭声。我走近一看,果然一处合欢花堆里躺着一个水水嫩嫩,用小棉被包着的一个小婴儿。旁边儿是一位已经死透了的年轻妇人。” “难道,院长口中所说的那个婴儿就是封西林??” “正是。” “那年轻妇人可是她母亲,如何身亡?” “那妇人留了血书一封,道自己乃是附近修习的散修,因听闻妖邪来犯,前去一同救援,只是自己灵力微浅,被妖邪损伤,早已命在旦夕,本来想将小儿托付给迦叶众仙家,只是怕是走不到了,家儿尚幼,若有过路之人,还请收留,教他做个正派之人,除妖卫道,匡扶正义。” “也就是说……封西林是您捡来的?” 折风听到此处,眼里有些骄傲兴奋 “然也,你别说,当我和那小娃娃对视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将来一定是个正道之人,他也确实如我所料啊…这么多年一直正气凛然,视恶如仇。我将他带了回来,并对外宣称是我们迦叶已故弟子之子,因为从小无父无母,我也忙碌,经常不再他身边,所以他呀经常被其他小孩儿欺负,久而久之,人也渐渐不爱说话,离其他人远远的,经常一个人留在藏书阁挑灯夜读。” 伯仲心有所触,想来他不善交谈,甚至为人处世循规蹈矩,冰冷疏远都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哎… “原来封西林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属实是过于…悲惨…” “哈哈哈哈…封小子算是从小孤独到大的,不过珍贵的是,就算从小接受到了那么多的恶意,他还能保持如此的心性,难得啊。现在好了,他啊,也终于能有一个像样的朋友了,想来应该很开心吧。” 伯仲闻言,撇了撇嘴,开心??然后脑海中闪过封西林嫌弃的眼神……他要是开心…我能把头拧下来… “哈哈哈哈……是嘛…是嘛,院长您就放心吧,有了我,他就别想孤独。我那可是出了名的开心果。保准逗的他每日开开心心!” 折风很欣慰的点了点头 “伯仲小友,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对了,他啊,每年八月中旬都会此处看看,算是对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的缅怀吧,想必今年也不意外啊…” “哦…哦…是嘛…那他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哈!” 折风但笑不语,好一会儿才道 “小友可以再看看,老夫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好,恭送院长。” 折风走后,此地便只剩伯仲一人对着满地的落红发呆。 ……………………………………………… 亥时,一道黑影快速的翻过围墙,溜进了藏书阁。 整个藏书阁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三楼还亮着一盏孤独的夜明珠。封西林正打开一卷《清心宝策》准备摘录。 忽而察觉门口方向似乎多了一道气息,凤眼微瞥,左手轻拍桌案,砚池内乌黑发亮的墨水便垂直而上,然后化作是来支锋利尖锐的利刃,朝门口射去。 之间一道黑影在空中快速的来回闪躲,最后终于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面,伯仲回头看了看门框上的墨,长舒一口气,好险好险!刚才有道利刃简直就是擦着他的眼皮子过去的。 “封西林!我好心上来找你,你居然这么对我,简直不识好人心!” 封西林正眼一瞧,看清楚来人,这才松懈下来,不过神情依旧冰冷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做甚?” 伯仲上前,将手里提着的木匣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对着封西林挑了挑眉道 “这不,怕你孤独,来…看看你呗!” 封西林将书典快速合上,放置在一旁,生怕被伯仲弄脏,眼睛却再也不肯看他 “扰人清修,尽添乱。” 伯仲白日才听了故事,这会儿也不想与他起争执,于是撇了撇嘴道 “对对对!封大公子!您说的对!我呢!荒诞放荡,不知礼数!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包涵!” “……………………” 封西林不做理会,不过两手左翻翻,右找找,毫无目标,明显是心中有事,故作镇定。 伯仲也不介意,自顾自的打开木匣子,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立刻扑面而来。 “来来来,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一起喝两杯??” 封西林抬头,桌上已经放置了一盘花生,一盘酱肉还有一碟青菜并两坛酒。 “藏书阁是不能饮酒用膳的吗,伯公子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伯仲闻言差点儿被一口酒卡住喉咙 “喂喂喂!封西林,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氛围,喝口酒怎么了?吃口饭怎么了?不是说从小就没爹没娘,无人管教嘛,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古板样儿!我看折风院长也不这样啊!” “…………………” 伯仲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居然这种话也能说出来,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呢…完了完了,要死了! “封…封西林…你听我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都是我嘴欠…” 封西林双手握拳,全身都有些颤抖,一股寒流从身体内散发出来,属实吓人。 “谁告诉你的?” “是…是折风院长告诉我的,封西林,我真的错了,我该死,我就是嘴快,说话没过脑子,我真的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是从让人那里听了个故事,觉得悲惨,就过来可怜我吗?” 伯仲是真的怂了,头都要低到裤裆里了,不敢看封西林的眼睛 “没有……从来就没有!我哪有可怜你,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和你做朋友了,这个也不过是个意外的插曲,就算不知道你的身世,我也想做你的挚友啊。” 封西林感觉胸口好像憋着一口气,很难受,但为什么难受却不大清楚,是因为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自己一直隐藏着的小秘密就这样被人毫不留情的摊开了? 主篇 第五十五章:高山流水,与君共赏 偌大的藏书阁内一片安静,就连呼吸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封西林只感觉全身的血液沸腾,灵台也不大清晰,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伯仲 “伯仲!你大爷的!” 然后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动作太大,弄倒了一个书架,那些平日里被封西林格外爱护的书籍典卷散落了一地,可是此刻封西林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想狠狠的揍一顿伯仲,其他的完全无暇顾及。 半个时辰后,二人相对而坐,皆是鼻青脸肿,往日里的翩翩君子完全不复存在。 伯仲吸了吸鼻子,用手轻轻碰了碰鼻头 “嘶……我说封西林,平日里瞧着你瘦瘦的,怎么打起人来跟不要命似的,拳拳到肉,要不是小爷我天生皮糙肉厚,此刻怕是早就没命了。” 封西林打完架后,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哼!还不是你成天没个样子,缺乏管教!” 伯仲撇了撇嘴,算是默认了,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一手靠着桌子,眼神发亮的看着封西林道 “不过……你这骂人的话,和谁学的??你大爷的??啧啧,这话从你嘴里说出了,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 封西林有些尴尬,耳朵已经完全羞红了,他是真的从来没有骂过人,这次也是被逼急了大脑不受控制………可真是有违礼法,罪过罪过! 伯仲瞧着封西林一副犯了错的乖样子,心情大好,人也难得正经了起来 “封西林,我是真的错了,平日里肆无忌惮惯了,也无人管教,这才说话不过脑子,我是真的真的错了,也是真的真的想做你挚友,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改还不行,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与我旗鼓相当的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啊。就你这刻板样子,错过了我,谁还愿意和你做朋友啊…” 伯仲说着,抬眼,刚好对上封西林的目光,立刻怂了,马上改口道 “哦……我是说,这么好的机缘,我千万不能错过,能遇上你这么好的人,简直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封西林认真的听完,心里头流过一股温热的暖流,但是面上克制的很好,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下一秒,伯仲整个人完全被惊到了,之间封西林拿起桌上的酒,猛灌了一口,低声道 “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是…没爹没娘,无人教养,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没感受过他们的体温,怀抱,小时候,我跟院长住在一起,他很忙,经常不在家,只要是碰到其他小孩子,他们一定会说我,野种!孤儿!有时候也会一起揍我,这些我从来不敢告诉院长,我怕他嫌弃我弱小,把我丢掉。” “我想象不来没有依靠的日子,有时候我甚至会恨院长为什么要捡我回来,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就让我死在那儿,后来,我慢慢的慢慢的,突然害怕与别人交流,为了躲着别人,每日每夜的沉浸在藏书阁内,虽然孤独了些,但是心里倒是舒坦的。” “伯仲,你知不知道,有一年上元节,院长带着我下山逛灯会,街上的小孩 儿都有爹娘牵着,手里提着小灯笼,拿着糖,我是真的好羡慕好羡慕。我从来都没感受过…这些离我好远好远…” 封西林应该是喝醉了,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有些湿润,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事情居然一股脑儿,不管不顾全部说给对面的人听。 伯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封西林,脆弱的像一个小孩子,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应该是很难过吧。 “封西林,你千万不要哭啊,我可不会哄小孩子…” “你才会哭!你根本就不懂,你是个与生俱来的天才,身边儿多少人爱着,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我的努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别人不敢欺负我!” “怎么会,你分明就是为了弘扬天下正道。” “不是!我不是!我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敢小瞧我,我不要什么都不在乎,我不要…我不要放下所有的恨意,去…去…” 去做什么呢?封西林说不出来,十几年了,他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恨过那些欺辱自己的同门,但是…他也不想承认他早已不计较这些,他的心里早就没了所谓的怨恨…这让他觉得很不甘心! 伯仲拿起桌边儿的折扇,为那头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扇着凉风,希望他赶快酒醒,千万别在胡说下去了。 只是……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子的……伯仲莞尔一笑,不知道他若是知道……想必便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吧。如此挺好,谢谢你,封西林,愿意将心中之事说与我听,只是……对不起,我的事怕是不敢讲于你了。 自从这日后,封西林整个人对于伯仲的变化倒是简直让你不敢相信。 迦叶摆宴的时候,他会主动去找伯仲,十分端庄板正的坐在他身边,以至于伯仲稍微有个什么不规整的行为举止,都要看封西林的眼色。 再比如,每次伯仲吵着要去后山看合欢花时,封西林都会默默的陪他一起,虽然表面上依旧冰冷,但是眼底用若隐若现的回荡着一丝柔软与信任。 只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转眼九月将至,后山满树的粉红色绒花皆全部凋落,只留地上一些残败的落红,显得格外令人神伤。 “封西林,你千万别太伤心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要是可以,我一定会溜出来看你的。” 伯仲斜坐在封西林卧房的座具上,看着伏在桌案前写写画画的玉人,封西林身边燃着一盏精巧别致的三角鼎,缕缕青烟四处飘散,要是仔细闻,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封西林就隐在烟雾之中,有些模糊,看不大清。 听闻伯仲的话,封西林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笔,端正的坐直道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大早,?千万别来送我啊!显得太肉麻…” 封西林眉头微皱不答话,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浪荡样子,究竟是从骨子里就这样了吧。 伯仲见封西林不答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蒙头喝酒,不过一刻钟,酒葫芦里便一滴不剩,不由心里恼怒:什么破葫芦!连几碗酒都装不下! 忽而一阵清冽之气靠近,一只修长的手捏着了他手里的酒葫芦,伯仲有些惊讶,不大明白封西林想做什么。 封西林轻轻一拉,幽黑的酒葫芦便到了自己手上,然后也不搭理伯仲,拿着酒葫芦出了房门,还未一刻钟,又重新走了回来,将酒葫芦重新塞回伯仲的手里,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桌案前,继续写写画画起来。 伯仲自封西林进来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股甘冽浓厚的酒香,果然此刻手中的葫芦满满当当。 伯仲咽了咽口水,猛地嘬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香味充斥了整个口腔,就连鼻腔也受了冲击,有些轻微的疼痛,喉咙更是不得了,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干涩火辣。然后泪腺像是受了刺激,不受控制的分泌了泪水。 伯仲缓了好一会儿,才长吸一口气道 “哇哦!爽!封西林…这什么酒啊,这么神奇,够劲儿!真爽!” “合离。” 没错,伯仲心心念念了整整一个月的合离,也确实果真没让他失望。 昨夜风析雨骤,昨夜雾气疯长。第二日,封西林起的老早,比往日收拾的都要规整,早早的等在了山门处。 约莫辰时,一些身着红衣的少年少女走了过来。 封西林望了望,熟悉的人确实不少,只是唯独没有那个他想见的人。 冯清似是知晓一般,互相行礼后便道 “伯师弟昨夜留书一封,昨晚已然下山走了。” “………” 走了,昨夜他还说不要让自己相送,想来也已然想到了自己定会前来。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这样也好,毕竟见了面,那句“再见”也着实说不出口。 好像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当初不经意间的遇见,正如现在不经意间的离别,一别两宽,各自为王。 伯仲斜坐在一颗高大的歪脖子树上,拿着酒葫芦猛猛灌了一口,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眺望到迦叶隐在云烟中的山峰。封西林啊封西林,下次见面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伯仲这一坐便是五六个时辰,直到太阳西斜,变得朦胧,才伸了伸懒腰,腰间的酒葫芦已经空空荡荡,一滴不剩,伯仲不由得撇了撇嘴,道 “真的是!封西林这小子也不知道多给我装两壶,这么好的酒,下次喝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啧…失策了失策了。” 长亭古道,天外送别,高山流水,与君共赏,这样就很好了。 古人常言:人生得一知己,此生无憾。此情淡若清泉之水,此情重若高山之巅! …………………………… 幽深的忘川河里,一艘飘荡摇曳的小船仿佛是撞到了一处暗礁,轻轻晃动了一番,蓝泽筠急忙抓住船沿,以防自己掉下去,这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 度落眼看着,也不出手帮忙,半饷才道 “呦,你也怕死吗?” “倘若自己决定不活,便不怕死,倘若心底还有一丝念想,便不想现在死。” 主篇 第五十六章:雪夜重逢 如此过了两年,又是一年盛夏,迦叶后山的合欢花依旧开的旺盛,封西林每每路过都会想起和伯仲一起来此游玩嬉闹的时光。 只是今年他依旧没有等到那道红衣身影,而是等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不过半月,有一惊天秘闻悄悄在九山乃至神族传播开来。就连人界的一些地方也略有声音。 迦叶山下的德顺镇内一家客栈内人声鼎沸,十来人围坐一团,一看似仙风道骨,眼里闪着精光的道人居中而坐,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 “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从昆仑传出来的,据说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惊世奇才伯仲十岁便亲手屠戮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后逃到昆仑拜师!时隔多年无人知晓此事,前些日子,昆仑招收新弟子,居然招到了从小和伯仲一起长大的少年,这才败露出来。当真是令人发指,得亏我们膜拜了这么久!呸!原是个六亲不认的恶魔!简直妄为仙门子弟!” 一大胡子粗汉听的入迷,但是心中还是有所疑虑 “前两年,他还与封公子来我家驿站喝酒,瞧着满脸正气,不像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会不会是…弄错了??” 老道狠狠瞪了糙汉一眼,有些严厉道 “怎么??你还想为他狡辩??” 粗汉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缩了缩脖子轻声道 “没有,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这话听着好似空穴来风,没什么……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二人当面对质昆仑神像前!伯仲可是自己亲口承认的!可没有人逼他这样做!这还不算吗?” 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就是!!自己承认的!” “当年真的是瞎了眼,这人哪里是什么天才!简直就是恶鬼!” “……………” 粗汉闻言,噤了声,不再多说什么,一看似机灵的年轻小伙子挤了进来问 “敢问道人可知那伯仲最后得了什么下场,说出来也让咱高兴高兴!” 道人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颇有些可惜… “哼!让他给逃了!不过现在九山共同围捕,估计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他还能逃到哪去。” 封西林得到消息的时候,立刻前往春风阁找折风院长求证。明明是盛夏曙光,但是春风阁内的气温仿佛停留在寒冬一样。 “封小子……消息确实是从昆仑内部传出来了,掌教亲自传达的命令,九山联合诛之,你……” “当初是您说的,他是我挚友,而且您是见过的,他并非是这样的人…” “确实,伯仲眉目皆是正道之气,性情更是洒脱,的确不像是…只是如今的局势…怕是无力回天的…” 封西林闻言,心头阵痛 “院长!我信他!” “你可知是他自己承认的,若他不说缘由,就算我们有心想救,也无济于事…” “我去找他!” “你去哪儿找他!你疯了?!” 封西林觉得除了对术法的修习,这是他最坚定的事情,而他也竟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山河湖川,苍茫大地,市井荒野,我定会找到他!” 幽暗的春风阁大门敞开,投进来一 束强烈的盛光,封西林对着折风磕了好几个头,便头也不转,坚定的离开。 折风看着那道飘逸的身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大声感叹 “冤孽啊!冤孽!” 封西林回到自己的房间,熄了燃着的合欢熏香,从柜子里拿出一枚黝黑的酒葫芦灌满了埋在后院的合离,又看了两眼堂前挂的万神去邪图,这才毫无留恋的拉上了门,往后山走去。 封西林站在山巅思索,伯仲会去哪儿呢,三界之内,神界已然是无法驻足,魔界…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去的,至于人界,万丈红尘,你会在哪一处呢,等我,可千万别被其他人找到了。 之后的时光里,封西林从南走到北,一处不落,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寻过去,从盛夏到津秋,再从津秋走到凛冬,一路马不停蹄。 …………………………………… 龙华靠近城门口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内,一身着黑衣的少年背对着众人,坐在一处隐蔽的桌椅前,自顾自的饮着酒。 邻桌来了一群游侠散仙,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各位道友可有收获?” “我找遍了好几个国家,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你说这伯仲真的在人界??会不会已经去了黄泉?” “不可能!虽然两族不合已久,但是对于这等十恶不赦,罔顾人伦的贼子,魔族族长怎么会包庇他。” “且不说这个,自有消息传来,神族早就派了人在黄泉附近等着,他要真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我看不一定…伯仲当年可是震惊神界的绝世天才,而且后来还去了洗髓池洗髓,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嗨!怎么,你怕了??自古双拳难敌四脚,他一个还能对抗得了整个神族不成?” “也对…时候不早了,咱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要是真能遇到,那我们可是…一代功臣!哈哈哈哈。” “对对对!走,去看看!” 几个人喝了几杯温酒,便走了。 寒冬天气,路上行人少的紧,更别说停留下来在这露天场所喝酒的了,酒家老伯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看了看隐在树后,穿着单薄的瘦弱身影,端了一壶温酒走了过去 “少侠!天气寒冷,你穿的也单薄,别喝冷酒了,喝杯烫的吧,暖暖身子。” 伯仲脸红红的,抬头看了一眼老伯道 “老伯,你可知我要去哪儿?” “看少侠的穿着,恐怕也是一些散修吧,想来也和刚才拿着修士一样找伯仲的吧。” “伯仲?老伯,你可认识伯仲?” “呦!少侠说笑了,我一卖酒的老头,怎么会认识伯仲啊!” 伯仲端过老伯拿过来的温酒,灌了一口,果然暖和了许多 “那老伯觉得伯仲是怎样的人?十恶不赦?杀父杀母?恶贯满盈?” 老伯摇了摇头,紧了紧衣服才道 “世人呼牛作马,那就是马,评说全由他人,若世人信了,那便是真的,只是老儿曾闻早些年昆仑地界儿曾遭妖邪侵害,瘴气四散,无人愿意身先士卒,唯独伯仲以一人之身,独自破瘴杀敌,保一方百姓活命…想来……罢了罢了,是非功过皆是闻言,老儿一个卖酒的,又怎么能清楚呢。” 伯仲放下温酒,重新拿起一旁的竹叶青,果然还是这酒更深得人心。 “老伯,你这竹叶青酿的太好了,怪不得我一友人总来,还说只你这一家最好,如今我信了,果真是好酒!” 老伯闻言,陷入了回忆,半饷才舒展开了眉头笑了笑 “那位公子啊…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妙人,我小的时候他就来,一来喝一天,如今我老了,他还如当年一样,年轻俊美…说来也巧,他呀,也喜欢坐这个位置,不管天冷天热,只喝竹叶青。” “得,真是巧了。” 伯仲扔了几片金叶子,又灌了一壶酒,这才提着酒葫芦一摇一摆的往黑暗中走去。 长夜漫漫,连颗星星都没有,街上无人,只有犬吠,伯仲忽觉脸上一阵冰凉,抬头一望,原来是下雪了,也是,这个季节不下几场大雪都不觉得到了冬天呢! “伯仲。” 伯仲在街上逛荡着,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声音还有些熟悉,不过他身体只是顿了顿,继续往前边儿走去。 “伯仲,你停下,为什么…不回头?” 为什么不回头呢?万一回头了才发现一场虚幻,那得多失望,他不想失望。 “伯仲!你给我停下!” 封西林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伯仲的胳膊,身上刺骨的凉意带着丝丝清冽的微甜香气,一点一点的渗进伯仲的鼻腔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炽热的夏天,身边还是那个…少年。 “封西林??你…你怎么来了?” 伯仲酒意有些清醒,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封西林闻着伯仲满身的酒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涌了上来,随即有些严肃道 “你为何不来找我?” 伯仲莞尔一笑 “找你?我找你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再说找你…找你又有何用?” 这辈子,我最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最不愿牵连你分毫。 “我以为,你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我。” 倘若你来,刀山火海,人间炼狱,我可陪你同往。 又是一阵沉寂,明明久别重逢,二人之间却没有分毫的喜悦之情。雪越下越大,整个龙华的街道都被一片苍茫掩盖。伯仲穿的单薄,又喝了冷酒,不经意间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也跟着一阵哆嗦。 封西林最终还是向自己妥协了,送开伯仲的胳膊,率先往一处客栈大门走去,伯仲摇摇晃晃的跟在身后…他还是蛮怕冷的。 “哎呦!两位少侠住店吗?” “住。” “几间房?” 封西林一直观察着门口的动向,看到伯仲进了门,这才松懈下心神道 “两间。” “好的!两位客官,一间房五两银子,两间十两。” “我只付我的,他的,自己付。” 封西林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看着一旁的伯仲。 当然,掌柜的跟伯仲二人一同抽了抽嘴角,话说封西林头上带的,腰间坠的,都是绝世好玉,再看身上穿的衣料做工,也是一等一的上等绸缎金线。居然会在乎区区五两碎银子……? 主篇 第五十七章:相离 伯仲在身上各处,左搜搜,右摸摸,愣是没有搜到一块铜板。眼看着封西林收回目光,打算上楼,这才有些尴尬的开口 “喂……等一下…” 封西林当做没有听见,不理 “喂!封西林,等一下…” 还是不理 “喂!封西林!你等一下,我没钱!” 直喊了三遍,封西林才驻足 “没钱?没钱你都敢在外边儿游荡?我以为你准备的很充分呢。” “我……本来是有的,刚才喝酒,一激动都丢在那个酒家了…” “我为你付钱,你怎么偿我?” “…………为您端茶倒水??洗衣搓澡??还是去帮您去找小姑娘???” “伯仲!你简直恬不知耻!” 眼看着伯仲话越说越离谱,封西林怒火中烧,立刻打断了伯仲的话,直直的往楼上走去,走了一半,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了下去,这才继续前行。 伯仲自是高兴的,他就不信治不住封西林这个小古板儿,嘿! 二楼客房还是有很多客人的,或饮酒作乐,或谈天说地,平添了好些人间烟火气,好不热闹,伯仲上楼,酒气已然散的差不多,驻步斜靠在一处安静黑暗的厢房前 “封西林,好巧啊,这都能遇到。” 屋内没有回音,伯仲撇了撇嘴,心到:切!还挺能装,听见就听见了也不回过话,两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好一顿腹诽,才心情舒畅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自是一夜好梦,街上人声欢闹,吆喝买卖不断,浮生万象,皆现红尘。伯仲伸了伸懒腰,下床洗漱了一番,打算出门吃点东西,昨天封西林丢下来的那锭银子足足有三十两,剩下了不少,果真是有钱人啊! 不想,刚一拉开门就对上了两汪冰冷的寒潭,吓的伯仲双脚一跳,连忙摸了摸胸口,说了口气,有些嗔怪道 “啧!封西林!你走路没声音啊!大清早的,站我门口跟索命的恶鬼一般!吓死了!” “收拾好了?” “好了好了!!” 伯仲说着,错开封西林往楼下走去。 “小儿!来两个烧饼,一壶温酒,半斤酱肉,一碟咸菜!等等…再加两个烧饼,一壶上好的清茶…还有一碟青菜。” “好嘞!客官稍等啊!” 封西林自小清修惯了,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大喜欢口味重的吃食。 伯仲自顾自的坐在窗边儿人少的一处地方自顾自的吃着,封西林下楼坐在伯仲桌子对面,倒了一杯热茶喝了,这才道 “打算去哪儿?” 伯仲正吃的开心,听到封西林的话,只觉得油光发亮的酱肉也不香了 “能走哪儿就去哪儿呗,大不了去黄泉玩玩也不错,你…来龙华,是有事路过还是专门来抓我的?要是路过,这顿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要是来抓我,我也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不是我说,你压根儿捉不住我。” 封西林不语,拿起筷子吃了两根素淡清爽的青菜。 “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伯仲差点儿没被饼噎死,这封西林不说话 则已,一说话定然语出惊人! “封大公子,别开玩笑了,如今你我天泥之别,别人躲我都来不及,你怎么还赶着趟儿的过来,你对我好,我记得,我们当年的情谊我也记得,就这样足够了,快吃完走吧。” 封西林也不急,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颇有些挑衅道 “怎么…堂堂傲视群雄的绝世天才,带上一个人,就躲不过追兵了??” 伯仲果然怒了 “嗯?你在说什么鬼话,别说一个,带十个我可以!” “那不得了,带着我,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就算你才能不济被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伯仲嘴角露出一丝没藏好的苦笑 “没错,他们自然不会将你如何,只会觉得,我使了卑鄙手段,擒了你。” “所以,去哪里?” “去黄泉看看吧,听说焦溪四处都能见到似血鲜红的曼珠沙华,四季不凋,美不胜收。和你们迦叶后山的合欢有一拼呢。” “好。” 不论是凡人的七魂六魄,还是神,魔,修士,通往黄泉必须要经过幽冥道,伯仲二人并肩前行,一路没有看到一丝生气。 “以前只是听说黄泉内死寂一片,如今还未到,这一路走下来,确实让人心如死灰,总觉得有种永世不得超生的错觉。你说魔族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要是我,自然是不愿意待的。” 封西林看着伯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想了想他生来潇洒跳脱的性格,他要真待在这里,定会疯掉吧 “你要不喜欢,我们看完花就走。人界比这里安全。” 伯仲闻言,难得的又精神起来 “啧啧啧!!封西林啊封西林!你是不是入邪了?光明大道不走,居然帮着我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四处逃窜…要是让世人知道……你可就与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苦命鸳鸯喽~” “……………………………” “你为何任人如此污蔑你?” “污蔑??什么污蔑??” “他们说你……” “弑父弑母?是真的,我认了。所以封西林,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他们并没有胡说,你还有后悔的余地,要离开随时,要诛我…嗯……你一个肯定是不行的。” 封西林握了握手里的拳头,他是不信的,他不信这件事情没有隐情。只是他气,他以为他算是伯仲可以倾诉的人,如今呢… 越想越气,封西林逐渐加快步伐,只留伯仲一个待在后边儿大骂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也说不得!有那么快搞什么!赶着投胎吗??” 当然二人最终还是没能去看看书中所载的美的惊心动魄的曼珠沙华。 幽冥道出口,神族修士足有千人,他们早已布了天罗地网在这里等着了。 “哎呀!你瞧,封西林,这花我们怕是赏不了了呀,这么多人?你们也太瞧的起我了吧。” 众人惊觉,皆交头接耳起来 “那不是迦叶的封西林嘛,怎么和恶贼在一起!” “一定是那恶贼奸诈狡猾,使计擒了封公子。” “恶贼!你快放了封公子!” “恶贼 !迷途知返,可别再错下去了!” “………” 一时间讨伐之声云云,伯仲听得烦了,不由得有些讽刺道 “敢问各位正气十足的道友们,自入了昆仑以来,我可是勾结了什么奸佞斜恶,还是做了什么恶可诛天的事?迷途知返??你们知道什么?就劝人迷途知返?” 一修门弟子满腔怒血道 “你弑父弑母,麻木不仁,简直罔顾人伦!不合世道,天生的邪佞,我们华华正道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一个人存在,平白玷污了名声,我神族威严何在!” 伯仲摇了摇头 “得得得,一口一个人伦,一口一个道义,行,你们赢了,不就想让我死吗,可以啊,都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伯仲语罢,周身灵力外泄,磅礴之气直迷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封西林时刻关注着伯仲的动向,见此便以心中明了,立刻上前阻止 “伯仲,住手!” 只是,还未接近伯仲,人以被灵力波动震了出去。 忽而天地间风云骤变,伯仲双手结印,以自身灵力为引,招了天雷,起了雷阵! 周围一些修士被吓了一跳,都觉得伯仲怕是疯了! 自古天地刑法最为诡辩不可控,一道开启便不得终止,天雷,电刑,地火,风刃,每一种都足以让神灰飞烟灭。当然召唤之法也是最生涩难懂的,神族能招此法者,不过三十人!天才果然是天才! 风起云涌,伯仲周围结了阵,忽而天空之上轰隆巨响,一道黑雷倾泻而下,直直的撞进伯仲身体之内。伯仲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猛吐了一口鲜血,不由感叹到:不愧是上古法阵,可真是威力巨大啊…… 众修士自然不愿靠近雷阵,全部躲的远远的,看着伯仲遭受雷阵的折磨,不知是谁突然起声喊到 “诛邪佞,扬正道!诛邪佞,扬正道!…” 然后…几乎周围所有人全部出声迎合,一时间,欢呼激昂的正义之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封西林瞧着这些人,居然有些厌恶,好一个诛邪佞,扬正道!正是一群跟风起势的走狗,小人,真虚伪。 封西林正准备运着灵力冲进雷阵救人,只是抬眼一看,便看到伯仲歪着头对着他笑…… 封西林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果然…全身的灵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一滴不剩,而自己也全身瘫软,动弹不得,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忽然想起了两个时辰前伯仲给他的野果子…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人等着,早就做了赴死的打算! 天雷越发汹涌,呼喊之声也越发昂扬,伯仲全身皮肉绽裂,被雷震的血水四溅,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雷阵之中,封西林躺在阵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道天雷,伯仲呼吸就弱一分,封西林心就疼一下,众人呼声就高一寸。 不过一刻钟,天雷有隐隐散去之意,封西林眼眶猩红,再也止不住眼泪,至于身旁的这些人,他们胜了,几乎有所有人都心有灵犀的知道,伯仲要死了。 果然,最后一道天雷,比起之前很轻很轻,不过只轻轻一下,伯仲就一点点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随即,烟消云散,有昏黄的阳光透过云层投射下来,众人高呼,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主篇 第五十八章:伯仲的真相 正当众人开心之际,从黄泉内席卷而出一阵狂风,所有人皆连连后退。忽而一阵冰冷的女声响起 “尔等休得吵闹,莫要让我黄泉沾染恶气。” 骤风消散,一身着红衣,带着金色面具的妙龄女子端庄的站在黄泉入口,藐视着众人。 自从上古,兵分两路,各自为王,族人之间就不大对付,后来从人界前往两族的人类修士便也泾渭分明。 一神族弟子忍不住出声回嘴道 “姑娘误会了,我们并未胡闹!只是刚才诛了神族的邪佞,心中开心,况且我们并没有在黄泉之内,谈不上冒犯。” 话中之意显昭:我们神族的邪佞逃往黄泉,可见魔族并不是什么天下正道! 白橙菲轻轻一些,不由得出声嘲讽 “你们诛的??难道我是瞎了??人家明明是自己招的雷阵,不愿与你们多费口舌,顶多算是自陨。关你们何事?” 在场的修士皆无语凝噎,白橙菲继续道 “而且,我看你们口中的那位邪佞,眉宇之间皆是浩然正气,怎么瞧都比你们这些歪瓜裂枣强的多!” “你……怎么出口伤人,是想与我神族为敌吗?” “切?真当神族多了不起,怎么我连句真话都说不得了?” “你!!!欺人太甚,今日要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还真当我们神族都是些吃素的!” ……………………………………………… 蓝泽筠听到此处,不由得笑了笑 “白姨真是如此霸气?果真是女中豪杰,一代天骄,不过敢问先生,伯仲真的弑父弑母?” “事实如此。” “可有什么缘由?” 度落挑了挑眉头,有些欣赏得看了蓝泽筠一眼道 “这缘由嘛……可真是说来话长啊…” 伯仲出生在地界儿南边儿一处及其封闭的小山村内,那里,人们思想守旧,保持着男耕女织的生活,生意之道还没有流通。 伯仲的父母算是当时第一批做生意的人,每年三月从小山村出去,寒冬十月回来。每年他们都会带很多稀奇的东西,穿的衣服是村里人从来没见过的精致丝绸,住的房子是村里唯一一座青砖深宅,内布景精巧,摆设奇特。 有一年雪下的非常大,青砖深宅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清亮的啼哭声响彻云霄,那便是伯仲了。 伯仲父母依旧三月离村,十月归,这青砖深宅内,惟一的小主人便是伯仲,众人也是小心翼翼的服侍,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伯仲两岁学语,三岁识字,五岁吟诗作对,八岁饱览群书,心智堪比成人,智慧更是远超少年人。 伯仲父亲大喜,于是决定带着伯仲一起经商。 只是虽说如此,伯仲也只是跟着吃喝玩乐,关于生意之事一概不予过问。 九岁腊月二十八除夕夜,村里的大叔大婶儿走门串户,最后纷纷提着礼物来了伯宅,伯仲已然知晓世故人情,自然知道他们来此所为何事。不过终究也是个少年人,抵不住好 奇,趴在书房门口听起墙角来。 住在村头的李老伯有些恭敬道:“伯老爷,今年出去做生意可否带上小儿,做些打杂的手下也好,主要让娃子出去见见世面就行。还请伯老爷答应老儿的请求,老儿愿意为老爷做牛做马。” 屋里其他的男男女女,随即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也带上小儿吧,就带出去见见世面吧,也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跟着伺候伯少爷也行啊。” “对对对,还请您带着吧,毕竟是咱村里的自己人儿啊。” “………………” 伯老爷捋了捋胡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急忙上前扶众人起来道 “哎呦!各位乡亲,这本该是我应当做的,既然乡亲们相信伯某人,那我自然会将各位小娃子带出去好好安排,保准儿比现在活得好一万倍,天天吃肉,天天喝酒,穿着丝绸,用着上等的陶瓷货。只是……” 众人眼里逐渐闪起亮光,有些甚至开始激动的颤抖起来,听到伯老爷有些迟疑,立刻出声询问 “只是如何??还请老爷明说!” 伯老爷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 “只是,我出门做生意,走南闯北,地方不定,我自然会为他们安排一个好去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想必他们过着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也不愿回来……这…” 话中之意便是他可以带出去,但是愿不愿意回来,还要看孩子自己的选择。 屋内众人几乎是没有多做考虑,皆大谢伯老爷。 伯仲在门口听着,觉得挺好,只是疑虑的是父亲已然经商多年,为何如今才会有人求上门?? 此事便这样过去了,伯仲也没太在意,年后,二月春风吹过苍茫大地,万物复苏,又重新生机盎然起来。 不过几日,他们便又启程,出村做生意,伯仲单独有一个宽敞马车,其他从村里出来的孩子皆步行跟在马车左右。 伯仲有些不自在,喊了孩子们一起上来坐马车,起初,伯夫人还会过来说上两句什么“身份有别”之类的话,但是伯仲一心坚持,便也放任他去了。 伯仲将自己的小点心全部拿出来与其他几位少年分了。看着他们切切微微又充满渴望的质朴眼神 “?我问你们啊,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一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少年出声回道 “因为…因为去年小宝哥哥跟着伯老爷出去,伯老爷回来时,带了小宝哥哥的信件,还有一大堆给小宝哥哥爹娘的锦布,珠宝,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信里说,他现在过的很好,丰衣足食,外面的世界真的特别特别好!然后…然后我阿爹他们觉得小宝哥哥特别出息,于是让我们也出去看看!我们…我们也想住好房子,吃好吃的!” 伯仲微微蹙眉,小宝哥哥???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少年……只是好像只见过几面,连话都没有说过,后来…他去了哪里呢?? 商队一路往西,终于停在了一处较为繁华的小镇。伯夫人带着伯仲一行人先去客栈休整,而伯老爷则与两三个高高大大的陌生男子在一处小巷口谈话,那些人的目光 不时略过这些少年,隐隐之中有些不怀好意。 夜晚,伯仲睡的不大安稳。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果然,将近子时,自己厢房隔壁的屋子响动起来,有人推门鬼鬼祟祟出了房门。 伯仲警觉,立刻穿戴好衣服趴在门口听了听,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尽头,这才轻轻开了门,跟了上去。只见伯老爷带着几个年轻仆役,扛着三四个麻袋往一条深巷子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声欢闹,伯仲躲在街角,窥视着伯老爷一行人的动向。只见白日里和伯老爷相谈胜欢的那几个壮汉早早等在了门口,伯老爷笑脸相迎,谄媚的说了半天,然后其中一个壮汉派人将麻袋接了过去,又将一大袋金子丢给伯老爷,便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伯老爷手中掂量着金子,眼中满是开心的笑意。伯仲胸口有些颤动,瞳孔放大,盯着那处灯火通明的宅子看了许久----“潇湘馆”! 伯仲心里无端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让他不敢置信… 第二日,伯老爷像个没事人一样洗漱完后,下楼吃早饭。伯仲一夜无眠,早晨也是早早的起来,去后院转了转,果然少了三个少年! 伯仲心中怒气横生,直接阔步走到伯老爷面前出声问道 “爹爹!跟咱一起来的少年怎么少了三个??”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顿,伯老爷目光冰冷的盯着伯仲,这种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般,伯夫人有些慌张,立刻拉住伯仲,坐在一边儿哄道 “伯仲啊,你爹爹昨日已经为那几个娃子找了好人家,你放心吧。来!快吃饭,这粥啊,要趁热喝!” 伯仲不语,抬手打翻了瓷碗,跑了出去,独自一个人跑到马车上哭了起来。昨日搭过话的那个少年,轻轻拉开马车帘子,好奇的问伯仲 “少爷,你哭什么?可遇到什么事了?” 伯仲擦了擦眼泪,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肿的跟核桃似的! “?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昨日那三个少年去哪里了?” 少年闻言,眼神放光,竟然有些渴望 “听伯老爷说,已经为他们找到了好去处,可真是幸运啊!要是我也……” “不行!不行!不能!你不能!” 伯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大吼大叫,吓了少年一跳,缩了手逃了出去。 大约辰时,商队再次准备出发,期间伯夫人来过一趟,为伯仲拿了些点心,又安慰了一通,只当他是与昨日的玩伴儿分离,有些不舍。 不过一刻钟,整个商队又浩浩荡荡的上路,伯仲没有像往常一样邀请其他少年上车,只偷偷撩起帘子往客栈旁的一条深巷子望了望,便再无声响。 一路上,伯仲再也不像往日里那般活泼好动,整个人甚至有些死寂。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只当他旅途劳累,提不起兴趣。可只有伯仲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必须做一个抉择,不论善恶对错,都必须做一个。 马车外边儿的人依旧谈笑风生,欢愉快活,只有伯仲觉得,今年路边儿烟柳一点儿都不好看。 主篇 第五十九章:大义灭亲 转眼又到了一处繁华小镇,那些什么都不知晓的少年,目光里满是憧憬,伯仲迟迟不敢下马车,仿佛下去了,就是万丈深渊! 伯夫人带着其他人去客栈休息,伯仲回头便看到伯老爷依旧站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和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闲聊,不时有充满**的目光投过来。伯仲立刻躲避,像只狡兔一样跑进客栈,那些人的目光,让他不自觉的恶心,战栗! 这一天,伯仲过得极度煎熬,终于夜幕降临,伯仲合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趁他人不注意,轻声推门,跑了出去… 邻近子时,伯老爷的房门轻轻拉开,露出了一只锋利尖锐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直至确认四处无人,这才悄悄的下了楼梯,出了客栈,转头进了一条巷口。 “各位壮士久等了!” 迎面站着白日的那几个汉子,双手抱怀看着伯老爷道 “伯汉子,你这货真的是越来越不行了,瘦的跟柴一样!” 伯老爷咽了咽唾沫,这才继续低眉道 “哎呦!各位大爷说笑了,最近查的紧,哪敢去外面找好货啊,能有这样的就不错了!而且都没怎么识过字,心智不成熟,好控制!多养几日想必定然会更好!” “行!那就别废话了,走吧。” “好好好!” 伯老爷见几位壮汉答应了,眼里重新闪起了愉悦的光芒,带着众人一路往后院走去,到达门口,轻叩三声,约一刻钟,有人声响动,逐渐靠近,只闻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一青年仆役对着伯老爷恭敬道 “老爷,已经安排好了,都晕了。” “做的好,几位大爷,进去挑货吧!” 屋内燃了昏黄的灯光,床榻之上,全是被脱的精光的少年,那几个壮汉,手里提着麻袋,一个一个的打量着,就像是挑肉一般! 眼看着这边儿的生意快要成了,忽而铜锣想起,人声鼎沸,只听一道清脆洪亮的声音响起 “走水了!走水了!!快!大家快来救火啊!!” 客栈二楼一处房屋内隐隐有火光乍现,熊熊黑烟扶摇直上,看来火势还不小!周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后院内几位壮汉慌了神,颇有些不快的丢下麻袋,狠狠瞪了伯老爷一眼,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儿的跑了。 伯仲双手捂着口鼻,隐在客栈二楼一处黑暗里,盯着后院的一举一动,直到看到那几个人空手而归,这才摇摇晃晃往门口摸去… 第二日清晨,伯仲缓缓睁开眼睛,只闻阵阵哭泣声,转头一看,伯夫人正拿着锦帕,哭的伤心。 “娘…娘亲。” 伯夫人听到身旁的动静,一双哭肿的眼睛满是疼惜之色,人立刻伏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伯仲!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疼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我的儿啊,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可要为娘怎么活啊!” 伯仲耐心的听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娘亲,我是您的好儿子,那他们呢?那些被你们从村里带出来的少年呢!不也是他们母亲的好儿子吗?” 伯夫人闻言,一种不详的预感由内而生,伯夫人眼露慌张之色,连哭泣也忘了,好久才声音颤抖的假笑道 “伯仲,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娘亲…娘亲听不懂啊。” “听不懂?这些年您和阿爹做的都是些什么生意?您当真不知?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早晚会有报应的,收手吧,娘亲,就当是为了我,孩儿不想日日都活得水深火热,担惊受怕。” 伯夫人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伯仲的嘴,然后神色恐慌的看了看门口,这才放低声音呵斥道 “伯仲!你疯了?你在胡说些什么!答应娘亲,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千万别让你爹知道!听明白了吗!” 伯夫人正交代着,只听门口一阵巨响,一转头发现伯老爷目光冰冷的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看着伯仲二人道 “不让我知道??哈哈哈哈哈!啧啧啧,好一个伯仲!居然把小聪明都用在这种地方!” 伯夫人满眼都是恐惧之意,立刻爬到伯老爷脚边儿道 “老爷!伯仲什么都不知道!您放过他这一回吧!老爷!” 伯老爷一脚踢开眼前的人,径直朝着伯仲走来,一把将伯仲从床上提了起来 “知道了是吧!还学会放火了是吧!伯仲,老子告诉你,你能有今天人人艳羡的生活,都是老子给你的!你可千万别挡你老子的财路,不然!我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来!” 伯仲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伯老爷,在他的印象里,伯老爷虽然不会像母亲一样陪他玩耍嬉闹,但是为人也是平和温暖,也会教他诗书礼仪,怎么会变成这样,陌生,冰冷,麻木不仁。 “收手吧,阿爹,我们带他们回去,好不好,那些伯伯婶子还等着他们呢。” “收手??你爹我走到这一步容易吗?好不容易才从那种深沟里爬出来,有点儿人样,你要我回去??我怎么了??他们在那里,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是衣行住食全是顶尖儿好的,总比待在山村儿里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强!” “伯仲,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还有你,好好看着你儿子,再有什么差池,你给我等着!” 伯老爷将伯仲重重的摔在了床上,又对着伯夫人一阵恐吓,这才气冲冲的出了门。 因为生意不成,伯老爷白日里带着几个少年去街上转了转,都是些山里的孩子,头一回开了眼界,皆是满目琳琅,流连忘返。 当夜,少见的寒风凛冽,屋外没有一丁点光,黑的不见五指。伯仲穿好衣服,看了看趴在桌子旁的母亲,随即拿了枕头下的东西,从窗口处翻身而下!沿着瓦片,走了许久才溜到围墙之上。而后小心翼翼沿着围墙一直往前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在交口处,扒着墙,隐在黑暗之中。 将近子时,前头有了响动,伯仲憋着气,拿着发烛点了手里的东西,刹那间火星亮起,一阵袅袅青烟随着风送到几个壮汉之前。 一壮汉闻到了香气,使劲儿的嗅了嗅道 “大哥…好,好香啊…跟窑子里的姑娘一样香!” 位被叫做大哥的壮汉伸手就是一巴掌道 “做正事!没出息的东西!净想着姑娘!这生意成了,东家开心!多少姑娘没有?” “大哥……我怎么有点儿晕…大…大…” ………………………………………………… 子时,伯老爷像昨日一样,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等在一处巷口,今夜天气格外的寒冷,伯老爷拉了拉衣袖,心里有些急躁。半个时辰后,依旧没有人来,伯老爷似乎察觉到有些异样,前思后想,立刻转头往回走。 客栈后院内躺了一地的仆役,伯仲背着一个少年,步履艰难的出了门,将少年扔在马车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 “还有最后一个了!” 伯仲进去后院屋子,将屋内最后一个少年背了起来,因为来来回回好几趟,额头之处已经出了好一层密汗。 “呵呵,我的好儿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伯仲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阴冷的声音,随即脊背一寒,心脏扑通直跳! 一回头,伯老爷已经堵住了门,眼睛充血的看着伯仲。 “阿爹,不要再错下去了…回头吧。” “回头??好啊,好儿子,你快告诉爹爹,这些孩子去哪儿了?!你把他们藏哪儿了?!!” 伯仲被伯老爷的癫狂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将身后的少年放在床上,目光警惕的看着伯老爷。 伯老爷从门后边儿拿了一把镰刀下来,一步一步朝着伯仲走来。 伯仲咽了咽口水,心头一阵寒颤,瞳孔放大,恐惧与不可置信同时袭来。 “阿爹?你要杀了我?” “伯小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你说…做爹的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育你一顿?” 伯仲又向后退了退,眼看着伯老爷拿着镰刀过来,竟然有些心如死灰… “伯仲快跑!” 电光火石之间,门口传来一阵尖叫,伯仲颤了一下,看到伯夫人奋不顾身的跑过来,拦腰抱住发狂的伯老爷。 忽而天空之上一阵电闪雷鸣,屋内的蜡烛被灌进来的寒风吹灭,忽明忽暗之间,伯仲只看到伯老爷的镰刀上上下下闪着银光,阵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伴着女人的嚎叫声传来,显得十分狰狞!伯仲觉得脸上溅了一片温热,嘴巴处有一丁点儿腥甜之味,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那边儿女人的叫喊声逐渐低了下去。伯仲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抱起身旁的一只铁夜壶,不要命的跑过去,砸了起来! 昏暗的空气中,只有铁器碰撞皮肉的声音不绝不散。窗外轰轰隆隆了好一阵,终于下起了大雨。伯仲感觉全身湿热疲惫,心神一松,直直跌倒在地! 大雨倾泻而下,冲洗了树叶上的肮脏污垢,门汀上的顽固泥泞,却没有带走屋内浓烈的血腥之气!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仿佛无时无刻不再空气中重演,男人狰狞狂放的笑声,女人绝望的轻吼,少年愤怒的啼哭,镰刀割断皮肉的撕扯,铁器撞击骨头的巨响,一切的一切,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之下都显得静寂了许多,邻里依旧沉睡,丝毫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主篇 第六十章:情深似海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看不大清,伯仲深吸一口混浊的空气,清醒了过来。 床边儿有人轻声啼哭,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儿呛得伯仲皱了皱眉头。 伯仲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抬眼一看,满是鲜血,昨日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之中。 伯仲瞳孔放大,全身战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浓稠的血液漫到了门槛处,伯夫人身上全是被撕烂的刀口,伯老爷头部有些变形,有些看不清楚面容。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然后便是一阵尖叫,那些从马车上醒过来的少年,如今全数目瞪口呆的站在了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站住,谁要跑,就是如此下场!” 忽而,两波人目光相对,少年想要逃窜,却被伯仲出声恐吓住。伯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想:如今天已然快亮,倘若不走,免不得被人反咬一口,况且那些贩卖人口的壮汉要是先来,估计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心中稍作打量,伯仲觉得心脏有些刺痛,呼吸困难,对着两具叠在一起的尸体拜了几拜道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儿必大善于天下,你们犯的罪孽,儿来赎。走好!” 随即起身,目光严厉的盯着屋里颤抖的少年道 “全部上马车!” 语必,众人一同上了一辆马车,伯仲又在其他马车内搜了些干粮,水,钱财。一行人这才慌慌张张的趁着雾蒙蒙的天出了小镇,扬长而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跟伯仲说过一句话,每每目光相对,都是一副极度恐惧的色彩,在他们眼里早已认定伯仲就是杀人凶手,十恶不赦的恶魔! 伯仲也不愿说什么,驾着马车日夜兼程,将所有少年送回了小山村儿,又将祖宅内的好多银钱书籍全部分散,这才趁着深夜急忙离开。 当夜伯仲离开不久,山村里的所有人全部拿着铁锹,菜刀偷偷溜进伯宅内,至于他们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 “原来是这样,这伯仲倒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大人物啊,可惜…就这样死了…着实可惜…” 度落笑了笑道 “哦?可惜?那你说说怎样不可惜?” 蓝泽筠丝毫不加思索道 “善恶皆有他人评说,若是我,若有不可一世 的能力,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定要与他们口中的正义斗上一斗!好歹将这事情经过说出来,若有人信,便是倚仗,若无人信,便自走自道,他们如何,与我何干?我……” 蓝泽筠本来义正言辞的说着…突然想起了孟浩庭之事,九山口伐笔诛,一言一行历历在目,自己是怎么做的呢,斗上一斗?明明是认输了,还平白搭上了清的性命…可见这些说起来容易,若是亲身经历…又是一番感触,毕竟无可奈何之事太多… 度落看着蓝泽筠失神的目光一寸一寸暗淡了下去,眉头一挑道 “倒也没什么,世间万物必有定数,不论挫骨扬灰还是涅重生,烟消云散还是逆天改命,瞧着脱了天命,打破常规,可不想全在天数之中,不差分毫。” “天命可知善恶分明。” “自然。” “那为何,总有那也多阴差阳错的事情,明明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伯仲可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为了别人的大义凛然,丢了自己的性命!” “善恶自然分明,你可知生命的尽头并非一切的终止,若一生大善,这一世生命终止,不留一丝痕迹,但善意长在,自会轮回到他的身边。倘若一切都能用生命来衡量,这世间之事也未免太过简单。” 蓝泽筠闻言,沉默许久,也许度落说的是对的,只是她心中自有不甘之事,不愿意放下罢了。好一会儿,四周只有潺潺水流声,蓝泽筠思前想后咳了两声,继续问道 “那封西林呢?他们关系那样好,亲眼看着伯仲烟消云散一定……一定很痛苦吧。” “他啊,心中有了邪念……” 那日,伯仲自幽冥道尽头灰飞烟灭,众人欢呼雀跃,以为真的替天行道。 当然说是要给白橙菲一点颜色瞧瞧的人,最后也没有机会领教到风之灵力的威力。 因为…封西林突然之间发了狂,极限推动自身灵力,剑气横行,无人可挡!只不到一刻钟,黄泉外血腥凝结,除了白橙菲,在场之人无一幸免,皆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伯仲要想走,在场的完全没人拦得住他,因为他是天才,而封西林若想杀人,也没人拦的住他,因为他也是天才。说来也真讽刺,明明两个都是人中龙凤,世间不可多得的皎皎君子,谁曾想最后变成了这个模样。 封西林收了剑,跪在伯仲消失的那个地方,沾满血腥的脸庞划过一行清泪。 白橙菲上前,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到 “你可知,如此便再也没有正道可寻,他至少干干净净,就算化成灰烬,定然会有善果,而你已然犯了杀孽,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封西林伸手,摸了摸那块地儿,刚刚伯仲就躺在这里,对着他笑呢 “无妨,邪道又如何,正道又如何,我最听不得别人诋毁他一句。” “当真值得?” “自然值得。” 封西林斩钉截铁的答着,忽而目光坚定,转过头对着白橙菲道 “前辈可是来自黄泉?” “正是。” “晚辈有一事相求。” “讲。” “西林自知已然天地不容,还请前辈将西林化作一缕孤魂,带去黄泉吧,他说他想看看黄泉的曼珠沙华,如今怕是无缘了。就让我代他去看看,倘若日后他结了善缘,在混沌之中有幸通灵,也许还有机会一堵呢。” “你可知通灵之感万中无一,况且你们虽然同处混沌,但是一个正途,一个邪道,机缘更浅。决定了?” “决定了。” 白橙菲,有些无奈,看了看天空风起云涌雷声大作,想来此事神族已然知晓。 “行吧,以我的能力确实勉强可以将你化作孤魂,但是黄泉之事,我还要问过帝君,还有族长,若是他们二人同意,自然可以,若是不愿,那就算是孤魂,也要交还给神族处置。” “西林谢 过前辈!” …………………………………………… “也就是说,先生知道此事。” 度落忽而有些傲娇道 “自然。” “那他如何了。” “呵,自然是被我留在了黄泉,勉强能做个撑船的船夫吧。” 蓝泽筠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想了想道 “该不会是……??” “没错,你猜对了。” 蓝泽筠嘴角抽了抽,原来这来往忘川惟一的船夫竟然是封西林的孤魂! 回想一下,这二人的遭遇属实是可歌可泣,明明都是极度正气的人啊,最后却终是双双离开了人世。蓝泽筠摇了摇头,不由感慨到 “混沌如此深沉辽阔,要通灵谈何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不过万事皆有定数,他们二人亦是如此,想必这缘分不是我们能说的清,道的明的。” 二人一路无话,船大约又行了两个时辰,破水之声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 度落语罢,率先上了岸,蓝泽筠紧了紧手里的绸缎,紧跟其后。 “我们是到幽冥道了吗?” “不是。” “嗯??不是进入黄泉必须要经过幽冥道?” 度落抬手按了按鼻梁道 “呵,那是别人走的地方。我们走捷径。” …………蓝泽筠闻言有些惊讶,原来这黄泉还有捷径!!!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黄泉还有捷径?” “自然,我们走的地方是轮回道,所谓轮回,善恶之往复,因果之循环,乃七魂六魄来往之地。” 蓝泽筠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度落往前走去,只是还未走几步,就觉得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抽离出来,脑袋昏涨,神经扭曲。 度落走在前面儿,突然感觉到一阵阻力,转头一看蓝泽筠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单手一挥,一道和睦温暖的佛光便笼罩在蓝泽筠身上,这才有些鄙夷道 “啧,我忘了,你如今灵涡已失,好像跟凡人无甚区别,这个地方,**凡胎一旦踏进不过半刻,七魂六魄必然离体,你可真麻烦。” 蓝泽筠感觉身体内暖流阵阵,心神恢复过来。听到度落的话,不由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本来就不大灵活的眼珠子更加死板。她也不回话,摸索着跟着度落继续走。不过心里却是思虑万千,她是真的很好奇笼罩着自己的这股力量是什么,居然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就像是秋日黄昏的暖阳,或者山谷之中的一股温泉。看着缠绵温柔,无甚作用,其内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居然可以抵得过轮回的力量! 因为蓝泽筠眼盲,又是个柔弱女子,所以这一路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三四个时辰,耳边才传来一阵清脆的溪流声,空气有些清凉阴冷,应当是到了人烟稀少的山涧深谷。 蓝泽筠长吸一口气凉气,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了好多。虽然黄泉的空气也同样顺畅,但是里面总是含有一丝压迫之息。这红尘人间的气息比不上后山那么清香宜人,但是却充满了熟悉的味道,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主篇 第六十一章:上越百花节 蓝泽筠一路跟着度落,慢慢的走。度落似乎心情很好,也没有嫌弃蓝泽筠步若龟速。不知怎的,平白多出一丝和谐来。 “先生,我们去哪儿?” “去龙华。” 蓝泽筠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有些失神的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龙华,多么熟悉的两个字眼,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悲欢离合。 蓝泽筠只觉得有些心酸,真是命运弄人,转来转去,又回来了不是。 度落看着蓝泽筠,有些疑惑道 “怎么?你不想去?” 蓝泽筠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谦恭,突然对着度落,有些恳求道 “对!我不想去!一点儿也不想!” 度落闻言,也没多问,只轻快的道 “那就换一个地方喽,让我想想,去上越国吧,如今人界四分五裂,龙华周围的国家都已被龙华吞并,只北边儿还算安定些,就去那儿吧,听听小曲儿也不错。” “吞并?” “啊…说起这个,这龙华的那个小娃娃确实不错,有做人皇的气派。” 一个名字回荡在蓝泽筠的嘴边儿呼之欲出,还记得在某夜希枫院的月光之下,她似乎还跟席渊谈论过这个事情,她说席渊并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怕是应验了。 “那百姓呢?战乱之中,最无辜的便是芸芸苍生。” 度落闻言,重新打量了一遍蓝泽筠,这女娃倒真是与众不同,说起伯仲是,既没有一味偏袒伯仲,也没有附和另一方,而是问起缘由,再做评判,现在谈论人界战乱,不考虑战局,倒先关心起黎明百姓,倒真是个妙人! 度落正在感叹着,突然想到了蓝泽筠在后山的所作所为,脸面一黑,心里到:还是赶快撇清算了,再妙也没有自己的瓷器值钱! “那个小娃娃做的很好,大多不废一兵一卒,只四处奔走游说便拿下了城池,就算需要发兵,也再三告诫将士,不可滥杀无辜,算是深得民心了。而且脑子不错,那些小国归属龙华后,经济流通,越发繁荣,百姓过的越来越好,有些小国眼热,居然自己主动归降。果真是谋略过人,还难得的仁义之至。” 蓝泽筠听完后,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欣慰来 “他一向如此,绝非池中之物。” 度落有些没有听清,只从蓝泽筠的脸上看出了些别样的情绪 “你…说什么?” “我说上越是个好地方,我们快些去吧。”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靠近蓝泽筠,伸出修长的手拉住蓝泽筠冰冷的小手。 蓝泽筠被度落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震了一下,立刻出声道 “你干什么?!” “干什么,看不出来?拉着你喽!” “……先生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做实在有**份!” 度落看着蓝泽筠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才调笑道 “哦?是嘛?你以为我要做 什么?上越离这里那么远,你是想徒步走过去?” 蓝泽筠这才明了,想必度落自然是有他的法子……实在是尴尬至极。 度落自袖口拿出一枚用白玉雕刻的小巧精致的白鹤,往空中一抛,霎那间光芒万丈,那玉做的白鹤居然化成了一只巨大灵动的活鸟! 度落脚尖儿轻点,拉着蓝泽筠轻轻跨上鸟背。白鹤亮翅,扶摇直上九万里。速度之快,如疾风,似闪电。 ……………………………………… 上越国境内,一身着黑色锦袍,气度非凡的绝色公子挺拔端正的站立在城门处,墨眉如画,眼坠繁星,鼻若青峰,五官是巧夺天工的惊世之作,浮浮青丝如锦娘手里新制的玄色锦缎,薄唇弯弯带着一丝浅笑。其霞辉辉,如日如月。翩翩君子,泽泽之光,一颦一笑,不落俗尘,自成一派清流作风。 只左边儿手腕儿处轻轻拽着一段绸子,绸子的另一端跟着一清秀动人的红衣女子,看着面若桃瓣,肤若凝脂,眉染青墨,虽未施粉黛,却似出水芙蓉一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只眼睛里有些空洞,少了些灵动。 这二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亮眼的风景,来往的路人皆投来艳羡的目光。 周围的人声多了起来,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蓝泽筠瞬间觉得有了些人气 “先生?这街上可有什么喜事,听着这般热闹?” 度落四处瞧了瞧,目光停在了一座三层高的茶楼处,心情大好道 “没错,今日九月初九,恰逢上越百花节呢!” 蓝泽筠打了个喷嚏,有些凉风透了进来,前些日子在黄泉只觉得四季如春,后山更是任何时候都清爽温暖,仿佛不会有四季轮回一般,今日这风倒是有些秋天的意味,原来已经九月了。 “原来是百花节啊。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一品盼雪归人啊。” 度落轻挑眉头,斜斜的望了一眼蓝泽筠,饶有兴趣道 “呦~是个行家,这盼雪归人乃牡丹中的圣品,培育及其不易,就算是夏天,放眼整个人界,也见不到几朵,更何况是秋天,虽然上越人精通反季节种花,但是这鲜满堂也是好些年没见了。” 话说这上越国最让人惊呼奇特的便是秋日的百花节,上越人民对花的研究绝对是世间排行第一的,尤其是这反季节层出不绝的花宴,更是一绝。春日可以看到秋日的盛菊,夏日能见识到冬日的香梅,秋日更是可以观赏道百花齐放的盛况。所以这百花节可以算是人间难得一见,名动四海的盛宴! 蓝泽筠坦言:“先生莫赞,我也并非是什么行家,只是小时候有幸陪着父母见识过一回罢了。” 二人说着,便进了茶楼,度落不喜嘈杂便径直走到了二较偏僻的一处小包间儿,二人入座,来往的仆役丫鬟燃了精品紫檀熏香,端了些茶果点心便退了下去。 “看来先生是这里的常客了。” “日子无聊,经常过来转转,权当打发时间罢了。” 楼下本来一片欢 声笑语,忽而一声闷响,众人噤声,原是主台上的过板石发出的声音,想来是来活儿了。 果然一身穿宽敞大袍的老头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众人止声,已然做好了听书的准备。 只见那说书的老头又抬了一下手里的过板石,声音洪亮道 “正值一年一度的百花节,这回咱就说一说百年前百花节的故事!话说百年前啊,上越百姓就掌握了反季节种花的手艺,只是也就只能拾弄一些简单常见的花草,直到有一天,上越来了一位风姿婀娜的贵人----离暮雪,离娘子!” “这离娘子是春日到的,正值人间四月,桃夭菲菲,离娘子穿了件嫩粉色的百褶束腰裙,人啊生的那叫一个肤白貌美,倾国倾城,自踏入上越以来,便勾走了无数男人的魂儿,听人说,离娘子走路带香,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活生生就是仙女下凡呐!” 说书的老头讲的有声有色,很是生动。底下的众人闻言一阵惊呼,皆有些向往之意,老头很满意的咋了口茶,继续道 “这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离娘子美啊,这追求的人也就多了,不只上越,就连邻国也派人来一展芳容。这些啊,都没什么!更绝的是离娘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培花手艺,从她手里种出来的花,那是个顶个的花中极品!长久下去,上越国的众人便为她赠了个美名---百花娘。在她的带领下,上越国能反季节种植的花越来越多,品种也越来越精贵,这百花节也是越来越热闹,名声也是传的越来越远了!本该是举国欢庆的一件喜事,只不过后来嘛…这百花娘啊却是为情所困,突然香消玉殒啦!” 说书人目光悲切,颇有些惋惜之情,引得底下的众人皆出声询问缘由。 蓝泽筠摸到盘中,捻了一块香甜的糕点吃了,一时之间也是听的入迷。 老头瞧着众人着急,继续道 “话说这风花雪月之事,若是天长地久自然是人间一大乐事,可偏偏有些天不遂人愿,百花娘的这段姻缘终究是劫是祸不是福泽啊!” “应当是那年的百花节上,各国慕名而来的人士络绎不绝,几乎所有的街道上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名花儿,灯火辉煌之下,那花儿啊,就像是被渡上了一层金光,美的不可方物!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当属长安街,万柳桥两处!原是百花娘在这两处放了最新栽种出来的新的牡丹花儿品种。广邀天下名流一品,只因还未想好取什么名字,便也刚好可以讨一个好名字…” “当日,百花娘端坐在阁楼之上,身穿伽蓝色流苏裙,梳了精巧的发髻,施了粉黛,金钗朱翠,烨烨生辉,瞧着倒是比花儿还要娇艳。至于那新栽种出来的牡丹倒是万花丛中独一份儿,花朵通体洁白如玉,层层叠叠好几圈儿,花瓣儿尖儿向内衍生,差不多一毫粉红之色。两种颜色交相辉映,就像是一位羞红了脸庞的少女,美妙动人,其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捉摸不定,叹为观止!” “一时之间,长安街与万柳桥上人流攒动,一些文人骚客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妙思,上了花台,赋诗一首,为这牡丹题字。其中就有一位才子得了咱百花娘的青睐!” 主篇 第六十二章:盼雪神思,归人止步 说书的老头已然是说到了**之处,神色越发紧张,语气更加高昂! “那名俊俏公子姓成名顺义,手持一把摇扇,身姿挺拔,长的那也是鹤立鸡群,极为出众,只见他轻步上台,不做一丝停留,手提狼毫,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只几个呼吸,便停笔下台,不知去了何方。丫鬟将收集的诗词拿到阁楼给百花娘过目,谁知百花娘一眼就相中了这顺义公子的诗句!” 说书的人停声,喝了一口茶,缓了一口气儿,底下的人急忙问道 “敢问先生,是什么诗?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吧!” 台上说书的老头,拿起桌子上一把朴质的折扇,挥洒开来,轻轻的摇着 “那诗题名《盼雪归人》,暮雪菲菲烟柳巷,折腰祈盼小庙上,青黛不展青丝长,一曲作罢声悠扬,目坠清水神多伤,犬吠夜深归人望,瑶台玉凤出人王,琴弦刚止剑锋芒,举头三尺明法藏,轻挥衣袖气嚣张。啧!好诗啊,倒也怪不得百花娘欢喜,这成公子之作确实是神来之笔。更令人惊叹的是,这诗里有妙趣!” “敢问先生什么妙趣??” “这诗写的妙,内容更妙,据说百花娘来上越本意为寻亲,寻得是自己的未婚夫,多年前腊月,大雪纷飞,与百花娘有媒妁之言的公子出门来上越做生意,只是一去数年,百花娘日日去庙里祈福,夜夜坐于窗前举目遥盼,只是盼雪神思,归人止步,等了多年,适婚之龄已过,便徒步万水千山,亲自来了上越,这份超脱常人的胆量着实令人感叹。这成公子一首诗词便概括了百花娘生平经历,后有赞叹了她过人的气度胆量,如藏剑锋芒,堪比话中之魁,人中之王!更奇的是这诗中有约,这成顺义竟然约了百花娘与城北法藏庙一会!” 一听众听到此处,越发好奇道 “那百花娘可去了?” “自然是去了,百花娘心神晃动,随即告知身边小仆,赐新品牡丹名为盼雪归人!然后提着裙摆慌张出门。” 蓝泽筠坐在二楼,喝了口清茶道 “她应当误以为那人便是多年未见她的未婚夫吧。” 度落不语,闭目养神,楼下继续响起了声音 “百花娘一路向北,到了法藏庙,只见成顺义屹立与法藏庙前,轻挥摇扇,对着来人浅笑盼盼。百花娘本以为约她之人是多年未曾谋面的未婚夫,见了成顺义,虽然被他容貌所惊,但是依旧大失所望!成顺义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与百花娘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宿,倒也算是入了百花娘的心,于是后来,成顺义长居上越,二人经常于花前柳下,谈笑风生,久之便暗生情愫,不日偷偷拜了天地,结了亲!这些双方父母都是不知晓的。” 说书的老头说到此处,神情暗淡,忽而一拍过板石,众人心颤,已知事有转折! “可惜,终究是二人一厢情愿,错付了终身!原来这成顺义并非什么富家公子哥,而是缥缈国的正经太子,已然娶了正妃!当时,缥缈国国主寿正终寝,缥缈 国大乱,人心惶惶,太子妃熙言轻装简行,孤身一人来到上越,寻找在此饮酒作乐的太子成顺义。三人对峙,一方是原配妻子,带着缥缈国万民的请愿来请太子回国主持公道!一方是在上越新结的红颜知己,孰轻孰重,不必衡量!百花娘大悲,夜夜痛哭,以泪洗面,对于成顺义也是闭门不见!” “不过缥缈国太子妃熙言却是难得的深明大义!虽说是自己的夫君与他人恩恩爱爱,举案齐眉。但是为了缥缈国万千子民,居然愿意让成顺义带着百花娘回去,自己退了太子妃位,当真是世上罕见的大义之人!” 底下的听众听到此处,皆点头同意,其中有人出声询问 “那成顺义如何选择?” “成顺义嘛…一国主君,万人请愿,岂是他能拒绝的了的,自然是立刻找了百花娘身边的小仆说了熙言的想法,只是…百花娘死活不愿,托人送了成顺义一盆盼雪归人,然后离开了上越,不知行踪。成顺义自然明了百花娘的意思,心中悲痛,带着那盆盼雪归人随着熙言回了缥缈国,举国安定,天下大欢!” “一年后,百花娘又回到了上越,只是并非孤身一人,身边儿跟着她寻了多年的未婚夫,二人在外人眼里自然是幸福美满的,百花娘带着上越百姓,将栽花的手艺传承下去,久而久之,上越百花节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奇观,不过令人深思的是,百花娘种了那么多花,却很少再种盼雪归人。后来百花娘抑郁而终,临死之前题了一首诗。” 众人皆发问:“是哪一首?” “就是当年成顺义题的那首《盼雪归人》啊!百花娘死后,这栽种牡丹的手艺逐渐失传,尤其是名动城国的盼雪归人,更是鲜为人见,现在啊…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啦!” 一个故事完结,过板石惊响,台上撤桌,说书人哼着曲子下了台。只留众人还沉浸在故事之中,回味无穷。 蓝泽筠撇了撇嘴,有些可惜道 “真是可惜了,名动倾城的绝世佳人,居然会抑郁而终…” 度落抬头瞧了蓝泽筠一眼,轻笑道 “你怎知她是抑郁而终?” “那说书的先生不是说,百花娘死前还题了多年前成顺义写的那首诗吗?若非爱的死去活来,何必记挂这么久,想来这份爱而不得压在心中多年,最后终于支持不住,身体溃散,心神具崩。” 度落抿了一口清茶道:“不然,虽然她确实是心有负累牵挂,不过却是个洒脱人,不然只怕等不到遇见成顺义,当年在大雪之中日日祈盼费神,早就丢了半条命,怎么能撑到来上越?” 蓝泽筠生疑:“先生的意思是…此事还有蹊跷?” 度落将青瓷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才道 “那年上越城内大雪纷飞,足足下了半月有余,离暮雪自回到上越后,生活很是规律,白日去花房栽花,下午去茶楼听曲,晚上陪夫君在书房写字。只有一日深夜才回到家中,她夫君问起,离暮雪只倒是路上积雪厚重,耽搁了。其实 那日下午,她在茶楼见了一个人。” “谁?” “成顺义,缥缈国安定之后,他一直心系离暮雪,所以,借着外访的由头,冒着大雪来了上越国。只当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心中想见之人。二人对面而坐,心平气和的谈了许久,离暮雪这才起身告辞。” “先生的意思是…百花娘的死于成顺义有直接关联?” “还不算笨嘛,世人只道缥缈国皇后熙言深明大义,为了国家甘愿牺牲自我,可这个女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磊落。当年缥缈国大乱,太子不振朝纲,但是六皇子确实深得民心,百姓簇拥六皇子上位,熙言族人不肯,这才使得飘渺国根基动荡,不过五日,六皇子成顺德便突然猝死当街,其状甚恐。后来熙言便直奔上越国请了成顺义回去。” 蓝泽筠恍然大悟道 “先生的意思是…这成顺德的死乃熙言所为?” 度落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蓝泽筠的说法 “也许吧,这事只是猜测,至今也无实证,再说当日她愿意弃位而去,恐怕也是摸准了离暮雪生性刚烈,定然不愿如此。这才愿意赌上一赌,如今,自己的夫君不远万里,又来寻找旧情人,你说她怎么可能忍得了,离暮雪死的时候,听见过尸首的人说其状甚恐,肢体扭曲,完全和成顺德死状相同。” 蓝泽筠闻言,陷入深思,半饷才继续道 “这百花娘确实是生性刚烈,为人磊落舒爽,胆气度量都非常人能比,只一点便是性子执拗,当初能为了未婚夫一个承诺,苦苦等候多年,白白错过了适嫁之龄,可见用情专一,不忍一点污渍,成顺义虽是她一生所爱,但是欺瞒她在先,又身肩治国大任,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愿,后来百花娘已婚,定是对她的夫君忠心不二,想必那日成顺义来找她,百花娘也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吧,只是熙言不放心,怕自己皇后之位不保,这才……不过这个女人有如此谋略,又怎会甘心永远身居后宫,做个整日操持后宫之事的娘娘!” “呵呵,蓝泽筠啊蓝泽筠,你这丫头除了笨手笨脚外,看待事物倒是别有一番见解啊!没错,这个女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不过五年,成顺义就患了心疾,不出一个月便驾崩而去,因身边没有子嗣,熙言美名极高,再加上熙言一党煽风点火,于是子民请愿,立熙言为新任国主。” 蓝泽筠暗自咋舌,颇为惊叹,要知道女人做国君,历来都是万中出一,极为稀少罕见,不由得出声道 “这个熙言的手段着实令人佩服。” 度落不可置否,继续道 “她令人佩服的可不只是这些手段,自缥缈国新立女国君后,国家制度重新规整,来往商旅增多,国家日益强盛,这等业绩,足以叫万人歌颂,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谋略大家了。” 蓝泽筠出声同意,事实确实如此,成顺义虽贵为太子,但是心思,性格,各方面都不适合做国君,但是这个熙言,倒是有些生来就注定是人中龙凤的感觉。 主篇 第六十三章:放一盏河灯 夜幕降临,上越国内却一点也不安分,街道两旁皆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花儿,凉风习习,散发着阵阵清香,树梢上挂了五颜六色的圆灯笼,交相辉映之下,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度落和蓝泽筠二人出了茶楼,随着人流在街道上晃悠,蓝泽筠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这人间烟火之地还是叫人心身愉悦的。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更加心情愉悦,居然很热络的询问蓝泽筠 “?小丫头,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想玩儿的物件儿?” 蓝泽筠思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万柳桥。” 如今的万柳桥早已没有百年前的盛况,大多数来往的名客都愿意去长安街赏花,蓝泽筠二人一路顺畅无阻,很快便上了万柳桥。 万柳桥下,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河,河道两旁皆栽植了粗壮的垂柳,虽然已是九月天气,但柳叶依旧翠绿水嫩,二人站在桥上,便被左右垂下来的柳枝遮挡的严严实实。 清风徐徐,二人的青丝随风浮动,隐隐有纠缠在一起的意思,蓝泽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凉风飒爽,直入肺腑,全身舒展开来,心神豁然开朗,以往的阴郁一扫而空。 度落很少见到蓝泽筠开朗的时候,想来今日也是开心,随即出声笑道 “果然是来对地方了,那日敢闯进我的桃花林,以为你是个活泼好动的,今日一瞧,倒是个不喜热闹的。” 蓝泽筠摇了摇头:“若是和想见的人在一起,自然是世间万般都有情趣,人也舒朗高兴,若是身边之人不是心上之人,就算同览惊世奇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惊艳” 度落挑了挑眉,继续笑着:“怎么,这么说,我是你心上之人?” 蓝泽筠闻言,鄙夷道:“先生自重,今日开心不过是因为眼睛瞎了,看不见就只当不存在吧。” 度落抽了抽嘴角,心到:好一个嘴利的丫头,平日里恭敬有加,站在居然敢这么放肆!罢了罢了,反正是要……… 度落心中稍作打量,便决定不再计较了。 蓝泽筠心情更加舒畅,好半饷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河里可有人放灯?” “有啊,很多。” 度落看了看河里一盏盏昏黄的小莲花灯顺流而下,随着河流消失在尽头,只留几点星星之火,闪烁在天边。 蓝泽筠似是来了兴趣,摸索着往桥下走去 “我也要放灯。” 其状像极了一个撒娇要糖吃的小孩子,度落没有拒绝,随即走到蓝泽筠的身边,伸手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腕儿往放花灯的地方走去。 ……………………………………………………… 河边儿几处小摊上摆满了蜡烛,彩纸,度落拉着蓝泽筠来到一座小摊儿前,摊主是一位年轻妇人,见此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哎呦!公子可要为身边儿的姑娘放一盏莲花灯?” 度落顿足,一脸黑线,蓝泽筠立刻接着摊主的话说了下去 “店家,可有卖的彩纸和蜡烛,我想自己折。” 年轻妇人看着一眼度落,发觉他脸色并不好看,也不在调笑,认真回答蓝泽筠的问题 “自然是有的,笔墨,彩纸,蜡烛都有,二位可在 这里折。” 蓝泽筠闻言,轻轻一甩,甩开了度落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随着年轻妇人的指挥修长白皙的双手来回翻弄穿梭,忙碌起来。 一刻钟后,一盏极其丑陋,歪歪扭扭的莲花灯塌塌的歪立在案板之上,度落和年轻妇人皆嘴角抽搐…… 半饷,年轻妇人才磕磕绊绊的夸赞道 “姑娘…姑娘的手艺…可真是…独特啊。” 度落听着妇人违心的夸赞,没忍住喷笑。蓝泽筠选择无视他,点燃蜡烛,小心翼翼的端着莲花灯往河边儿走去。度落怕她摔倒,立刻跟了上去。 耳边传来潺潺水声,蓝泽筠摸索上前,慢慢蹲了下去,而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试了试水,这才将莲花灯放了上去,急忙问道 “它可顺利入河了?” 度落看了一眼,这灯虽然丑,但是底座挺稳,在水中摇摇晃晃,硬是没倒 “嗯,顺利飘走了。” 蓝泽筠闻言,松了口气,挺直的站立起来,双手合掌于胸前,虔诚的许了愿。 度落摸了摸鼻子,看着蓝泽筠的动作,又想起了先前在摊位处,她摸索着写写画画了好久,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那花灯上写了什么愿?” 蓝泽筠不答,自顾自的祈福。 度落瞧着,眨了眨眼睛,然后摩擦了一下手心,一点星光缓缓亮起,而后刚才那盏随流而下的莲花灯渐渐在度落的手心处现了形。 度落看了一会儿灯,又看了一会儿蓝泽筠,伸手准备灭了灯火,手还未接近火星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忽而停了下来,任由手里的莲花灯消失。 ……………………………………… 将近有半个时辰,蓝泽筠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虔诚的祈福,度落等的久了,竟然有些瞌睡,好一会儿,终于见到蓝泽筠放下手来,这才嘴角微笑道 “完了?我们去长安街赏赏花吧。” 蓝泽筠点头轻应,突然伸手拔下了束发的一只玉簪放在度落手中,刹那之间,满头青丝像是被释放的黑墨,尽情的随风泼洒舞动,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飒爽之美。蓝泽筠快速从怀里掏出一段绸缎,将头发禁锢起来,才道 “这簪子是要送给雨曦的,长安街人多,我怕丢了,劳烦先生先帮我收一下。” 度落闻言,轻轻转动了一会儿手里的玉簪,忽而有些心闷,随即将玉簪放入怀中应了。 二人出了万柳桥,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越靠近长安街,吵闹之声就更大一些。 蓝泽筠摩挲着手里那段绸子,随着度落往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走去。 长安街中心搭建的高台之上,可谓是百花争艳,各种最稀有的一品名花皆位列其中,宛如一个个明艳动人的姑娘,供众人观赏。 蓝泽筠目不斜视,直直的看着前方,仔细的听着台上认真为众人介绍花品的行家说话。 众人一会儿安静无声,认真听着,一会儿窃窃私语,互相讨论着,若是遇到极为稀奇的品种,也会有人出声狠狠赞叹几句。 不过不管周围什么动静,蓝泽筠依旧面无表情,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扎眼呆滞。 忽而一阵极其清冽的幽香从蓝泽筠身边儿传来。蓝泽筠只觉得这 味道有些熟悉,不由得转头仔细闻了闻。 “噗~原来会动啊!” 一声欢快的惊呼声想起,蓝泽筠被吓了一下,直直向后退了两步,才停了下来道 “敢问阁下是…” 蓝泽筠对着的方向,一盆蒙了黑布的巨大花盆遮挡住了来人的容貌,只看着大约身高八尺有余,身姿挺拔偏瘦,两只端着花盆的手骨节分明,有些干瘦。 “别阁下阁下的…我叫百青!” 依旧是爽朗欢快的声音,应当是个舒朗乐观的人吧。 百青挪到蓝泽筠的右边儿,看了看她的手,随即将花盆小心翼翼放在身后,起身,显出模样,原来是个俊美的少年郎,眉梢高挑,凤眼狭长,眼尾微挑,鼻梁挺拔,薄唇向两边弯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皮肤有些煞白,眼窝有点儿深陷,看起来像是久病未愈,笑起来有些像狡黠娇媚的狐狸。 蓝泽筠看不到百青的样子,但是听声音,感觉应该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于是低了低头,算是行了礼,这才出声问道 “这盼雪归人可是你带来的?” 百青闻言,起了兴趣,他带着这盆花走了一路,都没有人闻出来,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道破。 “哎呦!行家呀,没错,这盼雪归人正是小爷种的!” “你种的?” 蓝泽筠大惊,先不说这盼雪归人的手艺失传已久,就算真有留存,要钻研熟透那也需要几十年的光阴,这少年怕是不简单啊 百青看到蓝泽筠的反应,很是满意,许久才问道 “你手里捏段绸子做甚?” 蓝泽筠轻笑,将绸子卷起来收好 “不做什么,只是不小心从手里散落了。再捡起来就好了。” 百青点头,对蓝泽筠很是感兴趣 “对了,你叫什么,看着和我一般大啊……” 百青说着,突然察觉蓝泽筠双目有些失神,随即抬手试了试,直惊呼出声 “!你看不见啊!” 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不礼貌,百青有些尴尬的捂住嘴,小心翼翼的看着蓝泽筠的表情。 蓝泽筠早已习惯,听着百青刚才所言,只是单纯的惊讶,再无他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嗯,是不小心盲了,我叫蓝泽筠。既然一般大,不如同辈相称吧。” 百青见蓝泽筠也不生气,为人也是坦率豁达,随即心生好感道 “我也并非有意,还请…见谅啊,这盆花就送你吧,权当…权当我赔罪了。” “你可知这盆花可是千金难求的,而且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能种的出来了,太过贵重,泽筠消受不起。” 百青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哎呀!不过是盆花而已了,再珍贵,也是死物,倘若你觉得贵重…不如用你腰间的菩提子来换?” 百青说着,目光已然盯上了蓝泽筠腰间精致圆润的菩提子。 蓝泽筠有些严肃,脸色一冷,随即伸手捏着配饰道 “不,你误会了,我孤身一人,不住这里,又是盲女,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你给我,我也拿不走,而且身怀至宝,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实属不妥。” 主篇 第六十四章:南鸢,我来了 百青听到蓝泽筠的话,心中隐隐有些心疼,更觉得刚才的话过于严重。 左思右想了半天,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开口 “那…你住哪里,我帮你搬回去。” 住哪里呢?蓝泽筠有些迷惘,好像人世间自己惟一的家已经灭了。 “南鸢。” “南鸢啊…也不是很远喽,刚好我四海为家,如今上越也待累了,去南鸢转转也好!” 百青说的轻松,语气中甚至有些兴奋,蓝泽筠听着有些疑惑 “四海为家?” “是啊,我自小便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就各国奔走,以天为庐地为盖,潇洒的很呐!” 蓝泽筠挑了挑眉,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那你这盼雪归人的手艺,在哪里学的?” 百青摸了摸脖子,认真冥想起来,好一会儿才眼光发亮,打了个响指道 “啧!想起来了,前两年路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小爷心好,救了一个老太太,她老人家说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只言当初百花娘来过此地住了一年,留了一些植牡丹的手艺,于是全部交给我了。” 是了,当初百花娘心神俱伤,离开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原是去了一个小国啊。 此时已近亥时,街上的人流慢慢散去,没了熙攘人群的遮挡,这长安街高台上的花儿香味更浓。 蓝泽筠点了点头:“人都散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着便愈转头离开,百青看着,连忙跟了上来:“?别呀,好不容易有个伴儿,一起走呗,你想想,南鸢山高水长,你一个人既不方便,又不安全,多一个也多一份保障不是,再说我也想去南鸢看看,我们互不相扯,只是路上做个伴儿罢了。” 其实百青说的不无道理,她如今比常人都不足,又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前往南鸢,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刚到灵山那会儿,妥妥一个废物! 蓝泽筠心里想着事情,直直的往前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喂!别走了!你走错路了!” 蓝泽筠回过神来,仔细听了听,前面确实还有交谈之声,能走的通的。于是不做理会,继续前行。 百青见蓝泽筠不听劝,立刻小跑上前伏在蓝泽筠耳边道:“别走了!!我的小祖宗,前边儿是醉欢楼!!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 蓝泽筠自然知道醉欢楼是什么地方,闻言耳朵立刻染上了一抹绯红,顿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百青见蓝泽筠这样,笑得更欢,将花盆往左边儿挪了挪,然后伸出右手拉住蓝泽筠的手放在自己衣摆处道 “你拉着我,我带你去客栈,我们明日出发,去南鸢。就这样说定喽!” 蓝泽筠一路无话,算是默认了。这个百青她是真的不了解,人多善于伪装,也不知道是善是恶,不过如今倒也不是很重要了,倘若能去南鸢,自然是万中之幸,倘若不能,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糟糕的。 ………………………………………………… 再说黄泉香风阵阵的桃花林里,度落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嘴角还带着一抹开心的微笑,心到:果然,无人打扰最是舒畅! 随即走到一处桃花树下,挖出一坛桃花酒,放在手里转了两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小亭子走去。 桃花酒带着新鲜的泥土,隔着陶瓷盖子也能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 度落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坛口,举止优雅的拿出杯盏,倒了一杯,放在鼻尖儿前闻了闻,这才端至嘴边儿,喝进嘴里。忽而,一阵剧烈的咳嗽,度落英俊的眉头打了个结儿,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喝错了! …………………………………………………………… 第二日一大早,蓝泽筠刚洗漱完打开房门,就听到一声热情的招呼声。 百青斜靠着门框,笑得格外热烈殷勤 “睡醒了?下楼吃早饭吧,我已经打点好了,吃完早饭就出发!”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约莫辰时,二人吃了早饭出了客栈。 百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扶着蓝泽筠上去。然后策马扬鞭,出了上越国。 蓝泽筠嗅了嗅,身边儿已然没有丝毫幽香,不由出口询问:“你的花儿呢。” 百青盘腿坐在马车外 “卖了呀!” “买了??” “对啊!哎呦!就一盆死物罢了,旁人视若珍宝,那就拿去,我们拿着那么大…实在是占地方,换点儿银子好呀,方便携带,一路吃穿不愁,多舒畅啊!” 蓝泽筠认同的点了点头才道 “我只是有些惊讶,你说卖就卖,栽种一盆盼雪归人怕是花了不少心血吧,你倒是舍得。” 百青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忽而笑了起来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儿,日后再种就是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二人这一路那是真的不容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经常下雨,蓝泽筠身体承受不住,大病一场,二人只好暂时停了一来,休息了半月有余,这才继续上路。 直到寒冬时节,南鸢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路上行人甚少,树梢,房檐,处皆覆盖上了一片雪白。一眼望去苍茫一片,显得死寂沉闷。 忽而马蹄声阵阵,一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驾着马车慢吞吞驶入南鸢城门。停在了一处看着不错的客栈处。 客栈内一机灵的小斯立刻小跑出门,停在马车前,热络的搭话 “哎呦!客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可要进来喝一杯温酒?” 男子轻身下了马车,而后伸手掀开了马车纬幔,一双白皙的玉手扶着马车门框,而后露出了清秀靓丽的面容。 蓝泽筠就着百青的手下了马车,顿时觉得寒风阵阵,立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百青对着小厮笑了笑,而后将马绳丢给小厮,拉着蓝泽筠进了客栈。 漫漫冬日,旅客行人甚少。客栈内除了拨算盘的掌柜的和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厮外,空无一人。 所以蓝泽筠二人的到来,算是为久久不曾开张的客栈带来一丝人气儿。 百青带着蓝泽筠坐在一处比较亮堂的地儿,招呼小厮点了些热菜,又要了一壶温酒,这才搓了搓手道 “今年冬天可真冷!” 蓝泽筠点头附和,眉头紧锁,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百青一脸疑惑:“你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可是受了风寒??还是…太劳累了?” 蓝泽筠喝了一杯温酒,觉得心里暖和了些,摇了摇头:“已经冬天了,不知道南鸢好吃的糕点还有的卖吗?” “………………” 百青挑了挑眉,嘴角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两下 “你来南鸢就是为了这个???” “对啊,很好吃的。” 百青低头,揉了揉额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雪越下越大,尤其是入夜,更像是漫天散落的大朵白梨花,在朦胧的月色下,竟然多了份人间难得的美感。蓝泽筠睡不着,披着斗篷站在窗前,感受着屋外的寂静清凉。忽而几片雪花掉落在蓝泽筠的脸颊上,滚了两滚,最后停在她有些湿润的唇边。 蓝泽筠来回抚摸着手里被盘的光滑的菩提子,神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清啊,你出身的地方,我终于来了。你可知道,我真的好想你。你再等等,也许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 此时,黄泉后山的桃花林内,虽然依旧安静祥和,桃夭漫漫,小溪潺潺,香风阵阵,但是莫名生出一份清冷孤寂来。 度落穿着松松垮垮的烟青色长袍,斜靠着白玉坐具,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桃花枝儿,眼里似有无边星河,勾人魂魄,一手撑着头,一手来回转动着一支青玉簪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 第二日清晨,窗外似乎有了人声喧闹,百青睡的正香,被吵得翻来覆去,最后一甩被子,气呼呼的翻身下床,打开窗户正准备吼上两嗓子,不料猝不及防被璀璨的亮光闪的眼睛疼。 百青揉了好久,才缓过来,这次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原来雪已经停了! 今日无风雪,晴空万里耀辉光,只见原本苍白一片的雪花在阳光的照耀着,宛如一颗颗夺目的碎星,一闪一闪,显得格外的活泼生动。百青被吵醒来的阴郁一扫而空,深吸一口清晨清冽干净的空气,立刻洗漱收拾好,去敲蓝泽筠的门 “泽筠!泽筠!!快!起来了!太阳晒屁股喽!” 蓝泽筠早已起来了,前脚刚倒了杯清茶,随即就听到门外咋咋呼呼的声音。 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摸索到门边,打开门侧身让百青进来。 百青神情舒畅,脚步轻快的走到桌子边儿,喝了蓝泽筠刚倒好的茶 “你知道吗?外边儿雪停了!可美……哦…我是说外边儿雪停了,要不要去街上转一转?你不是想吃糕点,一定有卖的!” 百青本来想说美景的,只是脑子反应迅速,想到蓝泽筠看不见,说出来难免惹她伤神,这才立刻一转话锋,提了个主意出来。 蓝泽筠虽然从不介意旁人说她瞎,不过身边儿之人,都很顾忌她的想法,倒是让她有些感动的。 主篇 第六十五章:怀春阁听事 午时左右,蓝泽筠二人出了客栈,慢悠悠的上了街。大雪初停,街道就不再寂静,叫卖之声悠扬喧闹,烟火气息十分浓重。 二人走了一路,百青两手满满,有些累了,连忙喊住继续前行的蓝泽筠 “喂!你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蓝泽筠摸索的来到一处叫卖声前,转头对着百青平静的说:“吃的完。” 于是百青这个苦力跟在蓝泽筠身后。几乎走完了南鸢所有卖糕点的小摊儿,终于在傍晚时分满载而归! 百青一脚踹开蓝泽筠的房间门,气喘吁吁的将两只手里的几十个纸包快速扔到桌子上,连忙甩了甩头 “真的是…我们又不是只待一天,干嘛买这么多…累死小爷了。” 蓝泽筠坐在百青身边儿,倒了一杯茶给他道 “辛苦了。” 百青受宠若惊,心里却是高兴的紧,赶快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啊!爽快!你别说啊,走了一路,又累又饿,来来来,我也吃两口。” 百青说着,手刚放下杯子捏住一个纸包,便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拍落。蓝泽筠阻拦住百青,然后自顾自的打开一个纸包,一股轻甜香气立刻扑面而来。蓝泽筠取了一块嫩黄色的糕点递给百青,自己又从中取了一块出来。 一时间,二人无话,空气中只有来回飘荡的芳香气味。 半个时辰后,百青打了一个嗝,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有些力不从心的看着还有半桌子的糕点道 “哎哟!我不行了!太饱了!吃不动了!” 百青说着,转头一看,蓝泽筠正将一块儿粉红色的透亮小糕点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吞了。百青被吓了一跳,见蓝泽筠并没有停止,又拿了一块儿,准备吞下去,连忙出手阻止 “!你疯了!你就不怕噎死啊!” 那块儿糕点被百青拍掉,在桌子上转了两圈儿然后直滚滚的落在了地上,沾了灰尘。 蓝泽筠似是没有知觉,分毫不理百青,又打开了一包糕点继续。百青忍无可忍,将桌子上所有糕点全部拢住,抱在自己怀里 “蓝泽筠!你干嘛呢!这副鬼样子!” 百青声音极大的喊了一声,蓝泽筠似乎是被吓到了,身体猛猛的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双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百青不解,着实被吓了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哭声还不见停的,百青看不到蓝泽筠的脸,只能瞧见她瘦弱的肩膀来回抽搐着,于是赶忙上前,将怀里的点心全部重新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一旁,有些僵硬的轻轻拍打着蓝泽筠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你吃吧,只要你慢慢吃,吃多少就行,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心慌!” 蓝泽筠闻言,越哭越大声,一刻钟后才有些哽咽道 “它…它们再也不是以前的味道了,以前的味道,再也没有了。” 百青更加手足无措,嘴巴张张合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急的直跺脚。 蓝泽筠还记得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是上官清千里迢迢从南鸢带到灵山的那些,个个香糯可口,虽然时间有点久,有的已经干裂碎掉了,可是那是最好的,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买的是一样的点心,吃起来完全没有当时的味道。仿佛上官清走了,所有她带给自己的快乐都被抽干了。 百青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在烛光下的哭成泪人儿的姑娘,偶尔会声音哽咽的说一些自己听不懂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就算不知道说什么,至少陪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蓝泽筠哭了好久,中途惊醒了其他厢房的客人,都被百青用银子堵了回去,最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哭晕过去。 百青将蓝泽筠轻轻抱起放在床上,又帮她盖好被子,而后深呼一口气,看着桌子上剩了大半儿的点心,自言自语道 “百青啊百青,你要是再在南鸢陪她买点心,你就是…狗!” 然后起身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蓝泽筠房间。 第二日……百青目光呆滞,一脸阴郁的走在街上,两手如昨日一般提满了点心,蓝泽筠依旧摸索着往前走着,人也不带清闲的,但凡听到什么吆喝叫卖都要走上去看看。百青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摇大摆的跟了上去。心到:狗就狗吧…小爷爷善良,不计较这些! 将近午时,蓝泽筠终于有了停歇的意思,百青赶忙对蓝泽筠笑道 “我给你说啊,前边儿拐个弯儿就有一座酒楼,好像叫(怀春阁),算是整个南鸢一等一的,什么皇亲贵胄,富家子弟啊…都会去,我看正当午时,我们也进去坐坐吧,听说那儿的菜色可是南鸢一绝,而且还有五十年的贵茯苓,酒香十里,醉人的很,尝一尝?” 蓝泽筠着实感觉到有些乏了,便答应了下来。百青只觉得精神一振,拉着蓝泽筠快步进了怀春阁,在二楼选了处风景优越的位置坐了下来。 蓝泽筠刚进来时,只觉得人声鼎沸,完全比的上大街上的情形,直到上了二楼,耳根子才清净下来。想来这怀春阁的生意是真的火爆,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啊。 一小厮跟着二人上来,为二人添了水,蓝泽筠闭着眼睛休息,百青则问了小儿一些特色菜。 还不到两刻钟,蓝泽筠就闻到一阵浓厚的幽香,沉重浓厚但不浊腻,清香醇甜却不妖艳。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 百青深嗅了两口,两眼放光道 “果然是好酒啊!香!真香!” 百青说完,又过了一会儿,小厮才端了酒过来。百青也不客气,为蓝泽筠添了一杯,而后直接拿着酒壶就往嘴里倒,好一会儿才满足的擦了擦醉道 “啊!好喝!自古美酒配佳人,你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挺赏心悦目,勉强算个佳人吧!不错不错!” 蓝泽筠不理百青的胡话,举止优雅的端起桌上的酒,轻轻抿了一口,一股霸道的幽香立刻侵占了整个舌苔,初感浓烈清冽,回味悠长缠绵,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跟她在黄泉后山的桃花园内偷喝的度落藏的桃花酒有的一比! 忽而,本来安静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低头哈腰,引着三个年轻贵公子往这边儿直直走来 “哎呦!各位贵宾,咱这怀春阁今日实在是人太多,没有什么比较好的位置,只剩里面还有一桌不错的,各位今日就先凑合一下,今日我请客,公子们尽兴就好!” 百青眉头一挑,斜斜的看了一眼,只见这三位贵公子皆是相貌极佳,身姿挺拔,穿着高贵,有些皇亲贵胄之气。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头发用玉冠全部束在头顶,五官锋利,有些高贵逼人之气。 “何掌柜,你说你这怀春阁也该扩建扩建了,不然日后再来…怕是你无法接驾啊!” 左边儿的贵公子,目光不屑的撇了撇一旁尽力伺候众人的何掌柜,然后又看了看走在前边儿的男子,出声调笑了一番。 何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只觉得心脏又紧了几分,这几位不论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哎呦!七公子说的是!说的是!小店日后自然会扩建,如此才能勉强配的上各位的身份!还请几位公子日后多多照料,多多照料!” 左边儿的贵公子闻言,轻哼一声便不再回话,何掌柜引着三人略过蓝泽筠二人坐的位置,走在最前边儿的贵公子盯着百青看了两眼才走过去,坐在他们后边儿一点儿的位置。 何掌柜安顿好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告辞,前往厨房亲自看着。 “其君,你也太过鲁莽嚣张,如今情势未定,你何故在外边儿乱说!” 坐在右边儿的公子,瞧着较为稳重,看着此处除了蓝泽筠他们一桌客人,再无其他,这才出声训斥两句。 那名被叫做其君的公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身旁坐的端正的人才道 “哎呦!五哥,不是我说,灵山不是传了消息,那个妖女已经死了,她那个残废哥哥如今也是半死不活,哪里比得上咱二哥呢!这南鸢城主还不是二哥的囊中之物,早晚的事儿,慌什么!” 这三位都是南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左边儿的是七皇子上官其君,右边儿的是五皇子上官星云,而居中而坐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南鸢二皇子上官舒! 上官星云听着上官其君的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其君!不要乱说!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一切等大局敲定之后再说,你这样会让二哥很难做人!” 上官其君看着上官星云语气严厉,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这才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从头到尾,那位话题中心的人物都波澜不惊的喝着茶,完全不受一丝影响。 蓝泽筠二人做的位置,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听到那三人的谈话。蓝泽筠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皱着眉头 “妖女?” 蓝泽筠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百青。 百青挑了挑眉,看了看那边儿的三个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蓝泽筠道 “你不知道了吧,他们说的那个妖女正是南鸢六公主!” 主篇 第六十六章:清清明月少女心 蓝泽筠心口微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百青喝了口酒,才继续道 “那个六公主。好像是叫…上官清吧,听说长的那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 南鸢上玄三十六年,冬,大雪一月不止,足足有三尺深,天地苍茫一片,路上不见犬吠。 南鸢承宫内人流攒动,好几个小侍婢端着水盆来回跑动,一些水珠子溅了出来,落在雪白的雪地上,晕染出一片鲜红。 南鸢国国主上官泽明双手背后,来回走动,眉宇间丝毫不见松懈,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忽而,一阵孩子的啼哭声自内殿想起,一体态臃肿的嬷嬷快步跑出来,喜上眉梢,对着上官泽明道 “恭喜国主,夫人生的是个白白净净,俏生生的公主殿下!” 上官明泽大喜,当即命人拿了赏赐,人已然不顾劝阻,冲进了内殿。 承德宫内殿足足放置了三个铜制暖炉,燃着的也是十年炮制的银丝雪碳,极容易燃火,比普通的炭火要暖和的多,而且不会生烟气。 房屋内的摆设布置都极为精巧别致,足以看出屋内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上官泽明急匆匆的跑进来,先站在暖炉前去了去自己的寒气,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儿,看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芮姬面色十分憔悴,头上还残留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也是红肿一片,此刻见了上官泽明,眼里颇有些愧疚之意 “郎君,抱歉,没有为你诞下一个健全的皇子,臣妾…愧对于南鸢。” 上官泽明看着被子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心早就化成了一汪清水,又见芮姬怀里乖巧熟睡的孩童,目光显得更加柔软 “芮姬,你别乱想,不管是晨儿还是小公主,我都极喜欢,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日后只管享着无尽荣耀,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上官泽明后宫佳丽无数,母君姚氏恩德万千,万民拥戴,诞有两个皇子,二皇子上官舒,七皇子上官其君,贵妃凌氏乃是财阀大家,家势强大,富甲一方,诞有一儿一女,五皇子上官星云以及大公主上官遥,其他杂七杂八的都是受宠一时的妃子,唯有一人入宫七年,恩宠长盛不衰,在这青春短暂的后宫之中,独霸一方,便是有倾国倾城之姿的芮姬。 芮姬十三岁入宫,本来是上官泽明身边儿的伴读小侍,二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后来天下大变,上官泽明凭借着出众的才政谋略,顺应南鸢子民心意,登基做了南鸢新任国主,改国号上玄。 当然这其中姚氏凌氏两大家族功不可没,为了稳固国家根本,上官泽明随即昭告天下,立姚氏为母君,凌氏为贵妃。 但是即使如此,时时刻刻陪伴在上官泽明身边儿的永远都是芮姬,那个从他默默无闻时就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芮姬也是争气,不仅天生丽质,更是满腹经纶诗书,比大多男儿 更有志气,再加上能歌善舞,深受宠爱也并非不无道理。 如此佳人,虽然深受后宫中人的嫉妒,但是碍于城主的庇护,都不敢做的太过,这些年,芮姬倒也是生活的安安稳稳,与上官泽明二人举案齐眉,过着令人艳羡的日子。 只是天不遂人愿,在这残忍的皇家里,本来就是母凭子贵的法则,但是芮姬第一胎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了个皇儿却是个双腿不能着地的残废。如今好不容易又怀了健康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 芮姬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一股怒火直直窜了出来,若不是上官泽明在,她可能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捏死她… 当然,上官泽明并不如此想,宫里的公主太少,大多并笈之后便以远嫁和亲,所以这个小公主是颇得他的欢心。 “芮姬,你看这小孩儿生来白白净净,水嫩透亮,眉眼端正清澈,日后想必是个善恶分明,知晓世间大理的孩子,不染淤泥,不入黑暗,清澈如泉,干净似雪。不如叫上官清吧!你看如何?” 上官泽明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上官清嫩白水润的脸蛋儿。 芮姬此时心神不知道在哪里飘荡,听到上官泽明的话,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再无其他。她不爱这个孩子,甚至还有一丝恨意夹杂其中,这些在上官清成长的日子里,体现的淋漓至尽。 上官清七岁的时候,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只是因为芮姬身体娇弱,没有办法照料,只好送至皇宫最偏僻的北边儿的一处清冷的偏殿清修。 上官清自然好奇,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承德宫,两只短小的小粗腿一颠一颠的往北边儿跑去……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记不住路跑错了地方,一路跑到了二皇子的宫殿,被姚氏撞了个正着,以不守女德的缘由罚跪了两个时辰。 天色黑了下去,芮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姚氏住的顺天宫里领人。 姚氏自然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狠狠的教育了一番芮姬,看管不当,不懂教女什么的,直说的芮姬火冒三丈,最后一把拽过上官清,就往承德宫去了。 上官清本来就跪的全身酸痛,被猛地提起来,身上的骨头嘎嘎作响,痛的钻心,一路上,芮姬生拉硬拽,膝盖处早就被磨破了一层皮,有血渍渗透衣服,留了大大的两个血印子。 等到了承德宫,芮姬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脸色,将上官清摔在地上,继续罚跪,便带着其他人进了屋子。 那晚不知怎的,本来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乌云密集,然后雷声阵阵,电闪风起!外边儿立着的好几盏宫灯都被吹灭,漆黑一片! 上官清觉得害怕极了,天上雷响一声,她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电光闪一下,她全身就跟着颤抖一下,风过发出一声响动,她的后背就多一层冷汗! 不过一个钟便下起了大雨,上官清早已不知道膝盖处的疼痛,一个劲儿的往前爬,冒着雨害怕的哭喊着,凄凄惨惨,不忍直视。 不过屋内 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外边儿的动静,屋内灯火通明,笙歌四起。芮姬侧卧在卧榻上,跟着乐坊的歌姬一同歌唱。其乐融融,温暖和谐。 上官清喊的累了,只好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声哭泣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偌大的承德宫院内,黑暗一片,大雨滂沱,只有一个小小瘦弱的身影,紧紧缩成了一团。天地之间,没有依靠,只有柔弱的肩膀来回抽搐,证明她是个活物。 自那日起,上官清便高烧不退,全身发热,痴语呢喃,虽在熟睡之中,依旧不安稳。紧皱的眉头基本上没有松开过。 上官泽明知道后,下了朝堂立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看见床上面容憔悴的小人儿,心疼万分,当即大怒,召来芮姬仔细询问缘由。 芮姬自然不敢如实相告,只说是上官清趁着侍女不注意,偷跑出去玩儿,结果不小心进了顺天宫,打扰了二皇子的课业。母君大怒,罚她跪了两时辰,想必是糟了皮肉苦,身体支撑不住,这才病倒了。 上官泽明大怒,命人择去了姚氏掌管后宫的权利,赐予凌氏。一来算是对她为母不慈的惩戒,而来,也好让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如此才算作罢。 上官清这一病,日子漫长,起初上官泽明也是日日前来看望,后来政务繁忙,实在走不开,便每日托人来询问两句。 直到两个月后,才有了好转的迹象。不过病后的上官清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与旁人聊天说笑,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无法真正亲近,像是隔了一层屏障一样。 因为虽是个女孩儿但是深得上官泽明的喜爱,于是芮姬对上官清自小就严加管教。三岁逼她识字,五岁逼她作诗。每日晨起亥歇,作息严格,每日学习诗书礼仪,隔三差五送到马场骑马射箭,或者丢给侍女,练习女红刺绣。但凡是有一点做不好,必然严惩不贷。 总之,上官清从来没有在芮姬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除了在上官泽明在的时候,她还会稍微假装一下,平日里就只当上官清是个用来讨好城主的工具罢了。久而久之,承德宫内的人也就见风使舵,明里暗里对上官清打骂捉弄,完全不当她是个主子。 这些,在七岁那场遭遇之前,上官清完全不曾反抗,也许是因为从小便是如此,她虽然有时候觉得委屈,但也只是心里头偷偷的想一想,完全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出手反抗。 不过大病之后,上官清的脑子似乎突然变得灵光起来。平日里若是遇到侍女仆役欺辱自己,她虽然像往日一样,一声不吭,可是背地里却开始慢慢报复,使用小手段。如此一两次,大家也算是心中明了,再也不敢对她有任何轻视。 如此,整个承德宫内,除了芮姬以外,便再也无人敢欺负她,甚至有些害怕之色,上官清虽然觉得孤独,但是好歹是日子过得清闲轻松了很多。长此以往,久久浸淫于心算手段,尔虞我诈,上官清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寒冷,不再清澈。 这一切,在一个微风徐徐的午后,得到了改变。 主篇 第六十七章:如春风似清泉 自从七岁,上官清从侍女嘴里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之后,便在心里种下了一根执念。 九岁时,上官清又偷偷的跑了出去,一路朝北奔跑,花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找到侍女所说的那处冷宫---息明殿! 穿过一片东倒西歪的竹林,便能看到整个息明殿的外貌。殿门之外,枯草横生,大门之上铁锈斑斑,外墙破败衰落,木料腐蚀脱落。虽说是一个皇子的住所,但是瞧着竟然比承德宫的小柴房都不如。 上官清皱着眉头,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移到殿门前,轻轻一推,厚重的木门便发出了声令人发怵的嘶哑“吱呀”声。 上官清连忙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偷偷溜了进去。这息明殿内虽然宽敞,但依旧破破烂烂,就像是长久不住人,不得修葺,荒芜掉的园子。上官清左瞧右瞧,沿着一条被踩踏成小路的草地走了过去,一路不见人影。 忽而有水流之声,上官清连忙探出头去,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这才看到了一处像样的地方。只见此处的院子被修葺的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一点也没有皇家庭院的精致贵气,但至少能供人休息。 这院子用竹子搭建了一处活水小泉,水流自泉眼流出,顺着竹子搭的水道来回流动,水声潺潺,看着就轻快。院内开垦了一小片菜田,瞧着绿油油的,长势极好。其他地方皆种了亮白湛蓝的兰花,一股清淡的幽香之气,令人心中愉悦。 小院儿最边儿上用枯草搭建了一个小凉亭,瞧着并不美观,甚至有些寒酸。凉亭之内传来阵阵平静修心的琴声,声声入耳,句句入心。 上官清听的入迷,只觉得身心具凝,竟然不自觉的就往那边儿走去。 琴声乍停 “你?是哪里来的?” 一阵温柔的声音,宛如高山上荡漾的清泉,或者春日里温暖和煦的春风。 上官清驻足仰望,只见亭内小桌前端正的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应当是十五六岁的样子,黑发如瀑,用一根绸缎全部束着,一双好看的荔枝眼透亮清澈,不染世俗。弓子微弯的嘴唇仿佛时时刻刻带着笑意,看起来俊美温润,就像一块不经雕琢的美玉一样,清透无瑕。 上官清看的有些呆了,她见过很多好看的人,比如人人称赞,文韬武略,冠绝南鸢的二皇子上官舒,性情温润,眼底含星的五皇子上官星云,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透的人。就像是一束透过云层的暖阳,光是看着就温暖了许多。 “我…我是路过的小侍女……” 上官清犹豫再三,嘴里支支吾吾,她内心极为坚定,这个人便是她从未谋面的兄长上官晨,不过到了真正见面的时候,她却有些胆怯起来,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上官晨看着亭子外无措的小姑娘,长的是白白嫩嫩,容貌上乘。此刻正紧张的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看穿着打扮,举止修养完全不是像什么小侍女。又瞧着外边儿炎热,她额头早已布了一层汗珠子,没有迟疑,立刻招了招手,道 “天气如此炎热,到处乱跑,若是中了暑可怎么得了,家人该担心了,进来坐吧。” 上官清闻言,轻步上前,进了草亭,上官晨示意她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清茶。 也许是走了两个时辰的路途,上官清只觉得全身酸痛,喉咙干痒, 也不客气,微微行礼,举止优雅的端起茶,一饮而尽。而后皱了皱眉头,这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甘甜,有些清香,苦涩。 上官晨瞧着,心想她定然是喝惯了好茶,这才略微有些歉意道 “小丫头莫怪,我好久没出去过了,不知道你喝的什么茶,这茶虽然苦,但是消暑效果极好,你且凑合喝着,等会儿天凉一些,就抓紧回家吧。” 上官清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茶很好,很好喝,我很喜欢。” “啧,现在的小丫头都被教的这么好吗?在我这儿你不必客气,有什么可以直说,不必拘束。” 上官晨说着,双眼微弯,嘴角轻轻上扬,就像是夏日里过了冰的瓜果,看着就舒心。 “大哥哥,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自然,此处甚好。” 上官清看了看这里,什么甚好!这里分明就像是一座宽敞的牢笼罢了! “你就从来没想过出去瞧瞧?” 上官清问的小心翼翼,她不能保证,她这位失散多年的哥哥会不会想要见自己,他甚至不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上官晨闻言,眨了眨眼睛,轻轻拨了一下手边儿的琴弦 “不想,世间纷纷扰扰,更何况是这浮浮沉沉的宫廷。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烦心,我又何必去走这一趟樊笼之地。” 上官清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大哥哥,你的家人呢?” 上官晨手里的风动作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他们嘛……自然是好好的活着吧。” “你可有…兄弟手足??” “不曾……或许有吧” 上官晨本来想说没有,不过转念一想,他来这里已经将近十五年了,也许他们还会有孩子的吧。 上官清瘪了瘪嘴,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眶已经通红一片,将将要留下来的泪水又被她用力憋了回去。 “那……若是有…大哥哥会喜欢他们吗?” 上官晨皱了皱眉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妹妹,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问我这个?” “哦…我的阿姐小时候与我们走散了,关于她我只是打父母嘴里听到过…如今她回来了,我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会不会觉得…我霸占了她的父母,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上官清心弦紧绷,眼睛一转,随便儿编了个缘由出来。 上官晨闻言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上官清,好一会儿才认真回道 “不管什么事,都与幼小孩童无关,既然是手足至亲,自然会多加爱戴,只是……” 上官清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连忙接了上官晨的话头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这个样子,若真有手足至亲…他们怕是也不愿与我亲近。” 上官清顺着上官晨的目光往下边看去,只见上官晨坐着的椅子看着比其他椅子都要宽许多,支撑椅面儿的不是方正的椅子腿,而是两个木制的圆圈儿。他的腿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小棉被,明明是夏伏天气,他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燥热一般。 “你的腿?” “自打出生就落下的毛病,治不好了。” 上官清感觉鼻子有些酸痛,出不来气儿 “他们呢,也不管你?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里挺好的,风雨安宁,我是个废人,留在这里,总归比在外面要舒畅快活的多。” 这倒是个实话,自古帝王之家多无情,尤其是皇位恩宠之争,明争暗斗,耍尽手段。多少皇子皇孙沦为父母争权夺势的棋子。若是上官晨出去,不得上官泽明的喜欢,芮姬定然不会善待与他,若是不小心入了上官泽明的眼,恐怕必然是众矢之的,还不如留在此处不理世俗,不管争斗,与诗书雅琴为伴,倒也风趣。 上官清心中明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多年来,她也算是看清楚了芮姬的心思。不管是她还是上官晨都只是可以随手摒弃的工具罢了,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有自己的权势恩宠!至于上官泽明,一个将心思扑在国政上面儿君主,看着一副慈父做派,真要心狠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丢弃。 “他们欠的东西,迟早要还的!” 上官清咬牙切齿的说着,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寒凉。上官晨被吓了一跳,这只是一个小姑娘啊,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这样凶狠的目光。 “你……罢了,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要是被发现偷跑出来,怕是一顿数落跑不掉了。” 上官晨看了看天色,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面前的小丫头。 “你怎么知晓我是偷跑出来的?” “哈哈,自然是知道的。这皇宫里规矩多,你啊,身边儿也没人跟着,属实怪异,快回去吧。” 上官清看着面前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子,有些不舍:“大哥哥,我日后还能来找你吗?” “自然可以,求之不得。” 戌时,上官清满头大汗的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这才不紧不慢,优雅从容的走进了承德宫 “跪下!去哪儿了?” 上官清刚进大门,没走几步就听到前边儿的小亭子里传来一阵严厉的责问声,上官清立刻迎了上去,恭敬的行了礼道 “回母亲,刚才看书看累了,出去在附近园子里走了一圈?” 芮姬如今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当时保养的极好,青丝浓密,面容靓丽,身姿饱满,细腰丰乳,瞧着和二十岁的人儿一样,年轻貌美。 “走了一圈?我派人把附近的园子找遍了都看看到你,你去哪野去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城主来了看着你不在,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上官清跪倒在地,弯腰对着芮姬磕了一个响头道 “回母亲,女儿知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芮姬轻轻摇动着玉柄缠丝的美人扇,极其厌恶的瞪了一眼上官清道 “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滚回去跪着抄书,我会派人盯着,抄不完一千遍不许吃饭睡觉!” “是,女儿知道了。” “赶紧滚!看着就晦气!” 炎炎夏日,承德宫一处偏房内极其安静,隐隐只有宣纸翻动的声音,轻轻响动了一个晚上。 主篇 第六十八章:风凄凄凉无骨 窗外狂风怒号,吹着翠绿的芭蕉叶沙沙作响,就像是女人尖锐的哭喊声,上官清突然记起了三岁的时候,她吃过一块山楂糕,酸甜软糯,可口美味,那味道她记了好多年,不过之后再吃,一点儿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味道,那块儿山楂糕是从上官其君手里抢来的。 那个时候,上官清只刚刚会说些话,年关家宴,各宫的奶娘带着自家小主子在偏殿玩耍,偏殿里只有上官其君与上官清二人年龄尚小,也就他们二人最欢脱。 都是不通世事的孩童,单纯干净,二人围着桌子小跑打闹,你追我赶。玩儿的不亦乐乎。 后来,一个年轻的女侍端进来了一盘红润透亮的山楂糕。盘子是蓝色染料描的牡丹花儿,底釉是干净透亮的亮白色,精致的很。 女侍将山楂糕端过来,先给了棋桌旁的三位皇子一人一块儿。又给了书桌旁描花样儿的几位公主。最后才轮到桌子前玩耍的两个小娃娃,不过小盘儿内只剩一块了。 女侍左右为难,最后将山楂糕给了比上官清略微高一点儿的上官其君。 上官清看着上官其君手里的糕点咽了咽口水,而后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看着小侍女。 小侍女摸了摸上官清的头道:“六公主,你最近正在长牙,不能吃太甜的东西,容易烂牙。” 上官清听不懂,将小手伸的极展,五个圆圆的小指头分的极开。目光毫不偏移,紧盯着女侍手里的盘子。 “?阿姐,你看那个傻娃娃,人都说没有了,还在那伸手讨,真不知道芮姬怎么教的,这么无赖!” “嗨!还不是随了她那个贱货娘!看她那样,长大后定然又是一个贱胚子,什么都不会,只能凭着脸蛋儿讨男人欢心!” “……………” 书桌旁的几位公主很是不屑的看着上官清,大声嗤笑起来。 在座的有听的懂得女侍,皆掩面一同笑着。上官清自然不知她们再说着什么。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看着小盘子眨眼睛。 那女侍也乐了,又想起了芮姬的身份,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拍掉上官清的小手,拿着空盘子出了殿门。 上官清僵在原地,小手通红,眼里涌着亮晶晶的水珠子,抬头找自己的奶娘。 殿里笑声更大,上官清的奶娘早就不知道跟着其他人去哪里喝酒去了。 众人哄堂大笑,完全不管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娃娃。不过上官清最终也没有哭出来,而是伸出红肿的小胖手,一把抢过上官其君手里的山楂糕,而后快速塞进嘴里。笑声止,偏殿之内传来一阵极其洪亮的哭声。一时间众人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儿动静极大,惊扰了大厅内欢快的众人,几位女主人率先站了起来,往偏厅过来。 姚氏看到自己的小儿子此刻哭的撕心裂肺,只觉得心肝儿都碎了,一把推开上官清,抱着上官其君,温柔的哄了起来。 芮姬跟着过来,看到此 情此景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把扯过上官清有些恶狠狠的盯着她! 而后,上官泽明也闻声前来,姚氏见状,瘫倒在地,哭的更凶。芮姬立刻也抱着上官清抹起眼泪来。 “怎么回事啊?” 上官泽明出声询问,一把抱起上官清揉着她发肿的小手,甚是疼爱。 只一个动作,众生浮相,姚氏眼底含着恨意,咬着牙看着芮姬,芮姬对视一眼,得意的嘴角微咧。看热闹的,忧心的,讽刺的,冷漠的,心虚的,皆在其中。 偏殿内的众人不知道如何说,倒是棋桌旁的一道矮小挺拔的身影走过来。对着众位贵人行了周全的礼,这才出声解释 “回父皇,本来无事,只是女侍端来了一盘山楂糕,分到清妹妹的时候少了一块儿,儿臣见状,正要将自己的拿给清妹妹,只是不料清妹妹心急,直接上手抢了其君的,可能是清妹妹力气过大,不小心伤了其君,其君疼了,这才哭了起来。” 在上官清的印象中,最像上官泽明的人便是二皇子上官舒,城府极深,永远看不透,而且说话滴水不漏,永远一副仁义道德的样子。不过可能也正因为这样,虽然政绩傲人,但是上官泽明并不喜他,常冷眼相待。 就此事而言,刨去其他,上官舒说的倒也符合实情。屋内的一众公主皇子立刻出声迎合。 芮姬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立刻抹了抹眼泪,扶着额头道 “城主,清儿还小,不懂事得罪了七皇子,臣妾甘愿替清儿受罚,清儿自小身体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她定然受不住顺天宫的严刑拷打!” 上官泽明看着芮姬哭的梨花带雨,立刻心疼起来,出手轻轻扶着芮姬的背,轻声安慰道 “你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块儿糕点的事儿,孩子都还小,不懂事,怎么就说到严刑拷打了呢!” 芮姬闻言,像是感动极了,轻轻靠在上官泽明的肩头抹眼泪。 好一会儿,芮姬终于被安抚好了,上官泽明眼神一冷,出声道 “来人!将那个不长眼小侍带进来!” 不出半刻,女侍便被两个身穿冰冷盔甲的壮汉提了进来。 上官泽明端坐在主位上,冷淡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女侍 “好一个大胆的奴才,既然都是主子,就应该好好伺候着,怎么能区别对待!简直是胆大包天,来人拉出去,杖责五十,丢出去赏给太监们!” 一时间,整个偏殿之内,寒气纵横,鸦雀无声。殿外女人的哭喊求饶声伴着责仗拍打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上官清觉得有些怕了,将头深深的埋在上官泽明的臂弯里。 那是上官清第一次见到死人,出偏殿的时候,奶娘抱着她,上官清伸出头看着一旁木桌上皮肉分离的少女,一阵清风吹过,席卷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往上官清鼻子里冲。那个小女侍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瞳孔睁的极大,白色的眼障盖住了黑色的眼珠子。鲜血渗透衣服,沿着桌沿一 缕一缕,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在青色的大理石砖块上汇聚成一条小河,上官清立刻回过头,她感觉再多看一眼,那条血河就要追上自己,将自己吞噬淹没掉。 之后几天,上官清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夜里也总是呆呆的缩在角落里,用被子盖住全身。明明只是个三岁多一点的小娃娃,但是居然懂得了心悸之感。 后来某一日,芮姬随着上官泽明前往马场骑马游玩,宫里众人终于不再木讷无话,聚在一起谈起话来。上官清坐在一旁,看着几个女侍一边吃着自己房间桌上的点心,一边神采飞扬的谈论起前几日那位死掉的女侍 “据说,那日在偏殿的时候,就被活活的打死了,皮肉外翻,一点儿人样都不像。后来被人裹了白布扔进了平心房,赐给了阉人!哈哈哈哈!” “?你说这人都死了,他们也不嫌隔应的慌?这也下得去手?” “隔应什么?他们不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这活人和死人,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区别?再说,那个小女侍长的也算是模样端正,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大宝贝。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女人了,还不得乐坏了!” “哎呦!你也不害臊的!说这些做甚!白白污了这里的空气,要是被人听到了,你和我怕是都不得好死!” “你怕什么!今天主子不在,咱这偏殿平日里都不见人来,更别说这种时候!你还能指望这个小娃娃出去告密??” “瞧你说的,总归小心一点儿的好,咱可不像那些做主子的命那么值钱,稍微有个差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可得仔细着!” “…………” 那个时候上官清只是听她们说着,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再大一些,知道的事情多了,便也知道平心房是什么地方。 这平心房原是南鸢皇宫内最阴暗的西南角所建造的一处供老嬷嬷住的地方,只是后来,上玄年间,新主登基,以仁爱治国,慢慢的,女侍到了一定年龄,便可出宫寻个好人家出嫁,这里的老嬷嬷也越来越少。于是便分为两处,一处依旧是老嬷嬷的住所,一处供不能伺候主子的老太监居住。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遵理守法,各过各的,也算是相安无事,后来有犯了事儿的年轻女侍来到此处,那些老太监大多都是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的而且又是这把年纪,将死之人,看到突然来了这么个人,自然心里痒痒,便趁着无人注意,将女侍抢了回去,活活折磨至死!对此宫里无人问津,于是这些人越发猖獗,平心房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但凡是个女的,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毒手!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地狱,长此下去,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惩治宫人的刑罚。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出声。再也没有人记得起这里原来的模样了。 上官清梦里无数次出现那名女侍的模样,也曾梦到过她的尸体在平心房内遭受怎样的屈辱,后来慢慢忘记了她的模样,只剩下一道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还有一片鲜红的血渍。每每午夜梦回,总能被惊起一层冷汗。 主篇 第六十九章:轻轼美人泪 上官清被罚之后,好久不曾出过承德宫,每日乖乖听话,芮姬让她往东绝不往西。如此上官清的日子过得还算相安无事。 平乏枯燥的日子就像是漫漫无期的冬夜,上官清感觉过了一年的时光才到中秋佳节。 皇宫大设家宴,每宫的妃子全部早早焚香沐浴,打扮精致,盛装出席。 芮姬早早安顿了这件事情下来。于两个月前找了教习舞蹈的舞女,手把手的教导上官清跳舞。只为了能够在中秋之夜,博得头筹,讨上官泽明的开心。 事情顺顺当当,当夜,上官清手持长剑,身姿曼妙,舞了一曲《陈恩破剑曲》,乐工手里的军鼓轰隆作响,管乐亢奋激昂,上官泽明看着眼眶红了,甚是欣慰,狠狠夸赞了上官清一番,并且赏了许多东西给芮姬,芮姬自然是出尽了风头,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大殿之上笙歌四起,众人饮酒作乐,好一派祥和热闹。上官清看着他们只觉得恶心,便找了芮姬告假,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承德宫休息。芮姬今日开心,竟然也答应了。 几个女侍护送上官清到承德宫偏殿,伺候她梳洗后便双双退了出去,自顾自的玩去了。 上官清瞧着屋外没了动静,便趁着月色囫囵穿好衣服,溜到小厨房,装了好些东西,这才撒腿往北边儿的息明殿跑去。 月黑风高,上官清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哒出来,一路上没有一盏明灯,只有月光照路,尤其是经过小竹林的时候,上官清觉得只要停下来,身后就会有东西将自己拉进黑暗中,一把掐死。 不到一刻钟,上官清终于看到了那扇破败不堪的殿门,门口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笼。上官清连忙推门而入,又是一阵狂奔,这才到了上官晨居住的小院儿。 小院儿里点着几盏还算明亮的宫灯,依旧花香四溢,水流潺潺,最里边儿搭建的草亭里,背对着自己坐着一道挺直的白色身影,来来回回拨动着琴弦。 上官晨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立刻转头瞧瞧,只见一道矮小的身影,手里抱着好大的一只锦布袋子,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此刻像是闪着光一样。 “这么晚了?跑到这里做甚?也不怕看不清路,摔了?” 上官清见到那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随即走了进去,将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取出怀里的锦帕,擦了擦手,这才打开,慢慢取出东西 “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点心,这是玫瑰糕,我最爱吃的,可香了,还有这个,金菊茶糕,软软糯糯,一点也不腻,很清爽还有这个……” 上官晨看着小丫头将袋子里的点心一块一块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的盘子内。嘴里还不停的为他介绍,心里流过一阵暖流,笑了笑道 “行啦,我知道了?只是这些糕点这么重,你拿几块儿便好,何必拿那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除了我喜欢吃的点心,我 好像再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可以赠予别人。多拿一分,心里就觉得开心一分。” 上官晨青青捻起一块上官清所说的她最爱的玫瑰糕,果然是鲜甜可口,玫瑰香气四溢。 “也就是说,你送别人礼都送糕点的呀!” “才不是!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吃到我送的点心,那些不喜欢的,我连一个眼神儿都不愿意给他!” 上官清说的干脆,颇有些凶狠的意味,配上她这副软萌的样子,真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当然,上官晨真的做了,上官清看着对面的大哥哥伸出修长的手朝自己这边儿慢慢延展过来,而后轻轻柔柔的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官清仿佛是被顺了毛的小猫儿立刻主动去迎合那只手。 此间天地,当真是真正的和谐,上官清歪着头,看着上官晨将泡好的茶推到自己面前。 刚才跑得久,又吃了好多干干的点心,确实是挺渴的,上官清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往嘴里倒,猛地喝了一口,然后眼睛发亮 “这茶??” “上次的茶看你喝不惯,换了些雨前的蒙顶甘露,口味清心入口寡淡清甜,你可喜欢?” 上官清连忙点头 “喜欢喜欢,上次喝的茶也喜欢,你这里的东西我都喜欢!”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傻傻的笑着,心里也是舒畅开心,过了那么多个中秋佳节,今年这个倒真是最让人欢喜的。 “你可有想听的曲子?” “想听上次那个!那天只听了一段,觉得好听。” 上官晨挑了挑眉头,双手一推轮椅,便越过桌子,来到一旁放置古琴的桌案上。 修长润滑的五指轻轻挑拨一下,宛如是一滴透亮圆润的水珠子自高空而下,打破一潭清澈平静的湖水。上官晨随即双手拨动七根细长的琴弦。 悠扬空灵的琴声渐渐响起,起初如倾如诉,低语呢喃,似小溪潺潺,春风阵阵,如新婚的小女儿轻轻歌唱,温柔似水。忽而琴音高昂,如汹涌澎湃的高山之水,如铁马冰河,踏过万水千山,起伏激荡,而后于高山之巅垂直落下,碰上凸起的石头,击起一片波澜,飞溅在高空之上! 正当激动人心之际,这琴声又似中途转了个弯,就像是细雨蒙蒙的夜晚,雨打芭蕉,滴滴作响。仿佛是蒙了一片惨惨淡淡的雾气,让人无法拨动开来,一赏真容。又像是昏黄的灯光下,坐着的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垂头暗叹,叹息往日岁月,活泼灵动,青春靓丽。笑眼问春风,耳鬓带红花。哪像而今人老花黄,无人问津,独守空闲屋,身旁无一人,哀哉! 最后琴音慢慢低沉,而后戛然而止,只留余音袅袅,飘荡盘旋。 上官清只觉得眼眶酸痛,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如今大梦初醒,经历了生死轮回,又是一生惆怅事。 “这曲子什么调子,那日听了前半段,想着好听,如今听全了,怎么感觉凄 凄惨惨,悲凉的很。” 上官晨将一块儿帕子递了过去,而后轻轻抚摸了两下琴旁雕刻着的一朵开的娇艳的西府海棠 “此曲叫做《问东风》,是前朝大才子祁连所作,据说写的是他母亲岑氏,少时美貌如花,窈窕淑女,千人求取,作画作诗,朱翠华光一箱一箱的往府里抬,只为博美人莞尔一笑。” “后来岑氏相中了当时荣亲府家的大公子,一时间一段风流佳话传开,郎才女貌,金石良缘,二人成婚之日,爆竹惊天,银钱似米,街道施粥,举天同庆,百姓共乐。二人婚后也是举案齐眉,过的幸福美满。如此数十年,岑氏生了好几个孩子,皮肤松弛,年老色衰。祁氏逐渐疏离,纳了好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岑氏婚房空荡,后来儿女大了,该嫁人的嫁人,该考取功名的考取功名。这院子久而久之,人丁稀少,后来只剩岑氏一人,独坐窗前剪红烛,夜半对月轻声诉,只恨当时年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心骨,如今老了才知道,可惜为时已晚,少年不在。” 上官清听的入神,所有的情景皆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只是听完之后,略微挑了挑眉,不甚满意道 “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家,无端学这些闺中怨曲干什么!” 上官晨看着小丫头一脸愤懑的表情,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真当是什么闺怨曲呢!祁连当时正值仕途低谷,屡考不中,好不容易被人举荐,做了个无名小官儿,只因才情出众,引人嫉妒,所以遭到排挤,最后被弹劾辱骂,祁连大怒,自己摘了官帽,丢了朝服,辞去官职,独自游山玩水,游历山川,逍遥自在去了。” “临走之时,墨笔挥洒,做了《问东风》,看着像是写了自己老母亲闺房一生,实则出言调侃自己生错了时代,被一群毫无见识薄情寡义的乌合之众排挤,如今认清了,便若大梦一场,曾经热血沸腾,总以为铁血兵戈,挥笔画江山,而今醒了,只当是东风吹过,重头活过罢了。” 上官清点了点头,心想这祁连真是大气磅礴之人,虽然仕途不顺,但是不愿拘泥于俗世,不愿与乌合之众的小人多费口舌,既然这里不留人,那就去往留人处,纵情于山水,好不潇洒快活。只是……上官晨听这种曲子,难道是真的不再计较这些年被遗弃的恨意,只当是大梦一场,重新过活?? 上官清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些开心,有这些为他不甘,虽说出生皇家,免不了孤苦一生,但是其他皇子公主至少还有个疼人的母亲,他们二人……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投生在芮姬的肚子里! “大哥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如今入了秋,天气寒了,保重好身体,改日我带个小暖炉给你,抱在怀里暖和。” 上官清说着,已然提前一步,如狡兔一般跑出了草亭,消失在了屋外。 上官晨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注视了许久,这才缓缓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沉思起来,你呀你,你何时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主篇 第七十章:福兮祸兮 上玄四十五年初春,乍暖还寒,空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凉气,枯黄的草叶里抽出了几缕嫩黄,而后长势越来越强硬放肆,最后生成翠绿色的长叶。 卯时一刻,屋外露气浓重,漫起一层厚重的水雾,承德宫才刚刚有了响动,忽而门口传来好一阵强烈的拍打铁门声,打破了一片和谐。 承德宫外一片喧闹之声,看门的太监传来消息,说是顺天宫和观星台的人都聚在门口,应当是大事。芮姬懒懒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派人开了门,请了人进来,而自己则慵懒散漫的坐在内殿里等人。 一阵寒气蔓延进内殿。姚氏与观星台金纯真人目光冰冷的看着卧具上的人。 “芮姬,你倒还睡的安稳!” 姚氏语气有些严厉,芮姬隐隐觉得事情不大简单,于是起身坐端正,壮了壮胆子道:“母君这话怎么说?妾并未做错什么,母君与金纯真人大清早的就来我这里,实在是有些糊涂啊!” 姚氏抬手拾掇了一下袖口,这才走到卧具的另一旁坐下,道:“不知?你不知没关系,金纯真人快告诉她!” 一旁的金纯真人微微弯腰,低头道:“回母君,昨日观星台观测天运,发现北方一颗厄灵星偏离运行,与晨辉星相靠,同指承德宫,此事昨夜观星台已经向国主禀报过了!” 芮姬虽然读过很多书,但是对于什么推演星运命理却是一窍不通,此刻听着不大明白,随极出声询问:“金纯真人,可否说的明白些,妾确实听不懂。” 金纯真人闻言,继续道:“也就是说,影响我南鸢国国运的两颗致命星星同指承德宫,厄灵代表倾覆破灭,乃是大厄之相,与它命理相同之人,会给南鸢带来灭国之灾,晨辉具有希望,光明之意,便是上上之势,能使我南鸢国运昌盛,国势长盛不衰。” 芮姬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咽了咽口水,心里慌张起来:“所以…二位来此是来寻命理之人?” 姚氏冷哼一声:“自然!这两个命理之人都对我南鸢至关重要,自然容不得懈怠!” 芮姬心不在焉的点头附和,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自然,既然国主已然知晓,那么我承德宫众人一定会好好配合,我这就派人去让承德宫众人在院子集合,请金纯真人查询。” 芮姬说着,正在出声喊人,被姚氏挥手打断 “不用!观星台昨晚就推算出来了,金纯真人已然心里有数。” 芮姬看着姚氏得意的眼神,心脏砰砰直跳,不详之感愈浓 “是…是嘛,那就好,还请金纯真人明示,好让人直接带过来。” 金纯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芮姬一眼道:“厄灵晨辉两星居中而对,星光呈紫红色,隐隐泛有莹莹辉光,光泽强盛纯粹,久久不散。二星极为接近且不论光泽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应当是血肉至亲。光泽如此纯正贵气,承德宫恐怕只有芮姬主子才能担的住。” 芮姬听闻此话,左手 猛地拍了一下桌面,而后大声斥责道:“满口胡言!我自国主未登基时就常伴左右,你们居然将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来了?国主可知道你们如此大胆行事??你们就不怕他怪罪!” 姚氏冷哼一声,完全不屑:“别天真了,此次前来确认是经过城主默认的,而且,你慌什么,如今厄灵晨辉还未得出分晓,你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有违天理,祸及我南鸢国运?” 姚氏的话倒是提醒了芮姬,如今确实情势未定,还有挽回的局面,只是这观星台确实难缠,可偏偏举国上下都对其深信不疑… “我行的正,有什么好担心的,来人,去将那个小东西叫过来!交由金纯真人处置,这等厄灵邪煞,确实留不得!” 一女侍闻言,快速跑了出去,只留姚氏与金纯真人面面相觑,脸色好不精彩。 上官清早就收拾妥当,在屋里等着了,这么大的气派,母君与观星台同时出动,明显就是奔着芮姬来了。 上官清揉了揉太阳穴,芮姬平日行事泼辣嚣张,丝毫不将礼仪尊卑放在心上,而今又是南鸢立储之时,上官泽明夜夜留宿承德宫,很明显是想要与芮姬生一个健全的皇儿。且不说他有没有要执意立芮姬的孩子为南鸢太子,就说芮姬的身份地位仗着上官泽明的恩宠,嚣张跋扈,眼高于顶,早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估计想铲除她的人不在少数! 如今天时地利,这观星台说的话,就是代表天意,由不得众人喊冤。 屋外日头缓缓升起,虽然依旧夹杂着一丝清透的微凉,但至少让人看起来暖和。 上官清进了内殿,恭敬的对着众人行了礼,便默不作声,等着其他三人问话。 姚氏与金纯真人瞧着上官清,还未说话,倒是芮姬先行出口责骂道 “好你个扫把星!一天不让人省心就算了,如今又招来这样的祸害,连累了整个承德宫,以前我只当你生来愚笨,如今才知道居然是天降灾星,祸害我南鸢来了。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芮姬说的义正言辞,早就将自己择出去,将厄灵之星的名头安在了上官清头上。 姚氏与金纯真人只管看热闹,上官清乖乖的受着,也不出口回嘴。如今之事,她与芮姬的两人之中必有一人遭罪,而这由不得观星台,由不得姚氏,只看上官泽明! 气氛逐渐僵硬起来,不管芮姬如何打骂,上官清全然不做理会。 倒是金纯真人实在看不下去,拦住了芮姬,道:“此事尚未定夺,厄灵晨辉尚未分辨,还请娘娘慎言!” 芮姬转过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金纯真人,大声道:“怎么!真人是怀疑我?你可知我是跟着国主一路走过来的,他当初还不是南鸢君主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金纯真人也根本不惧,看着芮姬的眼神有些厌恶,但是还是开口回道:“此事全凭国主做主,他乃金龙之星,自然可以分辨出谁福 谁祸,微臣此次前来只是来请承德宫二位主子前往观星台吸纳二星之气。至于结果吗,当然是国主决断!” 金纯真人说完,也不废话,招了屋外等候的兵卒进来,拉着芮姬与上官清往观星台走去。 昏暗的阁楼内,用各种转星符文画了两个鲜红的法阵,周围除了一些漂浮在空中闪烁的莹莹光辉的珠子,再无其他。 上官清二人分居在两个法阵之中,上官清抬头仰望,果然,阁楼顶层圆形的洞孔之内,果然有两颗紫红色的星星紧紧相靠。 芮姬已然瘫倒在地哭了起来,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上官泽明居然没有过来,而且默认了姚氏与金纯真人的行动,她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不安。 上官清被呜咽之声吵的心烦,看了一眼芮姬,语气冰冷道:“闭嘴!吵死了!” 芮姬被上官清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些年来,她可从未见过上官清这种眼神,冰冷,厌恶,说出来的话也不想往日那般俯首称臣,芮姬觉得一股无名怒火自心中冉冉升起,立刻停止了哭泣,手指着上官清,出口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啊,反了天了是吧!真当这里是观星台我就治不了你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等着,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你个小贱人!” 上官清闻言,不屑的看了芮姬一眼,厌恶道 :“回去收拾我?你先能回去再说吧。” 芮姬此刻最听不得这种话,如今看上官清已然全然不受自己控制,目光越发凶狠起来 “我当然能回去!郎君自然会救我!我陪了他这么多年,他那么爱我!你…你不过是他那么多女儿中的一个!不过是个用来稳固江山的工具,我们日后还会有皇子,他就是未来南鸢的储君!” 上官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如今她还不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这命理连星之说,她自懂事以来就觉得荒唐,如今她坐在法阵之内,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安稳,自古一来,观星定命的传统一直留存下来,传颂之今,想必其中并没有什么玄机只说,倘若真凭上官泽明自己定论,她倒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比芮姬要高的多! 心中如此思索,上官清也就淡然了许多,看着芮姬似乎是被刚才的话激到了,此刻看着有些疯癫,双手颤抖,头发也有些松松垮垮,完全没有往日的风采夺人,想必她心里也知这命理连星的荒诞,这会儿不确定了。 芮姬身份低贱,能在后宫活到现在,要说没有什么过人的手段,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不过上官泽明倒是真的宠她,不管什么,最好的,都命人往承德宫里送,平日里也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如此,芮姬一族竟然像是雨后春笋,开始在朝中快速成长起来,不过几年便足以和姚氏,凌氏相提并论!往后几年里,甚至有些晚超越之意! 这也是芮姬可以在后宫嚣张跋扈,肆无忌惮,家族的靠山也有很大的一部分缘由,只是物极必反,究竟是祸是福,无处言说。 主篇 第七十一章:三尺白绫,荒唐一生 上官清心里思索着,倒是更加淡定起来,甚至开始悠哉悠哉的出声嘲讽芮姬 “怎么,你还想说父皇与你伉俪情深呢!你又何必假装糊涂,这厄灵晨辉之星,八百年都不见一颗,为什么偏偏芮氏刚刚接管了南鸢水运,便横空出世,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芮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说中了心中之事,眼神有些飘荡。 水运乃是南鸢国运的要害,可以说,只要掌握了南鸢水运,便是将半个南鸢的财政紧握手中,一般情况下,作为君王是绝对不会将此交托付给势力太过强盛的朝臣,也不知道芮氏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姚氏与凌氏的眼皮子底下将这块香饽饽争了过去。 不过显而易见,正是这块香饽饽,为承德宫招来了杀生之祸。 芮姬眼里逐渐凝聚了一层恨意,眼神对着虚空之处,咬着牙道:“一定是那些贱女人!是她们!一定是因为她们嫉妒我,嫉妒我芮氏日渐强健,一定是她们使计要害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啊!” 上官清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过去,漫不经心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好母亲?你真当父皇这个皇位是轻而易举得来的?但凡是君王登基,哪个手里干干净净,没有沾染过鲜血,他浸淫国政多年,杀伐果断,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年他愿意扶持你,只怕是因为朝中凌氏姚氏有些同气连枝的意味,为了巩固朝堂,这才任由你胡作非为,逐渐抬了芮氏起来。可惜了,你们并不知足,竟然妄图染指国之基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要是他也不愿有如此心思之人活着。” 上官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击打在芮姬的心口处,让她久久不能喘息,其实自姚氏与金纯真人来承德宫之时,她便心中有了猜测,只是迟迟不愿相信。如今这份坚定的信念,竟然不堪一击,被上官清几句话便击散,溃不成军。 芮姬只觉得浑身瘫软,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其声悲壮缠绵,就像是即将干涸的河流,颇有些残败的意味。 这次上官清倒没有阻止她了,随着她随意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阁楼外边儿似乎有了响动,有人推门而入。上官清与芮姬双双抬头,只见一道挺拔坚韧的明黄色身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金纯真人。 芮姬见到上官泽明,刚止住的眼泪便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路爬出法阵,往上官泽明身边儿爬去。那双被保养的极好的玉手刚刚要碰到上官泽明衣摆的时候,便被他堪堪躲了过去。 芮姬见状心中一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往日的枕边人,昨日他还与自己缠绵绣榻,难舍难分,不过一日,居然变得如此冰冷陌生! 金纯真人走了过来,一把将芮姬拉入法阵之中,而后越来越多的人走了进来,姚氏和凌氏得意的看着芮姬,宛如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金纯真人看了看天象,随即转身对着众人高声道:“时辰到!将甘阳露抬进来!” 语罢,门口出现了两个健壮的兵卒,肩上吃力的扛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铁棒,铁棒上挂着一口浑圆炉鼎,鼎内隐隐有液体流动,散发着耀眼金光! 而后,金纯真人靠近上官泽明 ,示意其伸出右手,而后凭空化出了一把小刀刃,对着上官泽明的手掌轻轻一划,一缕像是丝线那般细小的血线从上官泽明的手里流了出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直直往鼎炉内流去! 阁楼内的众人皆屏息以待,突然鼎炉内光芒大作,然后两缕液体光柱从鼎炉内分散出来,而后盘旋与上官清二人所在的法阵处,光柱来来回回就像是在则主一般,上官清从头到尾都闭眼端正的坐着,丝毫不见慌张之色,芮姬的目光一直跟着空中紫红两道光束来回瞟动。 不过一刻钟,两道光柱似乎是寻准了时机,快速分散开来,一道包裹着上官清,一道包裹着芮姬。 霎那间,阁楼之内,鸦雀无声,金纯真人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天仁地杰,赐我神明!星移斗转,知我国运!灾星陨落,福星闪烁!耀我南鸢,千秋万载!” 而后众人跟着金纯真人高声应和起来,上官清闻言,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直直对上了紫色的光柱,这才松开紧紧握着的双手。转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芮姬,只见她此刻仿佛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也不哭也不闹,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十分狼狈。 从始至终,上官泽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自古帝王多薄情,这句话从来就不虚假。 芮姬被几个士兵带到了牢狱,上官泽明望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上官泽明上前将上官清轻轻扶起来,然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道 “明日,你去送一下你母亲吧,就当是为她敬孝了。” 上官清很听话的应了下来,如今她无端得了一个晨辉星的名头,不管如何,肯定能够平安的度过这一世了。上官清看着上官泽明,突然觉得,也许他什么都知道,这南鸢宫城内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他身为一国主君,承担着整个南鸢的盛衰,应当也很累吧。 好像他对自己真的算是很不错了,要说后宫之中所有的儿女里,她得到的恩宠远比别人多的多,六岁的时候,上官清因为做不出一首令芮姬满意的诗,挨了几十下皮鞭子,全身火辣辣的疼。于是她偷偷跑到一处偏僻的花丛里将自己紧紧包裹住,仿佛只要这样,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自己一般。 而后,花丛被人轻轻的剥开,上官清被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对上了一双和煦的目光。上官泽明轻轻帮她擦掉泪水,将她抱到了平日里批阅奏折的宫殿之中,十分轻柔的帮她处理伤口,还陪她玩儿了整整一下午,她敢保证,后宫这么多人只有她骑过上官泽明的脖子,让他做过马儿。 对于上官泽明,上官清以前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只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君主罢了,可如今深刻想想,好像他确实是把自己当做女儿的。 上官清想了好一会儿,整个观星台阁楼早已没有人影,她这才起身出了殿门,如今她算是承德宫的老大,想来也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吧。 刚下观星台,走了一会儿。上官清便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前面儿道 “大哥哥,你…怎么会来?”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目光温柔的笑了笑 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家的。” 上官清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直直的冲进上官晨的怀里,不管不顾的号啕大哭起来。 上官晨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安慰道:“一切都结束了,父皇做了该做的,芮氏已倒,你成了关系南鸢存亡之人,今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上官清止了哭声,道:“你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你这样子和父皇有五分像。” 上官清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咕起来:“切,你就骗人吧,这么多年没出过息明殿,你怎么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 上官晨自然是全部听到了,摸了摸上官清的头笑了笑:“父皇他其实每年年关都会来看我的,有时候会带来一踏书,有时候会讲讲南鸢政事,一待就是一夜。” 上官清听了,更加觉得对上官泽明心生愧疚,原来,他一直都将自己和哥哥放在心上的。 ……………………………………………… 人间四月,本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只是不知怎的,南鸢突然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飞飞扬扬一片,甚是壮观。 上官清起的很早,特地命人找了一件儿庄重的衣裙穿了,而后拿了一把绘了美人图的油纸伞,领着承德宫的几个太监,去了宫牢。 牢门的铁锁开启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着的女人,上官清慢步上前,看着她的模样,因为换上了囚服,去了珠钗,这样瞧着,那张脸也不过如此,果然人靠衣装啊。 芮姬已然几日没有进食过了,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堪,没有一丁点儿精神,此刻抬头,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穿金戴银的佳人,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快速的扑了过来,想要抓花上官清的脸,只是人还未到跟前就被挡了回去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死?” 芮姬被甩了出去,彻底没了力气,然后整个人突然发了疯一样的狂笑起来,然后指着上官清道:“你这个样子,可真像刚入宫时候的我,不愧是我的女儿。” 上官清有些恶心 “我与你没有分毫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怎么?上官清!我可是你的母亲啊,当初是我生的你,你就这么对我?” 上官清轻蔑的看了一眼芮姬道:“母亲?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若非我命大,怕是不知道已经死在你手里多少回了,你哪里有做母亲的样子?” 芮姬眼眶猩红,有些恶狠狠道:“上官清,你给我记住了,我永远都是你母亲,你的体内永远流着我的血,这辈子你就只能用你最厌恶之人的血活下去,你也别太猖狂,他能这么对我,总有一天也会这么对你!到时候你怕是死的比我更难看!” 上官清听着,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只招呼着身旁的太监将盘子里的白凌绑起来,对着芮姬道:“我的好母亲,一路走好。下辈子莫要做这种母亲,祸害其他孩子了。” 屋外大雪初停,上官清一行人出了宫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芮姬看着悬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绫,忽而冷哼一下,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主篇 第七十二章:晨辉起 芮姬生死,芮氏一族也逐渐受到了针对,慢慢凋亡起来。整个承德宫正如上官清所料,确实没有人再敢嚣张一二。 上官清算是平平稳稳的过了一年安心时光,白日种种花草,看看典籍杂诗,逢年过节找找上官晨,看似早就败落的承德宫实则欢腾一片,上官泽明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坐坐,本来她想让上官晨回来住,只是被再三拒绝,后来想想,倒也没有再提过了。 上玄四十六年,年关将至,整个南鸢都在匆匆忙忙为过年做准备。上官清和承德宫众人也不例外,将整个宫殿全部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贴了福纸,摆了瓜果点心,蓄了香。 除夕之夜,皇宫里摆了家宴,上官清是南鸢正经的六公主,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今年的家宴似乎和往日完全不同。上官清自打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上官泽明身旁的那道身影。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晨出席过什么家宴,就连祭祖也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可此时与上官泽明相谈甚欢的,明明就是那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 上官清蹙眉,心里不大舒服,看惯了上官晨一身白衣潇洒自得得样子,再看他玉冠华服,总觉得不那么顺眼。 当然,感到惊讶的不只是上官清一人,凌氏与姚氏二人的脸色也是相当的精彩,上官其君有些沉不住气,脸色青红一片,不过上官舒倒是淡定许多,自顾自的喝着酒,与其他皇子黄孙把酒言欢。 如此,今年的家宴大家都不是很顺畅,上官清陪着上官晨出来的时候,有些不开心道:“哥哥,你不是向来不喜这些,如今为何这样?” 上官晨双手在轮椅上轻轻敲打两下 “我们都是皇家子女,有些事情,容不得拒绝,尤其是有关国家的大事,身为人子,理应如此。” 上官清半天没有出声,只是望着前方道路上通明的灯火,长长叹了一口气。 上官晨说的不错,自从芮氏凋亡,朝堂内姚氏与凌氏一党逐渐躁动起来,如今朝堂之上,大半皆是其爪牙。凡是帝王,都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上官泽明急需一个能够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势力,来做一做平衡。 如今,上官清身上挂着晨辉星运,而上官晨又是上官泽明的第一个孩子,胸襟胆略,才学见识都不在上官舒之下,从各方面来讲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世人皆说身在帝王家,便是天生尊贵,多少人一辈子都想进来看看,只是他们却不知帝王家的痛苦,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时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这种事情,不能怪上官泽明,因为他也不过是为了南鸢着想,一旦国势动荡,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百姓跟着遭殃罢了。该怪谁呢,要怪就怪命运的捉弄吧,让他们身在了这样的万丈深渊里,双手不得不染指最肮脏的东西。 “明日,我便搬回承德宫和你一起住。” 上官清点了点头,与上官晨分道扬镳后便回了承德宫打点,好 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一切都没有那么糟了,就算日后浮浮沉沉,至少还可以相互依靠着取暖。 年关后,南鸢朝堂里多了一位机明诡辩,才贯华府的妙人,虽然身患残疾,不便行动,但是见识谋略远超他人。不过一月,朝堂便开始分割为二,形成两方势力,相互对抗。 上玄四十七年,上官泽明在位期间,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暴乱。位处南鸢东部边境祺查尔部落突然快速聚集,向南鸢发起猛烈的攻击,而南鸢镇守东部的麒麟军刚好被调往南境,所以祺查尔大军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东部边境掌控在了手里。一时间,朝堂动荡,人心惶惶,大家各怀心思,无法团结对敌。 正当此时,不论是后宫还是民间,都流传起了一则秘闻,秘闻称两年前观星台之事出了差错,晨辉星身死,厄灵存活世间,为南鸢招来了灭顶之灾! 南鸢议事厅内,上官泽明将八百里加急送到的奏折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东境全部失守!城池防设漏洞百出,大军南移,本来是及其隐蔽的军命,为何会被探查的一清二楚!” 底下众人闻言,皆心惊胆战起来,大气不敢出一个,上官舒左右看看,这才上前一步道:“回禀父皇,此事儿臣已经派人前去东境一带探查了,应当是…出了内鬼!” 上官舒说着,目光不时瞟着上官晨,所指之意,已然明了。其实这件事大家已然心知肚明,若非有重要官员将东境布防图送给祺查尔部落,又将南鸢东部大军南移的情报送出去,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上光泽明目光一寒,扫了一圈底下的众人,手掌用力的拍了拍桌面道:“好啊,很好,没想到我南鸢也有出叛臣逆子的一天!你们两个给我查,使劲儿查!一定要将他给我揪出来!敢叛国就要敢承受叛国的代价!” 底下众人附和,上官舒领了命,刚准备说什么,便被上官晨出声打断:“回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应当稍缓,如今大局已定,祺查尔部落已然割据我南鸢东境,他们常年生活在各国的边境地区,将士资源少之又少,生活更是凄苦,所以行事野蛮凶狠,如今入了东境,烧杀掠夺,我南鸢百姓必然遭殃,儿臣觉得当今之际,应当尽快派大军前往东境,及时止损!” 上官泽明闻言,陷入了沉思,此话确实也有道理。不过还未等上官泽明说什么,上官舒便出声反驳 “儿臣觉得不妥,东境已然如此,百姓受苦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如今朝堂动乱,我们还不知晓内鬼究竟是谁,万一派大军去了东境,那其他三境应当如何,若是有其他部落趁机来犯,恐怕最后边境尽失,由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将我南鸢四分五裂!” 上官泽明又点了点头,觉得上官舒此话也在理,如此左右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该听谁的。 忽然之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没人可以拿出主意来。 正当所有人不知如何是从时,一道清润淡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有一计,既可保证 其他三境完好无损,也能止损东境,甚至有望收复国土。” “快讲!” 上官晨闻言继续道:“如今东境乱,三境兵马强健,所以除了东境,其他三境皆是我国兵力占优,宛若铜墙铁壁,就算有人将情报送出去,敌攻我守,依旧可以不惧。所以我们大可抽丝,从三境中各调一些军马,汇聚成一队强军,可守东境!” 上官晨刚说完,上官舒就不屑的出声反驳道:“大哥,你说的容易,三境各抽一毫,那才多少兵马,就算汇集东境,那也是以卵击石,白白搭进去罢了。” 上官晨右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笑了笑道:“按照常理说,确实如此,只不过…二弟是不是忘了沛陵驻扎的十万元安兵!这元安兵乃是先帝亲自训练出来的,自打先帝亡后,主帅便带着众将士守卫在先帝陵墓,为其守陵,当年元安军的威名想必二弟是知道的,如今之事关乎于南鸢存亡,想必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上官泽明眼里涌动出一丝欣赏的光芒,显然是觉得,此计甚妙,当然,这一切并没有逃出上官舒的眼睛,他只觉得妒火烧心,不由得出声反驳 “元安军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先不说还能剩余多少,就算有十万,那也是些老弱病残,怎么能够再打仗。” “二弟!你说此话可是在质疑我南鸢军人的操守!我南鸢的军人向来严格律己,敢为天下苍生,出生入死。虽然他们已然多年不曾上过战场,但这一点从未变过!这些年他们不只是在镇守先帝陵墓,更是镇守当年铁血一般的意志,我敢保证,他们依旧如当年一样勇猛强健,时刻等待着国家的号召!” 上官舒不再回话,南鸢自建国以来,从来没有被其他国家覆灭过,因为南鸢的军人是这天下最坚不可摧的!这是信仰更是荣耀! 上官泽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晨儿,你这计谋自然是上等的,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元安军尚可,为何还要再从其他边境调军。” 上官晨恭敬的回道:“回父皇,正因二弟所说,元安军已然不上战场多年,只怕行军布阵会有所生疏,调兵,一来可以协助元安军熟悉东境,二来也可使其他三境也感受一下元安军的气势,对他们也有帮助。” 上官泽明听完快速的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准了!就由晨儿你辛苦一下,去跑这一趟吧。” 上官舒闻言,心有不甘,立刻出声道:“父皇!如今内鬼还未找到,儿臣认为,朝中众臣不宜参与调兵之事!” 上官泽明顿了顿,看了上官舒一眼,又看了会儿上官晨,有一点迟疑起来。 “父皇!儿臣愿意走这一遭!” 忽而大殿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后自门口走进来了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 上官清上前,声音更加洪亮道:“父皇,儿臣乃是晨辉命理之人,自小也学了些兵法策略,虽不能说可以指挥三军,但是做一个监军还是可以的,儿臣愿意走这一遭!” 主篇 第七十三章:出征 灯火通明的承德宫内,上官清与上官晨对立而坐。上官晨为对面的小人儿倒了一杯酒道:“你今日鲁莽了。” 上官清笑了笑:“哥哥,此去山高水长,你行动不便,而且朝堂之上不也需要你持衡?我倒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想必上官舒与父皇也是这么觉得的。” 上官晨双手握紧了些,颇有些无能为力 “就算这样,也可以不是你。” “东境大乱,城中后宫乃至朝堂便有谣言流传,想必哥哥比我更清楚,此意何为,这内鬼是谁…想必哥哥也有所定论了。先不管他们什么心思,但是矛头直指我俩,若是真派了别人去,敢问哥哥是真的能放心?” 上官晨闻言,无话可说,他就算要去,以上官泽明的性子,自然是不太放心的,若是上官舒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两句,上官清独自一人待在承德宫确实危险,而且朝堂之上必然乱成一团,若是他不在,就算相安无事的回来,只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上官清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上官晨,她心里明白,他自然会有决断。 两刻钟后,上官晨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有些心疼的看着上官清道:“此去一路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凡事以自身性命为重,东境天寒,多带几件厚衣服,承德宫的人也带上一些吧,照看你的日常起居,还有每三天写一封家书回来,我要时刻知道你平安与否。还有…” 上官晨还要说什么,突然被上官清笑着打断:“行啦,我都知道了,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还带人同行,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在军队里,难免被人笑话,你不是平日里最讨厌这些,怎么到了自家妹妹身上就松懈了?你放心,我保准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掉!” 上官清说的轻快,多多少少也打消了一些上官晨的忧虑。二人又谈了两个时辰,上官清才洗漱休息。 第二日承德宫内寅时便有了响动,上官清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瞧了瞧,原是自家哥哥早早起来正在院子里指挥装东西呢,好几匹健壮肥硕的骏马上,挂了满满的包裹,上官清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觉得心里暖暖的,前路再艰险,倒也值得。 确实值得,可能上官清也没有发现,在遇到上官晨后,她深压在眉宇之间的浓重怨气,以及闪动在明眸中的算计之意都全然消失不见。 卯时,上官清在承德宫梳洗得当,身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束,一丝不苟,本来精致灵动的五官,多了一丝肃杀之意,瞧着倒真有点儿女将军的样子! 南鸢主城门前,百姓分居两侧,上官泽明亲自为上官清斟了一碗酒,上官清恭恭敬敬的端了过来,一口气全部喝光,而后“砰”的一声,瓷碗落地,百姓高呼送行。上官清对着上官泽明等人行了长辈礼,而后利落转身,轻踩马镫,宛若一只矫健的飞燕,跃然马上。带着众人出了城门。 上官泽明看着那道马背上的纤瘦身影,心里一阵感慨,对着上官晨道 “没记错 的话,清儿今年才十一岁吧,能有如此心胸胆魄,不愧是我上官泽明的女儿!” 此话赞叹之意满满,可是却听的上天晨心里咯噔一下。身为父母,看到子女如此,自然是欣慰有加,可惜他不仅仅是上官清的父母,亦是天下人的父母,南鸢高高在上,至尊无比的帝王,他的心思就像是万丈深渊,让人哪能揣测的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定然不会放任有人做到一家独大! 上官清带着众人出了城门后,便先朝着沛陵方向过去,按照上官泽明的安排,三境兵马先在靠近东境的安水岭汇合,上官清带着上官泽明的圣旨兵符调动元安军。再双双于东境集合。 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但是好歹也算平安,上官清一行人于半月后到达沛陵一带。 令上官清心魄震荡的是,她们一行人刚到,便看到乌压压一片,身着铠甲,目光尖锐锋利的军队等候在此,个个都手握铁枪,身体强健,站如劲松!其中年轻将士不少,应该是后来自行补上来的。要知道,自从元安军来沛陵,国家便不在为他们提供军饷粮草,但是他们依旧能如此,果真是令人敬佩!上官清立刻下马,看着众人脸上的密汗,显然已是等候多日了。 站在最前面的老将军看着马上的小丫头,也并没有露出丝毫的鄙夷,反而快步上前对着上官清道:“臣元安军首领梁辉参见监军!” 上官清立刻上前将梁老梁军扶了起来,然后对着众人行了礼,这才道:“梁老将军安康,如今到了我南鸢生死存亡之际,感谢诸位依旧愿意为咱南鸢出生入死!我既然肩负着监军之责,自然也同我南鸢军人同生共死!听旨吧!” 上官清站姿挺拔坚韧,面对十万大军也丝毫不见胆怯之意,话语不卑不亢,让梁将军不由多看了两眼! 众军拜,上官清自怀里掏出一块明黄色的卷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其天昭昭,天下苍生念哉,功德似海,南鸢山河告之,特命元安军首领梁辉为总帅,命南鸢六公主上官清为监军,共赴东境,除暴乱,安百姓,复我南鸢疆土!” “臣领旨!” 如此,上官清与元安军顺利汇合,而后一路往东,与其他三境兵马在东境边缘安水岭处集合完毕。 相对于元安军,这三缕从各境调配过来的军队不论在气势还是行事上都要落后许多。 上官清倒也不急,向梁老将军提议,将三缕军队编进了元安军,不出数日,已然和刚开始大不相同。 经过梁老将军与上官清的共同商议,决定先安扎在安水岭一带,祺查尔部落似乎是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派了重兵巡逻布防。 上官清与梁老将军看着桌上的布阵图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我南鸢四境,建造的城池皆是易守难攻,这么多年从未被攻破过,如今被他人占了,我们怕是不好进攻啊!” 梁老将军对着地图看了半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对着上官清说着,上官清闻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虽然我们有十来万精兵,但是祺查尔大军也差不多,再加上地形优势,自然是我们吃亏的。而且还要保证东境的百姓不受战火伤害。确实难!” 二人又相继沉默了一会儿,上官清看了看梁辉,这才说道:“我这里有一计,不知道梁老将军是否愿意听听?” 梁辉闻言立刻道:“监军只管说!” 上官清用手指了指东境的城池道:“老梁军请看,我们东境的城池之间皆有交通纽带,而祺查尔大军虽然有布防图,但是毕竟不是我南鸢人,对南鸢地形还是生疏,我南鸢行军打仗,自古就有规矩,但凡战事落败,必然毁其粮草,所以,各个城池内军资甚少,他们必然会从其他城池运输,只要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前方诱敌,一路从后方攻其不备,断了这些纽带,便能逐个击破,将我南鸢城池一个一个收复回来!” 梁辉点了点头,眼神发亮,很是赞赏上官清的主意,眼里满是敬佩之意,眼前的不过是个小丫头,居然能有如此厉害的计谋,若是再大些,只怕定然是我南鸢栋梁之材,可惜了,真可惜是个女儿家啊。 上官清自然看透了梁辉的意思,随即出口解释道:“梁老将军别多想,我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监军,这计谋并不是我想,顶多只能算是个传话儿的,其他还要仰仗梁老将军的!” “敢问监军,是谁人所想?” “南鸢大皇子。” 梁辉顿了顿,这个南鸢大皇子,他是知道的,据说身来残疾,自小便被丢入了冷宫,不曾想依旧能够想到如此谋略,不简单啊,这南鸢怕是要变天了。 梁辉心中一番思索,如今有了法子,他也赶快谋划起来 “此法甚好,不过元安军已然几十年没有来过南鸢边境,对于纽带怕是不大熟练。” “这个,梁将军不必担心,抽配过来的三路边境军里有以前东境的将士,想必他们自然懂得。” 梁辉闻言,更加佩服起上官晨来,看着地图继续道:“如此尚可,老夫可以带着大部分元安军于前方与祺查尔大军对峙,至于另一路……” 梁辉有些为难,元安军虽然强猛,这些年也一直训练,保持其当年的雄姿,但是可以指挥调动的将领确是少之又少。其他三路边境军好像也没有派将领过来…… “梁老将军只管放心,这切断纽带之事,可交于本监军。我都说了,定要与我南鸢共存亡,况且本公主学识虽然不及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但多多少少也是被熏陶了些的,您大可放心!” 梁辉最终还是妥协了,二人商议后,便趁着夜色,兵分两路,个自行动。 而南鸢主城顺天宫内一座书房内,灯光昏暗,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矫健男子正对着主位上的人禀报着什么,约一刻钟后,主位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 “好,我知道了,记住她…一定不能活着回到南鸢城!” 主篇 第七十四章: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起,祺查尔主将祺查尔-波烈还在熟睡中,便听到一阵铁骑震荡之声。屋外慌忙一片,有将士在屋外禀报 “报!!将军!有人!有人来攻城了!” 波烈立刻推门而出,和众人上了城墙,只见城门外乌央央的一片铁马金戈,气势震天,凶猛如雄狮! 波烈看着突然出现的千军万马,气不打一出来,抓起旁边儿一名将士的衣领愤怒的喊到 “这些人,什么时候来了!为什么现在才禀报!” 小将吓的全身颤抖,支支吾吾道:“回…回将军,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昨夜将士巡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谁能想突然就出现了…” 波烈越听越气,一把将小将丢在了地上对着众人喊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敌人的动向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随即开始对着其他将领道:“你们快去将分散在各处的强兵调过来!好好防守!” 元安军与祺查尔大军在东境城池来回拉扯了好几日,每每看似要溃败而逃,一等祺查尔大军松懈,又齐齐来攻。波烈感觉心里痒痒,就像是灭不干净火星子一样,要时刻担惊受怕。 而另一边儿,上官清带着一万精兵,分为十路小队,分别从城池的各个小道埋伏,凡事有来往押送粮草的祺查尔军队,皆遇伏击。 如此不出半月,前边儿就有消息传来,波烈率领部分祺查尔军队弃城而逃,不知所踪,梁老将军已然入了城,霎那间高呼声起,上官清亦是如此,她不负所托,属于南鸢的疆土终于又完整了! 于是当夜,上官清命人传了消息,让各个小队前往城池会晤庆功。而自己带着一小队率先脱离枢纽,往东境城池内奔去。 此行一千来人在经过险驿道时,停了下来。险驿道乃是通往城池必经之地,地形狭隘崎岖,极容易迷失方向,所以按照往常,险驿道一旁的高地处总会有人看守,挂上几盏夜灯,供路过的人分辨方向。 上官清目光微冷,心里时刻保持着警惕,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好半会儿都没有动静。 一旁的士卒上前说道:“监军!想必是今日风大,夜灯被吹熄了吧。我看这应当无事。” 上官清不语,示意众人下马,伏地躲藏道:“不论雪雹狂风,你可见过有类似的情况?提防之心不可无,乃军之大忌!” 士卒被说的脸红,不过也只是停顿了一会儿便出声道:“监军说的是,请问监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上官清想了一会儿道:“如今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也有可能是祺查尔的残败兵将,这样,你带几个人从山上绕过去,去东境城池调兵过来,我带着其他人从另一头绕路,这样不管如何,总有一路人可以到达东境请求救援!” 那人听命,事不宜迟,大家便开始分头行动,上官清带着众人绕路前行,只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早就在此处布了天罗地网,半个时辰后,众人被困在山北边儿的树林内,难以脱身! 耳边利箭来回穿梭,不时有皮肉被割裂的声音,整个树林内已然弥漫起一阵浓厚的血腥气息。如今敌人在暗,上官清等人在明,就像是案板上的白肉,任人宰割! 情势越来越危急,不时有人倒下去。上官清看了一圈儿,立刻命令道:“将死去的将士举起来作掩护!”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迟疑,甚至不甘愿,如此作为,当真是对死去的将士的不尊重,总有点儿贪生怕死的意味。 上官清见无人动作,又出声呵斥道:“还不照做,逝者已逝,军魂长存,我们自然会将他们牢记在心,血肉之躯罢了,你们难道还要白白牺牲,徒增一具死尸吗?” 此话一出,倒是管用了许多,大家用死去将士的尸体做了一道屏障,万古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少有人中箭,上官清看着前面儿树木越来越少,心里一松,想来应该是快出来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此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排身着夜行衣的人,个个身姿矫健挺拔,带着面纱,目光冰冷尖锐,上官清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就站在死亡的边缘。 忽而,他们手掌一番,手里便出现了一把把光辉形成的武器,有刀有剑。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上官清等人只觉得全身寒颤,就连训练有素的元安军也神色慌张起来! 风萧萧兮,卷起锋利的叶片,来回转动飘荡,上官清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人便以来到身边儿,然后手起刀落,这不是一场战役,而是屠杀! 上官清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再怎么从容淡定,她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般血腥场面。 不过一刻钟,一千元安军已有一半倒了下来,耳边不断有惨绝人寰的叫声传来,上官清只觉得腿软,隐隐有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忽而银光一闪,一把长剑自空中向上官清劈来。 刹那之间,空间定格,一切都静止起来,上官清甚至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血珠子,那把离自己只有一毫的剑刃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上官清平视过去,只见一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往这边慢慢悠悠的走来,偶尔脚步有些不稳,左右摇晃着。离近了一些,上官清终于看清了,那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衣长袍,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辉,袍子领口处用金银锦线绣了几朵开的灿烂的穿杨凤凰花。衣摆袖口处绣了鎏金飞鸿雪云浮纹。 再往上边儿看,上官清瞳孔放大,有些痴呆,只见这人生的极其俊俏,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带笑,眉如西山墨染,轮廓分明,五官精美绝伦,目有霞光微闪,面若桃花嫩粉。一笑便是世间最诱人的香料。此刻他从人群中缓步而来,每一步都无比从容淡定,身姿挺拔矫健,倘若不染红尘世俗的仙人,丰姿卓越,遥遥不可攀。 那人越近,一股清冽的酒香越浓郁。最后直逼的热血喘不过气来。 银烨抬眼努力的辨认着路途,几次差点被四周的剑擦到,而后终于走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 身边。 上官清看着他抬手轻轻拨开立在自己面前的利刃,而后轻轻抱住自己的腰,一跃上了一旁粗壮的大树。落地有些不稳,上官清立刻紧紧抱住了银烨。 银烨笑了笑道:“这会儿怕了??刚才看你挺果断的。” 上官清立足,学着银烨的样子,坐在了树梢上,刚才……想必他应该到了许久了吧…… 上官清低头不敢看银烨的脸,快速双手抱拳对着他鞠了一躬道:“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银烨见她答非所问,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又继续道:“你可知道这些事什么人?” “不知,不过看着他们的身姿武器,应当是仙门中人吧。” “呦呵?这也知道,小姑娘不简单啊,那你知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呀!” 银烨说的有些轻快,甚至有些故意学小孩子的语气……上官清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银烨,看着他脸色发红,浑身酒气,心想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不过虽然如此,她还是很乖的摇了摇头道:“不知。” 银烨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被风吹散在前边儿的一缕发丝轻轻拨了过去,目光忽而一冷道:“这些人啊,已入仙门,修了灵涡,成了神族之人,在我们神族呢,有一条铁律,那是千万不能犯的,小丫头你……” “不知。” 银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官清抢了话头… 银烨一时语塞,嘟着嘴看着上官清,竟然有些撒娇的意味,半饷看上官清实在不理,这才继续道:“神人两族泾渭分明,既入我神族便再也不能参与人间之事,不能滥杀无辜!所犯之人,必然诛之!” 银烨说的云淡风轻,不过等话锋刚止,便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刹那之间,所有黑衣人瞬间化作粉墨,一点一点,消失在了风里。 四周依旧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那些人就凭空消失了,一句号叫都没有,上官清瞳孔放大,定定的看着如此神奇的一幕,颇有些心神动荡。 待到一阵风吹过,将那些粉墨全部带走,银烨这才带着上官清跳下树,轻轻落在地面上。 上官清还没有回过神来,银烨本来想跟她说话来着,看她这个样子,便先帮她擦了擦小脸儿上的血渍,这才道:“神奇吗?” 上官清有些呆滞道:“神奇。” “那想不想要啊?” “想。” “嗯哼,再过几个月便是灵山的招新大会,我看你筋骨极佳,胆略见识也是一等一的好,要来哦,我在灵山等你。” 银烨说完,打了一个哈欠,转身便化作一阵虚无缥缈的青烟,消失在原地。 天地之间开始恢复生机,那些被静止的士兵重新恢复了呼吸,有一些甚至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上官清觉得有些恍惚,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位极好看的公子,如此一眼,便是一生。 主篇 第七十五章:初见蓝泽筠 凛冬时节的风带着寒气从东境飘进南鸢主城内,随之一起的还有班师回朝的上官清。 南鸢子民高呼晨辉星,上官泽明带着宫廷众人在南鸢主城城门口亲自迎接。 上官清利落下马,对着众人行了礼才道:“父皇,儿臣复旨,上天有,我南鸢国土已顺利收复!” 上官泽明仰天长笑,立刻上前扶起上官清:“清儿此去一路辛苦了,不愧是我南鸢的公主,不愧是我上官泽明的孩儿,比多数力拔盖天的男子汉更厉害!快给父皇说说这一路可平顺?” 上官清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上官舒与姚氏等人道:“自然是被很多人照顾,一路平安顺遂!” 也许是上官清的目光太过于坚定,姚氏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立马笑着拉住上官清道:“哎呀!平安顺遂就好,你可不知道你父皇每日每夜的念叨你呢!快,这一路风餐露宿,看着消瘦了不少,怪心疼的,咱快别在这里站着了,回去说,你父皇还命人摆了家宴,为你接风洗尘呢!” 别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副母慈做派便让人没有办法说什么,于是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当夜,皇宫一座大殿之内欢腾热闹,上官泽明喝了不少酒,早早醉了,被凌氏扶回去休息。众人也就懒得应付,纷纷散了。 承德宫内,上官晨命厨房做了好些上官清爱吃的小点心,二人坐于桌前,聊了起来。 “他们动手了?” 上官清将一枚茉莉桂花糕塞进嘴里才回道:“应该是,我看到有人的腰里配了二皇子的令牌,不过当时太过慌乱,一闪即逝,并不大真切。” 上官晨闻言,目光寒冷,一拳重重实实的砸在了桌子上,桌上摆放精致的瓷器被震的轰轰作响。 上官清笑了笑,安抚道:“哥哥,这也没什么,他们要是不出手,我才觉得奇怪呢,你看我福大命大,这样还不是活着回来了嘛!” 上官晨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自责之意,上官清偷偷撇了两下,见上官晨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这才继续撒娇道:“哎呀~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摆一个臭脸给我看不行??那我…我还不如不回来呢!” “不许胡说!” 上官晨听她越说越离谱,这才立刻出声阻止。 上官清立刻闭嘴,看着上官晨傻笑,好一会儿才说道:“哥哥,我有一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上官晨闻言蹙眉,上官清真的很少这么正经严肃的提要求… “你且说来听听。” “我…我想去灵山。” “去那儿做什么,你要是对修习术法感兴趣,完全可以找些游神散仙过来教你。” 上官清摇了摇头,突然坚定道:“哥哥,这趟东境,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力量真的很重要,我去灵山学习术法,便是灵山的一员,于情于理,大家都会给份薄面,而且…此次收复东境,用的是你 的计谋,如今边境军都对你敬爱有加,再加上朝堂之内也被很多人簇拥,若是再加上我的晨辉之名,你觉得父皇可能放心?俗话说盈满则亏,我们的势头过于强盛了!” 上官清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上官晨的心脏处,有好多次他真的很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从小他不在身边,任由上官清被人欺凌,被芮姬打骂如今他依旧没有能力,保护上官清一生顺遂自由。 上官晨抬眼看着上官清坚定的面容,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可想好了?修习术法之路艰苦辛劳,远非常人所能承受,而且……灵山收徒的条件苛刻无比,你也不一定能成功,若是失败了,你在南鸢怕是……” 上官清自然知道上官晨担心什么,一但她无功而返,自然会成为整个南鸢的笑话,到时候,闲言碎语四起,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让她难以生存。 “哥哥,你放心吧,此去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东境我遇到了一个神族的前辈,是他叫我去的!” 如此,上官晨虽然心里千不愿万不愿也无法出口阻拦,上官泽明的行事作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确实太过扎眼,引人嫉妒,让人胡思乱想!上官清要真出去了,倒也安全自在些,至少可以远离这深宫内的阴谋诡计。 当夜承德宫内,一片温暖祥和,二人像是达成了共识,不再谈论这件事情,反而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好不快乐。 屋外冰雪初消,在太阳下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如果不是来往的人依旧穿的厚厚的棉袄,还以为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呢! 一大早,上官晨便替上官清收拾好了行礼,一直跟着上官清的马车,将她送到城门外的十里坡处,这才好好叮嘱了一番。上官清一一答应,直到快午时了,上官晨这才放了人。 上官清起初有些不舍,不过这南鸢主城以外的空气着实令人神往,于是走着走着,心情越来越舒畅,尤其是出了南鸢境界的时候,更是觉得天地一下子开阔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住了。 二月,天地之间吹动的空气还夹杂着一丝寒气,历经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上官清终于到了灵山底下。 今日难得的春风和煦,阳光正好,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上官清带着跟随自己来的小厮,随便找了一处驿站休息,然后奋笔疾书,写了一封家书,交由小厮们带回去,而自己则轻装简行,独自上了灵山。 一路上风景极其优美生动,虽然才二月的天气,但是灵山一带早已绿茵茵的一片,偶尔还能看到几朵开的娇嫩的花儿。 大约两个时辰的路途,前方一片清脆的欢闹声,好些少年人全部聚集在灵山山门前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上官清一眼望过去,偶尔能看到几个眼熟的人,因为国家与国家之间也会有交谈来往,所以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出现在南鸢国宴上的身影,比如说此刻被众人簇拥的龙华太子--席渊! 这个人也算是 一个看不透的很角色,虽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清风明月,一派儒雅,不过上官清每每对上他的目光,总觉得像是被蒙了一层纱一样,难以看破。 也有一些少年人看到了上官清。上前与她打招呼闲谈。上官清立刻面带微笑,一一应对。 忽而眼睛一撇,看到了一道极其瘦小的伽蓝色身影。那人穿着伽蓝色的束腰便裙,双手抱胸,斜斜的靠着树,整个人隐在一片绿荫之中,世间纷纷扰扰,似乎都与其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的少年们皆三五成群,出双入对,从她身边来来往往也走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流,不过她就像是入定般,丝毫不见响动。 半个时辰后,灵山门前终于有了响动,上官清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聚集在那道蓝色身影上,有人讲了什么她以不记得了,直到有人喊到“恭迎神使!”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忽而空气像是被压缩了般,变得稀薄起来。每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然后灵山门前出现了一道紫色身影。压力渐渐消失,上官清抬头望去,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睛里,今日他没有喝酒,看起来身姿挺拔,儒雅了许多,不过依旧是极好看的,上官清明显听到周围的少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偷偷说他好看呢!银烨只是交代了几句便将这群人儿丢给神官,走了。 上官清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一半儿,突然她看到那道伽蓝色的身影终于动了动,离开了树干阴凉,暴露在阳光下。 上官清挑了挑眉,她的肩背挺的很直很直,看着极其挺拔坚韧,就像是一颗还未长大的青竹一般垂直着。身上披着同时伽蓝色的斗篷。 趁着上官清愣神之际,那人已然摘掉了斗篷,露出白皙精致的五官来。 上官清错愕,那人全身皮肤要比寻常人再白上几分,甚至有些不健康的煞白,看着就像是冬天里的雪,春日里枝头盛放的白梨花。一头如墨如瀑的黑发用一支简洁的玉簪束了起来,只前有些碎发随风飘动,面如朝霞映雪,眉如春叶新裁,朱唇似桃花两瓣,俏鼻高耸直立若青峰不败。 不过最让上官清惊叹的,当属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眸子,你要说它像一潭死水,可其中明明满载星辰大海,可你要说它像星辰大海,明明深邃沉重,惊不起一丝波澜。就像是看遍红尘,生命快到尽头的老人,眼里不悲不喜,没有丝毫的情绪泄露,又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眼里满是对世界的向往。乍一看又好像空空荡荡,太过平静,什么都没有,无端透露出一丝凉薄来…啧,实在是奇特的很。 上官清很感兴趣,一路都若即若离的跟在那道身影左右。 不过这个人确实是够奇特,丝毫不按她的想法行动…… 比如说此刻,上官清坐在桌前,目光直戳戳的盯着对面正吃饭的人。说了一大堆,让那些换来了一句……“你的手压到饭粒了?!!!” 上官清只觉得面上烫的紧,立刻轻咳,缓解尴尬,见那人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吃饭,这才算是平净下来。 主篇 第七十六章:我做你的依靠好不好 上官清心不在焉的吃着面前的饭,觉得实在是食之无味。她算是头一次吃瘪。心里实在有些不太舒服。 饭后,二人沿着灵山的廊桥转悠,她是真的好奇这姑娘叫什么,于是自报家门,兑换姓名。然后她知道了她的名字--蓝泽筠,名字就像是她直立的肩一样挺拔坚韧!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是单纯的好奇,或者只是说了一个玩笑话。她对着蓝泽筠说了:你可依我。 其实上官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二人真正分离的时候,她目光真挚的询问自己,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丝害怕与不舍。 上官清在那一刻心里有了松动,眼前的人总是很真挚,很诚恳却又小心翼翼的将**表现出来,丝毫没有遮眼。 她以为本该就这样结束的缘分居然莫名其妙的被牵扯的更牢了些。坐在前往泗北院的青鸟上,她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居然那么轻易就许了诺言… 上官清的才识胆略自然是拔尖儿的,人也灵性的紧,进了泗北院没多久便悟出了上乘灵力,某日终于得了空闲。 上官清决定御着青鸟去找蓝泽筠,不过鸟儿刚腾空飞了几里路。上官清便立刻指挥调转了方向,马不停蹄的往南鸢走去。 她向先生告了两天的假,这一趟南鸢便花了差不多一天,一路上上官清可以说是不休不眠,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第二日晨光初起的时候到达了蓝泽筠所在的希枫院。 而后急转直下,寻了一处小溪泉清洗了一番,这才进入希枫院。 只不过,上官清心里想了千遍的相逢场面并没有来临。 希枫院内,上官清询问了一路的人,他们要么目光不屑,语气轻挑的说上两句什么废物之类的言论,要么干脆不理。 在他们眼里,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来找蓝泽筠那个废物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厉害人。 这一寻便是半日,最后还是希枫院白芷师姐告诉她蓝泽筠去了藏书阁面壁思过。 上官清一路寻到藏书阁,但是碍于结界根本进不去,徘徊再三,上官清只觉得心里头委屈的很,将大老远从南鸢提过来的点心重重一摔,然后看着藏书阁顶楼气愤的骂道 “你个骗子!还说有多舍不得我!知道我要来看你,就躲了进去!这么久了!还被别人说废物!你!简直……没有一点上进。” 上官清骂着骂着就停了嘴,然后伸手擦掉了眼里翻着的泪花,这是她第一次为了除了哥哥以外的人这么上心。 夕阳西下,希枫院一处陡峭的悬崖上,坐着一道嫩黄色的纤瘦身影,身边儿放着好几包碎掉的点心。 上官清将纸包全部打开,然后将点心一块一块全部吃掉,连渣儿也没留下。 之后,上官清更加刻苦的修习术法,可以说是废寝忘食的地步,当然自古光阴不负苦心人,上官清以泗北院第一名的身份入围了神族试炼大会。 她心里又忐忑又开心,无缘无故突然又想起了那道伽蓝色的身影,以及希枫院里那些说起她的名字就嗤之以鼻的人。心里莫名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也不知是不是信念驱使,还是 心里有放不下的执念,在出发修门的三天前,上官清回了一趟南鸢。这次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趁着夜色溜进了承德宫上里亮着灯的书房。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上官晨是又惊又喜,连忙招呼门口的人过来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上官清看着上官晨越来越忙,眉宇之间也有了一丝憔悴,心里头更加难受,居然直直的扑进了上官晨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在上官晨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上官清这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再也不能支撑下去了。 于是赶忙出声安慰道:“可是在灵山过的不顺心?遇到了什么棘手事情?” 上官清没有说话,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心里积攒已久的不快通通发泄完后才呜咽着抬起头道:“哥哥,我遇到了一个人。” 上官晨第一反应便是什么霸道不讲理的坏人,随即语气一冷道:“什么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上官清摇了摇头:“没有,她很好,是个很好的人。” 上官晨闻言,便知事有隐情,于是不外出声,听上官清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就像是未经人事的婴儿一样,她的眸子很好看,就是人木讷凉薄了些,她长的也很好看,就像是刚刚冒头的竹子一样坚韧。” 上官清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声音高亢起来 “她是个傻蛋!什么也不会!还老犯错,我没在身边儿,就被罚,还被人欺负!还是个骗子!答应我的事,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上官清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惹得一旁认真听着的上官晨一阵狂笑 “原来我妹妹是遇到上心的人了呀!交到朋友了?” 上官清闻言,撇了撇嘴,摇了摇头,又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你们有什么矛盾分歧?” 上官清使劲儿摇了摇头,极度否认 “没有,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她了。” “那……所为何事?” 上官晨轻轻摸了摸上官清的头问道,他知道上官清的为人,如若不是特别喜欢的人她不会去主动说话,应当是真的上了心了。 上官清思索了一会儿道:“哥哥,我好怕,好怕我们的缘分就这样断了,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会不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上官晨看着自己的傻妹妹笑了笑道:“你的认知里她可是这样的人?” “她才不是,她啊,看着比谁都冷淡,但是比谁都要重情重义!”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这次神族试炼大会…我想和她一起去…” 上官晨心里明了 “那你是担心她去不了?” “没有!我相信她可以!” 上官晨看着上官清如此坚定,调笑道:“那你担心什么??大半夜的跑回来哭?想我了?” “……………” 上官清不说话,虽然和蓝泽 筠只匆匆有过几天的来往,可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分明就像是一个认识很多年的好友,这种感觉她很喜欢,她只是怕这些会被时间无情的磨灭掉,毕竟这世间能长久不衰的东西真的很少。 上官晨大抵是猜到了些什么。忽而起身打开窗子,让屋外的清风吹进来些,也好缓一缓屋内紧张的氛围 “清啊,哥哥给你说,自古有言,人生得一知己,当死而无憾,尤其是通达灵魂,趣味相同之人,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些人穷其一生,见识过千万人,也不一定能见到,你若是真遇到了,就想方设法抓住它,别让它轻易的跑掉了。” 上官清闻言,点了点头,在南鸢街巷闲逛了两天,而后出发前往灵山。 时辰已到,出发修门的队伍已然浩浩荡荡的走了起来。上官清追赶上来,一眼就看到了那道伽蓝色的身影,几年不见,她长高了许多,比两年前更瘦了些,上官清有些想哭,她来了,她就相信她一定可以来! 四目相对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终于把那年没有递到她手里的自己最爱的点心送于了她。 一路上,上官清看着蓝泽筠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点心,就连来讨要的银烨也不给,心里更加欢喜。正如哥哥所说,一生得此一人,死而无憾兮。 当然有些事情是蓝泽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比如说那几包没有送出去的点心,又比如说龙华某天夜里她与席渊的对谈。 上官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什么都不知晓的白萝卜居然会喜欢上某位公子,直到她发现蓝泽筠看向席渊的眼神,炽热,涌动,她便知晓事情有些棘手。 龙华喧夜市前夕,上官清特地约了席渊在龙华一座酒楼里见面。 二人相对而坐,上官清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猛灌了一口烈酒后才语气冷淡的对席渊道:“你可知我来找你何事?” 席渊轻轻将玉扇放在桌面上,为上官清添了酒 “自然,所猜不错应当是为了泽筠吧。” 上官清看着席渊,只觉得越看越来气…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把话放在明面上说了,你我是知道的,心有七巧,深藏不露,做事滴水不漏,老谋深算,城府之深也是非常人所能及,就连你们龙华的那些老家伙都玩儿不过你,老实说,就算你才冠华府,让人望其项背,但实在不是泽筠的良配。她生性单纯,红尘之事知之甚少,就像一块美玉一样,跟了你只怕好的不学,硬生生被灌上一肚子的计谋!” 上官清一股脑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其中之意已然明了。 席渊完完整整的听完,依旧面不改色的玩弄着桌上的小瓷杯,好一会儿才道:“不会的,我会把她保护的很好,绝不会让她染指一丁点儿世俗里的肮脏。” 上官清冷笑一声道:“你说了可算?” 席渊所说的,她是绝对不会信一个字,她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那里是什么地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会有一个干净人啊。 席渊忽而眸子一冷,直直的看着上官清道:“那她的意愿可是你能决定的?如若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泽筠不是有句话--人定胜天,世上没有绝对。” 主篇 第七十七章:迷醉不问归途 那天谈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上官清早早就回房间睡觉了,蓝泽筠看了好几次都不见她醒来,吃晚饭的时候又来叫了两回,不知道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故意没有搭理,反正就是没有回话。 于是戌时一过,上官清便觉得胃一阵一阵的抽疼,这算是打小就落下的毛病。小时候芮姬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惩罚她,有一段时间便喜欢上了淹水。 但凡上官清做了什么让她不顺心的事儿,便命人装满一木桶的冰水,然后将她整个人都塞进去,上官清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稍微一用力就会断气儿。 当然也因为长久的浸泡在水中,每回都喝些不干不净的冰水,久而久之身体逐渐垮了下去,尤其是胃,只要饿着或者凉到了,就会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 上官清勉勉强强坐了起来,满屋子寻找蓝泽筠的身影,出出进进就是没找到,也真是奇了怪了,按照往日这会儿她一定会在的…上官清没有点灯,颓废的坐在桌前,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席渊与蓝泽筠站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心里头委屈的很,随即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好一会儿,上官清才重新振作起来,胃痛实在是难忍,思虑再三她决定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哪怕是有一碗热汤也是好的。 上官清扶着廊桥的柱子,看向厨房,窗户和微微掩着的门里透出了些光。 上官清扶着胃,轻轻上前,透过门缝儿往里面看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蓝色身影忙前忙后的往灶火上的瓷盆里放食材。案板上摆着被切的参差不齐土豆萝卜…… 好一会儿瓷盆开始咕嘟作响,冒着热气。仿佛随时都会炸裂一般。蓝泽筠有些茫然,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起手将瓷盆小心翼翼的端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而后快步走到门前,极其淡定的拉开木门,一脸“我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的表情盯着上官清,上官清被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住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哦…那个半夜醒来没见你,四处转转,没想到你在这里炖汤啊……” 蓝泽筠看了上官清两眼,只差在脸上写上“你是白痴吗??”几个大字。 上官清进来后便坐在桌子上,看着蓝泽筠慢悠悠的揭开锅盖,而后盛了一碗汤放在自己面前。 一股浓重的鲜香味儿扑面而来。上官清看着冒着热气的肉汤,而后舀了一勺吹了吹,喝了一口,很鲜,很香的鸡汤啊。 上官清一点一点慢慢的喝完了一碗,然后将碗递给蓝泽筠。 蓝泽筠立刻又在瓷瓦罐前盛了一碗。上官清看着那道挑挑拣拣的身影,眼眶有些湿润,心里暖暖的,出声道:“大晚上的,你炖什么汤啊,害我吃这么多。” 蓝泽筠将油亮鲜美的汤轻轻放在上官清面前才回道:“你以为我想,也不知道你怎么了,那么贪睡,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好好吃饭。” 蓝泽筠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一缕清泉,全部滴在上官清的心头上。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仔细的观察到自己的一切,她真的值得。 上官清听着越来越感动,为了不让自己丢人的哭出来,随即立刻转移话题 “啧,就是这菜切的也太丑了吧,大大小小,你这刀法,阁老居然能吃下去你做的菜??” 蓝泽筠闻言一脸黑线,而后作势要把汤拿过来:“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还是别喝了,以免胃更难受。” “别介,你都做了,我不喝岂不是浪费?” “不浪费不浪费,我刚才看见屋外有些散养的灵兽,想必它们胃好,不怕这个的。” “我要喝!虽然很难看!但是我要喝!” 厨房之内,欢闹不断,一片安宁和谐的意味流淌出来。 龙华国一年一度的喧夜市,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上官清拽着蓝泽筠正准备走,被席渊和戈薇拦截住,最后不得已,四个人只好同行。 上官清一路都不怎么开心,本来看到席渊已经够气不顺的了,又无端多出来了一个戈薇。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可是看的明明白白,虽然不喜席渊,但是为了蓝泽筠,她必须好好看着戈薇! 心里略做思索后,一路上,上官清便一直拉着戈薇,她往哪里偏,她就往哪里走,就是不让她靠近蓝泽筠二人分毫。 忽而一阵人流攒动,大家被冲散开来。上官清找了有半个时辰,才看到席渊与戈薇二人,目光望过去,他们二人居然在一起看花车! 上官清只觉得更加气愤,一把上前拉着戈薇便走。而后急转了好几个弯儿,将她带进了一处酒楼。 沈西言正伸手摸着一貌美姑娘的漂亮脸蛋儿慢慢往下移了移。忽而门口传来动静,三人面面相觑,同时目瞪口呆! 沈西言立刻坐正身子,招呼姑娘们出去。而后打开窗户散了散满屋子的酒气才道:“你们两个女儿家家,跑这里做甚。” 戈薇甩开上官清的手,上前坐在一旁气鼓鼓的道:“我本来是和渊哥哥一起看花车的,都是这个女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带我来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 上官清听了,立刻回嘴怼了过去:“不干不净?哪里不干不净了,从来都是只有不干不净的人哪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 “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是不干不净的人?这可是我龙华,不是你们南鸢!” 上官清撇了撇嘴道:“不干不净就不干不净喽,你管我说谁!某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知道别人的心意,还死皮赖脸的凑上去!” 戈薇深吸一口长气,正准备继续骂回去,不想被沈西言出口拦截。 “行了行了!!二位好姑娘,你说你们大半夜跑这里来吵架……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沈西言委屈,自己喝花酒喝的好好的,活生生跑来两个扫把星给搅和了!实在是憋的慌! 二人无话可说,也懒得看对方一眼…沈西言瞧着气氛越来越紧张,连忙出声调节:“我说啊,你们就是闲的慌,不是说这喧夜市人间难得嘛,都不赶紧趁着人流快快瞧瞧,坐在这里生闷气,多不值当,再说了,缘分这种事情,有便有, 没有便没有,强求不来的!” 沈西言看了二人一眼,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事,。上官清看了一眼沈西言,出声反问:“沈师兄为何不出去欣赏欣赏,喧夜市的风光。” 沈西言喝了两口酒,才道:“人太多,这哪有万里山川,千里奔流好看,再说,这酒是真的好喝,喝不够啊!” 戈薇鄙夷的看了沈西言一眼,说了一声“酒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上官清对着沈西言行了礼,以表刚才的惊扰歉意,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虽然喧夜市确实百闻不如一见,热闹非凡,不过身旁无人陪伴,觉得也就不过如此吧,上官清只觉得天气无端冷了一分,随即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七拐八拐就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前方隐隐传来卖酒声。上官清一眼望去,就发现了隐在树荫里的那道紫色身影,不论在哪里他都显得那么出众,于千万人群之中,只一眼便能认出来。 待再次反应过来,上官清已经不受控制的走到了银烨身旁。上官清一转头就对上了银烨打量的目光,如此走了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先打了个招呼。 银烨像是喝的有些醉了,礼数什么,权当是身外事,拉着上官清就坐了下来道:“呦~怎么转到这里来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上官清挨着银烨坐了下去,端过瓷碗猛猛灌了两口,只觉得喉咙处火辣辣的烧痛。这酒真烈…… 好像是酒喝的多了,心也渐渐开放起来,抛开什么樽教礼仪,她无端想起了蓝泽筠有事瞒着自己,气不打一出来,居然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出来。银烨看着面前脸红红的小人儿,平日里瞧着古板了些,喝了酒后却如此呆萌可爱。他不由得想起了初次相见时,上官清眼神里的冰冷肃杀,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啊,如今居然会为了另一个小姑娘如此。 银烨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好!这两人儿日后定然是不同凡响的! 上官清说一句,银烨就乖乖的回一句,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上官清只觉得头昏昏的像是漂浮在海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起来。 眼睛朦朦胧胧,上官清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而后就看到银烨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脚步看着散散漫漫,左摇右晃,但是抓着自己的手掌却没有丝毫的不稳。 上官清不由出口道:“银烨,你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银烨顿了顿步子,回头看着上官清歪着脑袋,不大清醒的样子,笑了笑道:“真醉!可醉死我了!” 上官清闻言摇了摇头,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道:“你骗人,你明明就没有喝醉,你为什么装醉!” 银烨没有回答,为什么装醉呢,他自己都找不到一个答案,或许心里已然知道了,就是没有勇气承认罢了,他从来都是个胆小的人,比不上伯仲封西林,比不上蓝泽筠上官清。 二人一路跌跌撞撞,走错了好几条路,才顺顺利利的到了皇宫,银烨扶着上官清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意,便猝不及防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 主篇 第七十八章:般若森林之变 上官清从小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但凡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便会悄悄的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的哭,她喜欢将身子紧紧的蜷缩在一起,然后将脸庞深深的埋在膝盖处,这样比较安全而且有力量。 以前在承德宫的时候,她经常这样,只被上官泽明发现过一次。后来自从上官晨住进承德宫后,她便再也没有受过委屈。 还有一次便是在修门输给了孟浩庭后,被蓝泽筠逮到的那回。 在泗北院的时候,她自诩是一等一的强,无论是术法修习还是灵力领悟都远远超过他人。如今不过五招便败了下,对于她来说,一时间真的很难消化。 不过还好,有那么一个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上官清看着台上已然摇摇欲坠,却依旧兑现承诺的蓝泽筠,站在台下感动的哭了。 她从来没想过除了上官晨,还会有人会为了自己拼命。也许缘分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因果也从这一刻种下。 ………………………… 银烨带上官清去了修门敲响晨钟的高山之上。放眼望去,苍穹无边,天高海阔。自己倘若是沧海一粟,渺小至极。上官清刚才目送蓝泽筠离开的惆怅瞬间被一扫而空。直面四周穿梭的气流,猛猛的吸了一口,高山之上的冷冽云气,忽而眼里像是闪着火光,居然开心的笑了。 银烨定定的站在一旁,看着跳脱的小姑娘,心情自然也是舒畅的 “喂!你可知这万峰之巅的晨钟,能传多远?” 上官清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晨钟暮鼓,方圆百里应当是能的吧。” “百里?你可真的小瞧了修门这鼎响了几千年的铜钟了。少说可达千里。” 上官清觉得神奇至极,双手已然跃跃欲试 “等会儿,这钟可不是随意敲的了得,围绕着修门方圆千里,闻钟而作,万不能乱了秩序。” 上官清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我看你心神不稳,他们入般若森林三日,你怕是心里得焦虑三日不成,不如每日晨时陪你来此敲钟如何?既能欣赏美景,又能凝心凝神,而且此钟得万民之愿,还能保你心中之人平安,岂不是一举三得。” 上官清脸上闪了些明亮的色彩出来,神色飞扬的问道:“当真能保心中之人平安顺遂?” 银烨笑了笑道:“自然,我还能骗你不成,只是世间因果轮回,有得有失,全看你自己选择。” 上官清点了点头,盯着银烨看了好久才道:“那神使你…心中可有想要一直平安顺遂的人?” 万峰之巅,空气越来越寒冷,本就是凛冬之日,今日又格外的寒风刺骨,银烨忽而觉得心里有些凉意。望着远方良久不说话。 过了一刻钟,这才淡淡的说道:“有啊,只是我再怎么祈求上苍,她还是随风而化了,不过不要紧,她已然在我心中几百年了。” 上官清闻言,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像落了一颗重重的大石头,有那么几个瞬间竟然有些晕眩,呼吸也不大顺畅。 银烨还想再说些什么,转头瞧,发现上官清已经收了笑意,脸色上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 “明日我自己来,不劳神使费心费力跟着了。” 银烨蹙眉,有些不大乐意道:“不算费心费力,我觉得这儿风景甚好,也想一同欣赏欣赏。” “我认为神使应当很忙才是,您大可忙着,不必做到如此!” 上天清说完朝着银烨行了礼,率先往山下走去。银烨在后边儿看着,有些着急的喊道:“小丫头!你…你做什么这么无情?!” 上官清闻言只身子顿了顿,不过半刻又头也不回的直走下山。只留银烨一人在风中凌乱,不知所以。 下山后,上官清只觉得全身瘫软没有力气,她早已心力交瘁,勉强支撑着整个身子穿过层层廊道,最后终于回到了房间。 天色已晚,屋外连一点儿月光都没有,上官清打开房门,平日里暖和舒适的屋子里一丁点人气儿都没有,蓝泽筠没在,此刻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人。 上官清摸索着上了床,中途被凳子桌角绊倒了两次。而后将自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深夜的寒风带着浓重的湿气一丝一丝直往上官清身体里窜。不过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分毫,依旧如此,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上官清的两只小手掌握的极紧,两处宛若平山尖角的肩膀微微颤动着。 上官清感觉眼睛像是进了沙子,有些生疼,她使劲儿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该怎么说呢,银烨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神情,都像是一把小刀,从她身体上慢慢划过。 她小心翼翼的揣测,从来不敢越轨一步的和银烨保持着距离,可是在龙华喧夜市里,他亲自将她执着的一切一一打破,将她设下的防备一点一点摧毁,本来她以为……原来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如今银烨将她亲自叫醒,让她睁眼看着现实的一切。 此事过后,上官清在修门万峰之巅敲了三天晨钟,每日清晨到此,傍晚随着夕阳归来,银烨倒也是真的听话,再也没有去过一次。 三日之后,上官清满心欢喜的迎接蓝泽筠,却不想人没见到,噩耗倒是先来一步。 ………………………………… 戈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又伴着些兴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寝室走去,刚绕过一段廊道,迎面便看到了一道嫩黄色的身影。 上官清双手背后,眼神有些阴冷,肃杀之气慢慢扩散开来。 戈薇眼神四处瞟了瞟,有些心虚,而后突然挺直了腰,率先开口 “怎么?不去看她?来找我做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 戈薇装作没有听懂上官清的话:“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 说着,便要越过上官清,上官清快速一步向前,挡住戈薇的身影,而后一股强大的剑气流转开来。 戈薇低头一看,瞧着上官清手里拿着剑,忍不住退后两步才道:“我知道什么,就知道,难不成她犯了事,你还要怪罪到我的头上,你们南鸢可真会教人。竟是些不分青红皂 白的!” 上官清冷哼一声 “不分青红皂白??她我是知道的,刚才看董小婷的神情,明明有些虚浮,难不成你真要为了一个男子要残害同门??我可记得当初刚进灵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戈薇被说中了心事,更加烦躁起来,忍不住出声抵抗道:“你…你胡说什么!她做什么,与我渊哥哥和甘。这事本来就是她的错,你没有证据怎么能满口胡言?” 上官清听着,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忽而猛地睁眼,挥剑便朝着戈薇直直刺去。 戈薇立刻后退几步,手里迅速化出六尺长鞭,紧紧的抵挡着上官清的进攻。 戈薇心里明白,她是万万斗不过上官清的,若非自己运气好,绝对不可能进入般若森林,而上官清不一样,泗北院的头一甲,若非是遇到孟浩庭,绝对有惊无险。 眼看着自己要撑不住了,忽而从远处飞过来一枚锋利的刀刃,将二人分隔开来。 戈薇心下松了一口气。上官清转头一看,原来是沈西言。 “你和她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去找找董晓婷。” 上官清虽然看着戈薇,真的很想好好收拾她一顿,不过沈西言此话有理,如今能够真正影响到决判的确实只有董晓婷一人。于是立刻收了剑刃,跟着沈西言一同去找董晓婷。 董晓婷刚刚掀开桌子上蒙住夜明珠的黑布,坐下,好好思索着今日之事,忽而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董晓婷被下的从椅子上惊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安抚了心绪,上前开门。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董晓婷看到上官清和沈西言时,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上官清努力保持着温和的语气问道:“我问你,般若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董晓婷目光流转,看着二人,有些害怕,往门里面缩了缩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被剑气震晕了,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上官清目光一冷,就像是一把寒剑,直直的盯着董晓婷 “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还是……看见了什么…不敢说出来?” 董晓婷咽了咽口水,手指发白,四肢都有些僵硬起来 “真……真没有!!我当时醒来后就那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还没等二人再问些什么,便快速的将门关住,牢牢的靠在门口发抖。 说来,这算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害人。 上官清问来问去,发现无果,不理一旁的沈西言,转头就走。 沈西言瞧着上官清此时的样子着实吓人,立刻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劝道:“你也别急,此事不一定就毫无转机,你也知道她断然不会如此行事,想来定然会云开见日。” 上官清顿了顿,眼眶早就红透了,低声问道:“你呢?你可否信她?” “自然信,以前是我太过片面,真正接触下来,已然明了,她的心中,比谁都装的下天下正道!” 主篇 第七十九章:穷其一生,不过尔尔 上官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谁真的拼了命,直到四处苦求无果,身体不受控制的冲进电刑阵里,亲自剖了自己的灵涡,那一刻她便知道,此生无憾耶。 雷声轰鸣,电光犀利,上官清双眼所及都是一片昏沉。她忽而想起了某日与蓝泽筠抱着乌鸡雪梨汤聊起了她的故国。 那是她第一次知晓蓝泽筠的故国--蓝国。蓝国地处整个大陆最南边儿,自建国以来便民风质朴,百姓安居乐业,国运昌盛,兵强马壮。不过蓝国一直主张和平,几乎不参与人世间的争斗,只自个儿与世无争的存在于世间。 蓝泽筠的父亲是蓝国第三百一十七任国主,自登基一来便受众民拥戴,而后娶了当朝宰职方氏嫡女方婉。二人举案齐眉,好不亲密,偌大的后宫之中竟然只有她一人。 蓝国盛产一种通体透亮,莹莹发光的玉,其名曰:美人玉。摸着就像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的肌肤一样,细滑柔软。蓝国子民也正是因为这个,与外界通商,从此,蓝国大师辈出,雕刻玉的手法愈加精湛,在世间名玉里独占鳌头。有很多人不远千里,只为求一块美人玉罢了。 不过这玉里也是大有文章。传言上古时期,有两位形影不离的神女,皆是容貌上乘,身姿曼妙,肤色胜雪白,滢滢有光辉。举手投足之间,便是一段妙丽芳华。 两位神女一女名枝酌,一女名焚花,皆是山石之灵所化。被养在灵慧上神膝下,算是一起长大的。她们二位自小便关系甚好,出双成对,很少被见到独来独往。 两位神女越长越大,姿色也愈加倾国倾城,不时有其他神来找灵慧上神过问提亲,皆被领鬼上神赶至门外。 后来大战爆发,两神女心中也是愤慨万分,于是跟着灵慧上神一同为神族出征。 二女带着支队过了昆仑,在修门脚下与魔族队伍相遇。 当时魔族的首领,见色起意。将支队中所有神族兵将全部消灭,唯独押着两女回了自己的军帐。 二女被逼夜夜承欢,供其享乐。多次已然有了死意。最后终是忍了下来。 后来神族将领攻破修门一带,灭了这一队魔族部队,将奄奄一息的二女解救出来。只是虽然貌美如花,却被魔族欺辱,如今回了神族,也不被正眼相待,甚至有直接出口大骂者,不绝如缕。就连灵慧上神亦是逐渐疏远冷淡。 枝酌见此伤心欲绝,写了一封血书留于焚花,书曰:原是深情厚谊,不过一片浮云。灿烂时,花团锦簇,称赞有加,略有萎靡,便是口诛笔伐,冷眼相待。吾自不愿如此苟活,尘世所挂,只唯一你,吾愿粉身碎骨,化作万物生灵,你自洁白无瑕,干干净净。如美玉,似明月。我心感之。 焚花见到信时,枝酌已然不见身影。自此焚花便走遍万水千山,出没在万野山林,冰川深海,只为寻一身影。 后来路过今蓝国一带,遭遇神族堵截。当日离开时,神族众将士皆以为枝酌焚花二人临 阵脱逃,有说她们入了魔族的,有说她们不知廉耻,双宿双飞的,也有责骂她们胆小畏惧的。总之众口一词,皆是谩骂之意。 焚花心中哀痛,不愿纠缠,于蓝国某处琼山高岭处自戗,其身散落在高山之巅,经过岁月的洗涤,最后正如枝酌所愿,化成了洁白无瑕的美玉。 有人族来此,靠石小栖,翻手之间,一股温润清凉,似高山之泉,似寒冬冰川。攥手轻抚,如丝绸籽油,如肌肤纹理,光滑细腻。通体透亮,泛有卓然之光,乃上上之品! ……………………………… 忽而雷声轰鸣,电似火蛇,霹雳乓啷,就像是老天震怒,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一丝带着银光的电影忽闪而下,直直的记中上官清的背部。刹那之间,灵涡破碎,上官清只觉得全身经脉震碎,五脏六腑,无一完好。她看着蓝泽筠血肉模糊的脸,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心疼。 以前,上官清一直不明白活着的意义,她觉得人间炼狱,活着就像是身在阎罗殿,痛苦不堪。遇到上官晨的时候,才觉得清晨初升的太阳那么温暖耀眼,路旁灿烂的花枝如此招人喜欢。她觉得,一生如此,逍遥自在,倒也不错。再后来遇到了银烨,她便知道这世间远有比鲜花,比朝阳,比万物生灵更让人欢喜的。最后和蓝泽筠相识时,她忽而觉得人生如此,了无遗憾,仿佛穷其一生,不过尔尔罢了。 如今想来,这一生,她好像比别人都幸运许多,父皇看似权力滔天,万民簇拥,到老也是孤寂一人。芮姬心机用尽,也未换的一人永生永世,不舍不弃。万丈红尘,倘若没有遇到一人,可白日观朝阳,深夜共饮归,不论残败辉煌,皆伴其左右。那还有什么意思。 上官清看着蓝泽筠逐渐红透了的双眼,竟然忍不住笑了,心到:这一辈子居然还能看到你哭,也算是值了。 也算是值了,这一生命运多舛,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周身所伴皆是阴谋诡计。这一生得遇一人,心有灵犀不相忘,天南海北共张扬。 这一生以知爱而不得,悲若心欢。既不得君心,来世再把酒言欢。 这一生,上官清惟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再回南鸢,去承德宫,看那个人一眼。 如今已然怕是要天人相隔了吧。 ……………………… 上官清小时候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有梦到被芮姬责罚的,有被宫人刁难的,有被上官其君欺负的,其中最多的便是走在一片黑暗里,长声嘶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里所及,全是黑色,望不到尽头。上官清漫无目的的奔跑着,呼喊着,不论怎样也看到出路。然后慢慢的,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稀薄。上官清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掐着自己的脖颈,仿佛呼吸稍微停顿一下,便立刻窒息而亡。 每每如此,上官清挣扎的睁开眼睛,都能发现额头后背,被吓出一层冷汗。 如此多了,以 后每夜睡觉时,她都会将锦被拉至下巴处,紧紧的盖住自己的脖子。 她不害怕那些人的辱骂鞭打,她只害怕掉进一口深井里,再也上不来,那种绝望之感,比任何一种刑法都要折磨人心。 ………………………………… 上官清身死的时候,上官晨正坐在床边儿描一副咏花图,图内的芍药牡丹皆开的炫彩夺目,上了深红嫩粉的颜色,看起来更加栩栩动人。只有边儿上几朵带着小刺儿的玫瑰依旧含着花苞,上官晨突然想起了某个中秋之夜,上官清红扑扑的小脸儿,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眼睛,还有从锦袋里小心翼翼掏出来的她最爱吃的玫瑰糕,入口香而不腻,软糯绵细。想着想着竟然放下沾了嫩红色彩墨。而后径直拿起桌案上立着的新狼毫往朱砂里蘸了蘸,开始小心翼翼的描绘那几朵还未开放的玫瑰。 窗外寒风阵阵,带着地上的雪渣子嗖嗖作响,重重的拍在门窗之上,便是一阵惨烈的轰鸣。刹那之间一阵鸟啼响彻云霄。不过片刻便有消失不见。 上官晨倘若没有听见,伏案继续描绘,桌案旁的元鼎里香烟袅袅,握着狼毫的手,来回挥洒,一片朱砂色跃然纸上,慢慢晕染开来。 ………………………………… 怀春阁内人越来越多,嘈嘈杂杂,就像落了一地的珠子,乒呤乓啷,响个不停。 百青喝了一口酒,眉宇之间颇有些叹息之意道:“说来这个南鸢六公主也算个奇女子,虽然幼时苦难了些,不过好事多磨嘛!能从皇宫里摸爬滚打出来,想必心机手段,定然不是常人能及,而且十岁便辅佐大皇子上官晨东山再起,十一岁领兵出征,收复南鸢东境国土,若是没有前往神族修炼术法,再给她几年,做一个开国女帝也说不定呢!” 蓝泽筠听着,双手紧紧的攥着,身体有些战栗颤抖,眼眶早就红了一片 百青看着不大对劲儿,这才试探的问道:“喂!你怎么了?生病了??我看不如回去吧你这副样子,在外边儿,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回去,我寻个郎中给你瞧瞧。想必是路上落下了病根子。” 蓝泽筠摇了摇头,心绪早就飘到了不知哪儿去。上官清从未对她提过她的过往,虽然隐隐之中,知晓个皮毛。知道她从小被严格教导,大大小小的规矩一大堆,也知道她是南鸢的皇室,只当是在皇宫里被其他兄弟姊妹欺负罢了,不想她竟然是如此过活!上官清平日里看着甚是乐观开朗……如今想来,她究竟算是哪门子知己,她如何担得起上官清以命换命的赤子之心,她……就连她的小心思都看不破。 蓝泽筠心里万分悔恨,上嘴唇已经被咬破,一股血腥之气散播开来。 百青立刻出声:“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就说了那南鸢六公主,甘你何事难道……真如他人所说,那人真是厄灵命理之人??” “什么厄灵晨辉,什么城府颇深,什么将相王侯,她不过就是一个傻透了的笨蛋。” 主篇 第八十章:雪夜寻人 窗外暂停已久的大雪忽而又像是得了召唤,猛烈的下了起来。天地之间重新回归一片苍茫暗沉。蓝泽筠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拿起桌上浓烈的贵茯苓猛猛灌了一口道:“你不曾到过南鸢,怎么知道这么多?” 百青闻言,心想蓝泽筠定然是被自己的博学多才震惊到了,脸上之色愈加得意 “嗨,小爷我不仅见多识广,而且……别的不多,朋友多。来来往往的交谈,这天下之事,自然便知晓全了。” “那你可知上官晨怎么样了?” 百青想了想,忽而眉头一松道:“他呀,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腿又不灵便。灵山传来消息后,更是一蹶不振,整日浑浑噩噩,不思国事,不过最近像是突然来了劲头,想必是南鸢国主不大行了,这皇宫之内就是万丈深渊,他与凌氏姚氏积怨已久,倘若不能………只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蓝泽筠重复着百青的话,心想上官晨应当是清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他定然会想将自己粉身碎骨吧。 “南鸢皇宫你可有办法进入?” 百青刚端起一碗桂花莲子羹,轻轻吸入嘴里,闻言一惊,呛了嗓子,全部吐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蓝泽筠 “你疯了!你真以为小爷我无所不能?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就算进的去,能不能出来还得另说,总而言之,太危险,没有法子!” 百青拒绝的很干脆,那种地方,听着就是虎口龙潭,他是万万不想去的。 蓝泽筠听着,也不回话,纤细莹润的手来回转动着桌上的瓷杯,似是入定思索。 百青心里一阵狂跳,觉得蓝泽筠今日实在是太过反常 “你!!!你你不会是真想去吧!你现在就跟上官晨差不多!甚至比他还差一点儿,你去就是送死!” “死又何惧?” 百青目瞪口呆,气的说不出话来,咬了半天的牙才骂道:“我呸!死又何惧?原是个想寻死的,亏得小爷我一路细心照料,生怕你出一点儿差错,如今看来,不过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早知如此,再上越就不该管你!” 蓝泽筠闻言,抬起手里的酒杯,对着百青道:“你与我不过萍水相逢,对我如此,泽筠此生若有机会,只要不违背天下道义之事,定然舍身相报,绝不食言。” 百青见蓝泽筠说的真真切切,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忽而来了兴趣,一双灵巧生动的狐狸眼轻轻一转,问道:“?你可还对他人许过此愿?” “许过。” “做到了吗?” “没有” “………” 百青差点被气晕过去 “没有!你都没做到,瞎许什么愿!真不怕天打雷劈??” “他只想我平安喜乐的活着,倘若日后需要,我定然万死不辞。” 百青越听越气,忍不住拍了拍桌子道:“你这样说,若是日后我与他同时需要你舍身相报,你当如何??倘若你先为他就义,我可咋办。” “……………” 蓝泽筠皱眉,她忽而觉得百青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看来以后这种心愿还是不能说太多…… 青被蓝泽筠呆愣的表情逗笑了,他相信以蓝泽筠的为人定然会做到,不过她也确实过于执着了些 “我看这样吧,小爷我呢,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个一起做伴儿的姑娘,我看你虽然古板木讷,而且还是个……不过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嫌弃,不如你跟了我?” 蓝泽筠嘴角轻抽,脸上逐渐显现出鄙夷之态 “不好,一来,你我之间并无感情,以你的机智,日后定然会遇上比我好千倍的姑娘,彼时,我不过是块儿破布,任你随意处置,二来,我这人向来喜欢随心自由,不愿强迫行事。” 百青轻轻叹了一口气,故作失望道:“蓝泽筠啊蓝泽筠,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位公子啊,这感情之事,你是真的不懂!” 蓝泽筠不回话,隔壁上官舒等人起身经过蓝泽筠二人,潇洒离去。 百青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放声欢快道:“呼!终于走了,看面相凶神恶煞,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蓝泽筠不可置否,喝了最后一杯酒,慢慢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二人慢悠悠的下楼,因着下雪,被雪困住的旅人倒是不少,这会儿子全部滞留在一楼,眼巴巴的等着雪停。 百青望了望,瞧着蓝泽筠不管不顾的出了门,立刻跟了上去。二人冒着纷飞大雪,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之内。 自回去那日,蓝泽筠便整日待在屋子里,也不出门,偶尔趴在窗户前,一待就是一天。 某日夜晚,风雪猛烈,路上不见行人,大街之上,皆是家门紧闭。某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忽然“吱呀”一声开了门。一穿着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摇摇晃晃的出了门。手里拿着一根木制手杖,在风雪里失去了踪影。 蓝泽筠凭着记忆沿着前几日走的道路,慢慢摸索着,那日听何掌柜的说,一直沿着怀春楼往前走,便能到南鸢皇宫。 蓝泽筠心里打鼓,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不过心里一条执念支撑。她似乎有必须去见一见上官晨的理由。 蓝泽筠走着走着,明显感觉周围宽阔了许多,北风飒飒,风雪更大了些,卷着蓝泽筠的衣摆四处乱飞。前方的道路也平坦了许多,就像是走在光滑的冰面上,通畅无阻,一点也不似街道内坑坑洼洼,蓝泽筠心想应该是到了。站在原地想了想,右手紧紧握了一下拐杖,打算上前。 忽而月光之下。一道黑色的灵山身影出现在蓝泽筠身后,然后双手用力一拉便将蓝泽筠拉至一旁 “你疯了!这么晚也敢一个人上街,遇见坏人怎么办!” 蓝泽筠听到百青的声音,握紧的手才逐渐松懈下来 “无事,南鸢治国一向很好,而且这么恶劣的天气,我想那些人也不愿意出来。” 百青伸手揉了揉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真就这么想进去?” “想!” 蓝泽筠回答的干脆,没有一丝迟疑,百青长叹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祖宗,不过最后还是妥协,拉着蓝泽筠绕了一圈,到了南鸢皇宫的另一个门。 门口守卫森严,不时还有来往巡逻的军队走过。百青挺直腰背,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牌子,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上前。 门口侍卫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立刻上前阻拦,百青倒也不慌,将牌子递给侍卫道:“曹公的人,出门替他老人家办事,刚回来。” 宫里的人放出宫外做事的人数不胜数,越是隐秘肮脏的事,越是在阴气旺盛的夜晚行动,这些侍卫这么多年,早已见怪不怪,转眼看了看蓝泽筠,只当是曹公心痒痒,派人出去寻了姑娘,仔细检查完宫牌后便让出道来。 二人低头直走了好几里,蓝泽筠才道:“想不到你认识的人这么广,南鸢皇宫里居然也有,那些人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进来了。” 百青甚是得意的摸了摸用手挑了挑头发 “小爷我别的本事没有,这些人脉还是有的,你别看这地方守卫森严,其实里面的勾当多的很,他们也早就心知肚明,懒得搭理罢了。” 蓝泽筠轻轻笑了笑,继续道:“你真的认识那什么曹公?” “不认识啊,听说是个老色鬼,早就不能行人事了,还四处派人出去找年轻姑娘,也不知道他………算了算,咳,这牌子是在锦林遇到了一个宫里出来的朋友,跟他换的。可废了我不少好酒啊!” 百青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脸上一片心疼。 “?对了,你进来做什么,我们可要说好啊,杀人放火的事不做,那也是会被杀头的!”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道:“自然,我想去承德宫,见一位朋友。” 百青眸子转了转,瞳孔忽而放大,指着蓝泽筠道:“朋友……你说的该不会是…上官晨??” 蓝泽筠不回话算是默认了。百青倒是突然兴奋了起来 “你竟然认识这么排场的朋友啊,也为我引见引见,俗话说,朋友多好办事,虽然…他日后生死难测,不过凡事不都有个万一,要是他最后登基…我的天呐!我就有一个做皇帝的朋友!那我岂不是可以在南鸢横着走啦!” “你想多了,我们应该往哪里走?” 蓝泽筠冷言冷语的出口打击,不过好像丝毫没有浇灭百青的满腔热血,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牛皮地图,开始研究起来,一刻钟后,似乎是找到了方向,带着蓝泽筠继续上路,一路倒是遇见了不少宫人,不过都被他手里的那块儿牌子挡了回去。 不出半个时辰,二人便来到了一座高耸的朱红色大门前。 百青搓了搓手,尽力掩饰住心里的紧张,上前敲门。直敲了一刻钟,里面才传来一阵慢慢悠悠的脚步声。然后门闩被拉扯开来,从里面露出一张年轻的正在打哈欠的脸来。 “谁啊!” 询问之声尖细,听着就像是猫挠着一般,不大舒服。百青清咳了两声才道:“这位……额,我们是来找大皇子的。”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蓝泽筠二人,瞧着实在是不像宫里人的穿着,心生疑虑,有些谨慎道:“可有凭证?” 百青立刻将手里的牌子递了上去道:“是曹公身边儿的人,大皇子知道的。” 那人闻言,面上立现鄙夷之色,看来这曹公的名声在深宫之内也不咋地。 “你们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说着,厚重的大门重新关了起来。静寂的天地之间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主篇 第八十一章:国丧 凛冬之夜,天气本就寒冷刺骨,再加上近日天气持续恶劣,实在是入心冰凉。蓝泽筠二人在门口站了许久。身体已然忍受不住,打起颤来,百青皱了皱眉头,心里的热火全被浇灭,有些躁动的问蓝泽筠:“你说,都这么久了,这人还不来,是不是上官晨根本不想见咱?就算不想见也出来吭个声儿啊,这么冷的天儿,他再不来我就要冻成一块儿冰了。” 蓝泽筠如今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弱的多,此刻只觉得寒风刺骨,四肢冰寒,就连血液也有些凝固的意味。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脚步声,百青跳了跳脚,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门闩再次响动,这回不是开了一条小缝儿,而是敞开了半张铁门。那人恭敬的将二人迎了进去,一路引到承德宫一处温暖的偏殿内。 屋里燃着散着淡淡幽香的银丝雪碳,很是暖和,百青自打进入偏殿就不大安分,两只灵动的狐狸眼来回瞟动,一会儿打量打量这个,一会儿伸手摸了摸那个,嘴里连连惊叹,喜欢的紧。 不出一刻钟,屋外有齿轮转动声响起,有宫人推门而入,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后一道雪白色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上官晨披着银白色的厚重皮草斗篷,面上毫无血色,看着很是憔悴,本来精致温润的五官如今全是疲劳之色。 百青自从那人进来便安分了许多,直立在蓝泽筠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上官晨看。 上官晨进门看到二人,很是疑惑,不过心中一转,稍作打量,便知他二人绝非是曹公的人。于是出声问道:“你二人……可是找我?” 蓝泽筠闻言,浑身紧张,双手紧紧攥着斗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百青见状,轻轻撞了一下蓝泽筠,忽而假笑道:“哦…大皇子!久闻大名,我身边儿这位可是您多年前的挚友啊,您不记得了?不记得也没事,您日日繁忙,这些小事也着实没理由记得,此次我俩就是来拜访你的。” 百青热络的说着,上官晨偏头看了两眼蓝泽筠,努力搜寻着记忆,最后还是没有一点儿印象,心想二人半夜入宫,而且还不知从哪里找的曹公的牌子,着实匪夷所思。 虽然心里如此思索,不过上官晨面上看起来依旧和睦,嘴角轻轻一笑道:“二位我实在没见过,深夜进宫前来拜访,二位…也真是无人不同啊。” 百青尴尬一笑,瞬间有些不知所措,随即瞟了一眼蓝泽筠,心里暗骂到:我真以为你和人家是什么深交,如今来此,人家压根儿不认得你,惨了惨了,这下被你害惨了! “我是清的挚友,今日来此,只为她。” 蓝泽筠一字一句,声音有些颤抖,但还算清晰的说了出来。上官晨立刻瞳孔放大,有些五味杂陈的看着蓝泽筠。 承德宫略微有些杂乱的书房,像是好久都没有人气,有些清寒,明亮的夜明珠下,一张乌木桌案上乱七八糟的放置着好几本杂记闲谈,桌面正中央放置着一张咏花图,四周都用玉质的镇尺规整的压着,上边儿的开的正茂盛繁华的牡丹芍药都没有丝毫色彩,只有一旁几朵含苞的玫瑰被精致的描了朱砂 红,一眼望去,极其扎眼娇艳。 上官晨轻轻抚了一下宣纸边缘,看着面前的人,有些颤抖道:“你是蓝泽筠?” 蓝泽筠闻言,将斗篷轻轻一提,直直的跪了下去,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是,是我…对不起她。” 上官晨闻言,轻轻闭上了眼睛,一双温润灵气的眸子,在这些年的浮浮沉沉中早就失了原有的光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畅通无阻的溜到下颚处,而后慢慢凝结,掉落了一颗透亮的水珠子。 足足有三刻钟,书房内悄然无声,上官晨正眼瞧着蓝泽筠,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看样子,双目已然失了光彩,整个人瘦的厉害,面庞有些凹陷,双目亦是通红,不过跪的端正,直挺,看着一副病态。她心里也是不好受吧,修门之事,前前后后,他也是知晓全了。算是清儿为她舍身赴死,却终归不是她本意。 要说不恨蓝泽筠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年的深思中,恨意早就慢慢淡去,今日见了,倒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上官晨长叹一口气道:“清儿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谁,除了你,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来你在她心中应当是很重要的存在。” 上官晨每说一句,蓝泽筠的心就更痛一分。每次想到那张眼角带笑的脸庞,她都觉得无法呼吸。生离死别,皆是七情之苦,六欲负累。 “她在我心中亦是惟一,我答应过她,离了人世,稍后再会。” 上官晨摇了摇头道:“如今你的命亦是她的命,应当加倍珍稀才是,倘若她舍身救你,你有命活着,却如此糟蹋,那清儿岂不是白白牺牲。我断然不允许。” 蓝泽筠愣了愣,问道:“你不怪我?” “清儿除了我,从未遇到过一个愿意为她去死的人,那日倘若遭受电刑的是她,想必你也会如此行事,你我都知道该找谁?不是吗?” 上官晨说的坚定,蓝泽筠心里立刻顿然,自从在般若森林里得救之后,她便一直浑浑噩噩,无法接受清离去的现实,尽管面上表露的不多,不过心早就残败颓废不堪。她早已不是那个被人说是废物也会想要一次一次的站起来,逆天改命的人了。心里那份傲气早就随着清的离去一同消失。如此导致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事出所因。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眼神终于又重新冷冽起来,这一切都要从孟浩庭身死开始。戈薇与董晓婷,一个栽赃陷害,一个背后插刀!如果不是她们起了坏心思,一切都不会发生! 蓝泽筠对着上官晨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坚定道:“你放心,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如此了,我先生有句话说的好,世间因果循环,必有报应。她们的报应,便是我!我会亲手了解的。” 上官晨见蓝泽筠没有半点儿轻待之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着轮椅来到蓝泽筠面前,将她扶了起来道:“我家清儿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我如今的身体断然是不可能去什么灵山了,替她讨回公道,然后好好活下去。”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上官清讲了好 多上官清小时候的事情,蓝泽筠也告诉了些许二人在灵山和修门的趣事,如此相谈胜欢,二人心中积累许久的阴霾被消除了大半。 因着天色已晚,而且风雪交加,路上难行,上官清便极力挽留蓝泽筠二人留在了承德宫休息。 第二日,大雪依旧没有停,只昨日呼啸肆虐的北风就像是突然哑了火,消失的无影无踪,满天飞舞的雪花从天空中直直的飘落下来,落在积了一片的雪地上。 卯时,天色漆黑暗淡,皇宫之内突然敲锣打鼓,嚎啕之声此起彼伏。不出片刻,厚重悠长的铜钟响起,一声一声就像是来自远方强烈的召唤。 蓝泽筠定定坐在桌前,心里已然明了,这铜钟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忽而门口处传来阵阵洪亮的敲门声。蓝泽筠摸索上前开门,泡妞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喘息。 百青左右探了探头,进了门,快速将门一关,对着蓝泽筠道:“我们快走,这皇宫怕是要大乱了!” “我知道,应该是国丧,想来是…南鸢的国主驾崩了吧。” 百青应和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刚刚我听承德宫里的宫人都在讨论此事,个个都一脸死相!你想想,如今你这朋友势单力薄,自己恐怕都难逃一劫,我们留在这里就只有一条路,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蓝泽筠嘴角轻弯,一点儿也不着急,重新坐到桌边儿喝茶。 百青见状,急的直跳脚,他恨不得拉起蓝泽筠立刻跑路 “喂!快收拾东西走啊,别说你想跟你朋友共生死??别闹了,乖!快走,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能溜一个就一个!” “我们不会有事的。” 蓝泽筠淡定的说着,百青刚开始有些不相信,不过看着蓝泽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被安抚了下来。随即也坐到桌边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道:“你当真?如今整个后宫可以说就是上官舒的天下,而上官晨多日不理朝政,那些支持他的大臣多半已经见风使舵。他早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为何不会?” 蓝泽筠放下茶杯,暗淡的眸子,似乎有了些神采:“因为龙华!” 百青有些不解的问道:“此事关龙华何事??” 蓝泽筠不回百青的问题,转而问道:“百青,你觉得这南鸢大皇子是什么人?” “他啊,世人都说是难得一见的仁者,有谋略,有才能,政绩斐然,万民称赞!” “那上官舒呢?” 百青突然来了兴趣,外面早就乱成了一团,这屋内倒开始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他啊,倒也是个厉害角色,政绩和上官晨不分上下,才谋也可与上官晨平分秋色,不过就是戾气太重,处事太过武断计较,而且…总给人感觉有些阴沉狠辣!” “然也,以上官晨的智谋,长达一年不理朝政,为何国主病重,便重返朝堂,而且他是个仁者,凡事必然先以万民为主,上官舒为人戾气太重,他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人统领南鸢!” 主篇 第八十二章:让国 丧钟止,长号鸣,所有人已然知晓皇宫之内发生了什么事,就连街道内的百姓亦是知道的。 百青寻思着蓝泽筠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有些不大明了 “话虽如此,不过这跟龙华有什么关系?” 蓝泽筠单手敲着桌面,眼睛看向虚空方向,其实她并不愿意多提龙华一句,也不愿意多想那个人一下的。 百青等了半饷,终于等到了蓝泽筠的回答 “要说这天下与上官晨治国之方相似的,恐怕只有……那位龙华太子了。不过一年光阴,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多个邻国,甚至有主动来降的,可见他的治国之道着实优越,左右南鸢百姓受益,为何不如此,想必南鸢国主重病时他便派人去了龙华吧,而且观其天下,想必不久的将来又是另一番风光啊。这才是他最深谋远虑的地方!” 百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伸手摩梭着下巴,又摇了摇头道:“也就是说这大皇子已经知道上官舒他们会有所行动?啧啧啧…这城府厉害厉害,那我们怎么办?这会儿估计上官晨已经去大殿哭丧守灵,处理丧事了,我们在这里等他?”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还是担心上官晨出什么意外,转头对百青道:“你不是有曹公的牌子?等会儿你去前殿瞧瞧,虽然众目睽睽,又是发丧之日,理应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凡事还是警惕些的好。” 百青闻言应答,正要往外走,被蓝泽筠突然喊住 “出门后别正眼瞧人,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不妥,就说是承德宫的人,回来便可。” 百青利索答应了,这才开了门出去。 此间屋子又重新回归到了一片安宁。蓝泽筠觉得自己所料不会出错,这条路应当算是上官晨能为南鸢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能保全自己的惟一方法。只是如此那席渊定然会来南鸢了。蓝泽筠脑海里忽闪而过那双总是脉脉含情的琉璃眸子,竟然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百青跟着宫人一路急促的往上官泽明居住的乾成殿赶去,快接近大殿时,戒备逐渐森严起来。大臣渐渐聚集在一起,身披素缟,跪在大殿之外哭丧。百青跟着前边儿的宫人站在一旁,在殿外等着。上官晨和其他皇子以及妃嫔全部在殿内跪拜。 上官晨是最先到的,换了白色的粗布麻衣,头戴白幡,被人扶下轮椅,恭敬的跪在一旁,随即进来的便是上官舒,上官星云以及上官其君等人,皆换了白衣。上官舒当仁不让跪在首位,上官星云位居其右,左边儿便是上官晨。 上官其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伸脚猛地一蹬,将上官晨踢到后边,面上极其凶狠野蛮道:“废物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还不滚下去,这个位置也是你能待的!” 上官晨本就身体虚弱,此刻立刻气血翻涌,身子一翻,吐出一口瘀血来。其他人倘若未闻,放纵上官其君如此行事。 上官晨倒也不加以狡辩,努力平衡住自己的身体,重新跪了起来。 上官其 君看着上官晨,越看越不顺眼,咬了咬牙,又猛地踢了一脚,这才泄愤,跪在上官舒左侧。 一旁承德宫的宫人小侍皆低着头,身体发抖,不敢上前一步。上官晨从怀里掏出一片月白色手帕,擦了擦血渍,而后又努力翻身,跪了起来。 今日相安无事,百青夜深之时才回到承德宫,抖了两下积了雪的肩膀,而后推开蓝泽筠的房门,走了进去道:“我跟了一天,无事,殿外有大臣,殿内也有很多皇帝留下的亲信盯着,众目睽睽之下,估计不会有什么事。” 蓝泽筠闻言,这才松懈下心神,问道:“乾成殿可有遗诏喧读?” “没有,听有些侍奉在乾成殿的人说,先帝没有立遗诏,那个一直侍奉的高公公估计也不知道。这皇帝也真奇怪,不立太子,不写遗诏,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放任国家混乱,他那些儿子斗个你死我活!” 蓝泽筠摇了摇头,道:“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身居高位,不仅要看着身边,还要看着国家,看着天下百姓,这几日听下来,上官泽明这个人,深谙制衡之道,绝不愿意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的局面发生,所以不立太子,倘若他早早写了遗诏,保不准有些图谋不轨的皇子虎视眈眈,篡改遗诏,而且……他应当也知道以上官舒的性子,不是帝王之选,再加上龙华的日益壮大,与其看着日后南鸢在上官舒手里与龙华兵戎相见,不如随了上官晨的心愿,保南鸢顺祥安宁!” 百青听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他真的愿意放弃先辈拼下来的江山,转手送人??” 蓝泽筠轻叹一口气道:“大势所趋,无可奈何,自有千不甘万不愿,终究逃不过无能为力的苦恨。” 上官晨一夜未归,与众皇子一同留在乾成殿守灵。凌氏与姚氏族人,已然开始隐隐有所动作,朝臣将近多一半被其拉拢,而偌大的皇宫内已然全部派了众兵把守,其中之意,一目了然。 大雪终于在三日后停了下来,王公大臣皆回府衙,上官晨也只是短暂回来安顿了一下蓝泽筠二人便立刻回了乾城殿继续受礼祭奠,在姚氏的置办下,灵柩已经被抬入乾城殿放置,只等二十七日后,大臣斋宿回来,一同起灵下葬。 如今宫防森严,上官晨叮嘱蓝泽筠二人只管安心在承德宫住着,一月之后便可安全出宫。蓝泽筠自然愿意,如今朝堂动荡,她绝对不会留着上官晨一人在这狼虎之地周旋。不过百青就没那么淡定了,本来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皇宫之内礼教管束甚多,又是这种敏感时节,他每日便只能陪着蓝泽筠在承德宫消磨时间,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蔫儿柿子,乏乏的,无精打采。 上玄五十年冬正月二十三,距离南鸢国主上官泽明驾崩已经过去二十日。周围寺庙夜夜敲钟,百姓亦是夜夜点灯祈福。而龙华终于派了人来南鸢吊唁,这一通算是彻底打乱了上官舒的计划。 冰冷的顺天宫内,上官舒位居其上,看着下边儿的众人,脸色难看的紧,那一双锋利尖锐的眸子在黑夜中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底下坐 着的皆是姚凌一党。 上官舒拍了拍座椅,有些阴冷道:“我本以为这老头儿死了,便万事无忧了,亏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半路竟然杀出个龙华来,横插一脚。” 谈起龙华,底下的众位大臣皆有些惧怕之意,一时间竟然相对于话。 上官舒瞧着这些人的嘴脸,目光一寒,出声骂道:“怎么了?一个个的!聋了还是哑巴了?平日瞧着能说会道,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被吓破胆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立刻起身认罪,坐在首位的当朝刑部侍郎,瞧着气氛不对,立刻舔着笑脸,出声奉承道:“二皇子说的哪里话,那龙华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征服了些乱跳嗯小国罢了,咱南鸢兵强马壮,而且马上就要迎来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自然比那小娃娃指挥的龙华强盛许多!” 刑部侍郎说完后,立刻有人出声附和,底下一片阿谀奉承之声,上官舒听着不由得有些无名怒火迸发出来,他真想下去拧断这些废物的脖子!随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出去!滚出去。” 所有人立刻连滚带爬,不见身影,上官舒看着敞开的大门,屋外的雪还未消开,白茫茫的一片。 忽而两片承重的门扇居然自己慢慢合了起来,一丝丝像是黑色绸线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了一起,然后逐渐显露出一道挺拔纤瘦的身影。来人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金色的面具,面具后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生机。 “怎么了?怕了?” 来人慢慢悠悠走到上官舒的身边,极其傲慢的俯下身子,贴在上官舒的身边儿,语气挑衅的询问着。 上官舒伸手扶了扶额头,这几日事物繁忙,实在是有些头疼 “这龙华不简单,那个叫席渊的人……” 黑衣人就像是鬼魅一般在殿内晃悠着,听到上官舒的话,眼里露出鄙夷之态,看着主位上的人道:“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权力离你就一步之遥,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你需要做的,只是安安心心的登上这个王位,然后一统天下!” 正月二十四日,众臣在家沐浴焚香,嫔妃在寝宫内啼哭不止,南鸢大街小巷皆铺满黄色纸钱,一道伽蓝色的挺拔身影在左右簇拥下进了南鸢皇宫,直达乾成殿。 席渊端正的跪在草蒲上上了香,这才随着上官舒等皇子在正殿交谈。上官舒当仁不让坐在了主位,上官星云与上官其君分居在左列,上官晨与席渊一同坐在右列。 侍女端着清茶上来,上官舒端起茶盏先喝了一口茶,才道:“我南鸢刚刚国丧,龙华就派人过来吊唁,可真是关心之至啊。” 席渊看着上官舒,嘴角轻轻一笑道:“先帝仁义爱民,天下皆知,乃我辈楷模,今归于天际,理应前来送上一程。” 上官晨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席渊的说法,以前只是听说龙华太子多么的人中龙凤,今日真正见了,上官晨便知所托非人。 主篇 第八十三章:翩翩蓝衣赤子心 整个正殿的气氛剑拔弩张,在场的五个人算是对立而站。上官舒挑眼看了一下席渊,道:“太子说的是,如今香也上了,头也磕了,我父皇想必甚是欣慰,现下不过二日便要入灵,不知太子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此话言中之意便是要打发人家离开。席渊心中明了,倒也不打算与他们迂回周旋,开门见山道:“二皇子说的哪里话,南鸢让我感觉宾至如归,想来渊源匪浅,既然来了,那…便要了一了这渊源的。” 上官其君听着,立刻暴跳如雷,冷哼一声出言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南鸢并不怕龙华,你还是好好在龙华待着吧!” 话语间,就像是一层阻隔尴尬的窗户纸被一下捅破,空气逐渐凝结,上官星云连忙呵斥住他。上官舒狠狠的瞪了上官其君一眼,心中大骂蠢货!本来可以暗自周旋的事情,突然一下子被放在了明面儿上,倘若席渊怒了,恐怕不日便兵临城池,那时…恐怕要更麻烦些! 上官其君看了一眼上官星云,又抬头瞧了瞧主位上的上官舒,忽而心中一虚,立刻认怂乖乖的入了坐,不再说话。 上官舒看了看席渊的脸色,见其面色毫无变化,心中更加不快,不过脸上倒是带了笑意道:“还请太子不要怪罪,我皇弟年纪尚小,还不太通晓为人处世之理,还望太子海涵。其君!还不快给太子赔礼道歉!” 上官其君最怕上官舒了,这一声命令就像是一道鞭子,上官其君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席渊恭敬行礼致歉。 席渊定定的看着他们如此,等了好一会儿才道:“早闻南鸢六公主年芳十一,便可上马出征,收复江河,我本以为南鸢二女全是如此,今日一见……果真好教养啊。” 席渊语气跌宕起伏,听在上官舒等人的耳朵里却像一把利刀一样尖锐! 上官舒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看着上官晨和席渊淡定自若的喝茶,眼里露出了一丝杀意。 “太子说笑了,六妹妹是我南鸢晨辉命理之人,胆色智谋高于常人很正常,说来你也算是她的同门师兄吧,这样算起来,我们更是亲上加亲呢!只可惜她在修门为了一个贱人香消玉殒,实在是不值当的很。” 席渊闻言,端着琉璃茶盏的丰润白皙的右手终于细微可见一斑的抖了抖,深邃的琉璃眸子瞬间结了一层寒冰,将近有足足一年时间,他的身边儿再也没有人敢提起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知道蓝泽筠是他的禁忌,亦是他心里永远的伤痛,他不允许任何人重伤诋毁他心中的人儿。 席渊将茶盏放在油亮的沉香木茶几上,发出“砰”的撞击声,然后琉璃眸子在上官舒身上扫了扫,一股令人窒息的灵力散发出来,直逼高位上的人。 上官舒自然感受的到,双手赶紧抓住座椅扶手,因为压力,整个身体都止不住轻微颤抖起来,整个脚步已经扭曲的变了型,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 整个大殿内,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其余三人皆有些震惊的看着上官舒,上官舒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难受的紧,五脏六腑都在移动剥离,就在危难之际,上官 舒的眸子突然蒙上了一层浓稠的黑雾,而后一股阴寒的气息开始在体内窜动,透过皮肤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层,竟然轻轻的震开了席渊灵力的攻击。 席渊见此眉头轻轻一皱,还未来得及捕捉什么,那股力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席渊收了灵力,而后冰冷疏离道:“我从不多说废话,天下大势所趋,二皇子应该知道如何,不知道也没事,还有两日,想必二皇子定然可以想的通透!” 说完便对着在座的众人微微欠身,而后走出门去,上官晨见此,也不愿多待,心里也是放心不下承德宫的二人,便立刻请辞。 席渊沿着一条青石长巷走了许久才平息下来怒火,抛开烦扰的思绪,头脑也逐渐清晰起来。刚才上官舒身体里迸发出来的那股力量着实令人生疑,自己的灵力与其相碰时,竟然有些疯狂之意,那股力量似乎有些阴森寒冷,渗人的紧。 席渊想了一路,回到自己住的偏殿时便立刻派人传了信出去。 再说上官晨回到承德宫里便见到蓝泽筠扶着拐杖,等在书房门口。 上官晨看着她,突然想起了清儿说的“最重情重义,知晓天下正道的人”,也许清儿说的是真的,她一路逆天改命,最后成功了,受了电刑,被扔进暗黑森林里未死,如今虽然落魄脆弱,不过那道身影,那双肩膀依旧直挺坚韧,眉宇之间丝毫没有怨念之气,所见皆是正气善意,这样的人,真的命不该绝!也许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吧。 蓝泽筠侧了侧头,似乎是听到了上官晨这边儿的动静,连忙出声问:“你…回来了?” 上官晨立刻应答:“是我,进去说吧,外面怪冷的。” 今日的书房似乎是生了炭炉,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许多,蓝泽筠入座便开口询问:“龙华可派人来了?” 上官晨闻言,挑了挑眉,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叹的光辉,而后道:“来了。” 蓝泽筠沉默半饷,捏了捏手里的木杖道:“敢为来的是龙华哪位高能?” “龙华太子席渊,应该也算是你的师兄吧,你遭电刑那日,他不在修门,所以……” 蓝泽筠闻言,立刻打住了上官晨的话道:“与这无关,既然是席渊,想必你心中所想便能成了。实乃南鸢百姓之福。” 上官晨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成婚了,和戈薇,那个陷害你,害死清儿的人。” 他……成婚了…和…戈薇……… 蓝泽筠只觉得气血一同往上翻涌,身体有些晕眩,左右摇摆,就像是被剥夺了呼吸,也丢了心神,整个心脏一片空空荡荡,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上官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蓝泽筠的脑海里不断来回闪烁。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气,瘫倒在桌几上。 上官晨被吓了一跳,心想可能是她听到戈薇的名字有些激动过头所致,连忙上前,伸手轻轻扶着蓝泽筠的背,就像扶着上官清一样,见她不见好转,立刻出声安慰道:“你也不要激动,今日只来了席渊一人, 我没有告诉他你在此,戈薇如今是他的内室,总归比你亲近的多,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难保他不会告诉戈薇,你且心安,好好活着,日后自然有的是办法。” 蓝泽筠听着上官晨的话,就像是春日里的一束温暖的微光,又或者是一阵清风,令人觉得有了依靠。 将近一刻钟,蓝泽筠才慢慢缓过来道:“千万不要告诉席渊,我在这里。还有…他是他,戈薇是戈薇,我定然不会留半分情面。” 这话不止是说给上官晨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 上官晨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后背,道:“理应如此,席渊这个人,于天下而言有大福,你能分的清,拎得明白就好。” …………… 蓝泽筠步履蹒跚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偏殿,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她的心里一直都还藏有一丝美好,属于那个人,不过这一切在今夜全部彻底销毁破碎,他们二人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深夜鼎炉内失了炭火,逐渐冷了起来,青云之上,不知又翻转着什么命盘,而承德宫一座小小的偏殿内,传来极其低微的抽泣声,响了一夜,快要接近黎明时才将将停了下来。 正月二十五日,国钟高响,百姓闭门食冷食,着麻衣以祭天子。顺天宫内寒冷一片,不时有人来报 “报二皇子,我南鸢东西南北四境皆有大兵压境,起势汹涌!” “报二皇子,今早发现有大批龙华国异士进城,一直徘徊在皇宫之外!” ……………… 上官舒听着,怒火翻涌,将桌面一盏白玉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眼里戾气迸发,面部扭曲,看着极为渗人。底下的众人皆是一颤,吓得不敢出声。 席渊此举算是逼国了,其中意味很明确了,你要不愿意让国,那我们就兵戎相见,你若愿意和和气气,那一切好说。 “来人,请…请龙华太子前往正殿议事!” 席渊不紧不慢的走进正殿之内,瞧着殿内人的脸色,神采各异,十分精彩,便知晓他们应当是察觉到了。倒也不虚,自顾自的做了一来,等着上官舒说话。 上官舒瞧着席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嫉妒之意,面上强行挤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道:“不知太子何意?是想不念旧意,攻打南鸢不成?” 席渊轻轻一笑道:“二皇子严重了,在下只是来此了却一些机缘。” 上官舒长吸一口气,而后僵硬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此事我们可以再商议嘛,龙华想要什么,南鸢能做到的自然尽力!” 席渊摇了摇头,起身道:“龙华需要天下百姓安宁祥和,统一共生!” 席渊语罢,便出了房门,四处转去了,上官舒心口积压了一股怨气,此刻气急攻心,竟然吐了口鲜血出来。 两双锋锐尖利的眸子像是染了血,鲜红一片,眉宇之间深沉印黑,已然有些不成人样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都去死好了! 主篇 第八十四章:嗜血法阵 龙华大军一直往前压,不断靠近南鸢的边境,这些年,从各处小国汇聚的军力越来越多,以至于龙华的兵力远远强于世间任何一个国家。 正月二十七日,百官着素缕,带白幡,手提木筐站成两列,等在乾成殿外,长号高鸣,锣鼓喧天,编钟悠长深远,响彻云霄。 上官晨跪在草蒲上,工整规范的磕了最后一个响头,三万下毕,寺庙来的和尚皆盘腿而坐,嘴里念着往度超生的经文。巳时已到,铜钟空鸣,灵柩起棺,焚香沐浴三日的宫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上官泽明的尸体抬入棺内,放陪饰,读生文,而后钉棺哭丧,一条浩浩荡荡的白衣队伍从乾成殿出发,慢慢往城门外走去。一带君王自此谢幕,上玄年结束。 席渊仍然身着伽蓝色锦袍,只腰间束了白色的孝布。和上官舒一行人并列而行。 队伍行至正午门广场,停棺,跪东方。上官舒神色阴冷的看着席渊,轻声道:“日出东方,光明永至,状我南鸢,千秋万代,绝不容外人染指一分!” 席渊目不斜视,盯着半空中的骄阳道:“东方有日,照的是万物苍生,我行天事,天必佑我!” 叩拜之后,上官舒悠哉悠哉的理了理领口,眯着眼睛大笑起来:“天事?谁是天?我才是天!日后统领三界的君王!” 随着上官舒猖狂疯癫的嚎叫声,整个正午广场的天空中似乎都有黑色的烟气汇聚起来,一点一点遮住了冉冉升空的烈日骄阳! 整个皇宫就像是被黑雾笼罩一般,昏沉沉一片,黑风来回呼啸而过,众人脸色十分惊恐难看。一脸迷茫的看着天地间的变化。 忽而天空正中央像是开了一个漩涡黑洞,然后好几股黑色浓烟宛若四处掠夺的游龙,四处乱窜,而后呼喊求救声不断传来。 席渊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原来这游荡的黑烟竟然将活人卷了起来,送进了天空的漩涡内!似乎没吞噬一人,这漩涡便增大几分! 在场的一些女眷已经被吓得直哆嗦,有些胆子小的已经晕厥了过去!姚氏怔怔的看了看四处的场景,身体直发抖,而后转头寻找上官舒的身影,一边哭着喊叫道:“儿啊!快停下来!娘害怕,娘害怕!” 这时候,人群开始慌乱,众人开始四处逃窜,姚氏不知道被哪个推了一把,直直的跌倒在了地上,然后人群来来往往的踩踏过去,竟然将姚氏活活踩死了!血腥之气逐渐散发了出来,只有那一双瞪的跟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虚无之地。 正午广场上空的黑色漩涡越来越大,逐渐笼罩住了整个皇宫。蓝泽筠身在的承德宫也遭受其害。百青带着蓝泽筠一路躲避,寻了处没人的地儿躲了起来。 蓝泽筠有些恨自己双目失明,看不见东西,这种生死关头,竟然只能做一个拖累别人的累赘。 百青一直盯着四周,发现这里没有一条黑色浓烟,这才拍了拍胸脯道:“这什么鬼东西,吓死小爷了。这皇宫果然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趁着混乱赶快逃吧!”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一路,越是远离人群,越是安全,如今你我都没有灵力术法,不能飞出去,这皇宫东南西北四门,都聚集了大量的士兵,人很多,反而不安全。” 百青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些鬼东西,好像有神识一般,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还有他和蓝泽筠警觉,选了条人少的小路。 “哎呀!你别说,咱是真幸运,今日皇帝出殡,那一群人浩浩荡荡,不知道到哪里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蓝泽筠听见百青的话,脑海里立刻显露出一张面孔来,忽而惊呼出了声 “上官晨!” “喂!你别乱跑!” 正午广场内,席渊已然抛出了玉扇,引出灵力,玉扇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极其雄大的虚幻光影,挡住天空中游来游去的鬼东西! 上官舒与一道鬼魅的身影并肩站在正午广场一座高殿的屋顶上,自上而下,睥睨着眼前的一切。上官舒看了看那道伽蓝色高雅身影,眼神一寒,双手握拳,道:“他!不能留!” 鬼魅身影不顾一屑的笑了笑,声音有些慵懒阴森:“他?当然不会留,今日他死在这里,龙华便不值得惧怕,以前还想着怎么除了他,真好,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的好徒儿,师父往日教了你那么多,如今是不是应该显露显露了?” 上官舒闻言点了点头,一股阴冷的寒气自体内扩散开来,而后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直到布满全身每一道经脉才停止,此刻他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妖邪,双目蒙上了一层浓稠的黑雾,周身皆透着冷森森的气息。 席渊明显感觉到身后一股阴冷的气息慢慢接近他,立刻轻踮脚尖儿,如矫健的飞燕低飞盘旋,在空中旋转翻腾,擦着邪气的边儿躲了过去。 上官舒冷哼一声,慢慢转过头来,扭了扭脖子,有些癫狂的看着席渊道:“很好,居然躲过去了,不过一次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席渊单手背后,身姿挺拔端正,宛若天上嫡仙一样,轻云出岫,举世有名家,玉冠轻衣似荻花,卓卓有光目繁华,如此可当! “堂堂南鸢二皇子,居然勾结妖邪?当真是好教养!” 席渊思前想后,心中已有猜测,今日见如此情景,心里更加坚定,这分明就是妖邪之术,噬人心魄,吞血纳肉,以活物催动的法阵! 上官舒最听不得旁人说他是邪门歪道,这会儿只恨不得将席渊拆骨卸肉,消散生魂。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双手成爪,十指内竟然延长出几丈长的黑色长鞭,从四面八方向席渊聚拢过去。 席渊双目微眯,右手化剑,于半空之中和长鞭相撞,席渊本来以为灵力所化之剑可以将长鞭斩断,不料那鞭子不知为何竟然出奇的强硬,不仅斩不断,而且隐隐之间还有一些将自己的灵剑腐蚀融化的意味! 席渊见此,倒也机敏,立刻在周身化了一圈保护罩,然后翻转跳跃,堪堪躲过了所有的鞭子!不过心下倒是更加警觉起来。 就算是妖邪,虽然强悍,但也没有能够腐蚀灵力的能力,这个上官舒属实邪门,席渊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上官舒见席渊的神情,嘴角轻弯,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然后更加狂暴的攻击起来。席渊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只能一路连闪带躲,最后飞身而上,立在玉扇之下,双手结印于胸前,玉扇忽而金光大盛,然后几缕细小的光线从玉扇内快速的窜出,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上官舒的长鞭,霎那间,金线所到之处,灵剑都砍不断的黑色长鞭居然全部碎裂成一小段一小段,上官舒连忙后退,退出金线的攻击范围。不过手指前边一截还是被金线割断。 黑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俗话说得好,十指连心,上官舒只感觉心脏出被针扎着一样的疼痛难忍,而后全身都颤抖起来。 席渊虽然心中有惑,但是此刻倒也不是这些的时候,立刻重新结印,催动玉扇继续迸发金线,朝着上官舒直冲冲的刺去! 忽而半空之中一声巨响,上官舒依旧毫发无损。那些金线在中途被几缕黑色阴气包围缠绕,然后竟然被吞噬掉了! 席渊收手,看着上官舒那处的动静,只见那几缕黑色阴气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汇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一道人形。一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显露出来。对着席渊微微一笑道:“好了,小朋友,玩儿也玩儿够了。” 席渊心神立刻警觉起来,这个男人浑身散布着危险气息,直觉告诉他,他绝对不是对手! 面具男子看了上官舒一眼,露在外面的眼神之中满是嫌弃,抬手一挥,上官舒被斩断的手指头居然重新长了回来。 上官舒喜出望外,一脸讨好的看着黑衣人,丝毫没有一丁点皇家人的尊严。 此刻正午广场的所有人基本都躲在席渊的玉扇下边儿,紧紧的缩成了一团。 席渊生怕待会儿打斗时会殃及无辜,于是主动离开玉扇,往一处空阔的地段儿飞了过去。上官舒二人紧随其后。 黑衣人鼓了两下掌,有些欣赏的看着席渊道:“不错,果然是年轻有为,人中龙凤,这胸怀天下的品德就非常人所能比的,倘若放任下去,啧,江山辈有人才出,不得了啊。” 上官舒见自家师父居然夸赞他人,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一脸愤恨,就要往前冲,与席渊对战,被黑衣人紧紧扣住肩膀拉住 “停手吧,你太浪费时间了。” 席渊看着这二人,道:“前辈谬赞,只是没想到如今妖族已然这么明目张胆了。” 黑衣人笑了笑道:“你可知人类的**,贪念,都是我们妖族最肥的养料,这个嗜血法阵,倘若是心无恶念的人,根本不会受其丝毫影响,可见这世上的热血都是邪恶的!” 席渊低头沉思一会儿,刚准备反驳什么,却被黑衣人伸手打断 “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两条道上的人,你若身在我妖族,必然是蛮荒独一无二的大能,可惜了。” 主篇 第八十五章:无意中的相逢 黑衣人说着,右手结印,对着天空中的法阵一指,一颗黑红色刻满纹路的珠子直直飞向了天空中的漩涡内。霎那间,天空轰鸣,那漩涡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一股巨大的压力由漩涡内直直的压了下来。半空之中阻挡的玉扇有些支撑不住,剧烈颤抖起来,隐隐有些光芒暗淡之意。 席渊看了看玉扇下边儿缩在一起的众人,立刻双手结印,将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到玉扇内,企图稳住玉扇。 黑衣人一点儿也不着急,就像是闲人一个,站在一旁,看着席渊说道:“小娃娃,你呀,也别白费心思了,虽然这玉扇集结了天地之气,不过以你的灵力,目前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它的能力,何必以卵击石,拼死抵抗。你们都会死的。” 这玉扇与席渊心脉相连,乃是他的本命灵器,玉扇每遭受一次重创,席渊就感觉心头颤上两颤,黑衣人有句话说的没错,他此行必然是以卵击石,不过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无辜百姓白白丢了性命,他是早早做不到,不如放手一搏,再做再论! 心下有了决断,席渊目光坚定,立刻催动灵涡,吸纳天地灵气,生成灵力。然后看了一眼黑衣人道:“天下芸芸众生,何其无辜,若束手就擒,还不如就地自戗!”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哈哈哈哈哈,有志气,徒儿啊,你知道做帝王的如今应当如何吗?” 上官舒闻言摇了摇头,一脸迷茫的等着黑衣人解疑答惑。 黑衣人轻哼一声,眼神逐渐阴冷起来:“自然是,攻其不备,心狠手辣,一招致命!今日耽搁太久了,为师乏了。” 上官舒立刻明白过来,脸上显露出贪婪的**来,右手轻轻一抬,一道黑色长鞭立刻向席渊所处的方向攻去。 席渊自然感受到了,不过此刻若是稍微动一步,玉扇失了灵力的催动,很有可能,当场碎裂!不过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席渊转头一看,瞳孔放大,立刻惊呼:“大皇子!” 原是上官晨为他挡下了这一劫难,上官晨吐了一口鲜血,看了看被长鞭刺穿逐渐腐蚀的身体,身体抽动了两下,对着席渊道:“今后…南鸢…承蒙太子好好照顾了…我…我南鸢先祖…自然会感恩戴…” 上官晨话还未说完,自然咽了气,席渊眼眶有些湿润,这么温柔仁爱的一个人,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被剥夺了生命!上官晨的身体被黑色浓烟逐渐腐蚀干净,只有不远处那座空荡荡的轮椅还在来回转动。 “啧啧啧,真是个傻子,不过早晚都是个死!” 语罢,正要继续动手,天空之上忽而飘下几朵带着紫檀香气的粉色桃花儿,在上官舒身边儿调皮的绕了好几圈儿,又消散的不见踪影。 天降异景,这些花瓣儿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散,让人捉摸不住。黑衣人面色逐渐凝固起来,颇有些紧张之色。 不过半刻,天地间就像是飘过了一阵暖风,抚慰了每个人心中的害怕恐惧,众人逐渐安宁起来。而后天空之上本来肆虐嚣张的嗜血法阵竟然慢慢停止转动,渐渐消散开来。原本昏暗阴沉的天空中突然裂开了几道金色的解封,然后裂缝越来越大,有些分崩离析之意! 时间又过了一刻钟,裂缝终于被全部撕裂开来,一片耀眼温暖的金色阳光立刻洒满整片大地。嗜血法阵已然不知所踪。 席渊松了一口气,有些疲乏眩晕的跪倒在地上,半空之中那把有些许裂缝的玉扇不知何时落在了席渊身后一只丰润修长的玉手上。 来人身穿青莲色锦袍,领口处用金线绣了好几条凤凰羽翎,身姿端正,体态削瘦矫健,瞧着尊贵端庄,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只用一只简单的玉簪轻轻束着,皮肤白皙如冬雪,丹唇轻笑似梅桃。一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内水光波动,一眼望去清澈见底,内有乾坤,轮转着超脱生死的淡淡禅意,眉若剑锋带锋芒,鼻似青山挺而俏。清风而过,发丝跟着衣摆一同轻轻摆动,不染轻尘,不着俗世,卓卓有华贵,直立气自生。好一个雍容华贵的翩翩公子。 度落把玩着手里的玉扇,忽而抬起另一只手在扇面上轻轻一摸,破损之处居然自动消散,席渊只觉得一股清冽之气流动全身,疲乏之气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干涸的灵力都满盈起来。 席渊立刻起身,好好感受了下身体奇妙的变化,而后对着度落行了个尊敬之礼道:“席渊谢过前辈搭救之恩。” 度落将完好的扇子丢给席渊,双手背后道:“是一把好扇子,你不必谢我,我救的是天地万物。” 语罢便抬头打量起对面的二人。上官舒隐隐有些惧意,竟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黑衣人瞧着这人实在不简单,他来的时候,自己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这么大的嗜血法阵,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就毁灭了!可见此人的强大! 度落轻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原是个傀儡?喂!戴面具的,我说你这工艺也未免太粗糙了吧,整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点儿都不美观。” 度落说完,甚是嫌弃的撇了两眼,上官舒难以置信的看着身旁的黑衣人,颤颤巍巍道:“师父!傀儡?他说傀儡是什么??” 黑衣人不说话,度落瞧着他实在可怜便好心为他解惑 “这傀儡嘛,就是蛮荒妖族一种炼人为器的手段,他是不是给你吃过一颗黑色的药丸啊,那个是妖血混着赤红花做的,服用之人,除了心脏外,全身全部妖化,你这算是初期,也就十年左右,也就全身冰冷,邪念聚灵,每隔一段时间,全身就起脓包,恶臭无比,除此没什么影响,要是再过二十年,等心脏完全妖化,你的大脑就会完全失去意识,身体会变成一个自动吸纳怨念邪气的容器,那时候嘛,才是真正的厉害,当然那个也就不是你了。” 上官舒听完度落的话,一动不动的看着身旁的人,他八岁的时候遇到他,从此悉心修炼,他告诉他这是一门秘法,可延年益寿,不老不死,修炼成功后,法力无边,刀枪不入。 这么多年,原来只是一个骗局罢了,他不过是一枚被妖邪控制利用的棋子,可惜谋划算计许久,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局里,什么睥睨天下的君王到头来终归是一个笑话。 黑衣人忽然抬手,伸出漆黑的爪子,按住上官舒的头颅,上官舒身体内的力量全部被黑衣人吸走,不过片刻,他头发全白,双眼凹陷,身体慢慢瘦弱下去,瞬间失去了生命力,就像是一张皮子,被黑衣人随手一扔,便随风飘散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知道我们妖族这么多的秘辛!” 度落听到妖邪的问话,竟然一本正经的思考起来,当然思考了半天,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嗯……就这?算哪门子秘辛啊。” 黑衣人嘴角轻抽,深知今日遇到了强敌,立刻幻做几十缕黑色浓稠烟气,朝着度落攻击过来。 度落原地不动,就那样定定的站着,烟气在快要接近度落的时候,被几枚小小的桃花全部格挡在外,使其不能近身分毫。 “太慢了,我还有事,不跟你耗了。” 语罢,几朵桃花突然金光大作,不过片刻,黑色烟气就被其溶解干净,一丝不剩,空气中只隐隐约约残留着一声怒号。 一切彻底结束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都是妄谈,度落摇了摇头,便随风消散在了原地。 百青带着蓝泽筠一路紧赶慢赶,中途似乎是被四处逃窜的人群撞散了。她呼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直到一朵带着紫檀香气的桃花儿随着暖风擦过她的唇边,周围逐渐安静了下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股香气,蓝泽筠竟然莫名的觉得心安了许多,自顾自的伸手接住了一朵桃花,放在鼻尖儿处轻轻嗅了嗅。 度落找到她的时候,此处已然只剩她一个,身穿红衣,站在一颗枯木旁,也许是躲避嗜血法阵时不小心摔倒了,衣服上还有些泥渍,头发亦是有些散乱的。纤细白皙的手机捏着一朵桃花,那双无神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一个方向。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的背永远挺的很直,仿佛如此,就不会被任何东西压垮。 度落上前,轻轻拍掉了蓝泽筠衣服上的泥土道:“这么不小心?果然一直都笨手笨脚。” 蓝泽筠心里有些不知滋味,当初他说要带自己出黄泉的时候,她已然知道了度落心中所想。于是上越百花节,她任由度落离开。 其实在蓝泽筠的认知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极度脆弱的,她与度落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碍眼无用之人,所以不论他如何处理自己,她都毫无怨言。不过再次相逢,不知怎么的,她居然有种强烈的被人丢弃的感觉。 主篇 第八十六章:最是那低头一抹温柔 蓝泽筠有些无措,动也不敢动,只好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好巧?这里也能遇到,想必是南鸢动静太大,竟然惊动了先生。” 度落挑了挑眉,轻轻一笑:“真不巧,我专门来寻你,谁曾想遇到了这档子破事儿,神族的众位是越来越无能了。” 蓝泽筠无言以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话真真假假,然而不管真假,他都可以坦坦荡荡毫不遮掩的说出来。 “你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吧。” 度落看着蓝泽筠,极度顺心顺口的说着,蓝泽筠微微挑眉,道:“当初,不是你要我走?” 这话说的有些矫情,似乎有一点点埋怨的意味生出,蓝泽筠有些茫然无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口无遮拦,说了这句!! 度落有些错愕,神情有些不自然,话说当初确实是他起的意,如今又死皮赖脸的寻她回去,竟然有些犯了错事的郎君,企图挽回离家出走的妻子的意味…… “额…那个,白家小丫头整日站在我园子外头吵吵,实在受不住,你吧,虽然笨了点儿,不过等眼睛好了,应当还可以使唤。我就勉为其难,做个好人,带你回去,随了小丫头的意。” 度落俊美的瑞凤眼灵动的转了转,竟然一本正经的说起了胡话!蓝泽筠顿时有些无语,果然她还是低估了度落的脸皮厚度。 蓝泽筠轻轻拨开度落,独自往一旁摸索过去,度落连忙出声道:“你这是去哪里?” “找人。” “谁?” “百青。” 度落闻言,心里生出一丝不着痕迹的意味:“如今嗜血法阵以散,他若没有来找你,应当是出了皇宫吧,也有可能……” “没有,他不会死的。” 蓝泽筠语气异常笃定,度落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蓝泽筠顿了顿,对着度落道:“我想去正午广场。” “你确定?那位小娃娃可是在的。” 蓝泽筠停顿了一下,忽而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转念一想,他这么厉害,想知道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要去,我要找个人。” 度落看着蓝泽筠,忽而叹了一口气,道:“我来晚了,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蓝泽筠只感觉心脏缩,有些眩晕感。度落立刻上前将蓝泽筠圈在怀里。周围满是紫檀金香的味道,蓝泽筠只觉得呼吸困难,然后放声哭了出来。她只感觉心中所在乎的一切都被一点一点的摧毁。那些她在意的人,一个一个被带走。父皇母后,上官清,上官晨远离人世,席渊与自己分隔两端,阁老不知如何,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如此,也许他们真的不该遇到自己,这样一定会是安稳幸福的一生。 度落看着她一直哭个不停,抬手拍了拍蓝泽筠削瘦的后背道: “有因有果,有始有终,生命往复,循环不息,这不是终点,回去吧,回去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一年冬天末尾,曾经名动天下的大国南鸢最终归于龙华,百姓安居乐业,天下繁荣昌盛。 度落带着蓝泽筠回了黄泉后山,起初两日,蓝泽筠一直心有负累,就像是丢了魂儿,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足不出户,几乎是油盐不进,度落每天出门,回来时都会给她带着好吃的,好玩儿的,有时候是几只鲜红欲滴的糖葫芦,有时候是几包香甜可口的小糕点,或者不常见的水果,也会带些面人儿,糖人儿,或者竹蜻蜓等,蓝泽筠起初不甚在意,不过某日清晨突然来了兴致,将这些玩意儿通通摸了一遍,不由得心中大笑,这些原是哄小孩子的物件儿,不曾想这人竟然将她当成了孩童啊。 又过了两日,一天快中午的时候,度落又来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蓝泽筠手里捏着一只草青色的竹蜻蜓来回转动,草色青翠欲滴,应该是刚刚折好的。 度落来了兴致,上前道:“啧,这么好看,竟跟真的没什么两样啊。” 蓝泽筠闻言,不由得满头黑线,心想这人八成是故意噎自己呢。 当下倒也不恼,对着度落恭敬道:“先生实在说笑了,这东西怎么比的上您带来的那只,没想到先生竟然对这种小物件儿也有如此心得啊。” 度落轻笑出声,果真,还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绝不吃亏呢。 “走吧,时候差不多了。应当可以了。” 度落语罢,上前轻轻弯下身子,伸出一只修长的右手拉住蓝泽筠小巧的左手轻轻一拉,蓝泽筠便起身跟着度落去了。 暖阳清风桃花香,树蔓翠叶对影长。阳光下,一双紧紧贴和的手,一片绣了金色海棠的袖口,一片绣了银色竹叶儿的袖口,黑红两道背影,交相辉映,无比和谐。 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度落才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蓝泽筠道:“到了。” 蓝泽筠只闻清泉叮咚作响之声,似乎是在深山之内,还有阵阵幽兰香气传来。心下很是疑惑:“这是哪里?” 度落不语,蓝泽筠忽而感觉这些人都腾龙而起,耳朵处似乎还有些不属于自己的发丝窜动,整个人僵持在度落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度落心见此,心里偷偷的笑了笑,抱着蓝泽筠向前走去,不一会儿有破水声传来,度落弯着腰,将蓝泽筠温柔小心的放入温泉中央道:“这一处温泉水,灵气温润,可强身健体,洗髓塑身,你的眼睛乃是天地之气中最强悍的电气损伤,身体内早就被电气破坏的差不多,虽然你体质特殊,这倒没什么,不过留着还是不太好,这温泉可帮你除去,你且慢慢养着,差不多半月左右,应当能重见光明了。” 度落离蓝泽筠极近,蓝泽筠问道他身上除了好闻的紫金檀香外,居然还有些清冽的桃花酒香,想来再找自己之前,应 该是小酌了几杯吧,说到此处,蓝泽筠竟然突然想起了自己偷喝掉的那几坛度落亲手酿的桃花露,光是想想,就觉得芳香四溢,唇齿甘甜,要知道就应该再偷偷藏几坛子,偶尔饮上几口……… 蓝泽筠想着想着,居然一不留神咽了下口水,声音貌似还有些清晰,度落正叮嘱着什么,突然之间噤了声,蓝泽筠瞬间觉得大脑轰鸣,脸色绯红一片,很是丢人。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听到一声忍了好久,最后破声而出的轻笑声……度落一双好看的瑞凤眼此刻有些微弯,就连眼角也染上咯淡淡笑意,看着蓝泽筠红的不成样子的脸,出声打趣道:“怎么,是先生我太秀色可餐,让你听着听着,听饿了不成?” 蓝泽筠哪里还有脸回话,将整个头深埋在胸前,避免度落看到自己的脸。 度落见好就收,又安顿了几句便让她自己泡着,只道等过几个时辰过来接她就提前走了。 蓝泽筠也是难得的听话,定定的泡在温泉里,水温微微发热,飘散着袅袅朦胧的雾气,周围满是清脆的鸟啼,还有阵阵不断的蝉鸣声,空谷回响,声音悦耳和谐。蓝泽筠只觉得全身都舒坦松快了许多,竟然逐渐迷了意识,靠在温泉边儿上睡着了。 夕阳陨落,姣姣明月代替暖阳,撒下一片莹白的光辉,度落手里捏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穿过丛丛茂密的灌林。稍微走近些便看到漫漫迷雾中乖巧熟睡的小姑娘。茭白的月光下,层层叠叠的迷雾中,隐隐约约的酣睡身影,可能是水温有些热,整个小脸儿上晕出了些淡粉色出来。远远看着,更加诱人。就像是一只蜷缩熟睡的猫儿,顽皮的耍了一天,终于累了,停下来休息。 度落一时间竟然有点儿出神,待缓过来只觉得有些荒诞,只好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说起来他活得是真的好久好久了,红尘轮回了好几遭,天地变换了好几回,眼前来来回回,走过无数芸芸众生,浮生万象。这个小姑娘就像是出现在他漫长岁月里的一丁点儿小波澜,竟然让他平静许久的心湖轻轻波动起来,倒也有意思。 度落并没有惊醒蓝泽筠,而是寻了一处平稳的地方,架了一盘不知哪位圣手留下来的棋子残局,盘腿而坐,自己破解起来。直到月影渐淡,蓝泽筠有了些轻微响动才收了棋局,拿着斗篷行至温泉边儿上道:“醒了?” 蓝泽筠睡的有些迷糊,略微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这模样看起来倒像是乖巧撒娇的小女孩儿一样。度落弯下腰,伸手将蓝泽筠扶了起来,许是刚刚离了温热的水流,被这山涧里的凉风一吹,全身竟然微微战栗起来。度落立刻将手里的月白色斗篷抖开,披在蓝泽筠身上,这才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至桃林西边儿的小木屋里。 如此十来天,度落每日随着暖阳而来,亲自带着她去泡温泉,然后又趁着月色,将她送回来。不知是暖阳多情还是皎月撩人。来来回回两道身影,就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美好。 主篇 第八十七章:微光和你 后山的小温泉是真的舒服,蓝泽筠几乎每日都能美美的睡上一觉,长久如此,身体竟然真的慢慢的恢复起来。她明显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了力量,生气,不似前几日那么困乏脆弱。 今日如往常一样,蓝泽筠伴着蝉鸣声安稳入睡。皎月中上,清泉潺潺,倒影着一副安然画卷。蓝泽筠忽而觉得眼睛有些湿润瘙痒,忽而从梦中惊醒过来,沾了些温热的清泉,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眨巴了两下,这才略微有些好转。 只是入眼的不再是一片无尽的虚无,起初朦朦胧胧,有些灰暗,不得光彩,过了约莫一两刻钟时间,终于透了些别样的颜色进来。 蓝泽筠只觉得惊喜万分,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麻乱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眼睛好了! 蓝泽筠甚是兴奋,从温泉里站了起来,而后利落的跑了出来,中途因为不太适应周围的环境,被石头绊倒了两次,不过这些细微的疼痛并不能影响她开心的情绪! 蓝泽筠四处乱转,忽而看看温泉周围斑驳的树影,忽而闻着蝉鸣跑过去瞅瞅,忽而摘一朵空谷里的幽兰仔细端详。最后也许是觉得有些累了,抬头望着皓月当空,深呼一口新鲜的空气,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贪婪的小豹子,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点动静。不久以前她还觉得看不看的见当真无所谓的,如今真正体会了一把重见光明,才知失而复得的快乐。 突然,温泉旁一片草丛里有了些动静,似乎是有脚步声传来,然后越来越近,每一步就像是踏在蓝泽筠的心弦上,不过片刻,脚步声停,蓝泽筠有些呆滞的看了过去。 一眼方只天人,空游乾坤轮回境,不似人间烟火气。这算得上是蓝泽筠第一次真正见到度落,瞬间便被其吸引了目光,人们常说,世有美娇娥,乘船到圣都,身着华贵服,脚踩绫罗布,一步一生莲,一眼一朵桃,回眸众人倾,低笑宛啼莺,蓝泽筠不知为何会想到这个,也许是眼前的人太过美好,让她联想起了另一处美好,虽然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蓝泽筠定定的望着度落,月光下,他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二人只间还弥漫着阵阵水雾之气,度落就像是周身被渡了一层银色的光辉一样,一眼看过去,皮肤雪白,轮廓分明,五官精美,似神来之笔,如天府神工。尤其是那双清澈透明波澜不惊的眸子,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要深陷下去,就像是浸在水里,或者消散在风里,安宁又充满危险。 度落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清风徐徐,对面少女如墨的青丝随风来回飘动,那双眼睛在月光下终于有了些灵动之气。度落当下心里明了,那些斗篷上前轻轻披在蓝泽筠身上道:“看来是看得见了,不错。” 蓝泽筠双手捏着顺滑的斗篷,度落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上清冽淡雅的紫金檀香一直往自己鼻子里钻,她一直盯着度落的领口那几朵尊贵端庄的金色西府海棠。以前她觉得衣服上绣 花的男生甚是轻浮,例如银烨。如今看着不知为何,无比顺眼了许多。 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多,蓝泽筠立刻闭眼将所有杂乱无章的东西全部丢了出去,然后恭敬的对度落道:“泽筠多谢先生大恩。” 度落挥了挥手说:“无甚,如此一来,日后也少些麻烦。” 蓝泽筠听着,突然想起她打碎的度落那几个珍贵的宝贝,脸上一热,立刻闭了嘴。 蓝泽筠趁风而归,路过桃林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刚进这里时,她虽然看不见,但脑海里不乏满园子粉红的场景,清风一过,便是千枝万枝共洒桃花雨的美景。如今真正看见了,倒觉得比想象之中更惊心动魄,引人入胜。蓝泽筠在桃花林里转了好久,忽而走到了一处极其熟悉的地界儿,一颗略微粗壮的桃花树,树枝儿上轻轻挂着一条玄色绸缎,想必这下边儿便是度落亲自埋的桃花酒吧,想到此处,记忆里的味道又重新充斥了整个口腔。 蓝泽筠轻轻扒开一层泥土,一股清冽浓厚的酒香立刻扑面而来,极其诱人。不过经过一番心里上的挣扎,她只是嗅了好久,然后将泥土重新盖好,乖乖回自己的小屋子睡觉了。 天儿才刚刚微亮,焦溪十几亩曼珠沙华依旧开的娇艳欲滴,许是昨日有些寒气,鲜红的花瓣上泡上了一层白白的霜花。随着太阳东升,霜气慢慢化成水珠子,看着更加娇嫩,美艳。 白雨曦还在屋子里酣睡,被子只盖了半边身子,忽而房门被轻轻推开。白雨曦只闻一阵酸甜清香散布整个屋子,睡梦之中竟然咽了咽口水,转过身继续熟睡,约莫一刻钟,又重新转回来,慢慢睁开眼睛,一脸迷糊的看着屋内桌边儿的人。 反应了片刻,身体这才跟上脑子的节奏,整个人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溜烟儿下了床,抱着蓝泽筠不撒手,转了好几圈儿这才停下来。喜极而泣:“哇!你终于来看我了!都怪阿娘,非要送你去那种地方,起初你还回来,后来直接不出来了,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让你出来了呢!” 蓝泽筠闻言,心想看来她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度落丢了又捡回来…… 不过瞧着她这么着急,连忙出声安慰:“那不得亏你日日夜夜去烦着帝君,他老人家这才看不过,放我出来看看你。” 白雨曦高兴极了,擦了擦眼泪才道:“哪有天天去,每回去被结界挡在了外边儿,那什么地方,我哪里敢喊啊,就偷偷摸摸瞄了几眼,回来了。帝君要是嫌我烦,挥一挥衣袖,我就能咔嚓了。想想就害怕。” 白雨曦说着,似乎真的感觉到了脖颈一凉,立刻缩了缩脖子。蓝泽筠心下逐渐迷惑起来,也就是说度落救自己回来…… 白雨曦还想再说什么,忽而看到桌上放置的装满山枣,枇杷的竹篮子,口水立刻分泌了出来,看着蓝泽筠,笑得跟一个小孩子似的:“我就知 道,你心里记挂我,居然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二人说着,坐置桌前,白雨曦拿起一颗山枣子就啃,蓝泽筠就定定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刹那间,白雨曦手里的吃的正香的枣子突然落了地,她整个人都有些错愕,不敢置信,转头盯着蓝泽筠的眼睛,半饷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能看见了??!!你真的能看见了??!!” 蓝泽筠顿时一脸黑线,她该说这姑娘脑回路奇特还是说她反应迟钝呢。 白雨曦一动不动的瞧着蓝泽筠的眼睛,果然有了些神采,以前看着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一片虚无,显的她整个人有些木讷呆滞,如今竟然灵动了许多。而且气色也比以前好太多,看来阿娘嗯决断果真没有错,那位帝君对蓝姐姐应当是极好的! 白雨曦想着,立刻拉着蓝泽筠出了屋子,然后声音洪亮的喊着白橙菲与白嬷嬷,而后快速推开了一座屋子的门! 白橙菲正坐在桌案前批改政务,老远就听到白雨曦的声音,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羡慕旁人家的姑娘,就拿隔壁李婶子家的姑娘,和雨曦差不多大,看着端庄贤惠,温婉典雅,哪里像自家那个小土匪啊。 白雨曦拉着蓝泽筠蹦蹦跳跳的进了门,笑上眉梢的对着伏在桌案前的人道:“阿娘!阿娘!你看谁回来了?” 白橙菲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只见白雨曦身后立着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姿挺拔如松,虽然削瘦,但是气色甚好,不是消失许久的蓝泽筠又是谁!白橙菲大喜,立刻出了桌案,行至蓝泽筠身前继续打量,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一双妩媚的杏眼染了笑意:“不错!看来是大好了,看来机缘匪浅啊!” 蓝泽筠对着白橙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道:“晚辈多谢白前辈搭救教诲之恩。” 白橙菲连忙挥了挥手:“客气什么,你我有缘,命中注定如此,如今好不容易安生平顺,切记绝不能再视生命如草芥!” 蓝泽筠乖巧应下,今日大家都开心的很,好像很久都未曾遇到过这样的喜事了,白橙菲立刻叮嘱白嬷嬷去厨房,准备好好做些菜,祝贺蓝泽筠重见光明。 炊烟袅袅,蓝泽筠与白雨曦定定的躺在一处凉亭里的摇椅上看风景。对面就是焦溪赫赫有名的十来亩曼珠沙华。蓝泽筠定定的看着,每一朵花似乎都不大相同,从花蕊处慢慢抽丝绽放的每一片细长缱绻的花瓣儿都极其自然美丽。倘若伯仲见了,应当会很喜欢吧。 蓝泽筠想着想着,不由感叹出了声:“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记载,今日真正见了,方知何为一方霸主,好美。” 白雨曦完全不明白蓝泽筠在感叹什么,咬了一口清脆的山枣回道:“看久了,也就那样儿,我都搁这儿看了好多年了,来来回回,早就腻了。” 主篇 第八十八章:往生轮回 古书有载,幽冥奇道,盘旋曲折上万里,直通黄泉道口,内有魔鬼蛇神,张牙舞爪,其神甚凶,其貌丑恶,皆为鬼怪。天昏地暗,不见天日。彼岸花开,如血如荼。忘川之水,冰凉刺骨,可沉尸骨,可埋生魂,奈何桥头,枯木黑雾。有老妇人坐,手持汤药,日日高歌低泣,其声似鬼魅,若蛇吟。来往多人,诉说今生事,了去前生缘。凄凄惨惨戚戚,一饮苦作乐,二饮悲欢去,三饮归故里,四饮往生极乐。 度落带着蓝泽筠站立在彼岸,瞧着一个一个冰冷没有生息的灵魂上了奈何桥。 年老色衰的老妇人坐在桥头,身旁一边儿放着一个大木桶,一边儿放了一叠木碗,有大多数已经残缺不全,裂了口子。 蓝泽筠道:“一碗孟婆汤,当真能忘了前尘羁绊旧梦?” 度落看着孟婆回道:“这汤说是汤,不过是桥底忘川的水,能消散魂魄内的七情六欲,这样才好投胎转世,重新活过。要是人人都记得前尘之事,谁又能真正安安份份,重新开始。” 蓝泽筠点了点头:“不知先生带我来此为何?” “自然是弥补你心中所憾。” 二人就这样定定的站了许久,忽而忘川之上一艘破败不堪的小船轻轻飘过,船头站着一道僵硬,端正,有些矮小的身影。身着蓑衣,手持船桨,腰里别了一个幽黑圆润的酒葫芦,苍茫的头发间,别了一朵干枯的合欢花。任谁能想到,这缕认不认鬼不鬼的孤魂,居然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无双公子封西林呢! 蓝泽筠觉得有些感念,说道:“伯仲会来找封西林的吧。” 度落瞥了一眼,眼里有了些困乏之意:“有因必有果,如有机缘,定会结果。”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块儿地界里的天昏昏暗暗,总感觉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东西,让人心里无端起了些压抑惆怅。 奈何桥上的人流依旧不断,只是全部弥漫着一些死气,也不觉得热闹。 忽而度落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对着蓝泽筠道:“来了。” 蓝泽筠说着度落的目光看了过去,人群之中赫然显立着一道出类拔萃的白色身影。不是上官晨又是谁呢。虽然整个人略显苍白,不过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温润的风景线,与往日不同,化作魂魄的上官晨居然双腿健全,可以行走。 蓝泽筠看着那人,眼眶温润,其实他们二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际,可是却偏偏亲近的很,也许是因为上官清的缘故吧。蓝泽筠轻轻喊了两声,上官晨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不做理会,跟着队伍直直上了奈何桥。 蓝泽筠随后跟了上去,眼睁睁看着上官晨行至孟婆跟前。孟婆抬眼看了一眼蓝泽筠度落二人,朝着度落轻轻点头,又看了一眼上官晨,声音低沉唱道:“此去一别,来世再见。可有前缘,可有所愿 ,说与吾听。” 上官清对着孟婆行了礼,这才认真思索起来,半饷道:“一愿吾妹魂魄化作万物生灵,二愿席渊一统山河,善待芸芸众生。三愿好友蓝泽筠幸福快乐,圆满此生。五愿妖邪去除殆尽,三界和平安好,如此甚好。” 度落听完,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大丈夫应当如此,心有慈悲,眼里皆是万物苍生,大彻大悟之人耶。” 蓝泽筠默默的看着上官晨,有些疑惑,为什么他所愿皆是别人,她以为上官晨会说愿清的大仇可报…为什么会是这样,此生圆满…蓝泽筠想着想着,竟然哭了出来,转头问度落:“为什么他看不到我们,听不到我们的话。” “尘归尘,土归土,我们已然算是天人相隔了。要你来可不是叫你哭的。可懂?你有什么话大可说与孟婆,她会代你转达。” 度落看着蓝泽筠,心里有些发闷,安慰了一番。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对着孟婆轻声道:“劳烦前辈告诉他,他心中之愿,定会全部实现!” 孟婆点头,端了一碗孟婆汤递给上官晨道:“一生正气,天下苍生所感,定能寻个好去处,有人给你带了信儿来,汝心中所念,定会有人响应。前世如何,与汝再无干系。喝了汤,轮回去吧。” 上官晨轻轻点了点头,接过孟婆手里的汤,仰头潇洒一饮,然后一步一步踏出奈何桥,往里头的无尽深渊去了。 此时,时辰已晚,孟婆木桶里的汤也尽了,于是驱散了人群,收拾好东西,这才起身拜了拜度落道:“没想到还会有人牵引帝君来这奈何桥上。孟婆有礼了。” 度落笑了笑,挥了挥手:“客气了,这短短五丈奈何桥上,真是空前绝后的精彩啊。” 孟婆看起来应当年过花甲,脸上的皱褶一层一层,身材臃肿矮小,笑起来便跟着身体一同颤动,看着真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阴森。 只见她一边与度落说着话,一边直冲冲的瞅着蓝泽筠,蓝泽筠倒也不慌,双目碰触之间,电光火石,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息。 蓝泽筠有些迷惑,她们似乎是第一次见吧…正当她思索时,周遭突然弥漫了一层浓稠的紫色烟雾,从深渊之处汇聚而出,然后全部笼罩在孟婆身上,刚才还年迈不堪的孟婆忽而拔高了许多,身着深紫色绫罗绸缎,衣摆周围坠了猩红的碎玉珠子,青丝似黑墨铺散下来,细腰丰乳,身姿曼妙,玲珑有致,细长上挑的柳叶眉下,一双坠了繁星的狭长眸子,风情万种,妩媚多姿,肤如凝脂,透明白亮。双手圆润细长的指甲处染了鲜红欲滴的丹寇,哪里还是什么年过花甲的老婆婆,分明就是一位年轻貌美的俏佳人啊! 孟婆扭动着身体靠近蓝泽筠,凑在她跟前嗅了嗅,冷哼一声,这才伸手摸了摸度落的袖口的凤凰花,眼里秋波悠悠,含情脉脉。蓝 泽心脏砰砰狂跳,她算是明白了,这应当是遇到先生的相好了!于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蓝泽筠很有眼色的一步挪到二人对面,而后快速道:“先生,前辈,晚辈还有事,先行一步,您二位慢慢聊!” 然后立刻头也不回的撒丫子跑了……… 度落回到桃花园的时候,蓝泽筠正拿着扫帚,清扫庭院。度落定定的站在蓝泽筠前边儿不走,蓝泽筠心想:糟糕,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会儿来找自己麻烦吧! 蓝泽筠想着,立刻调转方向,当做没看见度落,继续扫起来,速度比刚才快了许多。谁料,度落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转了一圈儿重新回到蓝泽筠前面儿。 蓝泽筠暗想怕是躲不过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于是立刻端正身子,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看着度落道:“先生回来了?您放心,刚才泽筠看到的,绝对不会对外人提起一句,若是违背誓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度落看着蓝泽筠一本正经的紧张之色,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最后整个人都被气笑了,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孟婆是真正地狱里的东西,日出为终,日落为始,很少有人能见到她真正的样子,她性情不错,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算是个不错的朋友,你大可找她去玩儿。” 蓝泽筠听到度落说她性情不错……马上撇了撇嘴,刚才那盯着自己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性情很好的人啊…… 度落说完,轻轻拿走蓝泽筠头上的一片儿残败的桃花瓣儿,这才转身悠哉悠哉的远去。蓝泽筠清扫完整个园子时,太阳早就下山了,今夜没有清光凌凌的皎月,倒是生出了一片璀璨的繁星。 于是蓝泽筠便看着一颗粗壮的桃花树好好欣赏起漫天星河,也不知道这里看到的星河和黄泉之外的有没有什么不同。天空之上,偶尔有一颗星星坠落,消失在天际。蓝泽筠心想母后说天上的一颗星星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的守护,那这些坠落的呢,代表着什么?是守护的人也随之消失,还是随着岁月的长河,那些曾经许过的诺言,已经逐渐被人遗忘呢。 天地苍苍,白露红霜,乾坤迂回,斗转星移。诗云:百年那得更百年,今朝还须爱今日! 时间就像是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过去了许久。由于妖族最近属实过于明目张胆,为所欲为,所以,二族倒是难得的通了气息,各自派了些精锐前往蛮荒附近驻扎,以防妖族祸害三界! 虽然时光似乎依旧如此,但是隐隐之中,大家总觉得心里不大安宁,一切就像是风雨前的宁静一样,在所有人的心底埋了一根长刺进入。 蓝泽筠这些日子过的甚是清闲快活,偶尔跟着白雨曦一起在黄泉四处转转,今日去山涧捉捉小鸟灵兽,明日去菜地果园搜罗一圈儿,无拘无束,人也轻松活泼了许多! 主篇 第八十九章:来自深渊的风 是日,蓝泽筠依着度落的意思,将书房里的名书典籍全部搬出来晾晒修整。度落就坐在屋外的小凉亭内喝着茶,闲翻着一本杂诗游记,定定的指挥着蓝泽筠干活。 蓝泽筠乖乖的搬了好几趟,奈何这屋子里的书又厚又重,不过十来趟,蓝泽筠便感觉没了气力,靠着桌案喘气儿!目之所及,皆是平整崭新的深蓝色。蓝泽筠趁着休息,立在书架前翻了两页,有专门记载上古之战的卷轴,有揽阔天下珍宝的珍籍,还有天地之灵的往复循环,皆是蓝泽筠在灵山藏书阁没有见过的东西。 蓝泽筠一时来了兴趣,打开一本聚精会神的翻阅了起来。屋外阳光渐渐昏黄,而后撒下一片金色的暖暖日光,从窗户处透了进来,投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墙壁上。 这一看便是三四个时辰,直到翻到最后一页,蓝泽筠才将典书小心翼翼的合起来,规整的放在书架上。此刻她的脑子一会儿清明如水,一会儿混沌如泥,一股很奇妙的感觉。于是像是入了定,沉思起来。待缓过神来,天已然黑了下去。蓝泽筠实在想不明白,便也就不想了,恍恍惚惚之间,忽而觉得门口有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定定的打量着自己。 蓝泽筠快速转头,就瞧到度落正挑着眉,手里攥着好几本淋了雨的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原来不知何时,屋外已然淅淅沥沥下起了朦胧小雨,她拿出去晾晒的那些书籍只怕是糟了雨! 想到此处,蓝泽筠一阵心虚,一溜烟儿从度落身边儿溜了出去,将书赶快收了回来。全程,度落就定定的坐在桌案后边盯着蓝泽筠。眼里隐隐有火气流动,蓝泽筠自然感觉到了,缩了缩脖子,将书全部摊平放在炉鼎旁边儿,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红彤彤的圆润珠子并一块黑色的小珠子,一同放入炉鼎内,不过半刻,这炉鼎竟然升起了烈火来。房间内温度逐渐升高,那些沾了水的书典感受到火焰的温暖,迅速干了起来。 度落这才松了松眉头,看着蓝泽筠道:“呦~火焰珠啊,这宝贝哪儿来的?白家小丫头给的?” 蓝泽筠摇了摇头:“不是,白姨给的。” “这倒是真没想到啊,她连这个都给你,你可知她是谁?” 蓝泽筠将最接近炉鼎周围已经干了的书快速收拾起来,工工整整的放置妥当才道:“知道,传说中赫赫有名,叱咤黄泉的魑魅妖花。真正见了才知传言太过不可信,白姨可比那些书里写的好看多了。” “哦?她告诉你的?” “猜的,其实都不用猜,焦溪一带,只一人可以以风之灵力纵横千万里。” 度落点了点头,好半饷,看着蓝泽筠将书全部重新归置在书架上,又将炉鼎内的两颗珠子取出来,重新放好,准备离去时,才出声道 “你不也是寻了另一条出路的人,要说这风之灵,天底下恐怕只有白橙菲一人,造化神秀,既然已经看过了那 本书,不去讨教讨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或者你…不想再要灵力了?” 度落嘴里的最后一句话,成功引起了蓝泽筠的注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失去灵涡之后,还能修炼到灵力! 蓝泽筠本来想问问度落有关灵力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倘若度落从一开始就有告诉她的心思,应当早就相告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不过他说的有道理,她确实有许多问题,想要一一讨教白姨。 按照外面的算法,如今应该已是人间二月天,万条垂柳映江河的日子了。不过这黄泉之内,一点儿自己冒出头的新绿都很难看到,更别说什么垂柳了。 蓝泽筠天一亮就出了后山桃园,往焦溪去了。白橙菲刚刚起身,今日不必操心政务,所以一大早就起床浇灌自己细心呵护的十来亩曼珠沙华了。 蓝泽筠一路小心翼翼的穿过曼珠沙华,终于看到了拿着葫芦瓢的白橙菲。于是老远便出声打了招呼 “白姨!” 白橙菲抬头见到是蓝泽筠,脸上立刻洋溢起淡淡微笑,招了招手示意蓝泽筠过来。 蓝泽筠近身,瞧着白橙菲提着一小木桶,里面装了满满一桶幽绿色的液体,闻着有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白姨,这是何物?” “聚灵草,磨成汁水,兑上清水,浇灌彼岸花,它们才会长的越来越娇艳,长久不衰。枝跟强健!”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看着白橙菲道:“白姨,泽筠今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白橙菲看蓝泽筠一脸认真,心想应当是大事,于是叮嘱了蓝泽筠去旁边儿的小亭子里说。二人并肩行至小亭子,白嬷嬷端了些温茶点心过来,便接过白橙菲原来的活计,将剩下的花儿浇了。 白橙菲笑着道:“泽筠,有话你就直说,白姨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蓝泽筠也不客气,点了点头道:“白姨,昨日我在帝君那里看了一本叫《汇灵录》,书上说风之灵生于万物,御之万物,所谓何意?” 白橙菲倒是没想到蓝泽筠会问这个,略微有些诧异:“泽筠,你问这个,为何缘由?” 蓝泽筠笑了笑,对着白橙菲行了一个晚辈礼才道:“白姨,泽筠不才当初与白姨悟到了一样的灵力。” 只听“砰”的一声,白橙菲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而后有些激动惊讶的看着蓝泽筠:“你…你是说你也悟到了另一种风之灵力?” 蓝泽筠肯定的回道:“是!” 白橙菲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略微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喽,可惜喽,本以为后继有人,居然……!真是天要绝我风灵之光。” 蓝泽筠不说话,等着白橙菲叹息完,约一刻钟左右,白橙菲这才拉了拉蓝泽筠的手道:“事已至此, 万事皆有机缘,万不能过于强求,以免伤人伤己。” 蓝泽筠点头应下,白橙菲继续道:“既然你感兴趣,那今日就给你说说风之灵!据说上古时期,风之灵力完全不能算是上乘灵力。修得风之灵力之人,一生可选择的路少之甚少,比较厉害的,也就要么炼药要么炼器。所以那时候大家便已然认为风之灵力就跟废物没什么两样,这在两界算是公认的事了。” “不过,一切都要从神族上神离落说起,她啊,虽然出生高贵,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广元仙君惟一的女儿,所以就算是悟得了风之灵力,也没有人敢在明面儿上多说一句。不过离落上神的性子哪里是个服输的,不愿意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于是将自己关了起来,寻遍了各种典籍,于虚空黑暗之中,奔波无数回,最后竟然不知怎的居然让她给参透了另一种风之灵力,可以承载驾驭术法,且强韧攻击之力十足。离落大喜,花了很多年,整理修编术法典籍,将如何悟得这种另类风之灵力的方法写做卷轴,待有缘人接手。” “她啊,也因为如此,在神族渐渐显露头角,最后甚至一跃成为声名远扬的第一女战神,不过大战之后,有很多东西皆在战争之中摧毁,她的卷轴也是如此,陨落在战争之中,只留了两句话下来,“生于万物,御之万物!“当然每个人对这句话都有不同的领悟参破。” 有关离落上神的事迹,蓝泽筠在阁老给的通灵石内,也是有见过一些的,想来当时能悟到真正的风之灵力,恐怕还要感谢上古战场的冲击。 蓝泽筠想到此处,出声问道:“白姨,不知您当初是如何悟到风之灵力的呢。” 白橙菲闻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整个人瞧着沉寂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刚才阔阔而谈的情趣。 好半饷,白橙菲似乎才回过神了,送了眉头,轻轻摇头一笑道:“可见前人所说的也不一定便是惟一的出路,机缘巧合,缺一不可。白姨我当年也是遇到了好的机缘,天时地利人和,一分不少,算是取巧了。” 至于具体什么事情,白橙菲还是没有说与蓝泽筠听,不过这一趟对于蓝泽筠来说,绝对是值得的,上次在通灵石内,离落上神,舍已为人,绝对当的起神族第一女战神的称号,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个悟出此道的人。当真是聪明绝顶,不同凡响。 蓝泽筠回去的时候,度落正坐在一处小溪流旁,撑着鱼竿钓鱼,他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居然主动邀请蓝泽筠过来一起。 二人在夕阳清风下,一人脚底踩着一根细长的鱼竿儿,末尾出用线坠着的鱼钩上什么也没有放,只有**裸冰冷的铁钩子暴露在外。 蓝泽筠看着度落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佩服。说起来,他应该已经停留在这个世界很久了吧,居然还可以对任何事情保留着炽热,当真难能可贵。 主篇 第九十章:一个圆圈 蓝泽筠打了个哈欠,压着鱼竿的脚有些酸痛,算起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二人依旧没有一条鱼,蓝泽筠撇了撇一旁气定神闲的度落道:“没放饵食,鱼是不会上钩的。”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而后继续入定。老爷旅游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有些困乏,于是将鱼竿放在一旁,道:“我不想做这种明知没有结果的事。” 蓝泽筠说完便大步往回走,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有些不知危险的鱼儿也许也就上钩了呢。” 蓝泽筠斜眼看了一眼那席端坐的玄色身影,道:“那先生尽管消遣等着,若是能钓到一两只,今日可有鱼汤喝了。” 度落忽而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汪平静没有波澜的湖面,轻声道:“世有定则,不过此则焉非世人所道,你可想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蓝泽筠顿了顿身子,她自然明白度落嘴里所说的重新开始是何意思。世有定律,一旦灵涡离体被毁,那这个人一生便再无修习术法之力。 蓝泽筠捏了捏拳头,转身眼神笃定的看着度落道:“想!” 度落点了点头,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蓝泽筠 “要是常人,若是灵涡被毁,确实再无半点儿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过你嘛……体质特殊,倒是可以一试。你可找过魑魅妖花了?” “找过了。” 度落伸手接住不知从哪处飘落下来的一朵粉色桃花,拿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道:“生于万物,御之万物,大千世界,互有羁绊,万物生灵之流动,成就了风,凡风过境,或空谷回音或浪潮三尺,不管如何,必有回响。” 度落说着,手里那朵盘旋着的桃花,打了两转儿,随着微风飘向了湖面,最后在湖面泛起了层层波澜。 蓝泽筠听的迷糊,似懂非懂,也就是说她可以重新悟到灵力?还有可能悟到自己掌握最熟练的风之灵力?!想到此处,蓝泽筠大喜 “泽筠谢过先生教诲之恩,泽筠一定好好领悟!” 说完心里有些急切,转身就要跑回去好好深思,不料被度落轻轻拦下:“等等,话虽如此,不过现在的你不可以。” 蓝泽筠的心情,一会儿升至空中,一会儿跌入谷底,一日之内,大喜大悲,此刻身体有些疲惫,脑子也逐渐混乱起来。 度落轻轻上前,伸手像蓝泽筠探去,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拨开蓝泽筠润滑乌黑的头发,而后趁着蓝泽筠迷糊,立刻从蓝泽筠后脖颈探了进去,一把捏住蓝泽筠的脖子。 好一会儿,蓝泽筠才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放大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而后,耳尖儿处慢慢染上了一点温怒的粉红。 “你!你要做什么!” 度落最喜欢看蓝泽筠这样暴躁的模样,平日里她似乎太过冷静 ,眼里很少能看到波澜,偏偏这样,总是让度落忍住住想逗一逗她 “嗯哼?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度落的语气逐渐有些慵懒散漫,蓝泽筠只觉得整张脸都热热的,脑子一下子警醒起来。脖颈处那只冰冰凉凉的手突然挪动了一下,蓝泽筠立刻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匕首抵住度落的胸膛,目光有些肃杀之气缓缓流动 “你别动!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度落挑了挑眉,忍住笑意道:“你觉得就凭你能耐我如何?” 蓝泽筠一时间无话,事实是她确实不能讲度落怎么样,她打不过他,若是惹毛了度落,说不定她霎那间就能灰飞烟灭。 二人正在对峙,蓝泽筠突然觉得脖颈处有些许温热刺痛,持续了好一会儿,度落这才来回揉了揉蓝泽筠的脖子,松开手来:“这脖颈的刺纹乃是刻在魂魄深处的诅咒,不死不休,倘若带着它,这辈子也别想悟出灵力来。如今我帮你去了,也好日后麻烦。” 蓝泽筠呆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敢抬头看度落。 “怎么?还想对我不客气?” 度落调笑的语气令蓝泽筠一惊,立刻收回匕首,不过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度落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的?度落突然想起某日喝醉的某人,红着脸蛋儿要往自己怀里钻,二人拉扯之间,无意中瞟到了一截雪白的脖颈,他相信若是将此事告诉蓝泽筠,她这个小古板儿定然再也不敢同自己讲话。 度落笑了笑,道:“你和席渊小子的事可告诉我了?显然我想知道什么,自然会知道。” 蓝泽筠一脸黑线,她是真没想到,原来这个人居然还这么八卦………… 蓝泽筠回到小木屋里便坐在穿上思索起今日度落与白橙菲的话。既然度落说她可以再悟一回灵力,先不管为何,想必一定就是再可以。不过真正到了这一步,蓝泽筠心里有些微微发颤,对于她自身而言,若是能够悟到以前的风之灵力自然是最好的,就怕天不遂人愿,悟到其他地方去了… 蓝泽筠感觉脑子里乱乱的,一团糟,心也久久不能沉淀下来。好一会儿,她突然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流动的星光,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哪里有路就往哪儿走,才不管前方是通是堵,是悬崖是沼泽呢,反到是如今,有了更多的选择,居然开始拘泥纠结起来。要说能悟到原有的自然是好,要是不能,便是再重新修炼一回罢了,有什么难得,不管哪一条,不都比现在好太多。 如此想着,心里立刻平静安宁了下来,蓝泽筠慢慢入了定,开始依着记忆里的方法,感应天地,引灵气入体。 过了半个时辰,小木屋内没有响动,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依旧没有响动。 床边盘腿而坐的人儿几乎是没了一点儿生息。蓝泽筠深明了许久,终于又来到了那处虚 无的黑暗,不过此刻的她并不觉得害怕惶恐,反而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熟悉与安心。 蓝泽筠沿着虚无黑暗走了许久,久到她自己都感觉麻木不堪,只凭记忆的支撑继续前行。 忽而前方露出一片微光,蓝泽筠一步一步踏出黑暗,走进阳光内,然后四季轮回,往复循环。春暖花开,铄石流金,风雨雷电,冰雪交加。蓝泽筠依旧没有停止步伐,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春夏秋冬,前方突然便止了光芒,又重新回到一片虚无黑暗中,蓝泽筠并没有停留下来,丝毫不做犹豫的踏进黑暗里,不知道有走了多久,蓝泽筠已然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她只感觉全身上下疲惫不堪,整个身体就像是忽然老去一样,脚步逐渐缓慢,呼吸逐渐困难,体力逐渐被消耗殆尽。 蓝泽筠依旧没有停止,仅凭吊着的一口气往前挪动,前方又出现了一缕微光,蓝泽筠踏了出来,一切又重新开始,四季轮回,往复循环,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周围不时会有波动的灵气向自己靠近,有时是几片清凉的雪花,有时是一缕炽热的阳光,一丝温暖的火气或者突如其来的几滴雨水,等等,不过就是没有她心心祈盼的风。 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一点儿风的灵气波动都感知不到。过了许久前方又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虚无,蓝泽筠驻足考虑思索的一会儿,依旧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如此一直来回循环着,蓝泽筠感觉苦苦吊着的那一口气也要灭掉一样,整个人虚虚浮浮,就像是踩在云朵上,绵软轻薄,无处借力。 身体再一遍又一遍的发出信号,告诉她生命的枯竭。她也不知道内心到底在坚持什么,非得如此不要命的往前走。 蓝泽筠终于倒在了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口,身体里的能量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光明之处正下着不大不小的秋雨,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寒气,蓝泽筠倒在雨水中,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天是略带压抑的蓝灰色,周围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清晰可见。雨水就像是突然断了线的珠子,速度极快的往下落,忽而一滴冰凉进入了蓝泽筠充斥着血丝的眼睛里。 蓝泽筠忽然想起了度落说的“不管如何,必有回响。”究竟是怎样的回响呢。蓝泽筠艰难的伸出手,放在眼睛前挡住了一片潮湿。 蓝泽筠突然觉得所有见过的景色一点一点便的虚无,然后慢慢的消失掉,显现在眼前的全部是各种各样的透明色的薄膜。 这场雨来的很及时,将蓝泽筠心中留下的所有困惑全部冲洗干净。原是大梦初醒,终于露了庐山真面目。 所谓感受不到风不过是被眼睛欺骗罢了,生于万物,御之万物,不就是说这风无处不在,无处不见嘛,尽管春夏秋冬,日夜颠倒,各种天气,各种时节,来回变动,但是风永存世间,与万物生生相息,连接不断,身体所触皆是风! 想到此处,蓝泽筠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想骂自己过于愚笨。原来度落已经将答案剖开放在了自己面前啊! 主篇 第九十一章:留思半掌梳 黑夜无月,寂静的桃花园内突然起了一阵风,说不上有多狂烈暴躁,甚至连最脆弱不堪的小枝丫都没有吹断,只吹起了一些树上将落不落的桃花儿,略过一阵阵淡淡的清香。 忽而一缕淡蓝色的莹莹辉光透过门窗,从桃林西边的小木屋内一点一点透了出来。只一瞬的时间便又重新消散不见。 度落提了一坛幽香浓烈的桃花酒站了好久,看到这一幕眼角才微微有了些笑意,轻轻一松手,手里的桃花酒便安安稳稳的飘了出去,然后轻轻落在小木屋前头。这才转身离去。 第二日,蓝泽筠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待醒来时,日以中天。正是阳光炽烈,蓝泽筠伸了个懒腰,心里一阵机灵,立刻收拾妥当,然后打开门,正要赶去书房,忽而见到门口定定立着一瓶白玉瓷色的小坛子,甚是眼熟,这不就是她偷喝过的夫君亲手酿的桃花酒嘛。 蓝泽筠瞧着四周无人,心里明白应该是度落拿过来的,而后想起昨晚之事,隐隐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之色,于是快速拿起桃花酒,只闻关门之声,已不见身影。 蓝泽筠将酒放在桌子上,一溜烟儿上了床,盘腿而坐,然后闭目感受身体的变化,她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有些柔软,可柔软里又带着些许坚不可摧的坚韧,而后顺着百会穴继续往下边探去,全身的脉络皆鲜活有力,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蓝泽筠心里头暗喜,再往下边儿去,果然丹田之处汇聚了一颗圆润的淡蓝色小珠子,不似普通风之灵力的翠绿色,是泛着莹莹辉光的淡蓝,如天空清泉一般透彻的颜色! 蓝泽筠又确认两三遍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颇为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好像失去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来,这究竟算不算是触底反弹又或者因果循环呢! 桌上的酒坛子极其漂亮,蓝泽筠盯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轻轻一跃,跳下窗,快速行至桌边儿,拿掉遮住酒香的木塞子,仰头饮了一口…… “噗……” 蓝泽筠只觉得嘴里苦涩,立刻吐了出来,刚才的愉悦心情已然消失了大半儿,想来是度落拿错了,将自己才埋下去没熟透的酒提了过来,这……算不算是害人终害己??? 蓝泽筠走进书房的时候,度落罕见的摊了一张美人献宝图,仔细的描绘着,昏黄的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从蓝泽筠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给度落身上渡了一层金光,竟然让他看起来有些圣神不可侵染。度落本来就是天人之姿,仿佛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旁人学不来的风雅。 蓝泽筠行了礼,并未打扰度落作画,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架前,将前些日子没有晾完的书全部搬了出去。日头逐渐陨落在天地之间,又全部搬了进来,全部按顺序整理整齐,归置放好。 蓝泽筠放完最后一本典籍时,度落也是终于描完了曼丽美人的最后一点朱唇 “明日跟我出去一趟吧。” 蓝泽筠刚要出门便听到了度落的声音,随即有些迟疑的看着度落。 度落笑了笑道:“放心,明日夜半就回来。” 蓝泽筠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应承下来,便出了房门。 第二日,蓝泽筠早早起床在门外等着度落,度落依旧辰时推开小院的大门。一抬头便看到了在一旁等待着的身影。随即捏了朵桃花扔了过去,那桃花在空中突然加速,分散成七朵锋利带着劲风的花瓣儿,朝着蓝泽筠滑了过去。 蓝泽筠立刻双脚踏地,如轻燕高旋低转,竟然也堪堪躲了过去。而后那几片儿花瓣儿竟然又重新轻飘飘的回到了度落的手里,形成了一朵完好无损的花儿。 度落很是欣慰的笑了笑:“不错,有进步,悟得挺快。” 其实蓝泽筠一直都有一个疑问,她从来没有在度落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灵力的痕迹,刚才要不是自己一直盯着这边儿的动静,根本就不会发觉度落的动作。总之,他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存在吧。 度落带着蓝泽筠在忘川渡了河,出了黄泉一路骑着纸鹤往东边儿去了。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甚好,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纸鹤终于开始慢慢盘旋向下,一座看似不大的小国逐渐映入眼帘。 原是到了人界东边儿的汾西国,二人随着人流进了城门,这汾西国瞧着虽然不大,但是却格外的热闹,而且地理位置很好,居于多个国家中央地带,以至于来往商旅频繁,留下的东西真不少。而且这个地界儿,其他国家皆虎视眈眈,导致这里成了中立之地,最后其他国家只能看着,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如此居然程控最安全,最繁华的地方。 汾西国街上卖酒,卖花,卖香囊声久久不散,度落带着蓝泽筠绕过主街道,转了弯儿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起初没什么人,后来慢慢有了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而且越往里走,越来越多。看来往这些人的衣着气质,隐隐中透露着些书香之气,看着淡雅了许多。 二人转了好几个弯儿,度落才停下脚步,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前头正对着的门匾---“清音阁…不由得嘴角抽动,一脸黑线。 不过半饷,他们二人便被两三个身穿白色绸缎,瞧着清淡秀丽的姑娘迎了进去。然后迎面撞上了一婀娜多姿的曼丽佳人,描的是清纯不失妩媚的秋娘眉,鼻子俏丽优美,拉出一条很立体的弧线,眼若清泉叮咚,五官精美协调,身上穿的是锦绣花铺的露肩束腰裙。纤细的腰间挂了好几串儿用红绳子系上的小巧金铃铛。那人瞧见度落便走了过来,轻轻一笑,行了礼,而后亲自带着二人上了二楼。 一路上笙歌不断,饮酒作乐的皆是白丁鸿儒。倒是让人大吃一惊。 那姑娘将二人领进了处幽静的厢房,而后点上了紫金檀香,交代小侍上了茶果便退了出去,丝毫没有僭越之举。 蓝泽筠喝了口 茶,心里头暗自咋舌,心想原来度落的桃花儿这么多,前有奈何桥的孟婆,后有汾西国的俏佳人,啧啧,果然是长了一张为祸众生的脸啊,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样的美人呢! 度落瞧着蓝泽筠脸上来回交替的表情,或嫌弃,过惋惜,便知这家伙又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立刻出声唤回了蓝泽筠四处飘散的心神 “这汾西国可真有意思,风流子弟,白丁鸿儒,举世公子数不胜数,我瞧着你………” “先生日理万机,我怎样,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蓝泽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度落要说什么,立刻毫不留情的出声打断。度落撇了撇嘴,便也不说什么了。二人就这样定定的喝着茶,坐在窗边居高临下,欣赏着汾西国的风景人情。 忽而不知从那个厢房里传出了一声琵琶声,就像是上好的玉被打碎一样清脆,而后才开始婉转作响,声音低沉哽咽,如泣如诉,听着就像是有人低声吟唱,唱的是人间昌盛衰败,也是悲欢离合,四处奔散。约莫过了两刻钟,琵琶声突然浑厚高亢,如铁血冰河,硝烟四起,战争不断,却又像是愤怒至极的妇人高声叫骂。最后声音逐渐安宁缓慢,如小泉叮当,似细雨绵绵,像极了大梦之后,起身独立,环顾四周,孤崖峭壁,身心茫然。 蓝泽筠听着心里头很不舒服,暗戳戳的皱起了眉头。度落将第三次茶水倒入紫砂茶具内,又冲泡了一杯在白玉茶盏,轻轻摇晃了两下,又放在嘴边儿嗅了嗅,这在满意的抿了一口道:“都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纵观天下新盛衰亡,生离死别,不过如此罢了。” 二人喝过茶后,又坐了坐便出了清音阁,蓝泽筠非常不喜欢这个国家,糜烂奢华,纸醉金迷,就连国之栋梁都来往烟柳风华之地搂着姑娘,听着小曲儿,然后嘴上张口说着天下大义。属实太过可笑。 度落带着蓝泽筠在城里走来走去,东转转,西瞧瞧,度落偶尔会停下来,拿起小摊位上的几件儿老古董细细打量。 蓝泽筠一边儿瞧着一边儿面无表情的等着,不过蓝泽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不止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他是对所有新奇的玩意儿都有兴趣…… 此刻二人正驻足在一家卖梳子的小摊儿前,那老板娘瞧着是个机灵的人儿,脸上带着微笑,道:“哎呦!来的巧啊,姑娘快过来瞧瞧,咱家的梳子那可是全汾西最好的,用的料都是上好的沉香木,镶了玉石玛瑙,瞧着精致,用着更是舒心!” 蓝泽筠大大翻了个白眼,不做理会,但是度落来了兴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摊主聊了起来。最后成功被年轻妇人说服,买了一块儿半掌大的镶了银边儿的沉香木梳,梳背上一边儿镶了些细碎圆润的淡蓝色玉石珠子,一边儿镶了大小不一的深红色透亮的红玛瑙。看着倒是精巧的很。度落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色锦帕将梳子小心翼翼的包好,然后看了蓝泽筠一眼,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把梳子放回怀里。 主篇 第九十二章:妖出汾西 话说度落带着蓝泽筠已然转到了天黑,汾西国的夜晚倒是璀璨多姿,街上行人皆穿戴瑰丽整洁,多为年轻才子佳人,迎面而来,有说有笑,脂粉之香,混杂弥漫。 远处不知哪处高楼隐隐有歌姬吟唱,唱的是小闺喜乐,高山水长,窈窕之美。蓝泽筠躲避着来往的行人。一路上不张望也不说话,就连眼睛里都带着一丝疏离冷漠,倒是遇到不少朝他们二人方向望着的目光,只不过应当是瞧着都不好惹,只远远的看着,低头交接几句也就过去了。 度落似乎是玩儿够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捋了捋袖子道:“时间到了,应当是来了,走吧。” 蓝泽筠闻言,也抬头看了看月亮,甚是迷惑,抬腿跟上了度落往城外走去。 一直行到一处偏僻幽静的林郊才停下来。度落转头看了看蓝泽筠:“可有什么感受?” 此地风声鹤唳,无鸟雀,无人气,空气中散漫着一股清淡的花香,夹杂着一丝不着痕迹的阴冷之气。蓝泽筠释放出灵力往四周探了探,四处并没有屏障,灵力也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妥,好像除了过于安静,并没有其他问题。 蓝泽筠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发现,不过听度落的话,应当是有些妙机所在的。 蓝泽筠恭敬的对着度落道:“泽筠不知,还请先生明示。” 度落挑眉瞧了瞧蓝泽筠,忽而右手穿过蓝泽筠的腰间,手轻轻一用劲儿,便扶着蓝泽筠跃然上了一颗粗壮隐秘的大树,示意其收敛气息,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天上原本圆润的明月已有一半儿空缺,蓝泽筠定定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忽而自城门方向有阵阵脚步声传来,一顿一顿,听着僵硬很不自然,约莫一刻钟,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倒映在蓝泽筠树下的一片儿空白处,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显现出来。 来人瞧着六神无主,双眼乌黑一片,脸色苍白,全身僵硬无比,走路一摇一摆,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身穿白色绫罗绸缎,看着应该是清音阁内的小侍或者乐姬。 这姑娘并没有停留,继续往林郊里走,蓝泽筠与度落二人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在快靠近树林中心处终于听到了一声缠绵低沉的吟唱声,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的姑娘。蓝泽筠听着竟然觉得心神有些恍惚,似乎要被歌声勾引去一般。 再往前走,不过一里,那姑娘终于停了下来,神情呆滞的站在那里,蓝泽筠二人寻了处光线清晰的枝丫,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下边儿动静。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右,缠绵低沉的吟唱声逐渐消停涣散,一身着深紫色轻薄烟沙罗裙的姑娘身姿妖娆的从林子另一头走了过来。 看到底下站着的姑娘,眼睛透着喜悦兴奋的光芒,涂了深红色丹寇的手轻轻在那姑娘脸上来回抚摸,又探身过去,在那姑娘 周围嗅了嗅,很满意的轻笑了两声。 妩媚女子的手,忽而脱离了姑娘的脸蛋儿,慢慢向额头移动,眼里早就收了笑意,露出一丝贪婪之意。那只手突然弥漫起一团黑色浓烟,一点一点接近姑娘天庭。 眼看就要得逞,突然一阵风啸,一片儿带着劲风的树叶直直像她刺了过来。妩媚女子反应极快,立刻斜身躲开,退置一旁,目光警惕的看着刚刚出手的蓝泽筠! 蓝泽筠立刻幻化出几条丝线,朝着妩媚女子缠绕过去,那女子来回躲避翻滚,最终还是被束缚住。 蓝泽筠拍了拍手,轻轻飘下了树,很是警觉的看着那女子道:“你是什么妖族,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跑到人界作恶。” 那女子轻哼一声,虽然被擒,不过眼里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小丫头,过来,让姐姐看看你是什么神人,闻着这么香!” 妩媚女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舔了舔鲜红的嘴唇,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就要往过来靠。蓝泽筠觉得一阵恶寒,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不想竟然被一只带着阴气的爪子抓住肩膀。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立刻释放灵力,震开那只冷森森的手。回头一看,居然是那个清音阁的姑娘,只是此刻,那姑娘的眼神早就不是无神呆愣。而是妩媚贪婪,整个身段亦不再僵硬,像一只柳条一样柔软。此刻正带着阴森森的坏笑望着自己。 蓝泽筠退了一步,斜眼看了一下刚才控住的那个妩媚女子,那里已然空旷一片,哪里还有半点儿身影留存。 “小丫头,你是在找我吗?” 面前的姑娘突然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蓝泽筠挑衅的说着,蓝泽筠大惊,自古只听过移形换影,抽魂夺魄之说,二者皆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刚刚那一瞬间,她明明感觉到清音阁姑娘的身体里,七魂六魄皆在。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不是那个人啊。 “妖族有一种秘法,可瞬间入侵人的七魂六魄,将自己的神识注入其中,为自己所用。只是能修炼者少之甚少,能修炼成功者更是千里挑一。不过一旦修炼成功,自己便会丢失**,化作魂魄,只能寄宿在其他人的魂魄里,吸其神气,来滋养自己,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度落轻飘飘的站立在一条细小的枝条上,双手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儿的动静,耐心的为蓝泽筠解释。 那人听到后边儿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立刻回头。有些震惊的看着度落,观其状,显然是根本没有发现林子里还有一人,更加震惊他居然对于妖族的秘法如此了解。 于是出声询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知晓这么多妖族之事。” 度落不屑的看了那姑娘一眼,懒散道:“可见不管是人,是神,是魔,是妖都得好好看书,多长长见识,瞧着才会没那么愚蠢。” 蓝泽筠站 在下边儿,静静地听着度落胡吹,这些事,岂是想看,书上就有的,不过蓝泽筠听完此话,倒是对度落书房书架上的那些宝贝儿起了念头,但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翻翻! 这妖族邪物闻言,自然是气急败坏,呸了一声,眼里已然有了些杀气,转瞬之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度落身后,五指一挥,却只抓到了一道遗留下来的残影。 度落摇了摇头,往一边儿缓慢走去,站立在一颗柳树下,对着蓝泽筠道:“多好的机会,还不上去跟这个蠢蛋过两招?” 蓝泽筠抽了抽嘴角,他真是嘴上不饶人,明讽暗嘲,啧啧,要是生而为女子,岂不是……那还得了。 妖物又捕捉到了度落的位置,于是迅速发动了第二波攻击。中途被一道锋利逼人的剑气拦了下来。 蓝泽筠手持三尺长剑,目光冰冷的看着那道身影,双脚轻轻一蹬便消失在了原地。只闻两道铁器碰撞的声音,妖族手里捏着一把黑色大刀与蓝泽筠手里的长剑相遇,刹那间火星四散。 论力道蓝泽筠完全不是对手,被大刀逼着直往后退。蓝泽筠立刻灵巧的蹬地翻身,躲过了大刀的蛮横。 度落站在一旁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几乎每一次,蓝泽筠都会想到办法化解妖族的招数。度落摸了摸下巴,眼里流露出些许欣赏之色,看来还不算太笨,算个可造之材。 二人僵持了许久,蓝泽筠有了些倦意,随即将剑置于胸膛前,临空而立,然后双手结印,一个灵巧精致的小剑阵便渐渐显露出来。待剑阵完成,蓝泽筠胸前的灵剑忽而猛烈颤动起来,然后慢慢分散出好几道相同的利刃。在蓝泽筠的操控下,齐齐向妖物快速飞了过去,妖物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然被困在了剑阵内。数十把长剑逐渐幻化成一条条遮天的锁链将妖物牢牢的困在其中。 那妖物企图冲破牢笼,不过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砍断锁链分毫。 蓝泽筠靠近剑阵,对着阵内的人,淡淡的说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送你出来?” 妖物瞧着逃脱无门,此刻倒也不多做挣扎,似乎是妥协了,定定的站着,微笑的看着蓝泽筠道:“姐姐我自然是愿意自己…出来的。” 正说着,目光忽而一变,一团黑雾竟然轻松出了剑阵,直冲冲的朝着蓝泽筠方向飞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蓝泽筠措手不及,不过片刻,黑雾便进入了蓝泽筠的身体,蓝泽筠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和意识被一点一点冻住,然后陷入了沉睡。 待“蓝泽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原本清澈冷漠的眸子,居然有着热情似火。她本就长的清冷,如此瞧着倒一点儿也不落俗,居然有着别具一格的妩媚撩人。 “蓝泽筠”一步一步朝着度落走来,嘴角含笑,眼眶带情。真真是青山妩媚,我自成一派。 主篇 第九十三章:临魔院 度落本来温润的目光一下子便的冷如霜雪,周身似乎也生出了些寒冬之气,锋锐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看着“蓝泽筠”扭动着腰肢朝自己走来。 被妖物附体的蓝泽筠慢慢走近度落身上,修长白皙的双手玩弄着一股乌黑的秀发,一步一步试探着,发现度落并没有要动手的样子,这才大张旗鼓的接近度落。 妖物离度落极近,度落身上好闻的紫金檀香就像是勾人心魄似的,引着她只想往度落身上蹭。妖物将脸贴近度落,然后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度落的耳朵。 轻笑道:“公子,你看今夜微风正好,如此良辰美景,不做点儿什么,属实浪费。” 妖物嘴里说着,便伸出一只手要去拉度落的领口,中途被度落一把抓住。 度落挑了挑眉,微微低下头,看也不看那妖物一眼道:“你可知我最讨厌什么?” 妖物咬了咬嘴唇,眼里水波流动,甚是撩人诱惑:“我虽然不知道公子最讨厌什么,但却知道公子喜欢什么。” 说着,那只手便不顾阻挡,继续用力去拉度落的领口。 度落轻蔑的笑了笑,眼里突然多了一丝肃杀之气:“我最讨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污垢,脏了我的宝贝!” 语罢,另一只手手掌朝上对着怀里扭动的身体虚空一拉,妖物只感觉全身被禁锢住,然后魂魄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灼热疼痛,不过半饷,便与蓝泽筠的魂魄彻底分离,不留一丝痕迹。只闻一声哀嚎响彻云霄,一团被金光束缚的黑雾脱离蓝泽筠的身体,然后在半空中慢慢消散不见。 蓝泽筠感觉全身昏昏沉沉,没有一丝气力。整个人浑身酸痛,就像是醉酒初醒,脑子迷迷糊糊,不大清晰。内心来回挣扎了许久,她才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入目而来的便是度落一张俊美高雅的脸庞。 蓝泽筠盯着度落看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此刻她整个人都倒在度落的怀里,枕的是他的腿,抱着的是他的胳膊! 蓝泽筠只感觉被雷击中了一样,迟迟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度落轻咳了两声,蓝泽筠这才快速从度落的身上弹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度落起身。 度落慢悠悠的起身,整理妥当衣摆袖口,这才道:“术不精,连一个小小的侵魂都躲避不了,我看你回去之后,需要多多敲打!” 蓝泽筠就像是一只小猫,乖乖的站在一边儿,听着度落数落。本来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料度落是个记性好的,半月之后,将蓝泽筠打发进了黄泉临魔院,白橙菲听到消息后,后脚就喊了白雨曦过去,一来也好和蓝泽筠做个伴儿,二来,有蓝泽筠看着,想必这个惹祸精应当会收敛许多,而且就算再不济,灵力术也会提升一些的吧。 白雨曦拿着包袱一脸嫌弃的看着临魔院的牌匾,转头对着蓝泽筠有气无力道:“这次被你害惨啦!这种地方, 我的妈呀,还不得被扒掉一层皮!” 蓝泽筠心神乱作一团,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进入希枫院一样,心里充满了期待,只是在灵山的生活,多多少少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些伤痛,这次又当如何呢。 二人随着一身着浅紫色的魔侍姐姐进了临魔院,白雨曦一路根本无心听她介绍,两只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只偶尔出声说道说道这个怎么怎么不好,一会儿嫌弃嫌弃那个多么多么无用。 一圈走下来,白雨曦已然生了退意,蓝泽筠看着白雨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小祖宗,你可放心吧,以你的身份,只要不做的太过,相信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分毫。” 事实也正是如此,院里同等岁数的同门几乎看到她们俩就绕道而走,魔侍姐姐将她们二人领到入住的阁楼,拿了院牌院服饰品等,便退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她们二人住的风华阁除了她两个人,再无他人居住。 这风华阁幽静清雅又无人打扰,属实是一个可以好好修行的地方,蓝泽筠很是满意。 不过显然白雨曦并不这样觉得,此刻她正靠着窗户,双手抱胸,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说好端端的,帝君怎么让你来这个地方,还要拉上我,以前在焦溪的时候,虽然人少了点儿,不过好歹自由自在,不用受管教,还有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看,以前我老觉得就那样,如今看不着了才觉得,还真挺好看的,至少比这光秃秃的地方好太多了!” 蓝泽筠听着白雨曦的埋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不是回不去了,每月只上二十天课,上完课回去不就得了,焦溪离这里又不远,以小极的速度,我瞧着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 白雨曦闻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轻巧,二十天课啊!那些糟老头子……能教些什么东西,明明在家里也能学嘛,你说,你是不是又惹到帝君他老人家了。” 蓝泽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干脆不理白雨曦,自顾自的收拾起床铺行李。 第二日一大早,蓝泽筠便早早起床,待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才记起屋里还有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 蓝泽筠轻手轻脚的靠近白雨曦的床,掀开床幔,只见那人双腿夹着被子,怀里抱着枕头,睡的正香,竟然一点儿警觉之心都没有……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蓝泽筠便开始了极其恼火的喊白雨曦起床行动。过了约莫三刻钟,白雨曦才消停下来,妥协的下床穿衣洗漱。 蓝泽筠将白雨曦的院服替了过去,白雨曦接过来,转来转去,撇了撇嘴道:“什么东西,真丑,!太难了!” 好不容易等到白雨曦穿好了衣服,蓝泽筠快速拿过梳子,替她束好发,这才拉着白雨曦出了门。一路往先生授课的地方跑去。 巳时钟声响起,穿过铺了青石的廊桥右侧的小榭里,一位身着黑色锦衣的先生端正入座,自顾自的泡了壶香茶,放在一旁,然后才打开面前的竹简,开始为底下的学生慢慢讲解起来。 忽而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小榭门口。蓝泽筠脸上有些歉意,拉了拉白雨曦示意其站好。 谁料那位授课的先生并未搭理她们二人,自顾自的讲课。气氛十分尴尬,底下的学生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偶尔还有几声窃笑。 白雨曦听见后,立刻转头过去,故作凶狠的瞧着那些人,可能是惧怕白雨曦的身份,所以他们倒也不敢再造次。 这先生讲了有一个时辰,白雨曦只觉得听的头昏脑胀,站了许久,腿也困得厉害,隐隐之中有些睡意,开始左摇右摆的打盹儿。 又过了一个时辰,老先生放下竹简,轻轻抿了一口放凉的清茶,这才转过头来。神情严肃的盯着她们二人摇了摇头 “天子犯法当于庶民同罪,身居高位,更应当身体力行,为人表率,做万人之榜样,如此懒散没有规矩,我魔族千百年的好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 白雨曦闻言蹙眉,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儿吹胡子瞪眼儿的老头道:“还千百年的好名声,先生您是不是好久没出过黄泉了,如今咱魔族在外边儿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威名都能和蛮荒的妖邪相提并论了,我们两个小姑娘能毁到哪儿去?” 此话一出,原本肃静的学堂突然热闹起来,大家皆交头接耳,四处说笑。 这位老先生闻言,气得脸红了一圈儿,立刻拍了拍戒尺,示意底下安静,而后起身拿着戒尺就朝这边儿过来。 白雨曦从小就怕这个玩意儿,每次闯了祸后,阿娘总会让白嬷嬷将戒尺拿出来,别看着玩意儿小小的,瞧着脆弱,实则是用青水藤做的,结实的很,每一次,白雨曦都被打的哭天喊地。 于是,白雨曦立刻退了一步,往蓝泽筠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外边儿的动静。 “躲什么躲!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二人今日迟到,此刻还敢顶嘴,不守规矩礼仪,不尊敬师长!成何体统!” 这老头说话声音极大,吓得白雨曦心脏一跳一跳的,蓝泽筠瞧着气氛不对,立刻将白雨曦拉了出来,然后对着面前的老先生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道:“先生此话有理,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我二人迟到半分,属实没有规矩,先生罚我二人站着听课,算是教诲。我二人日后自当警醒于心,绝不敢再犯。不过,除此之外,我们确实再未做错什么。君子讲究实事求是,光明磊落。雨曦刚才所说,确实是真真实实,毫无半点虚假。虽然魔族并为有丝毫冒犯他族之意,不过确实是名声不好。他人闻之皆是色变神惊。” 蓝泽筠站的笔直,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冒犯之意,也绝不胆怯畏惧。 主篇 第九十四章:论道 老先生双手背后,看了一眼白雨曦,这才将目光全部放在蓝泽筠身上,手里的戒尺来回轻轻甩动。 小榭里,新倒的清茶冒着袅袅热气,腾空消散,底下的学生大气都不敢出,定定的望着这边儿的动静。 好半饷,这老先生才点了点头,忽而笑出了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老朽定要好好领教领教!你方才说魔族之名早就败落不堪,我且问你,为何?” 蓝泽筠恭恭敬敬的回道:“其一,三界分界以来,黄泉之地草木不生,且远离神族人族,二族逐渐凋零,从人界挑选纳新。外面天高海阔,黄泉环境恶劣,且有奈何忘川轮回之境,瞧着属实阴冷败落,想必若非其他因素,没有人愿意来此,久而久之,名声在外,谣言四起,若是有人再添油加醋些,长此以往,心中难免留有映像,先入为主。” “其二,两族,乃先于人族,两族分裂,各自为主,瞧着表面和谐平静,暗地里却是剑拔弩张,从未交心,放松过警惕。魔族居于黄泉,与外界分离,当初招新乃是神族想的法子,魔族效仿之,试问,您若是神族之族人,当如何看待魔族的存在。所以,其中不免有些神族修士,自恃清高。” “其他种种,诸多因素,想必先生应当心知肚明。” 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心到这小姑娘倒是剖析的很确切。不过……他似乎不是很满意,继续道:“不错,确实不错,那么事已至此,你觉得我魔族该如何改变,怎么做,才能扭转当前局势?” 蓝泽筠闻言,低头思索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想出个答案,并不是说魔族没有办法改变,只是如今魔族处境尴尬,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真是大张旗鼓的做出什么动静来,只怕三界必乱。这个节骨眼上,人界动荡不安,蛮荒妖族更是蠢蠢欲动,若是三界不能齐心协力,开始内战,只怕最终会是妖族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难免生灵涂炭。 蓝泽筠想到此处,摇了摇头答道:“学生不知。” 老先生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将戒尺轻轻放在一旁,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天之大义,必会有所牺牲,我魔族愿意以此换取三界安宁,当称的上是大德,而我魔族的名声,不论外人如何评说揣摩,你们作为魔族下一代传承,自然应该做到维护爱戴!你们应当以此为荣,而非耻辱!站在外面定要挺直胸膛!坚持心中正道,才不枉此生!” 这话是对着所有弟子说的,除了蓝泽筠二人,小榭内的所有弟子几乎齐声回应,老先生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才转头对着蓝泽筠二人道:“至于你们二人,一个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理应将魔族的精神刻在骨子血肉里,这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东西,也是你生来就应该背负着的,还有一个随着帝君修行,你应当知道帝君心之所念,更应该将三 界和平安稳视为己任。这世间总需要一些不一样的人站出来,在危难之际,力往狂澜,这是使命,亦是大道,是世间最伟大的慈悲!” 老先生义正言辞的说着,掷地有声,蓝泽筠二人静静地听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说。倒是白雨曦似乎突然热血起来,居然收剑了刚才不正经的样子,一脸严肃的道:“先生说的是,我二人自然谨遵教诲!” 夕阳西下,原本就不怎么亮堂的天突然就黑了下来,蓝泽筠坐在风华阁的窗边,望着窗外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发呆,白雨曦坐在桌上吃果子,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话本子,看的开心。 白雨曦瞧着蓝泽筠如此闷闷不乐,连忙放下话本子,一溜烟儿跑到窗边儿道:“啧!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蓝泽筠道:“在想老先生今日说的话。” 白雨曦背靠着窗户,低头看了一眼蓝泽筠道:“今日的话怎么了?” 气氛渐渐有些低沉起来,蓝泽筠眼里满是迷茫,自从离开蓝国之后,她所经历,所见到的一切都在改变着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境开始逐渐复杂起来,仿佛压在心里的东西在慢慢增多,好像有一些事情比自己活着更重要。 更可怕的是,蓝泽筠能明显的感觉到她自己已然接受了这些改变。蓝泽筠想不通究竟对还是不对 “他说的很有道理,是我想的太过肤浅,人这一辈子,想必必然要带很多东西走的,这个世界,冥冥之中自由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吧。我好像……知道了。” 白雨曦蹙眉,觉得蓝泽筠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过说起那位老先生说的话,白雨曦也觉得心头莫名多了一层无形的很重的东西。 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心里各有思索 “他呀,活了很久了,我听阿娘说,她来临魔院修习的时候,就是这个老头教的课,好像叫傅行子吧,记不大清了,小时候我见过他,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吃果子,他见到我时,脸色就不大好,然后伸手就拍掉了我手里的果子,吓了我一跳!真是个……” 白雨曦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突然摇了摇头略了过去,继续道:“不过他这个人虽然过于严肃,讨厌,但是对于三界众生,他是真的心怀慈悲的吧,至少他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我确实生来就应该背负这些的。我明白阿娘一直住在焦溪,就是不想让我…变得和那个人一样,终生不得解脱,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有些事,生来就是注定的,你再怎么挣脱,也逃不掉。” 蓝泽筠很少听白雨曦说过她的什么事情,在今日之前,她甚至觉得白雨曦是个无忧无虑,快乐肆意的小姑娘,可是今日份她确实表现成熟了许多,也比许多人要通透的多得多。 今晚注定无眠,蓝泽筠躺在床上,听着对面的纱幔里翻来翻去的动静,心境久久无法平静。她伸手来回抚摸着拿在手里那串儿菩提珠子,比起当时,这珠子属实圆润了许多,隐隐有些发亮呢。 第二日,二人很难得早早的起了床,跟着其他弟子一起迎着晨光上课。原本对她们畏惧的弟子也渐渐热络起来。偶尔三五个人,一起聊天,嬉闹,日子倒也过的丰富充实,白雨曦也不像在焦溪那般闹腾。 日子过得很快,当蓝泽筠再次回到黄泉后山的桃花园里,又有一茬儿新的花枝渐渐萌发出来。地上已然积累了一层厚厚的桃花瓣儿,一阵春风,便惊起一层花海,看着竟然有种别样的美丽。 蓝泽筠回到自己的小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拿着扫帚出了门,一个时辰后,蓝泽筠靠着一颗粗壮的桃树,看着眼前只扫掉一点点的花瓣儿,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两三个时辰,她也扫不完… 如此想着,蓝泽筠突然想起了近日随着术法先生学的灵缚法,说起来她好像还没有试过成效,今日也算是一个好时机了。 于是蓝泽筠立刻凝神,指引灵力出体,而后双手合掌与胸前,待灵力聚集掌之上,才慢慢开始结印,随着印记一点一点的完成,周围的风就像是受到了召唤,慢慢卷着满地的桃花瓣儿朝这边儿聚拢,在半空之上形成了一个慢慢变大的花球。蓝泽筠甚是满意,这术法倒也是实用。 蓝泽筠正在感叹,四周的风突然没了感应,不知逃散去了哪里,空中的粉色花球失去了风力的支撑,立刻破散开来,就像是一阵盛大的桃花雨。蓝泽筠愣了一下,只觉得四周都是从天空中飘散下来的桃花,然后,她突然穿过桃花捕捉到了一道月白色身形,此刻正双手抱胸,靠在一颗桃树旁,眼角带笑,慵懒的看着自己。 说来也奇怪,不过半月有余不见,如今见了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蓝泽筠皱了皱眉头,就这样定定的盯着那道身影看着,待到桃花雨过后,二人终于目光相对,四顾无言。 “我这园子的桃花,可不是用灵力扫的,怎么,不过几日就倦怠了?” 蓝泽筠听着度落语气里没有一丁点儿责怪的意味,才道:“先生这园子得有半月有余不曾清扫了,就算我再能干,也没有办法一天扫完。” 度落轻轻一笑,看着面前的姑娘,心湖荡漾,转身去了一旁埋酒的地方取了一坛桃花酒道:“久别重逢,喝一杯吧。” 蓝泽筠看着度落手里的酒,心脏砰砰直跳,不由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她实在不敢想象万一度落喝到自己埋的未熟透的涩酒会怎样,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将她丢掉。 蓝泽筠叹了口气,心到以前常听度落说因果自有循环,如今瞧着,当初种下的因,现在终于结果了。 主篇 第九十五章:心之所向 空山细雨微绵,薄雾环向而生。远有激流荡漾,枝头小雀轻啼。二人相对而坐于小亭内,面前的小玉桌上燃着淡淡的幽莲香,香烟透过玉鼎的空隙一点一点腾空,忽扶摇直上,忽盘旋打转儿,最终全部消散在空气中。靠近度落一边儿的左下角端正的放置着一本《莲花禅经》,微风过境,偶尔掀起一两页,露出极好看规整的篆体。 度落轻轻打开酒坛,一股清冽馥郁的酒香缓缓散开,蓝泽筠有些心虚的看了度落一眼,然后动也不动的盯着白瓷酒坛,十个丰润浑圆的指头紧紧的抓着裙摆。 度落放了两个白玉瓷杯,端正的拿起酒坛,一股清澈剔透的溪流缓缓流下,碰撞着白玉瓷杯,发出叮咚清脆之声,蓝泽筠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似是下定决心,飞快的伸手端了一杯过来喝了下去。直到口腔内渐渐传达出浓烈甘甜的香气,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度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定定的看着蓝泽筠,嘴角微微颤动,似乎有些笑意被憋了回去。 “这么着急?几日不见就成了个小酒鬼?” 度落自然知道蓝泽筠为何如此,于是故意出声调笑,蓝泽筠发觉自己失了礼数,耳朵红了一圈儿,将杯盏轻轻放置在面前,道:“不是…可能太渴了,嗓子有些干痒,失礼了。” 蓝泽筠心虚嗯说完,抬头看了看度落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彻底松了心神。 小亭之外,细雨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掩盖了风意,也打碎了满树的桃花儿香。 度落拿着银针拨弄了一会儿鼎炉之内的香料,才道:“半月有余,可有收获?” 蓝泽筠盯着鼎炉上飘荡的袅袅青烟,道:“有的,其他倒是罢了,只一事似乎心有所顿悟。” 度落轻轻一样,对着蓝泽筠道:“哦?何事?说来听听。” 蓝泽筠叹了一口气,忽而认真的看着度落的眼睛道:“道法慈悲,以前……我相信人待我何,我便待人如何,少生事端,一心为强,只望自己好好活着,后来遇到了一个人,发生了一些事,她愿我了却悲恨,开开心心的过了此生。再后来……重观世事百态,已然分不清如何才算是正法大道。先生,你说如何才算是正确的活着。” 度落听完,点了点头,一只手来过摩挲着杯盏,好一会儿才道:“只要不动邪念,其实怎样的活法都是对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有时候,总有一些人,想的比别人多了些,然后就有了千古流芳的英雄。” 蓝泽筠低着头,沉默了许久道:“不做英雄行不行?” “自然,我说了,只要你不动邪念,怎么活着都是对的,任何人也没有权利去逼迫你去做不想做的事。” 蓝泽筠抬头,从度落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这好像不是她,却又真的就是她。时而虚幻,时而真切。 “那,先生你呢?” 度落自顾自得倒了一杯酒:“我嘛,心之所向,自然知道要做什么。因为知道要做什么, 所以,倒是少了很多烦恼。” 心之所向……蓝泽筠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心之所向是什么呢?为清报仇吗?然后呢,是什么? 蓝泽筠只觉得心里闷的慌,她的心里一直萌发着一些嫩绿的种子,只不过她从来没有注意过。 度落似乎感受到了蓝泽筠内心的低沉,这才继续道:“别想了,很多事情想是想不明白的,你得去做,然后才能知道心里想要守护的是什么,旁人说的都是子虚乌有,谁都可以高谈阔论,不过他们说的是自己的东西,不是你的。你这一生要承担什么责任,全在你的道路上。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冥冥之中,自有论断。” “至于道法慈悲…你可曾见识过芸芸众生的悲欢,可曾对陌生之人的悲欢起过一丝触动?现在不懂,日后自然会懂,至于怎么做,未到那时,谁也说不准。”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听了进去,以后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如今她做不到像离落上神那样,敢为天下苍生而亡,所以一切都是空谈。 楼台烟雨雾朦胧,此时此刻的桃花园就像是一处安稳的避所,蓝泽筠的心境也随着外边儿的雨声逐渐沉淀下来。树枝上摇曳的桃夭,浸了水后,再也不似往日那般风采照人。 度落拿起桌上的《莲花禅经》,一页一页的翻动阅览。蓝泽筠本来看着亭子外边儿的景色发呆,不过片刻便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梦醒时分,只闻郦莺啼啭不绝于耳,新雨已过,薄雾被风吹散开来。天光破云而出,一切都显了真容。 鼎炉内的幽香早已燃尽,只一点余温残留,酒尽坛空,酒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蓝泽筠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对面儿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披在自己身上散发着紫金檀香的月白色外袍。 蓝泽筠将度落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工整叠好,放在桌子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阳光下带着水珠子的桃花闪闪泛着光泽,就像是夜晚天上一闪一闪明亮的繁星。更加娇俏可爱。当真是东边儿日出西边儿雨,如今雨过天晴,又是一番好光景。 ……………………………………………… 一处靠近上越边境的深山老林中,忽而闪过一道锋利的寒光,几片新长出来的嫩绿树叶在半空之中左右晃荡着晃荡着,最后慢慢落在了枯叶之中。 这片儿地上,已经躺了好多尸体,瞧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体都有些腐烂,眼眶乌黑一片,周身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黑雾。旁边的树梢之上,正端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脚底轻轻挨着几片树叶,就像是凭空而立一般。那道身影,双手抱着一把极为古朴的长刀,瞧着并不怎么出众,头上带了斗笠,遮住了全部的面容,腰里拴着一只酒葫芦,穿的是棉麻制的劲装。看着十分洒脱,应当是哪里的散修人士。 沈西言轻轻抬了一下头,露出明亮的眸子看了看底下已经没了动静的尸体,摇了摇头,道:“真的是,我还以为是什 么了不起的玩意儿,就几个小妖罢了。” 语罢,双脚轻轻一踏,整个身体就像是林中落叶一样轻飘飘的落了地。而后转身便有。 “几年没见,你倒是变了不少,一把破魂,威震山河。”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沈西言顿了顿身子回过头一看,笑道:“那也没有你的波云扇厉害,要说威震山河,谁人当的了龙华太子呢,席渊,别来无恙啊。” 二人相视一笑,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越城内,一处偏僻的小酒馆里。沈西言喝了一杯酒。直道:“好酒啊!话说要是真的一统人界,凭着你的名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少我几顿酒钱!” 席渊失笑:“你也算是大家之子,若真愿意,怎么会少了酒钱?” 沈西言仰天长笑,此刻摘了斗笠,看着比起之前面容硬朗了许多,下巴处隐隐有些胡茬儿,不过那双看过人间疾苦的眸子已然又是另一种心境。 “哎呀,不说这个,你此次来上越是打算收了上越吗?” 席渊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如今妖族频繁来犯他也不得已加快进度,一旦人界统一,便可集中御敌。 沈西言心中明了,便不再说此事,山河万里,天高水长,能遇一次,实属不易了 “年前听说南鸢有动静,我便立刻赶了过去,紧赶慢赶,待我到时,你已经离开了,如此想来,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看这次我们走着走着,居然就遇到了。” 沈西言一聊起来,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还有还有,早些时候,路过龙华,听人说你……和戈薇大婚,太不凑巧了,竟然连你的婚事都错过了,如今想来那日不能和你好好喝几杯,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聊到了这里,空气逐渐凝固,二人突然无话,相对沉默。 沈西言猛地喝了两杯酒,才道:“其实没什么,我知道你与她完婚不过是为了能够得到龙华的所有兵政大权,这样才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说实话,我打心里佩服你,这些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席渊不语,只听着沈西言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都明白,这里横着一根刺,从那个人走掉的那一刻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大约半个时辰,沈西言似乎是喝醉了,眼神不大清明,就连说话也有些不连贯 “喂!席渊啊席渊!我吧,虽然不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想来她也是极爱你的,你知道她跳下林涯台之前最后的要求是什么吗?她说她想穿一次女儿家的红嫁衣。” 沈西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毒刺扎在席渊的心口上,他这辈子是真的辜负了一个人,那道从龙华求来的立太子妃的诏书还安静的躺在他的书柜最里层。他在前往龙华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在答应条件,求取圣旨的时候也没有半分犹豫,只最后在去往林涯台的最后一个台阶,就像是被什么沉重之物拽着一般,一步都抬不动了。 主篇 第九十六章:一盘大棋 时间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留不得的东西,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已千姿百态,各自精彩。 十年之后,黄泉临魔院斗武场内人流攒动,蓝泽筠与白雨曦站在最外边儿人少的地方等着。烈日之下,斗武场内一阵阵热流涌动。 白雨曦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哎呦!烦死了,昨日在焦溪就瞧着阿娘心事重重,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我特地去问了白奶奶,原是这试炼大会到了。啧啧,精彩,不知道今年是个怎样的结局。” 蓝泽筠听到白雨曦话里无精打采,一点也不激动,完全不像她平日里那般,于是转头问道:“怎么?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这种事情,今日怎么瞧着像是被霜打的柿子,耙软无力?” 白雨曦往后稍了稍,借着柱子投下的一片阴影,勉强挣得一点遮阳的阴凉道:“我给你讲,这试炼大会,每百年举行一次,且每次去往昆仑的魔族弟子,都是折煞而归,你说我怎么高兴的起来嘛!” “昆仑么?” 蓝泽筠默默的念叨着,要说这神族的第九重山,那些多年未见的人啊,终是免不了一见的吧,毕竟她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啊。 白雨曦看着面前那些或志气高昂,或垂头丧气的弟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试炼大会啊,每一百年举行一次,每次去参加的都是这一百年里最优秀的弟子,前面儿那些垂头丧气的,估计都是上一次参加的弟子吧,!悲哉啊!” 蓝泽筠说着白雨曦的目光往前看了看,心里突然有了些触动,想来在他们眼里,没能为魔族带回荣誉,一定很难受吧。 约莫未时,几位魔族的长老及傅行子全部来到此处。 蓝泽筠与白雨曦看了傅行子一眼,而后二人四目相对,互相挑了挑眉头,低下了头。 话说自从蓝泽筠与白雨曦去了临魔院,基本每月都会受到傅老先生的关怀,也因为二人确实身份不同,这傅老先生生怕她们二人思想不正,走了歪路,几乎每次都会说上一些礼教之类的言行。后来嘛,她们二人便总想方设法避着他,只是令她们二人没想到的是,这傅行子居然是临魔院的院长!整个临魔院都是他做主,以至于她们二人避无可避。说起来真的被折磨的够惨,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今日,傅行子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安顿了几句便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往蓝泽筠二人站着的方向看上两眼,吓了二人一跳。 一白发白须的长老待傅行子走后,便立刻接了话匣子,神情严肃道:“各位都是我魔族百年来招收的年轻子弟,不过此行关乎我魔族的名誉,所以我们会通过一些方式,选取最优秀的三人连同其他学院的优秀弟子一同前去与神族子弟较量一番!今日你们好好休息,明日辰时准时来这里集合!” 长老语罢便头也不回走了,所有弟子皆兴奋的三五 成群的离开。 蓝泽筠二人出了斗武场,默默的走了一会儿。白雨曦猛地停住,伸手拍了拍脑门儿,惊恐道:“完了完了,不简单不简单,我瞧着不对啊!”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不过看着白雨曦神色严肃,似乎不像是开玩笑,转而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雨曦咬了咬嘴唇:“我听他们说往年的比试都是提前说的,一般都是去黄泉某个试炼地完成各种试炼项目,差不多提前三日就会命令弟子收拾准备,今年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怕是不对劲儿啊…” 蓝泽筠忽而想起以前在灵山希枫院时,自己的测试项目便是去后山,其他弟子都是在斗武场完成轮战。不过确实不管如何,都会提前说明的。今日确实过于奇怪,而且,最后傅行子看她们的时候,总让她觉得不大安心。 虽然诸多疑虑,不过既然是选择弟子和神族较量,一定不会过于轻松,明日不管怎样都会有一场恶战,于是蓝泽筠二人当晚去猎了些野食,自己胡乱搞了吃了,晚上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至于傅行子,自打出了临魔院,便御了灵兽去了黄泉一处后山上的桃花园内。 尽管是夏至,园子里桃花依旧枝丫招展,含香带媚,不远处传来几声违和的铁器碰撞之音,动静不猛烈,清脆作响,就像是在雕打一些小银器的饰品一般。 傅行子恭恭敬敬,一路目不斜视,端正的朝着声音之处前行。 桃花园子最里面的院子的桌子上,放着好些指甲盖儿大小的珠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瞧着发着淡淡银光,不过再仔细些看,这些大小均匀的珠子似乎蕴含着一些气势弘博的力量。 度落难得没有穿宽容的锦袍,而是穿了件利落飒爽的束口劲装,此刻正端坐在桌前,两只修长丰润的手里各有分工,右手拿着一只细小锋锐的小刻刀,左手捏着小珠子,正聚精会神的雕刻着一朵精致的小莲花。 傅行子走到桌前,双手折叠平放与胸前,对着度落深深行了一个君王礼。 度落双手并没有停止动作,只轻轻说了句“起。”傅行子这才起身,端正的立在一旁道:“帝君,已经准备好了,全等您明日开阵。” 度落闻言,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她们二人确实不论实力,心力方面都是拔尖儿的,不过,正如你所说,这一遭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们还缺一点儿东西。这局棋我下了。” “全凭帝君做主。” 第二日,蓝泽筠二人好好的睡了一觉,不到辰时,便已经到了临魔院斗武场等候。 不过一刻钟,整个斗武场已经站满了人,最前面高座之上,坐满了临魔院的各位长老,昨日说话的那位长老继续站起来,威严道:“今日规则很简单,就这块儿地方,不论生死, 最后站着的三个人,就是赢家,从现在开始,可以选择退出,但凡是在里面儿的,不分贵贱,不用担心身份不同,只以强为尊!” 那名长老说完话,底下的众人皆是一脸迷茫,互相窃窃私语,有些不明所以。蓝泽筠与白雨曦面面相觑,她想过各种今天的考核内容,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如此简单… 白雨曦蹙眉,眼里有些不解:“喂,你说他们搞什么名堂,这不就是大乱斗嘛,有什么难得!” 蓝泽筠摇了摇头,心底突然生出一丝不详:“恐怕没那么简单,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们静观其变!” 不过话虽如此,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胆怯离场,不过片刻,几个长老便运用灵力彻底封住了整个斗武场,这就意味着,这场战役一触即发。 大约过了三刻钟,大家应当是否找到了自己关系好的伴侣,各自成群,蓝泽筠自然是与白雨曦站在一起,二人打算先观望观望,于是躲开人群聚拢的中央,绕到一处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 烈日骄阳,炽热灼心,翻涌滚动的热流在人群之中翻腾,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都多了一些别样的东西。又过了半个时辰,日上三竿,靠近中央地带终于有了响动。起初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准备围观。对决也是一对一慢慢进行。 白雨曦站在边上瞧着,而后打了个哈欠道:“很简单嘛,这样的话,以你我的能力,前三自然没问题,你第一,我第二,第三让给他们争去呗。” 蓝泽筠脸色凝重,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的震惊:“不对!这…怕是要出大事了,怎么会这样呢!” 白雨曦听着蓝泽筠神色冰冷严肃,没有一丝放松之意,立刻谨慎起来,靠近蓝泽筠道:“怎么?有问题吗?” “刚才那长老说了,生死自理,也就是说,这场对决,没有胜负,只有生死!只要他们没有丧失战斗能力,那就说明随时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这里人这么多,只要有一点儿小摩擦,极有可能会有人控制不住,估计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们是疯了吗?这不是叫我们自相残杀吗!” 白雨曦立刻明白了蓝泽筠话里的意思,周围的气氛忽而便的凝重起来。这里人这么多,每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外人完全不能了解,要真被**所控制,必然是一场血光之灾啊! “自相残杀!他们可是临魔院里的长老,竟然敢做这样的决定,而且傅老头儿居然没有阻止!疯了一定是疯了!” 白雨曦内心有些焦急,她在魔族这么多年,魔族在外人眼里虽然名声不好,而且老有暴乱发生,不过她绝对不相信这些平日里教导她们仁义礼教的老师们会让他们自相残杀! 蓝泽筠目光四处瞟动,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快些想一个法子,阻止伤亡,其他的日后有的是机会问清楚!” 主篇 第九十七章:诡藏之术 午后,烈阳高照,人群之中的看客终于忍受不住,摩拳擦掌起来。不过一刻钟,整个斗武场就被分裂成好几块儿,虽然氛围不大和谐,不过倒也算是井井有序,蓝泽筠与白雨曦紧盯着各处动静,生怕哪里出一点儿问题。 当然她们心中所忧之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只见靠近中央地带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两个魔族弟子动了真格,全然不顾后果,扭打在了一起。不出片刻,便有一丝血腥之气传了出来。而这一丝血腥之气就像是令人入邪的迷香一样。刹那之间,本来就各怀心思的弟子立刻大打出手! 越来越多的人失控,刀剑灵力碰撞之间,必有伤亡,鲜血四处飞溅,有的人已经杀红了眼眶,呼喊尖叫求饶声交杂混合在一起,宛若人间地狱! 蓝泽筠与白雨曦皆神情一怔,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眼前血淋淋的人群还是将她二人拉回了现实。 “你从北边儿开始,我从南边儿夹击,必须将他们分开才行。尽量不要伤人,注意安全!” 蓝泽筠转头快速与白雨曦商量了一下,二人达成共识,立刻分开出发。 蓝泽筠站在南边儿最外围的地方,双手结印,释放灵力出体,然后凝结成成百条淡蓝色的光束,迅速飞往人群之中,光束速度极快,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然被捆绑住带到空中。 白雨曦自怀中掏出一朵缨红色透亮圆润的彼岸花,注入灵力,霎那间,这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便幻化成数十朵,而后花瓣儿轻轻脱离,将人群中躁动不安的众人捆绑住。 如此不过半个时辰,已然有大半儿的人被隔离开来。不过,这些弟子都是百年来的精英,要说这么简单就能被吃定,确实不大可能。那些被困住的弟子不到一刻钟便想出了办法,挣脱束缚重新加入到杀戮中去。 空气中的血腥之味儿越来越浓重,让人的心神一片燥热,无法安宁。忍不住就想痛痛快快的杀一场。 又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经有些干涸,要说一打一她和白雨曦有十成的把握,就算一打十也有胜算,可这种场景下,就算能一打一百也没什么用了。 蓝泽筠向四处望了望,看白雨曦的样子,应该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最要命的是,因为她们二人多次出手阻拦,原本还对她们二人身份有所顾忌的弟子,竟然慢慢报团,开始对她俩攻击。 最后她们二人被逼无奈,只好背靠背警惕的防备着周围围成一圈儿,双目猩红的弟子。 白雨曦面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骂道:“一群傻蛋,这么容易就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去了!这么多年的礼教真不知道学哪儿去了!” 蓝泽筠警惕的盯着周围乌央央的人,心中早已流转了千回,如果这样耗下去,她们两个早晚被耗死,这些人此刻怕是被**冲昏了头脑,劝是劝不动了,还是得出去才行啊! 心下一番打量,蓝泽筠抬头望了望空中被封死的结界。如今之计,惟一的活路便是打破结界。 如此想着,蓝泽 筠向白雨曦递了个眼神过去,白雨曦立刻明了,二人双手暗暗结印,霎那间一阵风起便消失在了原地。 趁着众人错愕,蓝泽筠立刻飞身靠近结界边缘,然后聚集全部灵力于手掌,一掌拍了上去!想象之中的碎裂声并没有传来,这结界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将蓝泽筠拍过去的灵力尽数吞噬。 “泽筠!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白雨曦话音未落,一道炽热的灵力便重重的拍在了蓝泽筠的后背之上。蓝泽筠只觉得全身酥酥麻麻,像火一般燃烧,整个人在空中失了平衡,像断了线的风筝坠了下来。 眼看着蓝泽筠就要落在人堆里,靠近左边儿突然传过来一阵吸力,霎那间,蓝泽筠整个人被吸了过去,安稳的被一双手扶住,算是有惊无险! 白雨曦放眼望去,看到蓝泽筠安然无恙的落在一处小防护结界内,这才猛猛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跑了过去。 蓝泽筠转头,对上了一双明亮灿烂的眸子,原是个漂亮明媚的女弟子啊,这女弟子身后还站着五名弟子,两名少年,三位同样如花似玉的美少女。 蓝泽筠立刻转身,对着身后的各位行了礼道:“多谢各位相救。” 站在最前边儿的李慕笑了笑,整了整蓝泽筠的衣领道:“师妹不必客气,我们几个比你年长一届,师姐保护师妹,应该的。”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铁器碰撞之声逐渐从远处慢慢靠近。李慕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得尽快想办法了,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 蓝泽筠点了点头,观望着四处的动静,忽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往这边儿飞奔过来,一路上闪闪躲躲,蓝泽筠的心立刻跳了起来,转身道:“不知师姐能否打开结界,我有位朋友还在外边儿。” 李慕说着蓝泽筠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回到:“自然可以,她是我魔族的公主,无论如何也是要保她安全的!” 就在白雨曦离此处结界一丈距离时,李慕操控着结界开了一道一人通行的缝隙,蓝泽筠立刻凝聚了一天光束,直直飞向白雨曦,将她整个人快速拉了进来。 白雨曦进来缓了缓,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瞬间眼睛一弯,笑道:“李慕师姐,你们也来了吗?我听他们说你和其他几位师姐师兄外出修炼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李慕捏了捏白雨曦的小鼻子,有些宠溺道:“你个小滑头,是不是盼着我们不来呢,修炼自然没有去参加试炼大会重要啊!” 蓝泽筠站在一旁,定定的看着他们几个热络的交谈着,嘴角也一点一点轻轻上扬,至少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作战,倒也不错。 众人正说着,结界忽而猛猛一晃,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白雨曦走到蓝泽筠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伤的不重,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蓝泽筠看着结界外那些眼眶猩红,神似发狂的人,突然有些疑惑道:“我总觉得不对,这些人完全就像是迷了神志一样,起初我想大 家会有所摩擦,但是这样血腥残忍也未免太过夸张,那些弟子皆是受过礼教仁学的,而且残害同门可是重罪,就算外边那几位长老交代了,但是这条规矩从大家入学便日日背诵,早就铭记于心,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彻底忘掉。” 白雨曦和李慕等人皆点了点头,甚是认同。李慕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清晨那会儿,结界刚刚封锁时,我听周围的几个弟子说心里头就像是被火烧一样,有些难以压制的燥热,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隐隐有些感觉。那个时候我只当是日头太盛,人又多,吵吵闹闹,难免心不宁静,于是与他们一同服了些清心丹,如今想来,怕是有些问题!” 李慕语罢,看了看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心里有些疑惑道:“说来你二人为何无事?” 白雨曦想了想,道:“我从小身体便不好,什么灵药都吃过,这种程度的迷惑应当对我无用。” 语罢众人转头看向了蓝泽筠,蓝泽筠前思后想,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随即摇了摇头。 白雨曦与蓝泽筠对视了一眼道:“那应该是了,此事细思极恐,且不说外面的那些长老究竟怎么想的,同门弟子互相残杀,乃是大罪!不论如何他们都逃不了干系,就怕遭罪的不止临魔院一处。万一……我魔族必然元气大伤!” 李慕等人皆瞳孔放大,心里有些不详之感。李慕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慌张道:“你是说,我们魔族有奸细?” “是不是奸细不好说,只是如此费尽心机,要毁了我魔族子弟,定然是图谋不轨,大恶之徒!” 如此一说,众人更加惶恐不安,结界一直在不停的摇晃,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些细碎的裂痕,全靠众人拿灵力填补,蓝泽筠默不作声,一直看着结界之外的另一层结界。如若真如李慕所说,那必然是这结界有问题! 蓝泽筠一边用灵力和众人一同支撑着灵力,一边仰望着外边儿的结界。刚才她与结界接触时,自己的灵力全部被其吞噬,而在这之后,外面那些人似乎更加癫狂……灵力被吞噬…这种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经历过一样。 白雨曦看到蓝泽筠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出声打扰她,其实她的心里,此刻真正能寄予希望的,也就蓝泽筠一人了。 蓝泽筠前思后想,终于在记忆的碎片中寻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忽而眼睛发亮道:“我知道了!这根本就不是结界,我们是在灵器里!” “灵器??这怎么可能??!” 李慕听着,有些不敢相信,从她进入斗武场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离开斗武场的感觉,就算是灵器,在进入的那一刻一定会有所感应才是! 蓝泽筠倒也不急,耐心的解释到:“应该说,我们来的时候,真正的斗武场便已然被灵器代替了,而最后众长老封起来的那道结界便是用来激活灵器的,我在帝君的书里看到过,这世间有一种超灵器,无形无态,可随意变换,应景而生,可造幻象,模拟世间百态,可吞灵力,惑心神,其名曰:诡藏!” 主篇 第九十八章:往生魔花 蓝泽筠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心里已然信服,白雨曦看着快要破碎的结界问道:“既然如此,那书上可有破解之法?” 蓝泽筠摇了摇头,大家见此,心中生出了些绝望之意 “书中虽然没有破解之法,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白雨曦目光坚定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李慕和其他几位眼神交流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师妹有破解之法,需要我等做什么,只管说。我等定然尽力做到!” 蓝泽筠瞧着众人都信任她,更加笃定道:“不论是灵器还是超灵器,承受吸纳的灵力都有一定的极限。只要这个空间内的灵力超出它的承受极限,盈满则亏,它自然无法再正常运行。我这里有一个法阵,能够聚集天地灵气,转化为源源不断的强盛灵力,如此应当可以成功!” 眼下有了解决的办法,所有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希望,且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用在这里耗着等死! 蓝泽筠瞧着众人神色有了些神采,继续道:“接下来,全仰仗各位先顶着,我来结阵。” 语罢,所有人都竭尽全力,用灵力承担蓝泽筠脱离后留下的空隙。 蓝泽筠也不耽误时间,立刻盘腿而坐,用灵力在空中画了一个圆阵,然后凭着记忆填充起来。 这个聚灵法阵是蓝泽筠在藏书阁抄书的时候偶然见到的,阵眼奇特,阵法繁琐复杂,只要中途画错一步,可以说是全盘皆输。 李慕与白雨曦众人也不说话,努力为蓝泽筠营造出安静凝神的氛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蓝泽筠额头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画阵结法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而且所需天赋极高,越是高阶复杂的法阵,威力越强,同时损耗精力也越多! 结界外的动静越来越大,结界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等待奇迹的降临! “好了!” 蓝泽筠的双手颤抖,终于画完最后一笔,只见半空之中凭空而立着一个小小的彩色圆形法阵,中部盘旋蜿蜒,曲折离奇,就像是一副复杂描绘的画作。 蓝泽筠起身,双手操控法阵,聚灵阵在空中翻腾了两下,然后垂直入地,逐渐便大,慢慢铺平整个斗武场! 外围发了狂的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怔了怔,随即继续发动进攻。 蓝泽筠结印催动脚底下的阵眼,刹那之间,五颜六色的光芒立刻绽放出来,耀眼生动,散发着勃勃生机!结界内的人见此皆是松了一口气,心中越发喜悦,只是不曾想这光只散发了片刻,便慢慢隐退下去。 白雨曦瞧着不对劲儿,道:“怎么了?我总感觉这阵法有些后继无力,难以维持。” 蓝泽筠蹙眉,神色凝重,思来想去,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完了,我们在诡藏之内,聚灵阵本身的灵力并不能感应到 灵器之外的天地灵气!” 这是个大问题,几乎所有的高阶法阵都需要天地灵气的支撑,而如今他们身在灵器之中,在灵器之中造法阵,倘若没有一个开口,定然不能感受到世界上的灵气,这不亚于在作茧自缚。 本来所有人自绝境之中寻到了一丝希望,蓝泽筠的话相当于晴天霹雳,又使众人重新陷入绝望。 结界内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有些弟子已然面露颓色,不再抱有希望,蓝泽筠脑子里来回翻转,一直找寻其他脱离方法,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停! “天地灵气吗??要不要再试试?” 白雨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面向蓝泽筠,目光坚定的说到,蓝泽筠目露惊喜的看着白雨曦,等着继续说。 白雨曦倒也没卖什么关子,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什么方法都应当试上一试,也许能博得一丝生机。 白雨曦从怀里掏出一枚此手掌还小的缨红色雕刻的曼珠沙华,继续道:“这是小时候阿娘给我的,往生魔花,据说是我爹打造的,算是一件超灵器吧,阿娘说世间阴阳调和,生生不息,来来往往,瞬息万变,这朵花可使阴阳交汇,万灵相通。也算是可以引灵的吧,我们再试一试吧,别放弃!” 蓝泽筠与李慕相视,然后点了点头,至于其他弟子,虽然心中已然不抱有多大希望,不过试一试,总归算是现在惟一的出路! 李慕自腰间的锁物囊内掏出一瓶翠绿色的药瓶,里面有二十来颗黑色药丸,散发着整整香气,李慕看着众人道:“这是生灵丹,可以快速补充体内的灵力,食一颗便有奇效,大家分了吧,接下来,不论成功与否,都是一场恶战!” 李慕身后的弟子闻言,点了点头,纷纷取了一颗吞了,继续抵挡修补结界。李慕也取了一颗吞食后,这才将手递到蓝泽筠二人面前道:“运用灵器法阵,极耗心神灵力,你们都拿着吧,等到灵力枯竭时,服用一颗便好,切不能服用过多!” 蓝泽筠二人乖乖听话,拿过丹药,各自服了一颗,众人相视一笑,而后各自分工! 白雨曦将往生魔花送出结界外,而后双手结印,注入灵力,催动灵器。只见半空之中,逐渐成形了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的光影,当然虽说是光影,瞧着跟真的一模一样,甚至还会随风摆动,就连花瓣儿,花蕊也栩栩如生! 忽而一束红色的辉光自往生魔花内部投射出来,直直冲破了九天云霄。又过了一会儿,天空之上,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风起云涌,黑云压势,席卷而来!蓝泽筠一直盯着天空的动静,直到看到极其极其微弱细小的彩色光线说着红色光束慢慢进入,这才神色一亮,立刻催动法阵与往生魔花互相辉映。 不过这次,法阵所迸发的光辉依旧不强烈,蓝泽筠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天地灵气,想来这往生魔花是真的有用!但是看雨曦脸色苍白的样子,催动往生魔花该是十分耗费灵力的。以她的灵力,要想使往生魔花发挥大一些功效,引领更多的灵气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忽而 深呼一口气,将瓶子里剩余的药丸全部倒入嘴里。而后一手运作着法阵,另一只手凝结灵力随着白雨曦一同支撑起往生魔花,蓝泽筠觉得周生灵力充盈,全身各个穴位酸痛难忍,灵涡之处膨胀盈满。连同每一道经脉都汹涌蓬勃,似被无穷无尽的力量填满。 白雨曦看着蓝泽筠的举动,被吓了一跳,道:“你疯了!要是灵涡承受不住,你瞬间就会崩裂爆炸!” 蓝泽筠忍着疼痛道:“你别怕,我以前这样干过,有经验,你的灵力根本就无法发挥往生魔花的真正威力,如今我助你,两处耗费,灵力消耗定然比产生的快的多,更安全一些。” “………” 白雨曦哑然,心头无奈与愤怒双双交替,忽而皱眉大骂:“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以前如此过,就应该更珍惜自己,怎可这般胡闹!” 蓝泽筠听着白雨曦开始滔滔不绝的说教,眨了眨眼睛。故作虚弱道:“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我们先做眼前事,等安全出去了,再说其他。” 语罢便继续催动聚灵法阵,吸纳往生魔花上吸引来的外界天地灵气。 白雨曦也不再多言,聚精会神的控制往生魔花,刹那之间,整片斗武场突然光芒大作,天空之上一片猩红之色,地面则燃起了五颜六色强烈光芒,而后一股一尺粗的彩色光柱透过半空之上的往生魔花虚影,直直通向聚灵法阵的阵眼! 如此大的变动使得整个空间颤动起来,蓝泽筠目光流转发亮:“看来是起作用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诡藏便要承受不住!” 蓝泽筠正说着,大地之上的建筑物开始崩裂倒塌,一条条黑色的沟壑慢慢显露出来,而后,这个天空之上也渐渐有了碎裂之声。不管是结界里还是结界外的人都有些错愕,那些目光猩红,满脸狰狞的弟子也逐渐清醒过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盯着四周的动静。忽而一丝金黄色的微光从天空之上透了出来,然后光线一束接着一束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只闻“嗡”的一声,似乎是冰块破碎的声音,清脆动人! 置身诡藏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心神晃动,一股强大的灵力挥散开来,宛若一阵带了劲力的狂风,将所有人席卷起来,不知丢到了哪儿去! 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听见身边有些细碎焦急的呼喊之声,听声音极其急促,担忧。 蓝泽筠动了动手臂,只觉得全身木讷疼痛,全身的神经都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蓝泽筠努力稳了稳心神,慢慢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睛的是一束极刺眼的光线,而后眼睛慢慢模糊起来,似乎有几道熟悉的身影在来回晃动,待再次睁眼凝望时,蓝泽筠终于看清了。白雨曦一动不动的望着蓝泽筠,眼眶红肿一片,上边儿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子。直等蓝泽筠睁开眼睛,脸上的担忧之色才一洗而空。 身旁是清风流转,花香四溢,啼莺流连忘返,眼前是骄阳烈火,树影婆娑,知己相伴左右,好像每一场看似可怕的灾难都能在关键时刻逢凶化吉,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主篇 第九十九章:黄泉之变 李慕等人全部围了过来,满脸忧心的看着蓝泽筠,白雨曦止了泪,瘪着嘴,看着蓝泽筠道:“你吓死我了!” 蓝泽筠用力伸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借着白雨曦的身体坐了起来,如今当是黄昏时分,金黄色的温暖阳光洒满整个斗武场,树影是黄色的,楼台是黄色的,直直投射过来,发丝也是黄色的,周围没有鸟啼,没有欢腾的声音,整个斗武场一片死寂,充满了岁月迟暮,生死离别的悲凉。 蓝泽筠放眼望去,临魔院斗武场的地面几乎被鲜血遮掩完全,无数条无辜的生命尸首不全的躺在血泊中,其他活着的弟子皆是一脸惊恐畏惧的呆呆站着,不知所措。 蓝泽筠只觉得心里头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鼻子就像是被堵住一样,无法通气儿!天地之大,山河广阔,好像死去一个人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不能让这个世界有一丁点儿改变。 蓝泽筠看着血泊里僵硬的尸体,其中不乏有一些见过的熟悉面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必那弯窄窄的奈何桥上,又是一片凄惨悲壮,不知道又是谁在对着孟婆诉说衷肠! 整个斗武场鸦雀无声,除了从诡藏里面出来的弟子,再也见不到一个人的身影,至于那些长老们,此刻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问道:“可有什么响动?” 白雨曦回道:“没有,很奇怪,可以说整个临魔院已经人去楼空了。” 白雨曦说着,扶着蓝泽筠站了起来,二人四目相对,互相传递了些安心的力量,蓝泽筠思索再三,道:“雨曦,我们回焦溪看看吧,按理说不管怎样,这黄泉之内,还有帝君坐阵,想必就算有什么变故,他老人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白雨曦心早就飘到了焦溪,倘若不是蓝泽筠迟迟不醒,这会儿她怕是早就到了! 李慕听着二人的谈话,立刻上前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李慕说的铿锵有力,后边儿慢慢有人跟着附和,最后从诡藏内出来的人几乎全部跟随着蓝泽筠与白雨曦前往焦溪。 不过,待蓝泽筠二人赶到时,整个焦溪只残留了些残破的景象,硝烟阵阵,尸体纵横,白雨曦只觉得目眩神晕,脚步虚空,嗓子就像被火烧一样发不出声音,蓝泽筠掺着白雨曦一步一步上前,在每一道熟悉的身影面前停下来,喊了喊,晃了晃,只是一圈儿下来,无人应答! 再往前走,白橙菲住的几座悬铃木搭建的木屋已然被毁灭的看不出样子,那大片娇艳猩红的曼珠沙华已经被熊熊火焰掠烧干净,再也没有往日一丁点儿景象。 白雨曦彻底控制不了情绪,跪在一旁,哭着喊到:“阿娘!白奶奶!你们在哪里!不要吓雨曦啊!快出来好不好!” 只是叫好之声回响在整片天地,最后只换来阵阵凄厉的回音,蓝泽筠使劲儿咬了咬嘴唇,用袖子粗鲁的擦掉了眼泪,上前摸了摸白雨曦的后背安慰道:“如今没有看到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也许她们已经安全逃离此地了,我们去桃花园看看吧,有帝君在,相信白姨她们定然安然无恙!” 蓝泽筠的话似乎让白雨曦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白雨曦闻言立刻起身,拉着蓝泽筠就往后山桃花园里赶,李慕等人紧随其后。 蓝泽筠心里砰砰直跳,此事实在太过突然,就像是眨眼之间,偌大的魔族黄泉帝国便糟了灾难,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最要命的是,如今的黄泉不是兵荒马乱,也不是什么众兵围城,而是静的出奇,除了满地横铺的尸体就剩她们一行人,孤立无援,无所适从,她感觉就像是水里来回飘到的小船,完全靠不到岸,而心里最后一点期望,竟然是身居桃林里的那个人! 蓝泽筠一行人走的极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接近后山,一路上随处可见断肢残骸,鲜血烂肉,不难想象,这里的战争有多残酷!再往里走,突然一撮沾了血的白色毛发引起了蓝泽筠二人的注意力! 蓝泽筠手指颤抖的捏起那块儿毛发,转头与白雨曦对视一眼,二人皆是热泪盈眶,紧咬着嘴唇控制情绪,再往里面走,终于一道庞大的兽体显露在她们面前,白雨曦立刻控制不住,跌跌撞撞的上前,一把抱住小极冰凉僵硬的尸体哭了起来。 蓝泽筠定定的站在后边儿看着,脸上早就被泪水糊了一片,待过了一刻钟,蓝泽筠才扶起白雨曦,也不说话,拽着她直直的往里走。 好不容易到了后山,蓝泽筠心情忐忑的推开园子大门,刹那之间便愣在了原地,那四季不死不灭,不枯不凋的满园子桃花如今竟然只剩下上百根光秃秃的树干,迎面而来的风带来的不再是夹着紫金檀香的桃花香气,而是恶臭浓郁的血腥味儿。 这片天地,皆是靠着度落生存,如今这般光景,难道是度落遇难了? 蓝泽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再也不敢往下想。白雨曦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眼前的这一幕很像是心里头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殆尽,苦苦支撑自己走下去的那根柱子轰然倒塌,心神崩溃。此刻,白雨曦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靠着蓝泽筠,就连眼泪也留不出来了。 天地之间依旧静寂无声,蓝泽筠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酸痛无力的四肢用力拥着白雨曦,不让她倒下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有一丝月光,也有有一丁点儿微亮,所有人就像是身处在无尽的虚空黑暗中,不知道前方道路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拍了拍白雨曦道:“你看,他们都不在,乖,不要哭,我们还有希望。” 白雨曦定定的躺在蓝泽筠的怀里,睁着眼睛发呆,目光里一点神采都没有,闻言声音虚弱道:“是,他们都不在了,这么大了黄泉,我竟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也许他们已经……” “不会的,没有音讯就是希望,再找找,若是翻了整个黄泉都没有,我们就去人界找,去神界找,去蛮荒找,要是再找不到,我们…我们再哭好不好。” 蓝泽筠说着,双手用力的握着白雨曦的手,也许是这股温暖的力量,使白雨曦终于又有了新的生命。 接下来,蓝泽筠一行人几乎是日夜不停的来回周转,从后山桃园到落山殿,再到其他学院,后又去了比较慌乱的黄泉边境一带,只是这一路除了尸体便是硝烟,别说一个活人,就连一只活的灵兽都不曾见到。 于是最后众人商议,出黄泉,去人界。众人行至忘川河畔,只见一道道接近透明的身影,僵硬木讷的走过奈何桥,再桥头的另一端饮了孟婆汤,然后走去深渊。 许是今日生意过好,如今,还未到时辰便已经赠完了汤,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蓝泽筠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跑上了奈何桥,立在孟婆的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孟婆道:“孟姐姐,你可知黄泉发生了何事?我…先生呢?他去哪儿了?为什么黄泉变成了这样?” 孟婆被蓝泽筠突如其来的声响下了一跳,手里的瓢瞬间掉入木桶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孟婆抬起满是褶皱的脸庞,扫了一眼蓝泽筠,这才用长满黑斑的粗手摸了摸心脏道:“是你呀,我等你们好几日了,怎么现在才来。” 孟婆说着,忽而周身紫雾弥漫,待浓雾散去,这才露出妩媚妖娆的身姿,依旧是那一道曼妙卓越的身影,依旧是那双缀满繁星的眸子。 孟婆忽而提高音量道:“你们不必担心,黄泉其余的人已然进了深渊之地,绝对安全,帝君与魔族之主派我来此接应各位,孟婆已经等候多时了,今日终于见到了大家,快请吧!” 孟婆说着,轻轻晃动着身子,挪动到一边儿,露出了身后黑暗阴森,看不清路途的长道。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孟婆,眉头紧促,似乎有些僵硬迟疑,不过那些停在奈何桥下的弟子们,几乎是前仆后继的涌上奈何桥,在经历了几近无路可走的绝望后,孟婆身后的那条道可以说是燃在心里最炽热最诱人的希望! 又好些人目光中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光亮,几乎可以说是贪婪!全然不顾真假,直直的往里头冲! 不过蓝泽筠与白雨曦李慕三人几乎同时出手,用灵力做了结界,结结实实的挡住了那些疯狂的弟子! 孟婆瞧着,立刻转头,神色有些凶狠的瞪着蓝泽筠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不想活还不让别人活了?再不走,只怕是要来不及了!” 孟婆恶狠狠的说着,眼里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意思,蓝泽筠倒也不急,慢悠悠的问道:“孟姐姐不急,如今黄泉之事太过蹊跷,总得让我们问上一问!” 孟婆斜瞥了一眼蓝泽筠,双手抱胸道:“有话快说,不要耽误时辰!” 蓝泽筠道:“敢问孟姐姐,黄泉发生了何事?” “妖邪入侵,猝不及防,魔族没有准备,妖族与渗入魔族的奸细里应外合,导致魔族分崩离析,溃散倒塌。” “那…为何我们这一路,未曾见到一个妖邪的尸体?难道说他们真厉害到了如此程度,居然可以一人不死,灭了魔族上万条人命!” 蓝泽筠忽而目光一冷,眼中已有肃杀之气,双手运着灵力,随时准备出击! 主篇 第一百章:真假孟婆 天色依旧昏昏沉沉,没有一丝生机,不过未时刚过的样子,已然像是过了黄昏呢! 奈何桥上,两方势力对峙,丝毫不让,孟婆看着蓝泽筠警惕的样子,忽而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如孩童哭泣,又似怨妇低吟 “啧啧啧,你倒是机灵过人啊,你们在临魔院的经历还不明显吗?妖族有的是手段叫你们自相残杀,只要有**,贪婪,就会有弱点。” 蓝泽筠闻言,又道:“帝君乃是何人,且不说他伸手触天的能力,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丢下那些魔族弟子!” 孟婆挑了挑眉,扭着曼妙的腰肢靠近蓝泽筠,涂了猩红色丹寇的玉手点了点蓝泽筠的额头,轻张妖艳的红唇道:“了解他?究竟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我和他缠绵床榻时,你在…嗯?你说我这个枕边人亲切还是你这个被丢掉的扫地丫头亲切?” 蓝泽筠脸色微红,身上起了些恶寒的鸡皮疙瘩,心湖有了些难以察觉的轻微波动。 “你不必说这些,先生如何,我心中自有评断,倒是你……究竟是何居心?” 蓝泽筠不愿再与孟婆多费口舌,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远离孟婆身边,目光依旧警惕冰冷。 孟婆有些挑衅的笑道:“小丫头啊小丫头,干嘛转移话题啊,你刚才的话题深得我心,要不在讨论讨论,我倒是也愿意再给你说说他的趣事儿呢!” 孟婆眼神相当妩媚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闭口不答,一旁的白雨曦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个妖女,真不知天高地厚,就你这妖艳贱货的模样,帝君他老人家能看上你?痴人说梦吧!先不知帝君如何,我阿娘自然不会撇下我不管,以前看你安分守己,在这奈何桥畔矜矜业业,谁曾想竟然是个坏东西,你要再不说实话,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白雨曦瞪着大眼睛瞅着孟婆,双手握拳,已然准备动手。 孟婆瞥了一眼白雨曦,忽而神色一转,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哎呀,真的是,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接应你们,居然遭受了如此对待,你们口口声声污蔑我,辱骂我,可有证据!” 孟婆主动示弱,又因先前字里行间皆是说自己与帝君关系匪浅,如此一对比,有些弟子已然动了心念,开始驱使灵力冲撞结界。 “证据?我曾听先生说,孟婆日落为始,日出为终,身怀诅咒,不到酉时,不现真容。如今都还未到申时,怎可现身,这种事古书有载,典籍皆存,不会造假,所以你究竟是谁?” 蓝泽筠此话一出,倒叫众人彻底冷静了下来。《天资宝鉴》有载,有女名孟姜,天姿国色,颠倒众生,幼时嫁夫,深受其母疼爱。后北境有祸事,其夫踏马远征,久久不见归期,孟姜心有忧思,日日鸡鸣便出,立于万丈高城,抚柱日日啼哭,后城倒墙塌,埋没尸骨十万,众魂哭诉与阴间,阎王惩戒,刺咒永生,驻足奈何,日日高歌低吟,传度往生,日落为始,青春靓丽,日出为终,老骥白发,消其罪孽,赎其罪原! 假孟婆被蓝泽筠拆穿后,见此计不成,整个人倒是淡定了下来,双眼眺 望着忘川远处的一艘孤舟,长吸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你们不肯做个睡着的人,那我就好心帮帮你们吧!” 只见假孟婆还未语罢,周身便弥漫起了一层厚重的黑色雾气,散发着不知名的甜腻香气。 蓝泽筠此刻屏息,命令众人快速撤离奈何桥!那团黑色雾气一直在扩大,最后直直长了又三四丈才停下来。 忘川河畔,蓝泽筠等人皆是作战状态,紧紧盯着桥上那团鬼东西。 约莫过了一刻钟,整个奈何桥像是快要承受不住,吱呀作响起来。 无数条粘稠恶心的触须慢慢透过黑雾,张牙舞爪的摆动起来。 蓝泽筠等人大惊,这东西长的甚是奇特,形像巨型蜘蛛,长了六只来回翻动的眼睛,八条腿粗壮锋利,就跟刀子一样,背上冒着数十条来回舞动的触须,刚才那股不知名的香气早就消失不见,空气中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妖物慢悠悠的走下奈何桥,六只乌黑圆润的眼睛来回瞟动,背后的触须突然发力,朝着蓝泽筠等人所在的方向重重的甩了过来。 蓝泽筠等人立刻四处逃窜,触须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可见力道之大! “这!!这是什么东西!长像这般丑!” 白雨曦被吓了跳,嫌弃的看了大蜘蛛一眼,转头看了看蓝泽筠与李慕二人,蓝泽筠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它身上的这股气息,应该是妖族里出来的东西,我们切不可轻敌,好好应对才行!” 蓝泽筠话音刚落,这大蜘蛛的第二轮攻击已然相约而至。蓝泽筠几乎擦着触须而过,然后果断的化了一把灵力剑,直直的朝着触须砍了过去。空气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花。蓝泽筠被触须震飞出去,跌倒在一片空地上。 白雨曦立刻上前,一把扶起蓝泽筠,蓝泽筠蹙眉,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东西好结实,我的灵力居然砍不断!” 白雨曦闻言,看着被蜘蛛不断击飞的弟子道:“这玩意儿也太狠了吧,砍不动就算了,它的移动速度与反应比我们快的多,难搞!” 蓝泽筠点了点头便于白雨曦重新投入到战斗中,这怪物眼睛翻动的极快,而且六只眼睛可以随意转动,几乎可以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并迅速做出反应,半个时辰下来,竟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蓝泽筠悟到的风之灵力,几乎可以算是所有上乘灵力里最难以捉摸,最轻盈飘逸的,就算这样,才勉强和这个怪东西在反应移速上五五平分,可见其能力有多强悍! 白雨曦站在原地喘息,看着对面儿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道:“它的眼睛也太贼了,我们做什么都能被看到!这还怎么打嘛!” 白雨曦瘪着嘴抱怨着,不过这话听在蓝泽筠的耳朵里,倒是叫她灵光一现 “雨曦,你的往生魔花不是可以分影嘛,等会儿你控制魔花多分些虚影,掩护我,我去弄瞎它的眼睛,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好!” 二人简单的交流后,便各自行动,白雨曦控制着往生魔 花,在空中绽放分散开来,落下了成千上百朵快速移动的往生魔花,这东西似乎对一切带有灵力的东西都很防备,所以此刻突然见到这么多灵力花儿,六只眼睛来回转动,不敢错过一只,蓝泽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那怪物,双手结印,幻化出十片极其锋利尖锐的小刀刃。 过了一刻钟,蓝泽筠终于算是发现了一处小空隙,丝毫不犹豫,立刻控制小刀刃直直穿过空隙,直指怪物的六只圆溜溜的大眼睛。 十枚小刀刃速度非常快,几乎在刹那之间便接近怪物的眼睛,不过那怪物立刻反应过来,快速挥动着背上的触须抵挡,十枚刀刃竟然只堪堪中了两枚! 只听一声刀剑割裂皮肉的声音,怪物一声长嚎,脸上立刻流淌着黑色腥臭的液体,浑身颤抖着往后退,剩下的四只眼睛更加警惕的翻动起来。 蓝泽筠目不转睛的盯着怪物,心里有些可惜,一举未众,此刻最怕的就是这东西突然暴怒起来! 怪物慢慢的往后退着,直至忘川河边儿,一只腿不留神竟然伸进了河水里,待反应过来已然被忘川河水噬掉了大半儿,蓝泽筠眼睛微眯,怪物刚才的动静并没有逃过蓝泽筠的眼睛! “不要和它打了,这忘川河水可融万物,吞生魂,我们合力将它拉下去!” 蓝泽筠语罢,已然率先飞身踏过奈何桥,站在另一边,然后释放灵力,化成万千光束,束缚着怪物往河里拽,其他人也快速反应过来,依着蓝泽筠的样子,幻化出无数条光束。缠绕在怪物身上,控制着灵力,将它往河里拽! 这怪物倒是十分灵性,此刻似乎是预感到了危机,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八只锋利粗壮的大腿直直的插在泥土中,借助力量,尽力让自己远离忘川! 双方突然僵持下来,此刻只要有一个人稍微松懈一下,也许怪物就会脱离出去,甚至将他们拖入忘川,永世不得超生! 白雨曦站在蓝泽筠身旁,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茂密的汗珠:“这样下去不行啊,等到我们灵力耗尽,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蓝泽筠亦是如此想着,这怪物自始至终,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丝毫没有减弱,而且,隐隐之中还有些加强的意味! 蓝泽筠想了想,忽而闭上了眼睛,不过一刻钟,只见蓝泽筠额头灵台处渗透出了一丝精纯的灵力,而后这股灵力停在蓝泽筠面前,突然分散成四个小圆球,又慢慢转变成了四只尖锐的长针!这些长针在空中来回晃动了两下,忽而针尖儿调转,对准怪物,直直的飞了过去! 一声撕裂的哀嚎声长久不止,因为身体被数道灵力束缚,这怪物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眼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针刺进眼睛里。 也许是太过疼痛,怪物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而且有些左右晃动,完全找不准方向,白雨曦等人,趁此机会,立刻拉动光束,只闻“扑通”一声,怪物沉落水底,再也没有响动! 不过一切似乎都还没有完结,突然整片空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天空开始变得扭曲,就连地面也慢慢扭曲,就像是一张宣纸,正在被人蹂躏乱折! 主篇 第一百零一章:大梦一场 蓝泽筠摇摇晃晃的站在奈何桥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空气压缩,就连心湖也眩晕无比。 蓝泽筠忽而觉得脸上一片温热,伸手一摸,一片血红,居然流鼻血了… 最后,蓝泽筠终于晕了过去,直直的栽进了忘川之中,临闭眼之前,蓝泽筠忽而在天空之上捕捉到了一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儿,飘飘然然,悠悠哉哉,在这已然不成样子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出众! “先生…” …………………………………… 一阵清风夹杂着路边芬芳的花香略过临魔院斗武场,树梢上,云雀清脆的啼叫着,树影婆娑,随着清风来回扫动,带动投在树下的影子也来回变换。 只见整个斗武场横七竖八的躺着一群年轻人,个个神色紧张,呼吸急促,就像是做了噩梦。 又过了一刻钟,终于有人动了动手指,然后眼睑轻动,蓝泽筠觉得脑子重重的,眼前忽明忽暗,似有什么东西来回舞动,弄得眼睛极不舒服。 待到睁开眼睛时,这才直直的对上了一片绿色的树荫,好几缕昏黄的光线透过来回晃动的树枝进入蓝泽筠的眼睛深处,似乎并不怎么刺眼,带着些许温暖,些许灿烂。一滴在眼角徘徊许久的泪珠终于趁机逃离出来,说着蓝泽筠的脸颊滑落到耳朵里。 蓝泽筠伸手抹掉泪珠,大片大片的回忆涌入脑海里,按理说自己应当是沉入忘川河底,魂飞魄散,不复存在,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呢! 蓝泽筠如此想着,周遭突然聒噪起来,惊恐,喜悦之声来回穿杂交汇,蓝泽筠快速起身,转头望了过去。 蓝泽筠瞳孔逐渐便大,眼里满是疑惑,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居然是临魔院斗武场内,而且那些面孔,有些明明倒在了血泊中,毫无声息的人,此刻居然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大家也是一样的惊恐万分,有的弟子甚至开始捏脸掐肩,以此来确定真假。 白雨曦深呼一口长气,站在蓝泽筠身边,眼眶微红道:“这一切,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们……黄泉…到底怎么了?” 蓝泽筠摇了摇头:“不知道,太奇怪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便真,如今倒像是做了一个又长又可怕的噩梦,如今算是大梦初醒,一切回到了原来。 正当众人热烈的讨论时,几位消失已久的长老终于又重新回到了高座之上。 白雨曦看着那些长老,脸色不明,蓝泽筠立刻便察觉到白雨曦的变化,伸手搭在白雨曦的肩上道:“稍安勿躁,我们先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几位长老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的弟子,皆沉默不语,神色严肃,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又过了一会儿,高台之上又出现了一个人,依旧神色严肃的背手而立,不是傅行子又是谁呢。 傅行子看了看底下众人,直到底下鸦雀无声时,才摇了摇头道:“此次考验乃是帝君亲自布阵,引各位入梦,大家梦里所经历的一切,便是这次考核内容!” 说到此处,傅行子脸色僵硬,眼里有些失望之色:“不过我对各位 是真的很失望!这梦里第一关考的是正义与仁道,第二关是能力与胆量,第三关是智谋与**。有多少人第一关便栽了进去,受心魔所惑,居然做出残害同门之事!这么多年的礼教是学到哪里了?会犯这么蠢的错误!倘若你们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都分辨不出来,还谈什么术法修为!谈什么匡扶正义!” 傅行子说的铿锵有力,字里行间皆是怒其不争的失望,底下的大多数弟子皆羞愧的低下了头,耳朵煞红。 不过此话一出,蓝泽筠与白雨曦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原那些真真切切的惨痛经历真的不过就是一场梦,如此甚好。 白雨曦更是开心的差点蹦起来,两只微红的眼睛里闪着闪亮的光辉,与昏黄的阳光交相辉映,甚是明媚好看! 傅行子见大家低头不语,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快速吩咐道:“如此算是一场历练,也叫你们好好辩辩是非对错,对各位日后的心术有很大的帮助,至于前往神族参加试炼大会的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也有答案了!” 语罢,傅行子的目光朝着蓝泽筠二人还有李慕所在的方向扫了扫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白雨曦凑近蓝泽筠问道:“?你说那傅老头儿什么意思?是不是人选就是…” 蓝泽筠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毋庸置疑。” 两天之后,蓝泽筠推开黄泉后山上的桃花园的柴扉,入目的依旧是满天飞舞的桃夭,依旧是夹杂着紫金檀香的香风。 蓝泽筠只觉得慌如隔世,在梦里见过这里桃夭凋落的样子,如今再次回来,竟然觉得有些真切的舍不得。 蓝泽筠并没有回自己的小屋子,而是趁着香风,悠哉悠哉的往前晃去,直到停在一座院落前才停下脚步,望着大门沉思了许久,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度落就像是知道蓝泽筠会来,早早的在小亭子里沏了一壶蓝国的刺头青,摆了一些精致的糕点果盘,端正的坐着看佛经。 蓝泽筠慢慢上前,坐在度落对面,看着面前专注的身影,那双透亮的眼睛就像是一面明镜,看得见七情六欲,看的懂生死悲欢。 二人沉默了许久,小炉上的紫砂茶壶已然沸腾,砰砰作响,就像是蓝泽筠这颗不安分的心,装着一堆想要说的话。 好久,度落才放下手里的佛经,将茶壶提下来,倒了一杯在蓝泽筠面前的茶盏中,颜色微绿透亮如同翡翠,袅袅热气随风飘散狂舞。蓝泽筠盯着茶水看了一会儿,这才端了起来凑到鼻尖儿处,一股记忆里的淡淡苦涩幽香瞬间充斥整个鼻腔。 度落轻轻抿了一口,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道:“这趟如何?” 蓝泽筠放下茶杯,神色有些迷茫:“说不清楚,要真认真的讲,有些累,还有些悲凉。” 度落薄唇轻轻一笑,道:“如此重新来过又如何?” “坦荡释然,心有余悸,只盼再也不要发生这般事情。” 度落闻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便是世间的慈悲,真正看过了人间疾苦,世态炎凉,心中所念,便是慈悲。” 蓝泽筠盯着枝头处一只叽叽喳喳的燕子,竟然觉得无比的安宁祥和,说来也奇怪,这一趟后她居然觉得现在的世界生动了不少,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如此的惹人怜爱。 度落看着蓝泽筠继续道:“你可有惑?” 蓝泽筠一转头,目光居然直直的对上了度落,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奈何桥上假孟婆说的那些话,神思一转,又想到了度落在汾西城内挑选了许久才拿到的那枚小巧精致的半掌梳。 度落见蓝泽筠不答,挑了挑眉一脸疑惑的看着蓝泽筠,蓝泽筠立刻警醒,低头道:“敢问先生,第一关时众人皆觉得心中燥热难耐,而后便发了狂,偏偏我与雨曦毫无感觉。不知为何如此?” 度落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口茶,才道:“很简单,这第一关嘛,从你们进入斗武场那一刻便已经开启,你最后破解的诡藏只是阵法其中一的部分,这阵法可以最大程度的放大人们心中的贪念**,各种情绪,倘若心智不全或者不设防备的人,心中所想就会不断被放大,最后成为被**摆布的棋子,至于你与白家那丫头,自进入斗武场时便有心提防,心中也无太多杂念,所以这些对你们无用。” 蓝泽筠点了点头,似乎心不在焉,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度落皱了皱眉头,忽而将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桌子,蓝泽筠的思绪立刻被打断,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度落,道:“这些先生解惑,我已经晓得,如此就不打扰先生清修了。” 蓝泽筠说着,就要走,被度落出声拦下 “你心里有事?” “没有!” “何事不能告诉我?” 面对度落的逼问,蓝泽筠只觉得心脏扑通直跳,整个人都不大自在,更不敢抬头看度落一眼。 询问半天无果,度落也不在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自怀中掏出一串儿闪闪透亮的珠子,瞧着像是银子做的,上边儿刻了栩栩如生的精致莲花,看着小巧可爱,惹人喜欢! “这是玄灵珠,算是一件超灵器,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 蓝泽筠怔怔的看着桌子上那串似乎可以戴在手腕儿上的漂亮珠子,有些不敢置信道:“这是…送给我的?” 度落看着蓝泽筠,脸上写着“不然呢!”三个大字。蓝泽筠立刻明了,伸出一只手,有些颤抖的取过桌上的珠串儿,令人意外的是,这珠串儿看着平平无奇,入手居然如此冰凉,而且蓝泽筠能很清楚的感受到珠串儿里蕴藏着的深不可测的力量。 度落闭眼扶了扶额头,道:“你回去吧,明日来找我,我教你如何使用。” 蓝泽筠点了点头,立刻拿着珠串儿,一溜烟儿跑的不见踪影。 待到蓝泽筠走后,度落这才睁开眼睛,望着门口方向,目光竟然有些难以言说的低落。 芳草萋萋长亭漫漫,佳期不候故人悠悠,至于命运的线条会连出什么样的结果,此间天地,无人知晓。 九重天际厚重的暮钟依旧作响,人界夜市街头依旧繁华,黄泉奈何桥上依旧高唱低吟,就连焦溪那片猩红的曼珠沙华也依旧娇嫩。 主篇 第一百零二章:玄灵珠 蓝泽筠一直在想第一次见到度落时的场景,他一定是在桃夭漫舞中,踏步缓缓而来,眼光波动悠闲,衣摆随风摇曳,本该如此行去小亭子里喝一杯上好的茶水,却猝不及防之间遇到了一个闯入自己阵地的小东西,败坏了兴致。 可惜自己是个盲女,后来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竟然一次也没有看到他信步阑珊处,折枝背手回的绝美样子。 第二日,蓝泽筠站在柴扉门前犹豫再三,也没有敲响房门,只定定的站着,也不移动,树梢上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洒落下来,肩膀发丝,到处都是。 度落推门而出便看到阳光之下,一道削瘦挺拔的红色身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低眉自顾思,远风近处画,别有一番人间美色。 蓝泽筠听到动静,立刻回过神来,对着度落行了礼,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 度落深深的看了一眼,也不说话,直直的往桃花林里走去,蓝泽筠顺势跟在了后边,度落高挑挺拔,宽厚直立的肩膀挡住了蓝泽筠全部的视线。 待到林子中央,度落问道:“你可知何为超灵器?” 蓝泽筠收起其他心思,神色认真道:“知道,以前也有过,据说是超脱灵器之上的器品!” “确实如此,超灵器不论在强韧程度还是锻造用料上都要高于灵器,可以完完全全压制灵器的作用。我给你的玄灵珠,乃是用上古时期遗留的玄铁石并千年胡雪汁所炼,内含天地精灵,算是超灵器中的至宝珍品。” 蓝泽筠听完,从怀里掏出玄灵珠串儿看了看,然后仔细研究起它的玄妙之处。 度落站在一旁,右手微微一抬,蓝泽筠手里的珠串儿便随着度落的动作升至半空,而后逐渐分散成十二个小珠子,在空中盘旋,忽而金光大盛,原本指甲盖儿大小的珠子竟然慢慢变大,最后逐渐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把三尺多长的锋利宝剑! 剑宽半指,剑身通体银白透亮,闪闪散发着寒光,貌似秋霜,剑刃尖锐锋利,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肃杀剑气。剑柄之处似乎是用寒玉锻造的,衔接处精致的雕刻了一朵深谷幽莲,旁边还闪烁着几颗缨红透亮的细碎红玛瑙!其神韵更像是一位不染尘土,高冷孤傲的天外飞仙。举手投足皆是,优雅从容。 度落忽而袖子一挥,这剑居然慢慢变化,在空中来回翻动,激起一片桃夭,最后化作一条九尺长鞭,鞭子全身细滑圆润,只食指那般粗细,瞧着精致飘逸,利落飒爽。 蓝泽筠瞧着甚至喜欢,两只眼睛放着精光,这东西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宝物! 度落这些蓝泽筠的笑脸儿,心下才安稳下来,看来她是喜欢的吧。 不一会儿,度落又将天空中的玄灵珠还原成原来的样子,玄灵珠收敛光辉,散落在蓝泽筠的手里。 “你将自己的心头之血引入其中,它便是你的了,日后与你心脉相连,你强它强,心灵相通。” 度落说完,蓝泽筠摸了摸手里的珠串儿,立刻照着度落的指挥,从手指处引了一丝心头血出来,滴在玄灵珠上。这滴血珠子立刻被玄灵珠吸收进入,忽而金光大作,飘致空中,剧烈颤抖起来。 蓝泽筠只 感觉心脏开始狂烈跳动,似乎有一股冰凉清冷的气流沿着心脉一直往上走,最后挤进自己的心脏,慢慢融汇其中。 这种别样的感觉维持了有三刻钟左右,蓝泽筠整个人就像是身处万丈冰川,凉意由内而外,就连头皮也冰凉一片,睫毛眉头处展现出一层冰霜,四肢无力僵硬,嘴唇逐渐发紫,看着像将死之人。 度落立刻走上前,伸手轻轻握住蓝泽筠的手,将她揽入怀里。一股金色的光线从度落的手掌处钻进了蓝泽筠的身体内,蓝泽筠感觉一股炽热的暖流通过身体里的每一处穴位,然后直直窜进心脉,非常温柔的包裹住了自己的心脏。 心脏慢慢平静了下来,冰霜融化,一片光明透彻。蓝泽筠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度落优雅顺滑的下巴。这个男人无论是做什么,都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温润高雅。 忽而手腕处传来另一个人温度,只见度落拿着玄灵珠串儿,将它轻轻绑在了蓝泽筠纤细的手腕儿上,看着就像是一串儿好看精致的手串儿,毫无违和之感。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突然又开始扑通狂跳,蓝泽筠整个人都被度落圈外怀里,度落身上的紫金檀香直冲冲的往自己鼻子里钻,蓝泽筠动也不敢动,小脸儿通红,干脆假装昏睡,躺在度落的怀里一动不动。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露在外边红透了的小耳朵,嘴角轻轻一弯,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后淡定自若的欣赏起眼前肆无忌惮飞舞摇曳的桃花来。 青山妩媚,绿水长流,河畔灿烂星星点点,灵兽猕猴三三两两。蓝泽筠与白雨曦并排而坐后山一处山坡上,迎面而来的是飒爽清凉的长风,身旁散落放着几只水灵灵的脆梨。 只闻“咔擦”一声,白雨曦咬了一口脆爽甘甜的梨,望着山坡下边儿慢慢升起腾空的袅袅炊烟道:“舒服,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蓝泽筠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风景如画,岁月如歌,生活祥和安乐,倒是比外面的世界生动的多。” 白雨曦稍微往后仰了仰,又咬了一口梨:“如今动荡不安,倘若不治根本,迟早会殃及黄泉。” 纵观天下,如今最动荡的便是人界,整个大陆替换新主,人心惶惶,再加上妖族的不断骚扰,更是动荡不安,至于九重天际,虽说没有人界那么夸张,不过神界一直主张仁义,但凡人界有一丁点儿暴乱,便会派人下山围剿。 反倒是黄泉不受外人侵扰,亦不理俗世,安安生生,平安顺遂。 黄昏时分,温暖昏黄的光辉洒向整片大地,蓝泽筠看着地上拉的很长的两道身影,只觉心里舒畅无比:“只要我们还在,就一定能保黄泉无忧。” 八月盛阳万丈,正是天热十分,蓝泽筠与白雨曦李慕三人收拾整顿好,于落山殿同其他院里选出来的弟子一同拜过女君,而后一路南下,出了黄泉,途径幽冥道然后到达人界。 临走之时,蓝泽筠带上了后山桃花园里的一黄土,而白雨曦摘了朵开的最艳的红色曼珠沙华。 试炼大会乃是百年才举行一次的冠绝三界盛会,其参选弟子皆代表的是两界的名声,所以算是备受关注的。 因为九 月初便是盛会举办之日,所以蓝泽筠这一行人算是日夜兼程,马不蹄蹄的赶路,至于一路美好的风景,都只匆匆一眼,好不容易在八月末尾终于赶到了昆仑山下。 众人决定先寻个客栈沐浴休息一晚,洗去一路风尘仆仆,明日再前往昆仑。 魔族共有九个书院,每院三人,这一路轻装简行,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待到达昆仑山下一处还算繁华的小镇里,这里已然聚集了许多观摩盛事的少年人,客栈之内随处可见,谈笑风生的年轻背影。 蓝泽筠等人行事低调,要了客房便寻了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下,要了些简单的吃食。 不过即便如此,周围还是投来了许多打量的目光。 “?这是些什么人啊?瞧着面生,是哪里来的术士散修吗?” 一身板矮小的小眼儿男子看了看蓝泽筠等人,转头低声问着一旁块头壮硕的大汗。 只见汉子不屑的瞥了一眼,而后故意放声道:“什么散修术士,他们八成就是来参加试炼大会的魔族弟子啊!李二,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试炼大会谁赢了?” 那位被叫做李二的矮男子笑了笑眼睛,便以明了大汉话中一意,立刻附和道:“当然记得,是我们神族!” “那上上次呢?” “哈哈哈哈,当然也是我们神族喽!” “那上上上次呢?” “这还用说吗?不一直都是我们神族吗?” 然后再坐众人皆哄堂大笑,白雨曦是个脾气暴躁的,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无知看客,如今又牵扯到了魔族的尊严,自然是怒火中烧,双手紧攥,目光似火,而后使劲儿一拍桌面就要起身! 蓝泽筠快去拽住,道:“做什么?听着野狗乱吠,也要搬起石头打一下?又不会咬到你身上,那么气做什么,坐下,好好吃饭!”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整个客栈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本来愤懑的魔族弟子,无一不低头嗤笑,就连板着脸的白雨曦也消了怒气,乖乖坐了下来。 那壮汉抬头,只见刚才还跟着自己一起起哄的人也偷偷嗤笑起来,只觉得面子掉了一地,喘着粗气,将身旁的酒碗扫落在地上,站起来指着蓝泽筠的鼻子道:“无知小儿,休得无礼,可知大爷我是谁,区区一个魔族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在我神族的地界儿上撒野,活腻了是吧!” 蓝泽筠只是静静的听着,而后淡定的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那人道:“你们神族?我只听说神族九重天山个个招收的都是人族骨根极佳的弟子,敢问你师从这九山的哪一派?” 壮汉见蓝泽筠一点儿也不害怕,目光坚韧有力,心中有些打鼓,但是事已至此,剑在弦上,不得不发,万不能叫这些人低看了! 如此想着,壮汉挺了挺腰板儿继续道:“你管你爷爷我从哪里来,就算不是九山出来的,我也修得是神族的术法,自然算是神族里的人。” 白雨曦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呦,笑死我了,我还当是哪位神族的大贤能者呢,原来只是个旁门外道出来的冒牌货!” 主篇 第一百零三章:往事重提 客栈之内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这大汉咬牙切齿看着这桌上两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明明只是两个小娃娃,周生散发出来的气场居然如此强大,倒叫他真的有这些退意。 大汉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一旁尖嘴猴腮的李二,四目相对间,李二已然站起身来,走到壮汉面前,一把抓住壮汉的胳膊笑道:“哎呦!瞧你们说的,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自古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怎么说你们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论试炼大会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极为欢迎的。今日之事,我看是个误会,大家都别冲动,就当是给我李二一个面子。” 白雨曦看了一眼那人,眉头一皱,显然是不喜欢的,一旁的李慕瞧着有人打圆场,为了不多生事非,这才顺着李二的话道:“既然是误会,大家便各自入座吧,我魔族弟子向来是非分明,不愿交恶。今日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李二见终于有人出来搭话,而且话语清晰得当,并没有太过刁难之意,笑意更深:“如此胜好,这样吧,我们共饮一杯,就当是提前祝各位旗开得胜!” 说着,便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到蓝泽筠这一桌,双手持杯,等着诸位举杯共饮。 白雨曦冷哼一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直直的绕开众人,去了客房。 李二神色僵硬,有些下不了台面,李慕见此,立刻起身举杯道:“哪里的话,何来旗开得胜,我们此趟前来,不过是为了和神族里出色的弟子讨教一番,但是倘若真有人将主意打到我们头上,做出个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慕不愧是这次委任的魔族领队,说话张弛有度,字里行间更是不叫他人占一丝道理。 如此把话说开,众人皆是明了万分,李二假笑应下,对着李慕蓝泽筠二人举杯,蓝泽筠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杯子对着李二示意一番,然后一饮而尽,也告辞去了客房。 话说刚才被气到的白雨曦乒呤乓啷在房间里折腾了一番,这才气鼓鼓的坐在桌上暗自生气。蓝泽筠推门而入时,只能看到她鼓着的侧脸,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瞧着甚是可爱。 “呦,气着呢,这饭也不吃了?就不怕半夜饿到胃疼?” 白雨曦见蓝泽筠调侃自己,彻底转过头去,气呼呼的说:“您就别担心了,我的胃那可是用铁锻造的,就算十天不吃,也是好好的!” 蓝泽筠闻言噗嗤笑出了声,靠近白雨曦,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以为你应当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们都知道魔族在外人的眼中如何,我们不愧对于天地就好,何必要费心计较这些?” 白雨曦闻言,眼神有些低落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转过头道:“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气不过罢了,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了解,就为魔族安了这样的帽子,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魔族?” 蓝泽筠捋了捋白雨曦的发丝道:“人性本就如此,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不过一句玩笑就能 当真,你忘了傅老先生的话了么?我们此行代表的是魔族的颜面,不论气度谈吐都应当是大家之气,何必降了自己的身份,和一些泼皮无懒计较,再说,此番试炼大会,赢家是谁还未知晓,莫不要自己先生了退意才行。” 白雨曦听着,乖乖的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蓝泽筠,小心翼翼道:“他们呢?也是如此吗?” 蓝泽筠顿了顿,她自然知道白雨曦在问什么,于是想了半天才道:“要说是也是,不是倒也不是,在没有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过问题之前,一切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总有一些善良的人,会在你最低谷,最无助的时候,伸以援手,给你些许温暖,让你有力量继续前行。” 蓝泽筠说着,突然想起了希枫院藏书阁里那个虽然头发花白,却健朗如青年的人,还有初进灵山时,教会自己许多的嫩黄色身影,又或者在希枫院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那位少年,还有白芷师姐,沈西言,银烨,包括自己在黄泉认识的所有人,好像人们大多时候都会因为恨意忽略掉那些一直给予我们温暖的人。 如今再次想起,蓝泽筠心中慢慢忐忑起来,其实这一路她一直都很迷茫,明日到了昆仑,她定然会见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他们会怎么做,会不会热烈的欢迎自己,还是像之前那样,一心想着致自己于死地。那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白雨曦瞧着蓝泽筠神色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忽而抓住蓝泽筠的手,坚定道:“你别怕,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想报仇就尽管去,一切有我,有魔族担着,我阿娘说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这一趟一定会保你平安的。再不济要真有什么魔族保不住的,不还有帝君他老人家嘛,他的面子,敢问三界之内谁敢不给?” 蓝泽筠闻言,心里暖暖的,这话说着有些幼稚,却又无处不透露着真挚,也对,怕什么,她总不能躲一辈子,而且有些事,她总归是要做到的! 如此想着,这一路上积攒的担忧忽而消散不见,白雨曦的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响了一声。 四目相对,白雨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二人趁夜溜了出去,在街上寻了处小摊,喝了一碗冰凉香甜的绿豆粥,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第二日,天还未亮,蓝泽筠便喊了白雨曦起床,而后洗漱,换了一身崭新衣服,然后摸了摸菩提珠串儿,工工整整的系在腰间,这才出了房门与其他人汇合,一同前往昆仑山。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而且大多都是修了灵力的修士,蓝泽筠一行人皆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这一路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快到午时,才行到昆仑山门前,门口已经有人再此等候多时,蓝泽筠站在后边,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对之间,董晓婷整个人呆在了原地,目光直直穿透人群,盯着蓝泽筠,直到身旁的弟子推了她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咽了一口气,勉强做出一个违和的笑容,上前行了礼,才道:“我等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定然困乏,快 里边儿请,待到其他山上的弟子都来齐时,再为各位接风洗尘。” 董晓婷说着,但是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蓝泽筠,蓝泽筠自然感受的到,对着董晓婷微微一笑,似乎再用眼神告诉她“我回来了。” 董晓婷见此,立刻躲避目光,然后派了身后的两名弟子引着魔族众弟子进了山。 待到那抹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时,董晓婷这才送来紧握的手,脚步有些虚晃,神情恍惚,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端庄无瑕。 一旁的几名弟子皆被吓了一跳,一女弟子连忙上前扶住董晓婷问道:“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董晓婷闻言,立刻甩开那名弟子的手,道:“无甚,些许是昨日没睡好,有些头疼。” 那名弟子点了点头,乖巧的站在一旁,继续等着,董晓婷又望了一眼蓝泽筠消失的地方,心到:原本以为你死了,我便能彻彻底底松下心神来好好生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阴魂不散的,竟然又找了回来!不过我已不再十二年前的我了,你亦不是当年的你,我们重新再来! 昆仑山脉曲折盘旋,宛若一只熟睡的苍龙,瞧着气派,而且此地灵气旺盛,盛产各种灵宝,又因为是上古时期众神汇聚之地,算是一处福泽深厚的宝地,所以,在九山之中,昆仑当排在首位! 蓝泽筠一行人进了昆仑后便开始惊叹于昆仑独特的布景,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来昆仑,不得不说这昆仑当真算是九山第一名门世家,不论是景观布局还是廊桥构造,都巧夺天工,匪夷所思! 白雨曦看着蓝泽筠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道:“喂,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有,刚才那个昆仑弟子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难道你们认识?” 蓝泽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白雨曦皱了皱眉头,继续道:“?你不是灵山的弟子吗?怎么会认识昆仑的人?难道是神族比试大会认识的?” “不是,她以前是灵山的弟子,我也很奇怪她为何会穿着昆仑的院服。哦,对了,她就是那个我要找的人之一。” 蓝泽筠说的气定神闲,白雨曦惊的差点儿跳了起来,一手搂着蓝泽筠的肩道:“你说什么?就是她害的你还有上官姐姐?哼!我就说,瞧着也不像好人,你放心,她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就去划了她的脸蛋儿,将她带回去喂小极!” 蓝泽筠终于被逗笑了,摇了摇头,突然加快了步伐,留着白雨曦一人在后边沉浸在自己都世界里。 要真的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了,十二年的光阴似乎稍纵即逝,那些掩埋在尘土里的往事终于又被风带了出来,因果报应,往复循环,从来都没有终止过。 都言山河广阔,湖川汇聚入海,云卷云舒,择日清风两去,自有玲珑七巧心,算不尽人间沧桑正道,愿你多富贵,愿你安顺遂,愿你今生无缘来生聚,愿你今朝不散日日欢,愿你魂归奈何鬼门关,愿你生魂不待忘川水,愿你阴阳界里寻阴阳。 主篇 第一百零四章:再聚昆仑 昆仑位居大地西侧,层峦叠起,峰回路转,前后峰群相隔千百里,东接子母河,西挨聚灵渊,雾障重重,不见其真容。 有诗作曰:“乘风东到海,数月下凉川,迷雾遮真容,一览别样天。” 因是八月末尾,清风徐徐,不似夏日那般燥热,其中已然蕴含着些许凉凉秋意,倒叫人心情舒畅,一眼望去,只觉青山多妩媚,绿水皆潋滟。 蓝泽筠一行人随着昆仑弟子一直往里走,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其他山派的弟子。蓝泽筠心中绰绰不安,随着队伍行着。 “啊哈?这个不是号称绝世无双的花君子“临岁锦袍“嘛!这昆仑果真算得上是九山之首,连这么珍贵的花品都有啊!” 忽而一道说笑赞赏声引起了蓝泽筠的注意,蓝泽筠立刻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之中,一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正弯腰研究着一盆水灵灵的蓝绿色菊花。从背后看身型似乎比一般的男子更削瘦几分,那一头黑色的青丝在阳光之下闪着浮浮之光。 那少年人慢慢转过头来,烈阳之下,一双极其引人注意眼眸水波流转,就像是一只灵动狡黠的狐狸,少年人的皮肤瞧着竟然比女子都要白上几分,瞧着有些凉意,不甚健康,他眉尾高挑,眉峰上扬,五官如精心雕刻,淡淡粉红的嘴唇带着一丝温暖的微笑。 蓝泽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少年,世人只说这世间有水做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一举一动都可颠倒众生,如今看了这个人,竟然也觉得有些如此味道。 那少年人此刻正与身旁一名世家弟子聊的正欢,从花草培育,聊到上古珍宝,从诗词歌赋说到术法修行,头头是道,甚是博学。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眼光波动,这个声音她在熟悉不过了。 “百青。” 百青说的正欢,突然听到有姑娘喊自己,声音听着温柔似水,想必应该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如此想着,百青轻咳一声,忽而双手背后,做出一副清雅的姿态来,才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泽筠!!??” 百青又惊又喜,看到十年没有再见的人,再怎么淡定也按耐不住,立刻跑上前去,道:“!你个小丫头!在南鸢一转头就不在了,我还以为……” 白雨曦闻言,立刻出言阻止:“以为什么!话可不能乱说哦!” 百青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道:“呸!呸呸!怪我怪我!太激动了,一时之间口不择言!你可真的是…!不对!你!!!你的眼睛??!!” 百青这才发现蓝泽筠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手指着蓝泽筠,更加激动起来。 蓝泽筠一扫先前的担忧阴霾,竟然笑出了声:“如今真的看到了,才知百青你原是个人间绝色,貌盛百花!” 百青听到蓝泽筠难得的调笑自己,一向以脸皮厚过城墙自称的百青竟然不知所措,就连耳朵处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粉红。 “你!真的是,不过十来年没见,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竟说这些 混话!” 蓝泽筠与白雨曦听到百青的回答,皆相视一笑,好一会儿,蓝泽筠才停下笑意,面对他们二人道:“雨曦,这是百青,我在上越时遇到的挚友。这位是白雨曦,应当比你小的多,是我在魔族结识的知己。” 蓝泽筠语罢,白雨曦与百青二人互相打量起了对方,百青看着白雨曦,笑道:“瞧着是个小娃娃啊,凭什么她是知己,我是挚友?” 白雨曦闻言,立刻挽住蓝泽筠的胳膊道:“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岂是你可以比拟的!” 白雨曦话语之间隐隐有些捍卫主权的意思,百青翻了个白眼,只道是小孩子争风吃醋,便不在多说什么了。 蓝泽筠看着二人斗嘴,很是欢乐,好像这趟昆仑之行,还不错! 当日下午,李慕带着白雨曦先去昆仑离境殿拜访了各位神族的长辈。 蓝泽筠与百青二人寻了处僻静的林荫小道,一同散起步来,一路上,飞鸟不绝,啼声不断,鲜活的很。 蓝泽筠深呼一口清新凉爽的空气,这才对百青道:“百青,好久不见。” 百青顿了顿心神,嘴角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话说你的眼睛是如何好的,还有,你怎么会来昆仑?也来观摩试炼大会吗?” “眼睛吗?在黄泉治好的,如今我是黄泉弟子,代表黄泉前来参加试炼大会。” 百青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记得上次相见,蓝泽筠不过是个连灵力都没有,比一般人都要脆弱的凡人,谁能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成了代表魔族参加试炼大会的弟子!! 不过,毕竟十年过去了,想必她定然是中途又遭遇了许多,这才有了如今的造化。如此想来,百青才平复下震惊的心情。 二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百青才道:“原是十年已过,我们都是另一番变化,如今还能遇到,倒也算是三生有幸。” 蓝泽筠点了点头,十分认同,他们二人算是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却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那你呢?来昆仑做什么?” 百青听到蓝泽筠发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爷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朋友,如今三界盛世,这不,昆仑的一位故友早早叮嘱我,叫我过来,瞧一瞧这三界百年一遇的大事!” 蓝泽筠点了点头,忽而疑惑道:“百青,我看你根骨极佳,为什么不修炼灵力呢?” 百青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道:“要我说嘛,这灵力也不是万能的,我吧,不图命与天长,青春永驻,只愿这一生不羁放纵,多看看人世红尘万物,你们有你们的正道大义,我亦有我的雄图霸业,如此说来,倒也算是不枉此生的。” 蓝泽筠闻言,凝神思索的了会儿,忽而失笑,从来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未来的权利,既然百青不愿意,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戌时,蓝泽筠别过百青,回到了魔 族弟子居住的院落里,白雨曦与李慕等人皆坐在大厅之中等候。 白雨曦见到蓝泽筠进来,立刻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今晚昆仑举办了洗尘宴,为各位远道而来的百家弟子接风洗尘,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咱过去吧。” 蓝泽筠点了点头,然后笑了笑随着白雨曦李慕一行人出了门。 说起来,从出黄泉那一刻,蓝泽筠的心情就一直来回变化,她总会在焦躁难安的时候,告诫自己,这一刻一定会来,而她与戈薇董晓婷定然会势不两立,至于席渊,也许不过是站在对岸的两个人罢了。 不过直到真正要面临这一切的时候,好像以往的思虑皆化作尘土,蓝泽筠的内心反而更加坚定起来。如此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一句,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李慕带着魔族众人穿过层层廊桥,又过几条鹅卵石小道,最后终于行至择雅殿前,如今天色以昏,照在朱红色的殿门上,格外耀眼。 大殿之内早就高朋满座,主位上坐着昆仑掌教,从上至下,左右平分,依次坐着其他八院的院长,再往下右边便是各山选拔出来的优秀弟子,左边儿全部留着空位,应当是留给魔族弟子入座的。 那些入座的弟子皆斜眼看了看坐在灵山副院长邺文之下的那位身着蓝衣,那位被称为是九山第一人,风华绝代,横扫人界的至上君王---席渊! 席渊只是端正挺直的坐着喝酒,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在他左边坐着的,便是全天下都羡慕的龙华太子妃---戈薇! 不似席渊那般冷若冰霜,戈薇脸上总是挂着亲和的微笑,因为她本就长的娇媚可人,虽然位高权贵,却丝毫没有半点抬高自己,倒是引得了很多神族弟子的喜欢。 忽而门口神官高声喊到:“黄泉魔族众弟子到!” 随着神官语音落下,整个大殿内的弟子皆收敛笑容,站起身来目不斜视,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白雨曦走在最前边儿,后面李慕与蓝泽筠并排而立,再往后其他弟子分做两排井井有序的跨进门内,而后恭敬的向长辈们行了规全的敬礼,又与其他平辈弟子互相行了平辈礼,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正的坐下。 忽而席渊身旁一盏蓝玉酒杯被失手打落,酒杯从桌子上轻轻滚动下去,一直滚到大殿中央。 因为大殿之内格外安静,所以这一声原本不怎么响亮的声音突然被放大了好几倍! 众人皆转头看向事发之地,只见席渊身旁的戈薇浑身颤抖,瘫坐在桌前,目光惊恐的看着自己斜对面一道红色的身影。 于是众人便又顺着戈薇的目光看了过去,有些人觉得莫名其妙,有些却是大惊失色! 席渊本来自顾自的喝酒,懒得搭理戈薇,忽而觉得殿内气氛不对,于是也顺着戈薇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席渊忽而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被抛掷云霄之上,神色来回变化,有些惊讶,有些难以压制的不可置信,不过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狂欢喜悦! 主篇 第一百零五章:命运的捉弄 要说人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不过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失而重复得。 席渊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心中的喜悦一直燥乱不安,眼前的画面,他在梦里想过了无数次,如今真的实现了,倒真的觉得就像是一场无痕的春梦。 席渊戈薇二人的神色形成了先明的对比,大殿之内悄无声息,蓝泽筠端正直立的坐着,目光轻轻偏斜,看了一眼对面的席渊,而后又重新端正目光,再无他想。 戈薇转头亦是望了席渊一眼,只一眼,她便知道席渊心中所想,惊恐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些嫉妒与恨意还有委屈! 由于底下动静太大,就连上座上的一些人也回头看了看发生了何事。 目光众聚,戈薇只觉得脸色微红,有些失态,于是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情绪,重新换上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对上位上的人微微低头以示失礼。 而后才略做惊讶道:“还望诸位见谅,实在是因为见了熟人,一时心中大乱,这才乱了方寸,扰了各位。” 戈薇言语间恭恭敬敬,倒是让人将目光重新聚焦到了蓝泽筠身上,忽而不知哪里的弟子惊喊一声:“我认识她!她就是十二年前那个残害同门,被丢进暗黑森林的灵山弟子,蓝泽筠!” 刹那间,择雅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蓝泽筠身上,就连一些魔族弟子也有些好奇。投了目光过来。 蓝泽筠的事,算是轰动一时,各山弟子都有所听说,如今见了真人,众人神采各异,有唏嘘不屑的,有嫌恶风,有单纯惊奇的,也有愤慨感叹的!总之不过多时,周围便想起了的讨论声。 邺文闻言,抬头深深看了眼蓝泽筠,距离此事已然过去了十二年,十二年间发生了许多事,那个倒在电刑里的少女,若不是经人提起,根本不会有人记得。 邺文与白澈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主座上的昆仑掌教狄潮。当年死去的可是狄潮最喜爱的昆仑大弟子,如今蓝泽筠到此可谓是羊入虎口! 狄潮起初根本就没有认出蓝泽筠,那件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如今想起来,已然没有多大感触,不过此时旧事重提,心中还是些许不快,尤其是他亲手送进暗黑森林里的人,居然加入了魔族,重新回来了! 如此想着,狄潮看着蓝泽筠,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怒声道:“好啊!还敢回来!你个逆子竟然没死在暗黑森林里,居然跑了出来。还敢明目张胆的跑到我昆仑境内来!” 说着手里已然凝聚了一股灵力,朝着蓝泽筠侵袭过去。不过那东西还未接近蓝泽筠就被一把刻着浮云纹的玉扇挡了回去。 狄潮心中怒气更甚,不过碍于席渊如今的身份,倒也不好出声责难,只斜眼看了一眼邺文。 邺文心领神会,立刻阻止席渊,切莫多管闲事!适时殿内的气氛更加凝固,倒是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我在魔族常常听傅老先生 说,神族各位前辈,皆是心有大义之人,如今见了才知…傅老先生此言不虚,不过十年前的事,先不说其中疑点多多毫无证据可言,就算是蓝姐姐主动认罪,罚也罚了,电刑之苦,剜灵涡,刺颈纹,丢入暗黑森林,跟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搭上一条人命,真要说起来,这账该如何算?” 白雨曦难得的稳重端庄,一言一行自然端庄,话语之间,不卑不亢,分寸不让,倒让主位上的狄潮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而且白雨曦的身份与地位也是叫人忌惮的。他们亦是没有想到,魔族竟然会派惟一的公主前来参加试炼大会!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狄潮这才语气温和道:“你久居黄泉,可能不大了解我神族之事,也不了解你身旁之人,她生性凶残,这屠杀同门之事也不是头一次了,你莫不要被她骗了,我昆仑弟子死于她手,这般仇恨,你叫老夫如何放得下!” 狄潮说的动情至极,倒真有几分感念逝者的哀意,底下的众山弟子皆目切齿的看着蓝泽筠,隐隐之中有些杀意弥漫出来。 白雨曦不为所动,道:“神族之事如何如何,我并不关心,我且问一声狄掌教,当初罪责可定,依法可施?” “自然,我们怎么会放过她这种凶残之人!” “那好,敢问狄掌教,蓝姐姐可还算神族之人?” 狄潮闻言,冷哼一声:“笑话,我神族怎么可能叫这种人污了名声,自然不是!” 蓝泽筠自顾自的听着,似乎场中正谈论的人不是她一般。 白雨曦与狄潮四目相对,眼里一点儿也不惧,她等的便是狄潮的这句话 “既然如此,不论当初蓝姐姐有没有做过此事,十二年前的事情,在那时你们已经做了了断,而如今蓝姐姐已然不是你神族弟子,又并未犯任何过错,敢问狄掌教要如何不放过我魔族弟子!” 白雨曦字里行间,铿锵有力,直堵的狄潮无话可说,狄潮虽然生气,不过确实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 “白家小公主,你这话说的也未免太过偏心了,天地之间,无论神,魔,人,三界之内,心中所追求的便是框抚天下正道,扫除心怀叵测之人。倘若心肠歹毒之人,稍作惩罚之后便能回心转意,那三界早就太平,哪里来的那么多乌烟瘴气的秽事。况且你身旁之人所犯之事,岂是小惩小戒便能罢了的。” 这边儿正说着,戈薇忽然插了一嘴,不仅替狄潮解了围,还暗中讽刺了魔族之人。 白雨曦与蓝泽筠皆转头冰冷的瞧着戈薇,好一会儿,白雨曦忽而笑了笑,道:“如今我是代表魔族前来昆仑参加试炼大会的弟子,并不是什么白家的小公主,你这样说,可是觉得我仗着身份要刻意包庇不成?” 戈薇立刻摇了摇头道:“白姑娘说笑了,戈薇并无此意。” 戈薇虽然否认,不过眼神之中的韵味已然说明一切。 白雨曦居然没有立刻暴躁起来,而是挑了挑眉,冷 静道:“没有最好,如今妖族横行,且不要因为你我的一言一行,让整个三界陷入危难之中,再说小惩小戒,倘若电刑之苦,剜灵之痛,刺纹之咒都算小惩小戒,恕雨曦我自小胆小,实在不敢想象神族的大惩大戒,该有多残暴血腥!” 白雨曦说着,非常合时宜的颤了两颤身子,佯装一副怕到要死的样子,惹得一旁的李慕与蓝泽筠二人哭笑不得。 戈薇一时语塞,白雨曦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无道理,如此她算是骑虎难下,若她承认,便是任由神族的名声随意践踏,若是她应了白雨曦,那蓝泽筠自然无罪一生轻,再三衡量,戈薇看着蓝泽筠一副事不关己样子,咬紧了牙关,道:“神族刑罚如何,自然有神族众长辈定夺,我们这些小辈又何必再次谈论,我们就事论事。” 白雨曦极配合的点了点头:“神族果然是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啊,好啊,我们就事论事。既然小惩小戒不成,是不是唯有命抵你们才顺意?” 白雨曦此话一出,四方弟子皆聚目过来,席渊双手紧握,眼神坚定,率先表决:“不!我不同意!” “你!” 狄潮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席渊,忽而袖子一挥,道:“自然!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啧啧啧,狄掌教说得好啊!” 白雨曦站起身来,竟然鼓了鼓掌,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一反常态,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我蓝姐姐这命嘛,说实话,有些贵重的,不如拿我的去抵如何呀。” 白雨曦说的云淡风轻,高座上的人皆是一惊,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叫魔族惟一的公主在神族丧了命! 择雅殿内的气氛逐渐僵持,如今有魔族做保,这已然关系到了两族和谐安宁的问题,千余年来,两族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尤其是这种关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最后都有可能导致三界覆灭,生灵涂炭! “白姑娘说笑了,我神族也并非是要咄咄逼人,狄掌教也只是一时怒火中烧,有些难以压制,说话难听了一些,我们今日本是要为各位接风洗尘的,恩怨情仇,不如都放一放,莫不要不欢而散了。至于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 修门掌教见气氛越来越僵化,立刻出声调节,语罢后看了一眼狄潮,示意其莫要闹得太不愉快。狄潮立刻明白,倒是乖乖收了怒气,坐得端正,心到白澈华说的很对,这事真要找口气出,也不必拿到明面儿上叫人难看,平白毁了两族的平和,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私底下有的是办法! 戈薇见狄潮竟然乖乖听话,心里更气不过,正准备开口挑拨,被席渊冰冷的眼神吓退。 不过正当众人看够热闹,准备息事宁人的时候,白雨曦突然开口道:“我也觉得此事应当以后再说,毕竟过两日帝君他老人家便要来了,蓝姐姐的命是他老人家救的,又是他惟一的嫡传弟子,想来此事怎么也要问过他老人家才行。” 主篇 第一百零六章:终究是错负 三界之中,有一位至尊高贵的帝君,人界还未成立时便存活于世。无人知晓其来历,两族世代传承,尊其为帝,身份贵不可言。所见之人,少之又少。只知其有通天本领,造化众生,乃三界之福。 白雨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择雅殿内悄无声息,所有人都沉浸在她话里的那个神秘人物身上,皆心怀敬畏,面露敬仰! 狄潮等高座之上的人脸色更夸张,如若没听错,白雨曦的意思是帝君要来昆仑??这未免也太过突然! 如此想着,白澈华语气有些微微颤抖,问道:“你是说…帝君他老人家要来昆仑??” 白雨曦坐下,抿了一口酒,云淡风轻道:“对啊,应该能在试炼大会之前到吧。” 狄潮等人眼神交换,神色紧张,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神族至今为止,知道消息的不过他们几人!而且这蓝泽筠居然是帝君惟一的弟子,如此谁还敢说她生性残忍,作恶多端,这不是抬手打了帝君的脸嘛!纯粹找死。 如此,一道道炽热探询的目光盯在蓝泽筠身上,蓝泽筠假装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全程不说一个字。不过了解她的人应当知道,在白雨曦说起帝君时,她手里的酒杯明显顿了顿,显然就连她自己也被白雨曦的话吓了一跳。 要真说起来,她与度落,根本就没有行过拜师之礼,度落也并未明确的说过她是自己的徒弟,虽然度落教授了蓝泽筠许多东西,不过,蓝泽筠甚是担心此话要是被度落知道了,让他觉得自己借着他的名声胡作非为,会不会一气之下将自己丢出去。 白雨曦是魔族的宝贝公主,她说的话可信度还是蛮高的,而且暗黑森林是什么地方,就算是灵涡尚在,术法高强之人也只有一成可以活着离开的可能,若非像帝君这样的人物搭救,蓝泽筠自然是不可能活着离开的。 如此想着,高座上的人倒也逐渐冷静下来,尤其是狄潮,心里竟然生出些莫名的后怕,心道:都怪戈薇那丫头,否则,自己也不会说出什么唯以命抵的话,这倘若是被帝君知道了,自己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原来是这样,帝君要来,我神族自然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我们等会儿就去传信到三重天,昆仑如此,招待各位还行,若是帝君他老人家,实在是有些简陋了!” 白澈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立刻顺着白雨曦的话说了下去,也算是揭过了蓝泽筠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 如此,这件事才算彻底安宁下来,上座上的几位掌教只简单安顿的说了几句,就出了择雅殿准备往三重天派送消息。 大殿之内,这才有了些生气,大家都的聊着,目光不是停留在蓝泽筠身上,显然刚才白雨曦的话算是让他们大吃一惊,此刻正谈论的欢畅。 蓝泽筠觉得有些不自在,转头对白雨曦道:“你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白雨曦喝的正欢,闻言也是疑惑 :“怎么,帝君他老人家没告诉你吗?我也是听我阿娘说的,她说让我好好看着你,此行要是有什么事儿全凭帝君做主,我也挺奇怪,他老人家真的是,多少年没参加过这种大会,如今居然起了兴致,想来凑个热闹。” 蓝泽筠面无他色,她也是一脸懵,当初要走的时候,她去桃花林里向帝君辞行,不过他的院子居然难得的落了锁,所以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如今才知道,他竟然是要来昆仑,如此虽然惊讶万分,不过心里倒是更安稳了一些。 由于周围来来回回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热,蓝泽筠最后终于受不了,提前出了殿门,随后席渊便立刻跟着出了殿门。 戈薇见此,心中早就被恨意与嫉妒填满,起身准备跟着出去。 不过刚行至殿门口便被白雨曦伸手拦住。戈薇看着横在自己面前身影,气不打一出来,狠狠瞪了一眼白雨曦道:“你做什么?!” 白雨曦手里拿着酒杯,面带微笑道:“看不出来吗?拦你啊?” 戈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我问你拦我做什么?” “当然是不让你出去扫了别人的兴致!” “你!!” 戈薇看着白雨曦一脸天真的模样,咬了咬牙关,道:“我告诉你,他们怕你,我可不怕!如今我是人界最尊贵的太子妃,不过几年,便是整个人界的皇后,论起来,该是与你娘平起平坐的人!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嚣张!” 白雨曦闻言,挑了挑眉,翻了一个大白眼儿,轻飘飘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我可不像泽筠那么好说话,你要敢对她做什么,相信我,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还有,别拿我娘和你比较,你这种人,不配,现在不配,将来更不配!” 白雨曦字里行间,满是警告的意味,戈薇已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也不往外走,整个人笑着往白雨曦身边儿靠了靠,轻声道:“哦?是嘛?你可知上一个对我这样说的人怎么样了?嘶,要是我没记错,好像受了电刑,灰飞烟灭了吧,连一点儿魂魄都没留下,彻底消失,啧啧,如今想来,还真是可怜呢!” 白雨曦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不屑的瞥了一眼戈薇道:“你也别拐弯抹角的吓唬我,不信我们走着瞧啊,登不得台面的东西,果然只会使些小伎俩,赢得别人的垂怜。” “你!!” 这边儿两人火药味浓重,场面十分焦灼,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倒叫其他人离得远远儿的,不敢近身。 再说蓝泽筠自出门后,突然觉得空气一下清新起来,整个人也舒畅了许多,于是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来散步消除酒气。 最是秋高气爽天,明月高照风轻度,只觉心安神清静,不似人间烟火重。 蓝泽筠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欣赏着道路两旁摆 放着各色各样的花儿,白日里因为心情忐忑,恰逢遇到了董晓婷,一路下来,竟然忽略了好风光,如今虽是夜晚,倒也别有一番精彩绝伦。 花香淡雅伊人,花束千姿百态,随便随风摇曳,自由自在,娇美可人。 蓝泽筠忽然想起来在上越百花节时,百青拿着的那盆盼雪归人,倘若当时能够一见芳容,该多好啊,如今终究觉得有些遗憾。 蓝泽筠真思的有些入神,身后忽而传来几声似有似无的脚步,来人也并未可以隐藏什么,只远远的站着,也不靠近。 蓝泽筠收了思绪,眼里闪过一抹悲伤之色。她自然知道是谁。 不过蓝泽筠并没有回头,依旧自顾自的信手踱步,今夜的月色真好,跟龙华喧夜市那晚的一样完美无缺,只是太过完美,反而觉得差点儿味道。只是今晚,明月清风当知我心焉? “泽筠…?” 身后终于传来低沉压抑的声音,似有些许小心翼翼的意味在。蓝泽筠应声停了脚步,忽而转头看着那道蓝色身影。 他变了,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冰冷的帝王气息,这种味道,她在父皇身上也见到过。 只是这眉眼,那双琉璃色的明亮眸子,瞧着还是原来的模样,只脸庞更加硬朗锋利,整个人也瞧着沉淀了许多。蓝泽筠以前就觉得席渊定是要龙飞九天之人,绝不会甘心待在一方狭窄之地。 “我们又见面了,席渊。” 蓝泽筠曾经也恨过席渊,恨他没有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挺身而出,就连自己被丢入暗黑森林时,也并未看自己一眼。尤其是在南鸢听到他已然和戈薇大婚时,竟然有些被抛弃的错觉。 不过后来,这所有的小情绪皆消散为过眼云烟,想来那段最美好的光阴里,席渊默默的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而她除了口口声声,说出来的爱意,竟然从未替他做过什么。况且他生来便不是一个平凡之人,在他眼里,众生高于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至于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誓言,或者一同走过的经历,就让它停留在那一刻,如今他们二人,无论日后如何,此刻绝对不该有恨意的。 席渊望着站在对面,朝着自己微笑的身影,内心中汹涌澎湃的愧疚之意席卷而来。他有很多话要说,甚至想解释,可是他负了她一句不假,他哪里又有脸再做那些无畏的挣扎。 如此想着,席渊神色逐渐暗淡下去,心中煎熬无比,他们之间不过隔了一丈的距离,不过这一丈却远比几万里都漫长的多,席渊根本没有勇气向前跨过一步。 月色再美,终究有无法出现在天空的时候,就像有的人,再想念,终究会有道别的一天,尤其是可求不可得之人,深入灵魂的命纹,再怎么纠缠,也不过是一场错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已经无法回到最初。 “又见面了,泽筠。” 可惜十二年前的我们,已经随风消散,再也找不到了。 主篇 第一百零七章:独绝冠京华 天黑月高,又有无数的人经历了悲欢离合,生死交错,最后回到了某一个终点,亦是起点。 都道人生苦短,悲白发,洒清泪,独留一片丹青,道不清恩怨情仇,最是人间百态,来往重度,错综复杂,岂是三言两句,便知心中隐晦。又见花甲之年,行走于山涧,心朗疏阔,豁达自然。终是一笑泯恩仇,再笑艳阳高照。千种事,万种愁,到死方知一场空,今日谈笑风生,明日舞刀定江山。挥斥方遒,一阙高歌一楼台。不过一局残棋待收,天眼为睁,我自横笑。 千里明月清风当,秋霜云疏叶廖廖,蓝泽筠与席渊并排而站,望着小路尽头显露出来的一汪湖水。 “南征北战,想必十分辛苦吧。” 蓝泽筠轻声问着,目光盯着月光下莹莹反光的湖面上漂泊的一片落叶。 席渊双手背后,轻叹一声:“还好,至少一切是值得的。” 语罢,目光踌躇一会儿,又转头问道:“你呢!这…十二年过的可还安好。” 席渊说话的时候,话语停停顿顿,略微有些颤抖,他生怕蓝泽筠说一声不好,只一句不好就能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蓝泽筠微微一笑,转头道:“甚好,我总算明白了清说的那些感觉,酸甜苦辣,各尝一遍,人生百态,才算圆满。方知浩浩荡荡,大道终始。” 蓝泽筠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虚假应付之意。席渊闻言,双眼怔了怔,想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喉咙就像是失了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其实他还想问:这十二年的光景里,你有没有刻意的询问过我的踪影。 待蓝泽筠回到房间门口时,只见白雨曦喝的小脸儿通红,嘴角还挂着几滴晶莹透亮的口水,手里抱着一个银制刻花的酒壶不松手,整个人靠着墙壁旁若无人的酣睡。 蓝泽筠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白雨曦这丫头喝了多少,一股浓重逼人的酒气直往蓝泽筠鼻子里冲。 也不知是不是酒气太盛,蓝泽筠只觉得困意来袭,不过多时便跟着白雨曦一前一后,熟睡过去。 虽说是在危险之地,不过蓝泽筠倒觉得一夜好梦,也许是身旁有人,也许是心境空灵,又或者,有些来自远方的安稳。 自打神族众位知道帝君要来昆仑观摩试炼大会,不过两日,神族便又派了人来。身穿绫罗绸缎的神官将近千人,个个手里捧着世间难得一见的名花,精茶,上好的烧白瓷茶具,以及千年寒玉酒盏等等。整个昆仑变得彻底热闹忙碌起来,就连宫殿也重新翻修上釉,显然准备迎接帝君的事宜完全盖过了原本要进行的试炼大会。 就这样紧紧张张匆匆忙忙过了十来日,眼看着距试炼大会只剩不到三天。 当然忙里偷闲,快活至极的人也不少,比如说白雨曦与蓝泽筠二人,此刻白雨曦正坐在窗户前放置杂物的台子上,翘着二郎腿,枕着金 丝软垫,啃着一只脆生生的秋梨,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话本子,看的入神。 不一会儿,窗边飘过两道急匆匆的身影,似有交谈之声 “喂,你听说了没,神族族长今日带着小殿下来昆仑了,真不知道这帝君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居然惊动了他老人家。”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帝君乃是受三界供奉的人,尊贵的很,又因千年来,第一次现身神界,族长怎么可能不重视,不过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神族小殿下倒是俊俏的很!” “呸!你原来是个色胚子,昨日还听你说人界龙华的席渊太子样貌出众,风华绝代,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转了口风?啧啧啧,果真见一个爱一个,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哪个呢!” 那名女神官被说的小脸通红,立刻推了推身旁笑得正欢的女子,捂着她的嘴,急切道:“你可莫要打趣我了,叫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他们皆是人中龙凤,岂是我们这些无名小辈可以妄谈的,不过听说那位小殿下,自幼便不服从管教,四海傲游,洒脱不羁,又生的风流倜傥,想必三界之内的桃花,数都数不完!哈哈哈!” 二人嘻嘻闹闹,有说有笑的走出了院落,白雨曦待人影完全消失,这才从话本子后边儿露出脸来,撇了一眼院落门口,摇了摇头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果然轻浮,想必这神族的小殿下定是个色胚子,如此不正经,竟然成了侍女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风流子弟。” 蓝泽筠闻言,挑了挑眉,泛读着一本从桃花园里带出来的《广义禅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日假孟婆的话,还有汾西那位仪态万千的乐楼老板娘,还有那日初见孟婆时的场景。要说桃花满天下,谁能比得过那位呢! 如此想着,粉嫩的玉指逐渐捏紧,不知不觉间,竟然将纸章捏破了一个洞,蓝泽筠立刻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将皱了的书页一点一点抚平,不过那尊女菩萨佛像精致飘逸的脸旁已然不复存在,蓝泽筠立刻泄了气,心里连忙念了几声罪过这才作罢。 话说又过了两日,昆仑主殿乾坤殿内的众人彻底失去了耐心,眼看着明日便要开始试炼大会,传说中帝君的身影却迟迟不现。 神族族长邶祉神色端正,定定的闭着眼睛坐在主位上凝神,银烨坐在下边儿,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里的白烧瓷茶盖儿。 至于其他人,多半已然露了急躁之色。 “什么时辰了?” 银烨往外边儿看了看,这才漫不经心的答道:“看天色,快戌时了。” 邶祉闻言睁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瞧着底下焦躁不安的众人,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说来此事实在是太过突兀,只一个丫头的几句话,也不知道真假,魔族也没有传出消息,他们竟然就心神慌慌的准备了一大堆。这不白白苦等了五六日,什么都没有等到,明日便是试炼大会,帝君真的有心要来,自然不会等到明日之后! 如此想着,邶祉竟然也有些不知所以然,只想着等到今日之后,明日一早,主持完试炼大会的相关事宜便命人打道回府。 戌时已然过了半个时辰,包括殿外等着的神官都有些乏味,夕阳西下,最后彻底淹没在了山背后,乾坤殿里的众人最后只能带着失望归去。 当夜,白雨曦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眼里有些不安,蓝泽筠看着她走来走去,着实让人眼花,这才出声问道:“怎么了,这般慌张?以前天塌下来也没见你这样啊。” 白雨曦闻言,长叹一口气,满脸低落的坐在桌前,手肘着头,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着蓝泽筠道:“看来我们是被帝君他老人家给框了你说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话不算数,这次试炼大会要是不来,我看你真的就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蓝泽筠听了,心湖之中竟然荡漾处一丝失望来,不过立刻被她制止。 蓝泽筠伸手轻轻拍了拍白雨曦的脸蛋道:“你放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自然不会白白让别人欺凌!” 第二日,昆仑晨钟想起,昆仑斗武场早早聚集了来自各山各地,两界的出众弟子,神族族长邶祉整顿了一下衣着,正要上前讲话,忽而觉得心湖微微波动,灵台温和清明,就像是天降祥瑞一般舒服。 场中之人皆是如此,就连这清晨冰冷的阳光也温和了许多。 刹那之间,蓝泽筠闻到一丝极为熟悉的紫金檀香的气味,自身边轻轻划过,卷起了肩头一缕青丝。蓝泽筠立刻左顾右盼,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忽而天空之上,几束金色的光束拨开云雾,就像是随风飘散的几缕顺滑的绸缎,在空中盘旋徘徊而下。最后停在主台之上。 天降异象,但是斗武场内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灵力波动,场中之人皆被这般奇特的景象吸引住了眼睛。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邶祉。 只见神族族长,左右摸其袖口,双手伸直,手心朝上,对着光束之处恭敬一拜,嘴里道:“恭迎帝君!” 其他人闻言,这才照着邶祉的样子一同行了极恭敬的礼数。 随着天空之上的光束慢慢消失,主台之上,万众摩拜之地逐渐显露出一道人影来。 “起。” 只一道温润清澈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而起,这才有机会正眼观摩观摩主台之上的人。 不过只一眼,便知什么叫,雅气断九州,绝色冠京华!风姿特秀,萧萧肃肃,乃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气度艳绝,如陌上花开。 青莲锦衣带清风,飘飘其然倍飘逸。腰束白玉玲珑豆,金线刻绣银线穿。秋波荡荡秋水红,雪色凝脂朱唇笑。眉峰一撇回肠气,盖世风云待今朝。似是乘风来,又若踏浪回,身伴红梅绿竹,自有醇香雅淡。形貌丽,质地出众,不看闹市烟火,不理人间酒色,志在高山水长,纯酒清茶一壶。真乃神人耶,如美玉,如高月,如明珠,纵然千言万语,说不尽翩翩公子。 主篇 第一百零八章:相遇离别,皆有定数 度落负手而立,自上而下望着惊讶的众人,几乎没有人想的到,他真的会在这个时候到达。席渊看着上座那位华贵高雅的公子,南鸢的记忆汹涌而来,原来是他! 度落并没说什么,反而向后退了一步,对身旁的邶祉道:“快主持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邶祉恭敬应下,而后上前,对着众弟子到:“ 今年的试炼大会,会在般若森林里进行,我们已经派人在里面各处位置放置了五百枚神标印迹,般若森林的结界明日开启,三日后结束,三日内,两族哪一方取得得神标印记多,哪一方便获胜。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底下弟子皆齐声答应,邶祉点了点头继续道:“等会儿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去信号珠,般若森林内危机四伏,强大凶狠的灵兽四处可见,因为是上古战场遗迹,未知的危险数不胜数,为确保每个人的安全,九山掌教会跟随诸位进入般若森林,遇到危险时立刻捏爆珠子,掌教们自会保你们安全。” 邶祉说完,便引着度落出了斗武场,往乾坤殿走去,度落临走之时,眼神往下瞥了一眼,直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这才安心离场。 万事都交代清楚,斗武场内的弟子皆三五成群的散去,蓝泽筠一转头就对上了席渊的目光。 席渊慢步上前道:“上次开放的般若森林,只开放了边缘地带,比较安全,这次算是全部开启,危不可测,一切都要万般小心。” 蓝泽筠微微一笑答道:“你放心吧,此行我们自然会小心,如今你我两族,莫不要……失了身份,注意安全。” 蓝泽筠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席渊身旁戈薇,其中告诫之意清楚万分。 席渊闻言,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随即苦笑一声,点头示意,转头离去。 戈薇跟在席渊身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蓝泽筠二人,这才挥袖又去追赶那道挺拔的身影。 白雨曦双手抱胸,看着远去的那两道交错的身影,摇了摇头道:“真是可怜,明明不是自己的东西,非要强求,让自己狼狈的像个乞儿,最后弄得不欢而散,岂不是到头来一场空梦?” 蓝泽筠抿了抿嘴,又道:“执念使然罢了,如今一切也该有个了结了。” 语罢,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正要走,又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董晓婷。 阳光之下,四目相对,当初那个怯懦到不敢反抗的女孩儿,如今就像是脱胎换骨,变得自信非凡,高不可攀,董晓婷微微一笑,竟然主动来到蓝泽筠身边道:“说起来还没正紧的和你说一句欢迎回来呢,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董晓婷话语中带着笑意,就连眼睛也是如此,一时间让人看不出真假来。 白雨曦看了那人一眼,瞧着是个漂亮姑娘,就不知道为什么脸皮可以如此厚。 “哎呦,欢迎也要真心实意才行,千万不能昧着良心,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也不嫌庸俗虚伪。” 白雨曦自然是看不惯这些表面上装的道貌岸然的正派模样,做起事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也不害怕忌讳,直接戳破,抚了董晓婷面儿上的话。 气氛忽而变得尴尬,董晓婷脸色僵了半天,这才继续笑道:“这世道越庸俗的东西,不是越真实?可见我定然真心实意,白姑娘误解了。” “误不误解不知道,反正某些人的心狠手辣我是见识到了,这种事情做的出一次,就做的出第二次,你说对不对啊?” 白雨曦踱步到董晓婷面前,歪着头,挑了挑眉头,看着她,二人眼中似乎有些火光来回流转。 忽而,董晓婷伸手掩嘴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这自古有言,人不狠,站不稳,而且何况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永远都不会错的。” 语罢,董晓婷越过了白雨曦,看着蓝泽筠继续道:“想必你回来,应该有很多人会开心的吧,他们可都盼着你呢,我也是。” 董晓婷说完,对着蓝泽筠二人点了点头,越过二人,出了斗武场。 白雨曦深吸一口气,总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憋了一口气,说不出来的难受。 蓝泽筠看着董晓婷远去的身影,搭了搭白雨曦的肩膀,道:“离她远点儿,这个人很危险!你斗不过。” 白雨曦撇了撇嘴,答道:“不就一个使了点儿小手段,做了大弟子的丫头嘛,我还怕她不成?最好别给我搞什么小动作。不然我定然将她大卸八块儿!” 蓝泽筠闻言,只觉得白雨曦小孩子气又上头了,甚是好笑,嘴角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对对对,你最厉害,走吧。” 二人一扫刚才的阴霾,嘻嘻闹闹的出了斗武场。 乾坤殿内,鸦雀无声,底下坐着一众神族执掌人兼各山掌教,度落端正的坐在主座上,喝了一口茶,而后才道:“如今神族倒也是人才辈出,颇具当年风采,族长好教导。” 邶祉闻言,眼带笑意,立刻恭敬的起身回道:“帝君谬赞了,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度落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邶祉入座,目光扫下去,在诸位身上转了转,众人只感觉心头一紧,后背冒汗,尤其是狄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虽然没有抬头,不过总感觉帝君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白家小丫头的话,额头已然布满了一层密汗,倘若帝君真的计较起来,别说他老人家会做什么,光是族长就不会让他好过! 因为秋日已至,白日天色也逐渐变得短暂起来,如今还只是戌时十分,骄阳已经接近地平线,撒下一片昏黄血色的暖光。这样的日光有时温柔的像水,有时又悲凉的似离别的秋雁。 黄昏林下路,蓝泽筠双手背后,左顾右盼似乎正寻找着什么,目光中有些许疑惑之意。这条路倒也不算多隐蔽,只是这会儿大家都休息吃饭,再加上明日便是般若森林开启之日,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愿意闲逛。百青在昆仑时,这个点儿最喜欢来这里漫步,吹吹风,赏赏秋日刚红的枫叶,好不惬意。 蓝泽筠顺着路一直往里走,道路两边火红似火的枫叶随风来回摇曳晃动,不时散落一片巴掌大小的枫叶。 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只觉得有趣的很,一转头,一枚超级大的枫叶刚好离开树梢,随着秋风在空 中盘旋,不过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落在了地上,蓝泽筠连忙低身伸手去捡。 右手在碰到那朵枫叶的时候,立刻缩了回来,只见一双鎏金鸿纹银靴**裸的出现在枫叶之前。 蓝泽筠连忙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来回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化作身旁散落的上千枫叶。 “不好好准备,跑来这里做什么?” 度落单手背后站在蓝泽筠面前,这个角度,刚刚好挡住了外面的大部分光线,有一些细碎的光束透过他的脖颈,肩膀投射过来,散落在蓝泽筠的脸上。 此刻的度落就像是逆光而来,浑身带着耀人的灼灼光辉,如此美好,胜过沧溟,远超烟色。 “我…来寻个朋友,上次在南鸢失散的那个,如今算是失而复得了。” 度落挑了挑眉,面色不悲不喜道:“哦?你这朋友倒比我还多了,改日可得给先生好好引见引见才行。” 度落的语气晦暗不明,蓝泽筠听在耳朵里总感觉有些不舒畅,但又挑不出毛病来,只好点了点头:“先生五湖四海皆朋友,泽筠哪敢和您相提并论,至于百青他也不过和我等一样,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平凡之人,先生的话倒是折煞了。” “平凡?你可不是个平凡的人呐,那人你可找到了?” 蓝泽筠摇了摇头,眼里略有些失望之色:“没有,想必他也只是来昆仑凑个热闹,如今大多数散修都散了,也许他也走了吧,只是都还没来得及告别一声,如今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想见了。” 度落见蓝泽筠似有神伤,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相聚重逢皆是缘分,离别走散亦是,倒也不必强求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且走且看吧,倘若道路相同,终归会遇到的。” 蓝泽筠闻言,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谁能想到,威震三界的帝君,竟然也会说出这么轻柔的安慰的话! 忽而一阵强风过境,一片枫叶自树上飘落,落在了蓝泽筠身后的发梢上,而后随风飘散,竟然带起一缕秀发绕过蓝泽筠的眉眼,不知走到了哪里。 度落见此,立刻伸手将散布在蓝泽筠眉眼处的青丝轻轻拿了下来,蓝泽筠立刻僵住,眉眼睫毛皆能感受到度落手的温暖体温。 一时间狂风大作,掀起一阵叶海呼啸,他们二人就这样定定的对立而站,远远望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有些相遇就像是突然转了一个弯儿,猝不及防,有些离别亦是。着手一封千金书,挂念沧海复桑田。今朝折花凭栏处,择日赏月花灯下。 你且莫回头,你且莫停留,我有三杯酒,一杯相逢苦,一杯离别愁,一杯醉意浓。 主篇 第一百零九章:鲜衣怒马正当时 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本是相约登山时,昆仑境内,降神台前,亮起一片黑色的虚空。 辰时铜钟大作,钟声悠远绵长,激起飞鸟阵阵。两族的弟子已然整装待发,等候在降神台前。一眼望去,个个英姿飒爽,皆是少年英气,直逼云霄。远远看着,就散发着一股肆意畅脱的风韵气概! 巳时钟声响起,神官肃立在降神台上,目光严厉锋锐,横扫底下的弟子,声音响彻云霄 “登台!” 洪亮高亢的声音延绵不绝,尾音久久不散,众弟子闻言,挺胸抬头,步步向前。 “开幕!” 高台之上众位掌教释放灵力,在降神台上,拉开黑暗虚空的结界,一片金色带有压迫厚重感的阳光瞬间倾泻下来。 虽然四周无战鼓声声,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斗志激昂,似有军鼓阵阵,金锣宣天,长风呼啸而过,带起鲜红的战旗飘飘!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两族的弟子各站两边,就算以往再隐忍和谐,此刻却似心有万千愤慨,绝不认输! “进!” 神官目不斜视,目光正对着进入般若森林的结界,那束危险的光束似乎有什么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 随着神官语音刚落,两族弟子排成两列,互相行了礼,蓝泽筠对面站着的是席渊,白雨曦对面便是戈薇。对拜之时,各有思索。对拜之后,众弟子皆目光铮铮,互不相让,走进光束之中。 “落!” 此时的降神台只甚神官一人,随着这一声,所有人都心弦紧绷,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乘风破浪踏山海,鲜衣怒马正当时,且看今朝少年肆意,挥手定乾坤,踱步抵沧海,徒手舞苍穹!好一番青春畅快,共通大道! 度落与邶祉二人站在昆仑一处山巅处,看着底下斗武场的动作,站得高,风也就更烈,吹得二人衣摆作响。 度落忽而道:“风流少年,肆意洒脱,光是看着就觉得有力量,族长觉得此次逐猎,谁可登鼎?” 邶祉只沉思一会儿,便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道:“不管谁登鼎,我都相信神族。” 度落闻言,也不说话,只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心中已有答案。 秋风烈烈,落叶就像是冬日的雪花一样数不胜数,而在另一座昆仑的山头上,亦有一少年,脚尖儿轻点枝头,倘若一只轻盈的收了翅膀的矫燕,怀里抱着一把古朴长刀,目光眺望着昆仑斗武场上慢慢合上的光幕一动不动。随后只闻一声鸟蹄,便快速消失在了枝头,只留下空荡荡的枝丫,来回轻微颤动。 …………………………………………………………………… 一阵直达心脏的眩晕感侵袭而来,进入般若森林的众人渐渐失去了意识。等到再次清醒过来,入眼的便是一片血色的昏光。 这次般若森林里散发的厚重感远远超过了蓝泽筠第一次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只要心神稍微不稳,便会有惧意滋生,直叫人心神发颤。 此刻所有人都还聚集在入口处,白雨曦打了一 个喷嚏,搓了搓手,靠近蓝泽筠道:“这地方真邪门,看着阴森森的,煞气这么浓重。” 蓝泽筠点了点头,这次进来,蓝泽筠嗅到了一股很古老的血腥气息,各处灵力波动剧烈,可见危机四伏,神族族长的话不假! 两族的弟子分居两处,互不干涉,忽而一道声音自神族人堆里想起 “在外边儿有人护着,到了这里面儿可就要生死由命喽!” 说着,蓝泽筠便感觉到一道带着恨意的阴森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久久不散,蓝泽筠抬头,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有些无话。 白雨曦瞧着戈薇嘴角微微一笑,似有些不怀好意,又看了看眼前的男子,这几天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于是凑近蓝泽筠道:“这谁啊?”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又揉了揉太阳穴,最后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 “你!欺人太甚!你当年害死我大师兄,这笔账我定会找你算清楚!呵,怎么?攀不起我们神族,便自甘堕落,去了魔族,不过是一丘之貉,这些年还不是全凭帝君护着,我告诉你们,最好老实点儿,乖乖在这里待着,兴许我们还能高抬贵手,赏你们几个,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周子言说着,不屑的笑了笑,双手抱胸站在神族之中,格外的扎眼。 此话一出,大多数神族弟子皆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完全没将魔族弟子放在眼里。至于魔族众弟子,虽然生气,不过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再加上以往的试炼大会中,魔族皆是折煞而归,就算再心高气傲也着实没地儿撒去。 “切,神气什么?哪来的狗在这儿乱吠,怎么这才刚离开昆仑就连话也不会说了,果然了得啊!” 白雨曦目光望着前方的森林,故意大声说着,直惹得周子言怒火中烧,道:“你说谁呢!就算你是魔族小公主,也别妄想在我们地盘上撒野!” 白雨曦假装一脸懵的样子,看了看森林,又看了看周子言,忽而道:“你在跟我说话吗?我在骂狗,你急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与畜牲混为一谈?好歹也是神族的弟子,怎么可以这么低贱自己身份!” “你!” 白雨曦说话噎人是出了名的,周子言只觉得此刻胸口憋了一口闷气,上不去下不来!伸手指着白雨曦“你”了半天也没再说出什么来。 “试炼大会,讲究公平公正,我们各凭本事,至于你要怎么不放过我,也全凭本事,只逞口舌之快,实非君子所为,我劝你管好自己的舌头!” 蓝泽筠看着周子言,语气里全是告诫之意,看的他心里发毛。 席渊看了看蓝泽筠以及众魔族弟子,脸上有些歉意,上前对着众魔族弟子行了个礼,道:“是我神族没有管教好弟子,才叫他在这里口放厥词,辱了各位,此行危险重重,各位多加小心,泽筠说的对,我们各凭本事,莫不要伤了和气。所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呼救。不管是神族掌教还是弟子,定然会赶去支援营救。” 此话一出,魔族弟子这才神色平缓,略微有些欣赏的看着席渊。 “你说的话我爱听,如此就别 过了,我们魔族弟子从来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人,若有危险,一定顶力相助。” 白雨曦说完,众魔族弟子抱拳示意,便先人一步,朝着般若森林走去。 周子言心中憋屈,对着席渊道:“席师兄,你怎么还护着她,当年护着就算了,如今她是我们的敌人,你这样护着,可如何服众。” “再说……再说你现在不都有了妻子,这样护着,可叫戈师姐的颜面往哪里搁?” 周子言嘴里鼓捣了一串儿,眼看着越说越离谱,董晓婷立刻出声制止,示意其闭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戈薇眼眶微红,心里自然是委屈的,换作谁,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心里想着别人,又被戳破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会不难堪! 席渊转神,目光冰冷的看着周子言道:“敌人?我倒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竟然成了神族的敌人!我劝你最好谨言慎行,莫不要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胡话,还有离他们远一点儿,惹恼魔族与惹恼帝君,哪一个罪责你都担不起。” 席渊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随后神族弟子紧跟其后,一同前进,戈薇握了握拳,嘴唇已经咬出了些血丝。 周子言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愤怒的踢了踢一旁的大树,董晓婷站在周子言旁边儿,目光望着戈薇小声道:“愚蠢,这么着急做什么,这种事情放在明面儿上,除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笨蛋,还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为何,一向目中无人的周子言竟然在董晓婷面前乖的跟只小狗一样。此刻立即底下了头,有些委屈道:“大师姐,我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嚣张样子,凭什么她做了错事,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活着!” 董晓婷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周子言的头:“乖,以后可不许这样犯傻了,明明有一千种方法,为何要选最笨最傻的,白白惹出这么多的笑话。” 周子言身子顿了顿,看着董晓婷微笑的面容,明明那么温柔的话,为什么听在心里,竟然让人有些害怕发怵。 再说蓝泽筠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林子。蓝泽筠让所有人都排成两列,每列相距三尺,看着规整分散。 “我们为什么这样?” 白雨曦乖乖按照吩咐站好,这才发问,蓝泽筠站在白雨曦对面儿,望了望四周茂密的林子,道:“都说般若森林里危机四伏,但到底是什么危险,我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站位,有助于我们的安全,若真出了什么事,至少其他人察觉到时候,逃脱的机会比较大。” 白雨曦点了点头,忽而一脸坏笑的看着蓝泽筠道:“啧啧啧,还说呢,昨日我问你想不想赢,你说看天命,今日怎么瞧着胜负心比我还强?还说不在乎,这就安排上了?”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挑了挑眉:“还不是怕某人真的输了哭鼻子,这哭起来就止不住,你说对不对,李师姐?” 李慕看着蓝泽筠二人斗嘴,笑了笑,故意道:“对对对!确实是个能哭的,一哭那眼泪就收不住!” 白雨曦小脸儿早就红了一片,看着蓝泽筠和李慕调侃自己,撅了撅嘴,默不作声,转过头去,惹得大家欢笑一片。 主篇 第一百一十章:血色刀魂 《上古珍宝杂谈》里有云:万物有灵,其魂昭昭,游荡九川,过门不入,遇幽冥仙途,不可折中,先有怪谈,魂灵之说,居于万器,不死不灭,与天长存,与念长息。往过三万里,叹其精者,岂非天地造化。 蓝泽筠一行人从入口处朝着西方出发,要说这般若森林的入口,每次都有所变化,上次去过的地方,如今完全不寻其踪。 众人一路谨慎小心,将灵力释放了有十丈远,以确保危难之时,可全身而退。 一行人小心翼翼,行至一处山谷水涧这才停了下来。蓝泽筠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与众人交换眼神,决定停下休息一番。 白雨曦揉了揉脑袋,眼里已经有了些红血丝,这一路,别说灵兽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呼!累死我了。” 白雨曦锤着胳膊,坐在蓝泽筠身旁的石头上,从腰里锁物囊里掏出两个翠绿色的甜瓜,将一颗递给蓝泽筠,然后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蓝泽筠拿着甜瓜,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心神一刻也没有松懈,紧紧盯着四周。 要说这处山涧比起其他地方,还是更有生机一些,虽然天色依旧血色昏黄,不过四处还是能见到一些绿色植被,甚至还有些斑驳的小花儿盎然蓬勃!而且面前这条小溪流也是出奇清澈,不带有一丝杂质,能够清晰的看到树木天空的倒映。 蓝泽筠吃完甜瓜,觉得有些困乏,于是蹲在小溪边儿上,趁着清凉干净的溪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溪水触及肌肤,一股透彻清明感瞬间袭上心头,消除了积攒许久的疲乏。 蓝泽筠睁开眼睛,正准备离开水面,忽而被水中一点微弱的猩红色吸引。 这抹红色只出现了一瞬,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闪了一下便消散不见。 蓝泽筠心头一紧,目光一寒,立刻聚灵力于手指之间化了一把细小锋利的刀刃,转头抛了出去! 只闻石头落地的声音,众人转头,只见身后的一处石壁上破了一个洞,阵阵灰尘久久不散,洞的周围已然有些碎裂,可见那道刀刃的力道! “怎么了?” 白雨曦反应过来,立刻呈警戒状态,双目盯着四周说着。 蓝泽筠如实答道:“刚才我在水里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倒影,不过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李慕等人闻言,立刻围城一圈儿,呈战斗模式,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过了一刻钟,周围依旧安宁和谐,一点儿异动都没有。 李慕看了一眼蓝泽筠,道:“兴许…是你看错了?” 蓝泽筠蹙眉,点了点头,不过内心依旧不放松丝毫:“休息好了,我们就尽快走吧,还是小心一点儿好,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众人皆应答,迅速收拾好东西,沿着溪流一路向上。 两个时辰后,只闻西边儿某 处丛林里传来一阵打斗声,而后便是阵阵浓稠的血腥气息。 白雨曦将手里发着淡绿色光辉的神迹放入锁物囊中,道:“第六十二个!这才半天,我们就找到了六十二个,还有两天半,我觉得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泽筠,你说如果咱赢了这次试炼大会,傅老头儿他们会怎么看我们?” 森林之中一片欢笑之声,地上皆是凶狠灵兽的尸体,白雨曦说着,忽而单手背后,一只手模仿傅行子捋了捋下巴下边儿,轻咳一声,故意放粗嗓子道:“嗯!你们表现非常好,没有给我们临魔院,给我们魔族丢脸!介于此次优秀表现,作为奖赏,之后的两个月就不用来上课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玩儿什么玩儿什么!好好休息!哈哈哈哈哈哈!” 白雨曦学的有板有眼,惹得众人哄笑一堂,蓝泽筠忍着笑,摇了摇头道:“这该是你自己的想法吧,让我说,他老人家顶多心里偷着乐,面儿上绝不表露一丝一毫。至于不上学,你还是等再过几年,可以自己修行再说吧。” 白雨曦闻言,笑得正欢的嘴巴立刻收了几分,嘟了嘟嘴,有些哀叹道:“想我白雨曦人生在世,年纪轻轻就失了自由,只能像锁在笼里的金丝雀儿,整日看着外边儿的大好光景无可奈何,唉声叹气,可悲啊!” 李慕听不下去,拍了一把白雨曦道:“行啦,别装了,就你,锁在笼里的金丝雀儿?你这些年没把黄泉地给掀了,族长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众人正在说笑,忽而一点红色的微光闪进蓝泽筠的眼睛里,蓝泽筠立刻回头张望,只见四周悄无声息,只有一阵风过,带动的树叶席席,笑声戛然而止。 白雨曦神色紧张,看着蓝泽筠道:“怎么了?” “我又看见了。” 众人闻言,皆面容紧张,大家都知道蓝泽筠并不是咋咋呼呼的人,既然她说有,想必其中定然有问题! 大家考虑再三,决定一路上多留一点儿心思,也不耽误,收拾好残局以后便继续往深处走去。 夜幕降临,整个般若森林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浓稠的雾气,行走在其中,总感觉魅影丛生,有些心悸。夜里的风似乎比起白日更加肆虐疯狂。风声穿透森林,就像是有人站在高楼之处,吟唱着一首千古哀歌,声音发颤悲凉,是有些缅怀祭奠之意。使闻者落泪,见者伤情。 蓝泽筠一行人寻了处可遮风挡雨的山洞,点了火堆,停下来休息。日程劳累,再加上一路上打打杀杀,灵力损耗。有些弟子已经撑不住,先行睡了过去。 洞口时常刮过一阵凉风,惊的火堆四处扩散,洞内倒是安静的很,时常能听到几声匀称的呼吸声。 白雨曦靠着墙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子已经有些重的抬不起来,但是依旧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蓝泽筠瞧着有些心疼,小声道:“你睡一会儿吧,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 白雨曦迷迷糊糊中,摇了摇头:“不行,说好了一起守夜,这会儿还没到换人的点儿,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看着,而且,今日你说 的那道红色的光甚是可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开始仔细的分析起那道诡异的红色光辉:“我们从入口处一路向西,行了有一百里左右,到达山谷的时候它才出现,而从山谷到刚才的树林,至少也要五十里的路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从山谷里,那个东西就一直跟着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灵力探知十丈多,都没有半点迹象,而且留在路上的灵力气息也没有丝毫动静…要” 蓝泽筠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白雨曦,只见这人已然靠着墙酣睡过去,眼角还挂着一点晶莹透亮的泪光。想必是一路上紧绷心弦,太过劳累了。 要说白雨曦至少要比蓝泽筠她们小个七八岁,说是小丫头也不为过,难得,小小年纪,胸襟胆识,谋略武力造诣皆与他们这些人差不多,而且在未进入临魔院的时候,白雨曦几乎没怎么将术法修为放在心上,一天东跑西耍,好不自在,可见天赋异禀,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啊,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境与眼界,临危不乱的担当,以及心中那份保持的很好的纯真与超脱世俗的清醒。让她入世如出世,心不乱方寸,方可寻大道。 蓝泽筠笑了笑,从背后找了一件带出来的披风,轻轻的披在白雨曦身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火堆旁,继续思索起来。 好久,洞外的狂风似乎早就退却,外面似乎比洞内还要安静几分,而屋内原本还跳跃的火光,就像是失了生气,垂直向上,毫不摆动。 蓝泽筠心口隐隐发颤,似乎有所察觉,立刻回了心神,目光警惕的盯着漆黑一片的洞口。 忽而,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寒意侵袭过来,本来燃着烈火的火堆居然瞬间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然后门口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悠长的叹息声,接着便亮起了一道红色的亮光,起初还有些微弱,不过慢慢的竟然强盛起来,不过半刻钟就犹如猩红色的血液一般浓稠。 蓝泽筠瞧着情况不太对,出声喊了几声,四处无人应答,蓝泽筠转头看了看白雨曦,只见她嘴唇发紫,脸上有了蓝紫色的血管纹路,眉头处结了一层冰霜,只有一丝微弱的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蓝泽筠又喊了喊其他人,这才发现,除了她,每个人都是如此。 只见原本红色的一团微光绽放光芒,然后慢慢伸展雕刻,最后在空中形成了一把红色剔透的弯刀,刀面锋利得当,上面零零散散,竟然镌刻了七八个妖艳的美人图,那一颦一笑之间,都是风情万种,撩拨引诱。刀背要比平日见到的刀宽上一倍,上边钻了七八个小洞,小洞周围,影影约约有些划痕,似乎本来有什么东西。刀柄处缠绕着一条红绫,半尺长的飘带无风自动,瞧着甚是妖邪。 蓝泽筠心中有些忐忑,目光紧紧盯着半空中静置的长刀,虽然不是实体之物,不过其中蕴含的杀戮之气依旧蓬勃强盛! “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容器啊,哈哈哈哈哈哈!” 蓝泽筠正凝望着,忽而听到虚空之中又想起了苍老的声音,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嗓子有些干涩沙哑,听起来就像是一扇破了许久的木头大门,轻轻一推,吱吱呀呀。 主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初显神威 此情此景,很是诡异恐怖,蓝泽筠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声音来自哪里,至于面前这道红色的刀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蓝泽筠心中打量一番,整个人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周生一丈散布着灵力,随时伺机而动。 “别白费心思了,凭你,是毁灭不了我的,你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倒是难得有一生好修为。” 苍老沙哑的声音一直徘徊在蓝泽筠周围,蓝泽筠稳住心神,忽而对着虚空拜了一拜,道:“不知何方前辈,倘若是我们不小心叨扰了前辈清修,小辈在这里替大家给您赔罪了,能否还请阁下出来一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道声音听完蓝泽筠的话,大笑几声,然后就像是多年没有伸过腰身一样,懒懒的动了几下,而后才继续道:“冒犯谈不上,老夫只是看上了…你,这么好的容器,才能配的上老夫,小丫头,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马上你就会变成三界最强的人,哈哈哈哈!” 这道声音,越说越兴奋,隐隐之中,有些雀跃。 语罢,只见蓝泽筠面前红色的刀身突然光芒大作,刀身上镌刻的几个栩栩如生的美人图竟然眨了眨眼睛,然后渐渐脱离了刀身,化作红色的虚影,飘荡在半空之中,或翩翩起舞,或含笑遮面,或打闹嬉戏,空气中,时而传来欢腾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蓝泽筠心神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随之而来的变动,身上早就用灵力化了一层防护罩,右手掌内泛着淡蓝色的荧光。 这样的异变大约持续了一刻钟,半空之中的八位妩媚多姿的少女的眸子忽而火红一片,停止了打闹嬉戏声,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面无表情的盯着蓝泽筠。 蓝泽筠立刻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果不其然,只见这些少女的虚影,竟然慢慢化作八道锋利带着尖锐倒刺的长鞭,在空中曲折盘旋,直直朝着蓝泽筠方向而来! 蓝泽筠立刻化出一把灵剑,朝着长鞭斩去,只闻“呲呲”几声,碰撞之间,蓝泽筠手里的灵剑马上就出现了裂缝,而后越来越大,猛地一声,短断成了两节。幸好蓝泽筠眼疾手快,再长鞭突破灵剑的束缚之后,立刻移行换法,只留几道残影。呼吸之间,整个人又重新出现在了洞口处。 “别白费力气了,吾乃天地之气化身,高于灵力,你这玩意儿在我面前,不过就是以卵击石,没用。你就乖乖就擒,准备接受这份荣耀吧,你要知道我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力量!” “在…你面前?” 这道苍老的声音逐渐有些猖狂,不过蓝泽筠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妙意,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乃天地之气所化,也就是说他非人?可是具有灵识,这般通人性,就算在强烈的天地之气,也绝对幻化不出这种玩意儿!而且…… 蓝泽筠思前想后,忽而佯装进攻,准备和正对着自己的八道长鞭硬碰硬,这些长鞭立刻盘绕起来,几只做了防御,几只从侧面 穿插,准备和蓝泽筠手里的剑争上一争。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蓝泽筠行至中途,忽而剑锋一转,朝着立在半空之中的那道泛着红光的刀影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等到蓝泽筠的剑刚刚触碰到刀身上时,这刀居然凭空消失,又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蓝泽筠进攻失败,神情一顿,身后呼啸而过的一把长鞭从她的小臂呼啸而过,刹那之间,蓝泽筠的衣服皮肉,瞬间被长鞭上锋利的齿刃磨裂开来,血珠飞溅,蓝泽筠只觉得小臂火辣辣的疼,立刻翻身往一旁躲去。 空气中弥漫处一丝香甜的血腥气息,长鞭上残留的几滴鲜血被瞬间吸收。 虚空之中立刻传来一阵满足渴望的声音:“真香,这个味道…真不错,看来我是选对了,天不枉我!哈哈哈,天不枉我!” 蓝泽筠立刻运作灵力,封住了小臂处的经脉,防止血液流失太多。 “话说,你这小丫头也是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呵呵,你放心,等我拿到你的身体,一定会好好珍惜,决不让别人沾染一分一毫!” 蓝泽筠神色凝重,一点儿都没听那家伙胡说些什么,心中早就思索再三,寻找破解之法,按刚才的想法,她果然猜的不错,这把红色的弯刀应该就是他的本体,不过这些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倒是白雨曦自小出生在黄泉,生魂野鬼,万灵聚焦之地,所知自然要比自己多的多,可惜…… 蓝泽筠想了半天,站起身来,摸了摸手上的玄灵珠串儿,说起来,这度落给自己的这件超灵器,好像还没有真刀实枪的与自己战斗过,如今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吧! “前辈的能耐,小辈一人确实不是对手,甘拜下风,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给了别人,晚辈自然是要尽力试上一试,再做他论!” “哼!好一个试上一试,也好,就让老夫领教领教,你还有何本领!” 蓝泽筠语罢,便闭目,感受心脏里的那抹跳动的冰凉,不过呼吸之间,蓝泽筠手腕处的玄灵珠串儿便银光大作,自动脱离蓝泽筠的手臂,在半空之中化作一把剑气逼人的三尺长剑! 蓝泽筠伸手接过长剑瞬间,连带着自己整个人周身也散发着莹莹之光,尤其是那双明亮冰冷的眸子,此刻竟然也沾染上了滔天剑气。就像是人剑合一,纵横驰骋三万里! 虚空之中的那道声音略微有些惊讶的顿了顿,语气之中更加兴奋:“居然有玄灵石锻造的超灵器护身!啧啧,你果然让老夫惊讶万分呐,哈哈哈哈哈,来来来,老夫的刀刃也好久没有开过锋了,就让我来陪你玩两下!” 说话之间,原本还飘在空中那八道锋利的长鞭又重新化作的八个妖娆多姿的少女,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慢慢聚在一起,然后重新回到了刀身之上。 忽而周围的灵力剧烈波动起来,只见四周的灵气快速的聚散进刀里,这把原本虚幻的红色刀影居然慢慢变得结实, 真实起来。尤其是周身的狂暴气息,迅速席卷而来,蓝泽筠竟然有些心神晃动,隐隐不安。 这把刀就像是一只沉睡许久的狮子,终于又露出了尖锐的爪牙,天生自带着一股卓越高贵的帝王气息! 过了约莫一刻钟,周围的灵气波动逐渐平息下来,这才红色弯刀似乎是吸够了灵气,浑身绽放着血红的光芒,而后不受操控,居然自己调转刀口,直指蓝泽筠所在的方向。 蓝泽筠丝毫不敢懈怠,双脚轻踩地面,右手轻转剑锋,迎着刀口,刺了过去。 空气中只闻刀剑碰撞,铁器摩擦的声音,这把刀上汹涌流动的血煞之气直直往蓝泽筠身体里涌,蓝泽筠立刻足尖儿轻转,借着巧劲儿化解了刀刃的猛烈撞击,而后退居在一旁,双足点地,腾空而上,于半空之中,分散出了好几道恢宏磅礴的剑气,朝着下方的弯刀倾泻而下。 刀尖儿与剑锋对峙之间,两股决然不同的灵力来回波动,最后居中化散,朝着四面八方反射出去,三刻钟后,只闻天地一阵猛烈晃动,蓝泽筠被刀气震飞,手持长剑,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了下来,蓝泽筠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嘴唇发白,一低头,吐出一口混浊的鲜血来。 至于那把弯刀,也是向后移动了许多,刀身上出现了几道轻微的划痕,在空中颤动了两下,便又恢复如出。 “不错不错,果真是江山辈有人才出啊,是个可造之材,居然能在我的手下过上超过三招,倘若老夫还活着,定要你这个小娃娃吾为师,老夫愿将毕生所学教授与你,可惜可惜啊,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夺了你的身体,天不遂人愿啊,可见自古两难全!” 那道声音,似乎忆起了往事,语气中有些悼念之意,蓝泽筠稳住心神,而后起身,将嘴角残留的一丝血沫擦拭干净,也不废话,继续运作灵力,只见蓝泽筠手上的玉剑又重新化作十二颗圆润的玄灵珠,在空中盘旋,分成了两部分,而后化作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短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剑送出。 只见一只短剑就像是一阵劲风,快速朝着那把红色弯刀冲击过去,而另一把居然调转了方向,朝着白雨曦方向刺去,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短剑都被打了回来,蓝泽筠被两股力量接连抨击,整个人立刻倒了出去,撞击在墙上!幸亏回来的玄灵珠有护住的意识,在空中化作了一块结界,挡掉了大半儿的攻击,这才使蓝泽筠的五脏六腑没有遭受到危害。 蓝泽筠望了望白雨曦所在的方向,只见白雨曦身上此刻正绽放着一朵血红娇艳的曼珠沙华,而且她眉宇之间的冰冷寒霜正逐渐退却,就连发青发紫的嘴唇也慢慢红润起来。 看来是成功了,蓝泽筠松了口气,一边盯着旁边那道红色的刀影,一边儿等待着白雨曦清醒过来。度落曾经说过,自古灵器护主,尤其是超灵器,无论是意识还是能力都要远远强于灵器,由于与主人心脉相连,所以,一旦感受到外界有危害,便会自动现身,保护自己的主人! 主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制敌 白雨曦觉得全身昏昏沉沉,有些发软,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和蓝泽筠二人守夜之时,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准备好好看看蓝泽筠在哪里,谁知入目的便是一堆被冻成冰块的篝火。 白雨曦被眼前莫名其妙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边听到蓝泽筠在喊她 “喂…别看了,快点起来,做正事了。” 白雨曦闻言,立刻起身,转头便看到蓝泽筠身体虚弱的躺在上边儿,嘴角挂着血丝,显然是刚刚经历过战斗。 “呦呵,居然还知道找帮手,这个小丫头不错嘛,那朵花竟然能解了我的寒冰咒,可以可以,没想到老夫今日竟然可以见到两件上等超灵器!” “谁!谁在说话!?” 白雨曦刚行至蓝泽筠身前,便听到一阵沙哑苍老的声音,后背一寒,立刻警惕起来,朝着四周望了望。 蓝泽筠伸手指了指停在半空中的吗道血红色刀刃,道:“是它发出来的声音,有如此强大的意识,你可能看出是个什么东西?” 白雨曦闻言,转头盯着那把红色弯刀看了许久,而后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拍了拍手,眼神发亮:“哦!我知道了,这玩意儿是刀魂,估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般若森林里的,据说因为超灵器与主人心脉相通,所以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生出一些意识,也可以说是主人的意识残留在刀上,当主人死去之后,这残留在刀上的那抹意识就会逐渐脱离控制,慢慢成长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了自己的思维,估计那把刀应该已经折损了,这刀魂才会无家可归,四处飘荡,寻找可以寄宿的容器。” “哈哈哈哈哈哈!不错嘛,这都知道?看来老夫是小看你了,啧啧,等我进入她的身体里,一定要收你做我的徒弟,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 那道声音猖狂的笑着,白雨曦听了,骂道:“呸!夺谁的身体?做谁的师傅?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不过就一区区刀魂,终究不是人类,只有意识,没有感情罢了。” “我没有感情?小娃娃可是框我,我游荡于般若森林有千余年,每次忆起往日也会惆怅叹息,看到生灵亦会心灵阔达,你说我没有感情?” 白雨曦往前一步,双手抱胸,瞥了一眼红色弯刀,慢慢道:“那些都不是你的,是你主人残留下来的情绪罢了,你嘛,不过就是依靠着别人的情绪而活的一道意识,所感皆来自于别人,至于你自己…其实就是一片游荡在世间的空白之物,并无喜怒哀乐之说。” 白雨曦的话像是一把巨锤,每一个字都钉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人会愿意承认自己不是自己,失去自我,靠着别人的一切寄生存活,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下,忽而天地之间,一阵狂风席卷。整个山洞摇摇欲坠。 “很好,我最不喜欢牙尖嘴利的丫头,你成功惹怒我了,今日你 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 语罢,只见一股强大暴力的灵气从山洞之外冲了进来,而后直直灌进了红色弯刀的身体里,弯刀忽而暴涨一倍之多,看着血红之色愈加浓郁! “走,将它先引出去!” 白雨曦点头,与蓝泽筠立刻出了山洞。往一处开阔的林子里跑去,随之一道红色的虚影也出了山洞,紧跟他们二人。 空旷无人的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尖利的长啸。蓝泽筠二人正疾步前行,突然一阵寸劲儿从二人后方极速袭来,二人立刻分居左右,两个翻转,躲过了呼啸而来的弯刀! “怎么,想跑?你们觉得自己能跑的掉吗?还没有一个人可以从我的手里逃出去!” 原本苍老的声音如今多了些历历阴森之气,白雨曦停步,看着那把刀,终于忍不住道:“你就吹吧,要真没有人逃出去你的本体怎么折损的?你的主人又是如何死掉的?” “呵!真是个刁钻的丫头!当年若不是糟了人暗算,老夫如今自然是活得好好的!况且这样不是很好吗,这个鬼地方我已经呆够了,有了她这个容器,我就可以逃离出去了!哈哈哈,到时候整个三界,唯我独尊!” “唯你独尊?我看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好久没出去看看了?” 白雨曦本来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尤其是最看不惯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出口自然是丝毫不留情面,只惹得这把刀魂无所适从,最后干脆不说话,直接来真的! 只见这把变得比原来大两杯的红色弯刀,在空中轻轻一颤,而后分裂成了两个一模一的长刀,不过片刻,这两把刀竟然慢慢化成两缕红色的烟雾,然后刻画成形,最后化成了两个七尺蒙面男儿,每个人手里捏着的正是原先她们在洞中看到一般大小的弯刀! 蓝泽筠二人对视一眼,那头两个一模一样,如同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子已经准备好姿势,分别朝着二人袭击过来。 蓝泽筠用玄灵珠化作的长剑与之碰撞在一起,本来黑色的树林之中突然闪起几道花火银光!只听“滋啦”一声,刀剑划过,蓝泽筠甩手,一个似猫儿般的凌空翻转躲过了蒙面男子横过来的弯刀,要论力道,她绝对不占优势,只能凭着一些巧劲儿四两拨千斤。 再看白雨曦,手里拿着一条细红的长鞭,瞧着灵动飘逸,就像是一条灵巧舞动的长蛇,兵刃相接时,竟然能发出银铃般的响动。 焦灼的战况在三刻钟后逐渐明了,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被逼到一处死角,二人皆是满头大汗,很明显他们二人根本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打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可有办法灭了他?” 白雨曦闻言,目光一直盯着那两个人的动作,低声道:“有是有,不过需要点儿时间,而且我一个人运转不来往生魔花…… 所以能成功的可能性…还不如说没有办法呢…” “你且说一说,要是可行,我们就做,试一试总比死在这里强。” 说话之间,对面的两个蒙面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白雨曦与蓝泽筠立刻分散开来,饶了一周这才重新回到一起,白雨曦连忙道:“你知道的吧,这个往生魔花乃是魔界至宝,这东西能够通阴阳,还可以炼生魂,只要可以给我时间,结出往生魔花里的炼魂法阵,就可以开启往生魔花,收了它,但是……时间太久了,那个法阵……我可能要试好几次,所以…所以……而且我的灵力根本就没法撑起来这么高阶的法阵运行……” 白雨曦支支吾吾,可算是说了个大概,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又堪堪躲过了刀刃,几乎丝毫也不迟疑道:“你退出去,在一旁准备好,我可以撑半个时辰,你先努力将法阵画出来,其他的我们稍后再议。” 语罢,便引着两个蒙面男子朝着一旁的树林跑了过去,这一片树林,在刚才的打斗之中,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如今瞧着视野开阔,就连夜晚的迷雾瘴气也退散了许多。 打斗之声逐渐远了些,白雨曦立刻席地而坐,伸手引出往生魔花,红色透亮的往生魔花慢慢飘至白雨曦头顶,撒下一片鲜红的光芒,不似那把红色弯刀那般阴冷暗沉,这种光线竟然让人瞧着有些温柔与鲜活。 白雨曦不再像之前那般不确定,整个人彻底冷静了下来,立刻凝神闭眼,准备画法阵,她心里清楚,这半个时辰可是蓝泽筠用命换来的,要是她因为自己的迟疑不自信,而白白浪费掉,别说蓝泽筠生气,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无可饶恕! 再说蓝泽筠好不容易将这两尊大佛引到别处,谁料这家伙虽然没有自我意识,但是也是机灵的很,立刻一前一后,堵住蓝泽筠的去路,不叫她来回窜动。 蓝泽筠倒也清楚的很,也不乱跑,退至一边儿,玄灵珠离开蓝泽筠的手里,在半空之中形成十二只单独存在的珠子,而后每个珠子开始向外延伸,最终形成了十二条约三丈长的细长锁链,皆泛着莹莹之光,在空中盘旋,伺机而动。 这也是蓝泽筠思索了半天才想到的法子,本来对阵一个人就困难无比,更别说以一敌二,根本用不了两刻钟,她绝对会被击倒在地,任人宰割。所以思来想去,既然硬的来不了,那不如以柔克刚,拖延时间,只要能够坚持到白雨曦构成法阵,那么她们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如此想着,蓝泽筠立刻运用灵力,操控着半空之中的十二条锁链,从四面八方向面前提刀上前的两个蒙面人发动进攻。 锁链极其灵活,来回窜动,他们二人手里的刀完全斩不断玄灵石锻造出来的超灵器,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被压制困住,而蓝泽筠此刻完全就是置身事外,只需要站在这玩意儿攻击范围之外,安全的很。一切天成,只待白雨曦那边儿传来消息。 主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灭魂 月黑风高,凄凄飒飒,般若森林西边一处偏僻的树林中光芒四射,灵力波动强大,使得许多在那里居住的灵兽四处逃窜。 树林中央,两个虚化的通体红色的蒙面男子被十二道银光闪闪的细长锁链紧紧拦着,蓝泽筠定定的站在一处安全之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红色身影,不过结果似乎完全超乎了她的意外。 只见两道虚影挣脱了许久,无济于事,于是便在空中慢慢化散,又重新变成了原来的红色弯刀。 “不错嘛,有两下子,不过你要真以为这样就能控制的了我,岂不是太天真了,呵…” 刀魂懒散的说了一句,蓝泽筠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妥,果然,只见那把红色弯刀,忽而化散成成千上万缕烟雾顺着锁链的缝隙轻飘飘的逃散开来,而后转了个弯儿,又重新凝聚成一把锋锐的弯刀,直直刺向蓝泽筠。 蓝泽筠反应也是灵敏,见此立刻使了灵力,还未看清楚,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弯刀身后。 因为有刀魂意识,这弯刀倒比人为控制更加灵敏,只停顿了一下,又立刻调转身影,继续向蓝泽筠发动攻击。 由此,这片天地之间竟然莫名其妙的陷入了逃窜之中,蓝泽筠躲避弯刀,弯刀躲避玄灵石锁链,因为蓝泽筠不仅要防御弯刀的攻击,还要操纵玄灵石锁链控制弯刀,一心二用,终于在一处转眼的地方,被红色弯刀逮住了机会。 鲜血一滴一滴的飘落在地上,大风暴涨,卷起千层枯叶,在此间天地起起落落,摇曳不停。 蓝泽筠的肩膀处又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雪白的肤色透过被划破的红色衣物与鲜红的血液互相辉映,竟然有种凄美绝伦的美感。 蓝泽筠目光丝毫没有因为伤痛而产生一丁点儿的变化。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刻钟,白雨曦那边儿的情况不知如何,不管怎样,她必须撑到白雨曦将炼魂法阵画出来才行! 如此想着,蓝泽筠快速起身,将手中链锁化成长剑,直面弯刀,端正挺拔的提剑而立,声音坚定沉稳道:“你这刀可有名字?” 弯刀顿了顿,逐渐收了暴怒之气,停在半空中,答道:“自然是有的,这刀乃是用银雪,碧螺两石所锻造,锻造工序复杂,是十个炼器师,整整炼制了半年,才打造完成,银雪石坚不可摧,碧螺阴柔似水,此刀兼合二者,可刚可柔,明月宛平松间,骄阳纵横四海,其名曰:月阳!” 刀魂不愧是刀魂,说起自己本体的时候,那种珍爱惋惜的语气,足以看出它对于名刀感情之声,或者说他的主人对月阳刀的感情,深似手足! 蓝泽筠眼神之中十分敬佩,转而继续道:“那前辈可知,我手机这把剑如何?” 那弯刀似乎真有打量之色,停在半空许久才道:“你这剑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剑,用的是世间仅有的玄铁石,调和粘黏用了千年胡雪花缴的花汁儿,这其中不管哪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老夫也只是从书上见识 过,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打磨锻造的手艺,可以说是巧夺天工,想必是一位顶级炼器大师吧。” 蓝泽筠并没有否认,继续问道:“那前辈觉得要是不论你我二人灵力的差距,你的月阳刀厉害,还是我的玄灵珠厉害?” 刀魂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冷哼一声:“呵,你个小丫头,差点儿被你给绕进去,我虽然不知道那位小朋友在做什么,不过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拖延时间,想来那位丫头定然是在耍什么小滑头,也好,就让我先夺了你这个千百难逢的好容器,再去找她!” 语罢,刚刚退却的暴戾杀气又重新覆满了整个弯刀,蓝泽筠此刻竟然丝毫不慌,反而嘴角微微上扬,有意思得逞的安心。 “是吗?不如您先尝尝我的小诡计?!” 蓝泽筠说完,左手轻轻一抬,只见弯刀四周慢慢泛起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转眼之间,光圈就愈合成一只圆溜溜的光球,将红色弯刀困在球里。 “这是…灵力结界??呵!小丫头,我都给你说了,灵力在我面前就像一张纸,稍微一用力,就会彻底破碎!………嗯?” 刀魂不屑的说着,而后缓缓向前,打算破除掉光球的束缚,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光球的坚韧程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蓝泽筠收了玄灵石,缓步行至刀魂身前道:“前辈可知我修得什么灵力?” 刀魂闻言,思索了一番,话说他只觉得这小丫头的灵力坚韧强健,又不失轻柔灵敏,完全没有注意她修得是哪门子的灵力术法… “不知前辈可见过风之灵力的术人?” 刀魂有些不可置信,立刻出声问道:“你是说你…你修了风之灵力?啧啧啧!果然是天纵奇才,除了上古时期的离落上神,还有魔族那位,原来这世间还有人可以修炼的出风之灵力!” “刚刚前辈所言,您是天地灵气所聚,自然凌驾于任何灵力之上,不过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在这般若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灵气!所以在这里我的上升空间要比您高的多,而今夜恰好又是长风之夜,我的这个结界上刻画了聚灵阵,可以引来源源不断的风之灵气,虽然不知困不了您多久,不过能挨过一会儿就一会儿。也算不亏!” 蓝泽筠说的坚决,丝毫没有畏惧退让之意,刀魂听完之后,停顿了一下,竟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怕是早就在这里挖坑等我呢,刚才故意与我谈论刀剑,使我放松警惕,竟然没有察觉到你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在我脚下埋了结界阵法,可真是诡计多端,危险的很啊。”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这个结界确实困不了我多久,也许…用不了一刻钟,我就可以出来!” 刀魂说着,红色弯刀忽而红光暴涨,外界的灵气似乎是隐隐有所感应,竟然慢慢朝这里聚拢起来,而后变得尖锐,竟然有种要从外边儿戳破灵力球的架势! 蓝泽筠看了看天色,已然过了半 个时辰,白雨曦那边儿依旧没有任何响动,心中逐渐有些焦急,立刻出手,指引聚灵法阵,抵挡着外来灵气的进攻! 眼看着蓝泽筠体力不支,身体上的汗水就和水一样往下流,整个脸庞已经苍白的不成样子,可能身旁随便来个人轻轻一拉,就会立刻倒地不醒!只见天空之中忽而风起云涌,一道通天的红光直达天听! 白雨曦带着往生魔花快速朝着这里移动,蓝泽筠终于觉得安心,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道红色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接近自己。 “泽筠!我来啦!” 白雨曦喘着粗气,来到蓝泽筠身旁,眼看着蓝泽筠摇摇欲坠,立刻出手将她从后边儿扶住。 蓝泽筠见此,道:“完成了?” “完成了?” 蓝泽筠吐了一口气,压在心口的一块儿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 “看见那块石头了吗?那里我还埋了一个聚灵法阵,等会儿你过去,将它激活,这样就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往生魔花的运行。我在这里牵制住刀魂,你快去!” 白雨曦还想说什么,不过看了一要碎成渣渣的结界球,立刻二话不说,朝着蓝泽筠眼神指示的方向快速跑了过去,果然这石头旁边画着一个淡蓝色的繁琐阵法,正是那次在诡藏里见到的那种。 白雨曦也不耽搁,立刻将往生魔花牵引过来,而后运用灵力激活聚灵法阵,只见往生魔花上边的花瓣处泛着金色的繁琐符文,此刻随着白雨曦的牵引,金色符文逐渐脱离花瓣,在往生魔花之上,逐渐成形了一个金色法阵。 随着聚灵法阵中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进入往生魔花中,这金色的炼魂法阵渐渐变得清晰浑厚,一股威严的压迫感从里面透了出来,仿佛多看一眼就能神魂具损一般。 刀魂似乎是感受到了不妙,声音有些急促慌乱:“这是……炼魂法阵!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知道黄泉魔族的绝密法阵!” 白雨曦听的一清二楚,笑了笑,道:“你猜啊你猜啊,老头,刚才不是猖狂的很嘛,想夺身体还想收徒弟,今天我就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语罢,白雨曦双手结印,立刻操控炼魂法阵对准被困住的刀魂,而后金光大作,整个包裹住刀魂的结界球都被炼魂法阵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吞噬毁灭,空气中只闻一道惨绝人寰的凄厉呼喊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金色光芒消失殆尽,呼喊之声随着烟灰灭在天地之间,就连风声也小了许多。 天空的尽头隐隐露出了一点血红色,就像是末日的尽头,终于看到了希望与阳光,白雨曦深吸一口气,竟然觉得般若森林清晨的空气如此清新舒畅,忍不住道:“哇!天终于亮了,我还以为,我们就这样灭在黑夜里了呢,泽筠,你闻,我怎么感觉有花香?……泽筠???” 白雨曦说了一堆,并没有得到回应,一转头,只见蓝泽筠早就体力不支,满脸苍白的晕死在地上。 主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分道 凉爽的秋日又过去了一天,而这样的日子每过去一天,寒气就会增添一分,冬天总会来的,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 度落盘腿坐在昆仑一处六角亭内,这亭子六个角尖儿上都挂上了可爱精致的小铃铛,长风一过,便有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度落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抬头看到天边儿的昏黄渐渐露了头,他忽而想起了和蓝泽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秋日,龙华喧夜市里,那个小心翼翼,放平姿态试探的身影,那时的她,眼里满是懵懂无知,还不通晓这个俗世。 度落就那样静静地打量着她,她似乎有些着急,从怀里搜寻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块古朴的黑色玉牌望着自己道:“不知我拿这个跟阁下换那块玉,成不成?” 度落定睛一看,便已知晓那是灵山希枫院的通行牌子。心中直到这小丫头怕是糊涂了,那灵山的牌子可是千金难买,可比这美人玉值钱多了,说来他也算是闲来无事,刚好逛到了这里,虽然是美人玉稀罕少见,不过度落自诩见过好玉无数,这块也就不那么稀奇了,给她又有何妨呢。 近日的风愈加急促阴冷,度落刚刚续的茶这才过了多久,喝起来已经冰凉苦涩。度落放下手里的茶杯,将脑海里蓝泽筠的脸庞慢慢化散,弯起嘴角笑了笑,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 般若森林内,众人围坐一团,盯着昏睡了的蓝泽筠,白雨曦将蓝泽筠肩膀处的衣服轻轻撕开,然后顺手拿过李慕手里的一颗红色丹药,在手中捏成粉墨,均匀的撒在伤口处。本来血淋淋的口子,立刻愈合结痂,然后脱落。 “李师姐,你这药真好用。” 李慕替蓝泽筠盖了一件儿自己的衣服,这才小声道:“这药是一位…重要友人送的,进般若森林的时候,他让我拿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不,还真用上了。” 李慕说起这位友人时,眼睛发亮,有微光闪烁,可谓是含情脉脉,再加上这语气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白雨曦听了,立刻打趣道:“李师姐,我听你说的,不像是友人啊,倒像是心慕许久的如意郎君还差不多,等出去了可得让我和泽筠好好看看!” 李慕听了,脸蛋儿一下子就红了大半片儿,眼睛来回闪躲,根本就不敢看白雨曦的眼睛,直到其他弟子都出声起哄,李慕这才恼羞成怒,故意对着白雨曦严厉道:“你这丫头,平日里没管束惯了,怎么什么都问,你呀,老泽筠泽筠的叫,人家比你大,你理应叫师姐才是!” 白雨曦眨了眨眼睛:“什么师姐不师姐的,我与她乃是忘年之交,毕生知己,若是叫了师姐,平白搁一个不知名的辈分出来,便不能这般放肆亲近,一想到对着她喊师姐的情形,我就隔应的慌!再说,像她这么傻的人,我当然要看着她。” 李慕闻言,眼里有些艳羡之情,只一瞬便烟消云散,继续和白雨曦嬉笑打趣起来。 蓝泽筠是在二人的笑声里清醒过来的,肩膀那里暖暖的,有些温热的气流来回修复着断裂的经脉,头下边儿不知枕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让蓝泽筠想起了桃花林里那个猝不及防的怀抱。 “?你醒了?” 李慕是第一个发现蓝泽筠醒来的人,立刻拉了下身旁的白雨曦。 白雨曦自然是两眼汪汪,抱着蓝泽筠不撒手:“泽筠啊!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蓝泽筠被白雨曦摇的有些眩晕,立刻出声道:“小祖宗,饶了我吧,再摇我就吐了。” 白雨曦这才停止下来,二人相视一眼,竟然傻笑了起来。 大约辰时,众人休整完毕之后,出了山洞,又往西边儿走了走,从灵兽的嘴里夺了九枚神迹。再往前走,不过半个时辰,已是漆黑一片的深渊,想必是到了尽头。 “昨日分开时,席渊他们往东走,咱们往西,若是不出意外,他们理应也是到了尽头之地,如今除了般若森林中央地带,只剩南北之地,咱选一个吧。” 蓝泽筠说着,目光看向了李慕师姐,他们一行人出了白雨曦,应该只有她最有话语权,再加上她最年长,她做的决定,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李慕思索了一会儿,道:“中部地段,乃是上古战场集中之地,其中的危险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应当从长计议,至于剩余的南北方向,若是所料不差,神族应该会选择这两个方向。” 李慕语罢,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蓝泽筠皱了皱眉头,神情严肃,她最害怕的就是两队弟子相遇,一旦一方起了掠夺的心思,只怕兵刃相接,必有伤亡。 “如若我们兵分两路,各通南北,这样必定有一队会安然无恙的拿到神迹。到时候我们发信号,在靠近中部的地方汇合,从长计议一番。” 蓝泽筠说完,白雨曦觉得甚是有理,立刻点了点头,附和道:“好主意!我觉得可行,你们呢?” 随之,众人皆出声附和,算是同意了蓝泽筠想的法子。 蓝泽筠见此才继续道:“此行若是真遇到了神族弟子,千万不要动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趁他们不注意走就是了,若是他们态度强硬,也不必多加忍让,直接捏爆信号珠,让那些掌教处理就好。还有…雨曦,此行…我们怕是得分开行动了,虽然你不愿以身份压人,不过这般若森林里,绝对没有人敢对你动手,我们分开,赢的把握更大一些。” 白雨曦听着,嘴唇张了两下,才低头小声道:“我…我害怕…” 蓝泽筠似是心有所感,知道她要说什么,伸手拍了拍白雨曦的肩膀,笑道:“你不必担心什么,这一路不管是在临魔院的考核,还是昨日,你的能力绝对足够,你可以保护好其他人的。” 白雨曦看了蓝泽筠心里微微一暖,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是因为你在,所以我可以如此。” “雨曦,那是你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因为谁,你也是独当一面的小英雄啊。” 白雨曦一抬头就看到蓝泽筠坚定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信任,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自己说了法子,就算是听起来,毫无逻辑,毫无希望可言的法子,她都是义无反顾的信任自己。说起来,那些话,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成功的可能,可事实是真正做过之后,就会有奇迹产生! 白雨曦心中莫名多 了一份勇气,对着蓝泽筠点了点头。 大家聚在一起,将身上所得的所有神迹都集中交给了白雨曦保管,而后各自成队,打算分开行动。 鉴于蓝泽筠来过般若森林,所以她独自带着十人往南行去,而白雨曦与李慕按照原来的计划,带着其他人往北方走了。 大约行了有一个时辰,蓝泽筠等人才接近南部边界,人还未走近,便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些响动,惊走好些飞鸟。 “只怕是他们来这里了。” 蓝泽筠身旁一魁梧的魔族弟子,神色凝重的说着,蓝泽筠点了点头,叮嘱道:“我们小心行事,能绕就绕,如今我们手里没有神迹,就算相遇了,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切记不要冲动,周旋一会儿,我们就去中部地带等雨曦他们。” 蓝泽筠交代之后,众人便故意绕开正路,往一旁的小间道走去。 不过…半个时辰后…… “我当是什么,这不是咱神族不要的废物,蓝泽筠嘛!” 蓝泽筠一行人停步,看着对面极其嚣张的周子言等人。 蓝泽筠似乎充耳不闻,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队伍,看着也是十来人左右,戈薇,董晓婷都在队列,只是少了席渊和其他一部分人。 蓝泽筠蹙眉,心中已然明了,想必席渊是带着那些人去了北边森林。 董晓婷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戈薇,忽而道:“说来泽筠和席师兄以前不愧是同门弟子,这心有灵犀,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董晓婷说完,戈薇身体果然抖了一下,两只水灵灵的眸子里有些狠戾之色,她恨不得将蓝泽筠生吞活剥! 蓝泽筠面无表情,语气淡然道:“说来我们不也是同门,怎么如今大不似从前,都说女大十八变,一变一个样儿,以前我是不信的,这次在昆仑再见你时,才觉得传言也并不是都是胡扯。” 董晓婷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蓝泽筠话中深意有一丁点的变化,倒是周子言立刻暴怒起来:“哼!你还有脸说,我师姐自然是越来越好看,至于你,神族的叛徒败类!如今越变越讨人恶心!” 蓝泽筠笑了笑,带着其他人路过周子言身边道:“那你可要少看一些,恶心到别人也就算了,千万别恶心到自己,不划算!” 语罢便要越过周子言离去,却被一道声音喝住。 “站住!” 戈薇看着蓝泽筠挺拔的背影,在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全部发泄出来。 蓝泽筠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戈薇道:“有何贵干?” 众人让道,戈薇走到蓝泽筠身边,喊道:“你个贱女人,别以为你回来了就能改变什么!我告诉你,你什么都拿不走!属于我的东西,你蓝泽筠一件都别想拿走!” 蓝泽筠挑了挑眉,竟然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呢,你的东西,就算你求着送我,我也不会要,不过既然有缘再见,你从我这里拿去的东西,我是一定会拿回来的。” 蓝泽筠说着,转头又看了一眼董晓婷,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主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菩提劫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明里暗里瞧不起咱魔族,真不知道哪里比我们高贵了,晦气!” 蓝泽筠一旁的魁梧弟子,骂骂咧咧的说着,蓝泽筠转头道:“是非功过,别人嘴里的我们管不住,莫不要在背后说什么气话,失了身份。” 魁梧弟子闻言,耳朵微红,立刻点头。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遇,倒是也有一些用处的,既然席渊他们也是兵分两路,那么南北两地的神迹自然会被分散开来。不过如此蓝泽筠倒也不用担心白雨曦手里的神迹,其实要说别人还真不确定,但是席渊在,白雨曦手里的神迹自然算是安稳了。 “我们得快点儿行动了,绝对不能让戈薇他们将此地的神迹全部拿走,这样就算白雨曦他们在北边儿失利,最后还有中央地带,可以挣一挣胜负,确保万无一失!” 蓝泽筠思索一会儿,便与众人快速朝着一处灵兽聚集的山谷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等人合力杀掉了一只巨星龙蟒,蓝泽筠将它额头上的神迹轻轻剥下来,放进锁物囊里,忽而感觉到了一股震动!然后是一阵尖锐凄惨的鸟叫声,动静离这里很近,而且散播开来的灵力波动复杂。 “应该是他们过来了,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蓝泽筠说着,将锁物囊重新放回怀里,转头就要走。 一名魔族弟子终于忍不住,神色愤怒道:“为什么要走的是我们?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还怕了他们不成!就这样任由他们将我们魔族欺辱成这样?我实在不能接受!” 这话算是说出了诸位的心声,大家皆一脸愤慨,眼神中多多少少含着些不服气。 “自然不是,我们此次来般若森林的目的就是将近千年来魔族没有的荣誉带回去,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难道诸位要因为这些不打紧的问题忘了我们来此的初衷?” 蓝泽筠语罢,众人不说话,确实比起这千年都没有的荣誉,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一番纠结后,众人终于又收拾好了情绪,准备重新出发。 “呵呵,别说,想的倒是挺美。你们魔族呀,也就这点本事,可千万别野心太重,最后撑死自己!” 偏偏事与愿违,有的人你越不想见,他就越阴魂不散。 “又是你们!” 一魔族弟子望着迎面走过来的那些神族弟子,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 周子言挑了挑眉,故意道:“嗯?这地方你家的?我来怎么了?怕了?哈哈哈!” 蓝泽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来也是秋天了,怎么苍蝇还这么多。” 周子言闻言,就要拔剑被董晓婷轻轻按住:“子言年纪尚小,行事未免冲动了些,还请泽筠你多多包涵。” 蓝泽筠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准备要走却被董晓婷伸手挡住 “你这是何意?” 董晓婷笑了笑,回道:“自然是为了此次试炼大会。昨日我们各分东西,拿光了两处的神迹,如今只剩南北中央,中央危机重重,想必没有人愿意冒这个危险踏进去,至于席渊,以他的能力,我相信揽阔北边儿大部分神迹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拦着你们。” 蓝泽筠驻足,跟董晓婷二人四目相对:“你如此做,可算是违了规矩?” 董晓婷立刻伸手挡了蓝泽筠的话:“,当初我们分开时便说了各凭本事,骁勇善战是一种本事,智慧谋略亦是,我哪敢做什么违规之事,不过是看着此地风光胜好,大家难得相聚,多聊几句罢了。” 董晓婷始终面带微笑,就连眸子也是温柔似水,蓝泽筠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舌灿莲花,无所不用其极啊。” 岁月津秋,长风不停,树边儿几簇毛茸茸的蒲公英也随着飒爽的凉风飘落离散。 气氛逐渐僵持起来,双方寸步不让,董晓婷一行人似乎是商量好了,也不多说什么,一直盯着蓝泽筠一行人,她们走到哪里,董晓婷一行人就跟到哪里,要是遇到了标了神迹的神兽,必然等到蓝泽筠他们有动作时跟着一起,这一路下来,竟然有六成神迹被夺了过去。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真当我魔族没有人了!” 魔族弟子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蓝泽筠亦是觉得有些烦闷,心下苦思,如此下去,蓝泽筠他们原来的计划算是被全部打乱了,本来七成的胜算,如今不过四成! 蓝泽筠正想着,忽而“咔擦”一声,脚下传来一阵极为清脆的破碎声,蓝泽筠驻足,低头一瞧,原来是一片枯黄了的菩提树叶。 一阵风吹过,这片儿被踩碎的叶片立刻随风向前飘去。 清水着衣菩提身,花叶为炉果为丹,**成空气间灵,灼灼琉璃光从中。 蓝泽筠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片菩提叶漂泊打转儿,直到它落在一颗粗壮的树下,覆盖住了一颗圆润的菩提子。 十二年前的一切全部涌入了脑海之中,这个地方,这颗万年结果的菩提树。 “听说般若森林内有一颗万年结果的菩提树,你帮我拿一颗菩提子回来吧。” 那道清脆的声音又重新徘徊在了脑海之中,又是这个地方,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孟浩庭手里的黑剑,激烈的打斗之后,周围一些树上甚至还留有当年自己那把剑的未消去的剑痕。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她不过是在这里摘一颗菩提子带回去给她。 蓝泽筠眼眶有些湿润,这个地方,就像是一道结界,将蓝泽筠内心封印许久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枚被盘的极其圆润光滑的菩提子,这才明了,都变了,时光易逝不可追。她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当然不光是蓝泽筠,就连董晓婷与戈薇二人也沉默下来,陷入深思之中。戈薇的眼神有些闪躲,逃避。或许她 比蓝泽筠更不愿意来这个地方,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总能被这里发生的场景激起一身冷汗,这里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想到如今拥有的这些,都是用谎言得来的,她又感觉莫名的心慌无力。不过就算再来一次,她依旧不会后悔! 大约一刻钟后,蓝泽筠才收拾好自己的思绪,如今正是黄昏之时,昏黄的血色阳光透过散落繁杂的枝叶投射过来,就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惊世画作。 斜阳影绰绰,数目叶飘飘,枝头万盏红,不抵脂粉香。蓝泽筠忽而想起来她好像还从未送过度落什么东西,算起来在黄泉的这些年,他确实让自己受益匪浅,不仅治好了自己的眼睛,还送了自己玄灵珠,诸如此类之事,大大小小,好像数不胜数,如此想着,蓝泽筠行至树间,于千万颗中寻了颗最圆润的摘了下来,而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锁物囊里。她也并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这个就当作送给他的礼物吧。 “你倒真是个长情的人。” 董晓婷盯着蓝泽筠腰间那颗圆润泛着荧光的菩提子,这才想起来那日她也是如此虔诚的从树上寻了半天,才摘了一颗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帕中,出了般若森林后,递给上官清。如此想着,董晓婷眼中竟然有了些难得的嫉妒与羡慕。 蓝泽筠将东西收拾好,这才回道:“这一生总归有一些东西,有一些人值得记一辈子。” 董晓婷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要说蓝泽筠的话说的有多坚定,董晓婷的内心就有多狂躁。说来在认识蓝泽筠之前,她一直小心谨慎的活着,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小心,再怎么不想招惹是非,她依旧没有保护好自己。然后她听话,自强努力,没日没夜的修习术法!甚至使手段,欺骗,为了一些典籍秘籍使一些低贱的诡计!好不容易,她终于让那些嘲笑欺负她的人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可是不管如何,她的身边始终没有一个人是不顾一切站在自己身边儿的。以前她以为蓝泽筠会是,只是从藏书阁出来之后,她似乎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自己一般,淡漠疏离,好像当初救下自己不过只是她一时兴起的主意罢了! 董晓婷将脑海中的思绪全部清除出去,如今她想得到的一切都已经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决不允许有人毁掉自己幸幸苦苦营造的一切! 大家各有所思,心中之话,表面之意,都是最让人祝摸不透的东西。 忽而一阵狂风刮过,带着一些细密飞扬的尘土迎面而来。所有人立刻用衣袖遮挡,闭眼等待风停。 蓝泽筠屏息,用胳膊挡住自己的眼睛,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股风来的莫名其妙,而且其中隐隐夹杂着一股让人心颤的力量! 董晓婷等人也有所察觉,立刻退至有掩体的地方,屏息凝神。 “快退,去树后面儿,注意四周动静,千万别落单!” 蓝泽筠语罢,便运着灵力,脚尖轻踩,上了一颗高耸的大树。 主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攻于心 蓝泽筠站在树梢上,看着底下突如其来的的变动。这股怪异的风只出现在下边,像是人为控制一般! 大约过了一刻钟,底下突然发出一声声惨叫,然后便是一阵刺鼻的血腥气息。 蓝泽筠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底下的动静,突然透过卷了沙尘的风中发现了几丝黑色的诡异东西。由于风尘的遮挡,看着不大清晰,不过那东西边缘十分锋利,闪着阵阵寒光。 “怎么了?” 蓝泽筠出声问道,只见底下魔族弟子皆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不知道什么鬼东西在风里来来去去,划了好几道口子!” 底下传来声响,蓝泽筠立刻出声:“快,上树!” 语罢,魔族弟子立刻运用灵力,脱离了地面,朝着身旁高大的树枝上跳去,董晓婷等人见状,也立刻安排神族的人窜上大树。 果然,等众人上树之后,那东西没了目标,也逐渐安静了下来。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风尘渐渐散去,连带着里面的东西也消失不见。 蓝泽筠跳到一名魔族弟子的身边,剥开袖口看了看胳膊处的伤口,只见这伤疤有足足一寸多,凡是被划过的地方,皆冒着黑色的诡异气息,散发着焦糊的气味。 蓝泽筠凝神盯着伤疤看了许久,才从锁物囊里拿了药出来,这样的伤疤气息,有些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当年孟浩庭手里那把黑色长剑的。一样的狂暴肆虐,一样的气息波动! 蓝泽筠正想着,忽而有人传出一声惊呼,众人说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天空之上,不知何时飘荡着许多黑色的线条。这些线条起初只停在半空之中,没有丝毫动静,不过过了一会儿,这东西居然就像是破茧而出的幼小活物,慢慢扭动起来,而且原本细的跟锦线一般的身体慢慢变粗,直到足足有女儿家胳膊那般粗细才停下来。 众人一直盯着天空之中的动静,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变粗之后竟然堪堪遮住了大半片天空,可见其数量之多。 忽而其中一些粗壮的线条,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变化,只见它们像蛇一样灵活扭动的身子竟然慢慢变得直立僵硬,然后缓缓修饰,最后成形之后,居然是一把三尺多长的黑色长剑! 蓝泽筠董晓婷与戈薇几乎同时瞳孔放大,这把通体幽黑的长剑正是当年孟浩庭手里的那把! 三刻钟后,天空之上的黑色粗线全部变成了一样的黑色长剑。显然蓝泽筠一行人引起了它们的兴趣,这些黑色长剑竟然慢慢调转了剑头,全部朝着蓝泽筠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去投射过来! 蓝泽筠大惊,立刻放声道:“大家一起结结界!先抵住再说!” 语罢,魔族弟子已然全部上前站成一排,运着灵力,互相联通,搭建出一层毫无空隙的结界出来! 黑色剑群密密麻麻,就像是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任何东西都被砍碎破坏掉! 蓝泽筠有些紧张,她根本不能确定这样的结界能不能抵御的了这么多黑色长剑的进攻! 终于电光火石间,结界表层发出“呲呲”的摩擦声,剑阵的冲击力让所有支撑着结界的弟子全部退了好几步。 蓝泽筠看着一旁发愣的戈薇等人,眼神冰冷道:“怎么?想死在这里?还不快过来帮忙?!” 虽然情况危急,不过碍于颜面,起初这些神族弟子依旧有些不为所动。 蓝泽筠大怒,对着那些人吼道:“怎么,如今大难临头,连最基本的反抗能力都丧失了?你们要是想死,就请离开我们的结界,去外边儿!不要在这里碍手碍眼!” 蓝泽筠一顿训斥,有些神族弟子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帮忙,眼看着剑群的攻势一下比一下猛烈,众人结的结界好几次都差点被击碎推翻,最后只除了戈薇,就连周子言董晓婷也加入了帮忙的阵列中! 这些东西就跟捕猎进食的群居活物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不知道过了几轮的进攻,众人苦苦支撑,最边上的一魔族弟子突然双手离开的结界,周身散发着浓烈诡异嗯黑色气流。站在他旁边的魔族弟子一转头发现一双全是黑色瞳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恶寒,头皮发麻,颤颤巍巍道:“你……!!你要做什么?!” 那名魔族弟子并没有回话,而是右手微张,竟然化出了一把与结界之外的黑色长剑一模一样的通体幽黑的长剑出来,只手起刀落,那弟子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已然尸首异处,一时间血流成河,周围弟子被吓得目瞪口呆,竟然说不出话来,此处一片骚动不安,等到蓝泽筠察觉不对,赶过来时,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蓝泽筠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名无辜死亡的弟子,心口发闷,大脑空白。除了在诡藏虚幻之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同门弟子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手刃他的凶手,正是和他一起奋斗的同门! 不一会儿,这边儿的动静也引来了神族弟子的关注,周子言看着人群中一颗盯着自己没有身子的血淋淋的头颅,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里升起的一丝后怕,竟然幸灾乐祸德开口道:“看来弑杀同门竟然是你们魔族的一脉相传的骨性,你真不愧是魔族里的人。” 周子言说话时并未放低音量,一字一句,全部钻进了蓝泽筠的耳朵,蓝泽筠回头瞪了一眼周子言,他立刻闭嘴转身。那一眼冰冷宛若寒霜,锋锐极似刀刃,慢慢都是汹涌而出的杀伐之气,也许只要他再多说一句,此刻躺在地上的尸体,就会再加一具。 蓝泽筠见周子言终于闭了嘴,这才转过身,蹲了下来,将死去那名魔族弟子的滚到一边儿的头颅拿回来,放在脖子上,轻轻合上他惊恐的眼神,而后起身盯着面前提着幽黑长剑的少年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魔族少年闻言,咧嘴笑了笑,声音听起来有些癫狂,兴奋! “我吗?哈哈哈!我当然知道呀!这个死胖子,在黄泉的时候,一直打压欺负我,总找各种理由从我这里占便宜,甚至让我替他背锅!凭什么!我才学比他出众的多!我凭什么要受制于他!我才是这世间最强的人!是我!我!” 蓝泽筠蹙眉,神色凝重,这个弟子是承魔岭里来的,一路相处之中,虽然安静不大活跃,不过绝对不是如此偏激残忍之人!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变得这么暴戾残忍! 蓝泽筠想了许久,忽而眼神一亮,盯着那弟子手里的黑色长剑!她记得当初孟浩庭也是如此,整个人就像是入了魔障一样!这把剑怨念戾气极重,想必怕是有蛊惑心智的作用! “你把那把剑放下,也许就会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弟子闻言,整个人立刻暴躁起来,脸色逐渐变得狰狞,将长剑往身后稍了稍,吼道:“你休想抢我的宝贝!它只能是我的!你不配!你不配!” 蓝泽筠倒也不废话,见他如此,直接御着灵力上前趁其不注意,双指直直指在魔族弟子的额头处,只闻一阵惨叫,那名弟子张牙舞爪的挣扎了许久,最后终于松了手,黑剑落地,这弟子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支柱,瘫倒在地。 等到好不容易,意识清醒过来,睁眼便看到昔日同门憎恨的眼神,这弟子此刻眼色清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觉得一些模糊的记忆正在慢慢解开。直到目光一转,看到地上一滩鲜红的血液,还有那个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的弟子,刹那之间,所有遗失的记忆全部涌入脑海。 那弟子有些不敢相信,喉咙就像是被塞了东西,指着地上的尸体“啊”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整个人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双腿蹬地,往后退了退,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整个就像是疯了一样,背对着众人号啕大哭! 众人沉默,蓝泽筠不忍,这事要是算起来,终究不能算是他的错。外界有蛊,一切贪念**都会被无限放大,只要心有念想,换作是谁都会做出一些无法面对的事情。 蓝泽筠上前,按住百会穴,注入灵力,使其晕倒昏睡过去。 只是这边才刚刚平息下来,那头又想起了一声尖锐颤抖的惊呼! 蓝泽筠快速转头,只见戈薇捂着嘴吧,目光怔怔的盯着一处地方! 蓝泽筠顺着戈薇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又是一片鲜血,一神族弟子,手里亦是拿着一把通体幽黑的长剑,直接穿透了一女弟子的胸口! 只见那神族弟子,将黑色长剑从女弟子的胸口拔了出来,然后放在嘴边儿用嘴舔了舔剑尖儿处的鲜血,目光阴冷的说道:“我早知道你和林师兄背着我做了苟且之事,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我会把你们都杀光的!都杀光!! 一个都不留!哈哈哈哈!逆我者,死!死!” 神族弟子语气邪佞,目光更是暴戾阴冷,一时间众人退让都有些害怕,不敢靠近! 主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剑无痕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来自身旁不可测的危险,远比结界外边儿的剑群更让人心生恐慌! 董晓婷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把夺过那神族弟子手里的长剑,这人才逐渐冷静平和下来,而后又是一阵哭喊之声。 其余神族魔族弟子皆分散开来,目光警惕的看着身旁之人,生怕哪一个又突然如此! 蓝泽筠看了看众人,在昏睡过去的魔族弟子身上探寻了一会儿,又转身在那名倒下的神族弟子身上看了看。而后目光扫了一圈儿众人,神色严肃道:“看他们二人,身上皆有一处相同,便是刚才在沙尘中,被里面儿怪异的东西割到了。” 蓝泽筠语罢,众人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些身上有伤口的弟子心下不安,更加惶恐,生怕自己被抛弃,有些已然开始反抗的喊到:“你胡说!怎么可能!不会的!” 只是话还未说完,其中有些弟子已然开始异变,手里提着黑色长剑,目光阴唳狠绝的在人群中一阵乱砍! 蓝泽筠与董晓婷等人立刻上前阻止,不过被侵染人数太多,而且结界也岌岌可危,一时之间大乱,已无人安宁。 一瞬之间,此地灵力波动大作,惊的附近的灵兽全部逃之夭夭,不过尽管如此,那颗生存万年的菩提树,依旧不动如山,任凭刀剑横飞,就连一块树皮都没被割落毁坏! 蓝泽筠见此情形,倒也不在耽误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润的信号珠,用力捏爆,一束绿色的光芒冲破苍穹,直指云霄,而后绽放开来。 戈薇看着蓝泽筠,忽而冷笑道:“怎么,当初那么顾及颜面,如今也愿意低下头请求救援?我以为你有多硬气呢!” 蓝泽筠将身旁一名手提黑剑的魔族弟子制服后,看着戈薇道:“今非昔比,当日他们九成不会搭理,如今我有九成把握他们会来。” 语罢,一些弟子苦苦支撑着结界,而蓝泽筠与戈薇,董晓婷等人,极力抵抗着结界里这些异变了的人群。 三刻钟后,戈薇神色慌乱,喘着粗气道:“他们怎么还不来?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早就到了!” 蓝泽筠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忽而摇了摇头,眼底藏着寒霜,冷笑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一些人的品行,想来我们魔族的信号珠怕是没什么作用了,你来!” 戈薇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见此情形,只好欲言又止,冷哼一声,拿出怀里的信号珠捏碎,一束红色耀人的光辉立刻冲破云霄,在天空之上绽放出一求红色的圆圈。 如此不过一刻钟,天空之上就传来了一道恢宏磅礴的强横剑气,打散击碎了此处密密麻麻进攻的剑群!而后又是一道靓丽夺彩的光辉,那股群剑之中充斥着的阴冷怨念之气,像是被火烤一般,一丝一丝慢慢脱离剑柄,而后在光辉之中烟消云散。 剑群铺天盖地的进攻慢慢停滞,众弟子撤了结界,如此结界内的那些被魔障侵入的弟子亦是被光芒净化干净,自己松了手里的长剑! 蓝泽筠呼了一口气,不过眼里 的冰冷之气丝毫不见消失,反而愈来愈浓! 不过一刻钟,本来耀武扬威的剑群就像泄了气,慢慢溃散,然后重新变成一缕缕黑色线条,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而后剑气分散,光辉收敛,两道身影自空中降落下来,正是昆仑掌教狄潮和灵山副掌教邺文! 狄潮落地,看着地上两滩血泊神情些许不自然,而后转头轻咳一声道:“这里怎么了?” 董晓婷上前恭敬答道:“回掌教,我们一路来此地,忽而卷起了一阵狂风,沙尘大作,而后有些弟子被不知名东西伤了忽而异变,这天空之上也不知来了什么,内外夹击,实在是有些抵挡不住,这两名弟子便是被受了侵染的同门给……给杀了。” 狄潮闻言,大惊:“居然有这种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 语罢上前检查了下两人的尸体,然后叹了口气,陷入深思。 邺文看着血泊中僵硬的尸体,不由得有些惋惜,对着众人道:“逝者已逝……” 正说着,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哀嚎之声:“不是我杀的……啊!!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呜呜!我没有杀她!” 只见那名神族男弟子神色癫狂,满眼都是恐惧之色,如今是又怕又自责,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 狄潮看着那人,目光一冷,上前道:“畜牲!弑杀同门这种事,你怎么也做得出来!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简直丧心病狂!” 语罢上前就是重重一脚,那名男弟子被踢了好远,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眼里的恐惧之色愈胜! “狄掌教好口气!看来您是没听清自家弟子的话啊!” 蓝泽筠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盯着狄潮,说话也毫不客气! 狄潮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蓝泽筠,道:“哼!我教训我神族弟子关你何事,我看他们就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平白沾染上你的恶劣品性!如今也变成如此暴戾之人!” 蓝泽筠冷哼一声:“狄掌教!您可真让我大开眼戒!刚才她没说清楚,我来慢慢给你说,这些弟子皆是被邪物入体,受了侵染,就像是受了蛊,整个人的思想心智都不清楚,心中邪念恶意被无限放大,就像是被控制一般,这种时候,做了什么,完全不是自己的意愿,您说这应该如何算呢?” 狄潮被问的猝不及防,不过听过蓝泽筠的话,心中确实有些迷惑动摇,刚才自己确实过于冲动,不过他真的很不愿意同意蓝泽筠的言论,就算她说的是对的! 如此想着,狄潮转头忽而道:“这件事,是非曲直,岂是你说如何又如何,你说它被蛊惑就蛊惑?就算这样!身为神族修术之人,竟然六根不净,心中藏着这么多邪念,简直不配留在神族!” 蓝泽筠闻言,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此刻狄潮说的每一句话,都让蓝泽筠觉得他真的虚伪至极! “呵,敢问这世间不论神,人,魔,哪一个可以心胸坦荡的说自己心里没有一丁点私欲贪念!狄掌教你敢吗?你口口声声如此说, 岂不是叫这里其他神族被侵染异变的弟子难堪!您可能还不清楚,这里的人,只要是被割破伤口的人,全部异变,敢问狄掌教,是不是说他们皆不配留在神族?” 狄潮被问的搭不上话来,人也渐渐愤怒起来,脸色难看,目光冰冷的看着蓝泽筠道:“你简直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 蓝泽筠听着,不屑的笑了笑:“狄掌教怎么说过的话从来不当回事呢?刚才您不就是这个意思,在场的各位可都听的一清二楚呢!而且…” 蓝泽筠说到此处,眼色更加寒冷,盯着狄潮继续道:“十二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您最喜欢的昆仑大弟子孟浩庭亦是如此,我当时就说过了,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黑色长剑,看他当时的模样,显然是被魔障控住,想要杀我而后快!” 尘封了十二年的事情。终于又一次被提到了明面儿之上,而且是由当事人亲自说出来,戈薇目光闪躲,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悄悄握紧。 狄潮听到蓝泽筠说到此事,眼神慢慢狠绝起来,邺文见气氛不对,立刻轻咳一声,走到蓝泽筠与狄潮身边道:“好了,此事等试炼大会之后再议,如今逝者已逝,此处的情况我和狄掌教已然了解清楚,等会儿我自会通知其他掌教一起过来,将此事一丝不差的说给族长与帝君,你们也不要在此耽搁了,试炼大会尚未结束,想必你们也不愿意将输赢置之度外,留在这里耗费时间吧。” 蓝泽筠闻言,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对着邺文与狄潮行了礼,道:“邺文掌教说的是,此事,包括十二年前的事,等试炼大会结束之后,一定会有一个结果的!” 语罢便带着魔族其他弟子先一步离开,而后董晓婷等神族弟子亦是行了礼,离开此地。 狄潮见他们都相继离开,心中愤懑,大力的甩了甩袖子,正准备离开,忽而被邺文叫住。 只见邺文神色严肃,看着狄潮道:“狄掌教,适可而止,先到此结束吧。” 狄潮盯着邺文看了许久,这才回道:“邺文掌教再说什么,老夫听不懂。” 邺文上前一步,语气异常强硬:“听不懂?我倒不知为什么两族进入般若森林的信号珠竟然不同?” 狄潮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神色有些闪躲之意,立刻出声解释道:“这信号珠是神官备的,历年不是都如此。” 邺文深吸一口气:“狄掌教!究竟是不是历年都如此,你比我更清楚,刚才你明明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怎么魔族信号发了那么久,不见你过来一下,非要等神族信号珠显现,你才愿意过来。” “刚才……刚才是我没看到,这几日都没有合过眼,难免遗漏了。” 邺文见狄潮句句不说实话,倒也不做争辩,只道:“随你怎么说,希望狄掌教切莫因为私人恩怨,破坏试炼大会的公平,此事族长不同意,帝君更不会同意,还是狄掌教忘了,此次来的,还有一位可是魔族的公主,你以为那位真就是个女流之辈,看着好欺负?倘若真出什么事,绝非你我能担得起的!” 主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设计诱惑 话说蓝泽筠一行人自打从那处离开,便快速寻了处地界,躲避开神族众人,寻找神迹。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动心心魄的事情,众人情绪都不高涨。 那两名异变变得癫狂的弟子被邺文狄潮等掌教,连同两名死去的弟子一同带出了般若森林。 乾坤殿内,度落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掌教们,抿了口茶,淡定自若道:“此事等试炼大会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这件突发事件便被搁置了下来。 大约两个时辰后,昏沉的天色慢慢暗淡下去,难得的是天空之上竟然升起了一轮圆满亮堂的明月,撒下一片温润柔和的淡白色光辉。 蓝泽筠等人站在月光下,一处山洞外,手里捏着三十来颗发着淡淡荧光的翠绿色神迹。 那名较为魁梧的魔族弟子道:“这里有三十七颗,加上这一路上拿到的那十颗一共四十七颗。” 蓝泽筠闻言,开始默默盘算起来,如今他们在北边儿拿到了四十七颗,在般若森林里寻到了一百颗整,也就是说,他们散播神迹的时候,很有可能东南西北中五处森林各一百颗。 因为席渊去了北边儿,那么白雨曦能拿到的神迹,至少得减去五成,也就是说如今的局面,倘若他们不去中部危险地带,必不可能胜利,要是去了可以拿到六成以上的神迹,那么赢的概率至少八成! 此趟中部地区她们必须得去,而且一定要比他们快!如此想着,蓝泽筠将神迹装进锁物囊,立刻和众人商量,最后决定趁着月色,连夜赶去中部般若森林! 秋月无边,凉风略寒,就连月光随风下晃荡的残败叶片也染上了一些寒霜。 约莫子时,蓝泽筠一行人在黑夜中慢慢靠近了中央地带,四处静谧和谐,偶尔几声安详的鸟鸣兽叫。周围的树林茂密,不见一丝被破坏践踏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此地还没有来过。 蓝泽筠略微心安,和众人寻了一处安全的山洞,点了火堆,稍作休息。 这一路众人十来人皆是马不停蹄,心弦紧绷的赶路,如今终于停顿下来,大家已是疲劳的睁不开眼睛。 蓝泽筠见此,对着众人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去附近探探路。一个时辰后……” 说到此处,蓝泽筠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话说此去凶险万分,在昆仑拿到的信号珠不一定能唤来支援,在这里,就算是九死一生也有可能,如今我也不强求,愿意随我去的就一起去,不愿意的就在此等着与雨曦他们汇合。事关生死,全凭各位自己抉择,当然不论选哪一条路,都没有错。” 她确实没有办法帮别人做任何决定,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命价值的权利。 蓝泽筠语罢,约莫过了一刻钟,其他魔族弟子皆一脸坚定,那名魁梧的弟子站了起来,看着蓝泽筠,一脸严肃道:“我们来此本来就是为了魔族的荣誉而战,这本来就是我们所有魔族弟子共同承担的责任,倘若不去,我心中有愧,无言面对魔族众人,亦无言面对我自己的内心 ,我愿意随你进去!” 热血,战友,兄弟这种东西真的无法用道理来衡量!随后其余魔族弟子皆严肃坚定了表了态度! 蓝泽筠心中触动,目光闪闪,心底深处,感动万分,大家志同道合,交际在了一起,为了心中同样的信仰坚持,这种藏在命运里的羁绊,支撑着彼此更加强大,更加勇敢向前,就像是前路在怎么艰难危险,总有一个声音,一股力量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身边还有我! 如此众人达成一致,蓝泽筠趁着月色快速出了山洞,往更中心的地方悄然探去! 般若森林中部地区的地形应该算是这五处地方中最奇怪的。 这里四处高山垄起,中央地带凹陷,道路曲折盘旋,有些地方就像是凭空添上去的一般离奇诡异! 倘若站在高山之上,往下望去,就会被一片浓稠的薄雾迷障遮住视线,就连灵力也只能探测一丈远的距离。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在外边儿永远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而未知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蓝泽筠在这附近游走徘徊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抽身离去。 山洞篝火旁,除了两个交换守夜的弟子,其他人皆在熟睡之中,蓝泽筠回来时,与他们二人点了点头便寻了一处宽敞平坦的地方躺下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大家整装待发从一处森林茂密的山涧,进了般若森林的中央地带。 因为此时天还未亮,虽然有月光,但是在进入山谷之中,本来就微弱的光辉变得更加惨淡,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蓝泽筠等人摸黑前进,不敢暴露一丝光线,每个人此刻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完全不敢忽视一步。 蓝泽筠直接将玄灵珠幻化成长剑的形态,一路提着剑,成战斗模式。 约莫半个时辰,几人才小心翼翼的彻底进入深谷,此地不比其他地方。除了响彻山谷,四面回音的风声之外,几乎什么声响都听不见。 蓝泽筠一行人沿着山脚一步一步探寻,终于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呼吸声。 众人停止步伐,蓝泽筠轻轻探了一丝灵力进入,只见前方不远处正熟睡着一只硕大凶猛的吉言火兽,火兽头顶处闪着若隐若现的翠绿色辉光,正是神迹。 蓝泽筠示意众人俯下身子,轻声道:“这种灵兽,身体各处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其弱点命门在它肚子上,但是它几乎不怎么离开地面。而且逃窜速度非常快。我们得想个办法,最好能不费吹灰之力,让它自己将肚子露出来。” 身旁之人闻言皆是点头同意,一名弟子出声道:“灵兽不管如何,心智不全,我们可以用事食物或者它感兴趣的东西故意引诱,想必它定然会上当。” 蓝泽筠听到食物二字,眼神微亮,转头对着那名魁梧嗯汉子道:“刚才你吃的果子可还有剩下的?如今秋冬之季,大部分果子以被这里生活的灵兽分散干净,吉言火兽四肢短小,无法攀爬上树,定然是食物紧缺的,我们可以用果子来诱捕它!” 那魁梧弟子闻言,立刻点头:“有有有,还多着呢,我进来前可是拿了好几十斤来着,这下可算是误打误撞,用上了。” 说着,他便打开自己的锁物囊,从里面掏出了好几十个晶莹剔透的油亮果子,一股属于水果的清新甘甜味儿立刻散布开来。 蓝泽筠立刻从衣摆处撕下好几条布条,将果子一个一个缠绕成串儿,而后提着果子脚步轻点,立刻上了一颗离吉言火兽比较近的大树,蓝泽筠一边打量着吉言火兽的身量,一边调整挂在枝头上果子串儿的高度,最后一切准备就绪,又从怀里掏出一颗来掰开丢在地上,这才回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月光之下,蓝泽筠一行人时刻关注着吉言火兽的动作,大约过了三刻钟,这吉言火兽的鼻子吸了吸,似乎是终于闻到了果子的香甜气息,眨了眨光滑的眼睛,逐渐抬起头来,四处嗅了嗅,最后终于嗅到了蓝泽筠放果子的地方,不过这吉言火兽也是机谨的很,趴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散落在地上的果子,咽了咽口水,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继续熟睡。 众人泄气,这吉言火兽似乎根本就不受诱惑,又过了三刻钟,就在众人都不怎么抱有希望的时候,这只吉言火兽又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行至树下望着那两半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子,而后竟然伸出爪子将果子拨到自己跟前儿,慢慢享受起来。 等着两半儿吃完后,这吉言火兽竟然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继续睡觉。 “哎呦!可急死我了,要不咱直接上吧,这玩意儿虽然皮糙肉厚,但是咱人也不少,定然能将它擒住。” 蓝泽筠盯着那只灵兽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如今这山谷之中,完全是未知状态,又是大半夜的,我们最好不要搞出太大动静,能不费一兵一卒,就不要大费周折。” 语罢,众人算是重新稳住了心神,不过一刻钟,那吉言火兽又有了动静。 原来这家伙刚才一直在假寐,如今算是彻底放心下来,快速的跑到树下抬头吃了眼前的果子!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灵兽,不过片刻,吉言火兽能触到的地方的果子都已经被它吃完了,最后任凭它再三挣扎,头顶的果子是一颗也够不到了。 终于它受不住果子香甜气息,转头看了看四周,再三确认无恙,这才伸起前腿,站起来去够上方的果子,蓝泽筠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吉言火兽的胸膛处,就在它直起身子的一瞬间,一道风刃便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两片树叶,直直插进了吉言火兽白白胖胖的肚子。 吉言火兽的气息肉眼可见的慢慢淡了下去,蓝泽筠行至跟前,将吉言火兽额头上的神迹取出来,这里才开始散发血腥气息。 如今神迹到手,众人倒也不耽搁,临走时,蓝泽筠将挂在树上剩下的六七个水灵灵的果子拿了下来丢给一旁的魁梧弟子,道:“剩下了就别浪费。” 语罢,这才继续往前探去,只留其他魔族弟子呆愣在原地,那接过果子的魁梧大汉,咽了咽口水,一边单手模仿蓝泽筠刚才扔刀刃的动作,一边感叹到:“稳准狠!啧!太狠了!” 主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命悬一线 晨辉浸血色,凉风带残叶,当天边第一缕红色慢慢显露天际时,般若森林终于又又重归热闹?当然这一切并不包括中央山谷处。 蓝泽筠一行人沿着山脉,从边缘一直往中央靠近,不知为什么,这一路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不过这片天地依旧不见一丝亮光,反而越靠近中央,天色越暗淡,空气越稀薄。 如此一路下来,他们已经拿到了五十二枚神迹,这两天所有人几乎没有完完整整的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进入中央地带,更是心弦紧绷,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此刻包括蓝泽筠在内的所有人,眼眶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红血丝,一脸疲态。 蓝泽筠数了数锁物囊中的神迹,而后看着无精打采的众人,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再寻八个就走,我知道大家都很劳累,但是如今若是停留下来休息,只怕大家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不如一鼓作气,完成收工,出去之后,胜券在握,好好昏天黑地的睡上一场。” 蓝泽筠语罢,锤了锤此刻如同灌了铅的沉重的大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入这里,她总觉得不管是体力还是灵力的消耗速度都远大于平日。 众人神色倦怠,个个都睡眼惺忪,仿佛只要心神一松就能立盹行眠! 不过已然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眼看着胜利近在咫尺,大家自然不愿意放弃,于是互相打了打气,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又随着蓝泽筠往更中央的地方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拿到第五十七颗神迹的时候,终于有人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蓝泽筠一惊,立刻行至那名弟子跟前打量了一会儿,只见这名弟子全身都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就连身量也小了许多! 蓝泽筠立刻将一丝灵力注入这弟子的身体里试探了一下,五脏六五完好无损,就连经脉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灵涡之处不知为何,已然完全干涸,没有一丝灵力的痕迹,周身气血也在慢慢流逝。 按理说灵涡完全可以自己周转,将外界灵气源源不断的转换成灵力,储存在灵涡之中,以便于使用者随时调用。不管如何耗用,就算将灵涡之中的灵力一丝不剩的全部用掉,灵涡也会自行运转,继续补充灵力,但是这一路,完全没有那种必须用掉所有灵力的时候。这是非常可怕的,倘若灵涡停滞,不生产灵力出来,那这个人也就基本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个。 蓝泽筠立刻将自己的灵力抽出来一些,送到这名弟子的灵涡处,谁料他的灵涡居然完全闭塞不同。这一股灵力在他体内停留太久,不会运转,竟然隐隐开始四处流窜,破坏他的五脏六腑,蓝泽筠大惊,立刻将灵力撤了回来。 “他如何了?” 一旁的弟子,看着蓝泽筠的脸色不对,立刻出声询问。 蓝泽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但是问题的严重性绝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你们的灵涡可有什么不妥?” 语罢,其他人立刻闭眼凝神,检查起自己的灵涡,不到片刻时间,所有人都神色凝重紧张的互相 谈论起来。 “我的灵力竟然不知为什么就剩不到一成了!” “我…我完全感受不到灵涡了!” “…………………” “………” 众人所言之词,皆是对于灵涡变化的不可置信。谁会愿意相信,明明是与自己共生共死,血脉相连的灵涡,自己竟然会感受不到! 众人正在震惊之中,忽而地上躺着的那名弟子突然抽搐一下,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蓝泽筠立刻又探了探他都身体,然后神色愈凝重,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迷茫与悲凉:“他…他的灵涡,消失了…” 此话一出,再怎么淡定的人都坐不住了,灵涡消失,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修炼术法的道路就此打住,从此之后,只能做一个废人!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不能接受的! 人群终于开始骚乱,一行人皆垂头丧气,有的已然目光绝望,甚至哭出了声音。 蓝泽筠忽而明白这个地方究竟危险在哪里,在未来这里之前的山洞中,她想过可能是灵兽过于厉害凶猛,也想过会有诡异阵法,或者类似于菩提树前能让人异变的黑色剑群,甚至是不知又存活了多少年的各种强大魂魄。 说实话,如果是这些,不管如何,总有胜利的可能性,可是这种方式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过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就是摧毁信念! 蓝泽筠沉思一会儿,觉得自身灵力也逐渐有些下降,最后道:“走吧,我们回去。” “走这么远了,还能回的去吗?” 他们如今已经算是身处腹地,就算此刻终于明白,要往回走,灵涡内的灵力也不一定可以支持的住! “可以的,待在这里一定会死,越靠近出口越能活着,大家把信号珠都放了吧,也许还能等到救援。” 白雨曦一行人与席渊他们终究还是相遇在了一起,白雨曦起初有些惊讶,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在北边儿待了许久了,这一路下来,她们统共也才找到了三十六枚神迹,看席渊身后那些弟子神情自若,沾沾自喜的模样,想必剩下的神迹已经无望了。 “呦!真的巧了,这不是魔族小公主嘛!” 席渊身后一名神族弟子,目光有些许不屑,看着白雨曦笑道,白雨曦挑了挑眉,目光一瞥,神色有些许严肃:“可不是巧了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晦气的人!” 两路人马互相僵持,白雨曦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果然静谧无声的天空中,忽而绽放了好几株翠绿色的花朵。 信号珠来自于中央地带,席渊白雨曦等人皆是一惊,随后马不停蹄的朝着发信号的地方奔去! 中央山谷,地形狭隘,道路曲折,薄雾冥冥,不见天日。蓝泽筠一行人艰难的往外围移动,个个都像是双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半个时辰之后,竟然只行了四五里路。 终于又有人倒了下去,蓝泽筠立刻上前 探了一丝灵力,果然他灵涡处的灵力已然干涸! 蓝泽筠立刻从锁物囊中翻腾出一瓶药丸胡乱倒了一颗,喂给那名昏睡的弟子,而后又将瓶子递给众人道:“给,快分下去,这是聚灵丹,应该可以让大家体内的灵力散失的慢一些。这一路也不知道我们能撑多久,如今已经有两人倒下,能坚持一分算一分。” 那名魁梧弟子众人接过聚灵丹分了下去,而后又倒了倒瓶子,最后只滑出了一颗圆溜溜的绿色药丸。 “只剩一颗了。” 那汉子看着药丸,又转头看了看蓝泽筠被汗水浸湿的脸庞,最终一番挣扎将手递向蓝泽筠道:“泽筠,给你吧,这一路最辛苦的是你,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聪明,比我有能力的多,给你吃,我相信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才会更高!” 蓝泽筠看着魁梧弟子真挚的脸庞,心下有些感动,能够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愿意奉献的人,真的很让人尊重敬佩! 蓝泽筠摇了摇头,笑了笑,干裂的嘴唇立刻裂开,流出一丝鲜血 “我灵涡处的灵力还很多,你更需要。” 语罢,便又确认了一下那名已经失去灵涡的弟子,他已然呼吸微弱,气血亏损!蓝泽筠思索再三,最后用自己的灵力注了一层保护膜附在那名弟子身上,以防气血过度流失,导致死亡! 所有人黯然沉默,待在原地休息了一刻钟,又挣扎的站了起来,继续一步一步,费力前行! 如此空荡荡的峡谷之中,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就连风也隐匿了起来,也许这里所有的灵兽生物都知道他们要死了,一路上竟然也没见到一只活物。 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倒下的人一个皆一个,终于他们再也无法前行,也不愿意再做多余的挣扎。 蓝泽筠喘着粗气,望着眼睛失神的众人,声带嘶哑的喊到:“不能睡!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看到终点了!别睡!求你们了,别睡!” 说着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了流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和她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她实在没有办法亲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 忽而一只手拍了拍蓝泽筠的胳膊,蓝泽筠泪眼婆娑的转头一瞧,正是那名魁梧的弟子。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丁点刚刚进来这里时的魁梧健壮!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全身都被粘稠的汗水包围,整张脸都慢慢凹陷下去。看着就像是精气散尽的行尸走肉 “泽筠,如今就只有你还能出去,你别管我们了,快走吧,带着我们在这里收集到的神迹,快走吧,只要你能出去,和公主他们汇合,我们就会将千年来第一份荣誉带回魔族!” 蓝泽筠闻言,哭的愈加厉害,摇着头,有些泣不成声。 一旁又一位弟子看着蓝泽筠竟然有些开心的笑了 “想来,如果能够为了魔族的荣誉而死在这里,倒也是一份光荣,我们死而无憾了,泽筠,你别哭了,快走吧!替我们将魔族的荣誉带回去!” 主篇 第一百二十章:活着 昼夜交替,无月无阳,着手成春复成秋,寂静荒岭无人应。心有千千语,悲凉惨离别。绝望淡伤染,陨落星辰中。 蓝泽筠看着奄奄一息,躺倒在地的十来弟子,心中竟然生了惧意。眼泪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那些弟子的灵涡在她眼睛里慢慢陨落,消失不见,也许下一个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蓝泽筠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救不了身旁之人,也恨自己自作主张,竟然就这样带着他们进来白白丢掉了性命。 一刻钟后,蓝泽筠擦干眼泪,拿着众人共同收集到的神迹一摇一晃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山谷外继续行去,不过走了三四步便停下了身子。 白雨曦和席渊等人在山谷之外遇到了戈薇董晓婷一行人,白雨曦目光来回张望了许久,又经过一番询问,已然知道来自中央地带的求救定然是蓝泽筠他们的! 于是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山谷去了,席渊紧跟其后,只留下一众神族弟子,呆愣的站在原地神色各异! 戈薇看着席渊紧跟在后的背影,冷哼一声,心中愤懑万分,转头离开,寻了处安静的树林暗自生气。 “怎么,这就看不下去了?”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调侃的声音,戈薇转头,有些错愕道:“是你?” 董晓婷笑了笑,走近了一些,继续道:“自然是我,说来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吧。” 戈薇不屑的看了董晓婷一眼:“同生共死?既然同生共死怎么不回灵山?那狄潮顺嘴说了一句,你就跟着他去了?” 戈薇虽然骄横,不过平生算是最看不惯趋炎附势的小人。此刻气在心头,说话难免口不择言,不顾后果。 董晓婷静静地听着,神色之中不见一丝慌乱暴躁,只盯着戈薇继续笑了笑,道:“随你怎么说,不过如今堂堂人界至尊无比的太子妃,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过,人生数十年,要是留不住他的心,这人嘛,也不知道能留到什么时候。” 董晓婷说的轻巧,这话听在戈薇耳中却像是一根拔不掉的刺儿一样疼痛折磨。 “哼!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本是的丫头,我怎么就收拾不了她了!” “哦?是吗?可人家如今身份地位…怕是绝非你可以比拟的,先不说魔族小公主与她同生共死,形影不离的关系,就帝君这一道保护,就难比登天!” 戈薇越听越生气,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蓝泽筠如今有多厉害,有多仰仗。 “呵!我自有办法!帝君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帝君,他可是天下的帝君!” 语罢,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董晓婷,捏紧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董晓婷站在原地,望着枝头上欲落不落的一片枯黄干皱的叶子,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嘴角显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自顾自的踱步离开。 再说白雨曦一行人快速的冲进了中央峡谷中,便湮没在了烟雾之中。 刚才那束信号珠显现时,她们还在 北边儿,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更加分辨不出来具体位置在哪里。 “泽筠!你在哪里啊!泽筠!” 因为无从下手,白雨曦只好大声呼叫,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回应,只是,三刻钟了除了偶尔惊起的几只灵兽飞鸟,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响。 白雨曦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呼吸稀薄,气场压抑,让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暴躁! “以她的个性,既然决定要进来这种危险之地,那自然是计划周整完全,定然会寻一个最保险的法子。” 席渊站在白雨曦身旁,目露担忧之色,盯着前方一片浓稠的雾气说着。 白雨曦闻言,立刻问道:“对!她一向如此谨慎小心。可如今这地方…她会怎么做?” 席渊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继续道:“她会进这种地方,说明泽筠在森林南边儿寻到的神迹定然数量较少,你我在北边儿相遇,最多平分北边儿神迹,所以他们只能来中央森林,这片地方,从外围山脉处看,越往里走,道路越崎岖坎坷,雾气也更加浓重,她应该是由外而内成圈型往里面延伸,这样既不会丢失外围的神迹,也可尽量避免进入过度危险的腹地。” “按时间来看,他们应该还没走到中心处,而且既然已经发觉了危险,以她的性子,能发信号珠,说明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危险的东西,如此她应该会带着众人能退也退,等待救援!” 白雨曦听完席渊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这确实符合蓝泽筠的行事风格,所有机会一定会倾尽全力试上一试,若是发觉实力悬殊,定然会尽可能的寻求退路! “那我们现在怎么找?” 席渊快速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我等会儿再发一次信号珠,我们呈半圆式搜索,从外向内,各自一半儿。” 白雨曦点了点头,也不耽搁,遵循席渊的安排,正要走,忽而想起了什么,转身快速道:“等一下,此行危险万分,李慕师姐,你带几个弟子跟他一起去吧,一路也好有个照应。要是寻到了人,立刻发信号!” 语罢,便先人一步,冲进了一条小道。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博弈,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那几颗翠绿色的信号珠释放的那一刻,每个人心中都有了变化。不管是担忧,欣喜,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地的时候,都有悬在空中的希望。 席渊穿过一层一层的树林灌丛,御着灵力快速的穿梭在任何一条小路上,他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地方,仿佛就算是一个浅显的小山洞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理智在说服他保持冷静,不过心就像是快爆炸一般,完全不受控制的极速跳动,他是真的怕了。倘若十二年前的事情再重新发生一次,也许他不会再有力量,活着! 两路人马的速度几乎是不相上下,一队从西往东,一队从东往西,不断回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白雨曦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都有些迷离,再加上被汗水浸湿进去,刺痛难忍。 再看随着她一起过来的其他人,皆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就像是淋了一场大雨一样,整个衣服都是汗涔涔的。 如此怪异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如今的天气虽然无风,不过好歹也算是秋冬之季,一点儿也不燥热,再加上大家都是逐渐术法的人,按理说行这么一丁点的路不应当有如此大的反应才对。 “要不….要不…我们…” 人群中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声音,虽然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整,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白雨曦转头,冰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而后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有无力,有迷茫不知所措,甚至有渴望! 这种情况,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再往前走,只会是一条绝望的道路,被活活拖死。白雨曦咬了咬牙,眼泪已经说着眼眶流了下来。 “他们是我们的英雄,为了魔族的荣誉甘愿身处腹地,如今生死未卜,怎么,你们连他们万分之一的勇气也没有吗?” 白雨曦说着,尽量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语气,其他几位弟子,闻言全部沉默不语白雨曦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半个时辰后要是我还没出来,就回去吧。”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颠簸前进。 “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等我啊,一定!一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雨曦觉得整个人晕晕的,仅凭着心中一股信念坚持前进。 偌大的森林之内,只有少女颤颤巍巍,一步一步颠簸前行,沙沙的脚步回响。 白雨曦僵直着身子,来回晃动,每一步都像快要昏倒的样子。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丹田内的灵涡都隐隐发热,就像是缺了水分,逐渐干涸崩裂。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眼神儿一晃,突然觉得前方有微弱的蓝色光辉一闪一闪。就像是将近临晨时脆弱不堪的萤火虫。稍不注意,就再也发不了光芒一样。 白雨曦立刻清醒,面上泪水横流,朝着那处闪着光的地方,晃晃荡荡的走去。因为激动,路上被绊倒了好几次,又重新爬了起来,继续前行。 眼看着离这光芒之处只一尺距离,白雨曦忽而跪倒在地,抓着地上的枯草颤抖起来。 那微凉的蓝色光芒,只不过是般若森林中,不知哪位先贤遗落的一颗圆润发亮的灵石而已。 白雨曦双目逐渐变得死寂下去,心中有一处地方被彻底击溃,散碎。她就这样跪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号啕大哭起来。 “喂…你怎么才来啊…” 一道熟悉,微弱的声音自一旁的遮天大树后边传来。 白雨曦转头,便看到蓝泽筠有气无力的靠着那颗大树,正盯着自己微笑。 白雨曦立刻揉了揉眼睛,发现那道看着自己的面庞确实真实存在,心里惊喜万分,又是一顿喜极而泣。 蓝泽筠也是眼眶微红,里面闪着细碎的星光,这个时候,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一束照进黑暗里的微光,虽然弱小,但是足够温暖。 主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荣耀归来 白雨曦使足全身的力气,从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跑到蓝泽筠身边,这才看到她身旁躺着的十来名弟子,他们已经全部陷入昏迷之中,不过尚有一丝呼吸。在他们周围散布着一片微乎其微,勉强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保护罩。 白雨曦立刻明白过来,转头看了看蓝泽筠,只见她五官已经凹陷下去,瘦骨嶙峋,嘴唇干裂苍白,皮肤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眼眶也是发黑发紫,整个人懒懒的靠着树躺着,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如今这副模样,像极了将死之人。白雨曦刚刚活过来的心脏又渐渐跌入了谷底。此刻唇部剧烈颤抖,但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的样子,立刻出声道:“先别哭,带信号珠了吗?” 白雨曦闻言,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信号珠。 天空之上又亮起一束翠绿色的荧光冲破天际,席渊和李慕正沿着一条沟壑往里走,忽而瞧见天空之上迸裂开来的信号珠。 一刻钟,待席渊匆匆忙忙赶到此处时,蓝泽筠与白雨曦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席渊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至蓝泽筠身旁,定定的看着那张瘦弱的脸庞,她总是这样,就算再怎么艰险的境况,从来没有畏惧过,如今就算是昏睡过去,也是满脸的从容不迫。 有些人这一辈子的相遇相知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像是分流而下的泉水,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看似源头相近,这一世便再也不可能流在一起可。 庭前花落,枯木迎风,若是云端大梦,峰回路转,不待回看。提笔潦草两三字,写不尽春花秋实几遭。暮暮朝朝,长风明月,寻转斗盘。良人东到南山路,故人叹,衣袖飘飘影怜怜。 蓝泽筠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紫色烟泷纱的轻丝锦缎纬幔,空气中飘着淡淡幽莲香味伴着一股清冽的紫金檀香。目光透过纬幔,窗台处放置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莹润白瓷花瓶,瓶里斜斜的插了几只淡粉色的莲花。这个季节,除非花费人力特地去培育栽种,不然不会有这么亮眼的反季节花束。 蓝泽筠脑袋有些胀痛,全身就像是血液倒流一般,酸痛麻木,身体上极不舒服的感受迫使她不得已翻个身来缓解。 只是刚翻过一只手臂,蓝泽筠便停住了,然后手掌摸索了一番,自床榻边上拿过一本崭新的《辞归往生禅经》。 蓝泽筠愣了愣,这书皮上好像还有它的主人残留下来的一定点儿温度。忽而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束阳光倾泻进来,照在桌子上,青石地上,投下一片片折叠往复的暗影,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温暖之意。 然后映入蓝泽筠眼帘的便是一道修长端正的身影。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东西来回流转,空气刹那之间停滞。度落手里端着一只实木托盘,盘里对称放置着两只青玉碗,正不停的冒着热气儿。 “醒了?” 度落先一步打破了空气中隐隐弥漫开来的尴尬,将手里的托盘轻轻放置在桌面上,而后朝着蓝泽筠走了过来。 蓝泽筠还在愣 神,只觉得额头清清凉凉。 “看来烧已经退了,应该算是大好了。” 度落的手已经抽离,蓝泽筠还是觉得额头冰冰凉凉,就像是落了一片白净的雪花。 “我…怎么在这里?按理说我应该在…” “在鬼谷之地?” 度落说着蓝泽筠的话说了下去,而后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手心朝上,放在蓝泽筠面前。 蓝泽筠只觉得耳朵轰鸣,心脏砰砰直跳,就连双手也微微颤抖了两下。 度落的动作如此自然连贯,眼神更是坦坦荡荡,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妥。 蓝泽筠看着度落的眼睛,那双无论什么时候都清似湖水的瑞凤眼就像是有什么魔力,召唤着蓝泽筠沉沉的陷下去。 光影来回交错,柔情缠绵似水,远方枝头鸟雀轻啼。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将自己小小的左手伸了过去,慢慢覆盖住度落的大手。两手相合,蓝泽筠只觉得心脏要爆掉一般,久久难以平复。 夫君牵着蓝泽筠坐到桌子前,从托盘里端出一碗清淡的银耳莲子羹放在蓝泽筠身前。 也许是许久不曾进食,如今看到了食物,蓝泽筠只觉得全身冒着虚汗,舌苔处一直往外分泌口水,心中对食物的深深渴望指挥着她拿起了勺子。 约莫一刻钟,一碗银耳汤下肚,蓝泽筠这才觉得恢复了一些体力,度就坐在一旁,笑着看着蓝泽筠的举动,等她喝完了汤,又将托盘里另一碗浓稠的药端了过去。 蓝泽筠乖乖端起药喝了一口,一股刺鼻的苦涩立刻扑鼻而来。口腔中皆是草药的苦腥之气。 待一碗药全部喝了下去,蓝泽筠这才问道:“先生,您刚才说鬼谷之地?那是什么地方啊?” 度落从怀里拿出一条锦帕放在蓝泽筠桌子前,道:“这鬼谷之地便是上古时期,众陨落的天坑,里面聚集了数万上古孤魂。他们在这世间游荡了上万年,最后化作了一草一木,一石一山,瞧着与平常花草树木一模一样。” 蓝泽筠点了点头,心中明了度落所说的鬼谷之地应该便是般若森林中央区域的诡异山谷!说起那里,蓝泽筠还有一丝后怕,那个地方就像地狱一样,让人看不到希望。如此想着,蓝泽筠忽而想起了和自己一起滞留在那里的人 “他们??” “未有人死亡,不过有几个被孤魂吸取化散了灵涡。” 蓝泽筠闻言,这才安心下来,至少他们都活着,真好。 “上古时期众陨落的天坑,想来这些孤魂应该都不是泛泛之辈吧,竟然可以化去灵涡,吸纳精气。” 度落点了点头,继续道:“数万年前,大战,数万双双陨落,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骨堆积成山,这般若森林正是上古时期最大的战场,当年战乱平息之后,两族各自为界,死去战士的尸骨被集中堆积在般若森林的中心处,也就是你最后去的那个地方。” “数万年的风化,尸骨早就化作尘土,只留那些沾染了太多血腥, 无法超生的孤魂被困在这里,四处游荡,最后与天地灵气混合,幻化成了山河万物。只是,这带着怨念愤怒的万物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之物,它们可以吞噬灵力精气,包括血肉来使自己茁壮成长。总之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蓝泽筠越听越觉得不对,于是问道:“既然如此危险,那为何还要将神迹散落在鬼谷之地,明明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又怎么能让两族弟子白白丢掉性命。” 度落闻言,神情难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情,我已经问过他们了,听之前进入般若森林内散布神迹的弟子说,他的确是将五百神迹散布在般若森林东南西北四处地界,这中央一带完全没来过。” 蓝泽筠心神一凝,立刻明白了度落话中之意,定定的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那名弟子…没有说谎吗?” 度落摇了摇头:“没有,看他的样子,确实是不清楚的,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他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这么多人盯着呢,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也一定会露出端倪。” “难道说?神族里有妖族的人?” 蓝泽筠看着度落,将自己的想法,丝毫不做隐瞒的说了出来。 度落挑了挑眉,半天不答话,直看的蓝泽筠整个人都心里毛毛的,这才笑了笑:“此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既然是神族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安宁了这么久,也应该动弹一番了。” 度落说着,又看了蓝泽筠一眼:“至于你,还是尽快把伤养好吧,嗯?魔族的小英雄?” 蓝泽筠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想必今年试炼大会,应该是魔族胜了!这千年来的第一份荣誉,他们终于做到了!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眼神都亮了许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打了一个哈欠,朝着不远处的床榻行去。 待坐到床榻之上,蓝泽筠才注意到度落悠哉悠哉的坐在桌前喝茶,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想走的意思。 蓝泽筠见此,故意咳了一声道:“先生,弟子困了,不知您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度落轻轻抿了一口清茶,这才转头,淡淡的说道:“这是我的床。” “……………………”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蓝泽筠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乖乖的站在一旁。 度落嘴角弯了弯,故作严肃道:“既然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快回自己的地方去吧。” 蓝泽筠全程不敢看度落一眼,顺从的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的从门口蹿了出去……… 蓝泽筠飞快咯出了度落所在的院子,他住的地方,安静的很,一路上竟然看不到一个身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庭院完全消失不见,蓝泽筠这才停下来,长吐一口气,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未时三刻,天气正热,就算是秋天,也阻挡不了火热的阳光,蓝泽筠看着湛蓝色的天空,忽而觉得心情大好。 待到风起云涌时,我自荣耀归来日! 主篇 第一百二十二章:万象丛生 霜叶浸红,沾水带珠,薄雾冥冥不见其踪,左右摇曳,信手拈来,辉辉着有淡色。秋冬凉寒,北风呼啸而过,或有哀鸣,或有高歌。 乾坤殿内,聚集百人,弟子相对而立,主座之上,众人正容亢色,神官立于两侧,手持玉托盘,内置一黑色长挑令牌。 巳时铜钟高作,声音贯彻云霄,从昆仑之巅一直向外衍生,方圆百里,凡闻钟声之人,皆停步顿足,凝神注目。 约一刻钟,钟声止,邶祉起身,站于中央,神色俱厉,道:“天地悠悠,其骨铮铮,世有少年如此,当可喜!三界后继有人,诸位皆可为栋梁之材,保三界国土,驱赶邪祟,崇尚光明正道,坦坦荡荡,君子之行,切记于心!” 一番感叹夸赞之后,今日封名大典才正是进入主题。邶祉看了看神官手中托盘上的黑色温润的启明令,目光流转万千,有些深深的惋惜之意。 “今年试炼大会已然结束,我很欣慰,看到一代又一代青年才俊,宛若春后青笋,数不胜数,搬令吧!” 邶祉讲完,看了身旁神官一眼,神官立刻会意,吊着嗓子高声道:“时辰到!请魔族弟子上高台受令!” 大殿之内,高亢激昂的声音久久不散,蓝泽筠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白雨曦整了整衣领,神情严肃,身板儿异常的挺直,待神官语罢,这才深呼一口气,端正的朝着高台走去。 白雨曦的每一步都走在魔族弟子的心中,这份荣誉对于魔族来说,等了千年之久,多少魔族弟子,满怀希望而来,最后铩羽而归!多少魔族先辈心中念着,只能望洋而叹! 终于在这一刻,千万人的希望变成了现实,有的魔族弟子已经眼眶微红,目光紧紧盯着神官托盘内的启明令。 “请族长赐令!” 白雨曦对着邶祉,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辈礼,邶祉上前,轻轻扶起白雨曦,目光对上了白雨曦的眼睛,那双眼睛赤诚真挚,不带走一丝亵渎肮脏,如此坚定不屈。倒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 礼罢,邶祉转头伸手摸了摸神官托盘内的启明令,这枚令牌从千年前锻造出来后,就一直留在神族,如今终于要易主了。 众目睽睽,万中情绪交杂而动,邶祉双手将启明令轻轻捧起,而后小心翼翼的放置在白雨曦手里道:“此令不仅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你可懂得?” 白雨曦目光满是敬畏,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道:“自然懂,不论两族如何,捍卫三界安宁这一点,绝对不会有丝毫改变。” 启明令正式交接,白雨曦转身看着底下望着自己的魔族弟子,伸手将令牌高举过头顶,从这一刻起,这份荣誉将属于魔族! 大典过后,气氛逐渐安宁缓和下来,邶祉坐在度落身旁,目光有些呆愣。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搬令仪式中回过神来。 度落轻轻敲了敲桌面,轻声道:“族长,情绪也该收一收了,我们要说正事儿了。” 邶祉闻言,这次回过神儿,轻咳了两声,道:“当然今日除了搬令之外,还有一事,需要与大家共同商榷。” 说着,目光朝下,看了看席渊与白雨曦二人。 大家了然,应该是件事关三界的大事! “去,叫银烨把人带上来。” 语罢,身旁一神官匆匆忙忙的跑出了门,不过一刻钟,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只见一衣着朴素干练麻衣,手里提着长刀的男子拎着一瘦弱的男子进了殿门,身后跟着一身着深紫色华贵锦袍的男子紧跟其后。正是多日未见的沈西言与银烨二人。 白雨曦顺着众人的目光一同望去,看着银烨衣着浮夸,嘴角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嘴角抽了抽,对着蓝泽筠轻声道:“这谁啊,轻浮!” 白雨曦说话的声音极小,蓝泽筠与沈西言四目相对,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至于银烨,蓝泽筠前思后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他吗?叫银烨,一向如此,你不必多理会。” 银光浮山照,烨烨生其辉。 白雨曦点了点头,又凑了过去,对着蓝泽筠,小声道:“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就是这人看起来花枝招展,不像一个正紧苗子。” 语罢,白雨曦还特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沈西言将那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跟银烨一同拜过了上位上的诸位长辈。 “回帝君,这个人,我们已经拷问了一番,吞吞吐吐,什么也说不清楚,身上还有妖族留下的气息,想必定有问题,还请帝君亲自过目,盘问。” 度落坐在高座之上,瞥了那人一眼,地上的中年男子也许是太过害怕,浑身颤抖,脸上的汗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流,目光躲躲闪闪,头也不敢抬一下,只低头颤抖的狡辩道:“诸位神仙!诸位大人!我实在是冤枉啊,小人不过就是厨房里一个做饭炒菜的!真的没犯什么错啊!还请诸位大爷饶了我吧!” 度落闻言,不做理会,自顾自的问道:“既然是厨房里的伙计,偷偷摸摸的去斗武场周围做什么?” “这……这个…小人…小人这不是想着忙完了去散散步嘛,你说我来昆仑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好好欣赏欣赏昆仑山脉的壮阔美景,这不前几天来了兴致,去四处转转,也好消消食儿。” 这男子目光转了两转,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来。沈西言站在一旁冷哼一声,出声问道:“消食儿?您这一趟跑的可真远,从饭堂到这里距离可不远啊,您这脚力可真不错。” 男子以为沈西言听了进去,立刻出声迎合道:“嗨!我这不是腿脚利索嘛!这一趟不算什么。” “呦呵,要说我每日都在附近,怎么般若森林开启之前不见你,偏偏等两族弟子进入了,你就突然出现了,每日戌时准时准点,风雨无阻的来此盯着。还不快老老实实的承认了!难道非要我们逼供不成 !?!” 沈西言辞色俱厉,语气中,隐隐有威胁之意,那男子听了,抖的愈加厉害,咽了好几口唾沫,也无法消减心头的惧意。 度落瞧着这人,心中也不急,慢慢悠悠道:“你别怕,不过就是替别人盯梢,不杀人没放火,能有什么大罪,你且放宽心,大胆的说出来,你也算是受人指使,我们定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那男子闻言,抬头看了度落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儿也没有说出来,度落见此,挑了挑眉,继续道:“我这里有一颗固天丸,可固本培元,吸纳天地灵气,从而辅助本体滋生出灵涡,你要是说了,这便是你的了。” 度落语罢,从怀里掏出一枚莹润透亮的白瓷瓶。轻轻放置在身旁的小桌子上。 底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追随着那枚瓶子,这固天丸确实是一个极其稀罕的东西,要说如今仅存的绝对不超过三枚,而具体都在哪里,根本无人知晓,可以说是真正的有价无市,但凡是某个地方有了固天丸的消息,随之而来的定然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邶祉有些着急,立刻出声阻拦:“帝君,万万不可,这固天丸可是世间珍宝,怎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白白浪费。” 度落不做理会,目光盯着底下男子的神情动作:“族长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那男子目光直直的盯着桌子上的小瓷瓶,眼里满是贪婪的渴望,当年他正是因为根骨极差,悟不到可以修炼术法的灵力,这才被打发到饭堂做了一个烧饭的伙夫!被别人高高在上的指点,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出声反抗。 倘若…倘若他真的也可以总有灵涡,走上术之路,不管前途如何,至少这些人绝对不会将他踩在脚下,他便再也不用做一个任由他人践踏的伙夫了。 如此想着,这男子竟然笑出了声,许久才回过神来,敛了笑容,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帝君,在诸位进入般若森林的前一天,有一个男子来找过我,他给了我两颗夜明珠,说让我每日戌时去斗武场般若森林的入口处看看。有什么异动,随时禀报给他,帝君,小人知道的就这些。这不全部告诉您了。” “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男子摇了摇头:“不曾,那名男子是半夜来的,天色很暗,又带着斗篷,声音很低沉,看着身量五尺多,挺高的,我看不太清晰,不过那双眼睛着实惊艳,应该是个俊美公子。” 度落闻言,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其他的,比如说他从何处来,又或者这昆仑山中,可还有他的耳目?” 男子思索了一会儿,先摇了摇头,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激动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般若森林开启的第二日,我出门早了些,路上走的慢,快到斗武场的时候,看到了一名神官,偷偷摸摸,步履匆忙的从斗武场方向往回走。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在学堂伺候的神官,那地方离斗武场更远,再加上那个时间点,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情,他根本就不可能离开学堂的。” 主篇 第一百二十三章:知未不言 当黑雾从湛蓝色天空的一边慢慢衍生的时候,恐慌不安,沸腾颓唐都会变成常态。 整个昆仑山上都弥漫着一股仓皇不安的味道,他们都知道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已经悄悄浸染进来。看不见摸不着,却随时致命。 白日的激情盛况已经散去,蓝泽筠站在度落的院落门口发呆。 她的脑海里直到现在都回放着那个男子踉跄跌撞的爬上主位,将放在桌上的固天丸轻轻捧起,而后放声大笑,有些癫狂的跑出乾坤殿。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会如愿真的踏入术的道路,但是她从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深藏许久的狠戾。 阳光沿着高山转了一圈儿,而后慢慢掉落下去,蓝泽筠背手站在门口,望着院落里已经凋零的一颗桂花树发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蓝泽筠闻声回头,看到银烨靠着院落门口的拱门,有些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 “等人。” “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化不少。” 银烨打量着蓝泽筠,心下一阵感叹,这几年,他接触过席渊,也接触过沈西言,包括戈薇,董晓婷。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个人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温润柔和的变成了冷漠隐忍的帝王,一心向道的成了潇洒救世的侠客,活泼善良的成了郁郁寡欢的怨妇,默默无闻的成了惊绝昆仑的大弟子。至于蓝泽筠呢,那双眼睛,竟然变得有些柔软与慈悲,可真是物是人非,不知是好是坏。 “多年不见,你倒是看着依旧如此。” 蓝泽筠看着银烨,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人,他好像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的很深很深,看似谈笑风生,四处作乐,可是那双忽明忽暗的桃花眼里却从来没有过直达眼底的微笑。 “哈哈哈哈,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不饶人啊!” 蓝泽筠笑了笑:“你也不差啊。还是一样的风华绝代。” 银烨闻言,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抽搐:“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赞美呐。” 银烨看着蓝泽筠,说着突然有些伤感,继续道:“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她。” 四目相对,在这黑暗冰冷的夜晚,那一层快要愈合的伤疤又疼了一下,二人沉默许久,蓝泽筠叹了一口气,道:“何为生,何为死,终有一别,终有相逢,事不在你,何必自责?” 银烨盯着蓝泽筠的眸子许久,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充满心田,长风而过,似乎终于吹散了此处堆积成山的悲痛,银烨微微一笑:“泽筠啊泽筠,现在我倒觉得当初那个决定完全没有错,你果真…” 银烨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阵清闲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儿走来,银烨转头,看到度落驻足站在原地,单手背后,看着他们二人。 银烨也不知为什么,莫名有些心虚,朝着度落拜了拜,行了礼,看了一眼蓝泽筠便快速告辞。 蓝泽筠呆呆的看着度落,目光有些呆滞,其实她并没有想好要对度落说什么,只是心里闷闷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与困惑,于是脚步不受控制的就走到了这里。 “我……我只是…” 蓝泽筠有些慌乱,度落就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这让她更加心下不安,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口处移动过。 “过来,进去说。” 度落语罢,便已经率先推门而入,蓝泽筠站在原地,看着轻轻晃动着门扉,原本黑暗的屋子里亮了起来,投在屋外,形成一片黑影,而度落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更加修长,安稳。 蓝泽筠走进屋子,乖乖的坐在桌上,好像她只有在面对度落的时候,才会乖乖的,就像是一只黏人年幼,需要保护的小猫儿。这个样子席渊没见过,上官清没见过,好像除了度落,没有人见过。 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然后自顾自的走到放置书籍的桌案上,捏了一瓣儿幽莲香木放入玉鼎之中,点了火,直到看到一缕青烟扶摇而上,这才停下来,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何事?” “啊?没…没事…”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大脑一片空白,低着头仓促的回应了一句。度落挑了挑眉,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只管说,这我这里,不用隐瞒什么。” 度落说的轻轻柔柔,蓝泽筠闻言,躁动不安的心立刻安定下来,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先生,是不是每个人都是**缠身?” 度落闻言,心中思索一下,便知也许是今日白天的那名男子让她心情无法平静。偏偏就是这样谨小细微的情绪波动,慢慢积累,无法消除,最后成了心头盘绕不去的魔障,乃是术之道的大忌。 如此想着,度落伸手为自己和蓝泽筠各倒了一杯茶:“是又或者不是。” 蓝泽筠摸着茶杯,一脸疑惑的看着度落,度落见她如此,便讲了一个故事: 据说百年前有一处山脉名曰:婆娑,婆娑山上,有一座寺庙,寺庙香火不多,全凭周围山下的几座村庄的贫穷子民偶尔拜谒,接济才勉强可以过活。寺庙之中的主持已经年近两百余岁,终于在某一个晌午有了念想。 盛夏之年,主持盘腿而坐,看着被自己叫来的两名衣钵传人,一名本相,一名知言。两位大师皆是年纪轻轻便通晓大道的世外高僧。 主持看着二人道:“你们二人跟了我二十余年,所学所悟皆是我必生所授,我这里有一封遥枝国国主的信件凭证,邀我前去问道,如今怕是去不了了,你二人且代我去吧,此路山高水长,危险重重,可要随时保持警惕,莫要坠入阿鼻地狱。” 主持语罢,便魂归天际,圆寂羽化,只留一颗金色的舍利被留在寺庙佛祖的神像下边,受人供奉。 本相知言二人,心情忐忑的下了山,踏上了前往遥枝国的道路,一路风吹日晒,苦不堪言。遇到了可以将人掩埋的风雪,也遇到过漫过村庄的滂沱大雨,还有一路杀人越货的强盗匪人,经历了饥肠辘辘,衣不蔽体的日子,终于在来年的春来看到了遥枝国的边境。 知言见此,长吐一口气道:“阿弥陀佛,我我佛保佑,灾难终于过去了,这一路果然如师傅所说,危机重重啊!” 本相亦是双手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二人一路而过,最 后在遥枝国的皇宫内,受到了国主的亲自接见。 二人穿上了遥枝国内最手巧的绣娘绣了半年才做好的精贵袈裟,住的是皇宫内最好的宫殿,还有专门伺候出行的宫人,虽然食素,不过原料皆是价值千金! 遥枝国是一个崇尚佛家道法的国家,几乎每家祠堂桌上都会出现一两个佛祖雕像。他们热情于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僧侣。 至于婆娑寺庙里的主持对于整个遥枝国的子民来说都是地位高贵的,这一切还要从当年的一场疫病说起,数十年前遥枝国突然爆发疫病,病者皆当街暴毙身亡,医者无数,无人可解,在外人眼里,遥枝国就是一片令人害怕的死境,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此地来了一个和尚,为这片绝望的土地带来了希望。他不远万里,将治病灵药从婆娑山带到了遥枝,救了整个国家。 众人念此功德,四处建了主持的金身庙宇,逢年过节都要前去拜上一拜。 知言本相二人商量一番,决定分开传道。本相义无反顾,独身一人去了遥枝边境,每日奔波论道,前来拜谒之人数不胜数,有侠客,有鸿儒,甚至女流。本相皆一一接待,耐心解疑答惑。 如此过了一年,等本相兴高采烈的回到皇城,想与知言分享一路的见闻时,却发现如今的遥枝国都竟然慢慢变了风气,大街小巷里,原本欢快的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见之人的目光多了些憎恨与压迫。而且每走一两丈路,街道上就有一处精致小巧的小寺庙,庙里烟火气息浓重,本相隐隐约约终于看到了供奉的真容,原来这里面儿皆是用金子雕塑的知言。 本相心中一惊,立刻前往皇宫中打探,谁料这遥枝国的国主妃子,都剃了光头,国主脸上带笑,热情欢迎了本相,而后带着他去见了知言,到了门口时,原来气宇轩昂的国主竟然有了敬畏之意,像个宫人一样,引着本相去了殿中,而后轻轻退了出去。 “本相!你终于回来了,阿弥陀佛,我佛保佑,你一路平安。” 知言身着明黄色的锦袍,未配袈裟,目光里满是高兴。 本相目光呆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知言:“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里又怎么了?” 知言见本相询问,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加浓重:“惊喜吧!本相,如今整个遥枝国都是我们的了,我们有了一个国家的供奉,终于可以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你开心吗?哈哈哈哈!”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和你一样,传道授业解惑,然后他们便认我做了神。” 本相呆愣了许久,目光中有了些悲意,对着知言道:“你会毁了这里。” 知言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他以为本相定然会和他一样开心,然后与他一同接管这个国家,可如今事实正好相反,他好像并不喜欢这里。 本相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念了许久的清心咒,这才抬头道:“知言,你已入阿鼻地狱,前路已断,还不悬崖勒马,跟我皈依我佛,好好修行,清扫孽障。” 知言停顿许久,脸上逐渐显现了狰狞之色。 主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相本无相 据说在婆娑山林中,住着一群绿眼刺霜鹰,分居林中,各距三尺,互不干涉,凡有一鸟身亡,群起而鸣,声似铜钟阵阵,跌宕哀痛。 最终本相也没有将知言带回来,待本相回到婆娑山寺庙之中,便将自己锁进了大殿之内,不理众人。 大殿之中,香火缠绵不觉,本相跪在禅垫上号啕大哭,无人无人知其缘由。 如此过了三年,晴夏一日,风和日丽,本来应该是婆娑山寺开山筹拜之日,不到正午,竟然阳光全无,阴风阵阵,隐隐有雨势来袭。 山林之中的绿眼刺霜鹰群起哀嚎,声音惨绝人寰,久久不得安宁。 本相心头惴惴不安,直到一信使匆匆忙忙的跑进婆娑山。 “本相主持,遥枝信使前来拜谒,这封信是国主派小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说是一定要你亲自过目。” 本相心中疑惑,打开信纸: “本相,算起来我们已经三年不曾见过了,也许以后都不能再相见了,如今再想起师父曾经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他老人家说的世间危机重重,艰难险阻,想当年,我们一往无前的下山,前往遥枝,一路上,什么艰难险阻没遇到过,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师父口中的危难。今日,将死之前,我终于大彻大悟,原来他老人家说的皆是本性。原来人人惧怕的阿鼻地狱就是无休无止的欲望,贪念,恶行。我本世外之人,自诩六根清净,不受世俗所扰,可这一遭下来,原来我早就万劫不复,身处炼狱之中。这些年来,在俗世之中,我享尽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万人敬仰,金身寺庙,供奉千千。可每每入夜,我却心受折磨,思虑过多,不得安眠。如今再细细品味,还是当年和你在婆娑山里的穷苦日子快活潇洒的多。我有今日的后果,都是咎由自取。心志不坚,又不愿回头。 安好,勿念,知言留。” 本相拿着信纸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每每回想起当初婆娑山上的知言,总觉得心头一痛。原是这世间迷惑太多,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遥枝国可还安好?” “去年突然起了一场暴乱,好像听说是个昏庸无道的和尚迷惑了国主,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痛苦不已,镇守东境的卫将军带兵围城,最后终于擒拿了那个妖僧,在普罗街中央当众行了剐邢。” “阿弥陀佛,他可犯了什么错事?” “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城内怨声哀悼,应该是积怨已久吧。” “多谢施主跑这一趟了。” “本相主持客气了,听卫将军说,当初您在东境传道时,受您开化众多,如今将军朝中地位水涨船高,能跑这一趟是小的荣幸。” 本相目光怔怔,脑海中跳出一道魁梧坚挺的身影,好像有那么一日,他确实见过一位满脸胡茬儿的魁梧男子。 “大师所说之道,这世间领悟者七八,心中思索者五六,行事有其风者三四,视为终身之道者不过一二。” 那个男子的眼睛明亮透彻,毫不隐藏自己的欲望贪念。不过确实难得一身正气。 后来的几次会面,他们所谈盛欢,天南地北,高山流水,皆在二人语中。 “无欲则无人,这世上哪有真正六根清净,万念具断之人,不过全凭一念之间的择选罢了。” 度落将茶盏放在桌子上,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蓝泽筠听了,不禁出声道:“那本相呢,能够舍弃世间万千浮华,重回婆娑,他的心中可也有欲望。” “有的,他只是比知言看的通透罢了,欲望贪念,损身损性,易滋邪养恶,破人心性。一箪食,一素蓂,虽简陋,却养神归天。一念之间,两处光景。” “先生,有一日,我也会在一念之间,天地之变吗?” 蓝泽筠神色严肃,完全不像是在说笑,度落笑了笑,眼睛温柔的就像一滩水泉:“我们每日都在其中,不断选择,每一念对于本性都是极大的考量。佛曰:相本无相,莫忘本性,人世即是炼狱,每一步都需斟酌再三啊。” 天愈加黑了,没有柔和的月光,也没有点点繁星。凛冬将至,天寒地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一场大雪。 蓝泽筠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走出来的,她的心里并没有多通常,反而越来越迷惑不解。 情感真的太过复杂,究竟什么是坏什么是善,蓝泽筠心中有了偏斜动荡。 一路的思索,待蓝泽筠回过神来,才发现前路茫茫,如今不知走到了哪里。 只看到正前方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上边龙飞凤舞,洒脱不羁的几行大字:“乘风入海伏天而动,细数星辰静观海棠。无涯亦无边,我自向天,乱斩空门。莫要笑我痴。” 字迹边缘磨损掉落,看来年代久远,再加上并没有怎么细心照料,已然残败不堪。 “好字!果然是好字,不愧是千百年来,世间的天纵奇才!” 身后传来赞扬之声,蓝泽筠转头,便看到好久未见的百青。 “百青?原来你还在昆仑,我以为你已经下山去了。” 蓝泽筠又惊又喜,百青狐狸状的眼睛狡黠的一笑,凑近蓝泽筠,轻声道:“怎么,也就几日未见,这么想我?” 蓝泽筠踹了一脚过去:“没个正经,这几日去哪里浪了,成天不见人影。” “听说昆仑以东,有做浑然天成的天女像,想着你在里面儿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就去看了看。” 蓝泽筠听到此处,来了兴趣:“可见到了,壮观否?” 百青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蓝泽筠,道:“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蓝泽筠翻了一个大白眼儿,嘴角抽了抽。好吧,要说轻浮,谁能比的上自己面前的这位骚气十足的俏公子呢,银烨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行啦行啦,去是去了,可是那天女像,数百年前就被毁坏了,哪里还有一丁点娇艳欲滴的美人样儿啊。” 百青抱怨着,心里愈加不痛快起来。干脆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按理说昆仑山上的东西都是归于昆仑管辖之内,绝对没有人敢毁坏他们地界儿的东西 “可知是谁弄的?” 百青目光穿过蓝泽筠,落在一旁的石碑上,揉了揉太阳穴道:“不就是他吗,那个知无不晓,洞透天机的奇才,伯仲啊。” 蓝泽筠顺着百青的目光,再次落到石碑上,百青之意太过明显,想来做此诗之人应当便是伯仲无疑了。 “据说伯仲这个人呢,自小便学富五车,天下典籍,无一不通,自入昆仑以来,半个时辰悟灵力,建灵涡,一月之余,便精通了所有昆仑教授的术法,深受长老们的喜爱。他呢,为人懒散洒脱,不喜约束。学堂之内,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经常游荡在山涧树林,四处寻找新奇玩意儿。这天女像是他喝醉之后,在此舞剑戏耍时,划的,当时也是闹得满山皆知,不过有那几个老头儿护着,这件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这石碑上的诗,也是他买醉回来的路上,自己作的。随风而动,上天入海。星辰为伴,细数海棠,天地无边,我自无边,岂是他人能够了解的了得。着实猖狂!” 再听完度落讲的伯仲之后,他着实有猖狂的资本,猖狂却慈悲。慈悲却锋利。天地淼淼,自成一派。可惜这一生竟然只得了封西林这一个知心之人,最后也是悲凉离散,不得善终。 蓝泽筠想到此处,竟然觉得有些悲凉,脑海中又想起忘川河里那道僵硬孤寂的背影,不由得叹出了声。 百青闻声立刻问道:“你怎么了?瞧着厌厌的,可是哪里不舒服?” 蓝泽筠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我只是再想,这一世活下去,究竟为什么而活,我居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百青看着石碑上,用剑气划上的锋利的笔锋,停顿半饷才答道:“也许数不胜数,也许一星半点,责任,羁绊,信仰,都是活着的理由,尽管不是自己的理由。但总得找点儿什么,也好不那么空洞。” 长风徐徐,静寂无声,二人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天南地北,胡乱聊了一阵儿。 “哦,对了,明日一早,我便下山了。这一趟,知晓你安然无事,已然是万中有幸。咱可说好了,你可别忘了我啊。” 蓝泽筠望着百青的眼睛,认真的答道:“一定。” 没有人知道下一次的相逢究竟在什么时候。也许一年两年,又或者十年二十年,当然也有可能此次一别,这一辈子便再也碰不到一回。不过二人并没有因此悲痛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追求与信仰,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需要去做的事情。 天地苍茫,斗转星移,更朝换代,不过白驹过隙,转眼之间。纵观芸芸众生,浮生万象,每个呼吸之间,都有生死离别的重演。 高楼和歌,俯瞰群山,望断凭栏沟壑,险象环生处,机缘四起。无音无语者,高谈阔论者,鞭笞砥砺者,傲游天际者。无处不生,无处不灭。 主篇 一百二十五章:海棠辞 等候了好几天,昆仑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雪花晶莹透亮,其中夹杂着些水珠子,带着阵阵凉寒之意,丛林归于寂静,鸟雀不见踪影。就连平日里叫嚣最厉害的灵兽也歇了生息。 神族族长邶祉众所周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当日自那名弟子招供之后,便派人将所有被收买的昆仑弟子一共一百一十人全部抓了起来,一一审问,最后只听说贿赂他们的人有一双极其漂亮,容易辨别的眼睛。 于是又带着这些弟子,看遍了昆仑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外来之客。可惜最后无功而返。 那个存活在众人嘴里的年轻男子,就像是鬼魅一样,从昆仑蒸发干净。 这件事儿算是彻底平息了下去,所有犯事的人都被逐出了昆仑。 如此,蓝泽筠等人这一趟算是彻底圆满结束,不日便能下山启程回黄泉。 第二日,众人便决定回程之前在昆仑山下转上一圈儿,好好看看此地的风土人情。 计划是如此,不过天一亮,众人出山门时,竟然碰到了晨起外出散布的帝君。 一行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帝君行了礼,便要走,谁料这往日高冷孤傲的帝君,今日竟然有兴趣多问了两句。 “可要去哪儿?” 白雨曦眨了眨眼睛,代表众人答道:“那个,明日就要回黄泉了,准备和师兄师姐们去周围转转,好不容易来一次,都说昆仑风景秀丽,名满天下,我们也想看看不是。” 白雨曦笑嘻嘻的说完,只等帝君回后便走,谁知今日的帝君属实怪异,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道:“听说昆仑一带的景色着实怡人,若不嫌弃不如带上我一起欣赏欣赏?” 度落此话一出,一行人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蓝泽筠疑惑的看着度落,见其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意,甚是不解。 白雨曦咽了咽口水,转头看了一眼蓝泽筠,心中一阵凉风,这可是一尊名副其实,万人敬仰的大佛,她得罪不起,也不敢拒绝啊! “那个……那个……帝君能跟着我们一起,是我们几个的福气,那别人想请您一起,都请不来呢!简直太荣幸了!” 白雨曦目光之中,立刻做出一副高兴至极的模样,随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度落倒也不客气,一人当先,走在前面。 如此一行人分成前后两排进入了昆仑脚下一座繁华的小镇。, 白雨曦快速靠近蓝泽筠,投过去一个死亡之眼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惹他老人家不开心了?” 蓝泽筠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哪儿跟哪儿啊,你觉得我要真是惹了,还能待在此处?” 白雨曦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随即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了,平日里不都是不见踪影,厌烦人多共行嘛,今日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 白雨曦说到此处,看了一眼蓝泽筠,而后讨好的贴了过去:“泽筠啊,帝君平日里最疼爱你了,你这做徒弟的是不是也应该行一行徒弟该做的事儿啊!”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谄媚的模样,觉得没什么好事儿,立刻出声 道:“这八字没有一撇,我只是人家的一个扫地丫头,谈什么师徒之意。你这话不妥,莫要再说。” 白雨曦见此,立刻凑的更近了些:“哎呦,泽筠啊,你说就他这一尊大佛,气场震慑八千里,要是一起去了,我哪敢说一句话,还谈什么喝酒听曲儿啊,你就说咱是不是一起同生共死的好姐妹?” 蓝泽筠往一旁挪了挪,离白雨曦远了一些,她总觉得白雨曦这丫头不怀好意。 “是不是嘛,你就说是不是嘛~” “是………你有话直说,不要弄这一套。” “既然是,那你说要是我遇到什么危险之事,你是不是应该挺身上前?” 蓝泽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白雨曦闻言,立刻笑得跟一朵儿花儿一样灿烂。 “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 白雨曦语罢,按在蓝泽筠肩头的双手用力一推,蓝泽筠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前方栽去,然后重重的撞在了度落的后背上。 刹那之间,无人敢语,蓝泽筠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头都不敢抬一下。呆呆的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心中,度落一直都是神圣不可触摸的,从头到脚都是高不可攀!而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属实太过猖獗。 度落自然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蓝泽筠。心里竟然有些笑意慢慢滋生出来。 白雨曦撇了撇度落的神色,见其并没有责难之色,这才出声道:“那个,帝君,都怪我们太闹腾,刚才打闹之间,竟然不小心冲撞了您,罪过罪过,不过就我们这些人,只有泽筠姐姐算是比较稳重的,不如就让她陪着您四处看看,也不吵闹,刚刚好不是。” 语罢,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朝着一处热闹的人堆里扎去。只留蓝泽筠一人,和度落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呵呵,这白丫头倒真是个活泼过了头的,想来她定然嫌弃我,太过古板,老了,别人也就不喜亲近了。” 度落盯着一处地方,自顾自的说着,蓝泽筠满头黑线,心中腹诽到:明明是您老人家,高不可攀,威名在外,成天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周身跟冷霜一样的气场,就说谁敢过来搭话………当然她也只敢在心中如此想。 “先生何必如此说,您看着跟正儿八经二十余岁的少年人,相差无几。” “噗…” 度落看着蓝泽筠面无表情的说完这话,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了,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陪着我这个相差无几的少年人,逛上一圈,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蓝泽筠一脸错愕,她完全不能想象这些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蓝泽筠立刻想起了母后桌上放着的一本《花堂记》中的情形,一温文尔雅的风流公子,站在岸上,望着船上娇羞遮面的姑娘,四目相对,秋**动,心交融汇,一面便是一生的缘分。 姑娘步步生莲,轻轻走到岸边,公子上前,轻声相约,自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一段姻缘落地……… 蓝泽 筠越想,脸越红,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随即看向度落的目光更加心虚,这样的神人,心中动一丝一毫的歪念都是一种亵渎。 二人左右并肩,一同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白雨曦一行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虽说是冬日,不过这小镇之内丝毫没有因为寒冷而有半分的停滞,街道两岸,红红火火,什么玩意儿都有,琳琅满目,往来人群,相谈胜欢,真是安年岁月,一派盛世。叫卖吆喝,络绎不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二人之间衣袖摩擦,距离总是比让人近上那么一两分。 灯火辉煌,光是看着,就觉得人间烟火,气氛祥和,有一种只属于这片天空的气息。 二人一路往里走,拐进了一条较为冷清的小巷子,里面比起主街静雅了不少,两边儿陈列摆设的东西也较为文雅,皆是些笔墨纸砚,古玉奇石。来往之人,都是才子衣着。 蓝泽筠吐了一口气,心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再往前走,传来一阵稚嫩的卖花声。 “新鲜的秋之海棠,一支一文钱!” 原来是两个小姑娘,长的白里透红,裹着厚厚的棉袄,看打扮完全不像是卖花的花童。 度落上前,蹲下身子,看着两个姑娘,轻声道:“小姑娘,天寒地冻的,你俩看着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独自跑出来,卖花,也不怕被人拐了去?” 两个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丝毫不胆怯,其中稍微大一点儿的姑娘,仰起头,故作凶态,道:“我们和这里的摊主都认识,谁要敢拐,只要大喊一声,叔叔伯伯定然会闻声而来,他们是走不出这条巷子的。” 夫君闻言,笑了笑,继续道:“你们家住何处,为何卖花?” 大姑娘眨了眨眼睛,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我们家住赤罗巷,金家,前些日子外公说,阿娘病了,无药可医,将自己种的海棠花全部剪了,外公看着可惜,便叫我们拿出来卖了,一支一文,不赚钱。” 蓝泽筠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姑娘,只见二人手里捏着一沓提了字的宣纸,不由问道:“你们手里的是何物?” “外公说,若是无银钱卖花,便赋诗一首来换。总会是以物易物,两不相欠。” 度落觉得有意思的很:“敢问尊母得了什么病,说来,也许我能瞧瞧。” 那两个小姑娘闻言,水灵灵的大眼睛立刻染了笑意:“大哥哥真能治的了母亲的病?” 度落点了点头,道:“说来看看。” 小姑娘埋头想了一会儿:“听外公说,好像叫相思病来着。” 这个答案倒真是出乎所料,要说世间任何绝症都可能有药可医,除了心病。 度落站起身,看着蓝泽筠,心中若有所思,半饷,突然道:“自古红豆寄相思,海棠忆红妆,都言相思苦,岂止甘之若饴。这滋味应当是美妙的。若有机会……” 度落感慨了半天,看着蓝泽筠有些疑惑的脸,终究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继续低下身子,从花束中寻了一支最艳红端庄的,递给蓝泽筠,而后走到一旁备好纸笔的桌上,奋笔疾书一番。 主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相思赋予谁 “清水带红妆,晨起扫冷霜。笑眼逐日光,婉收淡色苍。风吹华黛眉愈浓,窈窕魅丽影若鸿,瑶台一梦四五年,知是云中寄思长,发鬓微白叶微黄,朝入关山暮回鸾。拨弦弄舞剑苍茫,不似红尘事万千。” 蓝泽筠心里一字一字的读着,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淡淡的悲凉,悲凉之中又隐隐有些难以言说的甜意。 度落快笔疾书,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然后将宣纸规整的拿起,双手呈给小女孩儿。 兴许不识几个字儿,小姑娘看不大明白,只觉得这词工整对仗,但是缺了词名,于是出声道:“大哥哥,你这诗词没有名字,外公可怎么读,不如说个名字,拿给外公的时候,也好有个说法。” 度落笑了笑,似是心中要有答案,低头道:“不如就叫海棠辞,秋之海棠,馥郁缠香,秋尽冬来,辞旧迎新。” 蓝泽筠拿着度落从小姑娘那里得来的海棠,瞧着度落脚步轻快,心情大好。莫名想起了诡藏中假孟婆说的那些话。想着想着,心中便生出了一股子气息,手里来了阵劲儿,双手一折,只见原本脆嫩的海棠枝便“咔擦”一声,变成两半。 度落闻声回头,看着蓝泽筠手里破碎损坏的海棠花枝,眉头一皱,道:“你…不喜欢?” 蓝泽筠心下一慌,立刻出声解释:“不是!!…不是…喜欢…喜欢…只是刚才想起了别的事儿,一时走神儿,居然折了,先生,我知错了。” 度落闻言脸色一冷,甩了甩袖子,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扔给蓝泽筠,道:“多大的姑娘,竟然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着实污眼!” 语罢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走了,蓝泽筠一脸茫然,心里有些后怕。度落很少生气,就算是当初要把自己丢掉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就像是在做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蓝泽筠在人群中寻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度落的身影,她心里有些失落,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打开了手里的锦帕。 雪白丝滑的锦帕上用银线绣了一朵精致飘逸的深谷幽兰,锦帕内静静地躺着一把手掌大小的梳子。梳背上一边儿镶了些细碎圆润的淡蓝色玉石珠子,一边儿镶了大小不一的深红色透亮的红玛瑙,用料是上等的沉香木,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紫金檀香,想必是被度落贴身放了许久,居然沾染了些上去。 这把梳子她记了好久,正是度落从汾西一座小摊儿前买回来的,当初她还以为是送给孟婆的呢,谁知收藏了这么久,居然到了自己的手里。 蓝泽筠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窃喜,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嗯头发,丝丝分明,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在这里啊,泽筠!”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蓝泽筠抬头一看,正是白雨曦等人,眼看着白雨曦越来越近,蓝泽筠立刻将手里的梳子收拾好,装进怀中,这才道:“玩儿够了?” 白雨曦身上一阵醇厚芳香的酒味儿,两只脸蛋儿红扑扑的,就像是火红的晚霞,一双眼睛比平时明了了好些,此刻对着蓝泽筠不停的傻笑。 蓝泽筠知道,她应当是喝多了。 “诸位师兄师姐,还请先行一步,我扶着她休息一会儿,再回山上。” 互相告别之后,蓝泽筠扶着白雨曦就近找了一座人少的茶摊儿,要了一壶热茶,而后一脸嫌弃的看着白雨曦,想骂也骂不出口。 喝醉后的白雨曦是个极不安静的主儿,拿起桌上滚烫的茶,咋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迷迷糊糊的说到:“这酒,怎么……怎么没味了??我…舌头…怎么感觉麻麻的???泽筠,我给你说,这个槭梅酒啊,是真的好喝!你快也尝尝,不然回去就喝不到了,真好喝……” 蓝泽筠面无表情的看着白雨曦,伸手拿过白雨曦殷勤递过来的滚烫茶杯,重新放在桌子上,等着这家伙儿的酒劲儿过去。 “呦!这么巧啊,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个酒鬼,再大些可怎么得了?” 蓝泽筠转身,看到又一道摇摇晃晃的紫色身影,不是银烨又是谁!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只酒坛子,跌跌撞撞的走到桌前,眯着眼睛,看了看白雨曦,竟然大笑起来。 “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 蓝泽筠看着顺势坐下的银烨,心中越发气得慌,不由出声骂道。更加醇厚的酒味儿从酒坛里涌现出来,带着五分苦涩,一丝甘甜,倒是奇特的组合。 白雨曦听到蓝泽筠骂人,酒劲儿稍微过去了一些,抬头看到自己面前慢慢放大的一张俊脸,立刻拍了拍桌子,呛声道:“你就是那个轻浮的后生???那个…那个!那个神族的小殿下???叫什么来着,银烨!对!银烨?是不是?” 白雨曦突如其来的响动,倒是惊呆了身旁的两个人,蓝泽筠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丢脸,捂住眼睛,闭目沉思…… 银烨一口酒卡在了喉咙,这一声,直接惊的他吐了出来,随即转头道:“小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嘛,但是我怎么就成了轻浮的后生了?我好歹也算是神族出了名了端正之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这么个……算了算了,不说了。” 银烨突然想起自己也算是活了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能跟一个小丫头片子争高下!如此想着,倒也不在争闹,将还没有说出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白雨曦听着,这人说的话,怎么好像自己胡搅蛮缠一样,心里更加不快。 “你怎么就不轻浮了,长的轻浮,一个男人家,长的这般娇媚精致,看着跟个姑娘似的,皮肤比姑娘还白,看着就是个多情种,烂桃花一堆,我阿娘说了,这种人大多口吐蜜饯儿,圆的能给你说成方的,耍的人团团儿转!” 银烨听着,竟然笑出了声,肘着头,看着白雨曦,轻声道:“我当怎么了呢,你阿娘如此以偏概全,恨不得说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想来她呀,定然 是被你阿爹伤透了心,这才这样教你。” 蓝泽筠听完觉得不对,立刻睁开眼睛,看着白雨曦。 白雨曦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银烨,眼光波动,不过半刻,嘴唇一憋,竟然哭了出来。 要说银烨也是被吓了一跳,伸手过去,放在白雨曦身旁,将落不落,眼睛来回转动,不知所措。 这是他第一次弄哭小姑娘… “喂……你别哭啊!你……你…我…我错了还不行,我不该乱说话,我嘴欠!你别哭了,好不好啊。” 白雨曦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刚才银烨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把刻刀,将她埋在心里许久的怨恨又重新翻了出来。说到底他……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蓝泽筠见情况越来越糟糕,立刻上前,拍了拍白雨曦的背,安抚了好一阵儿,而后扶着她便要走。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银烨神色慌乱的解释着,其实这事儿,说到底话头是白雨曦先挑起来的。最后被人无端说中了心事而已。 “不必,此事与你无关。” 更深露重,天寒地冻,蓝泽筠扶着醉醺醺的白雨曦吃力的爬着昆仑山门外的阶梯。 白雨曦应该是哭累了,此刻安稳的靠在蓝泽筠身上,任由其摆布。 寂静之夜,这一路竟然连一声鸟鸣也听不到。 “他说的没错,那个人,确实如此心狠。” 蓝泽筠肩头传来一声轻语。 “既然心狠,便不要想了。” 白雨曦摇了摇头:“不要,我要想,我要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心狠,让母亲一人住在焦溪,几千年不曾见过一面,我还要知道,为何我出生那么久了,他也不来看我。” 蓝泽筠伸手,摸了摸白雨曦的头:“这些年,可寻到答案了?” 白雨曦继续摇头:“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他早就死了,就连圆寂之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这些答案,这辈子,我是不可能知道了。” 冬天的夜晚黑的很快,而且很深沉,天空之中隐隐挂着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蒙着一层雾气看,更加不真切。蓝泽筠将白雨曦抚回房间,手里慢慢拍着,轻轻哄着她睡着。 银烨抱着酒坛,坐在桌前,看了看远处热闹的人潮,只觉得更加孤寂,他活了千年之多,走过的地方,看多的人流更是数不胜数。可惜,数万人中,唯独没有他想要的那一个。 茶馆打烊,街道收摊儿,原本热闹的街头突然空旷起来,只留摊主疲劳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银烨手里提着酒坛子,晃晃悠悠的越过街道,出了小镇,随便寻了条小道走了过去。脚步蹒跚,身影在黑夜中更显孤寂。 相思赋予谁?天边儿郎君,心中仰慕,坟中枯骨,对面不识之人。 都问相思赋予谁?可何处有相思,思而不可见,念而不可得。 主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风波再起 当太阳从地平线露出第一缕光线的时候,吹了一晚上的风彻底停止下来。 昆仑山顶上飘荡的一束红色旗帜静静地搭拢着头。天色微亮,学堂沉重的木门大大敞开,门口处染了些黑红色血迹,隐隐暗示着昨夜的不平凡。 当学堂负责开门敲钟的神官打着哈欠走到门口时,这一切彻底进入了众人了眼睛。 铜锣敲响,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有了人潮往这里靠近。 最后引来了狄潮和邶祉以及其他各山的掌教。 只见整个学堂,从外到里,所有的大门都是敞开的,走廊,门汀,院落全是斑斑血迹,尸体堆叠,碎肉与鲜血混在了一起,冻成了冰雕,随处可见断肢残骸! 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盖满整座学堂,整个昆仑七十八名传道授业的先生全部死在其中!昆仑山上修士无数,能力强大者全部住在学堂附近,但是偏偏所有人包括帝君都没有听到动静,着实令人害怕。 狄潮身体摇晃了两下,看着眼前的血色,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两只苍老的眼睛颤抖着,看着完全不像是气派非凡,高高在上的掌教大人。 这里倒下的不光是七十八条人命,更是千百年来昆仑术的传承人,承载着昆仑的基业与命脉! 空气有些凝固起来,狄潮颤颤巍巍的来回穿梭在修室之间,试图寻找到一个活着的生命。 董晓婷神色凝重,带着一众弟子将学堂围的水泄不通。自己则带了一些进去帮助狄潮寻人。 可是尽管学堂地界宽阔,也是有界限的,狄潮颤抖的推开最后一间修室,终于跪坐在地板之上,号啕大哭:“仙师!狄潮对不起你们!昆仑千百年积攒下来的命脉,我没能守住!我没能守住啊!” 董晓婷带着众位弟子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忍心,不过… “掌教,还请节哀顺变,虽然老师们去了,可是还有我们,只要我们还在,昆仑就永远是九山之主,荣耀永远不灭!” 似乎是董晓婷的话的作用,约莫一刻钟,狄潮终于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 “查!给我查!我到要看看是那个恶鬼!竟然敢在我昆仑山脉头上动刀子!” 董晓婷闻言,看着狄潮,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用白色手帕包裹住的黑色碎玉,上边还带着未干的鲜红血迹,地递到狄潮面前:“掌教,这是在一位先生的房间里发现的,虽然碎掉了,但是……还是可以辨认的出来的。” 狄潮低头一看,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随即怒发冲冠,捏着碎玉的手紧了几分:“好一个灵山!” 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昆仑的一名弟子,看其神色,应当是另有发现。 “回掌教,我们在剑室发现了几道剑痕!还请掌教移步!” 狄潮闻言,立刻起身,将碎玉递给董晓婷,而后面色冰冷的快步出了房门,随着弟子拐入了剑室。 只见剑室之 内收藏的所有名剑全部被砍成碎片,一道一人宽的红色血迹从门口延伸到内部,应该是有人从修室逃到了剑室之中,狄潮一行人随着红色血迹一直往里走,终于在最里面的收剑台上,看到了一具白发苍苍的老者,狄潮以及室内的所有人尽数安静,死去的是如今昆仑活得最长久的仙师。教授过的弟子数不胜数! “李仙师!” 狄潮仰天大喊一声,“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了三四个响头。其他人见状,也立刻跪了下去。照此作为! 今日乃大灾之日,偏偏静的出奇,就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听到。 剑室之内的气压低到了极致。狄潮上前伸手轻轻一抚,合上了李仙师的眼睛。 随即转头看了看墙壁上奇特的剑痕,这剑痕极深,可见出手之人的狠戾,剑痕上隐隐闪动这一些黑色的气息,并着一丁儿点灵力波动。 随后,其他山的掌教陆续进来,狄潮闻声,目光一冷,转头大声喊到:“邺文!你们灵山教的好弟子!竟然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我昆仑这么多先贤之辈,一个活口都不留!真当我昆仑好欺负不成!” 狄潮大发雷霆,对着邺文一阵训斥!邺文有些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件事儿突然就扯到了灵山的身上,不过眼睛一瞥,看到董晓婷手里拿着的碎玉时,便一切都懂了。 昆仑乾坤殿内,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度落脸色阴郁的走进大殿,昨晚他根本没有在昆仑,没想到竟然发生这了种事情,着实骇人听闻。 邶祉焦急的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阴沉,这种事情,不论发生在什么地方,都算是人神共愤的大事! “狄潮,你且说说。” 狄潮应声起身,怒视着邺文坐下的一众灵山弟子,道:“回帝君,族长,昨夜我昆仑遭受了大灾,安居在学堂授业的七十八…七十八位老师全部…全部惨遭毒手,死状凄惨。想我昆仑千年基业。一心为神界培育人才,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还请帝君,族长,为我昆仑主持公道!” 狄潮语气哽咽,憋着一口心气儿,说完之后,便瘫倒在椅子中大喘气。 邶祉揉了揉太阳穴,目光看了看狄潮的样子,转头看了董晓婷一眼道:“你是昆仑首席大弟子,昆仑发生了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你来说。” 董晓婷站了出来,声音铿锵有力道:“回帝君,族长,昨夜有人入昆仑行凶,今日待我们发现时,学堂众位先生,全部身死,无一活口,而在修室之中,我们发现了这个。” 董晓婷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包碎掉的黑玉,交给神官,呈上去递给邶祉,然后继续道:“这应该是凶手留下的,是……是灵山的牌子,还有在剑室中,有弟子发现了几道诡异的剑痕,应该也是凶手留下的,还请帝君,族长能够为我昆仑,讨个公道!” 邶祉看了看手里的碎玉,而后将玉又呈给了帝君过目。底下无数双眼睛看着那块儿黑色古玉。 邺文面色沉重不知如何是好,白雨曦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悄悄凑近蓝泽筠,低声语道:“这令牌可真丑。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你别说离家这么久,我还真有点儿想黄泉了…” 蓝泽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她虽没去学堂,不过看狄潮的样子,度落的神色,恐怕情况惨烈,绝非言语可描述。此事非同小可。 “”邺文啊,你作为灵山的代理掌教,可有什么话讲?” 邺文闻言,恭敬起身,倒也不慌,道:“回族长,此玉牌确实是我灵山,隶属希枫院。” 蓝泽筠闻言,目光骤缩,心里头慢慢不安起来。 “不过,此次来昆仑参加试炼大会的希枫院弟子只有席渊与戈薇二人,我们大可问问他们的古牌是否随身。” 语罢转头看了看他们二人,随即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转向了席渊与戈薇。 席渊皱了皱眉头,心下有了疑惑,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枚莹润发亮的黑色玉佩。 如此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戈薇身上,戈薇撇了撇众人,漫不经心的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玉佩放在桌子上。 如此大家才打消了念头,白雨曦眼神翻动两下,越想越不对劲儿,刹那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逐渐沉了下去,捏着衣角,转头看了看蓝泽筠。 蓝泽筠似是心有感应,回头看了看白雨曦。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他们没有,可我们这里又不是只有两个灵山希枫院的弟子。” 人群中传来声响,原来是董晓婷身旁的周子言,席渊双手握拳,已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董晓婷先人一步,坦然道:“师弟所言没错,此事非比寻常,事关昆仑颜面,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都不能轻易饶过,我当初也是灵山希枫院的弟子,只不过十二年前,退出灵山,入了昆仑,退山之时,灵山羽灵连并希枫院古牌全部归还灵山,此事沈西言倒是可以与我一同,互相作证。” 沈西言,抱着自己的破魂刀,站在银烨身旁,闻言,道:“没错,九山之中,不管哪一山,退山之时,必须将羽灵古牌一同归还,她确实是与我一同归还的羽灵和牌子。黎老院长可以作证。” 语罢,众人点了点头,算是将此事捋清楚了。 “咱大殿之内,可还有一人,没说话呢。” 周子言看众人渐渐收回眼神,这才出言,又将话头引了出来。 邶祉转头,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度落,而后才看着人群中的蓝泽筠。 白雨曦看着投射过来的一簇簇打量试探的目光,心中越发慌乱:“蓝姐姐已经不是神族之人,你们神族有什么事儿,可千万别扯在别人身上。” 白雨曦护人心切,倒是让一些人更加怀疑起来。 “怎么,你不会不敢站出来,说上两句吧!” 周子言挑衅的看着蓝泽筠,不断的将话头引到蓝泽筠身上,其中之意,可想而知! 主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算账 “我的古玉牌,十二年前就扔了。” 蓝泽筠看着周子言,目光一点也不怯,一字一句说着。 “呵!丢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十二年前丢的还是最近丢的?” 周子言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目光一直盯着蓝泽筠。 说来也奇怪,命运就像张大网,原来每个人都是织成这张巨网的一根蛛丝,看着人海茫茫,各通其路,实则交叠重折,互相连接。 狄潮此刻似乎是缓了过来,神色激动的指着蓝泽筠道:“是你!又是你!!你……你可真是我昆仑的劫难!当年害我昆仑弟子,如今又屠戮我昆仑基业,我昆仑与你,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蓝泽筠尽数听着,而后淡定起身,道:“当年之事,不是我所为,昨日之事,更不可能,倘若仅凭一只不知名的玉牌子便能定人之罪,那么也别要什么律法惩戒了,陷害栽赃之人,身处法外,这辈子都安然无恙。” 蓝泽筠义正言辞,眼神之中没有一丝闪躲之意。 “泽筠啊,你也别太着急,这不,掌教只是猜测而已,你何必说的这么绝对呢。” 白雨曦看着董晓婷虚伪的安慰,终于忍不住出声讽刺:“不着急?我怎么觉得你们句句意有所指,有逼人认罪的势头。昨晚蓝姐姐整晚都和我在一起,从未离开过房门半步,神族昆仑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虽然身为魔族弟子,但是也深深感怀,希望能够协助各位捉住凶手,就地正法,可你们也不能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扣屎棚子,我们可不傻,也不好欺负!” 白雨曦语气强硬,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周子言冷哼一声,似乎要有说辞 “整晚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听说你们昨日下山饮酒作乐,路上的弟子说你喝得迷酊大醉,神情恍惚,一个醉了的酒鬼,神志不清,怎么证明?!” “你……我…” 白雨曦被呛了一口,确实不知如何还口,这个人似乎早就将她们的行踪打探的一清二楚,再加上学堂的证据,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冲着蓝泽筠去的。 还没等蓝泽筠他们再狡辩什么,董晓婷已然上前一步,继续道:“回禀族长,帝君,我们还在剑室发现了几道残留下来的黑色剑痕,看着……好像有些熟悉,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殿之内,众人陷入沉默,认真的听着董晓婷的话语。 这话说的莫能两可,邶祉敲了敲桌子,道:“你可能具体描绘一番?” 董晓婷恭恭敬敬的点头:“墙壁上残留下来的剑痕很深,呈黑红色,上边儿冒着黑色的气息,靠近三分,便能明显的感受到一股阴冷暴戾之气,而且其中混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残存。” 董晓婷描述的很诡异详细,众人皆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这东西,我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我大师兄被杀害的地方,留下的剑痕,不就是这样的吗!” 周子言目光凶狠的盯着蓝泽筠,神族所有人几 乎都知道十二年前,修门死去的昆仑的天才孟浩庭!据说那人可是差不多比的上以前那位了。 十二年前的事情,终于又一次被提了起来。蓝泽筠看了一眼戈薇,见其目光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闪动惊讶,再看这件事,似乎就像是一个安排好了的局,专门为了她而设的!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神色深沉,不过一点儿也不见慌张。好半饷才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乾坤殿的众人,道:“也好,如今既然说到了十二年前,那…我们就一次性解决清楚!刚好,我也很想知道十二年前究竟是谁在其中作祟!” 蓝泽筠说着抬头看了看度落,度落手里摩挲着碎玉牌,微微一笑:“你且说吧,我在这儿呢。” 得到度落的许可之后,蓝泽筠内心更加安宁,随即转头,看着沈西言与银烨,道:“想必当日很多人都见过孟浩庭的尸体,上边儿致命伤口,只有我的剑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除此之外,他的胳膊,手腕儿,包括全身各处都有一些撕裂了的小口子?” 银烨和沈西言相视一眼,道:“确实,当初狄掌教,邺文掌教,席渊,我,西言几人,都彻底检查过孟浩庭的尸体,除了身体上残留的你的剑气之外,确实还有一些细碎的小伤口,不过都不致命,只当是在般若森林中,遇到了什么,受了一点儿小伤。” 蓝泽筠点了点头,:“确实,一点也不致命,不过当日我曾说过,孟浩庭神志不清,手里拿着一把黑红色的长剑,想要手刃我,如今大家亲身经历过,是不是也有了验证。这次般若森林中出现诡异剑群的地方与当年我和戈薇她们碰到孟浩庭时的位置一模一样!” 但凡是经历过剑群的人此刻再次听到,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当时发了疯的人,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 “大家应该还记得那些在沙尘中被割破皮肤的人,手中皆持黑剑,被欲念操控,神志不清,从而做出了些不人道之事。先生,可否为徒儿解疑答惑?” 蓝泽筠说着,转过头来,目光明亮的看着度落,度落挑了挑眉,道:“讲。” “这次在般若森林中,有多数弟子被沙尘中不知名之物所伤,从而做了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那些东西,宛若一条条黑色的长线,可化雾可成剑,请问先生可知是何物?” 度落静静地听完,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道:“那是黑魅,由天地瘴气重叠所结,般若森林乃是上古战场,其中聚结的战意,剑气,怨念,数不胜数,久聚不散,渐渐的融入了瘴气之中,上万年见,形成魅,可化万物,可操控人心神灵识。” 蓝泽筠又问:“那先生可觉得被操控之人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当如何?” “黑魅入体,心中的怨念**将会被放大十倍之多,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断情绝念者世间少有,正常之人,被操控后,自然难免失去自我,若真因此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当可体谅。追责在黑魅,不在他。” 蓝泽筠听着,像是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这才 看着董晓婷道:“可听清了,如此可见,那日伤人之人,不过是黑魅作祟,才做了让人心寒之事,绝非他们本意,而当初孟浩庭要杀我,从中看来,也是被黑魅所控,绝不在我!” 董晓婷此刻神色有些恍惚,闻言,故作笑意道:“泽筠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浩庭师兄乃是被黑魅所控,他原没有要害你之意,你又何必要杀他泄愤?” 蓝泽筠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心不在焉的戈薇继续道:“对啊,他原没有害我之意,我又何必要杀他,可是你们有谁记得,当初指认我杀人之人如何说辞?” 蓝泽筠说着,一步一步,逼近戈薇:“她说当时并未看到孟浩庭手持黑色长剑,口口声声,说我说谎来着。” 数道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了过来,戈薇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有了惧意,见此,立刻狡辩道:“我当时,只是一时紧张,但是你杀了孟师兄,这是事实。你休要狡辩!” 蓝泽筠见此目光越发沉淀:“狡辩,我为何狡辩,如今事实就在眼前,当初孟浩庭被黑魅所控,与我交手时,你就在旁边看着,最后,我被剑气震晕,醒来时,人便死了,要知道,一旦黑魅离体,那人可是非常脆弱的,只需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头,五脏六五具碎,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你为何说谎?” 戈薇被问的一身冷汗,瞳孔忽远忽近,有些闪躲,直到抬头看到蓝泽筠身后的董晓婷,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一般,喊到:“她!她!当时也看到了,大家千万不要被这个人迷惑了,我还有人证的,董晓婷也看到了!” 董晓婷闻言,已知此事怕是无法更改,于是低下头,不再回话,蓝泽筠轻蔑一笑,继续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十二年前的事情,凡是到场见证过的人,应当都知经过。当时董晓婷只说自己从来没见过什么黑剑,从来没有说为你作证,看到我杀人行凶?董大弟子,你说是不是!?” 董晓婷闻言,神色闪烁一番,当日之事,在场的人数不胜数,能记得供词之人,怕是少不了的。 “是,当时我确实被剑气震晕,醒来时,并未看到什么黑色长剑。” “那,请问董大弟子,没晕之前,可看到我行了凶?” “没有。” “那…可见孟浩庭手里捏着的黑色长剑?” 董晓婷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咬牙切齿道道:“应该是有的吧,时间太久,当年之事,我已经忘了。” “很好,所以,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究竟是谁杀人?谁栽赃?我倒也想问问我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蓝泽筠目光冰冷的看着嘴唇发白的戈薇,她曾经对着上官晨发过誓,但凡让上官清死掉的人,一个都不放过,戈薇只是第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 高大的乾坤殿内,没有一丝热气,空气就像是凝固一般,一点儿也不通畅。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戈薇,多半儿事惊讶的,他们完全不能想象人界地位尊贵的太子妃,竟然会是杀人凶手! 主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伤情 乾坤殿内,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狄潮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望着底下站的笔挺的蓝泽筠,当年在修门,她也是这样,不论旁人如何说辞,竹子一般停止的肩膀,丝毫不见弯曲。 大殿之内,逐渐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戈薇双手有些颤抖,事情早就超出了她的控制。 “我没有!我没有!她骗人!渊哥哥,你相信我!我没有陷害她,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掌教,你要为我做主,我没有!是她,是她为了脱罪,都是她做的!” 戈薇神情慌乱,拽着席渊的袖子,不松手。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蓝姐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当年之事,是你说谎,诬陷蓝姐姐杀人,至于为什么诬陷,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蓝姐姐如今已经不是神族之人,不过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当年你的谎言,蓝姐姐才被神族诋毁多年,名誉尽损。还让无辜之人,白白搭上性命。这一切不过都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白雨曦见戈薇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越发恶寒。说话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大殿之内,气氛僵持,虽然大家已然知晓实情,再加上董晓婷所说的,戈薇确实说谎,十二年前之事,怕是真的另有隐情! “这十二年前之事,既然已经过去,不管怎样,就算重提也改变不了什么,如今昆仑蒙羞受辱,当为大事,旧事当可先放一放。” 董晓婷见情况不对,立刻扭转话头,将众人的思绪带到昨日之事当中。 狄潮此刻也算是反应了过来,重新站起身来道:“从前之事,如何如何,我且不论,但昨天的事儿,你必然要给我一个交代!” 蓝泽筠看着狄潮站在高台之上趾高气昂的叫喊,无奈的笑了笑:“你且不论?十二年前,因为此事,我爱之人,神魂俱灭,在这世间彻底消失,你告诉我不论?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今天偏要论!至于昨日之事,确实不是我所为,我倒想问一下,你们是有多看的起我,那学堂之中都是些什么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修士能有多大的能耐,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安全退出?别说七十八个了,一个就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蓝泽筠所言确实不需,众人回神之后,终于冷静下来,那学堂之中的人可都是昆仑数一数二的先贤之辈,她蓝泽筠在众位仙家面前,不过就是一只蝼蚁! “你确实不行,不过要是你勾结外敌,寓意瓦解神族内部,可不是没有可能的!” 周子言很不服气,眼神中怨念极深,如今他师兄之死,基本上已经算是尘埃落定,水落石出,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蓝泽筠的恨意丝毫未减,反而愈加深刻! “周子言!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随意摸黑他人的声誉,要有证据就拿出来,要没有,就乖乖的,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雨曦愤愤不平,听到周子言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如今她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要什么正义,他们就是想要蓝泽筠死而已。 周子言瞥了白雨曦一眼:“那块儿玉牌还不能 算是证据吗?最近在昆仑的灵山希枫院的弟子,都已经证明自己的清白,唯有她,不明不白。你说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一块儿,不是她的。”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高台之前的主椅上终于传来了声音,度落身旁的桌子上,平坦的躺着一块被拼凑完整的黑色古玉牌子,牌子中央刻画着一只灵动的凤凰,瞧着古朴,但又不失高贵。 度落的话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狄潮再三咬牙,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帝君,这是不是仅凭您一句话,着实难以辨别,而且此女与您关系匪浅,您的话………” 狄潮语句恭敬,不过其中之意,众人心知肚明。 度落抬头,理了理袖子,道:“狄掌教是怕我徇私不成?” 狄潮闻言,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不敢,帝君息怒,狄潮并没有这个意思。” 度落目光离开狄潮,环视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蓝泽筠身上:“这块古玉牌子,确实不是她的,十二年前,龙华喧夜市内,我曾见过她的牌子,她的古玉牌右下角的凤尾处有一丝很明显的裂痕,这块儿并没有。” 只一句话,宛若洪流呼啸而过,记忆里有什么东西被全部席卷过来。 十二年前龙华喧夜市里,蓝泽筠遇到的那个带着面具,周身散发着紫金檀香,和自己共同看上美人玉的公子,竟然是度落,原来命运兜兜转转,所有的经历都像是埋下的机缘,慢慢生根萌芽,最后汇聚在一起。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在蓝泽筠眼睛还未出事之前,他们的人生便匆匆忙忙的焦急了一下。 蓝泽筠定定望着度落,目光中有些难以察觉的波光,所以他早就认出自己了吧,在桃花林见面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吧。 “对的,她的古玉牌令上确实有一道裂痕,是在清风道上被一只始足凤偷袭撞裂的,此事前去参加修门神族比试大会的神族弟子中也有知道的。” 席渊听完度落的话,眼神发亮,立刻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着,而站在一旁的沈西言与银烨二人也随即出口说明此事确实存在。 白雨曦听完,心下安稳下来,心情也欢快许多,就连语气也松快了 “各位可都听到了?这事儿帝君可作证,神族小殿下可作证,人界太子可作证,同门师兄也可作证,不知道你们可还有话说?” 可以说度落的一句话,便打翻了戈薇许久谋划的如意算盘,董晓婷见情势不对便制止了周子言再说什么,乖乖的待在人群中,不再露头,狄潮也算清醒,此刻终于不再将此事往蓝泽筠身上硬拽。 蓝泽筠寸步不让,盯着戈薇道:“当年般若森林中的事情,在场之人不过,你我还有董晓婷,能够模仿如此相像的痕迹,再嫁祸于我,除了当年的凶手,还能是谁?” “你都不能屠戮那些人,我怎么可能做的到?” “所以说,刚才周子言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啊,勾结外敌,损毁昆仑基业。你是人界的太子妃,也是神族的弟子,是非黑白,当真不分 ?!” 蓝泽筠辞色俱厉,戈薇听了,终于支撑不住,后退了两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就像是窥视着她内心的光束,每一道都敲打着她的良心,其实有些事儿她做过之后就后悔了,不过每次想起心中难以平复的不甘时,这些总会被稍微忽略掉。 戈薇脸色苍白,眼眶微红,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留下来。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无力过,看一看身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她费尽心机得来的丈夫不行,从小就将她作为棋子的亲人不行,而除此之外,她便什么都没有了。说什么权力高贵,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颗爱她的心罢了。 “是我做的,十二年前的孟浩庭是我杀的,昨晚屠戮那些昆仑先贤,我也有参与。怎么,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都觉得我残忍凶狠啊!!啊??” 戈薇就像是疯了一样在殿内大喊大叫,悬在她心底惟一的亮光终于被消耗殆尽,她的世界早就溃不成军。 “席渊,从小我就心慕于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要去灵山,我便用各种灵药浸泡骨骼,脱胎换骨,随你一起,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对我那么温柔,可偏偏当这个女人出现的时候,你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娶我不过是为了龙华的兵权,当年你竟然为了她,回龙华讨旨意,请求国主封她为太子妃!你居然会为了她打算放弃计划多年的雄图霸业。你明知道封她为太子妃,我戈氏族人定会倾覆龙华,国内大乱,民不聊生!你居然要为了她打算赔上那么多人性命!” 戈薇看着席渊,一字一句的指控,说着说着,原本激昂的语气慢慢低沉了下来 “是啊,你为了她,可以不顾这个世界,我竟然还恬不知耻,非要拆散你们,我就是不甘心,这些年,我把所有心血青春都倾注在你身上,我不能什么都得不到,我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戈薇说完便号啕大哭起来,乾坤殿内一片安静,席渊看着戈薇如此模样,原本清冷的目光终于闪动了两下,轻叹一口气 “在没遇到她之前,我确实以为我们会那样一直下去,可惜我心之所属,并不在你,这些年,是我负了你,对不起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无辜牺牲他人性命。” 这是十二年来,席渊对戈薇说的最多的话了,这些年里,就连他们的新婚之夜,戈薇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她被称为人界地位最高的女人,她也确实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恩爱有佳,可是他们到如今都只是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说来也可笑,她用尽全力,耗尽一切追求的东西,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梦,如今大梦初醒,摆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一道无底深渊。 君高歌,妾思语,瑶台东门花百色,琼楼玉露新斟满,朱翠华光玛瑙红,衣裙金带步生莲。挥扇遮面神态羞,轻取牡丹折海棠。一朝听闻士耽兮,万念俱灰心神碎。酒填满,灯盏换,青天白日不见客,夜色昏昏声欲断。 主篇 第一百三十章:凋零 北方有佳人,目光绰绰影怜怜,脚束银铃,其声若群山之鸟,宛如轻啼之歌,清丽婉转,缠绵不绝,身愈近,肤愈白,青丝如墨,四处泼洒,回眸一笑,姿态万千,低腰巧如游龙,裙摆精绣蔷薇,眉眼生媚,艳艳夺光,玉指轻点有华光,玉足微弯似矫燕,其名曰:薇姬。 戈薇目光中的神采逐渐消失不见,那双原本欢快灵动的眸子经过这些年的消磨,早就疲乏不堪。 只见她站在乾坤殿中央,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人们,忽而大笑起来,笑声低沉难懂,哽咽无奈 “是我犯了错,如今落得这种田地,完全是我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关。” 语罢,看了一眼蓝泽筠,继续道:“蓝泽筠,你真是我这辈子最羡慕的女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该想到的。” “席渊啊席渊,下辈子,可千万别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这样厚重的疼痛,一次就够了,我经受不住再来一次。” 戈薇语尽,乾坤殿内的所有人定定的望着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可怜可悲。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寒冷,没有风的时候冷,不下雪的时候也冷。 戈薇闭眼,伸手靠近自己的丹田,然后一用力,将自己的灵涡活生生的剜了出来,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灵涡已碎,一切都无法回头。 整个大殿都被淡黄色的光芒包裹着,那颗裸露在外的灵涡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被一点一点的揉碎,死掉。灵涡破碎的波动,掀起一阵强大的灵力场,戈薇身处灵力场正中央,被余波一点一点的融化消失。 殿内所有人立刻运着灵力抵御,席渊一时间哑然,伸手往余波中央里走,试图可以抓住点儿什么,可惜,一切都以化为尘土。 约莫半刻钟,大殿之内的光芒才收尽散去,席渊目光黯然,望着戈薇消失的地方发愣,说起来,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她才四岁,一双眼睛明亮活泼,笑起来就像是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如今十二年来,她竟然再也没有注意过她,每次看到她的脸,他总能想起修门她的咄咄相逼,是她害了自己心爱之人。如今一一想去,一切竟然显得那么苍白,没有道理可言。 “红尘万丈,浮生万象,恩爱情仇皆身不由己,执念如此之深,七情六欲入骨,无法自拔。悲哉。” 度落摇了摇头,感叹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众人迷茫不知所措,人已经死了,尽归沧海,这昭昭血孽,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寻到出路。 邶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转头看着度落,不知所措,此刻他们需要一个绝对的声音。 “人已经归于尘土,此事断了头绪,我刚才已经探了气息出去,整个昆仑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妖族气息,只怕是昨夜我不在的时候,就已经逃之夭夭了。近日妖族属实狂放肆虐,三界可不能一直如此,既然战争不可避免,与其拖下去,不如当机立断。” 度落话语清淡,毫无杀机,不过听在众人心里,却是热血澎湃,激昂振奋! 这些年,神族与魔族都已经相继派了军队镇守蛮荒边境,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钻了空子,为祸人间。 乾坤殿内,人流逐渐散去,白雨曦长呼一口气,道:“终于结束了,可吓死我了,这些神族的可真是比临魔院里的那些老头子可怕多了,稍微不慎,怕是连骨头都不剩,换着法儿的要置你于死地!” 白雨曦说着,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她是真的不喜欢这里,复杂,危险,凡事都要小心斟酌,再三考量。 “她就这样死了,我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蓝泽筠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疲乏,按理说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戈薇真的走了,她并没有开心,而是觉得可悲。 白雨曦拍了拍蓝泽筠,试图让她开心一些,二人说着,目光一瞥,看到了一道悲凉的身影。 “我回院子等你,你小心些。” 白雨曦知道他们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随即转身,离开此地。 蓝泽筠顿了顿身子,然后才上前,道:“节哀顺变吧…对不起。” 席渊伸手摇了摇:“你不必说对不起,当年她害了那么多人,昨日亦是,作恶多端,终会得报,这样死了,也算是留了最后的尊严。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蓝泽筠看着席渊憔悴的脸庞,还是有些不忍:“她执念太深,因爱生恨,动了邪念。” “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倘若我娶了她之后,不是冷眼相待…我既然娶了她,竟然没有对她一丝怜悯。错在我。” 席渊语罢,便目光呆滞,头也不回的走了。蓝泽筠轻叹一口气,觉得心口又积压了一些东西,难以排解。 再说白雨曦一路往回走,迎面撞上了银烨。 “呦!巧的很,这都遇到了。” 银烨笑着看着白雨曦,只见她的脸气鼓鼓的,圆圆的,就像是一个包子一样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 昨日之事,白雨曦清醒之后,隐隐有些映象,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瘟神,遇上了,准没好事。 心下思索一番,翻了个白眼道:“是啊,真巧,以前只听过苍蝇能百里闻花香,没想到,还能见到啊!” 银烨明白白雨曦话中之意,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靠近了几分,才道:“?我怎么听的不一样啊,我只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尤其是越臭越起劲儿。” “你!你才是臭鸡蛋!不知是臭鸡蛋!还是坏苍蝇!略!” 白雨曦被呛的回不了声,心下一气,还哪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想说的话尽数出口。 不过白雨曦本以为银烨定然不是个会吃亏的,谁料银烨全数听着,而后竟然一转话锋 “行了,小公主,昨夜之事,是在下鲁莽,心直口快,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赔罪了。” 白雨曦抬眼看着银烨,见他态度诚恳,神色严肃,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心里立刻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于是轻咳一声,故意说到:“我又不是那么心眼儿小的人,昨晚你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早就丢到九霄云外里了。你不必在说什么赔不赔罪的。听着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心胸狭 小的人呢!” 银烨见白雨曦故作老成的大人,板着眼,认真的强调着,属实可爱,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白雨曦的头,才道:“对对对,你确实是大人有大量,是我心胸狭窄,思量过多。” 银烨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白雨曦,白雨曦整个人就跟雕塑一样愣在原地,粉红色慢慢爬上了耳朵,小脸蛋儿,而后,还不等银烨在说什么,小人儿已经一把拍掉银烨的手,然后快速跑掉了。只留银烨一人呆愣在风中,有些捉摸不透的疑惑。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光景,傍晚的时候,静寂了一天的风终于又重新猖狂起来,带给了这个地方一丝生机。 白雨曦沿着园子绕了好几圈儿,等到心头盘绕的燥热散去许多,这才长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进了屋子。 蓝泽筠就坐在屋子里翻书,二人四目相对,白雨曦就跟做贼一样,快速躲开蓝泽筠的目光,然后轻咳一声,做到了桌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蓝泽筠蹙眉:“你怎么了?回来这么晚?去哪里了?” 一连三问,白雨曦按压住心头的紧张,道:“我回来的时候太无聊了,就去找李慕师姐聊了会儿天,刚回来。” 蓝泽筠将信将疑的合上书,定定的盯着白雨曦道:“刚才我还见李慕师姐出门去了,你在她房间和谁聊天?” 白雨曦捏紧颤抖的双手,脸的一下就红了,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躲避着蓝泽筠的追问,蓝泽筠瞧着她实在怪异,忍不住道:“你可是又惹什么祸了?” 白雨曦闻此,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惹祸,刚……聊完天儿觉得心里不舒畅,在…门口转了几圈儿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要真没什么,你干什么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瑟瑟发抖?” 白雨曦看了看自己抖动的双手,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撤离桌面:“有吗?可能是太冷了吧。对…就是太冷了,外面可太冷了,明早你可要穿厚一点,千万别被冻坏了,真冷!” 语罢见蓝泽筠半天没有说话,白雨曦舔了舔嘴唇,而后故意发了一个哈欠:“哎呦!太困了!今天可真的是太费神了,腰酸背痛!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一溜烟儿跑进了床幔之中,立刻盖好被子装睡。 蓝泽筠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了看外面半悬在空中,将落不落的夕阳,抽了抽嘴角。 风未止,树未静,蓝泽筠看到院落里高大干枯的桑叶树上挂着一片白通通,圆溜溜的纸钱。随风猛烈晃动,昆仑学堂被里里外外彻底打扫干净,牌匾被擦的锃亮,挂上了雪白的绸缎与灯笼。 随处可见的,但凡是昆仑弟子,每人腰间必有一段雪白的绸子。 “发什么呆呢,小心院长过来责问,我可不替你兜着。” 周子言眼眶微红的看着灵台上整整齐齐排列的七十八台灵柩,长呼一口气:“师姐,你说她为何这么心狠。你说先生们可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董晓婷摇了摇头,摸了摸周子言的后背:“人心不古,谁知道呢,这家本就不是家,有什么好回的。” 主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回家 昆仑的盛大丧事足足持续了半月有余,蓝泽筠与白雨曦等一众魔族弟子,每日晨昏必定前去吊唁祭拜。 半月之后,一个风雪俱停,阳光正好的日子,终于出殡。 第二天,蓝泽筠一行人便准备告辞离开昆仑,将荣誉带回黄泉! 度落已经先人一步,离开了昆仑,蓝泽筠与众人收拾好行囊,在山门处等待被神族族长邶祉带走说话的白雨曦。 算起来,他们在昆仑前后足足待了将近三个月,冬天就快要过去了,想必等回到黄泉时,大地就会一片绿色,生机勃勃,不知道焦溪那片红艳的曼珠沙华今年长的好不好。 蓝泽筠脑子里正胡乱思想着,迎面而来一道红色的身影,一人踱步至队伍面前 “好不容易回来,这就要走了?想必有很多人你还没见过,说来也可惜。” 董晓婷依旧一脸笑意,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蓝泽筠,蓝泽筠见此立刻收回思绪,神色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削瘦身影:“有的是机会,可惜什么?” 董晓婷轻笑一声,上前一步,靠近蓝泽筠道:“可惜有些人怕是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见得到,怕是凭你一句话,不能定论。” 董晓婷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蓝泽筠点了点头,道:“这一路艰险万分,可要小心,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可好。” 语罢,转身便要走,蓝泽筠一动不动的盯着董晓婷的背影,她是真的越来越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喂!这一路艰险万分,你也要小心行事,因果报应,往复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千万别走黑路啊。掉下去那可就捞不上来了。” 董晓婷听到身后的嘱咐,停步转头,看着蓝泽筠笑道:“不劳费心。” 而后转头便走,丝毫不做停留。蓝泽筠看着天空之上,云卷云舒,忽而破散重来,忽而厚云遮天,变化无端。 又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才看到白雨曦的身影,只见她低着头,蹙眉沉思,心事浓重,行至自己身边儿才长叹一口气,道:“怕是黑云压城,有大事了。” 至于什么大事,白雨曦没有明说,不过蓝泽筠也能猜到一二,神族族长亲自谈话,定然是事关三界的重大秘事,想来是要有动作了! 白雨曦揉了揉太阳穴,将邶祉的话深记于心,这才平复下心情,道:“走吧,好久没回家了,真想念啊,想喝白奶奶做的银耳羹,和桂花糕!想念小极!想死阿娘了!哒哒哒哒…” 语罢搓了搓手,眼里满是期待,哼着小曲儿就往前走。 “等一下,李慕师姐还没来。” 蓝泽筠及时喊住快要脱缰的白雨曦。 “嗯?李慕师姐平日里不是最守时,今日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并未,听其他弟子说,李师姐应该是同昆仑的朋友告别去了。” 白雨曦点了点头,疑惑道:“李师姐不是咱魔族弟子吗?怎么能交到昆仑的朋友。” 蓝泽筠见白雨曦疑虑着,伸手拍了拍白雨曦的后脑勺,道:“这世间不乏将身份地位抛之身后的名人 闻士,交的一挚友,哪管那么多繁教礼俗。李慕师姐离开魔族数年,在外修行,遇到的能人异士,岂非我们所能知晓的。” “对对对,也是,阿娘以前说她在黄泉之口见到过一白衣公子,长的是风流倜傥,天下独绝,交得一毕生知己,竟然愿意自己化散,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黄泉之中,只为等一赴约之人。此等深情,可真叫人可悲可叹!” 蓝泽筠知晓白雨曦话中之人便是封西林与伯仲,不由感叹到:“终其一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就是不知道那赴约之人究竟会不会如约而至!” “会的吧,宇宙浩荡,天地辽阔,总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机缘,慢慢萌发,最后缔结命理。不如凡事往好处想想,活着松快些。” 白雨曦认真的回答了蓝泽筠的问题,队伍又在山门口等了一会儿,约莫巳时三刻,李慕才缓缓而来,众人这才欢声笑语,离开了昆仑。 如今三界人心惶惶,再加上妖族不断扰乱,空气中僵持的浓烈气氛越发明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迎来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并没有人知道。 蛮荒之地位于三界之外一处迷雾重重的山处,路途崎岖不平,常年不见太阳,昏昏暗暗,阴森沉重,其中除了连绵不绝,光秃秃的山脉,一点儿生机也看不到了。 而在群山之中,隐隐坐落着许多高大巍峨的宫殿,宫殿之内气派奢华,就连装夜明珠的灯台都是用千年的寒玉雕刻完成。 在众多宫殿之中,一座长年黑暗大殿内的座椅上,躺着一位黑袍公子,周围一片漆黑,四处无光,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影面容,只那双眼睛隐隐发亮,让人能认清这里有人。 大殿厚重的宫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带着金色面具,鬼鬼祟祟的矮个子男人,那人似乎是轻车熟路,进来后又轻轻将门合上,脚步极轻的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椅子上的人恭敬回道:“回二殿下,按照你的吩咐收拾干净了。” 高座上的人,定定的躺着,目光看着房顶上了金的盘龙,道:“很好,她呢?” “死了,本来按照您的推算,会晚一些,不过那姑娘在乾坤殿自缢了。” “嗯?自缢了?这么点儿事儿就受不了了?果真是愚蠢至极。” “还有,蛇子来信了,他们已经离开昆仑,回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可还有什么事儿要说?” “禀二殿下,十面前,您交代的事情有结果了,那个人确实是您要找的东西。” 面具人说到此处,座位上的人终于有了响动,目光转了转,语气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哦?真的?那可真是…天佑我妖族,哈哈哈哈哈哈,下去吧。” “是。” 待面具人出了殿门后,高座上的年轻男子,这才慢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房中。 ………………………………………………………………… 蓝泽筠一行人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等到最后回到黄泉之时,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儿了。 两个月后,前去神族参加试炼大会的人,终于 出现在了玄冥道尽头,就在玄冥道与黄泉连接的地方,魔族一些重要头领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橙菲站在最前面,而后是掌管魔族要务的一些大臣,之后便是魔族九院院长。 傅行子自知道他们胜了试炼大会之后,整个人看着都精神了许多,也不再板着脸,不论是上课还是论坛,都待人亲和了许多。 将近戌时,蓝泽筠等人终于看到了前来等候迎接他们的人。 白雨曦只觉得亲切万分,不管不顾的一路小跑过来,抓住白橙菲的袖子不松手。 白橙菲虽然高兴,不过周围人实在过多,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于是随即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还不快起来!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白雨曦闻言,这才不情不愿的用白橙菲的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而后乖乖的站远了一些,等到其他人全数到齐后,这才和蓝泽筠他们一同对着诸位长辈行了礼。 白橙菲甚是欣慰,算起来,这应该是白雨曦离开自己,独自一人前往黄泉之外的地方,而且还是神族,这一路的艰险困难,她想也能想的到,不过她做到了,是真的长大了。 “诸位乃是我魔族之幸,这一路舟车劳累,为我魔族带来无上光荣,实属不易。我代魔族先辈众人向各位真诚致谢!” 白雨曦听着,心里舒服,这算是她第一次听到阿娘这样夸自己,于是一时之间只嘿嘿嘿的傻乐个不行,完全忘了要做什么。 蓝泽筠站在一旁摇了摇头,而后拽了白雨曦一把,才将她翘起来的尾巴拽下来。 白雨曦回过神,众人这才回礼:“族长客气,为魔族带来荣耀,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语罢,白雨曦这才从锁物囊中,拿出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匣子。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等到盒子打开的那一刻,启明令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这种共享荣耀,为整个魔族骄傲的心情,难以言说。有的人已经热泪盈眶,完全不受控制。 对于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启明令路过焦溪,一路往黄泉深处行去,道路两旁站满了魔族子民,皆手捧鲜花,热烈欢迎他们的归来。 等到了落山殿,白橙菲用清泉洗了手,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白雨曦手里的启明令,轻轻的放置在主案上的玉匣子中,多少年了,魔族一代又一代的铩羽而归,终于在这一年,将魔族那么多年的尊严,重新捡了回来!这一刻,启明令终于属于魔族。 庄严的仪式过后,白橙菲脸上才浮现出轻快的笑意,看着底下众人道:“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晚上,会为大家举办盛大的洗尘晚宴,欢迎众位英雄平安归来!” 语罢,众人高呼几声,得了命令,才离开落山殿,白雨曦与蓝泽筠见众人已走,这才走到白橙菲的面前。 白雨曦伸手拽着白橙菲的胳膊,撒娇道:“娘亲,你快夸夸我,雨曦是不是很厉害。” 白橙菲忍住笑意,摸了摸白雨曦的头,而后又转身摸了摸一旁蓝泽筠的头发,半天才道:“厉害厉害,你们两个都厉害!” 蓝泽筠见此,心中莫名的安谧许多,竟然也发自内心的露出笑意来。 主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家的感觉 三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欢乐,白橙菲看看白雨曦,又看看蓝泽筠,发现两个人这一趟都瘦了许多,面上立刻显露出心疼来,拉着两个人就要出门 “看看,看看,这一趟四月有余,你们两个都瘦了一大圈儿,还好没受什么伤,走走走,白嬷嬷给你们两个煮了汤,咱快回去喝!” 白橙菲说着,更加心疼,恨不得把整个焦溪的所有好吃的都给她们吃。 白雨曦听着,自然是开心,拉着白橙菲袖子,扯了两下,忽而想起了什么,面色慢慢缓和平静。就连眉梢之间的喜乐也收住,整个人严肃了几分。 “阿娘,等一下,我还有要事儿没给你说呢!” 白雨曦说着,转身看了看守在殿中侍候的人,白橙菲浸淫族中事物千百年,自然明白白雨曦的意思,放下轻咳一声,高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们有这话要单独说说!” 随着一声令下,殿中其他人立刻恭恭敬敬的出了门,最后一位出去的宫人还很有眼色的关上了殿门。 白橙菲见四下无人,又撒了层结界出去,这才道:“有什么事儿说吧。” 当下殿中只有她们三人,白雨曦这才放下戒备,小声道:“神族族长邶祉说,帝君怀疑妖族的人恐怕早就渗透三界了,叫我们小心提防,多加注意。那日神族族长喊了我和席渊去,特地交代了一番,恐怕大战在即了。此刻千万不能叫人钻了空子,挑事生非。坏了三界的和谐。” 白橙菲心思整密,思索一番,便知事出有因。反问道:“你们在昆仑可发生什么了?” 白雨曦倒也不隐瞒,将这一路在昆仑发生的大事,一五一十的相告。 白橙菲听完,更加生气:“哼!这帮孽障,竟然把注意打到你们头上了,不过昆仑号称是九山之首,竟然也有被人潜入山内杀戮的一天,想必从蛮荒出来的妖族孽党怕是不简单!” 蓝泽筠也点了点头,蹙眉道:“那时戈薇属实奇怪,我总觉得以她的心思不可能想的到勾结外敌,只为置我于死地,此事怕是令有人从中周旋挑拨。倘若真如先生所说,三界都有妖族的人混入,这么久了,才只神族一山露出一点线索,他们恐怕隐藏的很深,我们要小心防范。” 白橙菲听了,认可的点了点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妖族之所以敢如此嚣张,自然是因为一些有恃无恐的条件,因为人界往魔族与神族源源不断的输送根本,两族内早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还真说不定那些人是什么时候随着其他弟子一同进来。若不及时找出来,只怕是夜长梦多。早晚被插上一刀! “你们两个先回焦溪,白嬷嬷做了许多好吃的,这几个月没见,她可是很想你们呢。每天都要念叨几遍。” “阿娘,你不随我们回去吗?” 白橙菲深吸一口气,神色愈加冰冷肃然:“既然已经知晓,自然要防患于未然,这是我作为魔族族长,应该为我的族人做的事情。我去和其他人商量商量,看如何解决防备,你们不必等我。” 语罢,便略过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泽筠,你说真的会有战争吗?” 二人出了落山殿,往焦溪的方向行去。白雨曦看着大地之上,隐隐冒出来的绿色嫩芽,心里竟然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蓝泽筠知道白雨曦在担心什么,白姨是魔族族长,她是魔族惟一的皇室血脉,她们肩上的责任,远超魔族任何一人。 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道:“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不过不管有没有,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在摇篮中把它熄灭。” “你说战争来了,三界是否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黄泉是不是也就不会存在了,变成一堆废墟?” 蓝泽筠驻足,道:“你想什么呢!要真这样,我们不也完了?既然没有办法预测未来,就好好过好现在,就算死还有我陪着呢,你担心什么?” 白雨曦听到蓝泽筠蹩脚的安慰,这才重新活泼生动起来,故意与蓝泽筠调笑 “哎呀!到时候危难存亡之际,帝君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救你,至于我这个小倒霉蛋啊,估计是凶多吉少喽!” 蓝泽筠一听,立刻羞红了脸,转身拍了一下白雨曦,道:“你!你胡说什么!这话也能乱说!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哎呦呦,怕什么,我说的可不是!呜!呜!” 白雨曦话还没说完,就被蓝泽筠一把堵住了嘴 “我给你说,你要再乱说,我就!我就告诉你阿娘!我看你几年没挨过板子,皮又痒了!” 白雨曦听到挨板子,只觉得屁股突然就开始疼了,立刻怂了,双手合掌,直认错! 蓝泽筠见她是真的怕了,转头看了看,确定四处无人,这才警告道:“你可还要胡说八道?” “呜!呜!呜!” 白雨曦立刻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 蓝泽筠这才满意的松开手。 “我就开个玩笑,你当真干嘛,按理说你也该………啊!那个,那个,你也该和我走快一点儿了,白奶奶要等急了,咱从这里到焦溪可还有三四个时辰的路程呢!” 白雨曦本来想说的话,被蓝泽筠一个眼神就瞪了回去,她只好赶快找了个话题,然后拉着蓝泽筠一字不发的赶路。 漫长寂静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如往年一样如约而至,大地一片青翠,绿树抽新芽,水波皱细纹。就连太阳停留在天空的时间都延长了好多倍。 白雨曦与蓝泽筠一路没有停歇,终于在日落十分,赶回了焦溪。 刚到路口,便能看到满目猩红娇艳的曼珠沙华,每一朵都迎风盛放,美不胜收。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这十来亩曼珠沙华被照料的极好,花田之中连一颗杂草都看不到,一眼望去,就像是铺下了一片红色绸缎与天边红色的晚霞照相辉映! 二人映象中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已经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候多时。 知道目光相对,白雨曦与蓝泽筠立刻顺着花梗跑了过去。 白雨曦挥着手,高兴的大喊着:“白奶奶!我们回来了!” 白嬷嬷看着两道身影,目光逐渐红润起来:“可算回来了,我的好孩子们, 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快进屋,我给你们做了好多好多你们喜欢吃的东西。” 语罢,便赶着二人进了屋,熟悉的床,熟悉的枕头,熟悉的屋子,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外面花花世界,虽然好,不过只有这块小地方,才能让人真正安心! “哎呀,舒服,终于回来了!” 白雨曦进门,便躺在床上,晃荡着自己的两个小腿,快乐之意,不言而喻,蓝泽筠也是心情愉悦,什么也不顾,躺在了蓝泽筠旁边儿,一同休息。果真如今只有这里,才是她们心灵的安放之处。 夜晚,屋内灯台上放了一颗圆润的夜明珠,蓝泽筠与白雨曦坐在桌前,就像是几年没有吃过饭一样,哪管什么礼仪教养,使劲儿的吃着。 白嬷嬷看了,心更酸,想着她们二人居然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没有吃过,抹了抹眼泪,把桌子边儿上一道烧鸡往两人面前挪了挪。 “哎呦!我可怜的孩子啊,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还有还有,要是不够,奶奶再给你们做去!” 蓝泽筠二人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管不顾的大吃特吃起来。 桌子上足足摆了**道菜,飞禽走兽,水中之物,各色爽口蔬菜应有尽有。当然还有两个人最爱喝的银耳莲子粥。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两个人终于酒足饭饱,桌上除了一堆骨头,什么也没剩下。 白嬷嬷看着二人模样,关心的问道:“吃饱了?” 蓝泽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到:“饱了饱了,真吃饱了!” 饭后,为了不积食,二人便被白嬷嬷赶出去散步。两人倒也是乖乖听话,和小极追逐打闹,好不快乐。直到夜深露重,才回屋睡觉。 今夜有月亮,圆圆的,没有半点残缺,挂在天上,茭白动人,如同一只晶莹剔透的大玉盘。 蓝泽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有一道思绪挥散不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跳的极快,整个人又烦又乱,毫无一丝睡意。 夜半时分,终于忍受不住,快速穿鞋下床,轻轻打开门离开。 夜晚的黄泉,蝉声不断,偶尔还能看到来回跑动的几只小兔子,或者眼睛明亮的山猫。 蓝泽筠晃着晃着,便走进了后山,而后来到一扇沉重的柴扉门前。 一股记忆中熟悉的清淡香气扑面而来,春风一过,偶尔也会有几瓣儿粉红的桃花从园子里跳出来。 柴扉门外,已经落了一大片,看这样子,似乎很久没人回来了,想一想,当初离开时,度落说要去人界办点事,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 蓝泽筠站在门口纠结再三,终于还是轻轻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她与度落同时离开了四五个月,满园子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如今已经落了有半尺多,枝头的桃花又重新含了花苞,瞧着生机盎然,宁静和谐。 蓝泽筠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认真的看着每树桃花,直到确定没有一颗桃树失去生命,这才停下来,望着桃花包围住的那一处隐在月光中的院落。 主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醉里寻光 幽光浮天色,对影人自怜。蓝泽筠盯着那扇门看了好久,才漫步离开此地,走到一处熟悉的桃花树下,轻轻扒开泥土,直到看到一块儿裸露出来的,嫩白色的瓷盖儿,这才露出笑容来。 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慢慢散发出来,蓝泽筠深嗅一口,咽了咽口水,便打开一坛喝了起来。 “好酒!也不知道是桃花好,还是泉水好,还是…手艺好,好喝!” 蓝泽筠自言自语,月光下满院的桃花争相绽放轻风拂面,一道红色的身影乖乖的躺在桃花树下。 美酒佳人菩提色,浮浮华香味浓。去除樊笼污秽气。醉生梦死一杯酌。 子时已过,天色慢慢亮了几分,树下之人,脸上粉嫩,一双轻轻闪动的眸子里水光波动,嘴唇莹润带着点点光泽,整个面容更显活泼生动了几分,犹如繁星一样闪亮动人。 浓重的酒气四处倾散开来,直达十里之外,万花丛中,那处黑着灯的院落的柴扉门竟然慢慢被推开,从里面出来了一位惊艳绝伦的翩翩公子。 也许刚刚大梦初醒,度落只着了一间华光闪闪的月白色中衣,外边儿披着青莲色的外袍,领口处星星点点用银线绣了几处傲雪寒梅。瞧着风骨绝佳,不似人间之人。 度落看了看天色,脚步轻轻的走了一会儿,直到停在蓝泽筠面前。这才蹲下身子,将身上的外袍披在蓝泽筠身上,而后嘴角轻轻笑了笑。 “你呀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究竟是来寻人还是讨酒喝?” 度落将蓝泽筠手里捏着的酒坛子拿过来,放在一旁空地上,那里已经摆了五六个空坛子。 “可真是个小酒鬼。” 度落无奈的笑了笑,实在是有些好气又好笑。他是同蓝泽筠她们前后脚回来的,夜晚休憩之时,便闻柴扉门被推开,只稍作思量,便以猜出是她。 一朵桃花从天空悠悠荡荡的飘落下来,正好落在蓝泽筠的鼻梁上,睡梦中的蓝泽筠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痒痒的,随后蹙眉,摇了摇头,桃花顺势滚落到了她的嘴唇处,然后整个嘴唇酥酥麻麻,更加痒了起来。 蓝泽筠脑袋昏昏沉沉,嘴唇上别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焦灼难受,不过再三挣扎,一双眼睛就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最后心下燥乱,哪管它什么东西,居然一口咬进了嘴里。末了,还用舌头轻轻舔舐一番。 随即二人皆是一惊,蓝泽筠察觉到不对,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嘴里咬着的竟然是位天仙的手指!蓝泽筠立刻吐了出来,然后咽了咽口水。一丝不同于酒香得清冽之气立刻汆入喉咙。 度落整个人僵在原地,白皙透亮的耳朵处染上了一丝粉红,原本他是见蓝泽筠实在难受,这才出手想帮她把嘴边儿的逃过拂去,谁料她竟然突然上嘴………如此花田月下,暧昧难明。就连风也暖了几分。 如今醉着看,那略带霜华的眉锋,高挺出众的青山鼻,缀满繁星的瑞凤眼,哪一个都不是他人所能及的,他今日没有束发,不似平日那般威严,多 了一丝温柔与平易近人。这样的度落至少让蓝泽筠觉得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伸手可以碰触的。 蓝泽筠盯着度落欣赏了许久,目光一措,忽而看到了度落身后天空上的茭白明月,月光下他的肩就像是承载光辉的玉皿,柔顺的青丝就跟发着光一样。 也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醉后的下意识动作,蓝泽筠竟然轻轻抬手穿过度落的肩膀,拽了一缕发丝,轻轻打转儿,玩儿弄起来。 “你真好看,比月亮好看,比星星好看,比焦溪十几亩曼珠沙华好看,比后山满园的桃花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 蓝泽筠一脸正经,盯着度落说着,度落脸面上也慢慢散落了些许粉红。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可偏偏如今有人这样做了,他竟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我…当真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 蓝泽筠肯定的点了点头,几乎不做思考的答道:“当然了,银烨好看,百青好看,席渊也好看,但是你最好看!” 闻此,度落心中竟然有些许窃喜,上万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轻轻漂浮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难以言说。 四目相对,蓝泽筠眨了眨眼睛,捏着发丝的手轻轻放下,竟然往前伸了伸,放在度落的脸上,细细的摩挲观察着他的眉眼。 他自然是风华绝代,艳骨无双。平日里看着那么高不可攀,蓝泽筠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他的一句话。就跟耗子见着猫一样,不自觉的想要逃离,可真正逃脱出来。又像是心里少了一块东西,每日念着想着,想要靠近,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是那么美好,万事都为自己想好。只要站在他的身边,一切的危难不过是一场小灾小难,不足为奇。 月亮很亮,桃花很美,酒很香醇,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的眼睛,里面是星辰大海,斗转乾坤。让人一秒都不愿错开。 也不知是什么驱使,蓝泽筠只觉得今天晚上做什么都可以,于是两只手抱着度落的脖子,歪头微微一笑,而后竟然凑近了脸,待度落还未反应过来时,“啵唧”一声,亲上了度落轻薄透润的嘴唇。 长风阵阵,桃色纷飞,此处天地,绽明着润。 度落是彻底呆了,谁能想到平日里跟自己躲猫猫的小姑娘竟然会如此大胆,大胆到做这种事情! 只是朱唇分离之时,他心里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还未等蓝泽筠反应什么,度落便伸手兜住蓝泽筠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绵长的吻。**蠢蠢欲动,满树的桃花苞瞬间绽放,暖风轻浮,卷着浓烈的香味四处游荡。他喜欢她,他明白了。 直到蓝泽筠微微一歪头,彻底沉睡了过去,度落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她的双唇。 离天亮还有三四个时辰,度落轻轻抱起蓝泽筠一步一步往自己院落里安睡的里屋走去。自是春光无限好,何处未惜别。 蓝泽筠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就像是好久没有喝水的流浪人,走过重重沙漠,终于看到一颗树上挂着一颗脆生生,沾着露水的绿色果子,她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一步一 步走了过去,然后重重的咬了一口,这果子果真如她想象中那般甜美,而且还冰冰凉凉,软软糯糯。正得她的心意! 待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肆意的倾洒在床幔内。蓝泽筠终于有了意识。昨晚浓重的酒意已经随着清风远去消散。 蓝泽筠睁开眼睛,拉开层层烟紫色的纬幔,看了看外面的光景。这间屋子里摆满了古梨花木的架子,架子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珍奇异宝。床尾处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元鼎香炉,屋内满是紫金檀香清冽的味道。窗边搁置了一套百年乌木做的坐具。中间的小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白玉茶具。 眼前的一切都精致陌生,蓝泽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更清醒些,昨夜她记得自己是睡在焦溪的木屋里的……哦,不是,她去了后山溜达了一圈儿,然后偷偷喝了几坛桃花酒…然后……然后什么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蓝泽筠掀开被子,打算下床,结果回头一撇,瞬间大惊失色,血液凝固,双腿一软,跌落在了地上。 锦绣帐内躺着的,竟然是度落!难以言说的恐惧立刻弥漫在了蓝泽筠的心头,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度落回来了,难道她喝醉了,然后半夜推开了房门,对着人家死缠烂打,投怀送抱??想到此处,蓝泽筠低头看了看自己,居然只穿了中衣,而外衣此刻正被叠的整整齐齐,放置在床头。 蓝泽筠努力压制住心里的害怕紧张,轻手轻脚的爬到床边,目光紧紧盯着度落,见他呼吸匀畅,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屏住呼吸,伸出一只手,慢慢接近自己的衣服,然后伸出食指,轻轻一勾,一点一点,将衣物慢慢扯出来。 此情此景就像是偷腥的猫儿一样,蓝泽筠感觉整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眼看着便要成功,不过,等蓝泽筠抬眼去看床上正睁眼疑惑的望着自己的度落时,立刻乖乖收回手,低下头,道:“先生!我知错了,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可能…可能走错地方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蓝泽筠是真的害怕了,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活脱脱像是刚刚被生下来的小兔崽子,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止不住的颤抖。 度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忍住笑,不看蓝泽筠,他就奇了怪了,自己又不是什么猛虎野兽,为什么让她那么害怕 “你先起来。” 蓝泽筠闻言,露出一双眼睛打量了一下度落的语气,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揪着烟紫色的床纱顺着床尾的支柱慢慢站了起来。 “先生……我…我起来了。” “昨夜为什么喝酒?” “我……我那个…是先生酿的酒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保证,我发誓,没有下次!” 蓝泽筠说的义正言辞,生怕度落不原谅自己。度落坐起身子,然后将床边散落的衣服拿起来,递给蓝泽筠。 蓝泽筠一抬头便看到度落袒露在外面儿的洁白紧实的胸膛,小脸儿刷的一下,红了一片,立刻接过衣物,提起自己的靴子。跟一只狡兔似的,跑了出去! 主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神族来使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白雨曦捏着一块绿色的菜芽糕,躺在十亩曼珠沙华中央六角亭内的摇椅上,看着小极笨重的追逐一只彩色蝴蝶。 忽而一道身影匆匆忙忙,偷偷摸摸的从小路处转了进来。而后鬼鬼祟祟的往屋里摸去。 “站住!” 白雨曦将糕点放入青水瓷盘中,目光来回打量着蓝泽筠。 “快老实交代,昨天去哪儿了?” 蓝泽筠故作镇定,轻咳一声道:“没去哪儿啊,在屋里睡觉,今天早上出去溜了一圈儿。” “溜了一圈儿?哦!溜到中午,午饭都结束了才回来?” “没有,路上遇到了李慕师姐,聊了几句。这才错过了午饭。话说给我留饭没,真饿了。” 白雨曦轻哼一声,自然是不相信蓝泽筠说的鬼话,等到更近一些,拿鼻子嗅了嗅,忽而道:“和李慕师姐聊天??你这一身的酒气,怕是跌到酒坛子去了吧。” 蓝泽筠闻言,也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果然一股醇厚浓烈的酒味儿挥散不去。 “那个,李慕师姐心情好,请我喝了几杯。” “得了吧,我刚才才看到李慕师姐,带着一些弟子往幽冥道去了,你知道你现在想什么吗?” 蓝泽筠疑惑的摇了摇头。 白雨曦邪魅一些,道:“就像是刚从青风楼里出来的大老爷们儿,急着回家呢!” ………… 蓝泽筠听了白雨曦调戏的话,只觉得又羞又怒,哪管什么,和蓝泽筠打闹起来。 白嬷嬷从屋子里出来,焦急着看着嬉闹在一起的两个人,喊到:“快来快来,快回来吃饭!族长叫你们两个吃完饭,快去落山殿找她!” 蓝泽筠二人一听白橙菲找,立刻收住,进屋乖乖吃饭。 白雨曦坐在桌边,问道:“白奶奶,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 白嬷嬷从柜子里拿出两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精美服饰,道:“哦,听说是神族派使者过来了,具体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只说叫你们穿的正式些,这是我给你两做的衣服,刚好吃完饭,换上。” 二人闻言,皆是一脸疑惑,按理说他们回来还没有两天,这算是前脚出发,神族后脚就派了使者跟上??属实怪异。 “白奶奶,你可知道,来的是神族哪号人物?”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等你们过去了,族长会和你们说明白的。” 于是二人急忙忙的吃完饭,换上了白嬷嬷做的新衣服,这才招了只青鸟,匆匆赶到落山殿。 说起来自昨日白雨曦将消息告诉白橙菲时,她便一直忙碌,两天没回焦溪。 落山殿内,白橙菲刚安顿完事宜,白雨曦二人便赶到了。 “阿娘,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白橙菲将桌面上的文书递给白雨曦看,而后道:“神族派了人过来,商量军队镇守蛮荒之 事。” “这么着急?” 蓝泽筠一脸惊讶的问道,按理说此事从帝君提起,到如今不过一个月多,居然就开始商议镇守蛮荒的事! 白橙菲脸色也不大好,显然这个消息她也是未曾料到的。 “听说月前,昆仑山脉出事后,其他八座山脉也相继出了事儿,虽然规模不大,不过也遭不住这样放肆破坏。前些日子,帝君刚离开人界,有些城池内便有妖族的孽党作乱。死伤无数。下一个怕是要轮到魔族了。” 白橙菲说到此处大殿内的三人脸色皆不大好看,白雨曦翻了翻文书,上面写的算是妖族作乱的详情。 “照这文书上说的,应该是有内应,寻了空子,趁其不备,内外夹击,这才死伤无数。” 白橙菲与蓝泽筠点了点头无比认同。 “既然神族派使者过来,想必天下也该齐心协力,共同御敌。我们也应该冰释前嫌,以天下苍生为大,我还有魔族固防的事情要忙,此次交涉就由你们二人负责。” 白雨曦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白橙菲的袖子,怯生生的道:“交给我们??我们两个可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坏了两界的和气?” 白橙菲看着面前的人儿,脸色严肃道:“白雨曦,你已经长大了,如今你的身份是魔族公主,理应承担这个责任,不过是交涉,有什么好怕的,你有这个能力,何必妄自菲薄,魔族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 白雨曦闻言,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然后抬头,目光坚定道:“阿娘,我知道的,我会做到的,不会让你失望,再说还有蓝姐姐在,我不会害怕嗯。你放心吧!” 白橙菲闻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道:“有你们两个在,我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今日起就不要回焦溪了,我让人在宫殿里收拾了屋子,刚刚有人传了信过来,再过三四个时辰,他们应该就要到幽冥道了,我已经派人先去打理,等会儿你们也赶快过去吧。” “是。” 一通交代,白橙菲便去忙固防之事,大殿之内只留二人,白雨曦长吐一口气,目光中满是担忧,这个人都蔫儿了下去,唉声叹气道:“泽筠啊泽筠,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呢,要是我不是魔族公主该多好啊。” 蓝泽筠轻轻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白雨曦的肩膀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要不是魔族公主,定然也不会抛下魔族,不做理会。” “我只是担心,此事不必寻常,我是有点儿小机灵,也就平日里小打小闹,这样的重责,我怕做不好……” “白姨说的对,你啊,就是太杞人忧天,妄自菲薄,我可记得,这一路上,多少次逢凶化吉,都是你的功劳,而且在昆仑时,你确实拥有独一无二的领导能力,别怕,这不还有我呢,以我们两个的脑子,还怕斗不过谁?再说神族派人来只是交涉而已。并未涉及根本。我们可别过分忧虑。” “有道理!泽筠,你说的 非常对!” 蓝泽筠笑了笑,忽而道:“我更喜欢你叫我蓝姐姐,显得尊敬些!” 白雨曦闻言,瞥了蓝泽筠一眼,非常清晰的说到:“你!做梦!” 当晚,夕阳西下,直到戌时,才有人来。白雨曦与蓝泽筠,包括到场的所有魔族弟子皆站的笔直如松,目光坚定,就像是一个个雕塑一样,光是看着就庄严无比。 人群越来越近,白雨曦心跳愈加猛烈,待到天空之上的青鸟落地,更加收不住。 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如此庄重的大事儿,神族竟然就派了一个人过来! 银烨从青鸟背上轻轻一跃,而后将手里的酒葫芦收拾好,理了理一路风尘仆仆,略微有些褶皱的衣服,这才移步上前。 白雨曦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依旧穿着极其金贵的紫色宽大衣袍,领口处用金线绣了两簇娇艳的金色菊花。看着就像是人界家中富裕多金的贵公子。那双桃花眼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 银烨走上前来,对着众人鞠了一躬道:“有劳诸位在此等候多时,实在是惭愧。” 然后便是无尽的沉默,白雨曦直到蓝泽筠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才回过神来,与魔族弟子共同回礼道:“小殿下客气了,只是既然是代表两族的交涉,就应该拿出足够多的诚意,此事又不是儿戏,自然应当隆重些。” 意思是说,我们魔族这么精心的准备好一切,你们神族居然就派一个不学无术的半吊子过来,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银烨自然知晓白雨曦话中之意,笑了笑,才道:“我一人便能抵的过神族千人。这交涉谈判,靠得是脑子,又不是人力。我若有才,自可舌战群雄,而后功成身退!” 白雨曦倒也懒得和他再多说什么,如果她知道神族派来的是这么个玩意儿,她是打死都不会来幽冥道等着的。 “行吧行吧,你说什么都对,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距离黄泉主山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我看咱也别说废话了,快走吧,不然等到天亮,也到不了。” “全凭公主做主。” 两人之间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按理说既然是客,她应该与银烨共乘青鸟,为他介绍介绍黄泉四处的风光美景。不过白雨曦可不愿如此。交谈完之后,便拉着蓝泽筠上了青鸟,所以这介绍风光的职责自然就落在了李慕师姐的头上! 今夜的风很清透,不冷不热,刚刚好,白雨曦躺在肥硕的青年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念叨着:“你说,这神族做事儿也太儿戏了吧,嘴里说着和谐共处。暗地里就派了一个人过来交涉。也太轻率了吧。” 蓝泽筠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作为神族的小殿下,上千年的时间里,还能得到神族所有人的敬佩,想必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没准儿真是机智多才,能舌战群儒。” 白雨曦不喜银烨,更不喜蓝泽筠替他说话,撇了撇嘴,继续道:“你就听他吹吧!真这么厉害,那神族的老头子还不立他为太子?” 主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人抵三千 黑夜之中,一群青鸟悬在半空之中,就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水墨画。 忽而一道锐利的穿云箭穿透云霄,带着呼啸之声朝着蓝泽筠等人的队伍刺过来! 霎那间,只闻一声哀鸣,一直硕大的青鸟的脖子被整个贯穿!青鸟上的人立刻御灵飞行,转移到了另一只青鸟上。 突然起来的变故打破了原有的和谐之意,所有人立刻呈戒备状态,蓝泽筠将灵力送出去,散布到周围一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竟然浮现了好几处不同寻常的强大力量。 “快!去地面!” 只闻白雨曦指挥一声,所有青鸟全部收拢翅膀,几乎成垂直形态往底面掉落! 忽而,成千上百只沾了寒气的长剑带着冰蓝色的银光,从空中转了个弯儿,追着他们过来,速度之快,远超青鸟! 蓝泽筠等人立刻用灵力搭建了一层保护结界,用来抵御长箭! 白雨曦看着源源不断过来的强劲长箭,眼底附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反了天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黄泉界内动手,真当我魔族没人?!” 眼看着结界越来越薄弱,蓝泽筠立刻重新蓄了一层上去,心中确是另一番思索:“他们应该是带着任务来的,出手如此狠辣快速,丝毫不在意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引来援兵,可见根本就没想着活着离开!” “你是说,是死侍?!” “**不离十了!” 一行人苦苦支持,终于等到了青鸟落地,在地面上行动,远比在半空之上有把握的多。 白雨曦指挥着青鸟在地面上一个地俯盘旋,长箭便全数垂直落了下来,在大地之上砸出了一个深约一丈的大坑! 灰尘久久不散,蓝泽筠一行人逐渐牢笼,背靠背,紧紧盯着周围的动静! 白雨曦心中不顺,抬起胳膊撞了撞一旁的银烨,不快道:“都怪你,好死不死,今天来,还是半夜到,而且神族居然就派了你一个过来,还是个殿下,你要在黄泉境内出了事,还交涉什么,你爹那老头儿肯定恨不得将我抽骨剥皮!” 虽然伸出如此境地,不过银烨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儿慌张之色,此刻听了白雨曦的话,便笑道:“小公主,你大可放心,要是真出了事儿,我敢保证,神族不会找魔族任何麻烦,归根结底,是妖族想要我们的命,又不是魔族!” 白雨曦听了这话,面色才稍微缓和下来,道:“算你会说话,最好如此,可千万别跟昆仑的那帮家伙一样,费尽心思的添乱!” “与其说这些,我们不去想想怎么活着离开这里,这样一看,想必魔族混进来的妖族孽党很隐蔽啊。” 蓝泽筠默默的听着,反问道:“你是说,此次是混在魔族里的妖族孽党通风报信,这才有拦路一出?” “当然,要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详细行踪。这一路我一个人独行数万里,不见一个,偏偏进了魔族,就出现 了。” 白雨曦与蓝泽筠一同点了点头,另一边儿的李慕眉头紧促,心下不安道:“如今,我们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是被冷不丁的插上一刀子,只怕是……” 银烨听完,搓了搓手,忽而轻笑一声,道:“这还不简单,喊一声不就知道了!” 语罢,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声道:“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何不出来见上一见,难道真要等魔族的援兵到了,你们一事无成,然后白白丢掉性命?” 银烨话尾语气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屑的意味。 此话一出,白雨曦又撞了银烨一下,说到:“你个傻蛋!人家又不傻,哪能凭着你一句话,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你面前!” 不过白雨曦才刚说完,对面黑悠悠的树林处突然有了响动,而后好几股交叉在一起的黑雾慢慢显现出来,而后落在地上,变成了二十来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 这群人站的整整齐齐,领头之人,看着银烨等人道:“你说的对,我们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过处理你们几个还是够的!” “你们费尽心思,在此拦路设劫,不过就是想让我身死魔族,借机挑起两族的纷争,不过,你也将我们想的太蠢了吧,明知如此,又怎么会这么冲动的发动内斗,然后叫你们隔岸观火,最后渔翁收利?” 那边领头的面具人,笑了两声才道:“你只说对了一部分,我们殿下说了,你必然是下一届的神族族长,既然不能挑拨离间,那就永绝后患,断其根本,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银烨闻言,神色逐渐冰冷起来,忽而冷哼一声,不由赞叹到:“你们主子当真会算计,可惜我并不是什么神族族长,你们找错人了。” “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我们殿下说的才算!” 语罢,这群黑衣面具人倒也不再多说废话,手持长刀,朝着众人跑了过来! 蓝泽筠立刻将玄灵珠化成长剑,与黑衣人互相缠斗在了一起。说来也奇怪,这些黑衣人就像是鬼魅一般,能够随时变成雾气,消散在你面前,然后重新汇聚起来。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倒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这些人,根本就杀不死啊!” 白雨曦甩了甩自己的长鞭,脸上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蓝泽筠也是很疑惑,他们的兵器只要靠近到黑衣人身上,他们便化成烟雾,消失,完全没有办法受到一丁点儿损耗。但是你要说他们虚无缥缈,偏偏每一次碰撞都能激起电光火石,让人觉得一切如此的真实! 如此缠斗了半个时辰,前来接银烨的二十来名弟子,已经伤亡过半!而二十名黑衣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倒下来,最后逐渐形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 白雨曦只觉得心情异常烦躁,每一道挥散出去的劲力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儿作用! 突然之间,白雨曦身后竟然凭 空出现了一道拿着长刀的面具男子,趁着白雨曦不注意,便举刀砍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温润的手,轻轻抱着白雨曦消失在了原地,而后出现在了树梢之上! 白雨曦与黑衣面具人皆是一阵错愕,尤其是面具人,面具下如同鹰咀一样尖锐的眸子更加阴冷起来。 白雨曦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银烨心情大好,出声戏弄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儿,我没听到。” 白雨曦翻了个大白眼儿,继续轻声道:“谢谢你救我!” “什么?可能是风太大,下边儿太嘈杂,我真听不见啊!” 白雨曦见此,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胳膊重重的撞在银烨的胸口处,大身道:“我说你个臭流氓,快放我下去!” 银烨故作疼痛的揉了揉胸口,然后搂着白雨曦回到地面,望着满地的黑衣人道:“你等会儿往边上站,可千万别被误伤了。我还怕你阿娘揍我呢!” 语罢,银烨又理了理皱了的衣袖,而后大摇大摆的往战场中央走去,随即伸出修长的右手,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响指,道:“行了,也别浪费时间了,既然目标在我,就别伤及无辜,让我来陪你们玩玩儿。” 于是,战场由分割立刻变的统一起来,蓝泽筠收起玄灵珠,站到白雨曦身旁,看着被黑衣人围起来的那道紫色身影。 白雨曦尤其紧张,拉着蓝泽筠问道:“喂!泽筠,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他选进灵山的,他的修为怎么样,可靠不可靠?”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没见过他出手,不过听别人说他是个混子…” “混子!那他这样岂不是找死!” 蓝泽筠看着白雨曦紧张的模样,立刻出声道:“别人说他混子,应该也是没见过他认真出手吧。你想想,一个活了**百年的神族纯正血脉,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一丁点儿意外,而且神族居然敢派他一个人孤身前往魔族。你仔细想想,如果白姨明知神族有妖族孽党,此去凶多吉少,可会派你一个人孤身前往神族交涉事宜?” “当然不会!就算明知没有危险。阿娘也定然不会派我一个人孤身前往神族,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一定要跟我同去!” 白雨曦当真是设身处地,认真的想了这件事,蓝泽筠只好扶了扶额头,道:“我只是叫你想想,没叫你想那么多,这不,你也知道不会,那神族族长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白雨曦点了点头,忽而明白过来,看着蓝泽筠瞳孔发亮:“你是说…银烨修为高深,非同凡响,绝非他人嘴里说的那般无用?” 蓝泽筠看着前方一触即发的战争,笑道:“是或不是。我们不是很快就会有答案吗?” 今夜月亮被天空浓稠的黑色乌云遮掩的完完全全,今夜长风凄凄飒飒,宛若奏着一首激昂悲壮的战歌,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主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招手成花 月黑风高,怪木横生的一片土地上,一紫衣翩翩,俊美绝伦的贵公子定定的站着,清风拂过,带起他的衣摆来回摇曳。那双平日里永远带着微笑的桃花眼在此刻终于透露出一点儿肃杀之意。 黑衣面具人将银烨包围在圈里,那名首领眼中似乎迸射出有些狂热气息。捏紧了手里的长刀,道:“你…终于要出手了,来吧,让我好好领教领教神族下一届族长的威力!” “各位朋友,倒也不必为了这个特地搭上性命。” 银烨出言调侃着,那黑衣面具人首领,忽而严肃道:“要是能为妖族的壮兴出一份力,死而无憾!” 交战一触即发,就此看来,这群黑衣面具人应该是被特地叮嘱过的,知道银烨藏着实力,所以此刻每个人都紧紧盯着银烨,丝毫没有放松之意。 黑色面具人斜扛着自己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一拥而上,只半个呼吸间,银烨竟然跟他们一样,化作一片金色的烟雾消失在原地! 面具人扑空后,便紧紧贴合在了一起,眼睛灵动的来回扫动,观察着四面八方。 “移形换影之术,雕虫小技罢了。” 半空中响起不屑的声音,宛若空谷回音,周围没有一丝灵力波动,让人完全摸不到他究竟在哪儿。 刹那之间,一颗高耸的桑树树梢上闪起一点金光,只见银烨足尖轻点,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轻盈灵巧。从上而下,目光不屑的望着下边儿的人。 不过,这群黑衣人倒也不多说什么,继续簇拥而上,追逐着银烨的身影。 一时间两方势力好像都不能将对方怎么样,你来我往之间,只有虚虚实实的身影来回交错。 白雨曦与蓝泽筠等人站在一旁,看的入神。 “泽筠,看不出来啊,这神族小殿下还真是有点儿厉害的。” 蓝泽筠目光深沉的打量着空中来回翻动飘荡的身影,半饷才摇了摇头,道:“不,他还没有出手。” “不是吧,打的这么精彩,还没有出手?” “这半天下来,银烨一直在躲,只偶尔稍微反手,至于这些黑衣面具人,好像也还是藏着什么,出手完全没有那么狠戾。一招一式皆不致命!” 是的,银烨还没有出手,他们彼此都还在互相试探中,并没有使足全力,拼死一搏。 又过了半个时辰,黑衣面具人竟然全数停了下来,那首领将手里的刀放下,冷哼一声道:“怎么,堂堂神族殿下,竟然只敢跟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 银烨不以为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这才正色道:“见过想死的,可没见过你们这样赶着送死的,活着当真有那么不好?也罢,既然你们求了,那我也愿意,来做个善人,送你们一程!” 一旁的白雨曦抱着胳膊,全数听见了耳朵,于是抽了抽嘴角,凑过头去,对着蓝泽筠轻声道:“他当真一直这么不要脸吗?” 蓝泽 筠也是一脸黑线,当即点了点头道:“一直如此。” 银烨语罢,闭眼凝神,然后眯眼盯着面前的黑衣人,轻轻抬起手来,只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修长的手掌中,竟然慢慢凝结出一朵白色透亮的牡丹花苞,忽而四处的气流慢慢涌动,天地灵气抽丝剥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慢慢流入牡丹花中,不过几个呼吸,牡丹花慢慢显露出一丁点儿紫色的光芒,而后紫光大绽,那朵小巧精致的牡丹花竟然慢慢绽放开来。 随后成千上百缕紫色的细线从牡丹花中心处慢慢渗透出来,在天空之上勾勒出几十来把紫色长剑,黑衣面具人们都感受到了这些长剑的威慑力,当下不敢轻易行动。 白雨曦与蓝泽筠等看客也是一惊,尤其是白雨曦竟然惊讶的喊出了声:“?这玩意儿好像不像是灵力的波动啊!” 蓝泽筠也是蹙眉,盯着天空之上的那些紫色细长兵刃,低声道:“应该不是,在它们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灵力波动,不过这种气息,威慑力十足,其可怕程度完全在灵力之上,也在天地灵气之上!” 要说蓝泽筠此前似乎只在度落一人身上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不管他出手与否,都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极为奇特震撼,曾经她也询问过,度落说,不过是与天地形为一体,天地万物为他,他为天地万物。这种情况似乎根本不能靠后天修炼得来。而如今银烨身上的这另一种奇特的气息,也是让人心惊胆战! 就在大家愣神之间,那处战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启,天空之上几十道紫色长剑快速朝着地上的黑衣人刺去,黑衣人们仿佛是感受到了生命威胁,立刻化散成烟雾逃窜,不过不似之前那般摸不着头脑,这些紫色长剑似乎就像是长了一双能够穿透虚空的眼睛,哪怕是化散的烟雾,它也能准确的找到下一刻他们出现的位置。 场上的角色终于发生了互换,变成了黑衣面具人宛若过街老鼠,狼狈逃窜,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银烨,此刻正双手背后,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观看者面前的一出闹剧。 不过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一个接一个的黑色面具人慢慢被紫色长剑逮住,就在长剑接触到黑色面具人身体的一刹那间,原本锋锐的剑刃突然化成成千上百天头发丝一样细的线条,如蜘蛛吐丝一般,紧紧将黑衣人包裹,而后拉扯紧致,慢慢撕裂!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空气中就想起了好几声哀嚎,凡是被紫色丝线束牢的黑衣人立刻被割裂成几百块儿,几千块儿,变成裹着黑色烟雾的肉泥,掉落在地上。 旁边观看的弟子,心中也不停打颤,此情此景,确实过于血腥暴虐,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杀,敌人没有丝毫的反手能力。 白雨曦有些看呆了,不由得感慨到:“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深藏不露啊!” 蓝泽筠与李慕等人,点了点头,无比认同。这个人的实力可能远远高于九山掌教,估计在九重天上的神族中,也绝对排在前面! 不过一刻钟,空气中最 后一道哀嚎声彻底结束,满地都是碎了的肉块儿,银烨有些嫌弃的挥了挥手,试图将自己面前腥臭的空气通通赶走! “结束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这样天亮之前也许还能来得及。” 好半天,银烨看着远处愣神的蓝泽筠等人,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着询问他们的意见? 白雨曦此刻显得特别殷勤,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不耐烦嗯样子,屁颠儿屁颠儿的上前夸赞道:“啧,不愧是神族的小殿下,真可谓是天之骄子,无人能敌!这一路让你受累了,等到了魔族,你先舒舒服服的躺着,其他事宜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商量。” 银烨低头,看着白雨曦就像是一只极其听话的狗腿子,眼睛微眯,已然动晓她的意图。 蓝泽筠摇了摇头,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她自然明白,这家伙一定想知道银烨运的是什么气息,最好能偷学个一招两式…… 几番谈论,所有人决定不再耽误,立刻动身出发。 “咔擦!!!” 白雨曦欢快的往前蹦着跳着,眼睛完全粘在了银烨身上,谁知道脚下没有知觉,竟然踩在了一块儿碎肉上边儿。 不过这一声,根本就不是碎肉那种柔软物发出的声音! 这里的响动,立刻吸引到银烨与蓝泽筠的目光,蓝泽筠用着灵力。轻轻挥散笼罩在碎肉上的那层黑雾,一时间真容显露,这哪里是碎肉,分明是一块木头疙瘩! 银烨神色逐渐凝重冰冷,忽而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木偶傀儡!” 语罢,右手一翻,手上凝结的牡丹花光芒大盛,而后成百束紫色光束立刻飞快的从四面八方追进旁边儿的森林之中。 刹那之间,整片森林,惊起飞鸟无数,几个呼吸之后,清风吹过,竟然带着一阵极其浓郁的腥臭味道。 那片森林中央,此刻被无数片碎肉铺满,有无数只尖嘴食肉鸦已经铺天盖地,蜂拥而上,抢食分肉! “好了,解决了。” 银烨搓了搓手,又重新回归一副笑眼模样,蓝泽筠疑惑道:“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既然是来暗杀的,居然会使用傀儡,而且似乎并没有拼死一搏,留有后路,这完全不像是死侍的做事风格。” 银烨点了点头,轻悠悠道:“他们,是来逼我出手,从而试探我的实力。若真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么可能只派这么几个人。” “逼你出手?难道是想确定你身上的这种力量?啧,怎么听都觉得没安好心,还好他们已经被你赶净杀绝了。” 白雨曦说着,目光更加狡黠殷勤的盯着银烨。 蓝泽筠并未像白雨曦那般轻松,银烨见白雨曦这副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道:“此事只怕没那么容易,只要潜伏在魔族的妖族孽党没有被扫除,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是真的很好奇,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权谋算计,如此精通,应该是号人物。” 主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舌战群雄 蓝泽筠与白雨曦二人匆匆扒拉了几口饭菜就连忙赶到落山殿收拾布置起来。虽然说此次神族只派了一个人来,不过礼仪尊卑,皆不能草率了之。白橙菲倒真是完完全全做了一个甩手掌柜,将此事告知白雨曦二人之后,便整日寻不到人影,似乎是有意锻炼她们二人。 算起来银烨到魔族已经有五日有余,这几日,但凡白雨曦有了空闲,定然会来缠着银烨问这问那,银烨这人看着和蔼可亲,但是心思狡黠的很,以至于白雨曦一句话没问出来,还白白搭进去了好几坛珍藏好酒。 终于,二人瘫坐在殿中,看着侍人将最后一盆红紫复色芍药摆放好,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白雨曦揉了揉自己快要跑断了的腿,埋怨道:“哎呦喂!摆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一个神族来使,想想都亏!” 可能是真的太亏,白雨曦捶腿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蓝泽筠笑了笑:“亏吗?我看你前两日一直跑人跟前儿献殷勤,就那埋了百年的千里红,我要了好久,都没舍得给我,结果人家稍微一张嘴,你就跟什么一样,赶着送。如今也就寻了几盆花,亏吗??” 蓝泽筠的话似乎是戳中了白雨曦的痛处,只见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乌木桌前,使劲儿一拍,仿佛要把心里的气全部拍出来一样 “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生的,一张嘴张口就来,如此能说会道,你还别说,真能把人耍的团团转,呵!我白雨曦可从来不吃哑巴亏,今晚我定然要他好看!” 好几天没有出现的月亮终于冲破云层,显露出茭白明亮的光辉。 原本庄严肃静的落山殿摇曳生辉,个个角落的铁架上都放了上千年的巨大夜明珠,台阶处摆满了当季人间难寻的紫红复色芍药花,装花的盆儿都是用美玉雕刻成的! 白雨曦早早换了庄重的重色袍子,将头发尽数束起,盘成一个利落飒爽的髻,上边朱华玉翠,在明珠的光辉下,更加闪亮。也许是她年纪还小,即使穿着这么成熟稳重的衣服,还是显得活泼明朗! 戌时宴起,前来赴宴的大多都是神族重要人士,白雨曦下午的时候,还专门去了一趟临魔院,亲自请了临魔院院长傅行子。 宴会刚起,白雨曦已经整顿行装,乖乖的坐在了主座上,今日乃是交涉宴会,事关两族的利益关系,她作为魔族惟一一个可以和银烨同等地位的人,自然要掌控全局,不能落了下风!而蓝泽筠则紧临白雨曦下首落座。 待银烨走进落山殿时,见如此壮大的阵仗,着实被吓了一跳。 赶紧对着诸位魔族前辈行了礼,而后在蓝泽筠对面的下首落座。 侍人恭恭敬敬,利索的端上了准备了许久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珍藏美酒。 白雨曦招了招手,侍人便明了她心中的意思,带了乐师舞女进殿。算起来魔族似乎是真的已经好久没有举办过什么盛大的宴会了,正好前几日的洗尘宴耽搁了,这次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这歌舞琴声足足响了有一个时辰,白雨曦一直盯着 银烨的神色,见其面如常色,完全沉浸在歌舞笙箫之中。心到:果然是个忍得住的,这都不着急。 一个时辰后,落山殿内终于停了乐曲,蓝泽筠早就不耐烦,这些陈词滥调实在是听的让人想睡觉。 “银烨小殿下,这一路舟车劳累,在我魔族,可休息的惯?” 白雨曦故意拿腔,这语气听着倒有点儿像邶祉说话的样子。蓝泽筠听着,一口美酒差点没忍住吐出来,抬头挑眉看了一眼白雨曦,只见她眼角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便知她定是没安好心。 银烨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这魔族的美景,跟人界神界完全不是一个模样。说实话,真的是让人流连忘返,我在此,竟然感觉宾至如归。” “啊,宾至如归,自然是好,不过小殿下可千万不能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啊,免得神族族长来找我们要人。” “这一点公主大可放心,两族向来和平共处,亲如一家,在哪儿不都一样。” “不不不,我们魔族哪里敢高攀,这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了,又要说我们不知廉耻,赶着趟儿的往上贴。” “公主严重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风向不定,谁知道到底往哪里偏。再说魔族不一向都行的正坐的直,什么时候也开始入世在意一些不着道儿的流言蜚语?” 两个人各种阴阳怪气,听着都不像是说甚么好话,傅行子坐在下边儿,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白雨曦。 对于傅行子,白雨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等听到他的暗示后,白雨曦这才笑了笑,进入正题。 “那小殿下觉得今日的曲儿如何?” “声声动人,余音绕梁。” “你不远万里来,不过是想前来代表神族交涉,如今已经到了,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不如说说吧。” 银烨见白雨曦神色严肃,丝毫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这才正经道:“如今大敌当前,三界首当其冲的便是团结一心,共同御敌。至于私下的恩怨情仇,在芸芸众生面前,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如今我代表神族前来,一是为了谈和,二是来聊一聊镇守蛮荒之事。” 白雨曦听完后,倒也不急,转头瞥了傅行子一眼,这才笑道:“说起来,我魔族万年前便居于黄泉,世间之事,少于过问,也从不惹是生非,我们呢,又不是什么心胸狭小之徒,如今的情势,大家都明白,我魔族作为三界一员,自然是愿意尽一份微薄之力。不过既然你们神族如此多虑,专门派人谈和,虽说小殿下机智过人,无人能敌,不过这也未免太过寒酸草率了一些吧。” 银烨有些哑然,确实没想到这丫头如今给他摆了这么一出。在坐的都是魔族的高官人士,经常浸淫于政权之中,最重面子。白雨曦的话无疑挑起了重人心中积攒许久的不满。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大事迫在眉睫,很多事情确实没有办法处理妥当,一切等完结之后,神族自然会来魔族隆重的道歉。” 白雨曦笑而不答 ,半饷才对着坐下的傅行子道:“院长,您如何看?” 蓝泽筠似乎终于明白了白雨曦的意图,猛地一惊,差点被酒水呛到。蓝泽筠立刻抬头看向白雨曦,四目相对之间,白雨曦笑的极其瑟开心。 傅行子傅院长的本事,她们两个在临魔院的时候可没少领教,几乎是三天一论,两天一说。直听的她们二人耳朵疼。蓝泽筠心到:这家伙果然狡猾,她就奇怪,平日里躲都躲不及,居然会亲自去临魔院请他老人家,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傅行子倒也真没令人失望,对着银烨行了礼,这才字正腔圆道:“无礼而不立道,礼者,人道之极也,位越高者,理应心越正明。此天公不忍,庸人知其羞。如此草率行事,将我魔族颜面置于何地?又将神族威严置于何地?” 傅行子接连发问,声音激奋,正得白雨曦的心,倘若平日里,她定然要开心的蹦起来。 银烨闻言,沉默许久,不过面色依旧无常,就连神色也没有一丁点儿慌乱之意。 “傅院长说的好,不过在天下大义面前,神族的威严真的不值一提,想必魔族亦是如此想法,虽说此次神族只派我一人前来,于礼,却有不周到之处,不过在下的想法绝对能完完全全代表神族的想法,从神族到魔族相距万里,若是跟随前来的人太多,只会耽误时间,影响进度。御敌心切,想必诸位可以理解。” 傅行子捋了捋胡子,冷哼一声,继续道:“听你这么说,老夫还以为明日妖族便要从蛮荒越境而出了呢。如今三界之中,神族有祸,人界尚未完全统一,魔族党孽纠结。就算战事再紧,局势上不明朗,少说也得两三年,难道神族中的人,除了阁下,当真连抽空来魔族一聚的时间都没有?” “傅院长严重了,正如您话中所说,三界皆有灾祸,因为地势分居的原因,神界与人界相距甚近,神族弟子除了要捍卫神族安全,还要协助人族免受祸害。要说普通弟子,来了也不过是充个人数,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至于其他神族前辈,实在是抽不开身,这才派我前来,这几日魔族招待甚好,晚辈确实觉得心中有愧,等战事结束,银烨定然带着神族前辈来魔族好好赔罪!” 银烨说的情真意切,不过听在白雨曦耳朵里确是另一番味道,她绝对可以肯定,银烨之所以一个人来,完全是人多麻烦,远不如他一个人逍遥自在,这家伙,装可怜可真有一套! 银烨语气真挚,旁人听了,皆为肺腑之言,一个神族的小殿下,可以为了两族的和谐,放下身段,卑躬屈膝,他们这一群魔族的大老爷们儿,又有何脸面深追其责!底下众人如此想着,就连傅行子也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认可之意。 “这样看来,殿下说的有道理,老夫确实没什么疑问了,一切全凭公主做决断!” 傅行子说完,便不在发表意见。只留白雨曦嘴巴张了张,说这也不是,说那也不对,尤其是银烨刚才那番言论,确实让很多人对他另眼相看。 银烨此刻抬头对着白雨曦挑衅的笑了笑,心到:小丫头,这就想难住我?想当年,我也算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呢! 主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镇守蛮荒 白雨曦万万没有想到傅行子这么轻易就被说服,还有这些成天将面子礼仪挂在嘴边儿的朝臣,一个一个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此种情形,完全出乎了白雨曦的意料。 原本她是想要银烨当众出丑尴尬,谁知,这人果真舌灿莲花,居然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困局! 蓝泽筠摇了摇头,看着白雨曦,脸上摆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白雨曦越想越气,圆润的小脸蛋儿气的圆鼓鼓的,就跟殿里发着光的巨大夜明珠一样。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两族谈和,对于三界百利而无一害,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 银烨闻言,笑了笑道:“如此,就多谢魔族诸位深明大义,此乃三界之福。” 白雨曦见银烨假惺惺的感叹,只觉心中火气更甚,冷哼一声道:“行啦,小殿下也不必如此,说的就像两族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追根溯源,当年两族已经有过协议,我们自然不会忘记。” 银烨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中笑意一收,严肃道:“如此第一件事,已经说清楚,那不如在说说第二件如何?” “镇守蛮荒之事,等再过两日,魔族固防结束后,自然会再派军队过去,协助神族,共同镇守蛮荒。” 在白雨曦眼里,如今最有看点的趣事儿已经被巧妙化解过去了。 “公主可能是没听懂在下话中的意思,既然一体,这镇守蛮荒之事,自然要深思熟虑,好好商量。” 银烨话有所指,倒是让白雨曦心中诧异,再三思索后,白雨曦突然目光严肃的盯着银烨,问道:“难道你想…统一军派?” “是!” “荒唐!” 还未等银烨再说什么,一旁魔族的士官们已经拍案而起! 傅行子冷哼一声,道:“你可知此话绝非儿戏!虽可交好,但是统一军派岂非一张口就能做到的,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如此,岂不是谁也不服谁,使军统大乱!” 银烨点了点头,不否认傅行子的话。 “傅院长所言有礼,不过此行事关重大,若蛮荒处驻扎的军队,不能一统,恐怕所牵连之事更广,若所差分毫,恐三界大乱,妖族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 白雨曦神色凝重,正色思考了好久,殿中瞬间剑拔弩张,无人敢回话。 蓝泽筠指尖敲打着桌面,脸色也是如出一辙! “你说的有理,不过此役我要去!” 白雨曦此话一出,殿中之人皆是大惊,尤其是底下那些长老,士官,颇有些不敢置信之意。 银烨也是一脸惊讶,不过随后,立刻一脸笑意,声音高亮道:“此役倘若公主要去,那这主帅之位,也请公主一并担着了!” 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哗然,突如其来的转变确实让人接收不急! 底下一位士官立刻出口相劝:“公主,还请三思,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先禀报族长,再从长计议,又不急在这一时!” “族长将此事托于 我,全程不插手,就说明,这些事我的主意,便是她的意思,你可不服?” 白雨曦端坐在主座上,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灵巧友善,语气神色皆有一股不可比拟的威慑。到真有白橙菲的五成样子。 那士官听了,又看了看傅行子的脸色,见他依旧如往常一般,不曾反对,于是咬了咬牙,这才道:“是!一切由公主做主!” “你为何愿意将这主帅之位让于我?” “因为公主殿下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我目标一致,如此甚好。” 白雨曦压了压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之意,刚才做了那么大的决定,一时间就连她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 “行了,这好意我接下了,如今天色已晚,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小殿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再详谈,诸位长老大人们,今日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银烨见白雨曦确实神色厌厌,有些憔悴,心下生出一丝怜悯心疼,如此大的重任,放在一个入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确实有些过于残忍。 如此想着,倒也不便过多打扰,当下请辞告退。一众士官大人也匆匆告退,想必是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族长,共同商议了。 一时间宽敞的落山殿竟然只剩下白雨曦,蓝泽筠和傅行子三人。 傅行子见众人走光之后,这才起身,行至殿中央,感叹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公主殿下虽心怀大志,向往光明正道,不过性子过于懦弱退缩,容易未行先怯。不过如今您已今非昔比,当得起魔族公主殿下的!此行您势在必得,老夫自当全力支持!” 语罢,傅行子恭恭敬敬朝着白雨曦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这才退去。 终于大殿之内再无他人,白雨曦吐了一口气,眼中的光芒完全不见。如今的她,身上压的是千斤重担,以后不管是往哪个方向,只要踏错一步,牵连的便是整个魔族的气运! “泽筠,我会不会做错了。” 蓝泽筠上前,坐在桌子的另一旁,道:“当然没有,你做的很对,此役迫在眉睫,两族绝对会派重兵前去。人族如今首当要务便是统一国土,保全百姓。所以,倘若不统一军派,混杂交行,但凡妖族另辟蹊径,从内瓦解,两族任何一方损失惨重,便会心生猜忌,不敢同心而行。虽说是谈和,不过是口头之约,谁能料的准,对方心中如何做想。” 其实这些话大家心里都知道的明明白白,不过真的拿到明面上儿,说出来,又让人觉得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你说大家为什么不能和平友好,共存世间,非要置对方于死地才行吗?我们…就不能好好诚心相待,非要处处提防,小心翼翼,步步惊心?这样活着,不累吗?” 其实这世间最炽热的是人,最冷漠的也是人,谁也说不准,一个人有多少副面孔,又有多少心思。 蓝泽筠想了想,这个话题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行啦,别想了,你要事事都想得明白,岂不是要成了,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一辈子都无法说的清楚,你呀,就大胆的朝着自 己的路走吧,我还在呢。” 白雨曦心里温温软软,很是感动,不过她们二人,要说道谢这种肉麻的话,着实说不出口… 白雨曦扭捏再三,最后一扫心中阴霾,起身道:“哼,要你有什么用,惦记我藏的那几坛千里红吗?别想了,我保证你这辈子是喝不到的!” 蓝泽筠见她终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明媚晴朗,心下也松快了许多,眨了眨眼睛道:“是吗?不就藏在焦溪你房间床尾的乌木柜子里头,还上了把七孔锁,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要真想喝,早就喝了。” 白雨曦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一下戳中,瞬间急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偷偷看过??完了完了,我得回去好好看看,有没有少缺!” 蓝泽筠不屑的摆了摆手:“还用偷看?每次进你屋,那酒味儿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冲,你以为我想知道?” “有那么明显吗?我怎么闻不见?” 蓝泽筠转了转眼珠子,转身轻声道:“,你要是一直住在茅房…能闻见臭味儿吗?” “你!!你等一下,好啊,我今天一定要你好看!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学会,净学了些粗鄙之语!” 夜色又深了几分,也不知道为何,今日显得格外的寂静,整个宫殿里都没有听见一声欢声笑语。 白橙菲书房的灯光还亮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了,反正自从白雨曦从昆仑回来,就很少再见到她了。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然后探进来一颗圆润的小脑袋,白雨曦在门口徘徊溜达了许久,这才有勇气进来。 不过白橙菲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书房之内的小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许多白雨曦喜欢吃的小点心,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白雨曦看了看坐在书桌后边儿批阅奏折的白橙菲,这才身子一摆一摆分上前道:“阿娘?你…你知道我会来?” 白橙菲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你可知一句话叫知女莫若母也,我自然知道。” 白雨曦闻言嘟着嘴,点了点头,而后又偷瞄了一眼白橙菲,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今晚的事,阿娘也知道了?” 白橙菲下笔的狼毫顿了顿,而后将毛笔放置在一旁的乌木笔架上,转头道:“是的,我知道了。你可有什么话讲?” 白雨曦观其脸色,不喜不怒,实在捉摸不透,心下犹豫了许久,才放胆道:“阿娘!我觉得孩儿并没有做错,此事无论走哪一步,都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我这样做,至少让魔族没有后顾之忧,不必担心…被他人趁虚而入,毁了根基!” 白雨曦说的义正言辞,她是在拿不准儿白橙菲心中所想。 好半饷,白雨曦都不敢看白橙菲一眼,生怕看到她愤怒的脸庞,自己又免不了一顿鞭子。 不过白橙菲竟然温柔的笑了笑,道:“雨曦,阿娘说过,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阿娘能将此事交于你,自然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的能力,你心性善良,凡事又思虑周全,能够考虑大局,不必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你做的很正确,阿娘很开心!” 主篇 第一百三十九:百里香红醉春风 蓝泽筠自从和白雨曦分离,便立刻乘了青鸟,去了后山桃花林,说来她也将近半月未见度落,那日之事,实在是太过荒唐,让人心生惧意。 不过当蓝泽筠站在桃林外的门扉,看着露在外面的桃枝儿,心里愈发没有底气,徘徊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没鼓起勇气,推开这扇门。 “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度落懒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术,听着就像是从耳边响起的。蓝泽筠刚调转的身子,闻声立刻转了回来,而后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柴扉门,走了进去。 今夜的桃花林难得的点了些昏黄的琉璃灯,倒是比起以往更显得温暖了些。 蓝泽筠跟着灯光的指引,最后在一处六角亭内寻到了度落的身影。 他依旧神色淡定坦然,举手投足之间,华贵高雅,仿佛那日的事情,在他的心底没有泛起一丝涟漪。想到此处,蓝泽筠的神色暗了暗,原来自己担心惶恐了许久,他只当一件寻常之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夜深露重,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蓝泽筠坐在度落对面,看了看桌子上玉瓶中斜插着的几朵蓝白色幽莲,这才道:“神族派人来了。” 度落脸上依旧不见一丝变色:“我知道,前几日银烨已经来桃林找过我了。” “蛮荒之事,也许统一军派,是最好的法子,我觉得他是真的心系天下。而雨曦也是最好的人选,论年纪辈分,不会让神族产生威胁,而在魔族,又地位崇高,可号令魔族将士,银烨可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度落静静地听着蓝泽筠分析。而后才笑了笑道:“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如今早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这些人,我瞧着都甚是满意,欣慰。银烨生性通透,席渊仁义至善,白家那丫头,虽然年幼,不过机谨豁达,而你嘛,最懂苍生之苦,瞧着走着不同的道路,不过最后终是河流汇海,心归一处。都是心系正道,慈悲之人。” 蓝泽筠看着度落,顿了顿,忽而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我哪里懂什么苍生之苦,我只知欺我者,不能放过。说起来,我亦不是什么心怀慈悲的人。” 度落笑而不语,只俯身为蓝泽筠添了一杯香茗 “纵观大局,如今战局已定,不过这天地的劫数恐怕不止如此。” “嗯?先生此话何意?” 一阵凉风,小亭旁边儿一盏琉璃灯被风熄灭,六角亭内瞬间暗了许多,度落挥了挥手,灭了的灯这才重新燃起。一切恢复如初。 “两族的嫌隙已久,恐怕不是凭银烨和白雨曦二人便能扭转的。传言妖族的二皇子,其人诡辩,深谙天下之事,最善搅动风云,今时,再将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细想,只怕他在下一局大棋。转机劫难皆在一念之间,又在一人之心。” 蓝泽筠这是第一次在度落嘴里听到妖族的人,而且还是带有赞赏的意味。传言妖族之内,妖王妖后为尊,后有宠妃无数,妖王育有七子,个个都 是极恶之人,在蛮荒之地更是无恶不作,叫人闻风丧胆。 “先生所说的劫难难道和他有关?” 度落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事也许在他,不过却又不在他,重点还是在你。” 蓝泽筠闻言,心中更加疑惑,连忙问道:“在我?我可是做了什么错事?还请先生明示。” “并没有什么错事,此事倘若无人提及,你便无需知道,只要记得,这世间你有我护着,一生定会平安康乐。” 度落此话说的坚定,蓝泽筠心脏砰砰直跳,有一种莫名的温热充斥全身。他说这一生会护着她,他说的那么平淡自然,殊不知这句话,比任何东西都要美好。 蓝泽筠手心全是汗,但是心里又无比的安定。 月光之下,琉璃灯旁,二人对立而坐,对影成双,看着静谧无比。 “先生…你说的那个二皇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呀,是个天纵奇才,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记得应该是叫飒必苏吧,百里香红醉春风,青色暖玉招手俏,是个不俗之人。” “按先生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度落点了点头,不可置否:“在千年前,妖族可不像如今这般肆意妄为,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对三界有畏惧之意的,虽然生性残暴,不过倒没有在三界之内做什么坏事儿。” “千年时间,两族好像都有接收人界的弟子,按理说不论是实力还是威慑力,都应当比之前高的多,怎么反而发生了翻转,让妖族如此欺凌?” 度落抿了一口清茶道:“这事儿皆在那个人,一年收复妖族民心,一年控制王位,一年叫妖族上下全部膜拜,一年使妖族变得空山强大,仅仅五年的时间,这妖族早就风起云涌,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飒必苏。” “既然在妖族呼风唤雨,先生又为何称他为苦命之人?” 度落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道:“本来是个光明的孩子,偏偏被世人所毁。” 蓝泽筠听到度落的话,心中存疑,道:“世人?难道他本来不是妖族的人?” 度落摇了摇头:“是,他当然是妖族妖王的血脉,不过当年,两族曾经起意,试图收回蛮荒,赶除邪灵,妖王大惊,为了妖族家园,立刻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当时独领风骚的神界。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改变的…” 飒必苏五岁的时候,刚刚有了思想,恰逢两族聚兵蛮荒,攻打妖族,妖王妖后心中大乱,惶恐不安,隧决定讲和,意图将自己的儿子送到神族当质子,当时蛮荒之内,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飒志穆-百真,乃是妖后与妖王所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妖王舍不得,妖后更舍不得,而二皇子飒必苏,是妖王醉后,同宫里伺候的一名无名丫鬟所生,因为常年劳苦,丫鬟身子羸弱,飒必苏还未足月就已落地,看着病怏怏的,一脸苦相,毫无一点儿妖族华贵之气。妖王不喜,将他母子二人一同安置在皇宫内一处极为 偏僻的宫殿内。 思量再三,妖王舍弃了已经成年,娇贵的大皇子,下旨将二皇子百青送至神族。当时他只有五岁,还有些懵懂无知,可是除了有些瘦弱,青白,看着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俊美了。 没过多久,飒必苏便被送走,走的时候,母亲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在妖族,食物是极其紧缺的,蛮荒之地,不能耕耘,妖族所需的一切东西,都需要和外界交换。所以精粮白面,新鲜果蔬都是地位崇高之人才可拥有的。他与母亲,从小便只能食粗粮,做劳役。 不过虽然如此,飒必苏还是生长的极好的,他的母亲,虽说只是一个丫鬟,但是论品行长相,都是妖族难得。若非妖后专横,妖王或许还真有将其纳为宠妃的意思。 生平第一次离开蛮荒,飒必苏还是有些害怕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防备的小兽一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当军队离开蛮荒境内,走出浓重的瘴气,飒必苏的世界立刻明亮起来,清风浮动,那时候,正是人间四月,草长莺飞,郦鸟啼啭。一缕温和刺眼的阳光从窗口的帘子外边缓缓投射进来。这是飒必苏第一次见到阳光。 他的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下来,慢慢爬到窗口处,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帘子,而后露出一双明亮懵懂的大眼睛。 窗外的世界是他无法想象的,整个天际都是不同于蛮荒的明亮,天空是湛蓝的,天上的云比白玉还要白,路上到处都是绿色的青草大树,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束,树上停靠着好些可爱的飞鸟。百青深吸一口气,入口的不是混浊的瘴气,而是新鲜的青草味儿,还有偶尔飘过来的花香。蜿蜒曲折的山上环绕着一层一层青白色的迷雾,四处流淌着一泻千里的长河。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也是一个美好,生机勃勃,充满无限活力的世界。 到了晚上,天空会变成和蛮荒一样的黑色,可是黑色之中,竟然有一闪一闪,跟珠宝一样明亮璀璨的星星,偶尔也会有和玉盘一样皎洁的月亮。 这里的水滴会从天上掉下来,也会从某个山洞里轻轻流淌。这里的空气是各种各样的味道。这些是没有办法用酸甜苦辣咸形容的。 飒必苏受到冲击,除了吃饭,几乎每天都趴在窗口处张望,经常看着看着,就开心的大笑起来。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傻的,也就慢慢不做理会。 一路军队,在行了半月之后,便换乘了飞鸟,最后终于在两个月后到达了神族境内。 神族众人商议过后,将飒必苏交给了灵山。 飒必苏第一次见到修灵真人的时候,还有些畏怯,整个人缩成一团,头都不敢抬,动也不敢动,瘦弱的身子一直抖个不停,就像是刚被生下来的雏鸟一样。 修灵真人缓步上前,而后摸了摸自己一尺多长的白胡子,眼里带着笑意,轻轻蹲在飒必苏身前,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飒必苏闻言猛地一抖,神色中有些慌乱,不过没过多久便缓了过来。 “回掌教,我叫…飒必苏,是…是我娘给我起的。” 主篇 第一百四十章:一年四冬 寿命对于凡人来说,不过须臾,可是对于拥有灵涡的族人和得天独厚的妖族人来说,或者是沧海桑田,无穷无尽的。 自此,飒必苏便入了灵山,在北泗院听学。不过似乎这一切,并不像表面那般美好。 因为飒必苏是妖族之人,在进入北泗院时,便不受待见,再加上能拜在九山门下的,多为人族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在他们的眼中,妖族就连地上的污泥都不如。所以受到欺凌辱骂是万万少不了的。 时光转瞬即逝,在飒必苏六岁的时候,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场大灾难。 那是那年冬季里最冷的一场雪,大雪如同鹅毛一般铺卷而来,洒落大地,足足有两尺多深,苍白一片的雪地上,有一团小小的东西,慢慢的蠕动着,身后留下一道一尺宽的印记。那时候的飒必苏不过三尺多高。比后山好久没有吃到东西的猴子还瘦,肤色依旧是不健康的青色,脸上的皮肉深深凹陷,皮肉上冻了好几处伤口,肿成一片,留着黄血色的脓水。 他的身上背着比他都高的柴火,身上的棉衣肮脏破烂,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寒冬。 神族招收弟子,以十岁为届,十岁之上才有资格得到领悟灵力的心法。飒必苏至今都未达到那个年龄,所以被院长借此为由,发配到食堂做了帮工,平日里做些打杂的活计。 这日风雪正盛,伙房里剩余的柴火不多,几位师兄都懒得出门,便派了飒必苏出门拾柴火。 飒必苏倒也乐意接受了,一路奔向后山的小树林,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捡够足够的柴火,他的双脚已经被冻的发麻,小脸儿通红,不过那双好看明亮的眼睛依旧散发着光芒。 一路走了许久,终于可以看到北泗院隐隐约约的轮廓,飒必苏松了一口气,立刻加快了步伐,哼着母亲经常唱给他听的歌:“路迢迢,秋水昭昭,绿影一道一道,落成千层料,修剪一支小梅花,做一身花衣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听,那小畜生居然在唱女人唱的歌!哈哈哈!”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飒必苏敛住声息,驻足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虽然大雪遮住了视线,不过大约可以凭着衣着打扮猜出那些人应该是北泗院的弟子。 飒必苏将柴火堆放下,然后极其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各位师兄,飒必苏有礼了。” “呵!你个狗杂种,可别叫我们师兄,呸!你不配,你们妖族的,都是臭的,可别跟我们说这样的话!我们凭生最怕脏!” 这些话就好比一把尖锐的剑,一剑一剑将飒必苏砍的粉碎! 飒必苏咬了咬牙,抬头望着他们,小声道:“师兄们对妖族误解颇深,其实…妖族并非人人如此,还是有生性纯良的。倘若也像人三界,多加教化,想必不日便会收敛残暴之…嗯!” 飒必苏话还未说完,一颗如石头般硬朗 的雪球便正中他的眼窝处,力气之大,直接将他整个人带翻在地上!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这些年来,你们妖族做了什么事情,还要我们多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非我们族长仁慈,同意用你这个废物换取蛮荒,这个时候,妖族早就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飒必苏只觉得眼窝处火辣辣的疼,整个头都晕乎乎的,全身冰凉,没有一丁点儿力气,不过意识还算清醒,闻言,声音孱弱道:“师兄,你们真的误会了,妖族确实还有救,如今不过是暴虐成了普遍的信仰,只要有人愿意引导,定然会变得如三界般美好,等我长大回去后,一定将在灵山学到的礼教法纪带回去。想必不日,妖族就能…啊!” 一颗比之前更大,更硬的雪球又砸在了飒必苏的脸上,飒必苏只觉得鼻子处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流动,先前的疼痛感更盛! “好啊!你个野杂种!居然还想着回去呢!想把我们神族的东西偷回去?我告诉你,你就别白日做梦了!这辈子你都回不去了,既然我们不能灭了蛮荒,那你就陪我们几个好好玩儿玩儿,正好,我这有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呢!” 那人语罢,便吆喝其他人一同上前,哪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飒必苏一阵拳打脚踢,直到尽兴之后,这才停手。 不过半个时辰,飒必苏躺着的地方的雪坑就变成了一片血红,众人看着他青紫色的身体,一动不动,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涌现出一丝惧意! 刚才指挥行凶的人,见他们如此,冷哼一声,碎了一口唾沫在飒必苏的脸上,嚣张的说道:“怕什么,你们觉得老师们和院长会为了一个妖族的废物对我们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弃子,死了就死了,再说又没人看见,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是不会知道的!走吧!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吃饭了。” 语罢,众人开怀大笑,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此地,只留飒必苏一人躺在冰天雪地中,不知死活。 飒必苏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殴打自己时的脸面,比他在妖族看到的满脸疙瘩的老巫师恐怖一万倍,那些面孔,个个凶狠,残暴,冷漠,厌恶,没有一丁点儿暖意仁慈。 风雪吹了一夜,飒必苏在雪里躺了一夜,他的身体跟雪一样冰凉,无法融化冰雪,以至于身上又盖上了两尺厚的大雪。 第二天,天刚灰蒙蒙的有了些微光,北泗院外的一处雪堆突然有了响动,只闻的声音,似乎有东西要破雪而出,终于有了东西冒出来,暗色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只冻僵了的手,然后是整个身体,也许是妖族独特的生存体质,又或者冥冥之中,有老天眷顾,飒必苏没有死在风雪之中。他回来了,拖着疲乏不堪,被冻的僵硬无比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了北泗院。 只是刚踏进饭堂后院儿,等待他的不是炽热的火炉,也不是温热的浓汤! “嘿!你个小东西,叫你去拾柴火,你这一天一夜跑哪里快活去了 !差点儿耽误老子的大事儿!” 飒必苏被冻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张嘴想解释两句,不过,喉咙刺痛,最后只吐出一滩污血来! 那名灵山弟子见此,立刻厌恶的往后躲了躲,而后嫌弃道:“你别往这里吐啊!看着真恶心!行了行了,快快!快滚回去休息,等会儿出来帮忙!” 飒必苏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也没有一个人欢迎他! 飒必苏拖着酸痛的身体,打开了房门,这个房间里昏昏暗暗,几乎看不到什么光,屋顶上的瓦片碎了七七八八,只能勉强遮风挡雨。 这间屋子里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前些日子染了病,快要死掉的老伙夫。 “咳咳!!咳咳!小畜生,你终于回来了。快给我倒一杯水,渴死了!” 飒必苏看着炕头吊着一口气的老汉,立刻搓了搓手,努力活动身体,端了一碗凉水送到那人嘴边。 “啊!舒服,话说你昨日去哪儿偷吃了!?竟然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个小畜生,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好欺负是不是?” 飒必苏用桌上另一只破了的碗,也为自己舀了一碗水,喝掉。这才酿酿跄跄的上了炕,缩在自己的被窝里回温。 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身体有了些知觉,早就麻木了的疼痛瞬间又充斥全身。飒必苏感觉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蛰咬一般痛苦。 老伙夫一直盯着飒必苏,因为染了病,曾经的朋友早就不再前来看他,也许在那些人的眼里,他早就无声无息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喂!小畜生,你倒是说话呀!你难道哑巴了不成??咳咳咳!你快给我说话!!” 老伙夫躺在一旁拼尽全力的嘶吼着,飒必苏往一旁挪了挪,离他更远了些! “我呸!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不是!看着我如今这副德行,都走了!走吧!都走吧!一群杂种!老子才不要你们养老送终!咳咳咳咳!” 飒必苏倘若未闻,依旧不理,直到天色大亮,这才起身下床。这个点儿,他应该去前边儿帮忙了。 “喂!小畜生,中午记得带些肉回来,我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都快要忘了它是什么味道,你帮我讨一些回来,让我尝尝,我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今生也就如此过去了。” 飒必苏默默点了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看着窗户处渗透进来的一丁点儿微弱的晨光,忽而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一年有四个冬天?” 老伙夫见他终于理了自己,心中大悦,沙哑的笑了笑,道:“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怕是还有无数个冬天要过。当然如果你是个短命鬼,可能下个冬天就死了,反正总有一个冬天,你会死的。当心点儿,可别冻死了,不然我这个糟老头子,也要跟着倒霉。” 主篇 第一百四十一章:憎恨之味 此后的日子,对于飒必苏来说,没有人间四季,只有数不尽的严冬,不过即便是如此,那个倔强的少年,依旧满怀希望,尤其是那双幼时便出落的风情万种的眼睛,就像是勾人的狐狸。里面闪着明亮的光芒。 时间飞逝如流水,过了便不再有后悔的余地,转眼之间,当时那个四尺高的少年便拔高了许多,虽然肤色依旧是不健康的青白,身体也比寻常人更瘦弱。不过好在眉眼出众,风姿绰约,倒是比这北泗院中其他弟子瞧着更风雅许多。 又是一年春季,冰雪消融,万物滋长,沉重寂静的冬季终于过去。这日,天刚透出一点微光,飒必苏便早早的起了床。昨夜他已经在群山之中寻了处无人的瀑布,将身上多年积累下来的污渍腥臭全部清洗干净。去年的时候,他将这四年中储存的十两银子给了饭堂中一位下山采购的师兄,帮他买了些还算不那么粗陋的黑色绸缎。如今缝补拆检,来来回回的修改身量长短,总算是做出了一件还算周正的衣袍。 飒必苏洗漱完毕,然后将这件衣袍小心翼翼的穿在身上,用手抚平每一道褶皱,而后又理了理刚刚绑好的头发。 今年他便要十岁了,他终于到了有资格去跟着其他同门一起听学的年龄。他即将获得新生! “呵!小畜生,你还别说,打扮打扮,看起来真俊啊,老子当年也算是风流倜傥,走过的地方,数不胜数,就你这样的相貌,在小馆儿里绝对倍受青睐,出类拔萃啊!” 那老伙夫盯着飒必苏的腰线,一路往下看,脸上带着色咪咪的猥琐笑意。四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死,只不过如今看着瘦骨嶙峋,双眼混浊,牙齿也全部脱落干净,应该是时日不多了吧。 这些年,飒必苏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粗鄙之语,早就练就了一身听若罔闻的本事。只从一旁破损的烂木桌子上的麻木布下,端出一碗冷掉了的鸡汤,放在老伙夫的床头道:“今日我保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午时你就喝些鸡汤凑合一下吧,若是今日心情好。我便去森林中给你打几只野鸡吃。” 老伙夫瞥了一眼鸡汤,而后冷哼一声:“小畜生,我劝你可别自讨苦吃了,乖乖在这里等死不好吗?非要去以卵击石,让人家数落嘲笑一番,你这脸皮可比门口的石墩子厚多了啊!” 飒必苏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往门外走。 “!现在的年轻人啊,你好心劝他,就是不听,生在臭泥里的东西,这一辈子都带着那股味道。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啊,只有凤凰才是凤凰!” 飒必苏闻言顿了顿身子,双手紧握成拳,慢慢消失在晨雾中。 清晨的北泗院学堂,充满了朝阳之气与希望。飒必苏怀着紧张的心情,从鹅卵青石小道踏上了大理石通道。 当他真正出现在人流之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身端气华如霜花,俊美无双似美画,灼灼辉色丹青客,朦朦日光冠成玉。 周边不少弟子皆在此围观,此人很是陌生,大家都未曾有过印象。只下意识觉得应当是某大家来的拜访之客。 周围谈论之声越来越嘈杂,飒必苏心中惴惴不安,又紧张又惶恐,随即低了低头,往一旁无人的地方看去。 “公子,从哪里来?看衣着打扮,好像并非我北泗院的弟子。” 几名女弟子簇拥上前,神情含春,怯怯的问道,飒必苏被吓了一跳,随即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各位女弟子行了礼,这才道:“各位师姐好,我是年满十岁,前来学堂听学的弟子,当初执院长说,年岁够了,就可过来。” 众女弟子见此人彬彬有礼,说话之间有章有法,行为举止更是礼数周全。隧心中更加欢喜。一稍微大胆一些女弟子,扭步上前拉了拉飒必苏的衣袖,声音温柔道:“哎呀!原来是我们院里新来的小师弟啊,如今虽还未到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不过既然有院长口谕,那就随我们一同进去吧。师姐几个好好给你讲讲这学堂的风光。” 语罢便簇拥着飒必苏往学堂里去了,只留身后一群男弟子眼神嫉妒的盯着飒必苏,咬牙切齿。 众人如此亲和,倒是彻底消除了飒必苏心中的愁云。北泗院的学堂共有六处,对应上古天蚕六星,虽相距不远,不过所教授的东西,完全不同。不过不论哪一处,都是布景高雅,用料上乘,一路上,飒必苏看的眼花缭乱,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致,简直巧夺天工,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进入学堂后,老师还未来,那名女弟子非常殷勤的为飒必苏选了一个居中的好位置。飒必苏有些拘谨,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落了座。这学堂之中的桌子都是上好的百年乌木所制,雕花精美,上边依次放着白玉镇尺,青玉砚台,还有好几只通体剔透的玛瑙狼毫。屋内点了淡淡的木兰香,闻着安宁养神。 飒必苏深吸一口气,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高贵典雅,令人流连忘返。 不过三刻钟,学堂之内,便全部噤了声,所有弟子皆目光端正,直视前方,身姿挺拔。不敢有任何响动。门口传来了均匀的脚步声,不过一个呼吸,教案上有人落座。底下的弟子立刻全部起身,朝着前方的老师恭敬的行礼。 飒必苏此刻模仿其他的人的样子,一同做了辑,李行师捋了捋自己嘴边儿的两撮胡须,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头,盯着中间位置上的少年人,面色阴沉道:“今日为何不穿院服?不正衣冠,不遵法纪,如此肆意妄为!眼里可还有老师!” 飒必苏闻言,刚准备解释清楚,身旁带他前来的女弟子便道:“回老师,这位师弟是新来的,今日刚好年满十岁,来学堂听学。估计还未有人为他送去衣服,绝对不是有心怠慢!” 飒必苏有些焦急,立刻点了点头,附和,李行师闻言,面色这才回暖,不过心头生出一丝疑虑,道:“既然如此,那便是情有可原, 不过如今并非是我灵山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为何我从未听谁说过,会有新弟子过来。” 飒必苏如实说道:“是院长叫我过来的,我是飒必苏,从五岁时,修灵真人便将我交给了北泗院,当时院长说我太过年幼,等够了年龄,便可入学堂…” “啪!” 飒必苏话还未说完,只闻头顶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声音,众人抬头,只见李行师目光狠厉,一直手摊开,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处,整个人都轻微颤抖着 “大!!…大胆!!是…是谁放他进来的!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随意进入的!” 堂下弟子皆被吓了一跳,飒必苏有些疑惑道:“老师说的哪里话,院长曾经说过…” “住口!别叫我老师!你快给我出去!滚出去!不要玷污了我们北泗院的学堂!!” 所有人皆满脸疑惑,根本不知道这新来的弟子究竟怎么得罪了老师,目光来回流转,不敢多说一句。 飒必苏只觉得如鲠在喉,完全说不出话来,半饷,这才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望着李行师,道:“敢问阁下,弟子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李行师慢慢平息了怒火,而后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飒必苏:“你这妖族肮脏不堪的东西,竟然胆子如此之大,私闯学堂?还不赶快滚回饭堂待着去!这可是北泗院神圣不可亵渎的地方,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李行师的话如同惊天之雷,堂下的弟子听了立刻退避三舍,离飒必苏远远儿的,那名拽了飒必苏袖子的女弟子,此刻急得都快要哭了,用绣帕来回擦拭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嫌弃之色,哪有刚才一丁点儿的温柔似水! 飒必苏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坍塌碎裂,全身气血倒流,就像是整个人被按在水里,无法呼吸。他转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儿,这些人,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瘟神一样,不愿意接触分毫,那一双双充满不屑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条沾了水的铁鞭子,一道一道全部鞭笞在他的心里。他很想不管不顾,大声的问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被接纳!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他明明很努力的善良的对待每一个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尽管这样,就因为他的身份,他就不能被所有人接受! 隐藏在心中的哀嚎并没有爆发出来,飒必苏的眼眶已经红润,他的尊严,被无数次的践踏过,这一次也一样,他的冬天还没有过去,也许春天根本就不会来了。 飒必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着李行师行了礼,而后一步一步的退出房间,走出学堂,从宽阔光滑的大理石道路上又重新回到了鹅卵石小路上,他想起了老伙夫说的那句话,他确实是自不量力,竟然妄想到了年龄界限,他的生活真的会发生改变,而他真的会向阳而生,不再隐在黑暗中,那些人,那些看似很遥远的人,将不会对他拳脚相待。 主篇 第一百四十二章:最后一道阳光 昏暗潮湿的小破房子中,传来一阵阵沙哑苍老的咳嗽声,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到屋里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的病情之重。 天色逐渐暗下去,屋外渐渐下起了暴雨,刚到春天,雨中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当!当!当!……” 小破屋内又开始漏水,一片一片水花,在桌面上绽放开来。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破败不堪的木门被推开。 飒必苏是迎着雨回来的,此刻全身都湿漉漉的,那双平日里光芒四射的眼睛此刻暗沉无比,没有一丁点儿光线。他无比珍稀的衣袍,如今已经被雨水冲的皱皱巴巴,紧贴些他干瘦的身体。 老伙夫听见动静,立刻转头望去,等看到飒必苏双手空荡荡的,不由的将手里的瓷碗摔过去。 “畜牲!不是说好了带肉回来,看你那一脸死了爹妈的衰样儿,连这点儿都指望不上!有什么用!” 瓷碗重重的打在飒必苏的胸口,而后跌落在地上,碎成几瓣儿。不过飒必苏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一步一步,魂不守舍的挪到炕边儿。目光呆滞的盯着桌上四溅的水花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小畜生!你…你是不是也看我不中用了!得了治不好的病,盼着我走呢!我给你说,我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比你们都久!我要看着你们这些离开我的人,一个个死掉!哈哈哈哈哈!我要看着你们都死掉!” 老伙夫就像是发了狂,满是污垢碎皮的脸上,突然绽放着诡异的笑容,阴森森的声音响遍整个屋子! 飒必苏觉得心中就像是被火烧一样,一股无名怒火突然烧了起来,从丹田之处一直往上窜,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忽然转头问,目光凶狠的看着老伙夫,老伙夫被吓了一跳,狰狞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别做梦了,你看看你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好皮肤,浑身都散发着腥臭的泥土味,你快死了!活不长久了!你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也永远都看不到我死的那一天!” 语罢,飒必苏便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去,只留下老伙夫一人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的指向着门口方向,那双因为病情而便的混浊不堪的双眼竟然显露出了强烈的恐惧害怕! 飒必苏在大雨中狂奔了许久,心中的火气这才似乎是被发泄殆尽,如今清醒过来,又觉得一切过于荒唐,于是急匆匆的迎着雨朝着一处高耸的楼阁跑去。路上有很多巡逻的神官,飒必苏也不知怎的,居然像做贼一样来回躲避,好不容易看到阁楼上亮起的一盏昏黄的灯火。 飒必苏深吸一口气,推开一楼沉重的大门,而后整理情绪,小心翼翼的顺着楼梯往上走,直走到第十一层才看到厢房内晃动的灯光。 “咚咚咚!” 飒必苏低头看了看无比狼狈的自己,最终还是选择敲门。 “来着何人,进来回话。” 屋内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虽然语气中没有一丝怒气,不过却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 飒必苏应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抬眼便看到执回正捧着一本《灵经谈》,坐在桌案上细细的品读。 飒必苏连忙对着座着的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而后低声道:“回院长,弟子是飒必苏,是五年前修灵真人带来的,当时您说等弟子年龄够了之后,便能去学堂听课,可弟子今日去了,学堂的老师好像并不知道此事,弟子斗胆请院长告知一声。” 语罢,厢房之内静寂无声只有烛台上的蜡烛燃起的火苗,来回摇晃,动荡不安。 好一会儿,飒必苏觉得整个身子都发麻了,那头才传来动静。 执回将手里的书轻轻丢在桌子上,而后望着底下的人,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是神族将士从妖族带回来的质子,五年前,掌教亲自将你带过来,交给我北泗院。” 飒必苏听到此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回院长,正是弟子,原来您还没忘记。” “我当然没忘记,你可是从妖族带回来的,我怎么能忘记!” 飒必苏微微抬头,偷偷瞥了一眼执回,见其神色略有转变,于是小心翼翼道:“院长,那听学之事…” 执回倒也不掩饰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听学之事,与你无关,当日,我只是为了北泗院的面子,顺嘴说了一句,你完全可以当作没有听见,回去吧!” 飒必苏只觉得难以置信,有些恼怒道:“院长!这话可是您当年亲自说的,如今怎么可以反口!” “飒必苏!我劝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当时妖族危在旦夕,妖王苦苦相求,我神族族长感念一方生灵,这才同意做了此等交换,但是妖族那些年恶行昭昭,暴虐残忍,我人三界,多少生灵被弑杀!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你要人三界对你放下芥蒂,接纳你?你可想过,他们如何面对那些被妖族虐杀的生灵?!你在我神族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可别再有过分的要求!” 执回拍了拍桌面,忽而警告道,飒必苏闻言,心里头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彻底带走,他只觉得此刻浑身无力,胸口闷闷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就连呼吸也被压制住! “院…院长!妖族……妖族也有好人的,他们一生都待在蛮荒,从来没有杀戮过,只安分守己的活着,他们是无辜的,院长,我…我也是…我从来没有残害过三界任何生灵,我…我是无辜的。等我回去之后,定然将三界的治安礼教法纪通通散播实行,只需要几年,妖族就会和三界一样,和平安宁,这样就再也没有杀戮和战争了。请您相信我!” “呵!你无辜,那我三界被妖族弑杀的生灵不无辜?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妖族丢弃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妄想能够改变妖族?先不说你有没有本事可以在妖族说的上话,你可知天性环境想要改变有多难!你愿意,他们可愿意?可真是痴人说梦,不知所谓!” 飒必苏全数听着,而后跪倒在地,努力的哀求着:“院长!请你相信我,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 “行了!不要再说了! 我劝你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千万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也许还能保证你,多活些时日,也许某一天,你真的能回去。退下吧!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了,就算你去找掌教,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你践踏我们神族的学堂!” 飒必苏灰溜溜的出了门,以前他只是觉得那些同门弟子还太过年轻,不能分辨是非,知晓善恶,所以才对他心存偏见,所以,每一次受到拳打脚踢,侮辱欺凌,他都乖乖的受着,等到伤口愈合,身体恢复健康。可是如今,只一天的时间,他便判若两人了,飒必苏觉得心里头就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很深很深,根本:无法愈合的口子,每一刻都提醒着他,他是个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天空泼洒下来的雨凄凄沥沥,就像是有人在大声的哭嚎。 “喂!哥儿几个,就是他,那个玷污了学堂的妖族怪物!” “长的倒是人模鬼样。可惜是个脏东西!” “还等什么!上!给我狠狠的揍!” 飒必苏眯着眼睛,看到五六个强健的身影,从对面呼啸而来,而后被一拳打翻在地,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痛无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居然大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错!我没杀人!没放火!你们凭什么打我!” 突如其来的举动似乎是惹恼了那些人,他们并没有停止,而是更加剧烈的踢打! 大约过了三刻钟,他们才缓缓停手,其中一人看着地上全身没有一块儿好肉的飒必苏,道:“你活着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 他…活着就是错误!飒必苏浑身无力的躺倒在地,任凭滂沱大雨砸在自己都脸上他能明显的听到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连渣儿都找不到! 今夜的雨特别大,从屋顶滴下来的雨滴慢慢由水珠子变成了小溪流,桌子上的水慢慢留下来,沿着地面缝隙,流到了炕边,整个屋子潮湿无比,跟屋外没什么区别。 老伙夫盖着破旧肮脏的被子,脑海里来回想着几个时辰前,飒必苏那张可怕的脸,那双阴唳的眼睛,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鬼!不带丝毫感情。 忽而,房屋大门被轻轻推开,一阵破天惊雷,地面上投下来一道瘦弱修长的影子,老伙夫被吓了一跳,立刻转头望去,等发现来人是飒必苏时,这才强行压住心里的恐惧,出声骂道:“你个小畜生!吓死我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飒必苏并未回话,脚步轻抬,慢慢走到他的床头,坐下。 “我感觉冬天好像结束了,看来春天要来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我的照顾,你应该早死了,如今我送你走,也算是有始有终。” 老伙夫听飒必苏冰冷的说着,后背吓出一层冷汗,而后头皮发麻,身体有些颤抖的努力爬下炕,慢慢往门口蠕动。边爬边喊到:“你个小畜生!果真是妖族的,骨子里的残暴血腥这辈子都改不掉!你……你别杀我!你不敢!你别杀我!” 屋外的闪电一阵一阵,投过来一点光亮,下一刻,老伙夫便双目睁大,僵硬的躺在了地上,没有一点儿生气! 主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去灵山主脉 沧海桑田,四季变迁,好像这世间亘古不变的,只有天上的繁星,和与天地共存的日月。天昭昭,但不知心有玲珑七巧,一念皆是一变。顾其左右,捉摸不定,无迹可寻焉!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时节,日光由寒变暖,苍茫的大地一片青绿。天水一色,湛蓝清亮,看着天地广阔,了无边界。 飒必苏盘腿坐在后山一处平坦幽深的青草地上,闭着眼睛,修习打坐。他青白色的皮肤表层上隐隐缠绕着一层淡黑色的光辉。一股夹杂着天地灵气的气流从头顶窜入,流经全身脉络穴道,而后全部汇聚于丹田之处,被吸纳干净。等到气流全部消散干净,飒必苏只觉得丹田之处隐隐作痛,而后全身气流翻转逆行,五脏六腑皆阵阵作痛,最后睁眼吐出一口鲜血来。飒必苏本来身体就羸弱,看着比其他同年岁的男子更瘦弱一些,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未曾精心调养,皮肤从小便呈青白之色,看着病怏怏的,一副久病无医,寿命不长的样子。此刻由于身体内部的创伤,看着更虚弱! 飒必苏轻笑一声,似狐狸一样勾人的眼睛显处一抹邪魅来,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麻布手帕,将血渍擦拭干净,而后一摇一晃的出了后山,往饭堂方向行去。 转眼又是五年的光阴,当初那个少年似乎深沉了许多,那双从前明媚带着微光的眸子,这几年越来越暗沉没有光泽,反而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邪魅狂狷之气越来越浓郁。 当年的他,最终还是没有如愿进入学堂,也没有如愿返回蛮荒,渐渐的,他就像是已经被人遗忘殆尽,留在这小小的饭堂之中,平庸的过完漫长的一生。 “?你听说了吗,今年神族比试好像定在灵山了。” 飒必苏刚踏入饭堂之中,便听到两个择菜淘米的青年弟子聚在一起,一同谈论着什么。 另一名弟子闻言,立刻兴奋道:“听说了听说了!按时间算算,今年倒是该轮到灵山了。” “是啊,只是不知道此次能不能办的超越去年的昆仑。我可听说去年昆仑可是收尽了天下珍稀名花,前去观望的闲人散修都有上万余人,好不壮观!” “!你也不看看昆仑那是什么地方,九山之首,风华独揽九重天,又受神族的重视,根基雄厚,九山之中谁比的上!可放宽心吧,咱灵山能比的上人十分之一便不错了。” “你别说,还真有道理,真等神族比试大会办起来,我们恐怕有的忙喽,也不知道上边儿,给不给派点儿人,就咱几个,肯定不够用啊。” ……… 二人热烈的讨论着,飒必苏走到一旁,目光一变,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纸包裹住的糕点,递上去道:“?二位师兄,今天去给神官送饭,他们赏了我一包桂花糕,我看着不错,特地给你们留着了。” 那二人听到此话,目光一动 不动的盯着飒必苏手里的纸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而后一把夺过飒必苏手里的纸包道:“就你?他们会赏糕点给你?这怕是你偷得吧!看你还算识相,既然孝敬了我们哥俩儿,那就既往不咎,我们是不会告发你的!” 他们二人只当飒必苏胆小儿怕事,偷了东西,心中不安,这才给了他们二人。 飒必苏微微一笑,随即试探问道:“二位师兄,我刚才听你们再说神族比试大会,这是个什么盛会啊。” “这个啊,是我们神族弟子参加的比试大会,与你这妖族小东西有何关系?你只需好好干活儿就行了。” 飒必苏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灿烂:“师兄,我这不也是想了解了解嘛,这么大的盛世,谁不想听一听,见识一下它的风采。” 二人见飒必苏一脸真诚,内心不由生出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感,随即摆好架子,这才道:“小东西,你听好了,这神族试炼大会乃是我们神族举行的以武会友的盛会,位居九重天上为神族选拔弟子的九座山脉,都会派当届最优秀的弟子前去参加,凡是大会的前三甲,都能得到旁人无法得到的赏赐,尤其是头甲,所得到的东西,更是无法想象的,有可能是超灵器,又或者洗髓重生,又或者独门功法,总之,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珍稀!届时所有优秀弟子都会汇聚在九山中的一处,将荣耀带回自己的山脉。可谓是盛世光景啊!而今年,有消息传来,这届神族比试大会将在灵山举行,到时候,那光景啊,恐怕绝对空前盛大!” 二人神采飞扬的说着,眼里满是骄傲自豪,飒必苏点了点头,随即附和道:“对对对,到时候,咱灵山一定会是众人前仆后继,都想一览的圣地,等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去看看,好好见识一下,灵山的精彩绝伦!” “行了吧!到时候,你就乖乖待在饭堂好好干活儿,那种神圣不可侵染的地方,哪能叫你去无端玷污了!” 飒必苏看着二人不屑的眼神,面色不改,低头道:“是是是,到时候,我一定乖乖的,绝不出现,惹人家厌恶。” 这日几人刚谈论完,择日便有灵山主山上的神官前来安顿事宜,顺便在六大院里挑选精明能干的人前去主山帮忙。此时恰逢神族王后身怀龙子,听说有吉光片羽,照耀闪烁,神族众人皆说,那龙子怕是个不凡之人。族长邶祉大喜,隧命此次神族试炼大会大办。邀了天下名人广士,共庆此盛世。 如此整个灵山算是彻底忙碌了起来,修灵真人特地邀了六院的院长,前去商议,而六院所有神官,除了一些身居要职的,全部被调往灵山帮忙。 这日,飒必苏刚打水回来,便看到掌管饭堂的主事将众人集合在后堂之中。飒必苏低头弯腰,朝着人群后边儿走去。 “主事!那小子瞧着瘦弱,但是平日里干活儿最麻利,任劳任怨,从不偷懒,你看 我如今确实是伤了腰,做不了累活儿,不如叫他去吧。” 站在主事身旁的那名弟子扶着腰,边说边将一枚亮晶晶的碎玉塞进主事手里。 主事轻咳一声,而后转头盯着飒必苏看了看,这才道:“行了,平日里看着身体强壮,竟然如此脆弱,飒必苏!神族派了神官来挑人,你师兄闪了腰,你就代替他去吧!” 飒必苏立刻低身上前,声音洪亮道:“是!主事,我一定好好干活儿!” “行了行了!刚才点到名字的,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我便带着你们去灵山主山做事,切记好好干活儿,千万别捅什么篓子,不然神仙也救不了!” 众人闻言便四处散去,各忙各的活计,飒必苏刚拿起泔水桶,就被人顺着后背一把揽住。 “怎么样?小师弟,我做的可还行?快快快!把你答应我的东西给我。” 飒必苏望了望四周无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麻布袋子,快速丢给身后的人,而后才道:“谢过师兄,我也终于可以去见识见识,神族试炼大会这样的盛世。” 原来这人便是刚才装作腰疼的那名弟子,眼看着东西得手,那人心情大好,随即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你一不是神族弟子,二不是侍奉的神官,去了也只能待在饭堂,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可不像咱这饭堂清闲,记住千万别惹事,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哈哈哈哈,哎呀,还是这能够延年益寿,固本培元的灵药好呀!” 飒必苏乖乖点头应承下来,等到一阵忙碌过后,立刻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子收拾东西。自老伙夫去世之后,这里便宽敞了许多,屋顶漏雨的地方也被修缮完整,整个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瓶小罐,散发着浓郁的草药味。 次日,飒必苏等人便随着主事一同前往灵山主山脉。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山顶上挂着的那盏圣钟发出厚重悠扬的声音,宛若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一首天歌! 飒必苏一行人踏过鹅卵石小道,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迷住,可能是山体高耸入云,这里竟然也飘荡着一些白色的迷雾,就像是身处在幻境之中,一切都不似真实。 远处的瀑布仿佛近在眼前,虽然相距甚远,不过依旧能感受到它传来的一丝入心得凉意。水榭楼台,廊桥暗道,每一处都似鬼斧神工,布景高雅精美,路上的小亭子上都挂了晶莹剔透的青玉!不时能够看一座雕刻精巧的活水的小湖,上边飘荡着几株幽静雅致的幽莲。 初次来这里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曾经他们以为北泗院已经算是大家之地,如今到了这里,才真正的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仙境! 按照时间推算,试炼大会至少还需三个月才会举行。不过灵山的所有人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因为神族王后肚子里被推演不凡的龙子,灵山上上下下都不敢怠慢。 主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机缘巧合 云卷云舒,阳光灿烂,山野烂漫,群鸟欢歌,百花齐放,争相斗艳。云雾袅袅的灵山之上,迎风飘荡着一盏青色旗帜,山顶古老厚重的圣钟悠悠作响。一队又一队的修士逐一上山,登门拜访。 本来高清淡雅的灵山山脉,经过三个月的装扮,居然有了些富丽堂皇之气。 从山底到山巅皆有身着青色衣衫的灵山弟子一路相迎,路上两侧全部摆放了正当时节,艳丽无比的各色绣球花,瞧着花团锦簇,活泼生动,就像是绣娘用心绣制的小荷包。从高高耸立的青岗石山门走进去,便能看到一条用千年白玉妙手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玉龙,这是为了恭贺神族即将来到人世的小殿下,特地请世间最好的炼器宗师与名匠共同雕刻完成的,光这十几丈高的白玉,都是花了三个月,专门派了人从极其遥远的地北运回来的。所有厢房阁楼上的牌匾都换了碎玉制的,还专门用金粉描了字。 灵山掌教修灵真人亲自带着副掌教与六院院长在山门处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到了戌时,其他八山的弟子全部到齐。 飒必苏正在灵山主脉的饭堂里搬酒坛子,他虽然看着瘦弱,不过因为出了北泗院,这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又加上他麻利能干,行事机巧,所以也算是与其他人愉快相处。 差不多又过了两刻钟,飒必苏便看到来饭堂吃饭的人逐渐增多。其中不乏有穿着打扮迥异的,不似灵山中人。 “劳烦师兄,帮我拿一壶浊白。” 飒必苏刚刚帮忙将一盆炒好的醋溜小白菜端上桌子,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姑娘,只见那姑娘身着淡粉色烟笼纱裙,皮肤雪白,发丝如瀑。两簇微弯带笑的柳叶眉,一双秋波荡漾的媚眼,一颦一笑,皆是风采出众,就像是山上一路摆放的绣球花,灿烂明媚。 飒必苏倒也不好意思盯着人端详,于是微微一笑,道:“浊白?这酒可比其他酒都烈的多,你一个姑娘家,不如喝些清淡的桃花酒,醇厚幽香,不烈也不容易醉。” 那姑娘用袖子捂着嘴,笑了笑,这才回道:“师兄说的对,可是听说这浊白可是只有灵山才有的,难得来一回,要是…不喝上一壶,恐怕毕生都有遗憾。” 飒必苏眯眼盯着那姑娘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无奈的笑了笑,转身从身后的木架上拿下一个黑色小瓷坛,递了过去道:“倒是没见过你这么执着的姑娘,罢了,自古美酒配佳人,既然害怕遗憾,那就爽快的喝吧,比试大会还需几天,明日想必无事。” 这姑娘羞答答的,双手接过飒必苏手里的瓷坛,抱在怀中,笑意灿烂的看着飒必苏忽而道:“还未谢过师兄,既然得此美酒,不知可有机会借花献佛,以此答谢?” 飒必苏这回立刻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拒绝道:“怕是要辜负姑娘的一片美意了,饭堂忙碌,实在走不开,还请姑娘见谅。” 那姑娘闻言,眼 里的笑意少了几分,隐隐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遮掩过去,重新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就不打扰师兄可,改日我再来。”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飒必苏没有在意,转身进了后堂,谁料刚掀开帘子,门口就围上来了一群人,个个眼睛放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飒必苏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众人道:“各位师兄??…这是做什么?” 人群之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浑身圆润,肤色黝黑的胖子往他身边挪了挪,侧着身子,小声道:“你小子,竟然能和那位姑娘搭上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飒必苏点了点头,不可置否,道:“今日侥幸捡了一枚青色暖玉,没想到是这位姑娘的,算是物归原主,谁知道她竟然找过来了。” “你小子可知足吧,那一位可是澜沧掌教的小孙女儿,长的那是美若天仙,气度不凡,啧啧,刚才就瞄了一眼,我这心就差点儿跟着跑了,哈哈哈哈!” “我也是!我也是!” 胖子调笑着,周围一群附和之声,飒必苏双手抱怀,挑了一下眉,而后看着胖子坏笑道:“原来师兄喜欢这一款的???我这算不算是牵线的红娘?” 语罢,又搓了搓手,继续调笑道:“那可千万别忘了给师弟些…嗯??师兄懂得吧,这姻缘可不一般啊!哎呀!多少呢!我看这个数正合适!” 飒必苏说着,伸出左手摊开,比出一个“五”的形状。 这胖师兄被说的害臊,一把拍下飒必苏的手掌,道:“行了行了!小小年纪跟谁学的鬼话!人家是什么人,高高在上,受万人宠爱的千金之躯,我不过一介伙夫,简直云泥之别!不过我看小师弟你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别的,就这张脸确实能够招蜂引蝶,招惹桃花儿,万一那位有意…师弟呀,你可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喽,可别忘了咱这些兄弟!哈哈哈!!” 飒必苏觉得无聊,摆了摆手,“切!”了一声,不理这些人无聊的对谈,继续忙碌去了。 不过谁料第二日,这姑娘便又来了,也不吃饭,只站在大堂柜台的地方,朝着后堂张望,如此异状,引得许多人的目光。 约莫巳时,飒必苏提着一大篮子青菜从后门儿进了后堂,还未准备择菜,就被胖子一把抓住道:“?飒必苏!那!!!昨日来找你的那位贵人又来了!” 飒必苏被吓了一跳,摸了摸心脏。平缓了一下心情,道:“哎呦,师兄啊,咱这是在饭堂,你还不许人家来吃个饭?!你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不是不是!!我刚才观察好几久了,那位贵人自打进门,就站在大堂的柜台,眼巴巴的朝着后堂里面看,大家进进出出,也没见她喊谁,你说不是来找你还是来找谁??你小子就偷着乐吧,赶快出去,别让人家等着了!这天儿如此热,容易中暑!” 飒必苏翻了一个大白眼,颇有些无奈的反驳道:“人家可在大堂站着呢,淋不着雨自然也见不着太阳!” 语罢,又慢条斯理的抖了抖袖子上的灰,这才掀开帘子。 这姑娘见帘子后边儿,终于出来了自己想见的人,仿佛冰雪消融,脸上又重新洋溢起了明媚的笑容。 “不知道,姑娘今天来,所谓何意?” 这姑娘今日依旧穿着淡粉色的烟笼纱裙,不过裙摆处多了些金银线绣的双色海棠,脸上也抹了淡淡的粉黛,细心画了眉毛,涂了丹纸,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是精心打理的。 “老姑娘姑娘的叫怎么得了,我叫贺如嫣,师兄叫我如嫣便好,昨日师兄给的酒,烈是烈,不过味道也是真的好,后味悠久,回味无穷,甘之若饴。就算喝一壶,醉上个一百天,如嫣也愿意!不愧是灵山的独家珍藏。” 飒必苏闻言,眼里也有了我些淡淡的笑意:“如嫣姑娘喜欢就好,不过这酒尝尝便好,可不要贪杯,醉生梦死虽然舒适快活,但是损人心智,可别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如嫣双手紧紧捏着袖口,肉眼可见的紧张,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师兄说的有理,如嫣自会记住的,不知今日师兄得不得闲……那个…” 如嫣越说声越小,最后低着头,耳朵红了一圈儿,再也说不下去。 “有有有!他有!他今天有时间!明天也有时间!随时都有时间!” 还不等飒必苏说什么,后堂的帘子突然被掀开,那名胖弟子一把抓住飒必苏往贺如嫣身边儿推了推,一脸憨笑的说着。 贺如嫣听了这话,眼里的笑意更加明媚,倒是飒必苏心里一惊,苦笑一声,立刻抓着胖子进了后堂。 “喂喂喂!师兄啊,你这不是害我嘛!你这张口就来,我哪里来的时间?这不是匡人家吗!?” 胖子拍了拍胸脯,小声道:“怕什么,这饭堂,只要主事不在,就是老子说了算,老子说你有时间,就有时间。还是你小子觉得这里少了你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我告诉你,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陪着贵人!万一……那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快走!” 胖子说着,顺势一把将飒必苏推出门去。 飒必苏瞧着面前的姑娘,左右为难,思虑再三道:“得嘞,我这也算是舍命陪佳人,还请如嫣姑娘稍坐片刻,容我去换身衣服。” “哦!不急不急,师兄尽管慢慢来,我不着急的!” 说完,贺如嫣便寻了一处靠近柜台的地方,乖乖的坐着等待,约摸一刻钟,飒必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袍,这才随着贺如嫣出了门。 白日青天,树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林荫小道上并肩而行着两道身影。偶尔有微风拂面,带来漫山盛开的野花芬芳,着实令人神清气爽。 主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断崖观斜阳 灵山地处九山中部,群山环绕,主脉居中,多条栈道由内向外扩散,四通八达,连襟山川江海。听说先祖浸心阴阳平和,养内安外,所以,这灵山四处连通的道路都有所讲究,互相持平,以保证每一处的灵气都能通达,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位于灵山主脉最北边儿一条小路的尽头便是一处高危的断崖,因为地处阴潮灰暗,又无美景可赏,再加上属实惊险万分,所以鲜有人来。距断崖十几丈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六角石亭,据说当年破灾仙人喜欢在此观棋,不论狂风暴雨,大雪纷纷,必来此地,一坐便是一天。后来山中弟子便在此处专门建了亭子,供破灾仙人遮挡风雪,几年之后又修了小路。不过自从破灾仙人羽化之后,此地便成了荒废之处,无人问津。这次翻修灵山,也只是做了简单的清扫。 “今日日光怡人,天广云阔,真是一个好天气。” 这六角石亭上挂着的竹卷帘子此刻被全部拉了下来,彻底挡住了里头的光景。 飒必苏透过竹卷帘子之间微小的缝隙,看了看外边儿强烈的光线,回道:“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如嫣姑娘可真有眼光。” 贺如嫣听闻飒必苏直言不讳,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又道:“天再热,哪有人的心炽热,心中赤诚,才是怡人。” 亭子之外,清风流动,不停的带走亭子内沉闷的气流,飒必苏看着贺如嫣染了红晕,带着媚气的笑脸,又打量了一会儿她放在自己旁边紧挨着自己的双手,忽而手肘着头,搭在石桌上,转头看着贺如嫣,咧嘴轻笑一声:“那倒是,心若炽热,一时半会儿可是浇不灭的。” 飒必苏生来标致俊美,再加上近几年五官越长越开,尤其是浑身散发的那股邪魅气息,越来越浓郁。那双本来就神似狐狸的眼睛更加魅惑。当初老伙夫有句话说的确实不错,以他的姿色,若是真陷身朱门小馆儿,恐怕会掀起一阵久久不能平息的热潮,不知成为多少名门世家的座上客! 贺如嫣的耳朵已经红了大半儿。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天气炎热,一张白皙娇媚的小脸儿上泛着两抹淡淡的红晕,瞧着跟醉酒一样。她与飒必苏离得如此亲近,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飒必苏身上冰冰凉凉的体温以及淡淡的皂角清香。 “师兄………多谢师兄,昨日师兄捡到的那块儿暖玉,乃是家中长辈所赠,意义匪浅,幸亏遇到了师兄,这才得以失而复的。” 贺如嫣的心脏如同小鹿乱撞,砰砰直跳,手心出了一层汗,身旁那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烈,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置身火炉中,根本躲避不开。 飒必苏见她如此模样,眉头轻挑,身子往前倒了倒,这才道:“遇到即是有缘,我也没料到这暖玉的主人居然是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娇娥,应当是我三生有幸。” 贺如嫣小脸儿刷的一下,红了一片,此刻完全就像是浸泡在蜜罐里,醉生梦死,难以自拔! “师兄 …师兄你说笑了!” “嘘!别老师兄师兄的叫,听着多生分,你若愿意,喊我一声苏哥哥可好?” 飒必苏声音忽而低沉下来,一字一句,就像是诱人的咒语,叫人难以不从。 贺如嫣低着头,咬着嘴唇,脸色红的更加厉害,就连修长的脖颈也染上了一丝绯红。 “苏……苏哥哥。” 飒必苏的目光一直盯着贺如嫣看,直到她一字一句,羞怯怯的喊出自己刚才说的话,飒必苏的目光一转,竟然全是寒霜,毫无一丝温柔之意,那张俊美,线条分明的脸上笑意全无,其中甚至略带一些不屑与恶心的意味。 “贺姑娘可知你是何身份,我又是何身份?在下粗鄙不堪,实在担不起姑娘一声师兄,其他的更担不起!” 语罢,飒必苏迅速站了起来,立在三尺之外,毫无刚才轻佻浮夸的模样! 贺如嫣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再加上刚才顺着飒必苏,竟然说出了那么羞耻的话,如今瞧着他这般模样,又羞又恼,眼泪花儿早就在眼眶之中来回打转儿。 “身份地位,名誉权力,皆是身外之物,难道如嫣在师兄眼中就是如此轻浮之人?!” “你我初见,不过两面,你贵为天上皎皎明月,我不过是身处泥丸之地,终身见不得光明的污泥,不知飒必苏究竟何德何能,叫你如此挂念?” 贺如嫣见飒必苏如此说,立刻起身反驳:“初见如何,我见你一面,抵过见旁人百面,这茫茫人海之中,要真是有缘分,便是有缘分,哪能被其他外在的东西束缚了,我若……心悦师兄,那便愿意将心交于师兄,愿为你做任何事情,管他旁人如何说,如何想,我行走的路,做我的事,一没触犯法纪,二没碍着旁人,有何不对?!” 贺如嫣恼怒,将心中的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而后低头立于飒必苏身边儿,不再说话。二人之间一阵沉默,无人说话。 好一会儿,飒必苏这才笑了笑,低身弯腰,凑到贺如嫣身边儿道:“你真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 贺如嫣一抬头,便看到飒必苏近在咫尺的英俊脸面,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刹那之间,贺如嫣大脑一片空白,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男子,昨日他将暖玉递给自己的时候,她便被惊艳了,不管行走,吃饭,做梦,都是他的笑颜。于是她多加打听,一番周折,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个迷一样的男子。 说实话,当她看到几个时辰前那位风姿绰约,谈吐不俗的公子居然是灵山饭堂内一个打杂的活计时,确实被吓了一跳!可那又怎样,她出生尊贵,有权有势,既然喜欢,带回去就是了,有何不可呢! “当然,既然如嫣心悦师兄,自然愿意为师兄做任何事情!” 贺如嫣回答的干脆利落,毫不思索,这话本来应该是极为触动心灵的。 可飒必苏听了,竟然晦暗不明的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罢了,贺姑娘可知承诺这种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许的,不知明日戌时,贺姑娘可有兴趣与我共赏夕阳?” 贺如嫣见飒必苏诚心相邀,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连忙点了点头,笑得跟朵花似的,花枝乱颤。 当天下午,飒必苏刚回到饭堂,便被层层围住,胖子眯着眼睛,凑到飒必苏身边,小声问道:“?小子,怎么样?快说来听听,贵人邀你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师兄,你这脑子里乱想什么呢,不过是因为我昨日有幸捡了人家的玉牌,这不,一起喝了几杯,说了些答谢的话。” 胖子看飒必苏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失望之色,看着确实不像是说假话,随即又问道:“就这?!可还说了什么别的?比如说…明日再约什么的?” 飒必苏无奈的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人家可是代表澜沧来灵山参加神族比试大会的,你都说了,她身份高贵,我也不过一介伙夫,人家是眼睛瞎了还是怎地,能瞧上我?我看你就赶紧收一收心思,别想啦!” 语罢,飒必苏便去忙活,只留胖子一人站在原地,插着腰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看那姑娘的眼睛……!到嘴的鸭子都能跑喽!可真是!!气死我了!!” 第二日离戌时还有段时间,飒必苏便拿好竹筐,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门。 贺如嫣今日也是一番精心打扮,换了件更加精致的桃花色的广袖束腰纱裙,指甲上也特地涂了大红色的丹寇。 待她来到二人约好的小亭子时,便看到夕阳之下,背靠着小亭子的一抹修长的身影,只一眼,心便开始悸动起来。 这个男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起人的探知欲,他的眼睛里藏了很多很多,沉寂了的情绪,他的背影总是莫名其妙透露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孤独。此刻在夕阳中,他看起来那么温柔美好,就连睫毛处都染上了一抹暖色光晕。她明明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心早就不受控制的追随他去了。 贺如嫣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娇羞的上前道:“师兄?可等候多时了?” 飒必苏看了一眼,即将接近山顶的那抹鲜红的残阳,忽而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不久,你来的时辰刚刚好。” 贺如嫣见此,往飒必苏身边挪了挪,与他一同欣赏起今日的落日,只见日光败落之地,漫山遍野一片血红,就连半边儿天际也被染成了浓厚的血红色,瞧着悲壮壮观,又不失宁静和谐。 “可真美,垂暮共赏斜阳,若是能这样看一辈子该有多好。” 飒必苏歪头一笑,道:“长是一辈子,短是一辈子,我觉得你的这个愿望不难,不知昨日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贺如嫣一脸娇羞的点了点头,温柔似水的说到:“算数,自然是算数的。” 主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抹鲜红 “那不知如嫣姑娘可愿为了在下去死?” 万丈红光之下,飒必苏靠着六角石亭,望着远方天边消失了一半儿的这样,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 贺如嫣听言一愣,有些猜不透飒必苏的心思,随即再往前走了一步,含情脉脉的说道:“那是自然,若是师兄喜欢,随便怎样都可以,如嫣绝无怨言。” 飒必苏转过头,因为今日的夕阳实在是过于通红,就像是鲜血一般,如今全部投射在他的瞳孔之中,倒让原本就勾人的眼睛更加魅惑起来。 “很好,你很乖,不过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有可能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了。今日我瞧着日光怡人,美景相伴,可否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贺如嫣点了点,乖巧的站在一旁,肩膀紧紧挨着飒必苏:“师兄请讲,如嫣自然愿意听的。” 飒必苏甚是满意,目光看向如血残阳,道:“以前有一个小孩儿,从小便生在万人痛恨之地,那里的人有的麻木不仁,冷漠无情,但有的却如同夏日暖阳一样,温暖柔和。” 贺如嫣见飒必苏目光深远,似乎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立刻附和道:“世间这样的地方多的是,滚滚红尘之中,怎样的人都有。” “对,怎样的人都有,不过大家都痛恨那个地方,那里在人们心中是一个比孤魂野鬼居住之地更让人讨厌憎恨的地方,所以他们对那里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绝不心生怜悯!” 贺如嫣听到此处叹了一口气,道:“若无慧眼,不过是随波逐流,做了芸芸众生之中的一颗苇草,风雨飘摇,以讹传讹。” “有一天,那个小孩儿从万人痛恨的地方走了出来,用一颗温热的心尝试着拥抱这个美丽的世界,他想和这里的人一样,有几个朋友,受他人尊敬,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留在了这里,他曾经热爱尊敬这里的每一个人。” “小孩子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可爱的人儿啊。” “但是,他们不许,他们不允许那个从他们讨厌至极的地方过来的小孩儿践踏他们这里的一丁点儿土地!他们将他的热情一点一点全部变成冷霜,将他心中的信仰全部剥夺,又把他的自尊丢在污泥中狠狠摔碎!他们…抹杀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缕阳光,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除去!” 飒必苏说到此处,眼中波光流动,终于有了一些复杂落寞的情绪,贺如嫣一脸气愤,冷哼一声:“简直不配为人,竟然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竟然就这样被残忍剥夺!” “不,不不不,他没有死,或者说他在某一天突然死而复生了,如今也活得很好。” “真的?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事儿,竟然可以死而复生?” 飒必苏嘴唇弯了弯,轻轻一笑:“当然有喽,这世间想象不到的奇迹多了去了,譬如说后来他暗地里慢慢揣摩,竟然修得了灵涡,踏入了修灵之路,又或者,他装疯卖傻,终于有机会将所有他厌恶的人消灭殆尽。” 贺如嫣望着飒必苏的眼睛,不知为何,这话听着有些让人心底发怵。 师兄这故事可真有趣的紧,如此来说,这小孩儿倒也是十分幸运的,能够有此奇遇。” “幸运?他哪里幸运了?他饱受折磨,被欺凌辱骂,像条狼狈的狗一样,被人当作玩物,呼之即来,喝之即去!多少人骗他,将他心底的善良希望全部清除干净,叫他像夜鬼一样,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是他们逼得他不得不将自己彻底抹杀干净!哪里有一点幸运,哪里有一点仁慈之心!” 飒必苏说到了自己心痛之处,滔天的恨意彻底打破了一方宁静。 “师……师兄,你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又何必当真,虽然世间确实有大凶大恶之人,不过只在少数,大多…大多都是心存善念的好人,况且……他既然已经踏入修术之路,那么日后所遇到的人,定然是心存光明大道的修士,想必可以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来弥补以前遭受的苦难。” 贺如嫣心里是真的怕了,立刻出声安慰道,飒必苏点了点头,将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干净 “心存光明大道的修士??真是可笑至极,明明是些披着光明大道外衣的虚伪至极的肮脏东西!” 贺如嫣见飒必苏语言激进,毫无避讳之意,立刻回嘴劝道:“师兄,你如今可是灵山的弟子,虽然没有修得灵涡,身处饭堂,尚未得志,不过既然是神族的弟子,便要以神族为尊,怎可随意口出狂言,将天下修士得罪个干净。” 飒必苏眉头一皱,忽而转换了一副表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玩儿味的问道:“如嫣姑娘,可知我说的那个小孩儿是谁?” 贺如嫣摇了摇头:“如嫣不知。” “那个小娃娃就是我,我从五岁起就留在灵山,周边全是你口中那些心怀光明的修士,可那又怎样,不还是目无法纪,为所欲为?!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贺如嫣此刻,脑子有些混乱,完全理不清楚。不过由于探寻危险的本能,她立刻往后退了退,周身运着灵力,眼睛呈戒备状态,紧紧盯着飒必苏问道:“师兄,你究竟在说什么,如嫣听不懂,这小孩儿的身世,经历与你完全不同,又怎么会是你呢。” “你才认识我两三天,不过三面的缘分,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与经历?” 飒必苏换了一个方向,面朝贺如嫣,继续靠着墙,并未有什么动作。 “虽然三面之缘,不过我看师兄的面相,不像是心怀怨恨,遭受过苦难的人,而且你说那孩子已经踏入了修士之路,你…” 贺如嫣如此说着,忽而觉得不对,瞳孔放大,震惊道:“难道说,你悟得了灵涡,修了术法?!” 飒必苏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不错,还算有些灵性,我也大可告诉你,初见之时,我已知晓你的身份,从你踏入灵山那一刻,便已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贺如嫣听着,后背慢慢附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那玉呢?” “是我故意捡得,倘若没有那玉,也有别的机缘等着你。” “我自诩第一次来灵山也是第一次见你,与你并无什么恩怨情仇,如此大费周折,所谓何意?” 飒必苏听着,觉得胳膊有些发麻,随即站端了身子,乖乖答道:“你是这局中必不可少的一颗棋子,天选之人,自然是关系匪浅的。” “你怎知我一定会上当?” “素来听闻澜沧山掌教的宝贝长孙,喜爱貌美男子,我这也算是有所牺牲了。” 贺如嫣额头处滑落一滴清澈的汗珠子:“万一中间出了差池,你就不怕全盘皆输?” “当然不会,我从来不做会输的打算,此次有可能来灵山的弟子,我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对于每个人都有所准备,啧,很不凑巧,你赶在了他们前面。” 飒必苏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在无人闲聊一般,没有一丁点儿其他异样,不过正因为如此,贺如嫣内心才更加慌张,她完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更不知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于是试探的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处心积虑布局究竟要做什么??” “贺姑娘可曾听过,十二年前,神族大军兵临蛮荒,然后从那里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贺如嫣脑海之中闪过一念,脸上多出一丝嫌恶来,随即出声问道:“你是妖族中人?!” 飒必苏点了点头:“是啊,很难猜吗?”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不对!!你不可能是妖!妖是没有办法吸纳天地灵气,修炼灵涡的!你怎么可能?你老实说来,莫要匡我!” 飒必苏脸上晦暗不明的笑意更深了些:“怎么不可能?我早说过了,这天下妙不可言,无法探究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些奇迹在没有发生之前,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贺如嫣听此,心中更加慌张,按理来说,妖族有自己独特的修炼方式,他们没有办法像人三界,修炼灵涡作为一切术法的根本,他这话说的若是真的,恐怕天地之间,必将大乱! “你可别太猖狂,今日之事,待我回去,一定全部禀报,而你,也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会后悔将这一切说出来的。” 飒必苏往前走了两步,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摇了摇头道:“我刚才说过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会输的准备,既然我能告诉你,就说明你今日必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贺如嫣心神一颤,不过她对自己的修为还是有些信心的,以她的能力,平常的修士根本无法伤她分毫,就算是修为高于她者,她也有九成把握可以逃离此地! 半个时辰后,飒必苏拍了拍手,又清理了一下衣摆处的污泥,这才哼着小曲儿,掀开竹卷帘子,从里面的石桌上拿起竹篮子,出了石亭,不慌不忙的离开此地。 落日走的极快,此刻天际之上已然没有一丁点儿残余的光线,整个天空,昏沉沉一片,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黑下去。山脉之中突然起了狂风,拍打着翠绿的叶子,发出阴森诡异的声响,那些摆放在路旁的娇艳的绣球花,如今在风中胡乱飘摇,没有一丁点儿往日的秀美多姿。 不过空荡荡的断崖边上,要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一条一人宽的鲜红的血印子,从一丈远的地方,一直延续到断崖边上。 主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如嫣死因 蓝泽筠看着桌上热气儿慢慢消散的清茶,目光怔怔,若有所思,待茶杯里最后一丝热气儿彻底消散,这才收回思绪,问道:“先生,倘若当初有一个人在飒必苏绝望的时候,拉他一把,可否会有如今的局面?” 度落莞尔一笑,长叹一口气:“倘若真有,也许神族九山便不会差点儿自相残杀,而若干年后的妖族也许真会如他所说,变得和谐安宁,这其中种种,又有谁能知晓。” 每届神族比试大会开始之前,都会进行抽签仪式,但凡抽到同一字号的弟子,便会在斗场之上一决高下。 这日,抽签仪式如期举行,灵山斗武场上人流攒动,直到午时三刻,才慢慢散去。 手持竹罐的神官看着罐子中留存下来的一枚天字竹签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怎么多了一枚,明明都是按照纸上写的人数做的啊。奇了怪了!” 这边儿尚未查明缘由,澜沧弟子居住的院落已然已然乱作一团! “什么!你说如嫣失踪了?!” 拍案说话的是一身着紫莲劲装的公子,看着身材魁梧壮硕,七尺有余,目光瞪的如铜铃一般,看似愤怒无比。 一旁的其他弟子也是满脸的着急,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必被牵连其中,少不了责罚! “千真万确,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几乎找遍了灵山的所有地方,还是没有找到,昨天就不见了,当时我只以为她贪玩儿,谁知一夜未归,祝师兄,这可怎么办呢!” 答话的是与贺如嫣住在一起的澜沧弟子谢小红,只见她一脸的焦急,在桌前来来回回的走动,额头处出了一层密汗。 祝泽倒是个沉稳的人,坐在桌前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走,快去将此事告知修灵真人,这人是在他的地界儿上消失的,最熟悉这里的也是灵山弟子,让他们帮着一起找,务必在明日之前,将人找出来!” 语罢,祝泽便率着诸位弟子马不停蹄的求见修灵真人,不过半个时辰,灵山之中所有神官弟子,皆出门寻人,势必将灵山翻个地朝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一名神官面色焦灼,急匆匆的跑进启辰殿 “启禀!!启禀掌教!有弟子在山脉最北端的一处断崖上,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神官说话之间,目光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殿内坐着的澜沧诸弟子。 修灵真人见此人慌慌张张,色有惧意,立刻道:“讲!” “回掌教,刚…刚才有弟子在断崖那一带发现了一条血印子,拖了足足有一丈的距离,最后在断崖处消失了,如今几位弟子已经设法通往断崖之下寻找踪迹,现状惨烈,如嫣姑娘只怕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神官颤颤巍巍的说完,大殿之中无人能语,澜沧弟子皆目色沉痛,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这样的消息。 修灵真人也是一惊,若真是如此,恐怕神族比试大会必须要暂缓,这还是小,如此事宜,发生在王后身怀龙子之时 ,只怕会引来神怒! “你……断崖之处,可有异样?!” “待发现之后,那片区域便被围了起来,派了弟子看着。还未有人看过。” 修灵真人,手扶着座椅,看着一旁的澜沧弟子,安慰道:“此事尚且没有定论,是不是如嫣还有待考究,不知诸位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也许能寻到些踪迹。” 祝泽神情恍惚的站了起来,恭敬的行了礼,便失神的往殿外走。 修灵真人长叹了一口气,双目瞬间汇聚寒冰,吩咐道:“去请六院院长,还有其他山中的领队一同去断崖!” 如今已是盛夏天气,天干气躁,本就容易生心火,偏偏又在神族试炼大会之前,遇上了这样的事儿。 灵山最北端一处偏僻,被林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小路左右,站满了身着月白色服饰的弟子,此处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待修灵真人和澜沧弟子行至此地时,六院院长及其他山脉的领队,已经等在此处了。 修灵真人环视一圈,见人来的差不多时,才道:“都到了,那就一起进去看看。” 随即越过众人,先人一步往里走,其他人立刻跟上,一刻也不敢耽误。 这片天地,越往里走越宽阔,除了四处环绕的悬铃木之外,只剩一座空荡荡的小石亭子。 虽说已经过了一夜,不过此地还残留着一丝血腥之气,只见四处石板路,小石亭的柱子,以及周围高大的树木桩上,皆有挥洒的黑红色血滴子,如今早就干涸,与实物融为一体! 祝泽稳住心神,往前挪了挪,而后目光四处扫视,待走到一颗粗壮的树前,伸手摸了摸上边儿留下的一道穿透整棵树干的小洞。 “这是…这是如嫣的千灵针留下的痕迹,这针是掌教亲自为如嫣做的,世间只有一十八根,全在她那里。” 祝泽一字一句的说着,在场的众人皆神色凝重,各有所思,如此说来,此事真是朝着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的那个方向去了。 祝泽突然感觉脚步沉重了许多,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切,等到行至六角石亭之内,便再也抑制不住。 “这是………这是……掌教亲自为如嫣师妹雕刻的生辰礼物,要说…要说那千灵针还有可能随意丢弃,但是这块青色暖玉她自小便从不离身!” 祝泽手指颤抖的拿起桌上沾了血渍,被放的端端正正的一枚暖玉。 修灵真人与各院院长对视一眼,这才上前安慰道:“还未找到尸体,振作一点,我记得如嫣那丫头的修为并不低,此次试炼大会立身前三甲,绝对不成问题,而且你们澜沧的术法多为保身自退,就算是比她修为略高者,逃出生天,应当不成问题。” “禀报掌教,尸体找到了!” 修灵真人刚说完话,便有弟子前来相报,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该来的还是来了。 “抬过来!” “是!” 四位灵山弟子听命,将一具裹了白布的尸体抬了上来,一股浓重腥臭的腐烂气息立刻扑面而来,如今天气热了,最不利保存的便是生肉。 祝泽目光一刻都不离竹架,不过待到尸体摆放在他面前时,他的双腿彻底被禁锢,根本不敢上前一步,掀开帘子。 修灵真人见此,轻叹一声,随即袖子一挥,覆盖着尸体的白布便轻飘飘的落在一旁! “啊!!是如嫣,是如嫣!” 谢小红看着竹架上的身影,踉跄的跌倒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喊着。 只见那具身穿桃花色广袖纱裙的尸体,此刻已经面容全飞,面部骨骼有些扭曲的凹陷。应该是从高崖摔下去时,脸部朝地所致。尸体早就僵硬无比,全身都呈青紫色,身上粘连着的碎肉渣子上已经续起了一层虫卵,但凡是露在外边的地方,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看样子,应该昨晚便死了。 周围一些围观的弟子,已经心生恶寒,贺如嫣的尸体过于凄惨,可见杀她的人,有多残暴! 祝泽看着腐烂不堪的尸体,整个人都有些不大清醒,昔日对他巧笑盼盼的,活泼好动嗯小姑娘,如今居然变成了一具死尸,那个高洁纯净的身影,站在就连蝇虫也可亵渎! 不知为何,祝泽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心火来,偏偏这丝心火,终于叫他迷失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 祝泽踉踉跄跄的走到尸体旁边,而后从灵台之处引了一丝灵力窜进了贺如嫣的额头。 “寻灵术?!” 有的弟子见此,忍不住惊呼出声,就连修灵真人也有些微微惊叹! 这寻灵追影之术乃是神族高阶密术,这种术法能否修炼成功并不在于修炼者的修为有多高超,而是完全看其匹配程度,只有灵力根系与修为程度,还有周身天地灵气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时,才有可能寻到一丝秘门,这样严格的要求,导致世间会寻灵之术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是几百年才会造就一位出来。 而寻灵术可以从尸体,魂魄,哪怕是一缕死者残留的孤魂当中探究其身前所遭受的一切灵力攻击! 约莫过了一刻钟,祝泽才收回灵力,而后慢慢转身,目光凶狠愤怒的盯着修灵真人,道:“竟然是你们灵山弟子!你们!你们赔我师妹命来!”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在场的所有弟子皆是一惊,不敢相信,修灵真人眉头紧皱,立刻探了一丝灵力进入贺如嫣的体内,好半饷,才犹犹豫豫的收回手,道:“确实是修了灵山术法的人所为,这上边的灵力痕迹还没有抹除干净!这种攻击术法,确实是灵山的传承。” 灵山六位院长听闻此话,皆神色凝重,这灵山的术法是通过六院传承的,要真是灵山弟子所为,那六院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你们…你们!怎么敢这样做!当我澜沧好欺负不成!我,我这就传信给掌教,此事!我们必要深究!” 祝泽眼眶通红,心中盛怒,说完此话,便领着澜沧一众弟子抬了贺如嫣的尸体扬长而去! 主篇 第一百四十八章:山外来客 明明是七月盛夏之日,不过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整个灵山就像是裹上了一层冷霜。 灵山饭堂中,最后一波前来用饭的弟子已经离去。 “!!飒必苏,你听说了吗?前几日来找你的那个贵人!就是澜沧的那个贺如嫣,死啦!” 飒必苏一边拨弄着明天要用的大米,一边安静的听着,等胖子惊慌失措的说完,这才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胖子见飒必苏问,瞬间来了兴趣,继续道:“听说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昨天死的!啧啧,那场面血腥残暴至极!真是个畜牲!那姑娘身体里一丝血都没有剩下,被扔到山崖下边儿,听说抬回来的时候,脸都凹进去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喂!可惜了!” 飒必苏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确实残暴的很,想必是个穷凶恶极的人。” 胖子闻言,转头看了看四周无人偷听,慢慢靠近飒必苏,轻声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听说那个凶手使得是灵山传承的攻击术法!也就是说这人啊是灵山的!你说万一哪天眼瞎遇到了,不小心给人穿了小鞋儿,一个不愉快!那……那我也是这么个下场!!这灵山啊!不安全喽!” 飒必苏闻言,眯着眼睛,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吧,像你这么善良的人,就算是遇到了,必定可以逢凶化吉!” “对对对。!飒必苏,还是你小子会说话!我喜欢听!” 祝泽带着众人回到院落之后,就传了消息回去,只等澜沧来人,再跟灵山讨个公道! 启辰殿内,修灵真人面色冰冷的坐在上座,看着底下同样面色凝重的六院院长!事发突然,根本毫无准备。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修灵真人捋了捋自己的雪白胡须,询问众人意见,底下渐渐有了声响,许久之后,灵山希枫院院长黎老才道:“寻灵术不能作假,按理说凶手应该是灵山弟子,但是…我总觉得这痕迹留的太明显,刚才在山崖上,掌教也试过了,如嫣体内的灵力施法痕迹根本没有消除……这其中怕是有些蹊跷。” 随即执回也立刻附和道:“黎老说的有道理,动手之人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要消除痕迹,按我的猜测,要么那人性情乖张,隐藏绝密,根本不怕被找出来,要么那人就不是我灵山弟子,故意用了灵山的传承术法动手,意在引起纷争!” 修灵真人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其他人的看法,而后命令道:“通知下去,从此刻起,彻查六院,主脉所有灵山弟子,不,但凡是修有灵涡的人,全部彻查,此事事关重大,务必要在澜沧来人前,将自家查干净,再做打算!” 六院院长领命之后,便立刻离开的灵山山脉,前往各自院中进行仔细的查找搜索! 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日,竟然又有消息传来,玉柒门下一名女弟子遇害,死于自己厢房之中,其状 同样凄惨无比,据说整个人的四肢全部被卸了下来,血液横流,一头乌黑秀发被全部扒光,散落在血泊之中,两只瞪得像铜铃一般的瞳孔内满是恐惧之色,可见虐杀之时,那姑娘是有多绝望害怕!最后经过探查,又是灵山的术法,一时之间,灵山出了个暴虐的杀人狂魔的消息传播开来。 如此所有在灵山上的人全部人心惶惶,尤其是一些女弟子,更是不敢单独行动,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修灵真人暴怒,立刻派了院内修为较高的弟子把守在每一天道路院落门前,阻绝了一切下手的机会! 如此倒是平安过了两日,无事发生,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澜沧的掌教也终于带着暴怒抵达的灵山主脉! 澜沧弟子居住的院落之中,隐隐传来一股极为强大的灵力波动,令人心悸。 一道宽厚的身影背对着光辉,端正的坐在桌子前,倘若仔细看,着背影中流露着一丝无力与颓唐! 那人面前的竹架上,僵直的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已经死去的贺如嫣! “如嫣!我的孩子啊!” 宽厚的身影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填满了悲伤之色,而其他澜沧弟子全部挺拔的站在两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好半饷,贺之平才从悲伤之中缓过来,擦了擦眼眶中来回打转儿的泪花,问道:“祝泽!来的时候,我就交代过了,叫你们好好照顾如嫣,当时,你答应的那么爽快,如今呢!我的嫣儿呢!你就是这样……这样答应我的!嗯?” 贺之平的声音夹杂着浓厚的杀意,叫屋中的弟子全部心颤不安,祝泽闻言,立刻跪在地上,道:“掌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如嫣,才让她遭了毒手,都是弟子的过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弟子绝无怨言!” 语罢,又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贺之平面色不变,冷淡的说道:“待此事解决之后回到山中面壁二十年!这二十年内,我不想再见到你!” “是,掌教!” 祝泽乖乖应下,贺之平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竹架上裹着白布的尸体,忽而目光凶狠道:“好一个灵山,竟然教出这等十恶不赦的畜牲,倘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贺之平决不罢休!” 灵山连起两起命案,这件事已经传达到了其他山脉,也一并传道了三重山上。而玉柒掌教及其他五山的掌教,也相继到达了灵山,共商大事! 因为今日情势紧张,来饭堂用饭的人倒是减少了许多,飒必苏平躺在后院院墙之上,看着湛蓝色天空上来来回回飘荡的几片雪白的云彩,不由心情舒畅,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我说飒必苏,你小子倒是清闲,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人心惶惶,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偷懒儿睡觉!” 胖子端了一碗花生米,就着一瓶浊白,坐在院子中感叹。 飒必苏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道:“师兄,你慌什么,这种大事儿找的都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像你我这样,无名无姓之人,人家根本就不会看上两眼的!” 胖子灌了一口酒,道:“你这话,我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啧!不过倒是很有道理啊!这灵山连着死了两个外山弟子,我听说其他八山的掌教已经到灵山了,先不说澜沧和玉柒定然要讨个说法儿回去的,就说昆仑与灵山的不对付,想必这次定然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好好弄出点儿动静!灵山此次怕是难喽,我看咱不如早点收拾收拾,准备下山吧!” 飒必苏莞尔一笑,闭上眼睛道:“就怕他们不来,既然来了,就好好玩玩儿,这才有趣嘛。” 正如那胖子所言。九上掌教共聚灵山,上一次这么大的阵仗还是在十几年前,神族聚力讨伐妖族的时候。 启辰殿内,乌压压一片人,九上掌教相继落座。看着平静无事,不过这殿内的气压已然低到了极致。 “不知修灵真人可找到杀我孙女儿的凶手了?” 贺之平看都不看修灵真人一眼,语气更是冰冷如霜。 “对,还有我玉柒的弟子,不知修灵真人可抓到那个恶人?” 玉柒掌教跟着一同发问。 修灵真人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派了人将灵山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细心搜寻查验,没有一个符合的。” “修灵真人,你的意思是这行凶的恶徒不是个你灵山弟子?哎呀!这可真的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昆仑现任掌教狄潮喝了一口茶,这才看着修灵真人说道。要说这殿中,辈分最大的便是修灵真人,他们那一任的九山掌教相继圆寂羽化,掌教之位已然接替一番,而只有修灵真人因为妙不可言的机缘,直到如今还存活于世。 修灵真人不看狄潮,继续道:“这种可能也是有的,行凶之人虽然使用了灵山的传承术法,不过灵山之中,弟子众多,离开灵山的弟子也数不胜数,所以这些术法并不能算是灵山特有的密术。” 贺之平闻言,面色更加凝固,内心压制许久的怒气,终于倾斜出来,只见他重重派了一下桌面,而后大声争辩道:“呵!你们灵山教的好弟子!修灵真人,我念你年长,这才尊敬有加,不过你们竟然能想出这样的谬论!如嫣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术法全部由我亲自教的,别的我不说。就她的修为,平常之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就算修为高于她者,也有八成机会可以逃脱,众所周知,从九山中出去的弟子多半皆是因为品行不端,不学无术的废柴,你们灵山出去的弟子是有多大能耐,竟然可以将灵山术法逐渐的如此纯熟?就算真有,就那么巧,刚好在神族比试大会之前,偷偷摸摸的回到灵山,杀几个毫无干系的外山弟子?莫当我是傻子,这么好糊弄,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然会不顾颜面,为我嫣儿争口气!” 主篇 第一百四十九章:争执不休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空气有些潮湿,夹杂着一些难以化解的温热。 启辰殿中剑拔弩张,一时相争不下,飒必苏斜靠在饭堂门口,望着天上挥散不去的乌云,这云卷云舒,有时洁白无瑕,有时鲜红似血,或神来几撇,又或昏暗压城! “说起来,这件事发生在你们灵山,本来就要问责的,若是你们能够找出凶手,我们便也不会如此咄咄相逼!” 玉柒掌门见贺之平已经逼问,倒也不忍着,随即责难。 修灵真人看着底下面色各异的众人,世人都说九山似仙界,共担大责,乃神族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这九山内部勾心斗角,早就不是最初建立的那个九山! “既然发生在我灵山境内,我们定然会全力配合,只是此事事发突然,很是蹊跷,而且我们灵山弟子中,确实没有符合的。” “修灵真人这话,便是不想负责任了?好好好!真是嚣张!可真是一代伟师!” 狄潮目光带着笑意,挑拨道,修灵真人长叹一口气,忽而起身道:“我说了,此事灵山之中的所有修得灵涡的人,都检查过了,并没有符合条件之人,也就是说,这人不是我们灵山的,至于为什么用我灵山的术法来行凶,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大家心里都清楚!” 修灵真人的话,确实惹人深思,倘若真如他所说,有人故意嫁祸,将罪名安在灵山的头上。欲加深九山的纷争,最后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我凭什么信你,倘若你故意偏袒,不愿意承认,我儿岂不是白白丢掉了性命!老夫连仇都报不了!” 殿中气氛更加僵持,这事儿属实不好定论。双方算是各执己见,丝毫不做让步。 “贺掌教,我活了上千年,也是看着你们一个一个掌管九山。算起来,你们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夫的为人,真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若真是灵山的弟子,管他是谁,但凡是做了此等大恶之事,便是天地不容,人人可诛,我灵山也没必要将这样一尊恶灵留下,继续祸害世人!” 修灵真人的话真挚感人,十分有理,在场大多数都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认同。 “谁也保不准真人您为了灵山的名誉做出什么旁人不知的事儿啊!要是这恶人真是你灵山的,敢问日后灵山可还怎么在九山之中立足,要是此事发生在我昆仑,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推卸责任!” 执回闻言,终是忍不住,拍桌起身,大声骂道:“狄潮,你不要太过分了,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人说来也算是你们的长辈,容不得你们这么撒野!” “哎呦?执院长,我们也是随便猜猜,又没说什么,你这不是恼羞成怒嘛!快坐下,咱就事论事,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哼!你若真有证据就说出来,将那人从我灵山弟子中揪出来,若是没我在,就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徒徒增加矛盾!” 执回也不 认输,语气中带着警告之意,对着狄潮说道。如此谈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解决之策! “哈哈哈哈!好生热闹!看来老夫是来晚了呀!”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笑,众人回头观望,只见一身着玄黑色宽阔袍子的身影踏入殿中,悠哉悠哉的捋着胡须,来到黎老坐下的空位上,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这才又道:“这么多人来灵山也不叫我,黎老头子,你不厚道呀!” 黎老闻言,看了一眼众人的眼色,而后轻声道:“师兄,这凡尘俗世,你凑什么热闹,平日不见你出藏书阁,怎么今日得了空闲?” 阁老斜了斜眼睛,而后故意大声道:“这不是听说灵山有大事发生,特地过来看一看热闹,藏书阁里那么无聊,你就不怕我闷坏了?” 黎老被阁老的话吓了一跳,立刻回嘴道:“天地良心!我平日喊你出来管理管理希枫院,你说自己不喜俗世,不愿人多眼杂被打扰,今日赶着趟儿的往这里跑,以前怎么没见你说一句无趣?” 二人似乎是起了劲儿,不把话说清楚誓不罢休,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吵了起来,惹得一旁正在谈正事的人手足无措。 修灵真人见此,倒也不见怒色,只轻咳一声,出声阻止:“好了好了,你们二人且先消停一会儿,我们先将正事儿商量完。” 二人闻此,才住了嘴,阁老斜斜的靠在座椅上,伸手随便捏了块桌上的点心,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正事儿,说了这么半天还是不清不楚。这是打定了心思,谁也不服谁,我看九山心有旁出也不是一天两天,要真打一场也就打一场得了,早晚变成一山,整整齐齐,还能有什么破事儿!” “阁老几十年未见,这心气儿还是一样的火热啊。” 狄潮看着阁老,目光阴晴不定的说着,阁老吃完糕点,转过头去回道:“小娃娃,你也是啊,几十年未见,说话还是阴阳怪气啊!可见那老头子走的实在是太过着急。” “你!…” 狄潮敢怒不敢言,这阁老是个老怪物,究竟从何处来,根本无人知晓。只知就连神族的长老们也要对其敬重三分! “阁老这话有道理!倘若灵山今日给不了老夫一个满意的答案,待老夫回山之日,就是澜沧与灵山兵戎相见之时!” 半天没有结果,贺之平彻底被惹怒,也不废话,刚才又听了阁老的话,觉得并无道理。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大殿之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看不清是何主意。 狄潮此刻脸上满是隔岸观火的兴奋,按理说,九上的实力,昆仑为一,灵山居二,近些年来说,二者更是不相上下,若真有此一战,最开心的恐怕莫过于昆仑! 玉柒掌门观了观众人的神色,试探再三,这才低声道:“倘若…倘若灵山不能给我玉柒一个交代,我们玉柒定然也如澜沧一样决断!” “噗!” 空气之 中忽而想起了一道奇怪的声音,众人纷纷望了过去,只见阁老手里捧着茶盏,茶水四处喷洒,满地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老夫失态了,不过我觉得你们…!果然是太年轻,如此不知轻重,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贺之平一脸疑惑,随即问道:“阁老何出此言?我们不过是想讨个公道回去罢了!” 阁老撇嘴,点了点头,而后望了望外头的日色,轻悠悠的说道:“看天色,应该快到了啊!” 众人疑惑,完全不知阁老在嘀咕些什么,黎老见状,立刻问道:“师兄,你在那儿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嗯??什么味道??” 黎老话还没说完,大殿之内便飘进来一阵淡淡紫金檀香。 “抱歉,刚才去看了看尸体,来晚了。” 而后,便传来一阵低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众人望去,只见一道身影逆着光踏进殿中,慢慢显露出真容,那人身着青莲色长衫,黑润的发丝被一只青玉簪子束着,就像是从画中走来的,不带一丝凡俗之气,那双明亮幽深的瑞凤眼毫无波动,周身自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息。 “恭迎帝君!” 还未等大家有什么响动,阁老与黎老二人已经低头,对着帝君行了一个周正的君臣之礼! 阁老的这句话,就像是惊天之雷,劈在众人心中,修灵真人见从主座上下来,而后随着众人一起恭恭敬敬的行礼。 “恭迎帝君!” 度落端正的站在门口,抬了抬手道:“行了,起来吧,只不过是路过,过来找朋友喝杯酒,不想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听说神族有贵子降临,想必邶祉十分忙碌,此事就由我越权代他处理一番。” 语罢,度落落座主位,众人这才抬头,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侧。 “坐下吧,倒也不必如此拘谨。” 度落见底下众人乖乖入了坐,这才继续道:“此事我也听说了,不管如何,两个年轻的生命逝去,确实是神族的悲哀,至于大家的矛盾,我也听阁老说了个七七八八,如此算是有了结论,不知诸位可愿听我一言?” 度落看了眼贺之平与玉柒掌门,语气婉转,丝毫不带威压。二人立刻恭敬的回道:“全凭帝君做主!” 度落点了点头,吩咐道:“去,找人把尸体抬上来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具裹了白布的尸体便被神官抬进了启辰殿。 度落揉了揉太阳穴,而后继续道:“听说你们去往断崖时,桌上规规整整的放着那女孩儿的暖玉?呵,这家伙定然是很满意自己的布局吧。” 贺之平闻言,道:“回帝君,确实如此,还请帝君为臣死去的小孙儿找回公道,那恶人属实邪佞,手段极其残暴,行事嚣张,可见我家如嫣,如花的年纪,就这样惨遭毒手,臣实在是心有不甘呐!” “你且放心,你要的公道,自然会给你。” 主篇 第一百五十章:逃出生天 偌大的启辰殿终于停止了争论,因为度落的出现,一切都显得有条理的多。 度落稳坐主位,主持大局,黎老微微偏头,轻声问道:“师兄,帝君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说一声!” 阁老看了一眼高座上贵气横生的人,轻咳一声回道:“我也是今日才碰到的,你以为我真那么爱掺和这破事儿,是帝君他老人家想过来看看,我才陪着他来的。” 二人正嘀咕着,那头度落眯了眯眼睛:“帝君…此事…确实是我一时之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只是希望灵山能够给我澜沧一个交待罢了,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这才说了让人误会的话。” 度落看着贺之平一脸紧张的模样,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贺掌教真想颠覆九山呢,这样的念头可是万万不能有的,九山自建立以来,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连其身,不可分割。不论哪一山不存于世,对于其他八山,乃至整个神族都是元气大伤!” 度落语气中隐隐有了告诫之意,这话听在玉柒掌门和贺之平的心中,更是宛如一把悬空的大刀。一不小心便会掉落下来。 “是,臣谨遵教诲!” “灵山神族比试大会之前,连发两起命案,皆是外山弟子,此事实在蹊跷,可否先请诸位想一想,此事受益最多的一方是谁?” 度落端正的坐在主位上,轻描淡写的抛出了一个问题,修灵真人闻言。反问道:“可是魔族?” 度落摇了摇头,回道:“由于先辈一一陨落,魔族坠入黄泉,如今两族的差距确实越来越悬殊,近些年神族可谓是独领风骚,不过虽然两族关系焦灼,却是一直没什么牵扯,况且从黄泉到灵山,相距甚远。若真是魔族的人,对于灵山内部构造完全不熟,怎么如此轻车熟路的行凶,而且我听说为了此次神族比试大会,灵山彻底翻修,有好多地方重新改造,如此,更加不可能那么稳准狠的拿捏住各种各样的突发事宜。” 语罢,众人皆掉头,觉得此话甚是有理,贺之平抬眼看了看度落的神色,轻咳一声,这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揣测:“帝君,倘若是灵山弟子行的凶呢?神族试炼大会,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是几乎每一届都能看到一些为了荣誉大打出手的弟子,万一……因为一些别的原因,错意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此事好说,贺掌教身后的可都是此次来参加比试大会的弟子?” 祝泽等人听到帝君询问,立刻行了礼,恭敬的回道:“回帝君,我们正是此次与如嫣一同参加比试大会的澜沧弟子。” 度落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很好,到达灵山之后,你们可见过那丫头与哪位弟子结了梁子?” 谢小红是一直跟着贺如嫣的,二人本来就是情同手足的亲姐妹,算是最了解她的人了。 谢小红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答道:“并未,以如嫣的性子,若真是有什么不愉快,定然会告诉我。” “那我再问你,近日,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谢小红听到此处,瞳孔突然放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个倒真有,前几日,如嫣这丫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一坛酒回来,也不喝,就抱着那玩意儿傻笑,而且…那些日子,她好像格外注重自己的衣着打扮,每日都打扮的极为娇艳…而且总是一个人偷偷出去,我怎么问也不说。” 度落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众人道:“想必大家都挺清楚了,未结仇。而且我觉得那丫头应该是出去偷偷约见了他人。” 度落说着,起身走到了两具尸体中间,又道:“我听说他们体内残留的可是灵山传承的术法?” 黎老闻言,立刻回道:“没错,确实是,两具尸体内的灵力术法残存并没有被清除。” “我还听说,澜沧有个小娃娃修了寻灵术?” 祝泽见帝君询问。心中窃喜,立刻走出来回道:“回帝君,弟子也是偶然修得。” 度落瞥了一眼祝泽,而后挥手示意其上前一步,道:“这玩意儿,确实只能靠运气。” “……” “那你且过来再看看,按照我说的来做。” 祝泽闻言,立刻走到两具尸体中间,从额头处引出两缕细线,分别窜入两具尸体的额间。 “控制灵力从百会穴流入,慢慢流通经脉进入风池穴,待穴位全部打开,运着灵力一直往下,流通五脏六腑,全身个个经脉。而后一缕直通气海穴,另一路往上走,通过心俞穴慢慢流入少商穴中。如此重复三五回。” 度落轻声指导,不过寻灵术极其耗费心力,探索灵力术法的波动已经很难,还要再控制灵力在周身个个穴道来回流通,更是难上加难!祝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生怕一失手,毁了尸体上的术法波动!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度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祝泽停止,而后对着道:“诸位可以看看这两具尸体的少商穴。” 众人一脸好奇,立刻围了上来,只见两具僵硬的尸体的手指少商穴处竟然慢慢呈现出一团黑色雾气,这股微弱的力量,似乎很是熟悉。 度落见无人明白其中深意,这才为众人解惑:“刚才我可问了此事究竟是谁受益最大。若此事真按照这样发展下去,轻者九山彻底分裂,不再齐心协力,重者九山之中,必有一战。无论哪一种,对于窝在蛮荒之中的妖族来说,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大事儿,等到神族自顾不暇,处理内乱,妖族便可趁势扩大,日后再也不用低首臣服,任人宰割!” 一时间众人恍然大悟,妖族真的是消失了太久,久到就像是蝼蚁一般,没有人记在心上。此刻,在度落的点播下,大多数人终于有了记忆,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正是在蛮荒盛行的妖气! “帝君的意思是,这件事儿是妖族所为??” 阁老捋了两把胡子,终于明白过来。 度落点了点头,又道:“没错,这身体之上虽然留有灵山传承术法,但是若是追究根本,剥丝抽茧,运用灵力的法门还是妖族的传承。” “可 是,既然是妖族中人,那又如何修得了灵涡,再说要真有妖族弟子混进来,也不能如此了解灵山啊。” “这世间的机缘,我们没有见过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我记得十二年前,似乎有一个妖族的小孩儿被送到了神界当质子,你们可知他去了哪里?” 如此一句,算是点醒了梦中之人,修灵真人转头看了一眼执回,这才道:“那个妖族孩子当年正好被送到了灵山!” 所有谜团,终于被层层解开,不过这一切结论竟然让人觉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却又好像全在情理之中。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晓的小男孩,十二年后,竟然会成为许多人闻之色变的妖邪鬼祟! “执回,还不快去,将那人带过来!” 修灵真人神色严肃的发话,执回立刻回应,而后急匆匆的出了门亲自前往北泗院捉拿飒必苏。不过,在他的心中,终究还是不大相信这样的结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飒必苏绝对不可能修到灵涡与术法!但是不知怎的,他越是肯定,心里就越慌张。 此约莫半个时辰,执回终于带了人回来,不过并不是什么飒必苏,而是灵山饭堂之中的代理主事,一个身材肥硕圆润,目光畏畏缩缩的胖子! 好半饷,执回才松口,道:“回帝君,掌教,飒必苏已经逃了。这几日他一直都在灵山主脉的饭堂之中,属实奸诈狡猾,不过我已经派了人去追!” 度落伸手敲了敲椅子扶手,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胖子全身都在抖动,闻言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回…回各位掌教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且回话便可,待问完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度落见此人心中害怕,出声安慰道,也许是这声音起了作用,胖子终于安分下来。 “那个小子是早上走的。今天他起的很早…” 今日飒必苏难得的没有按点儿走进饭堂忙活,而是早早的翘着二郎腿。躺在围墙上等候在了此处,半个时辰后,胖子才迷迷糊糊的走进了后院,待看到墙上那一抹身影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我去!你个臭小子,搁这儿吓唬谁呢!还不快下来帮忙!” 谁料飒必苏并未像往日一样听话,闻言,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 “我在等日出,都说日出东方,万物之始,等到太阳出来,我便要走了。” 胖子翻了一个大白眼儿。出言讽刺道:“你莫不是睡傻了?除了这里你能去哪儿?” 飒必苏转头笑得极其灿烂:“应该是去我该去的地方。对了,师兄,还请你为我传句话?” “什么话?” 启辰殿内,有好些弟子皆异口同声的问道,胖子被这压迫的气氛吓得有些结巴。 随即闭眼喊道:“他……他说…谢谢神族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此等大恩,飒必苏定然永世不忘,加倍奉还!” 主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春庭送别 桃色飞飞,芳香四溢,如南海明珠一样亮堂的月光下,一座与世无争的小亭子,一张白玉制的桌子,一盏清新甘甜的清茶。 “原来先生那个时候见过飒必苏了。” 度落摇了摇头:“未曾见过,只听过他的名字罢了,因为那事儿,确实惊动神界,故而记忆深了些?” 蓝泽筠点了点头,忽而望着度落,犹豫的问道:“敢问先生,究竟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多久?” 度落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莞尔一笑道:“记不清了,他们在的时候,我便在了,他们走了,我还在。好像认识的人一个一个都走了,但是我还在。” 不知怎么,蓝泽筠总觉得度落这话说的有些孤寂冷淡,倘若一个人活得久了,最好的朋友亲人通通离去,整个世界再无一个认识自己的人,也无一个可以谈谈心,喝杯酒的故人,那该有多孤单啊。 “那飒必苏呢,可回到妖族了?” “事发突然,无人怀疑到他的头上,这些年,飒必苏虽然在神界生存,不过一直混迹在鱼龙混杂之地,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只听说样貌出众,气度不凡,所以这追击的途中,多了许多障碍。再加上此人行事谨慎,心中颇有计谋,所以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回了妖族。” 蓝泽筠心中很不是滋味,按理说她应该痛恨这样穷凶恶极之人,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一丝怜悯与悲叹! “那他回去之后呢?” 度落眼神忽而一转,道:“回去之后嘛,自然是改变了整个蛮荒的命运,同国道,传心教,强化兵马,整顿奢靡,不日,蛮荒便强盛了起来。因为三界之间也有颇多忌讳,所以再无一族可出手与之抗衡了。” 蓝泽筠觉得甚是可惜,随即感叹道:“说起来,他曾经也是个满怀希望,心地善良,向往光明正道,美好人间的少年,谁能料的,最后竟然走到了这步田地。” 度落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没错,他确实可惜了,不过更可惜的是,那些将他变成这样的人,如今也只记得他的恶名,至于那些欺凌辱骂,恐怕早就抛之脑后了。” 蓝泽筠此刻如鲠在喉,度落所想正是她心中所想! “所以,这个世界还真是污秽,所有人挤破了头的寻找光明大道,谁知当他们站在每一个面相光明的岔路口时,总是一念之差,擦肩而过,可真是讽刺!” 蓝泽筠心有愤慨。语气也隐隐夹杂着怒气,度落似乎有所察觉,看了蓝泽筠一眼,而后轻声道:“这便是世间的因果循环,自古阴阳两面缺一不可,有善有恶,这世界才可正常运转,也正是有了这些人,光明大道才会让人心生向往,那么多的人,才会弃恶从善。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天网恢恢,总有它自己的法则。” 蓝泽筠听着,心中的怒气逐渐平和下来,她看着度落捏着茶杯的手,这个男人看似存在三界之外,可是最有怜悯慈悲之心,这世间的善恶交错,他看的最清楚透彻,也愿意追根溯源,坦然面对藏在最深处的那根利刺。 度落抬眼便看到蓝泽筠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愣神,只当她是心中疲乏,劳累不堪。随即道:“今日就到这里吧,白家那丫头的决定我已知晓,想必有银烨跟着,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宝剑锋从磨砺出,她也该历练历练,才能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如此日后她母亲才可安然将魔族交到她手上。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他应该存在的道理,她有你也有,只管往前走吧,前路开阔,拨云见日!” “那先生早点休息,泽筠告退了。” 蓝泽筠说着,已然准备起身,度落眉头皱了皱,忽而想起了什么,随即嘱咐道:“如今天色已晚,倘若从这里回去皇宫,怕是天已经亮了,就睡在这里吧,你的房间已经清扫过了。” 蓝泽筠闻言,看了看天色,今日确实谈的晚了些,看样子应该过了子时。 “那就叨扰先生了。弟子就住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 度落笑了笑,只道:“叨扰什么?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你的地方,来去随你,不需要向别人请辞什么。” 语罢,摆了摆手,待蓝泽筠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了小亭之中。 桃园之中,道路两旁的琉璃灯,已经燃到了灯芯的地方,看着将熄不熄,左右摇晃,蓝泽筠的心神还停留在度落刚才的话里。这里是她的家吗?好像这些年里,她走过的地方已经很多了,蓝国,灵山希枫院,焦溪,后山。每一处都留有一些挥之不去的记忆。不论是自己或是别人,一起留下的那些回忆,永远被雕刻在了脑海里。偶尔也会想起来。喜怒哀乐,样样皆有。 蓝泽筠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小木屋,推开门时,并没有长期不住人,积攒的厚厚的灰尘,一切都很干净,东西被归置的很整齐,就如同当初她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样。 蓝泽筠甚是怀念,明明也就几个月而已,却就像是已经过了好几年,待到她躺在床上,闻到被子上散发的一丝淡淡的紫金檀香时,整个人就像是跌入了无尽的深谷,跌宕起伏,不得安宁! 自打白雨曦决定亲自前往蛮荒,统领众将士一同御敌时,整个人便忙的不可开交,蓝泽筠这些日子也跟着左奔右跑,为她安排事宜。至于银烨,商量完成以后,便回了神族,调兵遣将,二人决定在幽冥道尽头汇合军队,一同北上,前往蛮荒,整编大军! 如此日子似乎过的越来越快,说来也奇怪,好像你越是期望它可以慢一点儿,它就越发走的快。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月,要前往蛮荒的军队已经挑选编排好。这一家子人也终于通通赶回了焦溪,吃最后一顿晚饭。 白嬷嬷做了一桌子菜,放眼望去,全是白雨曦平日里喜欢的吃的,一旁的桌案上整整齐齐放置了好几十包用纸包好的点心,亦全是她最喜欢的。 也许是离别将近,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神色亦是有些不大欢快。白雨曦见此,大笑一声,道:“哎呀!要知道出趟远门能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就应该多出去几趟。” 语罢,立刻拿起筷子,从盘子中夹克一块烧鸡腿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白嬷嬷看着,心中莫名有些心疼,偷偷伸手用袖子抹了抹快流出来的眼泪,连忙说道:“你个鬼丫头,说得什么话,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了,白奶奶什么时候少了你的,用得着用这么残忍的法子?!你可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白雨曦听着,心头一颤,眼泪立刻涌上心头,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这才神色轻松的说笑道:“我也就随便说说,谁让您这菜做的这么好吃,真的是吃多少都不嫌够,白奶奶,咱俩可说好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一桌可要再来一次!” 白嬷嬷好不容易被逗得开心了些,伸手戳了戳白雨曦的脑袋,佯装生气的骂道:“就说你们两个丫头回来,我个老婆子哪一回少了?你可放心吧,等你回来,这一桌子,绝对少不了!你的点心也少不了!每一样我都给你备好!” 白雨曦连忙点了点头,乖巧道:“我就知道白奶奶对我好!” 白橙菲一直看着白雨曦吃饭,以前倒还好,自从接管了魔族之后,她们之间能好好谈话的日子减少了大半儿,仿佛因为顽皮惹事,拿着戒尺抽她的那些时光还在昨日,不过一日,她已经脱了稚气,变成了一个身兼重责的大人!以前她虽然总是说白雨曦不学无术,可心中总是盼着她千万别长大,最后变成和她一样,不得不将整个天下放在心中。千言万语,如何说的出口,往日不可追忆啊! 这顿饭,四个人吃的是各怀心思,气氛微妙,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些想说但是说不出口的话。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白雨曦与蓝泽筠坐在曼珠沙华之中的小亭内,一股醇厚清冽的酒香直往外涌。 蓝泽筠深嗅了两口,而后咽了咽口水,道:“呦!今天可舍得了,终于把你房间的千里红搬出来了?!” 白雨曦拿出两个瓷杯,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塞子,倒了两杯出来,然后将一杯推给了蓝泽筠,道:“今日尝也尝了,可别趁着我不在,去我房间偷喝,我这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蓝泽筠拿过杯子“切!”了一声,一饮而尽,才道:“好酒!果然是好久!欸?当真不让我陪?” 白雨曦转着酒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当然不用,我也是个大人了,有什么好怕的,你可要好好给我留在魔族,帮我看着阿娘,看着白奶奶,看着魔族的一切,别人我信不过,我只相信你。” 蓝泽筠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神色庄重道:“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你且放心去吧,这里一切有我,等你回来。” 白雨曦只觉得鼻头一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我们可说好了,我会回来,你会守好我们的家,我们都要说到做到,可不能失约。” “自然,此去山高水远,珍重!能退也退,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白雨曦吸了吸鼻子,撅着嘴道:“你就放心吧,银烨那个人,虽然随性洒脱些,却是个能靠得住的,而且大家所盼一致,他定然不会让我置身危险之中。” 这一夜,实在是过于短暂,没有人期盼着天亮,期盼着光明降临。 主篇 第一百五十二章:淡淡的醋意 六月初头,万物生翠,美不胜收。十来万浩浩荡荡的军队跟着白雨曦离开黄泉,出了幽冥道,与银烨率领的十来万神族军队一同汇合,共赴蛮荒。 蓝泽筠在二人常去的山坡,站了整整半天,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铁骑的身影,这才离开。 黄泉之中,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难免看着有些冷清。没了白雨曦,蓝泽筠的笑容也少了很多,周身又生出一丝冷淡的气息。 不过几日,度落竟然亲自来了焦溪寻蓝泽筠,不过却只见到了白嬷嬷一人而已。 因为魔族之中的内鬼尚未漏出一丁点儿蛛丝马迹,蓝泽筠早早便去了皇宫给白橙菲帮忙。 当天,度落几经盘转,最后还是去了皇宫。蓝泽筠已经两日没有合眼,桌上摆着一份足足有三尺长,上面儿写的密密麻麻的名字的宣纸。 蓝泽筠脑子快速转动着,脑海中全是宣纸上浮现的一个个身影,忽而觉得面前的光被挡住了一些,蓝泽筠蹙眉,以为是宫里的宫人,只道:“可有什么事儿,有事快说,要是来放东西,放下走便是了,不用理我。” “你可看出什么名堂了?” 说话的声音如春风般慵懒淡定,蓝泽筠觉得有些熟悉,立刻抬头,这才发现来人竟然是度落。 蓝泽筠快速起身,让开位子,站在一旁乖乖的回道:“这些人虽然都有映象,但是一个一个想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疑之处。” 度落点了点头,继续道:“正常,若真有那么明显的内鬼,才叫人匪夷所思。走吧,和我一同去取个东西。” 蓝泽筠听着,抬头一脸疑惑的问道:“去哪里?” “汾西清音阁。” 二人渡过忘川,骑着度落的纸鹤朝着汾西的方向前行,也许是近两日没有合眼,蓝泽筠眼里满是血丝,没有什么神采,不过一刻钟,便左摇右晃,开始打盹儿。度落一直盯着蓝泽筠的动静,见此立刻将昏睡的人轻轻往怀中揽了揽,而后指挥着纸鹤慢行,如此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到达汾西境内。 蓝泽筠一路跟在度落身后,进了汾西城,然后拐去一条青砖绿瓦的小巷子。这里她曾经来过,那时候三界与妖族的矛盾还没有到如今这种地步,路上来来往往全是才子佳人,风流韵客,可是令蓝泽筠没有想到的是直到如今,这样的世道下,这个地方依旧如往常一样,奢靡之味丝毫不减。闺房之歌,山水之画,随处可听,随处可见。 而这条通往清音阁的小巷子,来来往往,依旧是身穿罗绮,戴朱缨宝饰的大家子弟,与白丁鸿儒。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怎样做到在这乱世之中,快活生存的。 度落往后瞥了一眼,似乎是发现蓝泽筠心有疑虑,随即解释道:“席渊一统天下,汾西早早就递了降书,表明愿意服从龙华之命,支持龙华。如此这一方世界,才得以保持常年的繁荣太平。” “是国主的意思?百姓竟然没有异议?” “这汾西地处交接,表面看着繁华安宁,实际上可以说是鱼龙混杂之地,哪个国家的人都有,所以,在他们心中,国家的长盛久衰,更朝换代并不重要,只要自己过的快活,比什么都强。” 蓝泽筠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忽而道:“倒也有些道理,能想的如此通透,也算是一件好事儿,毕竟愁也一天,乐也一天,没必要非把自己绑死,逼迫自己为什么子莫须有的虚名活着。” 度落停住脚步,看了看巷子深处,写了“清音阁”的金色牌匾,转过身笑着看着蓝泽筠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样的生命没有信仰,没有意义,颓废至极呢。”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道:“以前有想过,不过后来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只要不牵扯旁人,便没有错。” 度落闻此,嘴角的笑意更深,眼角也慢慢弯了下去,露出一丁点儿赞赏之意。 “进去吧,她应该等候多时了。” 度落说完,便领着蓝泽筠走入清音阁,如同上次一样,两位身着雪白色束腰裙的年轻姑娘,立刻围了上来,而后引路,径直引着他们二人进了二楼的一处厢房。 还未进入厢房,蓝泽筠便闻到一股清幽的紫金檀香的味道,心中不知怎么,莫名生出一丝不快来。 身前的一名年轻姑娘轻轻推开厢房的门,道:“二位贵客快请进,我家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语罢,待蓝泽筠二人踏进厢房之中,便重新拉上了门。这间厢房比起之前他们二人来时的那间要大上许多,整个屋子布局精妙,四处挂着轻薄朦胧的粉红色烟纱。桌上的摆件儿多为轻巧之物,看着像是一位姑娘的房间。 忽而靠近窗口的轻纱被轻轻拨开,一道曼妙妖娆的身影带着灿烂的微笑,走了出来,那人画着楚楚可怜的秋娘眉,五官精致小巧,身上的罗绮锦缎华丽妩媚,正是蓝泽筠第一次来时,见到的那位漂亮老板娘。 “自从贵人传了信,说要过来,奴家已经早早收拾妥当,等候多时了,二位还请这边坐。” 那人朝着度落与蓝泽筠行了礼,而后笑着拨开轻纱,露出里边的光景。 原来这轻纱之后,还有一处还算开阔的地界,靠近窗子处摆放了一套沉香木的桌子,方桌之上正燃着一座小巧精致的白玉元鼎,里面的香正是紫金檀香! 度落点头轻轻示意,随后跟着那姑娘走到方桌处坐下。蓝泽筠面色无常,走进去坐在度落身边儿。 这姑娘手脚麻利的拿出茶具,为二人煮了茶,这才道:“贵人此趟所谓何事?您大可吩咐。” 度落不语,将桌子中间儿放置的一盘牡丹酥往蓝泽筠面前拉了拉才道:“玉扇,我这次来只是取个东西。” 那被称作玉扇的姑娘,娇嗔的一笑,而后道:“您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数也数不清,不知是哪一件儿?” “归天宝器。应该是十五年前放置在这里的,我也记不大清了。” 玉扇转了转手里的锦帕,而后捂嘴偷笑一番,继续道:“那件啊,怕是十六年前的物件儿,您二位先坐着,我这就去找来。” 语罢,玉扇便告退,出去寻东西去了。度落偏头看了看窗外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才子佳人,心情大好,随即回头看了一眼蓝泽筠,这才发现她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有些不大上心。 “平日里看你挺喜欢吃牡丹酥,今日去见了白嬷嬷,她说你多日未曾回焦溪,想必也许久没吃这点心了,怎么如今放在面前,看都不看一眼?” 蓝泽筠闻言,有些慌神,半天才算稳住心绪,道:“无甚,今日没有胃口,或许是这香太熏人,味道太重,不大舒畅!多谢先生挂心。” 言语之中,尽显恭敬之意,度落听了,心头闷闷的,挥了挥袖子,将白玉元鼎内的香熄灭,又将身前的窗户打的跟开了些,而后才继续问道:“现在呢?可好些了?” 蓝泽筠目不斜视,神色厌厌的回道:“身上也沾染了许多,一时之间,难以去除。不碍事,想必等会儿出去,天高地阔,很快便消散干净了。” 也不知怎的,两个人之间怪怪的,似乎都有什么心事,如此便各自沉默了下去。 约莫过了三刻钟,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阵清脆动人的笑声,而后才见玉扇曼妙的身影,蓝泽筠定定的看着,脑海中浮现出了两句“巧笑盼盼,顾盼生辉。”来,如此佳人,世间难得。 “哎呀!东西压的太多,翻了好半天,才找到呢!” 玉扇走过来,将一块雕了红色凤尾花的黑色手掌大小的圆盘放在桌上,而后坐在对面,目光来回打转儿,似乎感受到了屋内略低迷的气氛。 度落伸手将黑色圆盘放入怀中,道:“如此叨扰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做,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听曲儿。” 玉扇听着,眼神中的笑意退减了一半儿,半饷才磕磕绊绊道:“贵人今日如此匆忙,想必…应该是有大事儿,那就改日再会,阁里的姑娘谱了新的曲子,贵人下次可以听一听。” “好。” 语罢,度落看了一眼蓝泽筠,便率先出了厢房,蓝泽筠一时错愕,心里有些慌张,对着玉扇行了平辈礼,而后立刻跟了上去。 待出了清音阁,二人在街上行了一会儿,度落又停下步子,转声问道:“现在呢,心情可舒畅了?” 蓝泽筠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轻声道:“大好了。” 度落闻言,这才扬了扬眉头,脸上又有了笑意,转头带着蓝泽筠拐进一家酒楼。 蓝泽筠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有大事?怎么吃起饭来了?” “日不可错食,此乃大事。” “…………” 蓝泽筠被这话彻底惊住了,趁着度落不注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最近她确实过于劳累,吃饭完全不在点儿上,今日更是滴水未进,还别说,真的有些饥饿。 主篇 第一百五十三章:计中计 二人吃过饭,当天夜里就离开了汾西,回了黄泉之中,不过度落并没有直接回后山,而是随着蓝泽筠一同去了皇宫。 白橙菲近几日一直在为魔族固防之事发愁,不过潜藏在魔族内的内应竟然没有一个露出马脚。蓝泽筠亦是如此。 当夜,魔族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与其首领齐聚落山殿中,共商大计。 度落将从玉扇那里讨回来的归天宝器放置在桌子上,看着一筹莫展的众人道:“此事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白橙菲闻言,眼神之中终于有了一抹亮色,随即抬头恭敬道:“还请帝君指点一二!” 度落笑了笑,道:“今日特地去了趟汾西,将归天宝器带了回来。” 归天宝器!这四个字一出,底下一片哗然,白橙菲大喜,立刻问道:“可是那件上古超灵器?!” 度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蓝泽筠有些不明所以。她在灵山希枫院的藏书阁中曾经看到过这件上古宝贝超灵器,据说是神族族长孟长亭亲自制作而成,可跟灵探宝,万里追踪,可即便如此,倒也不用这么震惊!这东西还没有阁老当年给她的通灵玉好用呢! 蓝泽筠想着,一转头看到李慕师姐亦是同他人一般惊讶,于是凑近了些,轻声问道:“师姐,你可知大家为何如此震惊!?” 李慕闻言,回过神来,道:“这归天宝器乃是上古独一无二的超灵器,乃是先神族族长孟长亭亲自入万丈冰川取的冰幽藤,制炼而成,那冰幽藤也是世间仅有,孟族长找到的那一颗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一颗。之后又融入了几十种稀有玄铁,置与烈火之中,锤炼十年之久,才打完出来的!” 蓝泽筠越听越糊涂,又问道:“可是我在古书上看到这东西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孟族长为何花那么大的力气,做这么一个没用的物件儿?” 李慕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然,书上说的只是一部分,这件法宝可是可以和御灵石一较高下的,只是在当年的大战中,莫族长的御灵石与归天宝器互相碰撞,最后灵力失控,把持不住,双双毁坏,据说御灵石不知所踪,而这归天宝器四分五裂,功能大减。最后变成了一个没什么作用的物件儿!” 因为蓝泽筠并非魔族中人,在藏书阁内看的典籍,对于魔族也是潦草几笔,所以这御灵石倒是头一次听说。 “敢问师姐,这御灵石又是个什么物件儿!?” 李慕听蓝泽筠发问,脸上显现出一丝骄傲之色,道:“这御灵石可是莫依也莫族长的惊天之作,据说这东西制作极其复杂,取用的原料不论珍稀,多达几十万种,在天时地利人和时,几十万种原料会互相融合,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而后,在趁机快速提炼其精华,最后自然成形。而它之所以能被称作是御灵石,便是因为这东西可以接纳转换万物之灵,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内的所有外界灵气都可以在御灵石中慢慢转化成任何你想要的灵力,也可将所有灵力结合在一起,变成一种超级强悍的灵力!” “一种前所未有,超级强悍的灵力?”蓝泽筠自言自语的默默重复了一句,这个世界的灵力分为上乘,中乘及下乘灵力,五行居上,六绝为中,其他皆为下乘,没想到除此之外,竟然会出现凌驾于上乘灵力之上的另一种灵力? 蓝泽筠越发好奇:“这样厉害的宝贝,真的陨灭了?” 李慕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人知道御灵石到底如何了,有人说御灵石早在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役中变成了碎渣,随风飘散而去,也有人说,御灵石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等着它的天命之人到来,让它重新绽放光彩,几千年里,不论神界魔界人界,甚至是蛮荒妖族都在寻找它的踪迹,这东西,一旦问世,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蓝泽筠的思绪跟着李慕的话越飘越远,不论是觊觎,渴望,欲念,还是其他种种,过于强大,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神难安,从而开始未雨绸缪! 度落看着底下的人神色各异,于是继续云淡风轻的说出了令所有人都哑然的一句话。 “几年前偶然得了一颗冰幽草,刚好将这个东西给修复了。等会儿你们便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说修复好的归天宝器被放置在皇宫的祠堂之中,如此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定有自投罗网的。” 众人还沉浸在度落的第一句话中,无法自拔,归天宝器修好了??!!这下底下众人的神色更加精彩,有兴奋激动的,也有暗自担忧的。 白橙菲闻言,脸色逐渐凝重起来。蓝泽筠站在其身旁,很明显的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自古有言,匹夫无罪,怀玉有罪。如今莫名其妙得了一块儿天大的馅儿饼,还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那一块儿,这消息若只是在魔族传播也就罢了,若是有人不小心将它带出去,传到了神族,人族甚至妖族的耳朵里,恐怕魔族就会成为所有人都盯着的一块肥肉,稍有不慎,便会被消灭的连渣儿都不剩! 度落语罢,在众人紧盯的目光之中,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归天宝器,而后来来回回摸索一番,才将这东西交给了白橙菲,令其将那东西放进祠堂之中。 落山殿中发生的惊天大事,不过半个时辰便在魔族之中传播开来,而众人所反馈的情绪,不过两种,极度兴奋,极度担忧! 白橙菲自从将归天宝器放入祠堂之中,便立刻派遣了重兵把守,生怕真的出个什么纰漏。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有人主动上钩! 大约过了两三日,终于在某天夜里,有了动静。原来这些日子,白橙菲另外派了蓝泽筠率领其他魔族中比较优秀的年轻子弟,日夜埋伏,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来了前来偷窃法宝之人!这人当夜便被秘密押解到了密牢之中,严加拷打!不出几日,魔族好几个院里都有人被带去问话,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直到半个月后,一切终于渐渐消停了下来,白橙菲似乎是松了一口长气,回了焦溪修养。魔族众事儿,依旧和往常一样,交给了各个长老与首领。至于蓝泽筠也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后山,做起了平平淡淡的扫园仆人。 无疑所有人的心中都暗暗轻松下来,这样的情况已然表明,潜藏在魔族内的妖族探子被彻底清扫干净! 只是某天夜里,月黑风高,一道身影快速出了临魔院,而后越过落山殿,出了皇宫,朝着一处偏僻静谧的山脉快速行去。 等到行至一片高树横起的树林之中,那人才停了下来,而后十分警惕小心的观察了一会儿四周,这才从怀中掏出一管小拇指粗细的信筒,随即将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不过一刻钟,天空之上便出现了一只长相凶狠的厉鹰,在空中徘徊了许久,才慢慢降落下来。 那人轻轻摸了摸厉鹰的头,随后将手里的信筒安在厉鹰的脚爪上,这才拍了拍手,示意其起飞离开。 厉鹰十分听话,立刻飞了出去,在树林之上徘徊了一会儿,然后不见踪迹,黑衣人很是满意的看着厉鹰离开,这才转头朝着树林之外走去,不过还未行几步,黑衣人便听到了身后有东西直直从空中坠落下来。 黑衣人闻此,立刻停下脚步,全身快速运转着灵力,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好半饷,四周都没有动静,黑衣人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原来她刚才听到的动静,正是自己刚刚放飞的厉鹰,而此刻它僵硬的躺在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没有一丝呼吸! “还真是谨慎,我差点儿以为你不会有所动作了呢。” 黑衣人面前的树林之中突然传来来声音,黑衣人被吓了一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块儿。直到脚步声响起,一道身穿红色束腰劲装,扎着利索的马尾的身影慢慢走出黑暗,此人正是蓝泽筠! 蓝泽筠看着面前一脸警惕的黑衣人,走到地上的厉鹰面前,从它的爪子上取下信筒,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纸条:“归天宝器为真,可通知神人两族探子。” 蓝泽筠看完纸条,而后笑了笑,看着黑衣人道:“让我猜一下,为何不是通知妖族来抢,而是通知神族与人族,你这位主子可真是心有玲珑七巧,巧巧都不简单啊!既然妖族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得到,不如便舍掉这种可能,将消息广而告之,三界之中,最忌讳的便是一家独大,借机挑起三界内乱,好从中渔翁得利,果真是精明的打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李慕师姐?” 蓝泽筠不紧不慢的说着,那黑衣人闻言,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 主篇 第一百五十四章:内鬼落网 夜黑风高,树林之中的参天大树刷刷作响,偶尔一只灵兽长啸一声,在这空旷的山涧之中,显得有些悠长耸立。 今夜没有茭白的月光,长风来回潇潇瑟瑟,在黑夜之中吹起蓝泽筠的衣摆和发丝。 蓝泽筠定定的望着对面黑衣人,眼中显现出一丝寒光。 “李慕师姐,我也很奇怪,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做了妖族的内应?” 对面的黑衣人见蓝泽筠脸色正经严肃,丝毫没有试探之意,应该是已然确定她就是李慕! 如此李慕倒也不遮掩了,轻笑一声,伸手拉开蒙住自己脸的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张姣好熟悉的面容,阴阴恻恻的黑夜里,偶尔能看得出那人的面部轮廓。 “果然是你!” 蓝泽筠本来心里还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如今彻底破灭。 李慕微微一笑,语气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的温柔:“是我,我还以为自己藏的这么深,不会有人发现呢。” 蓝泽筠叹了一口气,回道:“是很深,若不是你亲自承认,就算今日你从我面前逃走,我也不一定会认定是你。” 李慕蹙眉,似乎是明白了过来,反问道:“你在诈我?” “是,或者不是,只是有一点怀疑罢了,没有证据。” 李慕松懈下心神,将周身的灵力收了收,问道:“怀疑?为何怀疑?我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是。” 蓝泽筠笑了笑,道:“李慕师姐,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昆仑参加试炼大会的日子吗?” 李慕闻言,瞳孔渐渐放大,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你是说……那个时候??” “没错,前往昆仑的不过魔族九院中的佼佼者,当日我们在般若森林的一切行动皆在妖族孽党的掌握之中,而后又发生了人界太子妃联合妖族,栽赃陷害,残害同门之事。所以众人的目光彻底从魔族的身上移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当时所有的妖族邪佞全部来自于昆仑内部!” 李慕听了,还是不大明了,继续问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能说明,魔族里的妖族孽党就是我!” “确实如此,不过令我怀疑此行魔族之中也有妖族爪牙的事,是我们在般若森林之中的遭遇!当时在昆仑被抓到的那些受到贿赂的弟子,都道行贿之人,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 李慕挑了挑眉头,问道:“哦?你怀疑那个人是我?” 蓝泽筠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个人应该便是你说的那个昆仑的朋友吧!也就是暗通戈薇,杀害昆仑数十名先辈的恶徒!” 此话应该是说到了点子上,李慕闭口不言,不过表情已然证明了蓝泽筠的猜想。 蓝泽筠见此,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继续道:“你那位朋友贿赂昆仑弟子,每日在昆仑斗武场观望,究竟在等什么,后来我们已然知道,他早就在般若森林之中,布好了局,只等大家自投罗网!” 李慕神色有些心虚,低声道:“就算这样,进入般若森林中的弟子,两族皆有,为何就不能是神族的,我们都知道,那个人界的太子妃就是一个内应。” 蓝泽筠目光坚定,否认道:“这个绝对不会是她,戈薇乃是被情所困,所做之事,全部冲着我一个人来,她可以伤害任何人,但绝对不会伤害席渊分毫。般若森林之事,追根究底,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便是两族的优秀子弟,通通葬身其中。未此,你那位朋友也算是煞费苦心,布了两处死局。” 李慕闻言,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算是承认。 蓝泽筠继续道:“一处便是菩提树处集结起来的黑魅,能够魅惑人心,叫人失去本心,自相残杀!其二就是中央地区的鬼谷之地,想必他早就打好了算盘,定然会有人为了荣誉挺身冒险,走进去!这两处死局布的如此妙,叫人难以察觉,不过正因为是妙局,此事必须有个聪明人引导进行,才可顺理成章!回想起来,那一趟,可真是惊心动魄呢,你说对不对?李慕师姐?” 黑夜之中,只有萧瑟的风声吹着冷意,透过衣服锦缎,侵骨噬心。 李慕赞叹的拍了拍手掌,没有一丝狡辩之意,而是继续问道:“就算如此,你为何断定魔族内妖族的内应就是我?一同前往昆仑的弟子那么多,每个人都有嫌疑才对。” 蓝泽筠点了点头,继续解答道:“确实如此,要不是白姨要彻查妖族众人的底细,恐怕我也不会想到昆仑一行的诸多疑点。试炼大会结束,昆仑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白雨曦以及除你之外的所有魔族弟子皆下山玩耍,唯独不见你,现在想来,恐怕李慕师姐并非什么身体不舒服,而是借机避开众人,前去找你那位朋友共商大计,这才有了第二天惨绝人寰的那一出!而当夜白雨曦醉酒之事,只有魔族弟子才知晓,除了魔族弟子,谁又会暗中利用这一点,叫我没有办法脱罪。如今仔细想来,一桩一件拼凑在一起,着实令人大惊!” 李慕闻此,转头问道:“既然已经有了怀疑,为何不立即告诉族长,任由我将魔族的消息透露出去?” 蓝泽筠盯着李慕,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此事,一来就算我千般怀疑,还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便是内应,二来,我是真的好奇,李慕师姐为何会心甘情愿的做了为妖族卖命的贼子。我听傅院长说当初你在游历修行之时,也是痛恨妖族,做了不少惩恶扬善的大事,而且白姨说你的母亲,还是死于妖族之手。究竟是什么,叫你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李慕只定定的站着不说话,一双漂亮,温柔似水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光波动,好半饷,她才稳住心神,叹了一口气,而后笑了笑问道:“然后呢?光凭在昆仑的表现,恐怕并不能使你如此坚定不移的认定我。” 蓝泽筠见李慕答非所问,倒也不在强求,回道:“若要彻底找出潜藏在魔族的妖族内应,还需一个合适的契机。” 李慕闻言,眼神又亮了亮:“你是说,这一次……是一个局?!” “没错,那天帝君带我专门去了趟汾西,拿了件儿惊天法宝回来。” “你是说,归天宝器??” “没错。” 李慕目光来回流转,一个不好的念头渐渐生了出来。 “那它究竟有没有……?” 蓝泽筠摇了摇头:“自然是没有,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李慕先是一脸震惊,后又觉得此事倒也不难猜,若真是修好的上古法器,以帝君的智慧,又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小贼去冒险,为魔族招惹灭族之祸。 想到此处,李慕竟然忍不住嘴角上扬,笑了出来。 蓝泽筠见她这样,一脸疑惑,随即问道:“你笑什么?” 李慕面带笑意,道:“我笑帝君那么高不可攀的人,居然会为了你的一丁点儿猜疑,做这样的事儿。” 蓝泽筠听了,脸上一红,立刻解释到:“此事我们并没有通气,那日在落山殿他说了此事,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过是使了个计中计,表面上所有人都以为妖族弟子会来偷窃查看宝物,不过往深处想,这件事,对于妖族最有利的便是借此挑起三界的斗争,妖族好坐享渔翁之利,这可比一件儿不能确定是好是坏的物件的好处来的实在。” “所以你从那之后便盯着我了?” 蓝泽筠点了点头,道:“没错,那日之后,我和白姨商议,紧盯我们挑选出来的怀疑对象,这些日子,你虽然没去过祠堂,但是却有其他来往祠堂的侍人和弟子与你来往密切,前些日子,你半夜偷偷出了皇宫,来到此地,收了一份信件。我猜那封便是你那位朋友叫你看看,帝君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你们早就打好了算盘,只等将这个消息广而告之,从中收益。不费一兵一卒,瓦解三界,这一桩一桩精美绝伦的谋划,属实叫我好奇你的那位朋友!” 如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李慕自然已经没了脱罪之由。 李慕心中明白,依然闭口不语,笑眼看着蓝泽筠,不过藏在暗地里的双手已经偷偷聚拢死起了灵力,为今之计,只能拼死寻一条出路! 山涧处四处飘荡的风突然猛烈了许多,忽而有一股淡淡的幽莲香气慢慢融入到了风中,飘散到了李慕面前。 李慕抬头看了看四处摇晃不止的叶子,眼中的最后一丝生机彻底消失,随后便收了灵力,长叹一口气,笑着看着蓝泽筠道:“你说的都对,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这一日不过是迟早的事。这些年我确实做了太多太多,多到我已经数不清了的坏事,背叛魔族,杀戮同门,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李慕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泽筠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倘若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该多好,我也不想的,我那么痛恨妖族,我也不想的!” 李慕似乎将压在心中多年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了一般,语气渐渐变得无力,哽咽。此刻的她,让人觉得那些精心谋划的惊天大事,都和她毫无干系! 主篇 第一百五十五章:一把利刃 冷冽的凉风之中,李慕没有一丁点儿逃离的意思,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然察觉到自己插翅难逃,打算束手就擒了。 冰凉的风吹过,带起她梳起来的头发,就像是利刃一样,刮在她的脸上。 “泽筠,你知道吗,我好羡慕你,我真的好羡慕你。” 李慕眼眶红润,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滑出眼眶,不知所踪。 蓝泽筠一脸疑惑,问道:“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 李慕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很多,我羡慕你总是可以劫后余生,我羡慕你身边来来往往的所有人都真心待你,我也羡慕你有强大的靠山,不论是雨曦那丫头,还是帝君都愿意为你出头,我更羡慕你…这一路不管怎样磕磕绊绊,总能坚持本心,不受一丝影响。怪不得…他…” 李慕说到此处,欲言又止,只低着头,伸手擦掉了脸上残留的泪花。 蓝泽筠觉得李慕的话,说的莫名其妙,终究没忍住,问道:“李慕师姐,可否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叛魔族,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慕咬了咬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反复再三,只道:“这世间总有一些叫你分不清对错的事情,很不幸,被我遇到了,其实我早已知道,自己此行已然没有回头路,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 李慕说着,目光望向一旁摇晃的树叶,忽而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殊不知那是把双刃剑,也有可能害人害己。这样也好,活着能见到他,虽然开心,不过良心总是煎熬的,就这样为了他死掉,至少没什么遗憾,也不用日日不安。” 蓝泽筠闻此,算是明白过来,心中生出一丝心疼惋惜来,声音低缓的问道:“如此作为,可值得?” “值得,自然是值得的!你不知道,他总是郁郁寡欢的,我很少能看到他的笑容,于是心里总想着他能笑一笑,等到他笑了的时候,我就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笑起来,就像是一颗太阳,我的世界也随之亮了。” 蓝泽筠看着李慕谈到那人时,眼里闪烁着微光,就连脸上也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嘴角都流露着一丝笑意。应当是爱到深处,不能自拔了吧。 “李慕师姐,能让你如此对待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吧。” 蓝泽筠问道,李慕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而后直勾勾的盯着蓝泽筠,忽而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会和他见面的,除去身份,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会喜欢他的。” “师姐,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本心不在一处,再怎么靠近,也不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蓝泽筠目光坚定的说着,更像是在表达自己绝不更改的信念。 李慕看了蓝泽筠一会儿,这才道:“也许…你说得对,像你这样的人,或许并不会和我一样,那么心甘情愿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魔族交给你和雨曦,是最好不过的,你们二人定然可以保护魔族,永久安宁!一切全 看天意吧。” 语罢,还不等蓝泽筠反应,李慕手中便幻化出一把长剑,手腕儿一转,剑锋对换,而后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之中,直直穿透过去,只留剑尖儿处滴着浓稠的鲜血。 蓝泽筠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过今夜的任何情景,唯独没想过李慕会选择自戗。 李慕笑着看着蓝泽筠,一点一点跪坐在地上,而后躺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蓝泽筠双手有些颤抖,眼睛里全是不舍,她记得李慕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惜偏偏遇到了一个站在自己对立面,却让自己心甘情愿去赴死的男子。 忽而长风消停下来,而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蓝泽筠身前。 度落看着蓝泽筠憋着的眼泪,叹了一口气道:“她早就知道我在附近,逃不掉了,对不起,她的命是自己选择的。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蓝泽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度落的这一瞬间,眼泪就像是决了堤一样不要命的往外流。她的心突然就变成了软软的,尤其听到度落的话,整个人更加难受起来,还不等度落再说什么,便一把抱住度落的腰,埋头痛哭起来。 度落有些心疼,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蓝泽筠削瘦的后背,好半饷,见她声音小了些。这才道:“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没事儿欺负一个小娃娃。” 蓝泽筠闻言,立刻抬起头来,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而后抬头瞪了一样度落,道:“先生想多了,以你的身份,不管对我做什么,旁人也不敢多说一句。” 度落看着面前的小哭包,终于止住了眼泪,如今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确实不多见,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挑逗之意。 “是吗?真的做什么旁人也不会…多说一句?” 度落往前走了两步,离蓝泽筠不过半个手掌的距离,蓝泽筠正好在度落的心脏位置,能够清晰的听到度落规整,一丝不乱的心跳。 蓝泽筠脸上一热,立刻退了一步,然后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一颗信号珠放了,而后饶过度落,走到李慕尸体旁边。 她的尸体已经有些冰凉,只有不断从身体里窜出来的止不住的鲜血还带着点儿温热的气息。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将糊在李慕脸上的发丝轻轻拨开,露出她清秀的面容。又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领口,心中一股热流又涌了上来。心到:也不知道雨曦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该有多难过。 度落看着蓝泽筠目光还是有些心疼,忍不住宽慰道:“如此未免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若真让她活着面对魔族众人的讨伐,恐怕于她而言,只会比死更痛苦。” 蓝泽筠点了点头,不论是傅院长还是白姨,都说李慕嫉恶如仇,绝不姑息,想必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她依旧是个惩恶扬善,将魔族放在第一位的桀骜女侠客。这些事情,她绝非心甘情愿的去做,想必正如她所说,自己每日每夜都遭受着良心的煎熬。倘若真将她活着带回去, 那些人指责,不敢置信的目光,远比死更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三刻钟,树林周围火光闪动,应该是魔族弟子看到了信号弹,赶了过来。 “参见帝君!” 度落看着来人,点了点头道:“内贼已经抓获,你们先将她的尸体带回去,交给白橙菲,她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置。” “是!” 来人匆匆忙忙的将李慕的尸体带走,蓝泽筠一直看着,但凡是认识李慕的弟子,脸上皆挂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待那些人离去,此处的血腥之气立刻被风吹散了许多,想来担心了好几个月,如今总算是了结了此事。 蓝泽筠打了一个哈欠,深深的吸了一口深夜山涧清凉的空气,心情立刻舒畅起来。只不过这空气中…好像缺了着东西… 蓝泽筠想着,转头问看了看度落,顺口问道:“先生,你可是换了熏香吗?为何今日闻不到紫金檀香的气味?” 度落挑了挑眉,对于蓝泽筠能够发现这个问题。似乎很是开心,随即一脸坦诚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不喜欢那香,觉得味道太重,所以我换了比较寡淡的幽莲熏香,味道很淡,若不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度落这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炫耀,蓝泽筠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心脏也突然跳动的更快了些。他换香了……因为自己不喜欢那个味道???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蓝泽筠眉头深皱,不过嘴角竟然毫不察觉的翘起几分。 夜深露重,就算是盛夏之日,也经受不住这幽深山涧之中的寒风刺骨。 片刻之后,蓝泽筠与度落肩并肩,离开了此地。 所有喧闹即刻恢复了宁静,树叶被萧瑟的冷风吹的沙沙作响,就像是一曲悲凉的哀歌。不过一刻钟,忽而从别处飞过来了一群红眼儿斑鸠,围作一团,放肆的叨食着李慕留下的那一滩血泊。此情此景,太过凄寒。 蛮荒错落叠起的宫殿之中,一座常年不见光亮的黑色宫殿中,一男子斜斜的躺在主座之上,黑夜之中,尚且分辨的出他那英俊的五官。 忽而有人轻轻推开了门,一蒙面男子上前,跪在地上道:“回禀殿下,那边消息断了。” 主座之上的人丝毫也不惊讶,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一块儿玉镯子,道:“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听接应的人说,没有收到里面线人的信件,应该是……” “好了,我知道了,比我想象中的早了一点点。下去吧,此事不必在探究了,吩咐其他探子,跟魔界的来往断干净了。切莫节外生枝,自露马脚。” “是!殿下!” 那人闻言,乖乖的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之中,又只剩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里自娱自乐。忽而一阵清脆的声音。那人手里的玉镯子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好几瓣儿。 “碎了?看来还是没有缘分,向来情深,奈何缘浅,空谷不见回响,迢迢万里追星。且走好吧。” 主篇 第一百五十六章:千里而来的竹叶青 蛮荒之地,常年不见阳光,存在于三界之外,就像是一座寒冷的冰窟窿,不带一丝温意。 白雨曦与银烨带着从两族调离出来的士兵一路北上,经过蜿蜒曲折的山道沟壑,越过宽阔无垠的子母河畔,最后终于在人界与蛮荒交接的边缘地带和原先驻扎在此处的两路军队汇合。 此次从魔族抽离出来的骑兵乃是由魔族第一战刃之称的冯车冯魔将指挥。这人不苟言笑,看着身材魁梧,目光凶狠,不怒自威,不像是一个好说话的。 不过令白雨曦和银烨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到进人族关隘,便看到了门口等待的两道身影。 白雨曦远远便看到了那人,只觉得熟悉,待行至跟前,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随即跳下马道:“你为何在这里?” 席渊笑了笑,扫视了一圈儿队伍,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好半饷才与身旁的沈西言一同朝着二人行了礼,回道:“此役关系三界,我自然是要来的。” 白雨曦自然是知道席渊在找什么,随即漫不经心的回道:“别找了,她没有来,此次就我一个。” 席渊听着,只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银烨见到二人,只觉得亲切无比,也立刻下马,迎了上去,右手搂着席渊,左手拍了拍沈西言,笑道:“能在此处与你们想见,真是太好了,想来我们终于可以并肩作战了,哈哈哈哈,岂不快哉!” 白雨曦双手抱胸,看了银烨一眼,而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切!也不知道你瞎激动个什么劲儿。又不是突然多出十万兵马,瞎乐呵什么!” 关于蓝泽筠的事儿,白雨曦前前后后也算是知道了个差不多的,又因为戈薇与席渊关系匪浅,此时见到他,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正眼相看。 银烨闻言转头“啧”了一声,正准备怼回去,不过看到白雨曦那张怒视着自己的小脸蛋儿,终究还是将快要发泄出来呢脾气通通咽了下去。 沈西言从头到尾,一直抱胸站在一旁观望着这里,没有丝毫要搭理的意思。 席渊摇了摇头,心中也明了白雨曦的脾气是为了什么,随即打圆场道:“想必大家远道而来,都辛苦了,不如先让将士们安营扎寨,刚才命人匆匆做了些吃食,我们进去说话吧。” 一路跋山涉水,确实奔波,白雨曦早就饥肠辘辘,倒也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前面的三个男人进了关隘。 此处关隘,往前不过数十里便是蛮荒群山入口,这片儿地界,经常遭受妖族的侵略,久而久之,倒也没什么人居住了。直到之前两族派了将士过来镇守,才在此处建了防守的城池。外面看着固若金汤,里面也不过一些简陋的房子。 几人进了城池,而后行了几百步,白雨曦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饭香味儿,忍不住往深处嗅了嗅,咽了咽口水。 银烨看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呦呵,我的小公主,你这身子骨不太行啊,行兵打仗,几天吃不上饭也是有的,可比这残忍多了。” 白雨曦听了这话,心里怒火中烧,转头瞪着银烨道:“此时又不是打仗,我何必委屈自己,等到战事真的开始,我不用你教,自然懂,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强谁弱呢,多管闲事的花孔雀!” 白雨曦的眼睛本来就比旁人大些,如此更加圆润明亮,看着就像圆圆的月亮,里面全是光。 银烨撇了撇嘴,打算在回怼过去,幸亏席渊一把拉住,道:“到了,风餐露宿了这么久,我命人备了温酒,赶快进去喝一喝,暖暖身子要紧。” “什么酒?!” 席渊刚说完话,就听到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他转头看了看银烨,又看了看白雨曦,只见两人完全就是一副眼巴巴的渴望模样,仿佛刚才的争吵完全不存在一样。 沈西言此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代替席渊回道:“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我和席渊专门从龙华带过来的。” 这句说完,沈西言看着银烨继续道:“就是你一直喝的那家,我们乘着青鸟来的,也没怎么耽搁,味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偏差。” 银烨眼神之中光芒四射,一把拉住沈西言,语重心长道:“不愧是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们记挂我,这情堪比雪中送炭啊!” 白雨曦看着银烨感激涕零的模样,对这酒更加好奇,她就不信能比她的千里红更好喝! “不就竹叶青吗,谁酿不出来,有那么好喝吗!?” 银烨闻言,立刻回头快速道:“你说这个,我就要给你好好说道一下了,这龙华小巷子里的竹叶青,那可是哪家都比不上的入口清幽甘甜,如喉炽烈青涩,回味荡气回肠,无穷无尽,可谓是不可多得的美酒啊。” 银烨说着,似乎是回想起了那股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白雨曦虽然嘴上嫌弃,不过倒是把这话听到了心里去。 一行人进了门,扑鼻的肉香味儿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白雨曦看着桌子上的菜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着众人入座,便拿起筷子,夹了块儿肉,吃了起来。 沈西言依旧抱着胳膊,端正的坐在桌前,看着白雨曦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几天没吃饭了?按理说众兵出行,都会带着粮草啊。” 白雨曦听到此处,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被塞得满满的嘴圆的就像一个包子一样。待她抬头时,才发现这三人都盯着自己看。 那张圆鼓鼓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白雨曦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嘴里满满的食物咽下去,而后低声道:“每天都有吃啊,只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了,虽然做的比白奶奶差一点。不过味道还是好的。” 语罢,又接着扒拉了好几口。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四人之中,白雨曦年纪最小,身上还带着些没有褪去的稚嫩,又是个女孩子,千里迢迢,带兵前往如此恶劣的蛮荒之地,属实令人敬佩的。 银烨想了想,将自己面前的一盘鸡腿儿往白雨曦跟前推了推。白雨曦见此,抬头看了一眼银烨,倒也没说什么,伸手夹了个鸡腿儿,继续吃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有帘子掀动的声音,一身材臃肿,眼睛带笑的妇女笑盈盈的端着温好的酒走了进来,道:“酒来了,刚温好的,快喝几杯,暖暖身子!肠胃也舒畅些!” “谢谢大娘!” 酒上桌,众人倒是很有礼貌,整齐的表达了谢意。 银烨立刻上手,匆匆倒了一杯,放在鼻子旁边儿嗅了嗅,眼神发亮,就连嘴角也弯了起来。而后一饮而尽。 “啧!!好酒好酒,甚是想念啊!” 一番感叹之后,又立刻续了一杯,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刻倾泻而出,白雨曦看着银烨陶醉的模样,心中的小馋虫也被勾了出来,犹豫再三,也伸手倒了一杯,同银烨一样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样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味道一绝!悠久留香??” 银烨激动的询问白雨曦的体会,白雨曦皱了皱眉头,而后咋了咋舌,道:“这酒入口带苦,入吼又涩又烈,入胃如火烧,虽然唇齿幽香,倒也称不上极品好酒。” 白雨曦说的很诚恳,沈西言与席渊定定的看着二人,而后很默契的相视一笑。 银烨听到白雨曦如此回答,摇了摇头,道:“你呀你,肤浅!这酒吧,要往深处喝,你就会发现,越品越香,越品越有味道。此等味道,人间难得,千金难买啊!” 白雨曦翻了个白眼儿:“我看是你想太多了吧,单论味道,这酒只算是中等香醇,对于我而言,再往深处想,它还是如此,至于你,喝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情绪,这又不能互通,叫旁人也深有所感,平白说别人肤浅做甚?!” 沈西言听了白雨曦的话,猛烈的点了点头,恨不得拍手叫好!这话他早就想说,可每每看银烨陶醉的模样,又全部吞了下去。 银烨乖乖的听完,也是点了点头:“你个小丫头,果真伶牙俐齿,一语道破啊。你说的很有道理,这酒对我而言,哪能用好喝二字来形容啊,可惜这一壶温了,若是冷的,那才美呢!” 银烨嘴上嫌弃着,不过手底下一直没停,一杯接着一杯,喝的不亦乐乎。 白雨曦摇了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鸡腿儿。不过刚安生了没一会儿,门口便想起了急匆匆的步伐。 片刻之后,一小卒进来,对着众人道:“各位大人!!冯将军和林将军吵起来了!拦也拦不住!营头看着怕是要打起来,这才叫我快速来寻各位大人,拿个主意!” 白雨曦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哪个林将军?” 那小卒闻言,看了一眼银烨,这才继续道:“就是原先驻守关隘的神族统领林肃山林神将!” “可知为何事吵了起来?” 小卒听到席渊发问,目光在银烨和白雨曦身上来回流转,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主篇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统军心! 苍茫无边的平原之上,狂风呼啸,夹杂着暴起的尘土,席卷而来。 人族与妖族蛮荒边界之上的关隘中,燃起了数千堆火把。 两位身材魁梧,眉目锋锐,体型高大的男子相对而战,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站着许多人围观,就是没有一人敢上前说话。 林肃山目光之中带着肃杀之气,看着对面站立的身影,嘴边两撇翘起来的小胡茬儿随风来回颤动,半饷之后,冷哼一声骂道:“哪里来的兔孙子!在爷爷的地盘上如此造次!” 冯车闻言,目光中也是寒气逼人,冷眼一笑,道:“我这要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有人说话!你可把嘴巴放干净喽!省得别人听了,都觉得是狗吠,不做理会,岂不尴尬!” 二人语气都不是很好,互相阴阳怪气,嘲讽不断,林肃山自诩身为神族将领,那股高贵劲儿早就渗透到了骨子里,自然瞧不上魔族众人,再加上,早先便听到情报,此次的主帅竟然要让给一个魔族还未断奶的小丫头,怎能不气?自然是更不会给魔族众人一点儿好脸色看! “呵!到底是泥土里的东西!行兵打仗不行!耍嘴皮子倒是一等一的?!” 林肃山越想越气,目光斜视着冯车,嘴里自然是不饶人的。 不过冯车也是不甘示弱的,林肃山为何如此,他心中已然知晓缘由,为了魔族的声誉,为了公主的威严,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落了下风! 于是冯车亦是斜斜的瞥了一眼林肃山,语气淡淡道:“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可别把一股子凶劲儿都放在这儿了,等到了战场上,吓得叫也不敢叫一声!” 二人谁也不饶谁,都不愿意就此停手,眼看着局势越来越凝固,四处看热闹的人终于也担忧起来! “看来一路奔波还不累,居然有力气在这里喊骂?!” 众人之中让出了一条小道,四道挺拔端正的身影并肩而来。 冯车听出了白雨曦的声音,又见她此刻面色带着些怒气,立刻对着她行了礼,道:“微臣参见公主,军中吵闹臣确实有罪,只不过…臣确实不能忍受,他族之人诋毁我魔族!” 林肃山瞧都没瞧白雨曦一眼,只对着银烨和席渊行了礼,然后站直身子,大声道:“我只知行军打仗并非儿戏,非兵无用,只会拖后腿,未行兵,自家人心惶惶,可不是好的计策!” 林肃山说话声音极其洪亮,字里行间,明里暗里,皆是对白雨曦这个主帅的不满。 白雨曦闻言轻笑一声,而后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银烨,见其目不斜视,神色轻松,待察觉到白雨曦的目光之后,伸手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白雨曦随即点头,往前一步,双手背后,行至林肃山与冯车中间,先是对着冯车道:“此时已到休憩之时,冯魔将在军中与同僚争吵,破坏军中安宁,按照军规,杖责三十!行刑!” 此话一出,冯车先是一愣,而后低头乖乖领了刑法,而一旁观望的魔族众将立刻喧哗起来,只觉得冯魔将甚是不公。 而恰恰相反,林肃山以为白雨曦想息事宁人,迫不得已,责备自己的属下,来换取他的认可,颇有些讨好之意。不由得脸抬的更高,神色也愈加猖狂! 沈西言挑了挑眉,见银烨与席渊毫无动作,脸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赞赏之意,不由得好奇,凑到席渊身边儿小声问道:“那小丫头什么意思,我看你们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席渊笑了笑,头也微微靠了过来,轻声回道:“你且看着,好戏还在后头呢,这丫头怕是要立军心了。” 席渊这边儿刚说完,那边儿已有行刑的人提着一尺宽的六尺长的藤编板子过来,冯车面不改色,目光之中也没有一丁点不满意,立刻跪倒在地,等待行刑。 “一,二,三,四,…………………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周围的士兵一起数着数,这鞭子看着轻薄,但是光看那材料,便知道定然是沾着皮肉,疼得刺骨!不过一刻钟,刑法便执行完毕,冯车咬着牙站了起来,面色已经有些许苍白,观其背后,衣服上已经粘黏了一层血水! 白雨曦面不改色,道:“来人!带冯车将军下去上药休息!” 冯车闻言,立刻回道:“谢主帅!” 随即跟着一旁的士兵退出这里,乖乖去上药。 等冯车走后,白雨曦转头看了看林肃山,而后眼睛带笑,道:“敢问这位是?” 林肃山冷哼一声,依旧瞠目道:“我乃是神族镇守蛮荒的神将林肃山!” 白雨曦闻言,点了点头,莞尔一笑继续道:“原来是威名在外的林神将,久仰久仰!” 林肃山低头看了一眼白雨曦小小的身子,只觉得她此刻的笑容十分谄媚,脸上之色更加轻贱,不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们神族想来英勇善战,此役胜券在握,你只管乖乖呆着不添乱就行!” 白雨曦听到此处,故作疑惑的问道:“林神将,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也许神将还不知道,我……” “你不必说了,早前就有消息传过来,说你是此役主帅!刚好我们神族的小殿下也在,此役你听他的指挥便可!” 林肃山干脆利落的为白雨曦安顿好了之后的事,银烨依旧站在一旁,也不上前阻止,倒是更加助长了林肃山的嚣张气焰! 白雨曦听到此处,似乎是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忽而神色已转,笑容尽收,面色庄严肃立的看着林肃山道:“刚才,我还以为林神将不知道我此行的职责,不想这神族的消息传的这么快,你已然知晓了。” 林肃山闻言,以为白雨曦在夸神族消息网络传达的快速呢,面上更加骄傲,两撇小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那是!我们神族的军队,自然是天下无人能敌,做什么都是快人一步!” “既然如此,不知林神将可认罪?!” 白雨曦话锋一转,林肃山忽而回神,一脸茫然道:“我何罪之有,有何罪要认!” 白雨曦双手背后,轻笑一声道:“既然林神将不知,不如就由我这个主帅给你列一列!其一,排挤军中其他将领,故意引起矛盾,其二,不尊军令,我行我素,其三,违抗军纪,扰乱军心,其四,不尊上级,无法无天!就这四条,按照军规,原本应当免职,不过林神将既然是军中老将,行兵无数,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而且又是初犯,故可以从轻发落,就责仗两百,以示警戒!” 此话一出,叫人措不及防,林肃山一脸愤怒,指着白雨曦骂道:“无知小儿,我乃神族将领,且不说我有错没错,就算有也轮不到你们魔族插手责罚!” 白雨曦毫不畏惧,脸色愈加严肃,高声道:“大胆!林神将莫不是要违抗军规!知错不改?!” “我何错之有?!” 白雨曦见林肃山丝毫没有屈服之意,随即笑道:“何错之有?我可问林神将,既然已经知道我乃此次战役的主帅,为何不听从军令?!” “呵!你不过魔族一乳臭未干的小儿,凭什么管我神族军队!” “凭什么?就凭我乃是神族魔族通通认同钦点的主帅,此乃两族共同商议的结果,敢问林神将可是觉得邶祉族长的话也不中听了?!” “这……!” 白雨曦步步紧逼,直问的林肃山哑口无言,此事确实如此,他心里不服,但是若是承认不服,必然是要违抗神族之命,若是就这样屈服,他的心里却是不大甘心! 白雨曦见林肃山神色闪烁,心中已然大乱,而后继续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此战究竟关乎什么!这一仗,不是为神族!不是为魔族!而是为了三界的芸芸众生!倘若此刻,大家还不能齐心协力,不服从军纪调配,恐怕未战先溃!大家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在天下苍生面前,难道还不能放下心中小小的芥蒂,倘若此战败了,那我们身后,万代人守护的三界,将不复存在,万物生灵毁灭殆尽,这样的世界,想必没有人愿意看到!既然两族族长命我作为此战主帅,那就有他的道理!我们是兵!不论是神族的兵,还是魔族的兵!为兵第一条,就是谨遵军令!” 白雨曦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就像是一把刻刀,深深的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周围之人闻言,不论是神族士兵还是魔族士兵,皆附和认同! 林肃山看着周围的情形,脸上一红,有些羞愧难当,随即低头对着白雨曦道:“臣知错了,愿意受罚!” 白雨曦闻言,点了点头玉,随即命人行刑!沈西言忍不住拍了拍手,对着席渊道:“以前只觉得这丫头气魄胆量超乎常人。如今一看,这处事的放大谋略,远远超乎常人,稳重大度,机谨过人,是个人才!” 席渊眼带笑意,回道:“魔族当任的这两任族长,哪一个是可以小看的?他们的孩子,自然是人中龙凤,绝绝不凡!” 白雨曦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其实这一路,她几乎每天都在想着倘若不被神族将领接受应当如何,不过想必今日之后,这样的疑虑定然不复存在! 银烨一脸笑意的看着白雨曦走到自己身边,轻声道:“啧啧啧!不错不错,小殿下威武!” 白雨曦翻了一个白眼,忽而道:“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银烨眨了眨眼睛,道:“谢我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谢谢你,刚才没有为我出头。” 主篇 第一百五十八章:柳河灯,画舫吻 八月盛夏,正是热的时候,蓝泽筠每日皇宫,焦溪,临魔院,后山,四个地方来回跑,昨日蛮荒边界终于有了消息传来。白雨曦等人已经平安到达了人族边境,此时正在重新休整军队,想必不日便会集结完成,直达蛮荒之地。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妖族如今也没有丝毫动静,这一年,因为人族疆土基本完成了统一,都有整编好的龙华军一同守卫,所以,敢造次的妖族大大减少。百姓安居乐业,好不美哉。 这日,蓝泽筠正在后山桃花园里清扫门庭,这些日子,她属实忙碌了些,顾不得桃花园,等反应过来,这满地的桃花已经落了足足快一尺深。今日终于算是得了空闲,终于能好好打扫一番。 蓝泽筠扫到一半儿时,在一处六角小亭子中发现了闲躺在此处的度落。只见他铺了一局残棋,此刻正聚精会神的参破。 蓝泽筠怕打扰到他,动作很轻的拿起扫帚,打算饶过此地,去别处清扫。 “怎么如今走路都鬼鬼祟祟的了?” 亭中传来一声清幽的询问声,蓝泽筠闻言转身,却见度落依旧端详着棋局,并没有看着自己。她就奇了怪了,似乎每一次他都能发现自己。 蓝泽筠只得上前,小声道:“这不是见先生下棋,如此专注,实在不好打扰,只不过先生修为高深,弟子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被发现了。” 度落闻言,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本就长的风华绝代,旁人只能望其项背,平日里看着贵气逼人,高不可攀,如今轻轻一笑,只觉得像是天人下凡,令人久久不能回神。 “不过一盘散棋罢了,无聊的时候,好打发打发时间。” 语罢,右手拿起白玉坛中一枚光润幽黑的棋子,捏在手中来回摩挲转动,似乎在思索何处落棋。 蓝泽筠也是懂些棋术的,如今到了跟前儿,一时兴起,望着桌面上,来回交错,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一边探索研究,一边问道:“先生看了这么久,可寻出破解棋局的法子?” 说话间,一枚刚落下来的桃花,在空中翻转徘徊,而后被风轻轻送到了桌上棋盘中的一处交界处。 度落的目光追寻着桃花,也停在了那个交界点上,似乎心有所悟,将手里的黑色棋子果断的放在了桃花枝上。而后笑意更深了一些,道:“这盘棋看似是死局,但是漏点极多,想要解出来并不难,我只是在想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另一种破解方法。” 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度落的神色,而后语气肯定的说道:“看先生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找到法子了吧。” 度落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桃林之中,四季不变,倒让我有些迷糊了。” 蓝泽筠闻言,想了想,而后又掐指算了算,道:“算起来,应该是八月初十。” “八月初十啊…是个好日子。” 蓝泽筠发觉度落心情大好,问道:“为何八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呢?” 度落引了一口清茶,望着蓝泽筠道:“我记得人间哪个国家有观灯会来着。如今时辰尚早,我们去看看吧。” 蓝泽筠听到此处,心里逐渐警觉起来,轻声试探道:“先生……可记得清楚究竟是哪个国家哪座城池?” 度落一脸轻松,道:“这…走过的地方多了,日子也久了,实在是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咱还是……” “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找,这人间说大是大,说小也很小,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寻得到了。” 于是戌时时分……在经过了漫长的搜寻之后,终于有两道卓卓不凡的身影停在了上越。 蓝泽筠望着城门口凌厉锋锐的牌匾,面无表情的叹了一口长气。这一路甚是颠簸。他们二人几乎踏遍了五十多座城池,路上经人提点,这才找到了地方。 “你且莫着急,这次一定是对的。” 度落站在蓝泽筠身旁,笑眯眯的着看着蓝泽筠,蓝泽筠看过去。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嘀咕道:“可不一定是对的嘛,那人都说的如此明了,要是再错,那就是没有天理!” 度落见蓝泽筠兴致并不高,又看了看天色,估计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彻底暗下来。于是转身对蓝泽筠道:“如此时辰还早,不如先去寻个茶楼吃茶如何?” 蓝泽筠锤了锤自己的胳膊,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二人这才进了城门。 这上越倒真是热闹,八月有美不胜收的观灯会,九月有天下名流皆想一观的百花节。如今的城中,已然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友客,估计是想着,观完灯会,在观百花节! 蓝泽筠二人一进城就涌入到了人海之中,虽然天还未暗,不过整个上越各处都挂满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灯。街上道路两边儿已经摆起了各种小摊儿,其中以灯谜河灯居多。来来往往,每个小摊儿前都挤满了人,个个脸上带着笑容,其乐融融。 蓝泽筠与度落寻了处茶楼稍作歇息,直至天色全暗,这才出了茶楼。 蓝泽筠依旧神色厌厌的,不过等出了茶楼,眼神立刻聚满了耀眼的光辉! 只见整个街道城七彩之色,来回闪耀,不见一丝黑暗,来来往往的行人手里都提着一盏暖灯,有的是莲花儿状的,有的是牡丹状的,还有兔子,小猫儿,反正各色各样,栩栩如生,生动灵巧,让人不得不赞叹手艺人超凡的智慧。目光再往远了看,不论是高阁楼宇还是小桥廊道,同样挂上了五彩斑斓,靓丽辉煌的花灯,远远看着,就连天色也被晕染成了五光十色,怎么不叫人惊叹! 度落与蓝泽筠并肩而行,一路上甚至有好多手里提着花篮洒花瓣儿的俏姑娘。欢声笑语不断,吆喝叫卖不停。 二人终究挤不过行人,于是避开了长安街,朝着人少的万柳桥而去。这地方他们来过,不过上一次,蓝泽筠眼睛尚为复明,这一路的好景都没有欣赏下来。 万柳桥着实幽静,基本没什么人,不过却有另一番美丽。小河两岸栽植的高大茂密的垂柳朝着小河弯曲过来,几乎挡住了整个河道,所以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小河内部的风景。 二人掀开垂下来的柳枝,走上万柳桥头,才知里面别有洞天!只见廊桥之中柳树枝干上,全部挂了红色的花灯,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开了满树的红色木槿花,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宛若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而桥底下,轻轻飘荡着几个小画舫,画舫四周也挂了满满的小彩灯,上边儿还别了好一些各色芬芳美丽的鲜花。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随风飘荡的轻纱薄幔与烨烨辉光。偶尔还能瞥见姑娘的一缕青丝或者其佩戴的香囊。 而画舫之外,还有一群群五彩小河灯,随着水波轻轻漂流而下。瞧着像是有了生命,如同翩翩起舞的小姑娘,调皮活泼。 此等美景,着实令人大开眼界,蓝泽筠瞬间困意全无,专心观赏着每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卷。 度落低头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儿,转头看着蓝泽筠道:“我还记得,上次带你来上越,正好是百花节,你还在这条河中放了一盏河灯。” 蓝泽筠脑海之中终于有了印象,随即转头,质问道:“先生……当时真没有看我的河灯?” “是想看来着,不过看你祈福的样子,很是专注,还是没忍心。” 蓝泽筠嘴角抽了抽,她怎么也没想到,如此高不可攀,雅正之人,竟然也会起这样的心思,倒像是一个小孩子,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片刻之后,度落看到一座画舫摇摇晃晃,从前方飘荡过来,欲穿过山洞漂流而去。 “我看那小船不错,我们去坐坐吧。” 语罢,还未等蓝泽筠说什么,度落已经搂着蓝泽筠的腰,轻踩桥栏,从桥上直直坠了下去,而后如蜻蜓点水,稳稳的落在了画舫船头。 蓝泽筠紧紧靠着度落,鼻子里满是他换的幽莲清香,其实她并不讨厌度落以前的佩香,她从来就没有讨厌过。 度落上前,轻轻掀起纬幔,对着蓝泽筠道:“进去坐吧,船头怪危险的。” 四目相对,蓝泽筠目光流转,很快的点了下头,进了画舫之中。 这画舫从外边看着挺小,不过真正进来,还是挺大的,可以容纳四人。 清风拂柳水光波,小船轻摇玉台破,灯火紫烟人色来,高歌低唱皆是客。画舫飘过桥洞,而后慢慢在水面上来回晃动。 蓝泽筠只觉得新奇,目光透过被风吹起的纬幔,看着水面上倒映的五彩斑斓的光辉,偶尔有一盏小花灯从她的面前游过,属实美妙。 忽而,两艘画舫越靠越近,最后终于没有错开,碰撞到了一起。蓝泽筠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重心不稳,朝着一旁直直的倒了过去,天旋地转之间,嘴唇之处冷不丁碰到了一块柔软冰冷的物体。 霎那间,时间停滞,蓝泽筠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心脏也随之停止,就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望着离自己非常近的一双瑞凤眼。 那个人的呼吸也略微停滞了一下,目光之中还带着些震惊!蓝泽筠此刻整个人都扑在度落的身上,丝丝贴合,亲密无间! 她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往前送了送,而后加深了这个冰冰凉凉的吻。 水面之上,画舫之中,郎情妾意,无比和谐。 主篇 第一百五十九:情缘二字 自发生那样的事儿,蓝泽筠便更加不敢面对度落,成日里四处躲着,后山桃花园就像是她心底的一个禁地,只要想起来,心就极速跳动。 如此她整日整日的难以入眠,白日里也是呆滞的很。白橙菲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这日特地与她一同回了焦溪。 焦溪十来亩如血猩红的曼珠沙华愈加娇艳欲滴,清风拂过,一阵淡淡的怡人的芳香四溢。阳光正好,可谓是人闲清风淡,坐看红花艳。二人相对而坐于小亭之中,白嬷嬷近日新做了些牡丹酥,倒也算是赶上了时候。 “你的心乱了,可发生什么事了?叫你如此不清明?” 白橙菲看着蓝泽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 蓝泽筠闻言,准备拿牡丹酥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停顿了半天,这才扭捏道:“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白姨,我不大说的出口!” 蓝泽筠脸色红红的,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白橙菲,谁知这副模样,倒更让白橙菲好奇,立刻凑上来道:“何事不能与我开口,在我心中,你和雨曦同样重要,都是自家女儿,尽管说,有什么事白姨给你出主意。” 蓝泽筠看白橙菲眼睛里全是温柔,心神终于闻了闻,犹豫再三,轻声道:“白…白姨,你说人这一辈子,是否只会心喜一人?” 这话一出倒真叫白橙菲诧异,不过想想看蓝泽筠这副娇羞模样,难不成真是遇到了什么命理良人!?她可得好好问问才行,莫不能平白叫人骗了去! 心下如此打算,白橙菲这才轻咳一声,凑近答道:“倒也不全是,这情爱之事,最重机缘巧合,有的人穷其一生都不得一知心人,有的遇到一人,便能白头偕老,生死相随,也有兜兜转转,不得善终的,又或者,寻寻觅觅,三心二意的。可以说万种机缘,根本无从评说。” 蓝泽筠认真的听着,又道:“那……白姨…可觉得爱过一人……可会再遇到其他的人??” 白橙菲闻言,停顿了好久,目光也深沉了许多,神色内有些突如其来的怀念,理应是想到了自己吧。 “有的人…不会,因为她的心不会允许她遇到第二个人,有的人会,因为她以为自己会爱一辈子的,其实只是个过路人,只停留一下,匆匆忙忙的离去,最终有缘无分。”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下,又道:“白姨,可觉得,爱过一人……又爱上其他人……是错的?” 白橙菲轻笑一声,道:“不然,这世间有缘无分的多了去了,最终没走到一起的更是数不胜数,爱情没有对错,要是没有一起白头到老,那就说明,你遇到的人并非是你的良人。” 语罢,白橙菲转头问,疑惑的问道:“泽筠,你是不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蓝泽筠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来回闪躲,咧嘴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我在!白姨,我没有…:我!!我只是好奇,就问问!就问问!” 白橙菲偷偷笑了一声,也不继续追问,神情举止如此怪异。要是没有,怎么可能! 蓝泽筠抬眼,偷偷看了一眼白橙菲,见其没有再发问的意思,这才道:“白姨……到底如何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白橙菲闻言,来了兴致,轻咳一声道:“这喜欢一个人吧,不论你在做什么,脑子里都是他,看到旁人,你会想起他,见到熟悉的东西,你会想起他,就连听到一句熟悉的话,你也会想起他。嗯…他在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安心,他不在的时候,你会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会放在心上,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记得一清二楚!” 白橙菲说完,蓝泽筠神色闪烁的更加厉害,就像是被人戳中了小心思一样! 白橙菲目光炽烈的看着蓝泽筠,直盯的她脸颊发烫,于是蓝泽筠立刻咳了一声,咧嘴笑了笑,道:“白姨……?你可……深爱过一个人?我听雨曦说……她…” 蓝泽筠咽了咽口水,话还未说完就被吞进了肚子里。她只觉得今日出门又没带脑子,怎么聊着聊着,就把心里的疑虑给问了出来! “她的父亲吗?他呀,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白橙菲似乎是猜到蓝泽筠想问什么,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蓝泽筠看着白橙菲笑容灿烂的脸庞,似乎想起那个人,她的神色都柔软了几分。蓝泽筠愈加好奇。 “你知道吗,他就是那个将我从地狱拉回来的人,要是没有他,我可能………可能不会想要好好活着。” 蓝泽筠眉头一皱,试探的问道:“可是……雨曦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白橙菲闻言。摇了摇头,停顿一下,又重新点了点头道:“对于雨曦来说他确实不算一个称职的父亲,不过对于魔族来说,他绝对是一个称职的族长,其实为了雨曦,他付出了很多,只是碰巧,雨曦没有发现罢了,她还小,很多事情看不通透,以后会明白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了在希枫院藏书阁内翻到的关于魔族魑魅妖花的记载…… “白姨,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白橙菲笑了笑,回道:“说吧,当然可以。”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抬头道:“白姨,我以前看过关于你的记载,据说……在人界的时候……你曾经…灭了夫家满门?” 蓝泽筠语罢,二人皆相对不语,亭子外面云卷云舒,早就不是刚才那一番景象。 “是我,你可觉得我残忍了些?” 蓝泽筠立刻摆了摆手,解释到:“没有没有!白姨,绝对没有!是那人太过狼子野心,将白姨的一腔深情白白葬送,自古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犯了错,哪有不还回去的道理!我只是痛惜白姨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遇到那样残暴恶毒的人!” 白橙菲哪里不明白蓝泽筠的意思,此刻见她着急解释的模样,被逗的嘴角上扬,心情大好,忍不住,出声调笑道:“前些年还说你古板,不通人情,可瞧瞧,这些年,这甜言蜜语,惹人开心的话,张嘴就来!” 说着,还伸手轻轻拍了拍手蓝泽筠的头,蓝泽筠假装的躲了躲,而后笑容更盛:“哪有!我不过是真心实意的将心里话说出来罢了,白姨貌美如花,心地善良,修为高强,我觉得除了前族长,没有人能配的上您了!您且放心,日后一切有我和雨曦,若有人敢对你做什么,我们二人一定要他有来无回!送他去阿鼻地狱!” 蓝泽筠一本正经的说的,惹得白橙菲笑得前仰后合,白嬷嬷端了一壶热茶过来,好远之外,就听到了这里一阵儿一阵儿欢快的笑声,问道:“你们娘俩可是聊开心了,我在好远之外就听到你们笑了,可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白橙菲见白嬷嬷过来,立刻示意她坐下,道:“白嬷嬷,我可给你讲,这小丫头看着古板的很,说起话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跟谁学的!嘴儿真甜!” 白嬷嬷见白橙菲很是开心,也起哄道:“怕是跟雨曦那丫头待久了,性子也活泼了些,我看她们俩真的是越来越像亲生的姊妹了!” 蓝泽筠闻言,也咧嘴笑了笑,本来快要僵住的气氛,忽而被巧妙化解,众人皆心情愉悦。 说起白雨曦,白橙菲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神色也严肃起来,对着蓝泽筠道:“算起来,雨曦也走了许久了,如今三界与妖族一战可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些日子,神族传了信来,邶祉应该要带兵亲自前往蛮荒了。” 蓝泽筠闻言,眉头一皱,问道:“为何如此抉择,两族不是已经派了人去?” 白橙菲耐心的为蓝泽筠解释道:“如今,我们都说妖族强盛,但是到底有多强盛,根本没有人知道,邶祉猜测,妖族至今还未有动作,怕是藏了东西,所以,此次又传了信,希望两族再派兵过去,分居蛮荒两侧,将其包围其中,从而彻底瓦解毁灭!” 蓝泽筠想了一会儿,忽而道:“看来,邶祉族长,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是该动这个心思了,最近妖族闹得动静太大,神族各山皆是伤亡惨重,倘若再不出手,永绝后患,就这样被蚕食下去,最后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蓝泽筠点头同意,随即问道:“那白姨你的意思是?” 白橙菲喝了一口茶,才道:“此次事关重大,既然神族族长都决定亲征,我自然也是要去的,你与我同去,而后去人界关隘与雨曦汇合。她一个人,一旦战争打起来,我还真不怎么放心。” 蓝泽筠自然是同意的,三界与妖族积怨已久,这场战役迟早是要打起来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妖族太过安静,安静到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主篇 第一百六十章:失踪! 九月初旬,天气微凉,青叶渐黄,长风呼啸,带着一些冰凉的冷意。 蓝泽筠推开桃花园的门,轻轻走了进去,这个地方,她已经好久没来的,地上又落了一尺多深的粉色桃花,风一吹,便朝着其他地方散去。其实她的心里是想来的,这个地方,每一颗桃花,每一片青草,每一座亭子,都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内心。 蓝泽筠轻轻走进去,而后推开自己的房间,将一封平展的信放在干净整洁的桌子上。她不知道度落会不会看见它。一切全凭天命罢了。 天色刚刚明朗,十万大军便在幽冥道口集结完毕,这次,两族算是铁了心,要将妖族彻底铲除干净! 一路北上,不知掀起了多少尘土,铮铮铁汉,要用自己的肩膀,撑起苍茫大地的安宁! 白橙菲与邶祉商议,魔族率队往东驻扎,神族率队朝西围城,而银烨与白雨曦先前带过去的军队居中而行,作为此役的主要战力! 一路风尘仆仆,倒也算是顺利,因为此役关系三界安宁,不论是神族,妖族,还是人族子民皆摒弃前嫌,一路上为军队让道。 大约过了两个多月,终于可以眺望到人族边界,蓝泽筠带着百人骑兵,与白橙菲等人告别,轻装简行,前往中部和白雨曦等人会面! 这日,白雨曦正在屋内与银烨,席渊,沈西言等商议攻防布局。一身穿黑白战甲的士卒火风火燎的跑过来神色慌张,喘了一口大气,在门口与另一士兵交头接耳一番,另一士卒闻言,立刻转身,跑进屋内,回禀道:“回主帅!有要事相报!” 白雨曦闻言,立刻道:“快说!” 这士卒闻言,这才道:“前些日子,派出去接应人的士卒回来了!说……说…走了一路,都快到东部地带,也没看见蓝姑娘!” 白雨曦闻言,一用劲儿,手里的木制的旗帜便碎成两节!席渊亦是一脸担忧,立刻上前,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有接到人?!” 那士卒被席渊吓了一跳,身体也抖了两抖,连忙道:“太子殿下莫急!出去的人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前往东部,打探详情,一路还在路上搜寻,这边界之上,道路崎岖,岔路纷杂,兴许是一时走错了路也不一定!” “快!再派些人出去!一寸一寸的给我搜,东部的人,若是有消息,立刻传信过来!” 白雨曦心跳的极快,整个人立刻躁动不安起来!吩咐了命令之后,便在屋内来回走动! 此时屋内气氛紧张,大家都眉头紧皱,沈西言看着三人,一脸严肃的模样,出声安慰道:“兴许是…还没有出发,或者中途遇到了什么事儿耽搁了。” 此话一出,不想三人齐齐摇头,面色依旧凝重,席渊叹了一口气,道:“她行事最为严谨,半个月前,他们还没到东部的时候,就传了信过来,她定然也是一刻没有耽搁,立刻动身,如果真的路上遇到什么事,她定然会派人先行过来,告知自己的安危!” 白雨曦点了点头,又道:“没错,她做事情最为周全,一路百人,竟然一个也没有见到,算着时间,按照他们的脚程,也该到日子了!” 白雨曦说着,神色愈加焦躁,随即长吐一口气,道:“不行!不行!我要自己去看看!我不去这心,实在安定不下来!” 语罢,便要越过众人,往屋外走,不想被银烨一把拉住。 “如今你可是军中主帅!倘若不留在军中主持大局,恐怕建立多日的威严便会瓦解开来,如今战役迫在眉睫,你若是又出个什么事儿,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白雨曦听了,心下两难:“这左不成!右不成!难不成要我在这里干看着!我做不到!” “如今,两军交战,你们二人可以说是两军的主心骨,一个也不能少,不如我和西言去!” 席渊亦是一脸焦急,此刻见二人争执难以决断,忍不住出声询问。 又过去了两日,再次出发寻人的席渊与沈西言依旧无所收获,而最后寄予希望的东部也传来了消息,说蓝泽筠十天前已经从东部出发!上百人的骑兵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人间蒸发! 此事实属诡异,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房间内一片死寂,白雨曦瘫坐在桌子旁,眼眶红红的,晶莹的泪珠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席渊等人也是心情沉重! 银烨看着白雨曦抽泣的背影,心里也是刺痛了一下,随即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白雨曦的头,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不是一个死局!” 白雨曦听到头顶的声音,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银烨道:“你说什么?!” “此事还有转机,唯有一人可解!” 银烨此话一出,白雨曦眼睛亮了亮,立刻明白过来,随即跑出去,安排事宜! 蛮荒之地,寸草不生,常年不见日光,看着死气沉沉,乌烟瘴气,而其中一座常年不见灯火之气的宫殿内,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被黑色纬幔层层包裹的大床内,安静的躺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那姑娘睡梦之中,紧皱着眉头,似乎是睡的不太安稳,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液。此人正是白雨曦等人疯找着的蓝泽筠! 蓝泽筠感觉胸口压了什么东西一样,呼吸困难,想喊也喊不出来,想努力挣扎的醒过来,也无济于事。整个人浑身无力,如同耗干的灵力一般! 梦里的她不过九十岁的样子,又是那个烽火缭绕的景象,母亲的泪眼,女人的哭喊,被火烧死的尸体,那是蓝国!包括滂沱大雨中,那道冰冷的眼神!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谁能想到,过去了十多年,竟然是旧梦缠人,那些她自己为忘掉了的一切,又血淋淋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情形一转,昆仑斗武场内,众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争吵不休的声音,摇旗呐喊的口号,以及上官清慢慢消失在空中的身影,这一切的一切,又一一上演,真切的不能再真切,蓝泽筠的脑子被涨的生疼,眼角有温热的液体不停流下。原来她什么都没有忘记。她还记得,母后悲痛欲绝的目光,上官清微笑的面容,甚至站在林修崖上,双目失明,血肉模糊的自己。还有那些,为了正义,站在她对立面的,面目狰狞到可怕的人群! 蓝泽筠出了一身冷汗,忽而从梦中挣脱,惊醒过来,只不过,入眼的是一片寂静冰冷的黑夜。 蓝泽筠打量了一会儿,这里没有一丝光线。她整个人就像是置身在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她试图动一动身子,可是全身酸痛无力,根本没有办法挪动分毫。 试了半天,一点儿用都没有蓝泽筠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稍微清明些,她还记得,自己行在人族边界,忽而感觉一阵寒意,不知从哪里席卷而来一片黑色暴风,黑色暴风邻近,她与众人运着灵力抵挡,之后便失去了知觉,在醒来人已经躺在了这里,如果所料不错,她应该是在蛮荒之地! “你醒了?果然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绝世珍宝!无坚不摧!” 忽而门被推开,而后隔着纬幔,有人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故意压低了嗓音,声音有些略微低沉压抑。蓝泽筠使劲儿转头,试图透过纬幔,窥探到什么,不过,入眼的依旧是一片黑暗。 “什么珍宝!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人并没有走进来,而是伫立在纬幔外不远处。 “没什么,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休息,想必一路上,风尘仆仆,太过劳累。” 蓝泽筠听的一头雾水,此刻旁人是刀俎,她是鱼肉,显然反抗是没有用的,不如静观其变,兴许还能寻到逃离的方法。 心中如此打量,蓝泽筠试探的问道:“敢问阁下,这里可是蛮荒?” 那人神色轻松,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坦然答道:“是的,正是蛮荒,等你休息好了,我倒是可以带你好好看看,话说,你还没见过这里吧。” “可是阁下擒的我?话说我一不是两族将首,二没有什么通天本领,只不过一个算得上是能使唤上的人,实在不知怎么入了阁下的眼,让您如此煞费心机?” 那人听了,语气中带着些兴奋之意,不屑道:“你可比那些臭鱼烂虾要高贵珍稀的多,怎么能妄自菲薄呢!现在不清楚没关系,等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看那人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要伤害自己,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道:“阁下这手棋怕是堵错了,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辈,您要是想着用我来换取什么,那大可熄了这样的想法。” 那人听了,似乎有些微微恼怒,随即道:“别阁下阁下的,我叫飒必苏。” 此话一出,蓝泽筠胸口处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瞬间气血翻涌,她目光怔怔,久久不能回神,好像是十二三年前吧,她的面前也是这样一片黑暗虚无,那个在她最艰难的时刻遇到的少年,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了一样的话,半饷,蓝泽筠才闭眼长呼一口气,声音颤抖道:“百里香红醉春风,青色暖玉招手俏,我早该想到了,百青,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主篇 第一百六十一章:青色暖玉招手俏 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线,蓝泽筠心如刀割,眼角留下一滴说不清道不明的泪水。 那男子闻言,停顿了许久,才笑了两声,也不藏着,往纬幔这里走了走,轻快的说道:“果然是你了解我,没错,正是小爷我。” 蓝泽筠呼了一口气,将心头缠缠绕绕,无法分解开的思绪清了清,稳住心神,问道:“所以你就是飒必苏?” 百青闻言,笑了笑,而后从桌上的木盒子中拿出一颗圆润明亮的夜明珠,放在琉璃灯台上,这才过来,掀开黑悠悠的纬幔。 外面的光太过刺眼,蓝泽筠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她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张姣好俊美的脸庞。那双带着光晕的好看的狐狸一般勾人的眼睛,青白色,略显不健康的肤色,比一般人更为削瘦的身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百青看着蓝泽筠盯着自己发呆,笑得愈加灿烂,歪头道:“怎么,遇到老熟人了?不开心呀!我还想着隐藏一会儿,给你一个惊喜,怎料你这么容易就发现了。看来还是我低估你了!” 蓝泽筠看百青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跟她聊天,不由得苦笑一声:“若是在别的地方,以其他的身份见到你,我自然是无比开心的。谁能想到,当初昆仑一别,我们竟然是这样遇到的。” 百青挥了挥手,眼里没有一点儿变化,依旧带着笑意,道:“在哪儿遇见又有什么区别,这不正好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我的家乡,我以前老在想,一定要带你回来看看,这不,梦想成真,看来是上天垂怜了。” 蓝泽筠听了,心情更加沉重:“好一个上天垂怜,当年你是故意接近我的?还是无意?” 百青似乎是料到了蓝泽筠会问这个,随即转身,坐在了床边,看着蓝泽筠道:“你猜啊?你觉得我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蓝泽筠目光闪了闪,看着百青的眼睛道:“今日你说这些话之前,我觉得是无意,不过,听你说完,倒真觉得应当是有意的吧。要不然如今我为何会在这里?” 百青大笑一声,似乎心中大悦:“你信不信这是命中注定,其实真要算起来,也许自从你出生那天起,我就在寻你了。” “想不到堂堂妖族二皇子,也会对我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如此在意,大费周折,不远万里,冒充一个毫无灵力的人界凡人,就为了将我带过来。可真是辛苦。” 百青看着蓝泽筠,忽而靠近了一些,笑道:“只要结果如此,再辛苦那也是值得的!” 百青的话着实让蓝泽筠生疑,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度落对她说的话,还有银烨,似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至于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却从来无人告知! 百青瞧着蓝泽筠神情凝重,面色苍白,精神不太好,坐了一会儿,才道:“今日就到这儿吧,你好好休息,蛮荒的毒障之气可不是那么好受的,我明日再来找你,带你好好看一看这蛮荒之境。” 语罢,又将层层叠叠的黑色纬幔拉住,而后走到琉璃台上,将亮堂的夜明珠重新收回到木盒子中。这里的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整个屋子都陇上了一层压抑静寂的氛围,叫人难以喘息。 再说居于地下的黄泉之中,度落正铺好一副残破难解的棋局,就听到一只鹰啼之声。也许是久久没有打扫,整个桃花林中,积了厚厚一层脱落下来的,残败枯黄的桃花。 度落的眉头皱了皱,看着天上盘旋的长鹰,神色严肃。不过片刻之后,只见一阵长风而过,打翻了桌上温热的茶盏,至于那桌前的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很快,蓝泽筠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东西部,这日,银烨正站在城楼之上,皱眉沉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她真的失踪了?” 银烨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灵山希枫院院长黎老! 银烨双手背后,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凝重起来。黎老走过来,与银烨并肩而立,看着远方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蛮荒道:“殿下怀疑是妖族所为?!” 银烨点了点头道:“不应该是怀疑,而是确定,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我都快忘了她身份特殊,一时不察,这才出了岔子,如此看来,恐怕妖族的那位已经早就知道了,就等着这一天呢!” 黎老闻言,满是皱纹的手捏了捏袖口,道:“此事要不要告诉族长,他…” “万万不可!以他的脾性作风,倘若是知道了,恐怕蓝泽筠绝对活不了,他的手段,黎老还不清楚吗?” 黎老看着银烨眼神之中多了一丝冰冷的寒意,只好叹了口气,道:“那丫头的事儿,几百年了,殿下还没有放下吗?!” 银烨听了,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恨意,道:“我怎么能忘记?我怎么敢忘记!” 黎老看银烨神色激动,倒也不在多说以前的事情。 “那殿下觉得如今怎么办才好。那丫头若是在妖族,恐怕我们这次就算集结三界之力,也不能将妖族怎么样,弄不好……” “此事黎老不必操心,我已经派人传了信去黄泉给帝君,恐怕用不了多久,帝君就会过来,一切等他老人家过来再说!” 黎老闻言,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 “什么!!!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帝君真要来!!太好了太好了!小丫头有救了!小丫头有救了!” 银烨与黎老被吓了一跳,同时转头,这才发现身后没声没想的人,竟然是阁老! 黎老看着阁老神情激动,欣喜若狂的模样,立刻道:“师兄!你可把人吓死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阁老见黎老一脸震惊的模样,冷哼一声,道:“你管我什么时候来,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离开西部,说是什么勘察敌情,居然跑到这里来!要不是我一路跟着,险些信了你的鬼话!” 黎老听到阁老说的话,咽了咽口水与银烨对视一眼,心中估摸着,是否刚才的谈话有被听到!于是试探的问道:“师兄,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阁老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二人面前,眼里全是刚才未消除的兴喜。 “看来你们二人谈了很久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被听见的东西?快说来听听?!” “嗐!没有什么!不就是关于帝君他老人家要来的事儿嘛!我看天色也晚了,师兄跟了我一路实在辛苦,不如先随我去吃点儿东西,好好修整一番!” 黎老听见阁老的回答,便知他定然是后来的,至于前面他和银烨的谈话,应该是没有暴露。 如此想着,便急匆匆的拉着阁老,离开了此地。 ………………………………… 蓝泽筠在床上思索了许久,也没有想通。后来人也渐渐迷糊,竟然睡了过去。 等再次清醒过来,居然闻到了一起淡雅清新的山茶花香。蓝泽筠睁开眼睛,入目的不再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屋内高大的琉璃台上,放置着一颗极亮的夜明珠黑色纬幔被从中拉开。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蓝泽筠手里用了用劲儿,昨日的浑身无力已经褪去了几分。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而后慢慢颠簸着下床。 一片亮堂的宫殿之中,布景大气精美,十分不俗,而床边一个六尺宽的黑木圆桌上,安安静安静放置着一个白瓷花瓶,花瓶之中,插了一束白净高洁的山茶花。 蓝泽筠觉得新奇无比,按理说,蛮荒之中,昏暗无比,没有阳光雨水,根本不会有植物存活下来,更别说这最喜阳光雨露的山茶花了。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蓝泽筠抬头,便看到一身黑色锦衣的百青,端着饭菜,出现在门口。以前只觉得他妖媚英俊,如今换上了锦衣华服,竟然一点也不违和,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盛气逼人的风姿来。 百青看着坐在桌边儿的蓝泽筠,端着东西迎了上来,道:“呦!醒的倒是快,小爷我还以为你要再睡上一些时辰呢!” 蓝泽筠神色淡然的看着百青放在桌上的盘子,几碟卖相精致的小菜,一碗透亮莹润的银耳莲子粥。也不知是谁做的,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食欲满满。 蓝泽筠倒也不谦让,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百青在一旁定定的看着,嘴角一弯,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宁死不屈,不吃不喝,这样甚好,我刚才还在想你若是不吃该如何应对呢!” 蓝泽筠夹了一块脆生生的白萝卜吃下去,才道:“饥是一天,饱是一天,粮食无过,我又何必为难自己,毕竟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想想对策。” 百青闻言,大喜,拍手赞叹道:“不错不错,有如此胆识。不愧是我看重的朋友,你且好好吃饭,待吃完之后,我带你去看看蛮荒的景色。” 主篇 第一百六十二章:黑色大地的秘密 脱离三界之外的另一块土地,被一片浓稠黑暗的瘴气全部包围着。外界的阳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一般,一丁点儿也渗透不进去。这里常年荒芜,寸草不生,就连边缘地带存在的一些花花草草看着也不精神。 妖族在这里诞生,却与外界不通,乃是汇聚天地间四处飘荡的邪念之气滋生出来的邪物。所以天性残暴恶毒,有的长相丑陋,有的不成人形,更有甚者尖嘴獠牙,比恶鬼更恐怖万分。 传言,两族相继开荒,上天入地,万里土壤皆被滋润,唯有这一块儿,无人问津。最后任其发展,才衍生出这样的邪祟。 蓝泽筠跟着百青走出宫殿,入眼的除了一路上通明亮堂的夜明珠灯盏,其他地方皆是昏昏暗暗,看不清路途。 百青走在蓝泽筠身旁,看着远处一座灯火辉煌,巍峨耸立的大殿道:“那个地方是辞宫,是这蛮荒最漂亮的一座宫殿,也就是那个老头住的地方,算是徒有虚表,我也不懂他到底喜欢什么。” 蓝泽筠说着百青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座宫殿似乎是在群山之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明显比其他宫殿高上许多,而且与其他错综复杂的宫殿隔离开来,显得格外的耀眼。 辞轩宫传来隐隐的乐调之声,似有美女轻笑,皆是迷醉之音。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你们这是胜券在握了,两族大兵临近,居然还有心思听曲儿?” 百青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他们要安宁享乐,我要王权兵权!” 蓝泽筠心中暗自咋舌,想必这蛮荒之中,兵权朝权,恐怕已经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妖王的存在。不过只是一个防止内乱的幌子! 蓝泽筠又想起了度落告诉她的关于飒必苏的事情,论心计手段,恐怕妖族无人能与之抗衡! “走吧,我们去下一处,虽然蛮荒不小,不过能算得上不那么乌烟瘴气的地方,还真是少的。” 百青语罢,便引着蓝泽筠继续往前走着,前方廊道两处皆摆着高大的琉璃灯盏,用来照明,蓝泽筠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光晕周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居然能看到流动的,肉眼可以看的到的黑色气体。 百青一直关注着身旁的蓝泽筠,见她目光存疑,这才解答道:“没错,这蛮荒被瘴气包裹,所以,其中内部的空气,亦是黑色瘴气,按理说不论是人,都无法在这样的空间内久留,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喂你吃了取灵丹,这东西可以净化你身边的气体,将它转化成干净的空气,不过……就算没有那东西,我觉得你也未必会有什么事儿。” “为什么?” 看有没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不过百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二人又沉默了走了三刻钟,前方的廊道越来越狭窄,看着也越来越破败。 “我们到了。” 百青停下脚步,看着廊道尽头一扇退了漆的大门,目光之中竟然罕见的流转着一些温柔。 蓝泽筠看着木门,道:“这是什么地方?” 百青上前推开破败的木门,轻声道:“我母亲住的地方,不过现如今她已经不住这里了。你真该见见她,她是这世界上最温柔,最慈悲的妖,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蓝泽筠看着百青的背影,居然觉得有些悲凉与孤寂。 “那她去哪里了?” “她死了,我被送去神界的时候,妖后刁难,将她赏赐给了底下的侍人玩耍,听说最后羞怒难忍,自戗了。” 百青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蓝泽筠心中大惊,有些怜悯同情百青的遭遇。 蓝泽筠随着百青进入殿内,这宫殿看着有些年头了,房梁,窗户处的木头已经分裂开来,用石头铺成的地板也是四分五裂。不过虽说如此,屋内却是不落一丝灰尘,干净整洁,中间的桌上摆放了好几瓶新鲜,还沾着露水的白色山茶花。 百青扶了扶一枝歪了的花儿,道:“她最喜欢山茶花了,据说以前有幸在妖后那里见过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做的花样子,绣的荷包都是山茶花。” 蓝泽筠看着桌上的话,心中的疑虑更甚,问道:“听说蛮荒之内,不是寸草不生吗?怎么会有这么娇艳欲滴的山茶花?” 百青闻言,眼里有些骄傲的色彩,道:“这当然是小爷我的功劳,要不然,就当年两族强势的模样,妖族怕是早就败落了。” 蓝泽筠一脸疑惑,百青微微一笑,眉头一挑,对着蓝泽筠继续道:“走吧,小爷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惊世之举!” 二人出了屋子,又走了一刻钟,廊道消失,而后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石道。百青上前,按了按墙上的凸起,石道的墙壁上,竟然慢慢亮起了光,蓝泽筠跟着百青走了进去,越往里走,回音越大,可以肯定,这条道路应该很长,而且这石壁上亮起来的好像也不是夜明珠的光辉,但是依旧和夜明珠一样圆润。 “这个是露灵龙的眼睛,没有夜明珠那么刺眼,而且方便镶嵌。” 百青为蓝泽筠耐心的解答着,这露灵龙算是极为罕见的灵兽,而且还不好抓捕,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的! 二人在石道之中,行了将近半个时辰,面前一阵凉风袭来,蓝泽筠这才舒畅了许多。再往前走,蓝泽筠眉头愈加紧皱,前方露出了一丝白色的光晕,这似乎并不是露灵龙的眼睛的颜色!这种光线………是…是阳光!! 蓝泽筠更加震惊,目光紧盯着前方道口,生怕自己看错! 又一刻钟,二人终于出了石道,面前微风拂面,吹起二人的青丝,在空中盘旋缠绕。 蓝泽筠一脸震惊,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面前湛蓝色的天空,轻轻飘动的白云,无尽苍穹之下,翠绿的植物,各色的花朵儿,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蛮荒所能拥有的东西!蓝泽筠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依旧是这般漂亮的景象!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百青看蓝泽筠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一脸得意的解释道:“自然是自己做出来的,这片天地上的土壤都用取灵丹浇灌着,去其污秽,才能播散种子,至于这天空之境嘛,其实是件上古超灵器,不知道你可有听说过转灵镜?!” 蓝泽筠听到此处,已然全部明了,这转灵镜算是上古奇珍异宝中,除了御灵石,归天宝器之外,第三件绝世仅有的法宝,虽然它并不是什么可以用在战斗中的法宝,但是其中却蕴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法阵。这东西就跟白雨曦手里的那件往生魔花差不多,可通天地之气,显万物之灵。就像两面镜子,会将外面的世界,一五一十的反射出来。 只是听说这件法宝不属于神族也不属于魔族,那是上古时期,那位传经人留下的至宝。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妖族! 蓝泽筠看着面前的光景,忍不住出声赞叹到:“妙,果然是妙,都言百年前的昆仑弟子伯仲,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今日才觉得百青你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青笑了笑,道:“倘若他还活着,我倒是也想看看那位将神族众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傲世奇才,只可惜最后还是被那些虚伪的正义之士逼上了死路,落得那么个下场,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蓝泽筠听着,忽而转身面对着百青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这问题是问我还是问飒必苏?” 蓝泽筠笑了一声,道:“百青和飒必苏,走的是同一条路,做的是同一件事,归根结底,有什么区别。” 百青点了点头,也没否认。 “百青,我想问问,当初妖王送你到神族时,你可是如今这般想法?” 百青听了,神色稍微有些转变,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收。 一问,二人皆沉默,许久之后,百青才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天不由人愿,这才成就了我。今时今日,我的所作所为,皆是他们馈赠的,当年我就说过,此恩我定然永世不忘,加倍奉还!” “先生曾经说过,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变坏,你这一路,遇到的皆是泥泞荆棘,有如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说起来也是真的有害天理,恐最终不得善果。你…” “好啦好啦!小丫头,话说也就十来年没见,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以前的你可从不这样!” 蓝泽筠见百青有意岔开话题,倒也很识趣的终止了这个话题,而后笑了笑回道:“沧海桑田,人也是会变得吧。” “没错,沧海桑田,人人都会有所变化,说来,我比你早出生一千年啊,一千年啊!足够这世界变上几轮儿了,想来这世界也该因为我,有点儿波动了。” 主篇 第一百六十三章:被窝里的温柔 蓝泽筠自打进了这蛮荒之地,日子倒也过的安稳,并没有吃什么苦头,每日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想去哪里,基本都可以,还算自由。 蛮荒之外的军队步步紧逼,妖族终于有了动静,百青这些日子,也算是彻底忙了起来,前些日子,还每天来找蓝泽筠唠嗑,这些天彻底没了音信。 今夜,整个宫殿里依旧黑漆漆一片,冷冷清清,没有什么烟火气息。这个地方就像是暗黑森林一样,蓝泽筠仿佛又找到了眼睛看不见,在暗黑森林中,摸索前进的日子。满世界的飘零,看不清出路,这一刻还活着,也许下一刻就死掉了。 说来她好像真的没看清楚过百青,从遇到的那一刻就没有,那个人仿佛将心里所有的想法全部锁在最深处,除了自己,外人不能撼动一分,如此想来,也许从遇到的那一刻,百青便知道她要去南鸢,南鸢皇宫里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戏码,而在昆仑,她以为的巧遇,谁又知道不是百青自己设计的。至于昆仑所发生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有了依据,还有李慕师姐,那个叫她心心念念,放下心中的仇恨,心甘情愿为之赴死的故友,恐怕就是百青了。 蓝泽筠越想越睡不着,心中就像是有千万种头绪,捉摸不透,她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面睁开眼睛,思索到:这个时间,也不知道白姨和雨曦究竟在做什么。要是雨曦知道她不见了,恐怕要紧张的哭了。如今大战之际,自己被擒,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身在蛮荒,会不会只身前来。还有他…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桃花林房中的信。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吧。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蓝泽筠正在想着,突然感觉到纬幔轻轻飘动了两下,而后一丝凉风慢慢透了进来。 蓝泽筠立刻警惕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锋利的玉簪。如今身在蛮荒,她基本可以说是灵力全无,只能靠出其不意制敌! 身旁的纬幔又轻轻颤动了两下,蓝泽筠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身后冰凉之意更加强盛,似乎有一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蓝泽筠立刻闭上眼睛假寐。 那人端详了蓝泽筠一会儿,见其没有动作,睡的正香,于是往床上靠了靠。 蓝泽筠趁此,立刻睁眼,而后握着手里的玉簪,使足力气,朝着来人刺了过去。 只是那人似乎有所防备,玉簪未接近他分毫,蓝泽筠的手肘就被他整个捏住。 “几日不见,警惕性倒是一点儿也没少,为师很是欣慰。” 蓝泽筠听到来人说话,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耳朵里来来回回环绕着他的声音。而后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泽筠往黑暗之中望了望,可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度落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绿幽幽的,发着光的小珠子,这片天地瞬间亮堂起来,闪烁着微弱的莹莹之光。 蓝泽筠看着刚刚想到的轮廓此刻一点一点慢慢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张绝美的脸,那双藏着浩瀚星海的眼睛,她每天都想着念着,此刻竟然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我想你了,所以过来找你。” 度落说的极其自然真诚,可偏偏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蓝泽筠的心里,他想她了,所以不管万水千山,人间蛮荒,只要她在的地方,哪怕跨越山海结界,他都一定会来!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小脸儿已经红了一大片。目光来回闪烁,不敢看度落。 “先生,快把珠子收了吧…外面会看到光的。” 度落见蓝泽筠左顾而言其他,就是不回自己的话,只好笑了笑,道:“怕什么,我这珠子,光照范围不超过三尺,他们看不见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多日的不安彻底消散,只要有他在,不论在哪里,都很安心。 “先生……先生一路辛苦了。” “确实辛苦,将近十日不眠不休,所以…好徒儿还不快让个位置,让先生好好休息一下。” 度落看着蓝泽筠,面如常色的说着。蓝泽筠看了看度落的脸庞,眉宇之间确实多了一些疲劳之色,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天红红的血丝,平日里服服帖帖的青丝,被风吹乱了几分,就连下巴上也出现了一些短短的青色胡渣儿。 蓝泽筠心里有些心疼,赶快往里面挪了挪,然后掀开被子,示意度落躺进来。 度落挑了挑眉,脱了靴子,平整的躺在外侧床上,蓝泽筠赶快把被子盖了上去。被窝之中,还有些残存的温意,度落身上带来的凉意立刻被融解消散。 蓝泽筠目光直戳戳的盯着度落,就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度落嘴角轻轻一弯,闭着眼睛道:“别看了,你这样不累啊?” 蓝泽筠偷瞄被发现,随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道:“先生可知那个妖族的二殿下是谁?” 度落闻言,道:“你见过了?” “见过了,原来飒必苏就是百青,就是我在上越认识的那个朋友。原来兜兜转转,最终是他,先生,我身上可真有什么秘密?” 度落听到这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蓝泽筠道:“这么说,想必他已经知道了?怪不得外面风雨欲来,蛮荒之内,还在鼓乐笙歌。” 蓝泽筠听了,愈加好奇:“所以,先生,究竟是什么秘密?” 度落闻言,挑了一下眉头,笑道:“真想知道?不用着急,也许过不了几天,你自然会知道,到时候,不管如何,只需记得,你有我保着,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 度落的话掷地有声,话语里带着坚定与威严,更像是一句二人之间的承诺。 蓝泽筠心里就像是流过一股温泉,暖暖的,嘴巴不自觉的扬起,正要说什么,忽而被度落一把压倒,屋内原本还亮着的一丝微光也瞬间按了下去。 度落的手搂的极紧,二人离得极近,蓝泽筠甚至能够感受到度落匀称轻微的鼻息。这不由得叫她想起来上越观灯节万柳桥画舫之中,那个被加深的吻。 蓝泽筠越想,心跳的越快,就连呼吸也快了几分。忽而门口传来几步极其轻盈的脚步声。百青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见屋内没有动静,随即伸手敲了敲门,道:“泽筠,你睡了吗?”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百青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约莫三刻钟,蓝泽筠都僵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屋外彻底没了动静,这才慢慢往床里面挪了挪,离度落远了一些。 谁料度落轻笑一声,然后伸手一捞,顺着腰肢便将蓝泽筠一把拉了过来。本来还有的一点儿距离,这回彻底消失。 蓝泽筠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度落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温度,此时她整个人都窝在度落的怀里,头枕着度落的胳膊。 蓝泽筠紧张的语无伦次,组织了半天语言,结果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不过更让人震惊的是,度落竟然动了动,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蓝泽筠修长的脖颈里,对着蓝泽筠发红的小耳朵,呢喃道:“你留的信,我看到了。” 此话一出,蓝泽筠全身上下,出了一层汗,此刻她倒宁愿那封信,没有被看见,等到此役过后,她定然会将它拿走毁掉! “先生……你别误会……其实那封信就是……就是……我…我随便写的,随便写的!可千万别当真了。您可是万尊之躯,徒儿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亵渎您啊!” 蓝泽筠紧张的解释着,一句话,磕磕绊绊,硬是说不完整。 度落闻言,嘴角上扬,轻声道:“若是我想亵渎你呢?你可愿意?” “我………我………我…!!” 蓝泽筠被吓了一跳,在哪里“我”可半天,也没有下文。 “琼楼高阙不可攀,赠君相思不可知,携星带月赏冬雪,夏花秋菊山河广,共乘…” 度落还没说完,就被蓝泽筠捂住了嘴巴,温热的气体喷洒在蓝泽筠的手上,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羞怒来。 度落见此,笑了笑,拉开蓝泽筠的手,笑道:“怎么,敢写不敢让我念?我瞧着写的挺好的,小丫头,我的心亦是如你一般。见了你便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度落的语气,温柔的能恰出谁来,蓝泽筠满面红光,心里却是欣喜的,低声问道:“先生比我活了这么久,这话……怕是说了无数遍了吧。” 度落听了,“嗯”了一声,见蓝泽筠身子立刻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我确实活了许久了,这世间沧海桑田,多多少少,有些看厌倦了,只是…这话嘛,当真是只对你一人说过。恐怕日后也只能对你一人说了。” 黑色纬幔外,依旧冰冰冷冷,毫无声息,可偏偏这纬幔之内,温暖静谧,甜蜜和谐。二人相拥而眠,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如星如月,如花如雪,朝朝暮暮,长久不息,恒古不变的山河万川,瞬息万变的苍茫大地,斗转星移,乾坤变化。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朝暮双人,不离不散。 主篇 第一百六十四章:行军布阵 因为蓝泽筠多日没有消息,白雨曦这些日子就跟丢了魂儿一样,坐立不安,失魂落魄。 这天,她正端详着下边儿人带来的一份蛮荒边界图,谁料瞧着瞧着,又想起了蓝泽筠失踪的这件事儿,嘴巴一咧,就哭了出来。这一哭就像是隐忍多日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发不可收拾! 银烨坐在白雨曦旁边,正想着如何将军队分开,突击前进。就被身旁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白雨曦本就个子矮小,脸上肉嘟嘟的,带着一点儿圆润的婴儿肥,再加上皮肤白皙水润,瞧着就像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今一哭,圆圆的眼睛红红的,就连软软的小耳朵也红红的,看着更像孩子了。 银烨转头看了看白雨曦,半饷才伸手缓缓的拍了拍白雨曦的后背,轻声道:“别哭了姑奶奶!再哭给别人看见了,要被笑话了。” 白雨曦听了,哭的声音越来越大,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放开了嗓子嚎起来。 “我……你要是能让泽筠回来,我就不哭了,我发誓再也不哭了。呜呜~” 白雨曦抹了一把鼻涕泡,抬头委屈的看着银烨,声音颤抖的说着。 银烨听了,咽了咽口水,然后轻咳一声,道:“这个……有点强人所难啊,我确实没有那个本事,再说蛮荒是什么地方,那里全都是瘴气,可以说是有去无回。我要去了,你在这军中孤身一人,可怎么办?” 白雨曦听着,目光之中的慌张之色更盛,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碎碎念:“蛮荒?瘴气?完了完了!妖族的那些家伙,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泽筠去了那里,怎么可能还有出路!” 小嘴儿说着,白雨曦刚刚止住的哭声又慢慢变大。 银烨见此,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更是后悔,责怪自己为什么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 哭声久久不停,银烨一边观望着屋外的动静,一边看着身旁娇小颤抖的人儿,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好了,姑奶奶!我错了,这样好不好,我敢像你保证,蓝泽筠绝对不会有生命之忧,在妖族肯定是被好吃好喝的供着!绝对连一点儿皮都不会掉!” 白雨曦听了,以为银烨在骗她,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何必骗我!蛮荒之地,寸草不生,他们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又怎么会让泽筠吃好喝好!” 银烨看白雨曦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把将白雨曦捞了起来,双手紧紧禁锢着她的双肩,神色严肃道:“相信我,我说的绝对没错,妖族如此费尽心机的抓她,一定是有原因的,以她的价值,别说好吃好喝的了,皇室饿着,也不可能叫她饿着,你放心吧。况且还有帝君,他老人家出马,绝对稳妥,就算你不相信我,也不能不相信他老人家吧。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能做的,等到大军临进,逼近蛮荒,蓝泽筠的生机才会更大。” 银烨正经起来的样子,看着真的很沉稳,他在这个世界上满打满算,也算是活了快千年了,见过的生死离别,起折回寰,数不胜数。 白雨曦盯着银烨的眼睛,也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多了一份力量,整个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她是信他的! 这边儿,白雨曦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下来。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雨曦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坐端身子,用袖子快速了擦了两把脸。 片刻之间,席渊与沈西言神色兴奋的走了进来,看着屋内的二人道:“帝君传了信回来,叫大家放心,安心的做自己的事儿,他老人家已经前往蛮荒寻人了!” 这个消息算是一颗定心丸,叫所有人都彻底安心了下来! 白雨曦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笑了笑,这才神色一变,道:“来人!去请冯车魔将和林肃山神将前来商议要事!” 命令传达下去,还没有一刻钟,冯车与林肃山二人便到了军帐之中! 白雨曦盯着面前的沙盘和蛮荒地界图,看了一会儿,道:“如今后续的部队已经来到边境东西两部,他们主要负责从蛮荒两侧拦截,若非情势所迫,不会参与正面战斗!所以此役主要在我们!” 屋内的其他人皆认同的点了点头,白雨曦见此,指着图上一处参差不齐的山脉道:“这里,两山之间,必有沟壑,可派一路精悍麻利的骑兵守着,布好天罗地网,如果妖族出兵,必然也会派军队死守个个角落。布阵这里,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除掉一部分妖族孽党。各位觉得如何?” 众人点了点头,皆无异意,白雨曦见此,这才问道:“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前往?” 冯车听了,立刻上前正气十足道:“主帅!臣愿意!咱魔族里有五千精悍骑兵,在黄泉时,一直驻扎在山林,山涧,险要之地,对于山谷沟壑这样的地形最熟悉,而后又整编了神族的三千骑兵。臣觉得臣去再合适不过了!” 白雨曦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银烨,见他也是如此,心中大安,道:“行,那就由冯魔将率军前去!等出了人族边界,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你们所去的地方,又是离蛮荒最近的地段,四处都散布着瘴气,你们记得多带一些防止瘴气的灵药。” 冯车点头一一应下,领了命令! “不如我也跟着去吧,这些年,我一直在这些地方游荡,射杀妖族,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沈西言站在一旁,手里抱着自己的破魂刀,面不改色的说着。 白雨曦看沈西言一脸正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沈西言她是知道的,一心向道,做了这么多年的游历散仙,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要说在极险情况下的生存能力,恐怕再坐的无人能敌,他能去,简直再好不过了! 白雨曦听了,立刻道:“可以,那就封沈公子为副将,协助冯魔将一同前行。你们二人现在就去召令军马,明日出发!” 冯车领命,先一步出了屋门,沈西言看了一眼白雨曦,道:“不用封什么副将,我沈西言既然说了要去,自然会与他们共同存亡,这繁琐的名头,叫人听了难受。” 沈西言语罢,也出了军帐。 白雨曦笑了笑,又指了另一处山脉继续道:“这个地方,应该是当年妖族与人三族物资来往的要口。地处偏僻,不容易找,近些年,为祸三界的妖族都是从这里出的蛮荒,此处聚集人界边境最近,便于出行,我需要一队人马去这附近守着,一来可以防止妖族军队从这里绕后,形成夹击,杀我们个措手不及,二来,当我们在边境对峙时,也可从此处潜入,杀妖族个措手不及!可谓是攻防兼备!林神将也愿前去?” 林肃山闻言,立刻大声回道:“臣自然愿意!还请主帅下令拨兵!” “好!那就拨一万人马给林神将!此地离人族边界最近,藏身之地众多,若是遭遇敌军,可发信号,快速退回来,尽量减少伤亡!” “是!” “我也去吧,我乃人族太子,放眼望去,人界之地,最了解的还是我。其他的不敢当,略微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席渊负手而立,看着白雨曦与银烨二人说着,如今的战役早就不是神族魔族与妖族的战争,而是三界齐心协力,共同御敌,席渊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心系天下疆土!而且能够一统天下成百上千个国家的人,自然是心有玲珑七巧的大才!他若去了,定然会成为很大的助力! 一刻钟后,屋内只剩银烨与白雨曦二人,白雨曦看着面前的沙盘,这便是他们所要面对的了。兵分三路,是此役最好的选择,不仅可以随时随地监控敌军的动向,更能撒网收鱼,不放过一个妖族邪祟!而去除已经分派下去的那两路,她和银烨所要面对的才是最重要的角色。战场之上,计谋军法,战略储备,一样都少不了,战争一旦发起,那就如同覆水难收,变化莫测,全看天意! 白雨曦只觉得看的脑子胀痛,随即伸手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银烨一直立于一旁,目光欣赏的盯着白雨曦。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处处给人惊喜,有时弱不禁风,有时单纯可爱,有时犹犹豫豫不敢前进,有时吊儿郎当毫不上心,可真当自己必须找出来的时候,她总能站出来,带给别人不一样的惊喜。 白雨曦似乎是感觉到了银烨炽烈的目光,转头看了看银烨,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不成?” 银烨笑了笑,道:“嗯…有一点儿可爱。” “…………” 白雨曦翻了个白眼过去,摇了摇头,继续观察自己面前的沙盘。 银烨见她如此认真,也凑了上来,感慨道:“不愧是洮遥族长的女儿,果然继承了他无人能及的智慧啊!” 白雨曦听了,身子顿了顿,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起她父亲的名字,记忆中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身影又重新回荡起来。 半饷,白雨曦才问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可是当年横空出世,无人可比的军事家,魔族要是没有他,这些年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主篇 第一百六十五章:完婚? 深陷蛮荒几日,蓝泽筠感觉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她总能梦到以前的事儿,那梦极其真实,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重新经历了一番! 当然,这一切,在这个夜晚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蓝泽筠枕着度落的胳膊,听着身边人匀称的呼吸,沉沉的睡了过去。 “蓝姑娘!蓝姑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正睡的香甜,忽而听到门口想起阵阵急促的敲门声,蓝泽筠惊醒,揉了揉眼睛。屋外有了一些雾蒙蒙的昏光,蓝泽筠连忙看了看身旁还在熟睡的人,拿起被子将度落从头到脚全部蒙了起来。这才回道:“何事?” 屋外的侍女听见回音,这才平静道:“蓝姑娘可睡好了?” “还有些迷糊。” “蓝姑娘,我们殿下说,你要是醒了,叫奴带你过去吃早饭,还请蓝姑娘收拾收拾,奴就在前面的廊道口等着!” 蓝泽筠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被子,这才道:“我…不还想吃早饭,昨日噩梦缠身,想多睡一会儿。” 蓝泽筠语罢,门口的侍女立刻神色紧张,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哭道:“蓝姑娘,奴求你快起吧!这是二殿下交给奴的任务,奴要是做不好,只怕是没有活路了!奴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救奴一条小命吧!” 蓝泽筠闻言,沉了尘心神,才道:“知道了,你且在廊道候着,等会儿就过去。” 侍女闻言,又磕了一个响头,这才退到廊道,恭恭敬敬的等着。 大殿又恢复了宁静,蓝泽筠怕度落气闷,连忙拉下被子,谁料对上了一双明亮水润的眸子! “先生??你赢了?” 度落莞尔一笑,故意笑道:“这么厚的被子压上来,想不醒都难。” 蓝泽筠笑了笑,又道:“先生…昨日可睡的舒坦?” “舒坦倒是舒坦……就是胳膊有些酸。” 度落说着,作势动了两下胳膊,蓝泽筠望着,立刻低下头,面上红了几分,赶忙往床边爬去,道:“那……我去给先生打些水洗漱洗漱!” 只是这话刚说完,手刚挨到床沿便被一只大手捞了回来。 度落抱着蓝泽筠,轻声道:“我问你,你留在桃花园里的信是写给谁的?” 蓝泽筠闻言,咬了咬嘴唇,心跳加快,害羞的闭上了眼睛,半天挤出了两个字:“你的。” 度落听了,心情愉悦的笑了笑,又道:“信中内容可是你心中所想?” “嗯…” 蓝泽筠把头埋在度落的怀中,死活不看度落一眼,这种被当众询问的感觉…她只觉得能羞死过去。 度落很是满意的轻笑一声,而后伸手顺了顺怀里人儿的青丝,这才道:“我对你说的话,亦是真的,此役结束,我们完婚吧。” “完……完婚?” 蓝泽筠听到度落的话,立刻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她心里有些欣喜,又有些退缩。对于度落,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玷污了高洁白莲的尘土,她喜欢过别人,为其他人穿过嫁妆,而度落呢,这个全天下最最尊贵的男子,竟然要说与她成婚! “你不必想太多,只要你心喜于我,就没有阻隔。度落似乎是猜到了蓝泽筠心中所想,开导起她来。 四目相对,蓝泽筠咽了咽口水,连忙别过头去,道:“时辰到了,我该去见见百青了,若是迟了,以他的性子,那侍女怕是真的有性命之忧。” 度落无奈的笑了笑,知道这丫头怕是觉得这消息太过突然,有些逃避,心想自己还是太过心急,这种事情,就应该日后慢慢说与她听的。 “去吧,早去早回。” 蓝泽筠闻言,点了点头,正要挣脱度落的怀抱,往床外爬,谁料又被一只大手捞了回去。唇边酥酥麻麻,有一点温热清香,竟然是一个淡淡的轻吻。 “少看他。” 蓝泽筠慌忙的点了点头,连忙挣脱束缚,跑了出去! 等到蓝泽筠出去的时候,站在廊道里等待的侍女才彻底放下心来,热情的迎了上去。 “蓝姑娘,你可算来了,我们快去吧,莫不要叫殿下等急了。” 蓝泽筠理了理袖口,随即点了点头,随着女侍往前走去。 一路上,侍女的脚步匆忙,生怕误了时辰,蓝泽筠紧跟其后,看着侍女紧张的神色道:“不过是吃了早饭,你为何如此害怕?” 侍女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蓝泽筠,而后左右张望,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时,才轻声道:“蓝姑娘有所不知,二殿下脾气古怪,而且最讨厌吩咐下去的事儿,没有办利落,若真是误了时辰,殿下定然不悦。到时候,奴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蓝泽筠见女侍的语气,完全不像在说谎,心道: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百青吗? 约莫一刻钟,二人终于穿过好几处廊道,到了一处放了卷帘的小亭子。 因为蛮荒昏暗无光,四处全部放置了灯盏,蓝泽筠迟疑两步,走了进去。 百青肘着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到蓝泽筠时,立刻笑得迎了上来:“哎呦!你可算来了,小爷我真觉得等的花儿都谢了!快快!坐下!尝尝我们蛮荒厨子的手艺!” 蓝泽筠应声坐下,百青立刻招呼一旁的侍从将手里托盘上的点心放在桌面上。 蓝泽筠挑眉,这些点心……竟然全是她在南鸢吃的那些。个个样子精巧别致! “这从南鸢买的?” 百青得意的摇了摇头:“不是,那日离开皇宫时,抓了几个南鸢皇宫里最善做糕点的厨子。你吃吃看,味道变没变,我不爱吃这些,也不知道他们做的正不正宗,有没有糊弄我!” 说起那日,蓝泽筠好奇的问道:“那日,你为何不辞而别?” 百青听了,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桌子,气愤的说道:“还不是怪那个老怪物!活了多少年了还不死!他能感受到我的气息,偏偏我还打不过,要是不逃,怕是得身死当场了!还要麻烦你给我收尸呢!泽筠我给你讲啊,可千万要离他远远的。” 蓝泽筠自然知道百青嘴里的那个老怪物是谁,随即试探的问道:“既然如此,你就不怕他来蛮荒寻我?说起来,我也算是他半个弟子。想必他不会见死不救。” 百青闻言,坐正身子,道:“怕,当然是怕的,不过怕也没用,以他的能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这小小的蛮荒之地,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蓝泽筠听了,看着百青依旧面不改色,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完全不像是怕了的人。 “既然如此,你就不怕以他一己之力,灭了蛮荒?” 百青摆了摆手,道:“这个我就要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了,他呀,虽然厉害,但是正是因为能力太强,若是有太大的动作,极有可能会毁了三界,导致生灵涂炭,不亚于毁了这个世界。你说,他敢堵吗?” 蓝泽筠闻言,心中大惊,问道:“你就那么确定两族愿意为了我与妖族化干戈为玉帛?” 百青目光一冷,正色道:“不是化干戈为玉帛,此后之路的结果,只有两条,一条三界大乱,我妖族趁虚而入,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囊中之物,第二条大战开起,我妖族一路歼灭三界众人,从此开拓新的王国!而你,我们会并肩站在世界顶峰!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再也没有人敢说我们分毫!”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百青,他的眼中闪烁着火热的光芒,笃定,疯狂,叫人战栗! “就算如此,我定然会与他们共存亡,不会苟且活在这个世上!” 百青站起身来,走到蓝泽筠身旁,轻声道:“泽筠,你好好想想曾经,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在灵山受到的歧视,污蔑,种种不甘,这就是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你想想,你的朋友,是怎么死的?你是如何被污蔑,受尽折磨,差点儿死无葬身之地,他们是污秽的,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和我在一起吧,等到我们一同站在山巅,我们就是自己的王,他们只能俯首称臣!” 蓝泽筠皱眉,摇了摇头,道:“百青,我们不一样,我所看到的世界,是有污点的,但是除去那些污点,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光,那些心怀天下,善良慈悲的人,依旧存在,这个世界是平衡的,有善有恶,因果循环。这才是它能够运转的法则,而我们只是不幸,在看到光亮的时候,先瞧见了污点。倘若拨云见日,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阳光普照。” 百青听到这里,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挥手将桌面上所有的点心一扫而空,然后对着蓝泽筠吼道:“这不公平!凭什么!我要看着他们安然无恙的活在这个世上,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呵呵呵!光亮!那些年,我根本一点儿光都看不到,要不是我命不该绝,恐怕早就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哪有什么阳光!我那么努力的不去恨这个世界!可偏偏他们非要一点一点摧毁我的心脏!” 主篇 第一百六十六章:走出蛮荒 风兮云兮,飘渺如烟,心有千千结,鸣声鹤唳,四顾茫然而不知何路。 蓝泽筠站在度落身后,伸手捋了捋度落飘逸如墨般的青丝,而后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月白色锦帕,帕子中包裹的正是度落丢给她的那把留思半掌梳。 银色的梳牙穿透度落的黑发,显的更加精致动人。 度落看着铜镜中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以及她手里的那把他原本就想送于她的梳子。 “你还留着?” “留着,就是许久没用了。” 度落听了,有些不大高兴的问:“为什么不用?难道你觉得它不好看?” 蓝泽筠看着梳子,越看越不顺眼,随即道:“好看是好看,可惜落在我的手里,糟践了,我可不敢弄脏了,万一先生哪日找我想要回去,若是磨损了,拿我出气怎么办。” 度落笑了笑,哪里不清楚她话里的意思,道:“你尽管用吧,若是坏了,再给你挑一枚便是了,这梳子本就是要送给你的,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蓝泽筠闻言,手底下顿了顿,心里流过一股暖流,他这是解释吗?可是想到此处,整个人又莫名的别扭起来,心里直呼:完了完了!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小气善妒的女子! 如此想着,蓝泽筠便慢慢失了神儿,忽而手底下一停,竟然扯掉了度落的一根头发! 蓝泽筠见此,瞬间紧张了起来,抬眼一瞄,刚好看到铜镜中,度落面无表情的脸庞,她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怕是真的完了。 好半天,度落才平缓下来,问道:“你在想什么?如此不专注?” 蓝泽筠闻言,心里颤了两颤,支支吾吾道:“没…没想什么…刚才突然想到蛮荒之外的事,也不知道白姨和雨曦她们怎么样了。” 度落听着,脸色一冷,道:“说实话,别对我说谎。” 蓝泽筠攥了攥手里的梳子,也是不管不顾,闭着眼睛放声道:“我原本想,这梳子是否是你要送于他人的,后来你解释了,我又再想,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小气又善妒的女子!我……我就是这样想的,你要杀要剐随便吧!” 不过想象中的愤怒并没有来临,蓝泽筠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到铜镜中那人竟然笑得跟朵花一样! 度落轻咳一声,本来冰冷的神色重新回暖,脸上又多了些笑意,道:“这是好事。” 蓝泽筠一脸疑惑,心到:这怎么能是好事! 度落低头,从怀中也掏出一块儿雪白手帕递给蓝泽筠,道:“泽筠,帮我簪上吧。” 蓝泽筠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刹那之间,心脏便砰砰跳动起来,这里面包着的正是那日她让度落拿给雨曦留作纪念的青玉簪子! “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自然要好好收着。” 蓝泽筠闻言,眼睛慢慢弯了起来,而后拿起簪子,端端正正的别在了度落的发冠上。 度落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的笑了笑,随即拉着蓝泽筠的手道:“你在这里可玩够儿了?想回去吗?” “想。” “走吧,随我去跟这个闻名贯耳的二殿下道个别。” 依旧是这个常年不见一丝光亮的大殿,百青不喜欢有光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次走到光线刺眼的地方,他都觉得自己的内心开始出现瓦解。 大殿之门被轻轻推开,两道身影肩并肩走了进来。度落一挥手,燃起了两旁摆着的几处灯盏。 百青眯了眯眼睛,看着底下站着的,郎才女貌的两个人。好半天,才笑了笑,道:“呦!这不是帝君嘛,您老人家来的时候也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好好为您接风洗尘。怎么偷偷的,一声不吭就到了?” 度落拉着蓝泽筠的手,道:“我不过来此寻个人,多谢你这几天的照看,如今人寻到了,也该跟主人告个别。” 百青听了这话。摸了摸下巴,问道:“啧!听这话,是要走?” 度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蓝泽筠目光一直盯着百青,昨日他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如果度落不能动用全部实力,那他们走不走的了,还要两说。 百青闻言,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走到二人身前,笑道:“哎呦!帝君您可说笑了,泽筠是我的挚友,我们俩可是有过命的交情,三界无聊,请她来我蛮荒玩儿几日罢了。不过这要不要跟你走,还是得问她的意见吧。” “百青,谢谢你,这些日子,在蛮荒玩儿的很开心,可是这个地方,终归不是我的家乡,不能久留的。” 蓝泽筠笑了笑,待百青刚刚说完,便给了他准确的回复。 百青听了,深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可惜的哭诉道:“你呀你,就是个小白眼儿狼,这才住了多久,就着急要走,这蛮荒的景色,也才看了几处而已。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用的好不容易才见一面的。” “………” 显然蓝泽筠二人都没有想到百青竟然会来这一出,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二人定定的站着,看着百青感叹…… 一刻钟后,百青看着对面如木头一样的两个人,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说,都要走了,你怎么也不安慰安慰我呐?!” 蓝泽筠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的问:“你的意思是,放我们走?” 百青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神色淡定的度落,道:“什么叫放你们走,有他在,小爷我哪里敢拦着,你说他要是不开心,将我这蛮荒全部毁了,还打什么仗啊!” 蓝泽筠有些不敢相信,又问道:“百青?你认真的?” 百青点了点头:“对啊,认真的,不过我保证,你出去了,一定还会想回来的,蛮荒永远是你的家,永远欢迎你回来。” “现在她的家只有一个,今日一别,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二殿下莫要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可别到了最后得不偿失,一无所有。” 度落看着百青对蓝泽筠谄媚的样子,越看百青越不顺眼,立刻出声阻挠他。他恨不得百青离蓝泽筠远远儿的! 百青挥了挥手,一本正经道:“帝君呐帝君,这话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得老天同意才行啊。没准儿哪一天,她就想清楚了,明白了自己该走哪一条路,也说不定不是?” 二人四目相对,眼里火花四射,冰火交叠,强大的气场,让大殿之内的空气慢慢凝固起来。 大殿之中,昏黄的火烛来回剧烈晃动,蓝泽筠捏了捏度落的手心。度落才消了气场,笑着看着百青,道:“有我的路,就是正确的路,纵使有再多的分岔迷障,这条路永远都不会变。时间不早了,也跟二殿下道过别了,我和泽筠就先走了,后会有期。” 百青闻言,亦是一笑,对着度落抱拳道:“后会有期!” 厚重的殿门又重新合了起来,百青望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挥手熄了殿内所有的灯,大殿之内又重新回归到了最初的一片黑暗之中。 “你会回来的,你会回来的,过不了多久了。” …………………………… 度落带着蓝泽筠大摇大摆的出了皇宫,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似乎都得了百青的命令,自顾自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无瑕顾忌他们二人。 蓝泽筠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转头问道:“先生,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我走了?” 度落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纸鹤,纸鹤飞至空中,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坐骑。 “他刚才不是说了,有我呢,他能做什么?” “可是他昨日说你的能力太强,万一释放,不一定控制的住。他说…” “说我不敢赌?你觉得他敢赌吗?以他的做事风格,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一定不会冒险行事。万一我真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岂不是满盘皆输?” 蓝泽筠听了,只觉得度落这话不着调,随即低头不再说话。 二人乘着纸鹤逐渐远离了蛮荒之地,一路看下来,直至蛮荒边境,蓝泽筠的神色越来越沉重。 “不对,从蛮荒中心地带到现在,整个蛮荒的兵马都散漫分布,一点也没有快要打仗的紧张之气,而如今两族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包围了整个蛮荒,这一点儿也不符合常理。以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不战自降,其中定然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阴谋!” 度落谢谢的躺着,看着蓝泽筠着急的模样,顺手拿过她胸前的一缕青丝,绕着玩儿了一会儿才道:“有些事若真是来了,你想挡也挡不住。万事皆有因果,他有他的计谋,你怎知我就没有我的对策。不必担心,马上就到了,多日没有消息,想必挂念你的人也十分着急吧。” 蓝泽筠闻言,心里也安定了几分,不过三刻钟,纸鹤终于冲破最后一层黑色毒障,耀眼的阳光,清新的长风扑面而来,蓝泽筠瞬间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她还是应该活在阳光下。 主篇 第一百六十七:诛天大阵 如血的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晕染了整个天色,变成一片又一片火烧云。 白雨曦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收拾东西,此行,她和银烨将率着主军队离开人族边界,前往蛮荒地带。其他两路军队已经按照先前的打算,先一步离开。估计如今差不多快要到了吧。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白雨曦以为是银烨来催她上路,立刻收回思绪,加快速度朝着门口喊道:“马上来马上来,我再装两件儿衣服!” 语罢,门口再无动静,只约莫停顿了片刻,大门竟然被轻轻推开,白雨曦叹了一口气,将最后两件儿衣服装了进去,道:“不是说了等会儿就来吗?你怎么进来了?这算是强闯…” 白雨曦说着,收拾好东西,转头看着门口的人,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那道红色的身影,笑颜如嫣,就这样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白雨曦一时惊愕,手里的包袱全部掉落在了地上,大喊一声,快速跑到蓝泽筠身边,抓住蓝泽筠的胳膊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说着,目光也没有闲着,从上到下,看着蓝泽筠,生怕蓝泽筠在蛮荒受了什么皮肉之苦。来来回回好几遍,没错过一丁点儿地方。 蓝泽筠笑了笑,回道:“可不是回来了嘛,一点儿肉也没少,倒是吃胖了一些呢。” 白雨曦听了,心下这才安定下来,站在原地,开心的蹦了好几下,好半天才道:“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他们抓你去,可有为难你什么,是帝君带你回来的吗?” 蓝泽筠看白雨曦激动的语无伦次,干脆从头讲了一遍,将在蛮荒的平日起居,通通讲了一遍,力证自己绝对没有受一丁点儿苦难。最后看白雨曦神色平缓,才道:“那个远近闻名的蛮荒二皇子飒必苏,就是百青,你在昆仑见到的,我的那位朋友。” 白雨曦听到这里,瞳孔放大,一脸的不敢相信:“是他!?怎么会是他?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蓝泽筠苦笑一声,感叹道:“确实不像啊,若不是真的见到,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飒必苏。” 白雨曦见蓝泽筠眼神之中有些苦涩,心想蓝泽筠这些年也没几个朋友,上官姐姐身死,这个百青又成了天生的敌人,也许当初接近她就是图谋不轨,一片真心错负,又怎么能不伤心呢。 如此想着,白雨曦抱了抱蓝泽筠,坚定道:“你放心,那不是还有我吗!有我一个就够了!” 蓝泽筠点了点头,她们终于劫后重逢,又能在一起战斗了! 十一月,天气转寒,就算是在人界,也是一片荒凉。 十五万铁骑从人族边界一路往前,直到离蛮荒边境城池二十里处才停下来,安营扎寨。 度落与蓝泽筠并肩矗立在一处高崖上,看着黑色瘴气中,若隐若现的城墙。直至今日,妖族依旧没什么动作,就连看守城门的兵也是三三两两,一点儿也不慌张。 “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如今大兵临城,早就是迫在眉睫的局势,他为什么还没有动作。” 度落听了蓝泽筠的话,思索了一会儿,才道:“等会儿告诉他们,先不要有所动作,我去看看。” 蓝泽筠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夫君,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多加小心。” 度落回头笑了一声:“怎么?担心我?放心吧,你应该相信你夫君的能力。” 夫君………蓝泽筠翻了个白眼儿,觉得度落这几天实在是有些太过嚣张,如今战事吃紧,大战一触即发,他竟然还在这儿开这种玩笑… 夜幕慢慢降临,将士们安营扎寨,地上燃起了一堆又一堆随风飘摇的昏黄的篝火,北风飒飒,带着沙尘打在脸上,跟刀刃儿一样疼。 蓝泽筠目送着度落离开,这才进了营帐。谁知一进去就看到银烨与白雨曦相对而战,中间隔了老远的距离。二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白雨曦小嘴撇的老高,一脸严肃的看着银烨,有种要将人家给吃了的感觉。 蓝泽筠立刻轻咳了一声,二人这才意识过来,不再呕气。 白雨曦摸了摸鼻子,走到蓝泽筠面前道:“怎么样,敌军可有什么异动?” 蓝泽筠摇了摇头:“并未,这也是最让人难以心安的地方,如今我们大军离蛮荒边境固防城不过二十里的距离,可是妖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连打探消息的也没有。” 银烨闻此,亦是一脸凝重,来来回回踱步了半天,又道:“帝君呢?他怎么说?” “帝君说叫我们先按兵不动,以免中了圈套,他独身一人,先去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那我先去交待一下。大军刚至,一切都未知,此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银烨语罢,又看了一眼蓝泽筠身边儿的白雨曦,嘴巴长了一张,似乎有话要说,不过最后还是放弃,果断的出了军帐。 白雨曦全程盯着银烨的一举一动,见他走了,这才探出头,吐了吐舌头,骂了一声:“小气鬼!” 蓝泽筠回头看了一眼白雨曦,问道:“你们怎么了?是吵架了还是拌嘴了?” 白雨曦摆了摆手,道:“别提了,他就是个小气鬼!我问了半天,死活不说一句,我就是好奇想问问而已嘛,他就是不说,弄得宁死不屈一样。” “你想问什么?” 白雨曦听见蓝泽筠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顺嘴就说了出来:“我就是想问问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白雨曦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摆着手道:“泽筠,泽筠…你听我解释,我就是…就是怕别人伤害你!我的意思是我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能及时保护你了。我要是问你,我怕你不告诉我!!” 蓝泽筠见白雨曦话都说不清了,心里自然是知道她的样子,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知道,我明白的,不过你的意思是,银烨也知道?” 白雨曦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那天我特别着急,他非常肯定的告诉我,你绝对不会有事儿,他说妖族会好好供着你的。” “他说,你就信了?” “泽筠我给你讲,你别看他平日里不正经惯了,好歹也活了一大把岁数了,心里跟明镜一样,他定然不会骗我的。” 白雨曦说到此处,眨了眨眼睛,凑到蓝泽筠身边,小声问道:“所以……泽筠,你能告诉我吗?我保证,绝对不告诉别人!” 蓝泽筠心下思索起来,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是银烨让自己去的灵山,明明自己不过是一个只能悟到风之灵的废柴,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瞧不出来我根骨不佳。这样想来,她的人生,似乎早早的就被安排好了,蓝泽筠想着,心里愈加不安宁起来,也许蓝国灭国,与她同样脱不了关系! 白雨曦瞧着蓝泽筠神色来回变换,越来越凝重,心里一慌,道:“好了好了!泽筠我不问了!你别多想,我真的不问了!” 白雨曦的声音,将蓝泽筠的思绪拉了回来。蓝泽筠摊手笑了笑,道:“若真有什么,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自然会告诉你,可惜,我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帝君知道,百青知道,银烨也知道,但是他们都没有告诉我。我也同你一样好奇的很啊!” 二人正说着,银烨突然掀开帘子,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刚刚回来的度落。 度落行至蓝泽筠身旁,面色一沉,道:“我刚才在万丈高空中,发现了异象,在蛮荒城墙周围十丈处,放置了诛天大阵。” “诛天大阵?!” “没错,祭乾坤,灭浮屠,可诛天灭地,此阵极其繁琐复杂,而且失传已久,就算在上古时期,也只是书籍有载,无人真正画出来过。” 蓝泽筠看着度落,见他眉头紧锁,便知此阵的厉害! “若是闯阵会如何?” 度落闻言,眼睛微眯,一字一句道:“但凡触及者,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军帐之内,就连呼吸也轻了几分,白雨曦忽然想起来,一脸惊恐的喊道:“糟了!其他两队人马恐怕已经身在阵中了!” “别急,刚才帝君说的时候。我已经派了人给所有分散的军队送了消息。” 银烨见白雨曦脸色煞白,立刻出声安抚她的心绪。 蓝泽筠上前一步,问道:“先生,此阵可有解法?” 度落摇了摇头:“除去这次,这个阵法,我也只是在书籍上翻到过,光是阵眼就有一千多个,而且还是活眼,每时每刻都会变动。阵符错综复杂,交织叠绘,若是没有个几十年根本不可能完成,看来这个飒必苏为了今日,准备的很充分啊。” 众人沉默,一语不发,诛天大阵,就像是一座翻不过去的大山,彻底阻隔了妖族,怪不得他们如此淡定,原来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度落环视一圈儿,看了一眼面容惆怅的众人,双手背后,轻笑一声:“我刚才的意思是,没有解阵的法子,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阵都必须要去解。” 主篇 第一百六十八章:御灵石现身! 昏暗无边的蛮荒大地,翻涌缠绵的黑色毒障之上,逐渐显露出一圈儿十丈多宽的血红色光晕,光晕原先忽隐忽现,不过片刻,已经从天空之上降下一片红色的屏障,彻底挡住了众人眼前的蛮荒。 蓝泽筠度落等人站在一处高崖之上,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变化,尽管离得这样远,还是能隐隐感觉到那屏障之中,毁天灭地的危险气息。 又过了一会儿,一士兵匆匆上了高崖,对着白雨曦道:“回主帅,各位大人,各处已经传来了消息,各路军马已经安全退到了诛天大阵之外!” 白雨曦点了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只交代下去,叫派出去的那两路军马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 度落负手而立,目光一直盯着天空之上的诛天大阵。只见那大阵之中,似乎有东西一直在浮动变化,就像是一条栩栩如生,翻江倒海的红色巨龙。 银烨亦是如此,好半饷,他才转头问帝君:“不知帝君如何打算?” 度落闻言,眯了眯眼睛,一股睥睨众生的气息渐渐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当然是,毁了它。” 此话一出,蓝泽筠与银烨三人皆是一惊!这诛天大阵,触及其光芒,便会魂飞魄散,消失的干干净净,其裂天通地,乾坤接之,到底是有多强大的气魄,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银烨看度落神情自然,完全不像在说笑,立刻问道:“毁了?莫不是帝君已经想到对策了?!” 度落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当可一试。” 语罢,度落转头看了一眼银烨,又道:“不过此事,还需你帮忙,支撑运行诛天大阵需要十分强大的灵力,此阵一毁,方圆百里都会受到灵力的反噬,倘若不做防备,根本不需人力,光这从阵中倾泻散发出来的灵力,都足以毁灭生灵。你自打出生就带着祥瑞之气,这种气息可比天地灵力强大的多,在我动手之前,我会画一个阵法,将诛天大阵之中倾泻的灵力通通挡在阵外,这阵嘛,就得靠你支撑了。” 银烨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抬眼看了一眼度落身旁的蓝泽筠,再三犹豫,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蓝泽筠见度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先生,如此大的阵法可并非小事儿,你可需要我帮忙?!” 度落转头,见蓝泽筠一脸担忧,绷着小脸儿看着自己,只觉得可爱的很,伸手捏了两把蓝泽筠的脸蛋儿,道:“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就行了,你只要乖乖等着就好。” 蓝泽筠眼睛一瞥,看到白雨曦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这边儿的动作,下巴都要掉了,连忙拍掉了度落的手,低头小声怒道:“这是战场,不是调情说爱的小阁楼,你……你注意身份!” 度落见此,心里起了一点儿调戏之意,低头道:“我很注意身份啊,如今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夫君担心自家娘子的安危,不是很正常的吗?” 蓝泽筠见度落越发得寸进尺,丝毫不顾及旁边还有人,倒也不与他贫,板着脸严肃道:“我是认真的,诛天大阵,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自从阵法开启,那股毁天灭地的气息,我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心颤,此事事关重大,我可以帮你的。” 度落笑了笑,又凑近了一点儿,道:“我也是认真的,早就说过了,我会护你周全,有我在的地方,你不用费心费力去想办法,不必担心任何事情,因为任何让你忧心的事儿,我都会办好的。” 蓝泽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度落的声音就像是温热的夏天的风,让她的心痒痒的,热热的。 白雨曦一直看着二人的动作,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此刻听了度落的话,更是眼珠子都快惊掉了。倘若度落不在,她一定立马抓住蓝泽筠,问个水落石出! 正看着,忽而眼前一黑,一只冰冰凉凉的大手附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她全部的光线。白雨曦看的正刺激,突然之间被打断,心里十分不爽快,伸手就往下扒拉。可是那人力道十分大,尽管她用了十分的力气,也拉不下来! 银烨见白雨曦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连忙又伸出另一只手堵住了白雨曦的嘴巴,而后笑着对蓝泽筠和度落道:“我刚想起来还有些军务要和雨曦商议,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语罢,还未等二人有什么反应,便拎着白雨曦离开了此地。 银烨身材矫健高大,虽然看着削瘦,但是身上的腱子肉可一点儿也没少,再加上白雨曦个子矮小,活像是擒了一只爱扑腾的小兽一样。 直到快到山下,银烨这才松了手,放开白雨曦。 白雨曦被银烨挟持了一路,心里早就窝了火,此时被放开,整个人都炸毛了,指着银烨,嘟着嘴骂道:“好你个银烨,看你平日里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本性如此轻浮,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流氓!!” 银烨双手抱胸,静静地听着,等她骂完,才道:“姑奶奶,你说完了?说完了就快走吧,刚要不是我拦着,你就差跑过去把他们二人吃喽!啧啧啧,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那个眼神,可吓死我了!” 白雨曦轻咳一声,这才一本正经的道:“我…我就是好奇,他们两个……那个人可是帝君啊!就那个传说中不近女色,生死看淡,活了万年之久的帝君,我家泽筠竟然…他们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银烨听白雨曦来来回回的鼓捣,转头问道:“他们两个互生情愫,你情我愿,年岁辈分算的了什么?还是你觉得如此不符合人伦情理不能接受?” 白雨曦听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义正言辞的说到:“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只是一时惊错,况且帝君他老人家活了这么久,阅人无数,我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他对泽筠是真心的,不过倘若是泽筠心中所愿,管他那个人是谁,是魔是神还是人,年岁多大,性格如何,只要是她心里喜欢的,我便支持她,不只是我,我阿娘,白奶奶一定也会如此。啊呀!回去得赶快写封信告诉阿娘,说起来,泽筠也是她半个女儿,无端得了个这么尊贵的女婿,她得多开心!” 白雨曦说着,似乎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顺着小路,蹦蹦跳跳的下了山。 银烨站在路旁,定定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这些话真的像极了他心中藏了很久很久的人。倘若他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族族长当年也能这样想,该多好啊。 银烨想着,眼里露出一丝少有的悲伤来。 夜晚十分,度落端坐在房间中,在半空之中,点出一朵粉红色的桃花来,桃花在空中转了许久,忽而变作一颗圆润的粉色珠子。银烨看着珠子身上的光芒逐渐大盛,这才伸出修长的手指,信手拈来在空中来来回回的画着什么。不过片刻,虚空之中,竟然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法阵,而那颗粉色的珠子,竟然便是法阵的阵眼!法阵小巧精纯,隐隐流露着安宁的气息。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缓慢轻微的敲门声,度落收了法阵,从床上走了下来,抖了抖自己的衣摆,端坐在桌边,这才道:“进来。”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英俊少年郎缓步走了进来。而后对着度落行了礼,道:“天寒露重,帝君还没有休息?” 度落示意银烨坐下,而后为二人添了茶,道:“你不是也没睡?正好,法阵做好了,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上。” 银烨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看度落神色轻松愉快,这才道:“以帝君的能力,想必已经看出蓝泽筠的身份了吧。” 度落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你在她的身上放了隔心咒,这咒法虽然奇妙,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瞒得住,若不是我,她的身份,早就被识破了。” “当初我也是偶然才遇到她的,想着好好调教,日后也许可以用的上。诛天大阵坍塌所释放的威力无从想象,仅凭我一人之力,万一没能支撑住法阵,后果不堪设想。我觉得……这种事,与其放在我这个没有十成把握的人身上赌一赌,不如交给她,她可是御灵石,以她的能力,这完全不算什么。如今他们都不在军中,事情绝对不会暴露出去。她也绝对不会有危险,而且……妖族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她的存在,究竟是福是祸,我…” “够了!” 银烨还未说完就被度落呵斥住,度落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她的身份,谁知道都无所谓,只要有我在,她自然会一生平安。至于选谁,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我说你呀你,是不是太过谦逊,对自己的能力这么没把握?” 银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我只是不太确定,关乎这么多人命,容不得有差错。” 度落见银烨心事凝重,心想一下子将将近二十万的人命压在他身上,确实会想到很多。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只要此事成功,日后的他,定然会快速成长起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代替他,护着三界安宁了。 主篇 第一百六十九章:破阵 天空刚蒙蒙亮起一点昏黄,还能看到一些熄灭篝火燃着的星火之光。虽然有将近二十万铁骑驻扎在蛮荒边境处,不过这个时候确实万籁俱寂,就连这些日子里呼啸萧瑟的北风也无端得停了下来。 昏暗之中,偶尔能够看到一些晶莹剔透的小雪瓣儿,寒冬时节的第一场雪,终于如期而至。 蓝泽筠度落四人早早的离开了主军队,朝着前方一片鲜红之地飞去。 等到快接近诛天大阵时,那股令人心悸的毁天灭地的强大气息越来越明显。 蓝泽筠停在不远处,从身体之中抽出一丝灵力,然后化作一把尖锐刀刃,朝着诛天大阵刺去。这刀刃在接近大阵光芒的那一刻,瞬间被融化殆尽,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白雨曦看着眼前的大阵,不由感叹道:“果然是上古玄阵,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够将此阵完整的复刻出来。” 银烨揣着手,斜斜的看了一眼白雨曦,道:“应该就是那位妖族的二皇子飒必苏了吧,妖族除了他是个有能耐的大人物,其他的,还真不是什么佼佼之辈。” 度落伸手整理了一下蓝泽筠的青丝,道:“你就在阵里等我,也就几个时辰而已。” 蓝泽筠乖巧的点了点头,眉头一皱,拉住度落的衣袖道:“万事小心,不必强求,千万别伤了自己。” “我知道。” 度落笑着说完,拉起蓝泽筠的手背,轻轻一吻,不等蓝泽筠羞怒,便化作一缕金色的光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蓝泽筠脸上红红的,又羞又怒,一抬头看白雨曦眼睛闪闪亮亮,甩了甩手而后轻咳一声道:“既然先生已经去了,我们也开始着手准备。” 白雨曦听此,神色重新严肃起来,看着银烨与蓝泽筠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整理调配一下队伍,等到诛天大阵一破,我们就可以直逼蛮荒!” 三人分头行动,蓝泽筠与银烨带着度落留下来的法阵,寻了一处开阔的地界儿开始布阵。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并肩站在平原上,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诛天大阵,蓝泽筠不是转头瞥一眼银烨,似乎有话要问。 银烨似乎察觉到了这股若即若离的视线,于是笑了笑,双手环胸,歪头道:“我说你都偷偷看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觉得我比帝君英俊啊?” 蓝泽筠闻言,斜斜的看了一眼银烨,道:“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秘密,你们一个个就是不肯说。” “凡事自有天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有时候,过于清楚通透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蓝泽筠听到此话,心中总觉得不踏实,不过银烨这话确实没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他去吧。 度落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在青云之上终于看到了诛天大阵的全貌。这阵法设在万丈高空之上,平常人很难飞的到这么高的地方。 这诛天大阵就像是一个光圈儿,将整个蛮荒包裹其中,可以说是毫无可乘之机。 度落又往诛天大阵跟前飞了飞,这才看清这大阵之上的纹路居然就像是人体脉搏经脉一样,错综复杂,而且它们就像是具有生命,宛若一条条游龙一样,来回窜动变化,叫人捉摸不透。 度落伸手,一缕精粹的金色光线从他的手掌快速窜出,而后飞到诛天大阵周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既然毁阵,那就一定要找到其阵眼所在。 就算是平常的法阵,它的阵眼也会分布巧妙,或者来回变化,对于法阵来说,重要的莫过于阵眼,阵眼是阵法可以运行的关键,倘若阵眼被毁,那么法阵也就会自动消除破碎。 但是这诛天大阵,其中的阵眼将领有一千多个,而且还是活眼儿,倘若毁阵之时,没有摧毁全部的阵眼,哪怕是只留一个阵眼,阵法还是会运行下去。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原本的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满整个苍茫大地! 而蛮荒妖都之中,百青坐在廊道里的一处小亭子里,刚煮好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淡茶清香,色泽莹润碧玉,沁人心脾,养人心神。 “回殿下,边境传来消息,两族二十万军马已经压近蛮荒之地,就停驻在诛天大阵之外,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要开战。” 百青抿了一口热茶,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茶杯上冒起的热气儿,轻笑一声,道:“那个人来了,他们要过这诛天大阵,自然是轻而易举,我难道还能指望这个破阵真能挡得住他们吗?” 百青前方跪着的那个人听了,连忙问道:“既然殿下已经预想到了结果,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出兵?为什么要出兵?这阵是一定会破,但是这仗嘛,可不一定要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能用脑子做的事儿,非要用其他笨方法去做,等着吧,好戏才开始呢。”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在远离人烟的荒凉平原上已经慢慢累积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雪,一眼望去,一片苍白,更显得众人面前的诛天大阵鲜红如血。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面前的一片猩红,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们在等一个未知的结果。 蓝泽筠握了握拳头,好半天才吞咽了一口口水。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他还没有传来消息。 而此时的度落正停滞在空中,等待着那缕金色光线探究。那缕金色的光线速度极快,三个时辰,基本上已经绕了诛天大阵好几圈儿了。 一刻钟后,那缕金线似乎终于完成了任务,在空中盘旋了两下,重新回到了度落的身体里面消失不见。 度落睁眼看了看面前的诛天大阵,叹了一口气,笑道:“还真是一个烦人的东西。不过,也不过如此!” 语罢,只见度落伸出右手,手掌朝上,瞬间风停云止,就连空气也慢慢停顿下来。这个空间之内,静得出奇。 半饷,度落全身周围都慢慢渡上了一层金光,金光渐渐强盛起来,在度落身后形成了一尊金佛。刹那之间,一股暖流逐渐散播开来,仿佛万物回春。 再看度落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凝结出一朵金色的帝王花。度落整个人都置身与金光之中,看着就像一座神袛,华贵不可侵犯。 忽而,原本昏昏暗暗的天空上有一丝金光破云而出,然后变成了一片辉煌,洁白的雪花似乎也被染上了颜色,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晃得人眼睛疼。 大地之上,所有人都应天空的异变而震惊起来。蓝泽筠亦是如此,她只知度落强大,可到底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她确实还未见识过。不过就连百青也对他忌惮万分,恐怕他一人便可毁天灭地吧。 度落就那样定定的站着,手掌之上慢慢出现一颗金色圆润的珠子,看上去差不多有鸡蛋大小的样子。 忽而,度落睁眼,宛如深井一样波澜不惊的眸子划过一道金光,手中的金色珠子剧烈晃动起来,然后快速脱离了度落的手掌,在诛天大阵正中心的空中渐渐分散开来,幻化成了成千上万的纤细金针,划过天空。朝着诛天大阵四处分散而去。 半刻钟后,金针彻底没入了诛天大阵之中,销声匿迹。天地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金针,一刻也没有错过。又过了一刻钟,大家想象之中的场景并没有来临。诛天大阵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就连鲜红的光束也没有丝毫减弱变化的现象。 银烨手里一直运着气,只等对面一有变化,就激活度落留下来的法阵抵挡灵力。 等待无疑是最焦灼的,白雨曦咬了咬嘴唇,有些疑惑的问道:“难道………是…失败了?这诛天大阵就连帝君也无法解开吗?” 而蓝泽筠看着面前的诛天大阵毫无动静,心脏砰砰直跳,目光早就脱离了诛天大阵,朝着四面八方寻找过去,试图在某个地方寻到一抹身影。 众人心思各异,都屏息以待,就连呼吸声也变得微弱起来,只能听到众人加快的心跳的声音。 突然前方的诛天大阵里传来碰撞摩擦的声音,而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玉碎声,似乎是诛天大阵的内部有什么东西破碎,听这声音,可谓是久久不绝,此起彼伏。 又过了一刻钟,诛天大阵竟然剧烈颤抖起来,红色光束一闪一闪。而后居然慢慢的暗淡下去,正当众人欣喜若狂的庆祝诛天大阵被破的时候,忽而前方红色光芒大盛,消失的红色光芒又重新亮了起来,看其成色,要比之前更强盛一些。 而后一阵洪亮的破碎声自诛天大阵里传出,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 银烨见此,赶紧运着气催动了帝君留下的法阵。 广阔的苍茫大地上烟尘四起,有的地方,已经裂开了好几道幽深的口子,使得原本就不平坦的大地更加皲裂。 主篇 第一百七十章:骨控之术 黑色的烟尘久久不散,广阔无垠的平原之上,升起了两道屏障,一黑一白,如同太极八卦阵,在天空之下,显得格外的瞩目,刚才四处播散的金色光芒早已褪去。 诛天大阵破碎所释放出来的灵力还是太过强大,灵力碰撞在屏障上的那一刻,银烨只觉得五脏六腑皆是一颤,就连脑袋也嗡嗡作响,而后气血翻涌,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白雨曦与蓝泽筠见此,立刻上前准备帮忙,却比银烨呵斥住:“别动,我体内运转的气息和灵力不一样,如今法阵连通了我的力量,便只认我的,你们若是注入灵力,只怕会互相冲撞,遭到反噬!” 白雨曦听了,急得团团转,却也只能站在一旁道:“那你…怎么办,你都吐血了!” 也难怪白雨曦这么紧张,此时的银烨脸色煞白,头皮发麻,青筋四起,汗水就跟雨滴一样,不要命的往下流! 银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怎么,这就担心了?我哪有那么脆弱,就是一下子这么多人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有些紧张罢了。” 这个笑容看着有些苦涩,白雨曦瞧着,眼眶居然湿润了起来,一个人背负着二十多万条命,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等到烟尘渐渐平息,蓝泽筠等人从光阵之中望出去,只见这片土地在诛天大阵的破坏下,已经四分五裂,有的地方裂开了五六丈长的口子,本来满地的白色雪花通通附上了烟尘,变得一片漆黑。而挡在众人面前的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已经彻底消失,诛天大阵破了! 蓝泽筠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四处搜寻,妄图看到那抹修长的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外界彻底安宁,就连硝烟也平息下来。 银烨见此,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眼睛一闭,直直的朝着一旁倒了下去。白雨曦立刻上前拖住银烨高大的身躯。 忽而半空中窜下一缕金黄色的光束,在空中飘飘荡荡了一会儿,朝着蓝泽筠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到了跟前儿绕着蓝泽筠转了两圈儿这才立于一旁,化成人形。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那人,一身青莲色的锦袍上绣着银色的幽莲,立于人群之中,出淤泥而不染。如剑刃一般锋锐的眉梢处还带着一些没有散尽的杀戮之气。那双高挑的瑞凤眼带着未消融的冰霜。这样完美无瑕的一块儿绝世美玉啊。 度落看着蓝泽筠的笑眼,嘴角也不自觉的弯出一条弧线:“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蓝泽筠听到度落说话,才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无甚,在想……我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入了你的眼。” 度落停了这话,呆在原地顿了顿,才道:“那自然是这辈子的,你的福分也只能是我给的。” 度落的话带着一丝霸道的占有气味。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个时辰后,两族精锐兵马整顿完成,正式朝着蛮荒之地进发! 战鼓喧天,号角高鸣,奏响了一曲壮烈激昂的战歌!蛮荒边境城墙之下,乌央央全是两族,身穿白红两色的铁骑。 白雨曦挺直腰背,坐在战马之上,看着蛮荒空荡荡的城墙,目光一冷,随即抬起手臂,一排拿着弓弩的箭手立刻上前摆好队伍,上好弓箭,只待白雨曦一声令下,便开始攻城! 就在此刻,蛮荒主城门竟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众人的目光全被那处吸引过去。只是好半天,竟然只出来了一个妖媚的俊公子。 百青双手背后,嘴角带笑,出门看着乌央央的一堆人,摇了摇头,啧了两声,喊道:“这么多人啊,看来三界还是看的起我们妖族的,居然派了这么多人过来围剿,真不知我是应该感到高兴呢,还是感到高兴呢!” 白雨曦见那人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还是一脸从容。丝毫没有紧张之色,出声问道:“如今到了这步天地,堂堂妖族令人闻风丧胆的二殿下是打算开门投降了不成?” 百青听了,连忙摆了摆手道:“你们千里迢迢,来我妖族拜访,我可是命人赶着做了一桌好菜,这不,亲自出了城门迎接,谁知竟然浩浩荡荡这么多人!我们妖族地小,怕是没有多余的地方招待这么多客人啊!” 白雨曦见百青油嘴滑舌,就是不说正事儿,随即准备抬手发号施令。 百青见此,连忙喊道:“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急嘛,你们这可是二十多万人,欺负我一个不太好吧,好歹也让我叫个帮手吧。” 银烨自知百青诡计多端,立刻呵道:“二殿下还是不要耍什么诡计的好,如今大军以至,攻下妖族不过早晚的事,倘若你们不负隅抵抗,能够自降,或许还能留一条活命。二殿下也不想看着妖族众人被全部毁灭吧。” 百青冷哼一声:“他们死不死活不活关我何事,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活着,只想看看最顶端的风景,那就足够了。”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冷血,就连自己的族人也丝毫不放在心上!管你有几个帮手。我白雨曦今天定然饶不了你!” 白雨曦骂骂咧咧的说着,百青觉得聒噪,打了一个哈欠,朝着对面人群挥了挥手,道:“既然他们都说了,你就快过来了,玩够了,也该回家了。” 白雨曦等人朝着百青的目光望去,他目光看向的人竟然是蓝泽筠! 蓝泽筠亦是一脸懵,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百青如今还能这么淡定,一定是还有什么东西还没没有使出来! 白雨曦见此,越发暴怒,骂道:“我说,你可别得寸进尺,指着别人的媳妇儿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泽筠是我家的,帝君家的,反正绝对不是你家的!亏她还拿你当朋友,你居然如此对她,简直罔顾她对你的信任!” 度落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朵了,嘴角微微一笑,越发得意起来。随即伸手拉着蓝泽筠的手,对着百青道:“我早就说过了,我走的路就是……” 只是话还未说完,度落牵着的手便被轻轻一甩,手里的温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度落错愕的转头,看着蓝泽筠,而蓝泽筠竟然自己下了马,一步一步的朝着百青走去。 白雨曦连忙喊道:“泽筠!!泽筠!你在做什么!你快回来!别过去,危险!” 可惜所有的呼喊,蓝泽筠通通听不见,此刻的她瞳孔里弥漫着一阵黑色妖气,看着呆板麻木,行动之间一顿一顿的,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度落见此,神色立刻转冷,周生算是浓重的肃杀之气。 “你,对她做了什么?” 百青看着走到自己身边,乖巧动人的姑娘,笑得愈发邪魅,他本就削瘦,整个人的皮肤都是不健康的青白色,如今笑起来,竟然多出了一丝狰狞来 “帝君啊帝君。我早就给你说过了,她会回家的,事实证明,她的家在我这里。这人吧,要是没事做,就会喜欢琢磨一些有的没的,好巧不巧,偶有所得,练就了一些控骨之术。” “控骨之术?” 白雨曦闻此,又气又急又懵,转头问银烨:“控骨之术是什么?” 银烨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这控骨之术,他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度落深吸一口气,轻踩马鞍,飞至前方离百青两丈远的空地,而后右手成掌,一柄金色的刻着菩提梵文的长剑便出现在了手里。 刹那之间,众人都觉得心口一凉,这把剑所散发出来的滔天剑气,竟然叫他们心头一颤,可见帝君这次怕是真的动了杀心。 度落神色凝重,拿剑指着对面玩弄着蓝泽筠发丝的百青,道:“放了她,不然我要整个妖族陪葬。” 百青听了,神色淡然道:“帝君呐,我劝您还是不要乱来的好,您是什么身份,本就应该脱离三界之外,做一个不理俗世的真神,可偏偏要心怀天下,更可笑的是,依你的力量,一不小心,就会毁掉这细心呵护的大好河山,我该说这是命运弄人呢,还是造化天定?哈哈哈!” 度落不理百青的话,眼中的寒气更深了些,继续道:“我说放了她,我的愤怒,你承受不住。别叫我再三第三遍。” 百青见此,缩了缩脖子,立刻撒开蓝泽筠的头发,笑道:“连诛天大阵这么厉害的大阵在帝君您的面前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灭了妖族还不是捻死一只蚂蚁的事儿嘛,我哪里敢不听您的话啊,只是我有心放,可她……不见得有心回去啊。你也知道这丫头撅的很,我也拗不过,这事儿还得听她的。” 百青说完,笑着回头,对着双目失神的蓝泽筠轻声道:“喂,小丫头!小爷我问你啊,那个人叫你回去,你可否要跟他回去?” 蓝泽筠听了,僵硬的转了个身,对着度落,语气坚决冰冷道:“不回。” 百青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叹了一口气,假装无奈道:“帝君!您也看到了,都说这强扭的瓜不甜,丫头不想跟你回去,你又何必强求呢!” 一阵凉风吹过,带起了蓝泽筠身上红色的衣摆,随风飘动,也带走了她头上束着发的红色绸带,刹那之间,一头青丝失去了束缚,全部飘散开来,随着肆无忌惮的风四处飘动。 风从这头吹到了那头,度落依旧提剑负手而立,萧瑟的风肆意的吹动着,同样吹着他的衣摆,沙沙作响。灼灼公子,翩翩青衣,生于众生而别与众生。 主篇 第一百七十一章:至尊御灵石 刚才因为诛天大阵而暂停下来的雪花又重新飘荡了起来。因为诛天大阵,而不得不退出蛮荒境内的另外两队精锐骑兵也终于赶到了正面战场! 北风萧瑟,今年的风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上一些,也不知道,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能否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席渊与沈西言策马上前,席渊一眼便看到了蓝泽筠,心中大喜,立刻下马,行至蓝泽筠面前,伸手抓着她的胳膊道:“泽筠!你终于平安归来了!” 只是话刚说完,席渊整个人便被蓝泽筠一掌拍出去了好远。 “脏。” 蓝泽筠低头一边僵硬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说着。 席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蓝泽筠,好半饷,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沈西言上前扶起席渊,道:“你且冷静,我看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场面气氛十分僵持,银烨与白雨曦也立即下马。 “你先别过去,泽筠被那个臭家伙控制住了,说什么控骨之术,你可有了解。” 白雨曦行至席渊跟前,为他说明情况,随即问道了控骨之术。 席渊听此,思索了一番,而后皱了皱眉头道:“这控骨之术,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站在他们对面的蓝泽筠此刻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瞧着呆板木刻,完全没了往日的灵动。 “控骨之术?!可真是控骨之术?!” 忽而,席渊身旁的沈西言发出一声惊呼来,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白雨曦见此,立刻道:“你可知何为控骨之术?” 沈西言不确定的点了点头,道:“以前年幼时,因为调皮做了错事,被罚跪过几月的宗祠。当时太过无聊,就溜去了顶楼。我家宗祠的顶楼一直都是锁着的,据说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先祖留下的不祥之物。这控骨之术,我似乎再一策竹简上见到过。” 白雨曦听此,眼里闪现出一抹光来,立刻追问:“那你可知这控骨之术如何解?” 沈西言咬了咬嘴唇,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才道:“这控骨之术,便是将自身血液融进一种叫做思骨的蛊虫之中,而后重新炼制,这蛊虫但凡钻进人的身体之中,便会立刻化作一缕和血液一样的液体,跟着其他血液在经脉中流动,而后慢慢深入其五脏六腑,等到五脏六腑全被侵蚀之后,蛊虫便会慢慢进入到寄主的骨髓之中,这个…除非抽筋拔骨,否则根本没有解决的法子。” “抽筋拔骨?!这……要是抽了筋拔了骨,人怎么可能还会活着,这哪里是什么法子!” 白雨曦声音颤抖着,心底刚刚燃起来的一丝希望又被打碎。 沈西言挠了挠头,道:“所以说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解决的法子,起了思骨这样的名字,就是因为这东西,一但入骨,宿主身上便会慢慢滋生出和蛊虫身上带着的那人的气息。而那人就能完全掌控住宿主的。看蓝泽筠现在的情况,恐怕早就入骨多日了。” 白雨曦看着蓝泽筠呆滞无神的样子,心下一疼,道:“都怪我一时大意,她只说自己在妖族半分伤害都没受,我竟然也就这样相信了。那个飒必苏,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善茬儿,我早该想到的。” 银烨抿着嘴,看白雨曦一直责怪自己,出声安慰道:“你也不必过多自责,帝君做事滴水不漏,就连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想来,蓝泽筠身上的控骨之术定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百青有些得意的撩了撩头发,道:“你说你们遮遮掩掩这么久,最后居然是我坐收渔翁之利,要我说啊,当初你们知道丫头是御灵石所化的时候,就不应该让她活着!一千年了,我踏遍了这片河山,终于在蓝国发现了它,可惜那个时候竟然让她给逃了,呵,天不亡我,最后兜兜转转,你啊,还是到了我的手里。” 百青说着,抬头看了看四处飘散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看着它在自己的手心里消融成一粒小水珠子,道:“到此为止吧,这场游戏我也玩儿累了。上古遗落的御灵石,不该蒙着灰尘的,去吧,丫头。” 百青语罢,看着对面的人,摇了摇头随后转身进了城门,而后从一旁的石道上了城墙。 城墙之上已经有人布置好了一切,侍人们简单搭建了一座小亭子,亭子内准备好了精致的酒菜,一旁还有几个抱着琵琶古筝的女乐师候着。 而城墙之下的蓝泽筠忽而转头面向众人,周身涌动着一股强大的气流。 度落见此,立刻吩咐道:“快命众军退至十里之外等候!” 白雨曦与银烨得令,立刻吩咐个主将带领着二十万大军往后退! 天空之上突然出现异变,乌云压城,狂风四起,蓝泽筠头顶处的那片天空开始慢慢旋转起来,而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此片天地内所有的灵气全部朝着蓝泽筠所在的方向涌去,尽管身处在十里之外的大军。依旧能够感觉到这边令人心悸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们体内的灵力也一点一点随着往那边涌去的灵气一同被抽取。 十里之外亦是如此,更别提站在更近一些的白雨曦等人了! 天空之上的巨大漩涡慢慢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模样,而后五颜六色的灵气慢慢汇聚,最后变成了纯黑色,一缕一缕涌入蓝泽筠的体内。 蓝泽筠此刻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如此杂乱庞大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体内,而她依旧像是一个没事儿人一样。 银烨望着这边儿的动静,不由感叹道:“不愧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能融万物之灵,纳为己用,这股灵力波动可比诛天大阵要强的多了。” 白雨曦明显感觉到了体内的灵力流逝,低头一看,只见丹田之处的灵涡中的灵力竟然不受自己控制,直接散发出了体内,往蓝泽筠那里去了,再看其他人,除了帝君和银烨,席渊和沈西言亦是如此! “泽筠,你快停下来!” 白雨曦喊着,企图能够唤回蓝泽筠的意识。 沈西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没用的,她的意识应该已经被迫沉睡了如今的她根本就不是蓝泽筠,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说话间,蓝泽筠四处飘扬的红色衣摆慢慢落地,她的眼里的黑色之气越来越浓厚! 只见蓝泽筠伸了伸右手,手腕处的玄灵珠立刻分散开来,在空中慢慢涣散,变成了一把白玉长剑。不过此时长剑上散发出来的剑气不再是以前清澈淡雅的淡蓝色,而是浓稠幽深的黑色! 蓝泽筠握着长剑往前走,剑尖儿在地上摩擦,划出一条锋锐的划痕,只是还没走几步,她整个人便在众人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度落见此收剑,而后叹了一口气,收进眼里呼之欲出的冰寒,而后化作一缕金色光束同样消失在了原地。 百青舒服的斜躺在椅子上,嘴角一弯,道:“就知道您不会出手,这不,我已经摆好了酒席,上好的春风醉,喝几杯?” 百青语罢,转头,看了看桌子一旁那张梨花木椅子,此刻上边已经端端正正的坐着一道身影。 度落微微一笑,瑞凤眼轻轻一挑,而后端起桌上倒好的酒,抿了一口,笑道:“这酒好是好,可惜离了家乡许久,没有了那股子劲儿,若有机会,你真该尝尝我桃林中的桃花酒,当初她亲自埋下的,算起来,如今也该熟透了。” “帝君这话不可信,当初我在上越遇到她的时候,她可什么都不会做呢。想必酿的酒定然也是又苦又涩,帝君这不是害我嘛!” 度落摇了摇头,继续道:“你这盘下了快千年的大旗终于要收尾了,一步一步,精心策划这么久,得偿所愿的感觉如何?” 百青笑容渐渐扩大,而后慢慢笑出了声:“自然是心情爽朗,舒畅的很!说来我也没怎么动手,是他们欲望太多,贪念太多,这样的污垢,有什么资格霸占这么漂亮的世界呢。” “事物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强求不得。” 百青听到度落的话,往度落跟前儿凑了凑,笑道:“帝君啊帝君,那个神族小殿下糊涂也就算了。您怎么也糊涂了呢,既然知道蓝泽筠是御灵石所化,当初遇到她时,就应该将她毁灭掉,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啊。” 度落摇了摇头,眼睛眯了眯,笑着看着百青,道:“就算御灵石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真的就能收手吗?以你的心计谋略,恐怕还会有其他的法子,如此想来,又有什么区别?我倒觉得未知的危险可比如今这样的局面更加叫人难以接受。” 百青点了点头,双手敲着桌面,一时兴起,吩咐乐师开始弹奏。 一曲悠扬回转,情到深处,百青不由得跟着哼了起来:“路迢迢,秋水昭昭,绿影一道一道,落成千层料,修剪一只小梅花,做一身花衣裳,摘一朵山茶花,绣一条小手帕,君莫笑妾,低身扶栏望,路远山不断,何处可归………” 主篇 第一百七十二章:红色灭神 蛮荒妖都城墙之下,众军退居十里之外,天象异变,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论是白橙菲还是邶祉皆快速赶往此地。 银烨与白雨曦还有席渊沈西言四人并列站作一排,目光四处观望,留意着蓝泽筠的方位。 忽而天空快速闪过一道红色的光芒,四人瞬间觉得背后一凉,快速朝着左右分散开来。 只见蓝泽筠站在身后,提着剑快速砍了下来,剑气横飞,在苍茫大地上划下一道锋利的口子。 银烨看着蓝泽筠周身的气场,心道还好帝君有先见之明,提前叫诸军退散。要不然就光这片天地之间的灵力波动,都足以叫人五脏六腑具裂! 四人来回闪躲着蓝泽筠突如其来的攻击,不过三刻钟,四人便感觉有些乏力,动作我逐渐慢了下去。 沈西言喘了一口粗气,道:“不行,不能躲着了,我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她的剑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银烨目光警惕的看着位于四人中央的蓝泽筠,道:“她可是御灵石,此片天地所有的灵气都能由她随意调动,就连我们体内的灵力也会追随她去,必须要出手了!” 白雨曦听了,咬着嘴唇,使劲儿摇了摇头,问道:“我们会伤到她的…” “姑奶奶,你相信我,她可是御灵石,只有她伤我们的份儿,现在的她可是今非昔比,你尽管出手,我们要做的就是能多撑一会儿算一会儿,若是所料不错,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一定会过来。等到我父亲和你阿娘来的时候,也许还有制服她的希望。” 银烨见白雨曦不忍出手,这才出声安慰。 白雨曦听了,点了点头,而后左顾右盼寻了一会儿,终于在城墙之上看到了度落。 看帝君的神色,完全不像是担心蓝泽筠的模样,白雨曦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银烨,道:“帝君怎么在那里?!泽筠变成这个样子,他就不担心吗?竟然还有心思跟那个坏家伙坐在一起喝酒,听小曲儿?!” 银烨叹了口气,为白雨曦耐心解释道:“帝君他老人家本就存在于三界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力量有多强大,他就算是有心想保三界太平,能做的也是有限的。” “为什么?他可是帝君啊!” “因为他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若是万一拿捏不好,整个世界都会生灵涂炭!包括我们也许都会化为一培黄土,这也是为什么飒必苏为什么敢动手的原因。” 银烨又堪堪躲过了蓝泽筠的致命一击,为白雨曦解释着。 蓝泽筠数次未击中,便也不再出手。而是站在众人面前,将手里的长剑抛掷空中,玄灵珠立刻重新化为十二个圆润,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珠子。 蓝泽筠右手一翻,半空之中的玄灵珠立刻分散成了四分,而后在化成了四条银色长链,带着逼人的锐气朝着四人袭去! 席渊坐在城墙之上,定定的看着,见此不由感叹道:“这玄灵珠,她是运用的越来越娴熟了。” 百青听了,大笑一声,道:“说来,这还要感谢帝君您为我们泽筠丫头做了这么好的一件趁手兵器。我瞧着甚好!” 城墙之上正在讨论着,那长链已经快到众人的面前! 沈西言伸手,拔出自己的破魂刀,硬生生接下了面前的长链。长链与之相抗,似乎是感受到了刀上强悍的力量。随即立刻变得柔软,缠绕在刀上,而后两端偷偷朝着沈西言的身子袭去! 席渊挥动着手里的波云扇与之周旋,看到沈西言那边儿的情况,立刻喊道:“小心!” 随即自己立刻化了一把灵剑,从沈西言侧边拦截住了长链的攻击! 沈西言全身出了一层冷汗,出声骂道:“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这么强,我的破魂刀可是能斩生魂的,居然不能损伤这灵器分毫!” 席渊苦笑道:“这是帝君亲自制作的,玄灵珠,所用器材世间少有…他的手艺比起你们炼家先辈,应当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西言握刀,脚尖儿轻轻踩地,而后一个翻斗,凭借着身上的巧劲儿,将束缚着破魂刀的长链挣脱开来,这才回道:“这样,那就不奇怪了,看来帝君是真的拿蓝泽筠当亲弟子看了,如果她不是御灵石,那日后的造诣怕是空前绝后!” 席渊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不过心下更加感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帝君究竟对蓝泽筠如何,要说十二年后,他再次见到蓝泽筠时,心里还抱有幻想。那么再知道那个人存在的时候,他的所有幻想就已经破灭了,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他们两个,终究算是有缘无份。 再说白雨曦,四人之中,要真算起来,她的修为应该是排在最后的,蓝泽筠的长链极其灵动,可刚可柔,浑身都带着霸气逼人的锐气,白雨曦只能左躲右躲,尽量不被长链圈在里面。 想必是其他三人,信我明显要好受的多,也许是因为玄灵珠的分散,这样的力量,完全在银烨的接受范围之内! 银烨一边和长链缠斗着,一边观察着其他三人的情况。因为蓝泽筠是御灵石。可以说她可以运用的灵力是无穷无尽的,而他们终究是要受到灵涡的限制。而东西两部离他们至少有百里的距离。就算腾云驾雾,御灵飞行,至少也需要三四个时辰,以他们灵力消耗的情况,绝对撑不到那个时间! 如此想着,信我似乎心有决断,在躲过长链的拦截之后,慢慢消失在了原地。 蓝泽筠目光盯着四根长链,等意识到背后一凉的时候,已经被一朵紫色的虚光牡丹重重的击中,而后飞出了几十米远,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深坑! 银烨将手里的紫色牡丹收了起来,看着深坑处冒起的眯眼的烟尘! 这一击,他用了八成的力道,若是普通修士,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百青看着底下的动作,伸手鼓了鼓掌,赞叹到:“啧!不愧是神族的小殿下,身来就带有祥瑞之气,这气度,这修为,算是三界数一数二的了,佩服佩服。我还记得,当年,我离开神族的时候,他还没有出身呢,如今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了,日子过得真是快啊!” 度落也是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我眼光不错,他们几个,哪一个不是独挡一面的人啊。至于银烨嘛,我以后可还指望着他呢。” 百青闻此。收了笑意,一脸疑惑的问:“指望着他?哈哈哈,这世间还有能让帝君指望人,看来他真的不一般啊,我得好好留意留意。” 度落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道:“留意着吧,也许以后的三界,要靠他还维护和平了。” 白雨曦等人看到这边儿的动静立刻围了上来。 “你怎么!怎么能!泽筠她…她!!” 白雨曦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右手捏着银烨的衣袖,目光动也不动的盯着深坑。 足足快一刻钟,此处的烟尘才消散干净。众人的视线这才清晰了一些。 只见深坑之中,正躺着一道红色身影,蓝泽筠双眼紧闭,崭新的红色衣衫已经破破烂烂,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嘴角还挂着一丝流出来的血渍,脸色苍白,瞧着已经奄奄一息,不知是死是活。 白雨曦看到这一幕,双腿已经不受控制,正要朝着深坑跑去,不料却被银烨抓住了手臂,生生撤了回来!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白雨曦十分着急,似乎是要使尽全身解数脱离银烨的束缚,那里躺着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如今她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到她的身边! “你可别小看了御灵石,那可是上古之物,万年前跟归天宝器相撞,都没有丝毫毁坏,如今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出事儿呢。” 银烨说着,使了一把力气,将白雨曦快速拉至身后。 正当众人端详着,深坑之中的身影似乎动了动,蓝泽筠眯了眯眼睛,从地上酿酿跄跄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而后目光冰冷的自下而上盯着银烨,嘴角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还活着。 蓝泽筠伸手指着银烨,轻声道:“很好,我要认真了,你死定了。” 语罢,蓝泽筠周身的气场又浓郁了几分,就像是一尊可以碾压一切的神袛,孤傲霸道。此刻的她立于世间,眼睛里不喜不悲,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连一句警告的“你死定了。”都说的那么冰冷,不带有一丝感情。如今的她看着高贵冷艳,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而她又回到了那个凉薄,不知事故人情的蓝泽筠! 蓝泽筠看了看天空之上流转的已经停止扩大的漩涡,而后打了一个响指,彩色的漩涡竟然又扩大了一倍,周围灵力波动更加剧烈。 银烨等人只觉得灵涡疯狂的颤动着,似乎是受到了召唤,想要脱离他们的丹田! 主篇 第一百七十三章:紫金牡丹 天地之间风起云涌,天空之上五彩斑斓,蓝泽筠周围的气场慢慢强劲起来,逼得周围的银烨等人不得已,连忙后退。 “这…就是上古御灵石的真实威力吗?果然…非比寻常!” 沈西言后退了两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眼神波动了两下,不由得感叹道。 银烨见此,神色愈加凝重,从蓝泽筠体内散发出来的这股力量,就连他也感觉到了莫名的心悸!这就是上古御灵石的威力,可摧天毁地,运万物为己用。站在灵力的顶峰,睥睨众生! 蓝泽筠此刻神色淡漠,眼里慢慢露出一丝红色的凶光,扫了一眼周围四人,而后嘴角轻轻一笑,伸出右手对着一旁天空之中的漩涡。 刹那之间,那五彩斑斓的漩涡竟然像是得到了召唤,慢慢抽丝剥茧,朝着蓝泽筠的位置涌了过来,在她的右手跟前慢慢化成了一把五彩斑斓的利剑来! 这把剑散发出来的剑气不同于玄灵珠那么汹涌澎湃,而是十分内敛,叫人无法探知,不过正因为如此沉寂,才让人觉得里面所蕴含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可怕! “这股力量…仅凭我们四人根本无法承担的住,如今应当如何行事?” 席渊看着对面宛若凶神的蓝泽筠,目光一沉,问了问身旁的银烨。 银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们都是蝼蚁,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归根到底,虽然我体内运转着的不是灵力,但是依旧受御灵石的干扰,就她如今的模样,我们唤不醒,更无法抵抗,如果他们还不来,那么我们……怕是要在此化作尘土了啊。” 白雨曦听了银烨的话,目光惊讶的看着他,以她对银烨的了解,能让他有如此神情的,看来此次是真的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白雨曦神色暗了暗,看着目光冰冷,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蓝泽筠,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思骨之蛊,骨控之术,她也不愿意的吧,如若自己真的死了,他日她清醒过来,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想到此处,白雨曦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她定然是接受不了的吧。这样的话,她宁愿蓝泽筠永远也不要清醒过来。 “喂,这一遭我们也算是从头到尾,有始有终了。” 白雨曦笑着看着银烨,目光闪烁,不像平日里那般故意做出一副凶态。 银烨揉了揉眉心,他在世间走了这一遭,所见所闻,数不胜数,千姿百态,形形色色,千年之间,算是看的深刻。如此世间,再无留恋之人,对于生死,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小丫头,这有始有终可不是这么算的,我们这只能算是苦命鸳鸯,双双殒命。要说我也就算了,活了近千年,该享乐的也享乐了,生生死死,看了那么多,也便没什么感觉了,可惜你一个小娃娃,还没有看过大好河山呢,就这样死了,属实有些可惜啊。” 白雨曦送给银烨一个白眼,她属实没想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可不是什么小丫头,我虽然在黄泉,不过这人生百态,在忘川河畔,奈何桥边,也算是看尽了,管他生前繁华万世,名流千史,死了不过一切归于尘土,好像也没什么看头了,再说你我身死,皆是为了天下苍生,浮屠圆满,功德无量,又有什么可惜呢。” 白雨曦不喜银烨将她当做小娃娃看待,立刻出声反驳。 银烨闻此,开怀大笑一声,忽而伸手摸了摸白雨曦的小脸蛋儿,笑道:“你这丫头,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可偏偏喜欢装成熟,也罢,我可不愿意看你在我面前慢慢死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雨曦还未理解银烨话中的意思,那头蓝泽筠的利刃已经在空中慢慢变大,在蓝泽筠的头顶处逐渐凝聚了一道巨大的利剑雏形。滔天的剑意汹涌而出,就连剑气周围的风也被凝固一般。天地动荡,一霎那,万物生灵,全部失去生机! 白雨曦的瞳孔慢慢放大,看着对面的利刃朝着她们四人所在的方向慢慢横行下来。白雨曦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开始疯狂颤抖,心脏骤停,就连呼吸也慢慢停滞不动。 片刻之后,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来临。白雨曦眨了眨眼睛,入眼的先是一片已经破碎了的紫色光芒,而后又是一整片金色光辉。 白雨曦睁大眼睛,只见那些破碎的紫色光芒中,飘落着几片紫金色牡丹花瓣儿,而后便是一道紫色身影。 他们三人,没有一个人受伤,蓝泽筠滔天的剑气在接近他们的那一刻便被银烨用心头血炼制的紫金牡丹给挡住了,可惜那可是御灵石啊,那把利刃之中所蕴含的灵力可是无穷无尽的,紫金牡丹与利刃碰触的那一刻,便瞬间肢解凋落,心头血尽失,便和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白雨曦瞳孔闪烁,一行清泪没有知觉的顺着眼角往下流。她看着银烨的心头血一片一片的消失,而他也慢慢失去光辉,在空中渐渐掉落下来。 百青看着护住四人的金色光芒,魅惑的狐狸眼轻轻眯了眯,心想,这度落果然厉害,就连御灵石的攻击也能随意挡下,不费吹灰之力,有他在的一天,妖族想要统领三界便难比登天! “不知帝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看戏的人也想要入戏?” 百青将空了的酒杯放置在桌子上,转头看了看度落,说着。 度落摇了摇头,笑道:“哪有什么戏里戏外,身在此处,又怎么能逃脱的了呢,说是三界之外,道法自然,无拘无束,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这生灵万物,芸芸众生,我还真的能看着他们就这样被毁灭了不成?” 百青听着,神色沉了沉,面无表情道:“哦?是吗,可惜她是御灵石,活着便是个错误,帝君这是打算出手救她?您可要知道,您若是出手,这三界安不安生的了,可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度落笑了笑,瑞凤眼微微上挑,看着百青笑道:“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用尽了计谋,筹划了几百年,我要活着,你便心里一天不安生。妖族要有出头之日,依靠的不是什么御灵石,而是如何灭了我。如今你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百青见度落说中自己的心思,瞳孔微微收了收,道:“她不过是个意外,不过……您老人家确实在我的计划之内,您若不灭,就算妖族日后掌控了三界,谁能保证您一个不顺心,将我们都灭了。岂不痛快?这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御灵石,企图利用上古神器御灵石与您老人家碰一碰,谁料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啊。如今倒真的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度落停了,伸手敲了敲桌面,而后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你的对手根本就不是我,我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不那么动荡,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含有我的光辉,距离上次战争,已经万年了啊。不过如今我是否存在,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果轮回,环环紧扣,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度落语罢,已然慢慢消失在了原地,百青愣了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道:“你是……传经人?” 白雨曦抱着已经毫无声息,面色苍白,肢体僵硬的银烨,伸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已经没了一丁点儿呼吸,就像是一个空壳子一样,不会动不会说话。 白雨曦咬了咬嘴唇,眼中全是泪花,那个每日与她开玩笑,说笑打闹的人,如今就像是一具尸体,躺在这里,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沈西言与席渊站立在一旁,神色悲痛,确是无能为力。 “好了,别哭了,我还指望着他继承我的衣钵呢,怎么会让他就这样去了?” 忽而,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一片沉寂悲痛。 度落负手站在白雨曦面前,展开手掌,一片金色的精致小巧的牡丹花便跃然手上,度落笑了笑,将手里的牡丹花轻轻一送,那朵金色牡丹便从度落手掌心里慢慢滑落,而后在半空之中打了个转儿,轻轻落在了银烨的额头上消失不见。 “带回去后好好养着,等到紫气东来,他的身上重新聚集起祥瑞之气,才能算是大好了。” 白雨曦听到度落的话,瞳孔之中终于又闪烁出一丝光线,连忙对着度落道:“谢过帝君!!” 度落摆了摆手,目光一转,又看了看一旁的沈西言与席渊。这才朝着光罩外走去。 席渊眼神晦暗不明,一直盯着度落的发冠看。 “喂!席渊??!席渊!你在看什么?!” 沈西言喊了席渊好几遍,终于见他回过神来,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席渊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这一次,我才发现自己输的有多彻底。” 主篇 第一百七十四章:洗骨 蓝泽筠绣了银色竹叶的红色衣摆随着萧瑟的凉风飘飘荡荡,她的青丝亦是飞飞扬扬,四处飘摇。冰凉如水的眸子就像是一面透彻干净的镜子,倒映着面前的一片金光。 在她的瞳孔之中,一道高挑的身影慢慢走出金光,浮现出来。 度落看着蓝泽筠一脸迷茫的模样,笑道:“那日,在龙华遇见的时候。也许我便逃不掉了。以前总觉得红尘万丈,生离死别,看惯了便没了感觉。但是见到你,才发现哪怕是静静地和你坐在一起,生命也是有趣的。” 蓝泽筠见度落自言自语,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沉默了半饷,而后目光坚定,举起手里的长剑对着度落,一字一句,僵硬的说道:“你,很强,但是,也要死。阻我者,死,挡百青者,万劫不复。” 度落听完,挑了挑眉,收了眼里的笑意,脸色阴沉着说道:“百青?你可是我的人,怎么能在我面前,为其他男子出头。” 蓝泽筠听了,眉头皱了皱,脸上更加迷茫,她的脑子一片混乱,面前的人似乎很熟悉,她的心里闷闷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别废话,出手。” 蓝泽筠被心里的感受弄得更加暴躁起来,随即目光冰冷的盯着对面的度落,一字一句的命令着。而后还不等度落说什么,蓝泽筠已然拿着剑快速移动到度落面前,当头砍了下去。 度落眼睛动也不动,整个人亦是如此,定定的站在原地,只是当那把剑真正砍下来是,度落却已经诡异的消失在了原地。 蓝泽筠瞳孔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看到度落是如何消失在原地的,他就像是一片雪花落入温热的手掌,还未看清楚,已经融化消失! 北风呼啸,蓝泽筠在风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莲花幽香,还没来得及辨认是从何处来,那股幽香就越来越近,刹那之间,蓝泽筠觉得脖颈微微一凉,整个人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度落站在蓝泽筠身后,抽回放在蓝泽筠脖颈处的手,而后站在蓝泽筠面前,伸手理了理她四处飞扬的青丝,眼里满是心疼与不舍。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很快就好了。” 度落说着,嘴角蔓延出一丝苦涩来,度落伸出手摸了摸蓝泽筠脸庞,道:“抱歉,我恐怕要离开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你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快乐,要好好的过每一天,可千万别哭,也许以后…我会回来的。” 蓝泽筠听了,瞳孔逐渐放大。盯着度落,重复道:“离…离开?” “是,离开,骨控之术并非无解,只要有人愿意替你洗骨脱髓,便可解了。他谋划了这么久,总得给他一个满意的结局,你说是不是?” 度落说完,笑了笑,凑近蓝泽筠,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温热的吻。 天空之中,耀眼的金色光芒覆盖住了五彩斑斓的颜色,整个天际都是温暖的暖光,就连来回飘荡的云朵也变成了金色。但凡是存在于这片土地的人们,都感觉到了灵台通明,心情舒畅。 一刻钟后,天空之上似乎有东西破云而出,起初只是露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弧,而后慢慢落了下来,彻底显露出了真容,竟然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金色帝王花! 帝王花在空中慢慢旋转降落着,度落见此,慢慢抬手。蓝泽筠便慢慢升空,进入到了帝王花的包裹中。 刹那之间,仿佛时空禁止,度落化作一缕金光快速窜入空中的巨型金色帝王花中。 四目相对,度落笑了笑,而后伸出修长的手指牢牢的牵住蓝泽筠的手,十指相扣,一股金色的气流从度落的身体之中,慢慢流入蓝泽筠的身体之中。 四处金光流转,叫人无法睁开眼睛。百青负手站立在城墙之上,看着空中的异变,如释重负,魅惑的狐狸眼眯了眯,露出一丝笑意,只一瞬间便笑意全无,好半饷,这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洗骨脱髓,你可真舍得,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到底是说你蠢呢,还是……,不过也好,一切终于顺着我的心意走下去了。没想到这辈子我竟然也有机会见识到传经人的浮屠之光。自断浮屠,换得新生,一命抵一命。呵呵。” 席渊与沈西言等人亦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天空之上的金色帝王花 沈西言眯了眯眼睛,道:“这究竟是什么力量,为什么这么清透柔软,好像不带有一丁点儿攻击之意。” 席渊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感叹道:“可能这便是慈悲之意吧,我们所追求的最高道法,真正的人间正道,光明之路。多少人嘴里心里念着的,梦寐以求的东西。” 沈西言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你说…帝君他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多年,不死不老,与世长存,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诛天大阵,如今又能解得了骨控之术,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以他的修为和境界,也许已经超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吧。” 此片天地之中的金色光芒持续了许久,待到邶祉与白橙菲等人赶到时,也没有消失,白橙菲神色着急,看了一眼悬在半空之中的帝王花,而后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想看到的那抹娇弱的身影。 “雨曦!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快让阿娘看看!” 白雨曦抱着银烨,忽而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叫,心中藏了许久的委屈全部倾巢而出。白雨曦转头,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白橙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娘!我以为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娘!我……我……” 白雨曦语气哽咽,话还未说完,就全部被哭声替代,白橙菲很是心疼,立刻伸手摸了摸白雨曦的脸,擦了擦她的眼泪,待到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这才问道:“雨曦,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泽筠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听到白橙菲打听蓝泽筠的消息,刚刚止了哭泣的白雨曦又哭了起来:“阿娘,蓝姐姐被帝君带到那朵花里了,他们……他们说蓝姐姐是上古神器御灵石,而且…而且那个妖族的二殿下给蓝姐姐种了骨控之术,如今的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陌生的可怕,我…我们该怎么办呢?” “什么?!御灵石?!骨控之术?!” 白橙菲听到白雨曦的话,立刻出声惊呼道,此事非同小可,白橙菲面色深沉的可怕。好半饷,待回过神来,深深叹了口气,道:“完了,怕是要出事了。” 白雨曦听了白橙菲的话,疑惑道:“阿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上古神器御灵石,可汇杂万物之灵,乃是至尊一般的存在,泽筠是魔族中人,算起来,这御灵石应当是属于魔族,三界平衡,神族与人族又怎么会允许魔族拥有这么强大的神器,万一……我们恐怕是保护不了泽筠了。对了,还有骨控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失传已久的秘法,怎么会突然现世,而且还是在泽筠的身上?” “前些日子,蓝姐姐被妖族的那个二殿下带到了蛮荒。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被下的。” “二殿下?飒必苏?” 白橙菲嘴里念叨着那个名字,而后看了看城墙之上,那道气定神闲的黑色身影,心到: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一步步,一个又一个如此谨慎的棋局,心计如此之深,只怕三界要大乱了!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之久,天空之中的金色光芒这才慢慢淡去,天空逐渐变成了黑色,原来时候已经不早,已然到了傍晚时分。 随着金色光芒的收剑,悬在半空中的金色帝王花也慢慢消退,又过了一会儿,度落终于抱着蓝泽筠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此刻的蓝泽筠紧紧的抱着度落的脖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睡的很是香甜。 不过再看一旁的度落,脸色煞白,面颊上还有细微的汗珠子,就连脚步也虚浮了许多。 度落轻咳了一声,而后抱着蓝泽筠行至席渊面前,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席渊道:“好好照顾她,别让她难过。” 席渊点了点头,看着神色困乏的度落,有些不解。这分明就像是嘱托。 度落最后又不舍得看了蓝泽筠好几眼,这才转头,扫视一圈,对着白橙菲与邶祉道:“如今她再也不是什么御灵石,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罢了,莫要因为什么,伤了三界的和气。此役需得从长计议,这个飒必苏城府极深,万万不可忽视。我本身便存在于三界之外,不受法则拘束,不能过多的插手三界之事,如今我的浮屠已断,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天下苍生便依靠你们了。” 主篇 第一百七十五章:食髓知味 苍茫大地之上一片血腥之味,洁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在地上变成了深红色。硝烟弥漫,战鼓宣天。再也不见当时的安宁。 三界与妖族的战争最终还是开始了,不过在这个冬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又双双暂停。 百青计划了将近千年的时间,终于换来了心满意足的结局,银烨蓝泽筠重伤不醒,度落归于尘土,不见踪影,妖族暗中调动大军,从四处包围,杀了三界大军一个措手不及,此战败了,输的很彻底。自此三界动荡,妖族一点一点的蚕食三界疆土。 昏暗的黄泉之中,再也没有一点儿阳光,天空是昏昏沉沉的暗黄色,就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黄土,除了大片大片鲜艳娇红的曼珠沙华,再也不见一丁点儿生机。 在邶祉,白橙菲与席渊的商议下,魔族大军离开了黄泉,与神族众将士彻底汇聚,驻扎在神族与人界边界之地。而所有子民汇聚在人界个个城池。 三界疆土逐渐压缩,九重天与黄泉彻底成了空城,几乎没有什么人留下。 长风呜咽萧瑟,鲜红的曼珠沙华来回飘动摇曳,空荡的房屋残败不堪,已经落上了厚厚一层灰尘。 黄泉后山,残败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 蓝泽筠抬脚踏进了桃花园,曾经四季轮回,亘古不变的桃花如今变成了无数干枯树枝。这里的每一寸地方,她都走过。每一个小亭,每一只灯盏,每一棵桃花树,她都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中,永不忘记。 西边儿是她的小屋,她曾经在那里闻到过熟悉的紫金檀香,只是后来,那个人再也不用了,只是因为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自己不喜欢。 往北边儿一直走,穿过深深的桃花林,一座座琉璃灯盏,以及好几座朴实无华的小石亭子,就是他的院子,他喜欢在小石亭子里沏一壶很平常的清茶,点一炉清香,或是铺一局残棋,或是读一卷经书,好不悠闲自在。 推开那处院落的门扉,入眼的便是挂在一旁的一盏莲花琉璃灯。蓝泽筠盯着那盏灯看了许久,而后才动身推开了度落的卧房,他是个很精致高雅的人,即使是卧房,房间里的摆件儿也十分精巧别致,屋内永远都有一股清冽的紫金檀香,如今也换成了淡淡的幽莲香气。 蓝泽筠里里外外将黄泉后山桃花园内的每一处景色都转了个遍,这里有太多太多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泽筠起身离开了度落的房屋,走出门扉,来到一颗桃花树下,这颗略微有些歪了的桃花树下,埋着的,是香甜醇厚的桃花酒,有度落亲自做的,也有自己胡乱塞得。 蓝泽筠拿着小锄头,小心翼翼的翻开土壤,土培之下,露出一个又一个精巧的白瓷坛子,蓝泽筠无神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色彩,也不管手上有没有沾染上泥土,随手拉开盖子。 一股深沉浓厚的幽香扑鼻而来,蓝泽筠嗅了嗅,而后拿起白瓷坛子一饮而尽。还是当初的那股味道。幽香清冽,带着淡淡的甘甜,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好几坛下肚,时日久远,兴许是自己埋下的酒也熟透了,竟然没有一丝酸涩苦味,蓝泽筠白嫩的小脸儿红红的,眼睛迷离,似乎是醉了。心到,也不知道度落的运气好不好,到底有没有喝到自己埋的酒,那个时候,一定是很苦很涩,难以下咽吧。 想着想着,蓝泽筠眼眶一湿,嘴边竟然莫名泛出一丝苦涩来,物是人非,偌大的黄泉,偌大的后山桃花园,如今竟然荒芜成了这副模样,好像除了这些埋了多少年的桃花酒里还有一些留下的残影,其他的都已经消失干净。 一切就如同当初在藏骨之中的那场让她无比心悸的梦,他离开了,是真的离开了。而她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路过焦溪十里猩红的曼珠沙华,一直往里走,就能看到一条幽深,波澜不惊的深色河流,可吞生魂,名为忘川,据说但凡沾惹忘川河水,神魂俱灭,便再也不会留下一丁点儿痕迹。忘川河上,孤孤零零的飘荡着一艘破烂的小舟,舟头立着一矮小船夫,手持船桨,头戴合欢。腰里别着一只黝黑圆润的酒葫芦。动作僵硬的破水行舟。 蓝泽筠摇摇晃晃的走到忘川河畔,这个地方,她并不常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心里不喜欢这里,压抑沉闷,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蓝泽筠站在河畔,看了看忘川河水,这水可真是奇怪,竟然连一点儿影子都看不到。 忘川河畔连通道路的是一座小桥,名曰奈何。至于河对岸一片黑暗之中究竟是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蓝泽筠酿酿跄跄的上了桥,虽然魔族已经从黄泉之中搬离,但是这奈何桥上确实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蓝泽筠小心翼翼的躲过来自凡间的魂魄,一直往里走,直到在尽头看到那抹苍老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孟婆抬眼看了看靠着栏杆的蓝泽筠,又自顾自的忙活起来。蓝泽筠也未走,醉醺醺的,定定的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孟婆身边的木桶彻底空掉,排着的队伍才散去。 孟婆拍了拍自己的棉布麻衣,站起身来,盯着蓝泽筠道:“你来此做甚?他非凡间的人,不会来这里的。”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好半饷,才道:“我…只是来看看,他说你是他的至交。” 孟婆弯着腰,叹了口气,目光沉了沉,盯着蓝泽筠道:“确实是他至交,他竟然如此愚钝,竟然一时冲动,断了浮屠。” 蓝泽筠低着头,不敢看孟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他,我…” “罢了,说这些,也无用,事已至此,各有各的命数,你快走吧。老身要回去了。” 孟婆收拾好东西,拿好立在一旁的扁担,正准备将身前的大木桶抬回去。 蓝泽筠见孟婆并不理会自己,心里知道她对自己定然是百般怨恨。 “前辈您等等,我自知罪孽深重,害了帝君,也害了苍生,晚辈今日来此就是想来…来问问,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孟婆听了这话,放下扁担,转头看着蓝泽筠道:“你想如何补救?” 蓝泽筠一脸坚定,看着孟婆道:“还请前辈指一条可行之路,晚辈万死不辞。” 天色更加暗了些,二人站在奈何桥上相对而望,凉风从远处夹杂着些透骨的寒意,这忘川就像是突然活了一样,奏起一曲哀歌,唱到了人的心底。 “你想救他?” “心之所向!” 孟婆看着蓝泽筠真诚的模样,又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如今浮屠已断,多半儿已经化为尘土,随风去了,如何救?你且走吧,莫要在这里耽搁时辰。” 孟婆挥手拒绝,蓝泽筠盯着孟婆决绝的背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辈!泽筠只想问一条出路!再无其他想法!就算是死,只要能得偿所愿,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冬夜的黄泉显得更加的寂静,就连一只鸟叫也没有,蓝泽筠后背挺直,定定的跪在桥上,脸上神色丝毫未变。 不知从那个风口吹进来的风,冰冷寒凉,再配上这忘川奈何的阵阵凄凄惨惨,不休不止的哀歌,更加渗人。 蓝泽筠觉得那阵风似乎是吹到了她的心口上,一股从心底里渗透出来的寒凉不断的往出冒。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浇息她心头热切的希望。 这些天,她去了度落走过的每一个城池,她去了汾西,问了玉扇,所有和度落有牵扯的人,都被她寻了个遍。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这忘川奈何。她只想他活着。心中执念如此!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蓝泽筠感觉自己四肢僵硬,就连血液也快凝固住了。 忽而,蓝泽筠看到了一双绣了曼珠沙华的深红色绣花鞋停在了自己面前。 蓝泽筠顿了一下,抬眼一看,眼前的是位穿着紫色烟笼纱裙的绝色美人,皮肤雪白,发丝如墨,一颦一笑,媚气十足,柳眉细腰,红唇白齿,眼里是层层叠叠的万丈星河,手上涂了猩红的丹寇。正是孟婆。 孟婆看着唇色青紫的蓝泽筠,道:“这忘川奈何乃是地府的地界儿,阴气集中,倘若待久了,就会阴气噬心,全身冰凉,僵硬而死,你就不怕?” 蓝泽筠使劲儿咬了咬嘴唇儿,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一些,才回道:“前辈,晚辈不怕,泽筠只想要一条可以走的明路。” “明路?明路岂是那么好找的,世人熙熙攘攘,都想死而复生,可惜都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能成心中之事者,不足万分之一。” 孟婆叹了一口气。不经出声劝导,蓝泽筠闻言,眼里慢慢迸出一丝光线来:“不足万分之一?前辈的意思是…明路尚有?” 孟婆理了理自己的青丝,笑道:“你可知忘川之水,可吞生魂,可是这过奈何必喝的孟婆汤,就是用这忘川之水,可见世间之事,环环相扣,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机缘。” 主篇 第一百七十六章:寻他 “还请前辈明示!” 蓝泽筠颤抖着对着孟婆磕了一个响头。孟婆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扶起蓝泽筠,叹道:“机缘巧合,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我也不能说什么。帝君不是三界之人,就像我所在的地方,奈何的另一边,也不属于三界之中的任何一片疆土,你要寻他,属实难上加难。” 蓝泽筠见孟婆语气犹豫,似乎还在考虑,连忙拉住孟婆的手,坚定的说道:“还请前辈放心!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孟婆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要真是刀山火海,还算简单,最怕的便是未知的种种。” “还请前辈明示!” “你且往北去吧,机缘在那里,至于结果如何,并非我能所控,朗朗乾坤,所行之事皆有定数,但事在人为,也有三两超脱世俗,难以言说。” “谢前辈!” 蓝泽筠欣喜若狂,就连身体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朝着孟婆行了大礼,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要把他找回来的。 ………………… 神界如今已然空空荡荡,因为银烨重伤,昏睡不醒,需要静养,所以暂时留在了三重天上。白雨曦第一次见到银烨居住的地方时,被吓了一跳,她以为像银烨这样生性洒脱,轻浮出挑的人,住的地方定然是繁华似锦,谁料沈西言推开门的那一刻,入目的竟然是空荡荡的房间,屋内除了一张床,几件平日里需要换洗的衣物,再无其他。要说这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白雨曦是万万不会信的。 白雨曦看了看房间四周,这样宽阔的宫殿中,竟然透出了一丝孤寂来。就像他的眼底,有时候总会显现处一点儿叫人难以相信的孤独与悲寂。 白雨曦将屋子好好收拾了一番,然后在屋外的院子里摘了好几朵紫色的牡丹花,一股浓郁的芬芳立刻散了出来,这才显得房间里多了些人烟味道。 蓝泽筠去找白雨曦道别的时候,已经入了夏,如今的三界已经不怎么太平了,尽管三界的士兵驻守整个边疆。不过似乎好多人的脸上都多了一些忧愁来,他们知道,覆灭的一天总会到来,风雨前的宁静,才是真的可怕。 温暖的阳光下,白雨曦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束口的衣裙,拿着锄头侍弄着一院子娇艳的牡丹花,其中还特地留了一些地方,种植农物。这一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让她变得成熟了许多,可能因为身边没有说话的人,整个人也慢慢寡言。 “我要走了。” 蓝泽筠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白雨曦忙碌的身影,有些心疼的说着。 白雨曦听了这话,顿了顿身子,问道:“你找到了?” 蓝泽筠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不知道,至少有了一条发着光的路可以走。” 白雨曦擦了擦鬓角的汗滴,放下锄头,走到蓝泽筠一旁的藤椅上坐下,道:“有把握吗?” “没有,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去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要是连万分之一也没有呢?” “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后悔,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等着吧,我会回来做一个英雄。然后跟着他一起遨游四海。” 白雨闻言,立刻阻止道:“呸呸呸!!瞎说什么胡话,你定然可以寻到他的。到时候我将柜子里的千里红掏出来为你们接风洗尘!” 蓝泽筠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转头看着白雨曦有些心疼的问道:“那你呢?” “我??我就先在这里等银烨醒来呗,我可不是特地要等他醒来的,我只是不想欠人情。当初算是他替我挡的剑,说来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等他醒来,我们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的。” 蓝泽筠低了低头,好半饷才轻声道:“对不起…都怪我,若不是我,如今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瞎想什么,这些事又不是你本意,与你又有多少关系,倘若可以选择,你也不愿意做什么上古神器御灵石不是,况且这骨控之术,也并非你心甘情愿,说起来,这一切,都怪那个飒必苏,为了一统三界,简直不择手段!” 蓝泽筠眼里来回闪动着一点儿温热透亮的水波,这就是她的朋友啊,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这一边。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多保重。” 如今三界大乱,随时都有可能覆灭,今日一见,怕是永别。 白雨曦心里知晓蓝泽筠为何会这样说,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假装轻松的摆了摆手,道:“你啊,越来越婆婆妈妈,不仅如此,想起事情也越来越乱乱糟糟,不就去寻个人,自然是很快会回来的,我会等你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笑得应了下来。随即起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蓝泽筠驻足转头,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白雨曦。 “既然要出远门,怎么能不饯行,虽然只有你我二人,你且等着,我去拿一坛好酒,我们喝两杯,再走不迟。” 二人目光一样温热,白雨曦拿出来了她珍藏许久的千里红,为蓝泽筠倒了半杯,又为自己添了半杯,道:“这么好的酒,你怕是得有好些日子喝不到了,这味道啊,你可要记在心里,不能忘了。” 蓝泽筠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汹涌的情绪,笑道:“我说你也太小气了,我可是要出远门儿的,你就倒半杯,还不够塞牙缝的,这怎么能记得住啊!” 蓝泽筠嘴里说着,伸手要去抢白雨曦手边的酒坛子,不过只刚刚碰到一点儿,便被白雨曦一巴掌拍了回去。 “喝酒误事,出门在外的,喝多了也不安全,这酒虽好。却不可贪杯,在路上也是,注意身体,莫要累坏了,伤了自己。若真的远在天边,怕是有些路要走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一时来了兴趣,偷笑一声,学着傅行子的样子,捋着胡子,加粗声音道:“嗯…孺子可教,朽木可雕也!” 只一句话惹得白雨曦哄堂大笑,耽搁了半饷的功夫,蓝泽筠这才收拾好情绪,离开三重天,径直前往灵山希枫院,这里有她将近五六年的回忆,刨去别的不说,在这里她是快乐的,虽然偶尔会被一些富家子弟或者修炼世家的弟子仗势欺人,总有一些看她不顺眼的,总要出口冷言说上两句,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温暖。因为这里有清,有阁老,还有曾经的席渊。还有许多待她极好的师兄师姐。 蓝泽筠顺着一层一层接近笔直的阶梯一直往上,在希枫院门口,见到了席渊。 “嗯?你怎么在这里,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和白姨他们共商战事吗?” 二人对立而站,席渊笑着道:“你要走,我怎么能出来?” 蓝泽筠顿了顿,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天底下哪里有密不透风的墙。”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因为…你要见得人在这里。”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走进希枫院,正如同当年那样并肩前行。 “什么时候动身?” “见过阁老之后便走。” 席渊点了点头,转头瞥了一眼蓝泽筠,才道:“那日,他将你托付给我,命我好好照顾你,不过,我也知道,你定然不会乖乖待在我身边的。” 蓝泽筠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大理石道路,道:“对不起。但是,我只要他,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希望,我也要去的。” 席渊只觉得嘴角的苦涩慢慢衍生至舌苔处,脑子嗡嗡作响,有些不大真实。 “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但凡是有希望,就一定会用力的寻得,只是前路漫漫,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找到他的时候,就是尽头。” “你…一路珍重。” “你也是,珍重。” 蓝泽筠看着眼前的楼阁,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其实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 蓝泽筠站在门口顿了顿,半饷才推门而入,顺着楼梯朝七楼走去。 “咚咚咚!”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想起,屋内没有动静,蓝泽筠又敲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师父?阁老?弟子知道您在的,您要是不回话,那弟子进来给您磕个头就走。” 语罢屋内依旧没有动静,蓝泽筠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房间的布局摆设一点儿也没有变,就连桌上斜斜放着的基本杂谈古书也还是那几本。 蓝泽筠往一旁看去,只见暗格的门紧紧闭着,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 蓝泽筠见此,朝着暗格掀了裙摆,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对着阁老磕了三个响亮的响头。这才起身,刚准备离去,便看到一旁的乌木桌上安安静静的放置着一个正红色,绣了金线的锁物囊,瞧着是女儿家的样式。 蓝泽筠轻轻上前,拿过锁物囊,朝着里面瞅了瞅,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好几本典籍以及药物的使用说明。 蓝泽筠觉得心口一暖,调整了一下语气,对着暗格方向道:“徒儿就知道,师父最疼徒儿了,此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师父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主篇 第一百七十七章:遇到骗子 人界大陆一直往北,几乎所有的城池小镇里,都有过一位姑娘驻足,穿着深红色的斗篷,逢人也不接触,每日穿梭在大街小巷中,不过几日便离开,无人知其真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据说那是位俢术了得,拥有绝色容颜的绝美佳人。 蓝泽筠一路往北,就连一个小村庄都没有放过,当初孟婆只道机缘在北方,可机缘到底是什么,具体在什么地方,根本无人知晓。 又是一年好节气,露水浇花花愈浓,清风一过百味重。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山边露出一丝微光,经过好几日的风餐露宿,蓝泽筠终于看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蓝泽筠站在城门口,抬眼看了看门口已经被磨掉金色的牌匾-----“凤鳞城”。 这城瞧着有些年头了,城墙处的青砖被损坏了好多,无人修葺,看这门口守卫的穿着以及懒散模样,并非龙华的军人,此处地界应当还没有被龙华收并。 蓝泽筠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帽沿儿,而后走进了凤鳞城,都说凤凰当涅槃,鳞鲤越龙门。想必建此城者,定然是个有野心的人! 说来也奇怪,如今妖族大军逼近,她这一路到的每一座城池小镇内,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恐惧的蛛网,叫人难以喘息,可偏偏这凤麟城内的所有人依旧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一派安宁祥和,对于妖族与三界的战事,更像是充耳未闻。 蓝泽筠沿着大街走了一路,街上吆喝买卖不断,孩子欢声笑语,姑娘公子聚众会友,他们的眼睛里有光,根本没有对战争的恐惧。 蓝泽筠觉得甚是奇怪,抬眼正好看见了一座酒楼,打算在哪里休息,正好打听打听,这里的古怪。 “哎!小姑娘?!算命否?” 蓝泽筠心里一阵算计,只是还未走几步。就听到一旁有人喊自己。 蓝泽筠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条垫了块儿青砖的破木桌子,上边儿胡乱放着些关于术数的书籍,书籍旁边放着一张字迹潦草的红纸,上边写着一些阴阳五行天干地支的命理卦象。 破木桌子旁立着一根六尺长的幡旗,那幡旗瞧着是用白布做的,也许是时日久了。不曾清洗,如今已然变的乌黑,不堪入目,桌子后边儿坐着一位年轻道士,头上簪着一根白玉簪子,穿着道服,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蓝泽筠由下打量上去,最后目光一愣,停在了他的脸上。那道士看着面如冠玉,眉清目朗,脸庞似雕刻出来的一样,嘴角正噙着淡淡的微笑,眯着眼睛看着他,先不论其他,这人瞧着还真有一种霁月清风的气韵。 蓝泽筠挑了挑眉,又继续打量了一会儿,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道士,她在这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属于道家的刻板,又或者那种精通骗术的圆滑刁钻。不仅如此,这人身上总有一股不服天理的傲气,不同世俗的洒脱。当真是奇妙的很。 “今日有事,不算。” 蓝泽筠理了理自己的斗篷,此行她所寻之人,还未有一丁点儿的下落。她属实没有心情去考虑其他事情。 “别别别啊,小姑娘!别急着走啊!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你看…………我给你一个最廉平的价格如何啊?” 蓝泽筠摇了摇头,挥手拒绝。那人似乎是有些急了,站起身来,行至蓝泽筠身边儿,笑道:“哎呦!我说小姑娘啊,我看你印堂发黑,属实是大凶啊!贫道斗胆问一句,可否婚配?” 蓝泽筠见他说话如此不正经,又挡着自己的道,刚才那一眼留下的所有好印象通通消失。 “让开,我有事,没功夫和你瞎扯。” “这怎么能是瞎扯呢!小姑娘,我给你说,贫道问这些可都是为了对应卦象啊!” 那人说着伸出右手,装模作样的捣鼓了半天,而后瞳孔放大,一脸惊讶的看着蓝泽筠道:“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一卦可是凶险的很啊,牡丹花丛,温柔乡里,这……这…倘若姑娘婚配,恐怕你那夫君如今已然醉倒在锦榻之上,负了姑娘啊!还请姑娘三思,心有决断,立刻和那多情种做个了断!” 蓝泽筠见这道士满嘴胡言,看着样子,如今她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了。 既然如此,她可要好好陪这道士玩一玩儿!这样想着,蓝泽筠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敢问道长,如果没有婚配,应当如何?” 那道士听到这里,又装模作样的抬起右手一阵琢磨,半饷,忽而眼神发亮,对着蓝泽筠笑道:“哎呀!这倘若姑娘并未婚配,瞧这卦象,怕是要在这凤麟城里遇到良人了啊!” 那人说着。又往蓝泽筠跟前凑了凑,蓝泽筠面不改色的笑了笑,心到原来是个胆大包天的色胚子!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道长了,只是我一个姑娘家,初次来凤麟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别说什么良人,就连好心人也没遇到一个,如今又饿又乏,连一个吃饭的客栈都寻不到…” “哎呦!小姑娘,这话你早说嘛!这凤麟城,我可是了如指掌的,哪个地方多一块儿砖也逃不过我的眼睛,若是姑娘愿意相信在下,不如姑娘跟着在下走,别的不说,这物美价廉的好客栈,在下倒是知道的。” 蓝泽筠见那道士说着,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面上假装感谢的说道:“道长盛情邀请,泽筠无以为报,在此谢过了。” 道士见此,挥了挥手,转头将自己挂在高处的幡旗撤了下来,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怀中,又将满桌的书籍杂文胡乱的塞在包袱中,急切道:“姑娘这边儿走吧。” 说着,引着蓝泽筠走进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子。 蓝泽筠随意的看了看四处,只见这条巷子两侧全是几丈高的石墙,一般女子根本不可能爬的上去,而且这路越往里走,来往的人群越少。怎么会有客栈开在这种地方呢。 “敢问道长来这凤麟城多久了?” 那道士听了蓝泽筠的话,皱了皱眉头,掰着手指数了好几遍,似乎是数烦了,叹了一口气道:“哎呀!我也算不清楚,反正好几年了,这城里的人也算是换了好几波了吧。” “看道长的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想必是在这凤麟城里长大的吧。” “嗯……算是吧,要是这么算的话,也可以,反正这凤麟城里,什么事儿我都知道。” 二人一路闲聊,这道士引着蓝泽筠又拐入了一条更加窄小的小巷子,这一块儿,已经看不见什么人流了。蓝泽筠跟在道士后边儿走着,一路上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忽而,这道士说着,脚步逐渐变缓,右手捏了捏,而后偷偷将手伸进了一旁的包袱之中,蓝泽筠目光紧盯着道士,心想,这道士定然是想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道士侧眼看了蓝泽筠一眼,蓝泽筠面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那道士见此,似乎是心中打定了主意,放在包袱中的手慢慢抬了起来,蓝泽筠眯了眯眼睛,还未等这道士有所行动,一脚便将那人踢出了好远。 “哼!好你个登徒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净做一些坑蒙拐骗的坏事儿,今日遇到我算你倒霉,你日后最好别被我看见,不然,我的拳头可没长眼睛!” 蓝泽筠上前一步,对着那趴在地上叫唤的道士一顿拳打脚踢,直到那人再也爬不起来,这才作罢,擦了擦手,越过道士,往前走去。 这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年轻道士看着蓝泽筠的背影,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蓝泽筠收拾完道士之后,便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了,约莫行了一刻钟左右便到了巷口,这巷口直通另一条街道,人流比起刚才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蓝泽筠左右看了看,这巷口对面便是一座不大不小,生意红火的酒楼,倒也省了她再去寻的力气。 蓝泽筠走进客栈,要了一间中等客房,而后又吩咐店家准备了些酒菜,这才随着小二去了厢房梳洗,说来这一路,将近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城池小镇,蓝泽筠基本是在荒野森林中度过的,也算的上是风尘仆仆,一路艰难了。 三刻钟后,蓝泽筠收拾妥当,换了一件新的深红色绣花斗篷,这才出了厢房,往大堂走去。 蓝泽筠在大堂之中,环顾了一圈儿,只觉得窗边儿正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狼吞虎咽的身影特别熟悉,好像是…刚刚被自己教训过的臭道士! 蓝泽筠假装没看到,寻了一处无人的桌子,乖乖的等着自己的饭菜,如今这凤麟城,她是真的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个什么地头蛇,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更叫人糟心。 如此想着,蓝泽筠倒也放平心态,只要这人不惹自己,便于自己毫无干系。 只是,这都过去快半个时辰,蓝泽筠茶水都喝了半壶,竟然还没有见小二端自己的饭菜过来。 蓝泽筠皱了皱眉,这才叫住一路过的小二,问道:“小二,这都半个时辰了,我的饭菜为何还没有好?” 那小二闻言,立刻笑眼相对,随即指了指那臭道士方向道:“哦!你的饭菜我已经给你端到那边儿给你的朋友了。” “朋友?” 蓝泽筠很是震惊的看着那臭道士,她哪里来的心中骗子朋友?! “哦,那位自诩是姑娘你的朋友,叫我们将你的饭菜端过去,又加了许多呢!说来这道长的胃口还真是好!” 主篇 第一百七十八章:古怪的道友 蓝泽筠稳了稳心神,朝着臭道士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刚到桌边,蓝泽筠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这满满一桌子的鸡鸭鱼肉……都是这臭道士自作主张点的! 此次出门,蓝泽筠带的钱财算是比较充裕的,但是再怎么足够也经不住这样的胡吃海喝! 蓝泽筠黑着脸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道士,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臭道士,不仅心怀不轨,还骗吃骗喝!?你这脸皮可真是厚到家了吧!” 道士闻言,抬眼看了一眼蓝泽筠。由于他脸上的青紫肿块儿还没有消下去,就这样眨巴着眼睛看着蓝泽筠。竟然有几分无辜和可怜… “哎呦,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这姑娘也真是,脾气暴躁啊,话说以后哪个男的敢娶你,怕是您都不想要了吧。” 道士手里捏着一块大鸡腿儿,边吃边数道蓝泽筠的暴躁行事。 蓝泽筠听了,气不打一出来,双手环胸,看着这道士道:“死骗子,你可要搞清楚,明明是你先对我图谋不轨,先是在街上堵我,非要我算什么乱七八遭,一点也不可信的什么卦象,又故作好心,诱我到无人的深巷!我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罢了,怎么?还是你非要逼我对你再关照一点儿吗?” 这道士听了,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刚送进嘴里的酒差点儿全部吐出来,连忙擦了擦手否认道:“这位姑娘,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啊!虽然我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贵公子,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家世清白的很,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你就算打死我我也干不出来的!虽然嘛,我长的俊俏,这来来往往喜欢我的姑娘数不胜数。不过尽管这样,在下还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你这样实在是有损我的清誉!” 蓝泽筠听了,冷哼一声,质疑道:“你!?正人君子?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你可曾见过带姑娘去无人深巷的正人君子?!” 道士见此,放下手里的鸡腿,看着蓝泽筠,理直气壮道:“我哪有带你去什么深巷,说来也巧,我当时打算带你来的客栈正是这家,这家老板是我的老熟人,算是知根知底,你住这家绝对不会被敲诈,还有,我带你去的那天巷子就是一条截路小径,这条街和刚才那条街那可是背对而望,远的很啊,若是从其他地方去了,少不了要多走至少半个时辰的路,你倒好,竟然倒打一耙,还未等我说什么,对我一阵拳打脚踢!你看看这脸蛋儿,这鼻子,叫我明天该怎么接待客人!” 蓝泽筠只觉得脸上一红,若真是自己多想,做了这种丢人事儿,那可就惨了! “咳…!嗯…我当时明明看你在包里掏东西。” “哎呦!你说这个我就来气!刚才收摊子的时候好像忘了拿钱,我那时候刚想起来,正准备掏掏看看,谁知你莫名其妙,对我一阵拳打脚踢!得亏我身子骨硬朗,你这脚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可疼死我了!” 年轻道士说着,又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鸡腿儿狼吞虎咽起来。 蓝泽筠觉得这道士似乎太过于理直气壮,被他这么一说,自己理亏的很。再看这人点了一桌子好菜,要他付钱怕是指望不上了。三思之后,蓝泽筠也坐在一旁,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约莫三刻钟,一桌子菜被二人扫荡干净,这道士打了一个饱嗝,满足的笑道:“这么多年了,这家客栈的水晶肘子还是原来的味道,选用的是上好的黑毛猪,一点儿也不糊弄,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不容易的。” 蓝泽筠看了一眼这道士,不知为什么,他言语之间,总是给人一种老生常谈的错觉。 吃过饭后,蓝泽筠见这道士心情舒畅,便问道:“刚才多多冒犯,这顿就当是我请道长的,敢问道长名讳?” 这道士理了理道服,翘着二郎腿谢谢的坐着。 “深渊出天昼,黑墨留一白。百岁中取之,万从有心归。我姓白,名从中。” 蓝泽筠顿了顿,心到,这名字听着属实怪异,取得没有章法。 “原来是白道长,久仰久仰,在下初来驾到,对于这凤麟城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啊,这不,幸好遇到了阁下。可谓是在下的福分。” 白从中被蓝泽筠说的一愣一愣的,哄得心里舒坦,人也豪迈了许多:“泽筠姑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就凭这一顿佳肴,在下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蓝泽筠扶了扶额头,心到竟然是一个浪荡的馋嘴子…… “有白道长这句话。泽筠也就放心了,如此,那泽筠也不隐瞒,在下一路朝北,本来是寻个东西,这几个月里,走过的地方,也算得上的多的,可唯独这凤麟城,还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白从中听了蓝泽筠的话,瞬间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悄声问道:“嗯?这凤麟城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古怪之处?” 蓝泽筠笑了笑,道:“古怪之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知白道长可知三界与妖族的战争,三界军队占了下风,如今被步步紧逼,也许不日,妖族大军便要完胜了。” 白从中本以为蓝泽筠要说什么有趣儿的事,听下来,原来说的是一些毫不相干的政事儿,瞬间没了兴趣:“这有什么,我听说那个妖族的二殿下是个厉害人,能有如此作为,也是情理之中。” 蓝泽筠皱了皱眉,这白从中眼中并没有一丁点儿恐惧之色,反而说起百青,竟然由衷的露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白道长就不怕祸事殃及凤麟城,俗话说的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倘若妖族大军霸占三界疆土,这凤麟城怕定然不再是这样的凤麟城了。” 白从中挑了挑眉,脸上依旧没有一丁点惧意:“该来的总会来,你想挡也挡不住,与其如此,不如敞开了心,快乐是一天,难过时一天,不好好过岂不是平白糟蹋了?” “我看这凤麟城的百姓,鼓乐笙歌,样样不缺,脸上也无半点担忧之色,难道他们也同白道长这样想的通透?” 白从中眯了眯眼睛,凑到蓝泽筠身边儿,笑道:“他们啊……这凤麟城地处疆北,虽然说不上有多荒凉,但是方圆几千里都看不到人迹,久而久之,不于外人来往,自给自足,倒也活得自在,这世间之事,究竟如何,他们哪里知道。恐怕这世人也早早的将我们遗忘了吧。” 蓝泽筠点了点头,这白从中说的很是有理,以她的脚程,再加上可御灵剑飞行,一日行个几百里的路程,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可哪怕这样,她到此处都花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时间,路上就连一个村落也没有看到,由此可见,这地方究竟有多难寻。 “那……敢问白道长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白从中笑了笑,伸出自己修长的右手,摊开放在蓝泽筠面前道:“当然是靠贫道的这双巧手,上可洞察天机,下可知晓地理,这区区变数又算得上什么呢。” 白从中正一脸得意的说着,一转眼竟然看到斗篷里的蓝泽筠目光有些忧虑沉重,随即道:“哎呦!姑娘,你就放宽心吧,这天是塌不下来的,你别看妖族现在耀武扬威的不行,那是咱这边儿还有人没出手,你有没有听过住在黄泉后山桃花园中,不问世事的帝君,他老人家啊,定然不会看着三界就此毁灭的。” 蓝泽筠听到白从中说起度落,目光又沉了沉,好半天才道:“以前是有他,可如今他不在了。” 白从中一开始,没明白蓝泽筠的意思,自顾自的悠闲的剔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儿来,猛地坐直身子,吼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以前有他,如今他不在了??他……!他去哪儿了??” “蛮荒一战,帝君他自断浮屠,如今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方,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断浮屠??!!”白从中听了,有些难以置信的吼了出来,整个人再也不见刚才的淡定从容。 “自断浮屠??他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哎呀,这……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蓝泽筠眯了眯眼睛,很快发现了白从中话里的漏洞。 “又??难道帝君他以前还做过这样的事儿吗?” 白从中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要说这个,也不算是泄露天机,这帝君呐,其实并非三界中人,也绝非是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里的生灵,万年前,大战,两族在子母河畔大战数月,可谓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当时大战那是一发不可收拾,正巧这个时候,有传经人过,感念一方圣土,万物生灵,属实不忍,于是自断浮屠,将自己的浮屠之光洒向苍茫大地,这才使得生灵没有被毁。得以生存至今。” “你…是说,帝君就是万年前的传经人?” 蓝泽筠听完白从中的话,迟迟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诧异。 主篇 第一百七十九章:空城幻境 凤麟城是一座存在于边界之上,极北之地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小城,周围方圆百千里,渺无人迹。但这里并不是一座空城,人来人往,车马流转,别有一番和谐风光。 白从中目光震震,摇了摇头,而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怎么就断了浮屠呢!我说妖族怎么就突然开始自寻死路,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的模样,越发疑惑起来,且不说他究竟是何来头,单凭他知道这上古机密,就足以看的出来,此人绝非平常之人。也许是哪位大隐于市的先贤之辈也说不定! “看来白道长对天下苍生,甚是关怀啊。” 白从中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道:“呸!什么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正如你说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子可是个惜命的人,若真是如今局面,只怕我这凤麟城也逃脱不了的!” 蓝泽筠叹了口气,看着屋外渐渐变得昏黄的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容易消逝的东西,总是叫人难以忘怀的。 “白道长吃着吧,一路风尘仆仆,我有些乏了,去歇着了。” 如今的蓝泽筠确实没什么兴致与旁人讨论什么天下大事,在她的心中,那个消失不见得人已经占了全部,容不得她去操心其他的事情。 “慢着慢着!你是从哪里来的修士?” 正当蓝泽筠起身时,白从中忽然发问,蓝泽筠停了停步伐,回道:“白道长觉得从哪里来的就是从哪里来的。” “你身上的灵力波动极其独特,霸道迅猛,强劲有力,刚刚揍我的时候,我便已经感受到了,据我所知,天底下能修得如此霸道的风之灵力的人,不过两位,离落上神万年前便以陨落,所剩的便是那位魔族的魑魅妖花,你是魔族来的?” 蓝泽筠听了白从中的揣测,心里聚疑,回道:“并非,我不过是一名散修,这另辟蹊径的风之灵力也是偶然悟得的。” “我看不见得吧,你腰上系得那个锁物囊,所用的绣线莹润有光泽,乃是灵山脚下,春池镇才有的东西,你是神族的?灵山来的?” 因为不知白从中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蓝泽筠思索一番,还是决定隐瞒一下。 “如今天下大乱,人三族团结一心,我到底从何处来又有什么好追究的意义?” 白从中叫蓝泽筠左顾而言其他,根本不愿多说什么,心到这丫头果然是个心思重的,警惕的很,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翘着二郎腿斜斜的靠着椅子道:“也罢也罢,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既然与灵山有干系,想必这次的妖族与三界的战争,你也是参与其中的吧,这世间可有不少正义之士,赶着趟儿的要去声张正义呢,你怎么回来凤麟城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来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要跑这么远?我吧,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寻东西,你且说说,我帮你算算?” “机缘。” “机缘!?” 白从中抬头,一脸好奇的看着蓝泽筠,好半饷才笑道:“哎呦!我说小姑娘哦!这个可是说到了我的心上,你快给贫道说说,想要什么样的机缘?姻缘良配?升官发财?还是早生贵子?…啧,这其他的还好说,早生贵子嘛,有点儿难度。” 蓝泽筠握了握拳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白从中这样贱兮兮的说话,总会让她觉得这人就是一个浪荡的登徒子,这半天简直就跟一个媒婆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要寻什么,与你毫无关系。” 蓝泽筠实在受不了,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怎么毫无干系,相遇便是缘分,明日一早我在这里等你啊!” 白从中朝着蓝泽筠的背影挥了挥手,笑着喊到,全然不顾蓝泽筠心里头如何思索。 蓝泽筠回到屋内,卸下斗篷,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卷被仔细折叠起来的牛皮地图,上边儿圈圈点点,已经被标出了好几个点,蓝泽筠数了数,原来,她已经走过了将近三百座城池,随着地界逐渐缩小,如今没走到一个城镇,蓝泽筠都觉得心里慌慌的,格外的小心翼翼。她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与孟婆所说的机缘擦肩而过。 而这座至今还披着和平外衣的凤麟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缘的萌芽。蓝泽筠只觉得越想心思越沉重,她伸手习惯性的搓了搓自己腰间的菩提子,而后决定将这所有的疑虑通通抛之脑后,俗话说的好,兵来将到,水来土掩。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大不了一切再重新来过,在死之前,她可以来来回回无数遍的踏遍这些地方。 也许是这一路确实过于劳累,又或者终于想通了心境,这晚蓝泽筠睡的是异常的香甜。 第二日一大早,蓝泽筠早早的收拾妥当,待到打开窗户时,一缕柔和刺眼的光线透过对面的屋顶,直直的照在了自己的厢房之中。蓝泽筠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底下四处的叫卖声已经开始络绎不绝,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了。 蓝泽筠心情舒畅的走下楼梯,目光一撇,便看到一抹熟悉而又不敢确定的身影。 白从中今日褪去了宽袍大袖的道服,换了一身灰色劲装,他本就生的好看,如今瞧着更是精神的很。完全没了昨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 白从中看到蓝泽筠从楼梯下来,便快速伸手,朝着她道:“喂!泽筠姑娘,我在这里!说好不见不散,姑娘果真是极守信用的人啊!” 蓝泽筠抽了抽嘴角,心到她是真的忘了这货昨日里说的话,要不然,她一定从窗户跳下去,偷偷的溜走! “你这是……要出门?” 蓝泽筠心里想着,目光一撇,注意到了白从中手里拿着的锁物囊,还有腰间别着的酒葫芦,这身打扮,再加上这件物什,难免会有所想法。 白从中笑着点了点头,细长锋锐的眉毛挑了挑,笑道:“当然了,在下算是舍命陪君子,送佛送到西喽,为了姑娘的机缘,也该劳累劳累了。” 蓝泽筠瘪了瘪嘴,完全不信白从中的鬼话,绕开白从中道:“我并未打算离开凤麟城,也许我要寻的机缘,就在这凤麟城内也说不定,我的事就不劳白道长煞费苦心了。多谢白道长的一番好意。” 白从中闻言,双手抱胸,一脸笃定的看着蓝泽筠的背影,笑道:“小生敢保证,姑娘所寻的东西,绝对不在凤麟城。” 蓝泽筠转头,疑惑的问道:“白道长虽然生在这凤麟城内,对此知根知底,了解甚多,不过沧海桑田,这片天地并不是亘古不变的,你怎么就知道它不在呢。” “就凭我是这凤麟城的主人,这片儿地界儿,就算是多出一块儿青砖,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从中面不改色,依旧的笃定的回道。 二人僵持不下,蓝泽筠看着白从中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竟然觉得这个满嘴胡话的道士说的话,居然有可能是真的。 白从中见蓝泽筠犹豫再三,打不定主意,随即嘴唇弯了弯,笑道:“泽筠姑娘若是不信,可随我来。” 语罢,自己便先一步大摇大摆出了客栈。 蓝泽筠有些迟疑,不过就算去了,顶多也就耽搁些时间,她也好奇,这白从中的酒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谁知这一跟竟然跟着白从中出了凤麟城城门。 “你带我出来做什么?” 蓝泽筠看了看凤麟城的牌匾,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白从中,好奇的发问。 白从中吹了吹飘至眼前的一缕发丝,道:“你看好喽!” 语罢,只见白从中笑着伸出右手,而后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刹那之间,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蓝泽筠顺着白从中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刚才城门口懒散的士兵,如今脸色古板严肃,站的端端正正,完全就是换了人的样子。 还未等蓝泽筠看仔细,白从中又打了一个响指,这次蓝泽筠的瞳孔彻底放大,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青砖搭建的偌大的凤麟城竟然在她的眼前慢慢便的透明,而后彻底消失!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抬手擦了擦眼睛,入眼的哪里是什么城池,而是一片长满青草的荒原! “这??是怎么回事?” 白从中见蓝泽筠难得的有了稍微大的情绪波动。摸了摸鼻子,解释到:“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这世间人心难测,万一被抓个正着,那就是众口铄金,攒筋噬骨,再怎么解释,都不一定有用,我呢,不喜这些,所以便自己捣鼓了一座空城幻境来玩玩儿,也算是为自己找了一座安逸舒适的落脚之地吧。” 蓝泽筠听白从中说的如此淡定轻松,心中大惊,她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幻境,昨日进城的那一刻,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异样。一个人,建一座城,那么逼真,简直栩栩如生,雕虫小技?此人的修为能力,恐怕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主篇 第一百八十章:北冥之路 “你这座城,可还有人来过?” 蓝泽筠看着面前荒芜平坦的长原,眉头挑了挑,转头看着白从中。 白从中摸了摸下巴,眉头紧皱。很认真的回想起来。 “我记得以前好像是有过……啧!那姑娘啊,长的是沉鱼落雁,那身段儿,丰腴窈窕,说话的时候,眉梢悄悄往上挑,带着些魅惑劲儿,还真的绝美佳人,想想都…哈哈哈哈!…”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沉醉在回忆里的目光越来越放肆开心,活像一个色欲熏心的登徒子! “你不会是建座城,专门在这里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吧?” 白从中闻言,收了收痴醉的神色,轻咳一声正色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他们来我的城,吃喝用度全是我这城中之物,这些可做不得假,留点儿银子怎么了?!再说那些姑娘,我又没强迫她们做什么!别的不说,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说得头头是道,自知这是个油嘴子,自己定然讲不得什么道理,于是倒也不再说这个话题。 “空城幻境,镜花水月,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楚了,只是不知白道长要去哪里?如今这天下可不太平,恕我直言,还不如窝在小城之中,自娱自乐,好不快活?” 白从中摆了摆手,狭长的眼尾眯了眯,笑道:“我如浮萍,飘飘荡荡了这么久,不过孑然一身,毫无牵挂。不知姑娘要去哪里,可否做个伴儿,这一路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儿?” “不必,我还有事,多一个人,不过是多一点儿累赘。” 蓝泽筠听到白从中想和自己同行,立刻出声制止。她瞧着白从中这人亦正亦邪,行为处事毫无章法,全凭心意。若真一同上路,还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她来北境可不是来玩儿的,这白从中,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真不是适合的伴侣,况且她更喜欢孤身前行,牵扯的少,才能自由一些。 “泽筠姑娘!你再考虑考虑吧,我…我这人别的不行,浑身上下全是本事,你带着我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啊!” 蓝泽筠出身拒绝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谁知这白从中便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跟着,甩也甩不掉! 二人如此纠缠的行了一里路,白从中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吵得蓝泽筠一个头两个大。脑仁子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这不终于受不了,停下来,道:“凭白道长的修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上天入地,四海神游,绝对无人阻拦得住,有如此本事,为何偏偏盯着在下不放?在下喜欢独自前行,没有与没有交情的人共行的习惯。” 白从中摆了摆手,谄媚的笑道:“哎呦!泽筠姑娘,说什么没有交情的人。咱们两个昨日可是已经见过面了的,而且…还有那么深入的肌肤之亲,你怎么能如此决绝的撇清关系呢!” “……………” 蓝泽筠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胡话! “白道长可真是…歪曲事理的一把好手啊,这种厚颜无耻的话也能说出来,在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之至?” “哎呦哎呦!哪有哪有,我也就一般般,呈一些口舌之快罢了。” 说着,白从中抬眼看了一眼蓝泽筠,而后语气慢慢平和下来,略带些一些委屈道:“泽筠姑娘,你想想啊,这一路往北境走,过了我这凤麟城之后,怕是就没了城池,荒无人烟,再往里走,便是北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苍茫一片,根本望不到头。我吧,对于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一窍不通,但是对这北冥还是有些了解的。你…真的能够保证可以顺顺利利的走过去?不需要一个知晓地理的引路人?” “北冥?那是什么地方?” 蓝泽筠从来没听过什么北冥,她也从没想过,在人界的边缘地带,竟然会有这么神秘奇特,不为人知的地方! 白从中嘴角弯了弯,见蓝泽筠的神色迷茫,觉得心里有了准儿,于是放声为蓝泽筠解释道:“这北冥啊!可是个奇特的地方,那是一片冰雪的天地,没有春夏秋冬之分,万年的冰河,就算日光再强烈也不会消融。阴郁,湛蓝,苍白,一望无际,看不到希望。但凡踏上那片土地,你就会知道,心境的有限。” “那里可有人烟?如此严峻恶劣的土地,恐怕寸草不生吧。” 蓝泽筠思索了一会儿,如果再往北去,到了北冥,是个没有人烟的绝境之地,那孟婆指给她的机缘,也许………已经被她错过了。 “人烟?可有可没有,北冥之地,万象丛生,据说在苍茫的冰川之地,有一座用冰雪雕刻而成的城池,老祖宗们称那为雪国。雪国之中,住着一些不同于世人的种族,他们不属于人,神,魔,甚至是妖族,超脱三界之外,也有世间生灵不具有的超凡能力。” 蓝泽筠听到这里,心脏便开始砰砰直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也许自己马上就能找到了。 “什么…什么能力?” 白从中笑了笑,正色道:“起死回生的光辉之力!据说雪国之中,有一位容颜绝美,至尊无比的圣女,她是天之子,掌握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她完全超脱了生老病死,转生轮回。这个世界的规则,根本不对她产生影响。而她的身上有一种天赐之力----光辉,可起死回生,召唤灵魂!” “起死回生?召唤灵魂?” 蓝泽筠嘴唇微微动了动,小声的重复着白从中的话,她的身子已经开始颤抖,眼眶微红,隐忍了这么久,她找到了。北冥之地,雪国圣女,她就是她要找的机缘! “我想去北冥。你可为我引路?” 白从中睁大眼睛,看着蓝泽筠轻轻扯下遮住容颜的斗篷,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摇曳闪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去北冥啊…那个地方,要真是进去,能不能活得出来都是两说,你一个姑娘家无端去那里做什么?你……你…不会是要去找雪国吧!” 白从中目光怔怔的看着蓝泽筠,显然不相信她会有这个想法,四目相对,蓝泽筠眼神笃定的点了点头,似乎内心很是坚定,根本不可能动摇! “哎呦!泽筠姑娘,你说你去哪里不行,非要去那个地方??莫非泽筠姑娘真的相信什么雪国圣女?光辉之力??恕我直言,这都是老祖宗说的,数万年来,你可见过哪个书籍上有记录的?也许是哪个先贤杜撰的也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见过雪国,就连我…去过北冥之地无数次,也没有见到什么冰雪雕刻的城池。” “白道长的意思是……你知道如何安然无恙的进入北冥?” 白从中目光闪烁的躲避着蓝泽筠的追问,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居然说漏了嘴! “这个嘛………这个……有是有…但也并不是轻而易举啊,那个鬼地方,还是要花着力气的…” 荒原上的风悠长萧瑟,有些寂寥落魄,蓝泽筠的青丝在风中凌乱打转儿,就像是脱了僵的野马,倔强而不受遵化。白从中灰白的衣摆来回摆动,就连腰间的酒葫芦也晃动起来。 “还请白道长带在下前往北冥,在下实在有必须前往北冥的理由,我知道,在下所托,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还请白道长劳累一番,引路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蓝泽筠站的笔直,双手向前握拳弯腰低头,朝着白从中恭恭敬敬,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白从中定定的看着蓝泽筠乌黑的发顶,好半饷才叹了口气,道:“也罢,能来北境之地,你自然有你自己的执着,所求之事,定然大于生死。我如此飘摇,也许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牵挂之物,随你走吧,这北冥也算是埋了我许久的执着呢。” “泽筠谢过白道长!” 北境荒原,如今是九月天气,正值津秋,一望无边茵绿的芳草尖儿,染上了一缕淡淡的枯黄,长风一动,草色摇晃,互相碰撞折叠,而后交杂附和,做出一曲呜咽盘旋的哀调,缠绵深远,久久不散。 一片草色之中,并肩前行着两道单薄的身影,他们的青丝在风中凌乱飞舞,衣摆肆虐流窜,尽管如此,但是向前的步伐却是异常的坚定。 如此在夕阳昏黄的天光下,渐渐消失在了一片草色中,只留一旁高树枝上,整天不见动作的笨头鹰昏昏沉沉,痴痴呆呆的眯着眼睛,缩着脖子,挂在树上。 天高水长,前路漫漫,有道人亲语,互做告诫,不语是非功过,不理世间黑白,色空两全,飘荡于虚无之中,一瞬或一万岁月,朝夕不变。须臾之间,亦是天翻地覆,朗朗乾坤,自有天命之说,旁人不得干之。 只待天悠悠,夕阳作罢,光辉收尽,重看世间万千星辰。 主篇 第一百八十一章: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蓝泽筠与白从中在荒原上行了数日,可是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北冥之地。 蓝泽筠一脸疑惑的跟着白从中朝着相反的方向一直前行,直到到达她一月之前停留下来的一个小镇上才停了下来。 因为战争,随时都有可能被覆灭的人界疆土上,人心惶惶,这座小镇也不例外。大街上已经很少见到摆摊的摊主,瞧着少了很多鲜活之气。大家的脸上,多多少少有些肉眼可见的失落与垂死之气。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蓝泽筠看着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白从中,属实有些疑惑。 “去见见老朋友,叙叙旧,顺便拿个物件儿。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得到。” 二人说着,顺着大街往前走,拐入了一条小路,而后再往前行了数百步,终于看到了一座小小的牌坊店铺。 这条小巷里其他店铺都紧紧的关着,偏偏只这家大门敞开,随时准备迎接客人。 蓝泽筠站在店铺前,看着面前的这家古董店----破风轩。 白从中对着蓝泽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先一步进了店铺。 蓝泽筠随即快步跟上,等到了这店铺之中,才发现其其古怪之处。 这偌大的店铺之中摆设放置的古物玩件儿少的可见,梨花木桌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屋子角落处还结着一些蜘蛛网,屋内安静的很,看着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看这店铺经久不修,无人打扫经营,一点儿人烟也没有,你的朋友真的在这里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他啊,懒是懒了点儿,这些年估计是年纪大了,所以在此处寻了处小店,安顿下来,也好有个去处,倘若日后身死,还能有一个归纳魂灵的栖所。” 白从中说着,引着蓝泽筠往里面走了走,而后对着一面画了菩萨画像的墙壁使劲儿敲了敲,大声喊道:“老东西!还睡呢!还不快出来接接大爷我!” 语罢,不过一刻钟,蓝泽筠便看到那墙壁上的菩萨画像的吊梢眼微微弯了弯,猩红的嘴角轻轻上扬,竟然成了笑面!而后墙壁后面儿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随即墙壁颤动了两下,自中间向两边儿裂开。 一阵灰尘散去,蓝泽筠定眼瞧了瞧,只见从墙壁之中出来了一位个子矮小,头发花白,身着粗棉布衣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琉璃灯,嘴角向下,眼中的瞳孔混浊小巧,瞧着一脸凶相,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呵!这不是白道长嘛!多年不见,你竟然还记得老儿,倒叫老夫受宠若惊啊!” 老人家没好气的看着白从中,嘴里的话带着尖刺儿,不过话语之中满是被好友遗忘的委屈。 白从中摸了摸鼻头,有些心虚的咳了咳,笑道:“哎呦!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啊,这世上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不是,前些年,我实在是忙,有些自顾不暇,这不得了空,立刻就来看你了,你可不知道我这一路那可是日夜兼程,停都不带停的!就为了能早日赶过来见你!” 蓝泽筠低眼不语,看着白从中一顿胡扯,心到他明明在自己的凤麟城中闲得很。 那老人家冷哼一声,白了白从中一眼,很明显也不相信他说的这些鬼话。 待到二人一番说道结束,老人家这才转头看了看白从中一旁的蓝泽筠,蓝泽筠立刻弯腰行礼,这老人家瞧着比她大上许多,虽然对于修士来说,光从面相上根本分辨年岁,不过她确实是小辈不假。 “晚辈蓝泽筠见过老前辈。” 蓝泽筠语气恭恭敬敬,这老人家倒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引着二人进了墙壁之中。 三人行了一会儿,蓝泽筠不得不感叹这墙壁之中果然别有洞天!光是用来收集整理古物玩件儿的屋子密室就有十多间。看那成色,都是不凡之物,完全不能和屋外放置的那些相提并论。 老人家引着蓝泽筠二人行了一刻钟,拐了好几个弯,这才到达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 蓝泽筠放眼望去,这里的布景高雅别致,完全没有因为缺少光辉而暗淡失色。所需所用一应俱全。在一旁靠近墙壁的边儿上,竟然设置了一处活水,如此闲情雅致,实在是叫人仰慕。 “陋室罢了,不过是图个清闲,姑娘过来坐吧,不必拘束。” 蓝泽筠见老人家如此谦虚,点了点头,乖乖的走上前去,挨着老人家坐了下去。 白从中见这老人家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莫名憋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骂骂咧咧道:“我说你个老东西,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怎么见到漂亮姑娘眼睛都直了?真的是见色忘义!我算是看透你了!” 语罢,理直气壮的走过去,坐在了老人家的另一边儿,自顾自的倒了一口茶,一饮而尽。 老人家见白从中面色不快,似乎很是开心,刚才的阴郁也一扫而空,随后道:“隔壁密室中,有三十年的琥珀香,你…” “三十年的!?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老东西,看来你藏的好东西挺多啊,既然你肯舍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还不等老人家话说完,白从中便眼睛放光,搓了搓手,朝着门口狂奔而去! 老人家目光柔和的盯着白从中的背影看了许久,好半天才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疯疯癫癫,吊儿郎当,一点儿仪态都没有!得亏他还有些能耐,不然啊,非得饿死不行。” 蓝泽筠听了这话,好奇的问道:“前辈和白道长认识很久了吗?我瞧着你们二人说话毫无间隙,定然是相熟已久的人。” 老人家笑着看了蓝泽筠一眼,道:“算起来也有几十年了吧,当初我见他是这个模样,如今几十年了,他还是这个模样,都道岁月催人老,到头来,老的却只有我一个。” 蓝泽筠看着老人家混浊的瞳孔,说到此处,眼里居然多了一些艳羡之意… “前辈不是修士?” 老人家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倒也不是根骨不佳,无法修炼,只是觉得这世间红尘万丈,大好河山,留一些遗憾总归是好的,活得久可不一定就是快乐美满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很是认可老人家的话,正如度落经常说的,这世间的真真假假,对对错错,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定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旁人是没有权利干涉多嘴的。 老人家喝了一杯清茶,转头看着蓝泽筠,忽而道:“前些日子,听闻镇中有人说,小镇之中,来了个绝色的红衣姑娘,清冷的很,不语旁人言说,在镇中徘徊数日才离去,想必便是姑娘?” 蓝泽筠听闻,低头道:“愧不敢当,确实是晚辈。” “听其他地方来的人说,你在北境之地徘徊许久,久久不见落根,老夫可否多嘴问一句,姑娘为何来此?” “来寻一个物件儿?” “什么物件儿?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兴许老夫可以帮上忙也不一定。” “一道机缘。” 老人家闻此,皱了皱眉头,本就混浊的瞳孔更深了一些。 “机缘?可找到了?” 蓝泽筠放下茶杯,抬头看着老人家,笑道:“找到了,在北冥。” 老人家恍然大悟,连点了几个头,心下思索一番,这才道:“如此便不奇怪了,我还说这么多年不见,这臭小子怎么突然之间就来了呢!” 语罢,老人家又打量了蓝泽筠许久,竟然叹了口气,道:“看来又是一位苦心人啊,姑娘去北冥可是为了那传说中的雪国圣女?” “老前辈也知道?” 老人家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苦笑道:“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身边儿有个执着的,来来回回,说了无数遍,长此以往便也就知晓了。不过恕老夫直言,姑娘所寻,恐怕最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罢了。” “镜花水月也好,一场空梦也罢,总归是看过了才知道是真是假,哪怕只有千万之一分的可能,这一遭我也是要去的。” 老人家见蓝泽筠如此执着,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了当年那道单薄倔强的背影,目光笃定的看着自己,说着:“镜花水月也好,一场空梦也罢,只要岁月不尽,为了他我自然不会停止寻找。” “人生之路,可叹之事,哪是三千烦恼丝就能理的干净的,也罢也罢!你们啊,都有自己的路,如此执着,只愿岁月不尽,你们终能完成心中所愿。” “那就谢过老前辈了!” 二人说着,屋内的气氛渐渐沉寂下去,直到门口传来一股浓烈的醇香之味,这才拉回二人的思绪。 “这什么味道?如此甘甜醇厚?” 蓝泽筠嗅了嗅,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慢慢瘙痒起来。 老人家迟钝了片刻,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使劲儿拍了拍桌子,打骂道:“糟了,我就知道这个臭小子!哎!我真的是老糊涂了,竟然放任他自己去了!我的酒啊!” 主篇 第一百八十二章:梦里花落 蓝泽筠见老人家一脸心疼,眼里满是悔恨之意,刚打算开口询问一二,门口便有了动静。 蓝泽筠抬眼看去,只见白从中面色粉红,脚步晃荡,眼神迷离的很,手里抱着两大坛比他肩还要宽的酒坛子,一步一步,酿酿跄跄的朝着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来……来来!!我特地给你们留了两坛,这…这三十年的琥珀香那是真的名不虚传!真的香得很!老东西啊老东西!你这酒可算是对了我的胃口了!” 白从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然后吧唧了一下嘴,将两个大坛子放在圆桌上,伸手开始扒拉酒坛盖子。 老人家看着白从中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抬手拍了拍桌面,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混球!到底给我糟蹋了多少!” 白从中听此,醉醺醺的上前,搂着老人家笑道:“你个老东西怎么这么小气,不就几坛酒嘛!等……等我回来,一并还给你就是了!” 老人家听了,冷哼一声,而后一把拿来白从中的胳膊,骂道:“瞧你这德性!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屁股一拍就走人!真的是造了孽了!我!!…我怎么就遇到了你这种混球玩意儿!你老实说,到底几坛?!” 白从中见此,一点也不惧怕,一脸笑嘻嘻的说道:“就…就剩这两坛了!” “什么!!那可是二十多坛三十年的琥珀香啊,你知道多少钱吗!多少钱都买不起!你!!!你!!你简直,气煞老夫了!真不知道你和水牛有什么区别!这么能糟蹋!气死我了!我的酒啊!” 老人家面色苍白,伸手指着白从中的鼻子骂了许久,这才扶着墙出了门,去看白从中糟蹋的战场! 白从中歪了歪头,看着老头儿骂骂咧咧的背影,而后这才转头,对着蓝泽筠笑道:“欸?这人…怎么就走了?你…你别理他,前些年他也这样骂来着,其实每次我来他都骂,但是每次还不是把他的好东西都给我,我这也是为了他好,你说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要不来气气他,叫他心里有点儿念想,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蓝泽筠听到白从中的话,心里莫名心酸一下,孤寡之人,如此飘摇的活在偌大的世间,究竟开心与否? “我看你就是嘴贫,想喝酒罢了。” 白从中快速扒拉开酒坛子,而后左右看看,最后在一旁的木架上,拿下来一个青色透亮的碗,放在怀里擦了擦,这才放在蓝泽筠面前,为她添了一碗道:“快尝尝!快尝尝!三十年的琥珀香,这可不多见!咱喝了这顿可不一定就有下顿的!” 蓝泽筠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碗,因为度落总喜欢收集一些这样的摆件儿古物,渐渐的她也算是懂了点儿的,这碗看着质地透亮,沉淀清澈,瞧着便是多年的不菲之物! “这……不太妥当吧。” “怕什么!非常妥当,你就凑活着用吧,你真以为那老东西真在乎这些玩意儿,他啊,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总不能带着这些东西去吧,留着也是留着,有点儿用途也是好的,这碗嘛!本就是用来吃饭喝酒的,摆那儿就是浪费。” 蓝泽筠听了,摇了摇头,不过面前的酒实在是醇香浓烈,勾人的很,她也忍不住,于是端起碗,一饮而尽!喉咙火辣辣的刺痛,舌苔传来一丝甘甜醇香后的苦涩,好酒! “欸?我说你…从那些地方来的,究竟有没有去过黄泉啊?” 白从中眨了眨充满水雾的明亮眼睛,对着蓝泽筠结结巴巴的问道。 “当年有幸去过,不过这些年,由于妖族的入侵,为了巩固保护人界疆土,九重天与黄泉早就空了。” “那……那你一定见过盛开在黄泉之中,四季不凋,猩红娇艳的曼珠沙华喽?它到底漂不漂亮啊。” 蓝泽筠见白从中半醉半醒,神志迷离,属实没想到他竟然会惦记魔族黄泉之中的曼珠沙华。 黄泉焦溪木屋旁十几亩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一点一点出现在蓝泽筠的眼前。 “漂亮,很善良!花瓣儿片片分明,每一片都像是染了鲜血一样,红的动人,娇艳的很,风一吹,一望无边的花儿就会摇曳起来,就像是腰肢纤细的姑娘翩翩起舞,妩媚高贵,不染俗尘,虽然颜色艳丽,但是看着干净的很,没有一丝杂质。” 白从中打了一个酒嗝,也许是听得入了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痴痴的笑容。 “可惜,真的是太可惜了!以前我也打算去黄泉看看的,世人都说那地方住的是一群恶鬼,行事残暴,比起妖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还说,这黄泉特有的曼珠沙华是用人的鲜血灌溉的,闻着一股子血腥气,是很不吉利的死亡之花。可尽管如此,我也想去看看!我不信他们!他们不过也是一群道听途说的家伙罢了。” “既然有如此打算,为何不去?去黄泉倒也没那么难,以白道长的能力,应该没有阻碍才是。” 白从中听了,伸手指了指自己,而后有些惋惜道:“可惜,我只走到了幽冥道就退缩了,我知道在往前一步,我就能看到了,可是看到他们的嘴脸,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内心如此的不堪重负。这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正道究竟是什么。而我…在他们眼中,活着就是错的。罢了罢了,时过境迁,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好好给我讲一下黄泉吧,那个地方,这辈子我怕是不可能再去了。” 蓝泽筠见白从中眼中逐渐有些无奈,心到想来他定然是经历了旁人没有经历过的苦难,这才有了这等超脱常人的感概,随即倒也不说什么,慢慢给他讲起了她眼中的黄泉。 “走过幽冥道便是黄泉境内了,因为有帝君法力的支撑,这黄泉不再是世人眼中的荒凉之地,黄泉之内,也有男耕女织的百姓,勤勤恳恳的劳作生活,安宁的很。要入黄泉内部,必须经过焦溪,这里有一片被养的很好的曼珠沙华,约有十来亩,瞧着株株娇艳欲滴,甚是美丽。” “我……我知道,听说那个魑魅妖花住在焦溪,这花儿可是她细心浇灌的,想来定然比别处的要更加娇艳美丽。” “没错,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是什么住在焦溪的务花女了,世事变化,她成了魔族的女族长,为了魔族,为了三界的和平,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白从中托着下巴,醉眼朦胧的看着蓝泽筠道:“你见过她吗?以前在古书上看到过,听说她面容被毁,长相极其丑陋赫人。” 蓝泽筠摇了摇头,反问道:“白道长觉得呢?” “我啊,美善从心,若是心善之人,面必善,若是心恶之人,面必恶。” “她很漂亮,绝色佳人。路过焦溪,再往前走数十里,有一天死气沉沉的河流,名曰忘川。那条河可吞生魂,没有一人可逃脱的了,而河上横架着一座三尺宽的小桥,名曰奈何,奈何奈何,无可奈何。桥头对岸有一送汤的老妇人,凄凄而歌,日出而作,日落而休。送往凡间死去的魂灵,投胎转世。” “那个就是孟婆吧,孟婆低声吟唱,其音宛若蛇吟,凄凄惨惨,问其来路,问其所憾,今生今世已无缘,忘却红尘入轮回。” 蓝泽筠又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个就是孟婆,后来,大约几百年前,忘川河上出现了一名摆渡人,帝君说他是一缕孤魂,因为心有执念,便留在了忘川之上,做了渡船的,他年轻的时候,是冠绝京华的美男子,如月高洁,风雅的很,如今瞧着,只剩一副矮小干枯的骨架了。” “几百年?何等执念,竟然可以相守人间这么多年,不灭不散。”白从中胡乱灌了一口酒,竟然有些感叹。 “是啊,何等执念,可是他等的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先他一步身死了。这世间再也寻不到他的一丁点儿游散的魂魄了。” “如此深情?想必他等的人定然是他毕身所爱吧。” 蓝泽筠笑而不语,几百年前的事情,早就时过境迁,这世间所留下的,不过是世人对他们深深的惋惜罢了。 “泽筠姑娘啊,你知不知道。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我…我和我的毕生挚友一起穿过昏暗悠长的幽冥道,然后到了黄泉,我们躺在…一大片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中,肆意玩耍。我们很快乐,不受世人冷言,无拘无束,不必看着那些讨厌的人。我们可以下一整天的棋,读一天的经,喝一天的酒!没有众口铄金,只有我们两个,日子…日子半点不会枯燥…” 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我没有死去,梦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依旧快快乐乐,无拘无束的生活着。我依旧可以活在太阳下,呼吸最新鲜的空气,看着云卷云舒,倘若想见你,那就跨越万里河山,朝你奔腾而去。 “可惜……这个梦呢,每到最后一幕,我永远都能看见一大片猩红的曼珠沙华慢慢变成一滩恶臭的血液,花朵一片一片的在我眼睛里凋零,世界坍塌,而我最终窒息而亡,消失在这个世界。” 主篇 第一百八十三章:北冥有鱼 天色渐渐变亮,北境边界处笔直的站着两道单薄的身影,一人带着绣了银色莲花的红色斗篷,隐藏在斗篷之中清秀动人的脸庞若隐若现,衣摆与青丝在肆虐疯狂的长风中,飘扬荡漾,她就这样独立于世间,宛若一朵清冷的幽莲,清冽淡雅。那双清冷的眸子,就像是面前的万里冰川一样干净,难以亲近。 而另一人穿着灰白色的劲装,头发高高束起,露出精致分明的脸庞,眼如坠星,眉若剑锋,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笑。瞧着随性的很,可偏偏随性之中,多了一分轻蔑睥睨。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纸上一抹浓重的墨彩罢了。 “这就是北冥的入口?” 蓝泽筠攥了攥拳头,看了看眼前和天空一样湛蓝苍白的世界。 “是啊,这里就是,泽筠姑娘,容我再说一句,再往里走,是祸是福,我也说不准,平日里我一个人也费劲儿的很,如今再多一个人,我也保证不了你绝对的安全。你可还要去?” 蓝泽筠目光定定的看了看面前冰雪铺成的道路,虽然他们还未踏入里面,依旧能感觉到从北冥之地倾斜而出的冰冷寒霜。 “去,心之所向,就算爬,我也要爬进雪国,哪怕里面有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白从中转身看了看身旁的蓝泽筠,好一会儿,才笑着问道:“你心中执念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一生所爱吧,为她翻山越岭,刀山火海,来者不拒,此等勇气,他可真幸福。” “我爱他,他是为我死的,我不愿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倘若这一趟没有寻到机缘,姑娘该何去何从?”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语气平静道:“倘若没有寻到,那就再寻,岁月不尽,我亦不会停息。” 这一刻,不管是蓝泽筠还是白从中,内心都无比的坚定,他们各有各的无法消除的执念,这一辈子注定不能无拘无束的活着。 北冥之地,独立于世间,鲜为人知,就连古书之上也鲜有记载。但凡书上所能见到的一丁点儿笔录,都称此地为死亡之地。 蓝泽筠与白从中并肩而行,冷风萧萧瑟瑟,混着雪花划过,就像是刀子一样锋利。眼前一片,全是冰蓝苍白,长风呜咽,就像是悲痛至极的女人在沙哑的嘶吼。 还未走几里路,蓝泽筠便感觉全身冰凉,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的寒冷,她竟然没有办法用灵力抵御。 又行了几百米,蓝泽筠的眼睫毛,眉毛处便结上一层晶莹剔透的霜花,蓝泽筠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正在一点一点被冻结,她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不堪。脚步颤颤巍巍,每走一步都会少一分力气。 再观一旁的白从中,整个人轻松自在,双手背后,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完全没有一点儿寒冷之气。 “白……白道长,我…我的身体,好像……不太行了…” 白从中正欣赏着四处冰蓝色的小山,这些地方他来来回回,可以说是走过了无数遍了。正信手走着,便听到身后一阵弱小颤抖的声音。 白从中立刻回头,待看到蓝泽筠苍白没有丝毫血气的嘴唇时,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脑瓜子,自言自语道:“哎呦!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说着,白从中快速从腰间的锁物囊中掏出一颗火红色圆润的珠子放到蓝泽筠的手上,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这个是引火珠,可抵制北冥之地的严寒之气,你只需放在身上就好,本来应该在进入北冥之地就给你的,结果……当时见景思情,一时之间太过感慨,给忘了。还望姑娘莫怪啊。” 蓝泽筠感觉到手掌心里一阵火热之气,顺着脉络一点一点的窜进自己的体内,那些被冰冻的经脉立刻消融开来。周身开始由内而外散发出温热来。 不过一刻钟,蓝泽筠苍白青紫的嘴唇便又重新恢复了血色,眉间的雪霜也渐渐消退下去。 白从中自知此事有些不厚道,于是快速取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蓝泽筠,笑道:“泽筠姑娘,赶快喝口酒,暖暖身子,刚才一定是冻坏了吧。这北冥之地就是这样,咱修炼的灵力跟本无法抵抗这样的冰冷。还好有这引火珠,不然别说我们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他也进不去北冥!” 蓝泽筠接过酒壶,猛猛的灌了两口,而后问道:“你在老人家那里拿的东西就是引火珠?” 白从中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我这个人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这要欲其工必先利其器,老祖宗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蓝泽筠挑了挑眉头,看着白从中眯眼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惦记老前辈酒窖里的美酒呢。我可忘不了你那天的痴醉样子,活生生从酒缸里爬出来的一样。” 白从中轻咳一声,目光左右闪躲,知道这是蓝泽筠故意呛自己,不过这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妥当,叫人家白白受了这么久的苦,他也确实没有办法狡辩什么。 二人正说着,他们周围的冰地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就连一旁的小冰山也跟着抖动,不时有断裂了的冰刺从天而降,在冰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这是怎么了?” 蓝泽筠从未来过北冥,对于此地的一切都是相当陌生,正当她询问之时,自己脚下的冰地“咔擦”几声,竟然露出了好几条白色裂缝! 白从中没有一皱,不过眼神之中并不见慌张之色,见此情形,他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仍至空中,铜钱在空中逐渐便大,白从中立刻一把拉起蓝泽筠,离开地面,跳到了变大的铜钱上。 “泽筠姑娘很是幸运啊,这刚来北冥之地,就遇到了北冥特有的鱼群。” 蓝泽筠面露疑惑:“鱼群?这北冥之地,除了雪国的人,竟然还有其他活物?” 白从中点了点头,为蓝泽筠解释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是雪国人对于这种鱼特有的称呼。当然这种鱼,可不像咱平日里见到的那种样子。鲲长数里,宽几丈,其尾部泛有七彩光辉,目为冰蓝,周生雪白,成群而居。北冥冰川之下,皆是深不见底的海水,这就是它们生活的地方。若是有幸,也许你还能听到它们的歌声呢!据说每当鲲找到自己适合的另一半,都是互相鸣叫,以表达自己的欢快之情。” “鲲?世间还有此等奇特的东西?” 白从中见底下的冰地没有异样,这才拉着蓝泽筠脱离铜钱,回到地面,笑道:“自然,这世间万物,奇特的可多着呢,它们隐藏在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地方,是这万物生灵中的浓重一瞥。” 蓝泽筠点了点头,看着脚下裂开的地面,这裂缝虽然大,不过走在上面丝毫也不晃荡,可见这冰结的有多深! 鲲群已过,这片地界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安宁。亮白色的雪花,一片一片在天空之上盘旋飘荡,在炽热的阳光下一闪一闪,烨烨生辉。 蓝泽筠和白从中继续往前走着,他们坚定的脚印消失在了冰地上,被风霜彻底掩埋干净。 刺眼的寒霜一阵一阵,刮得蓝泽筠脸蛋儿生疼。 “那儿有个山洞,我们去躲躲吧,风这么大,心雪花儿跟刀子一样,实在受不了。” 白从中伸手摸了摸脸,定眼一看,手上竟然出现了一些血迹。 蓝泽筠转头一看,果然白从中的脸庞被风霜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自己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恐怕也破了好几道口子吧。 二人心意一致,捂着脸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山洞跑了过去。 蓝泽筠跟着白从中进了山洞,这山洞看着不大不小,可容纳四五个人,不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山洞之中,日常所需之物,竟然齐全的很。 白从中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从一旁报了一堆柴火出来,堆了一个小火堆,而后看着一旁发呆的蓝泽筠道:“快过来啊,发什么呆,虽然我们有引火珠,不怕冷,但是这衣服总该要烤干的吧。不然湿答答的难受的紧。” 蓝泽筠应声走了过来,乖乖的坐在火堆旁的小板凳上,而后又彻彻底底的观察了一遍山洞。 “这山洞里,桌椅床铺,日常用具应有俱全,就像是有人常年居住过一样。” 白从中听到蓝泽筠发问,笑了笑,脸上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没错,那你要不要猜一猜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是谁啊?” 蓝泽筠听此,又见白从中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掏出一口锅来,心下自然明了。 “是你?” “对啊,是我,除了本大爷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白从中说着,熟练的将锅挂到火堆上,又掀开一旁的大水缸,拿起瓢舀了好几瓢水。 “你为何在这种地方住这么久,难道你也在寻找雪国?” 蓝泽筠实在想不到,除了传说中的雪国,还有什么能够吸引白从中留在这样恶劣的地方。 主篇 第一百八十四章:陈年旧事 天色暗淡,山洞之外,北风呜咽,就像是狼嚎一般,不停的吹着。 而山洞中,一片昏黄的火光使得冰冷的天地终于多了一丝温暖之意。 篝火上架着的小铁锅慢慢沸腾起来,白从中见此,立刻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罐儿,往锅里倒去。蓝泽筠定定的看着,只见那瓷罐儿中装着一些混合在一起的粮食,有白亮的米粒,被风干的翠绿的菜叶子,甚至还有一些风干的肉块儿。 不过一刻钟,小铁锅便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一股窜鼻的香味从小铁锅中冒了出来。 蓝泽筠吸了吸鼻子,如今天色以黑,除了白日里喝的那几口酒,她和白从中都还没吃过饭。 白从中用手扇了扇热气,而后猛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这才拿了木碗和勺子过来,为他们二人一人盛了一碗。 蓝泽筠倒也不客气,端过来便慢慢的喝了起来。等到二人快速解决完之后。白从中看着蓝泽筠被冻的发红的脸庞,问道:“泽筠姑娘,不知道你会不会下厨啊?” 蓝泽筠摇了摇头,道:“不会,以前不会,后来学了一些。再后来时间久了,都忘了。” 白从中听到这里,咋了咋嘴,道:“哎呦!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这一路只能喝这样的鸡肉粥喽!”白从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蓝泽筠听到这里,觉得自己这一路确实太过无用,想了半天,这才小声开口道:“其实,如若你不想吃鸡肉粥,我还是会煮其他粥的?” 白从中眼睛一亮,急促的问道:“呦呵!还真有一手?你说说,什么粥?” “菜……菜粥。” “菜粥?!那是什么东西?” 白从中声音拔高,蓝泽筠更加底气不足起来。 “就是…就是把土豆,萝卜,青菜切碎,然后丢入到锅里,煮熟就好了,很简单的。” 白从中听到此处,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刚才就不该期待才对啊! “我当然知道简单啊…你不觉得这根本不像是煮粥吗?” “那…像什么?” “像给你家猪崽子做食!” “…………” 蓝泽筠轻咳一声,为了缓解尴尬,立刻转移了话题。 “对了,那个…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否也在寻找雪国?” “对啊,其实我已经寻了好些年了。”白从中面色平常的回答着。 “只是,这么多年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找到。” 蓝泽筠见白从中生性洒脱,不像是心有挂念之人,随即问道:“白道长也心有执念?” 白从中摆了摆手,道:“算不上什么执念,就是…就是心里有些亏欠而已。” 蓝泽筠点了点头,终究不再多问,转头瞧了瞧这家当齐全的小山洞,问道:“这些东西,瞧着新旧不一,白道长怕是来了很多次了吧,我倒是很好奇,白道长究竟从什么时候来的北冥。” 白从中皱眉,伸手掐指算了算,而后才道:“这事嘛……说来话长,怕是要从几百年前说起吧。” 究竟是几百年前,白从中已经记不清了,他似乎是昏睡了许久,才醒过来。救他的人叫陈生凯,一家古董店的老板。 陈生凯在北境一带经营着一家古董店,殿内稀奇古怪玩意儿多得很,生意也好,再加上他为人老奸巨猾,机灵的很,左右逢源,没得罪什么人,凭着这个生意赚了不少钱。 不过也有人好奇这陈老板店里的东西究竟从何而来,对外,陈生凯只说是从大漠一带偏远地带专门托人运过来的,其实是他运气好,偶尔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发现了一座前人留下来的大型古墓。 陈生凯这些年,总会避着所有人,去往深山之中取宝。而白从中就是他从那里带回来的。 事后,待白从中苏醒过来,据陈生凯说,他当时全身又焦又黑,散发着一股被烤熟的气味,难闻的很,陈生凯只当是夜间躲雨,点儿背一不小心被雷劈的过路人。他虽然爱财,不过谋财有道,从不害人性命,又自认为自个儿心善,绝非心肠冰冷之人,这不,赶忙将白从中背了回来,还请了上好的大夫为其医治。 说来也奇怪,来往的大夫术士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人可以让其苏醒,来人皆说,他脉象平稳有力,完全不像是生病之人。 于是白从中就这样白白在陈家睡了好几年,渐渐的,就连陈生凯也忘记了自家院中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男子。 不过五年后,白从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醒了过来。那日正值盛夏,陈生凯正在院中浇灌自己用一枚古铜钱换来的芍药花枝儿。这芍药开的极好,花骨朵儿层层叠叠,紧紧的攒在一起,深红色的,十分漂亮艳丽。 忽而房屋最边上的屋门轻轻想了一下,陈生凯没有多想,因为家里只他一人居住,长此以往,心里觉得有些孤寂,于是便和隔壁李二娘要了一只黑色的猫崽子,用心的养着了,说来这猫也是有些灵气的,从来不乱跑,每日出去放风,定点儿便自己回来了,从来不叫陈生凯操心。 此时,陈生凯只当是自家猫儿回来了,于是头也不回的看着芍药,伸出一只手召唤道:“哎呦!猫猫啊!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看你前些日子老和李二娘家的小白猫混在一起,还想着你会和它多待一会儿呢。不过你别急啊,再过些日子,等李二娘心情好一些,我就带着你去提亲!阿爹是不是很疼你啊!快过来让阿爹抱一抱!” 不过陈生凯甩了半天手,也不见对方有任何回应。 “你看…我长的像只畜牲?” 身后突然想起一阵慵懒的男声,陈生凯一阵机灵,立刻转头看去,那哪里是什么猫儿啊,竟然是一个全身破破烂烂,和自家那只猫儿一样浑身黝黑高大男子! 陈生凯见那人眼神晦暗不明,无缘无故,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自家院中,实属诡异,随即小跑到门边儿,拿起一条比自己还要长的木棒对着白从中,磕磕绊绊的说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院中,是想劫财还是劫色啊!我!!我劝你就此收手,快快离去啊!不然…不然我真的要报官了啊!” 白从中不理会陈生凯的威胁,张开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而后才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在你家院里,呐!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间屋子床上了。” 白从中指了指自己出来的那间屋子,而后转身眯着眼睛看了陈生凯一眼,道:“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出口劫色这种话的,我这么英俊潇洒,多少黄花大姑娘排着队等着和我结婚,我都不愿意呢!还能看上你这个糟老头子?” 陈生凯咽了咽口水,见对面的大汉一点儿也不畏惧自己,甚至出言羞辱自己,属实咽不下这口气,正准备出口反击,脑袋一道闪光,这才突然想起了这个家伙不就是自己五年前带回来的那个男子嘛!在那间屋子不活不死的睡了这么多年,自己都忘了,他竟然自己活了!算起来自己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此想着,陈生凯瞬间有了胆子,放下木棒,行至白从中身边儿,叉着腰理直气壮道:“原来是你小子啊!我给你讲!你可是当年我废了好大的力气从死人堆里,辛辛苦苦刨土刨出来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白从中嘴角上扬,眼睛微眯,笑了笑道:“是吗?!壮士果然是菩萨心肠啊!小生谢过了!不知壮士可要什么酬谢?” 陈生凯听到这里,眼睛放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试探道:“说来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你便是理所应当,不过嘛…你在我家住了这么久,确实应该报答报答,这样吧!我问你,你身上有钱吗?金子银子?再不济玉也行啊!” 白从中憨憨一笑,摇了摇头,道:“嘿嘿嘿!没有!壮士!你看我这身装扮,也就勉强能遮住身子,有没有钱,你还不是一看便知。” “没!!……咳…咳…没钱啊,没事没事…那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 陈生凯听到白从中没钱,眉毛一横,差点出声骂起来,随即莞尔又问了一句,势必要从白从中手里讨一点儿好处! 白从中拍了拍身上的黑灰,又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没有…壮士为何如此执着,你也不看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一个有钱人啊!要是有我啊早就给你了!” “既然这样!你方才说什么酬谢,自己穷的干干净净,夹着屁股,还非要说这些,叫我一顿欣喜!既然醒了!等会儿就自己走吧,我看你有手有脚,也不会饿死!赶快离开我家!别在我面前瞎晃悠!” 陈生凯见自己捞不到油水,心情极差,立刻摆了摆手,示意白从中自己出门。谁料这家伙竟然不慌不忙,转身坐到了一旁的竹藤椅上,舒舒服服晒起了太阳! 主篇 第一百八十五章:看我给你找个媳妇儿 盛夏时节的日光很是刺眼,白从中慵懒的躺在藤椅上,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而后看着一脸错愕的陈生凯道:“我是有手有脚,但是我无家可归,既然你带我回来的,可是要负责的啊。” 陈生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骂道,这哪里是捡回来了一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脸皮极厚的祖宗。他是个喜欢敛财的,本就不愿在闲杂事情上花钱,所以,尽管自己手里也有些小钱,可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雇佣一个人来家里或者店里帮忙,更别说无缘无故花钱养一个小白脸儿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救你,是我心好,如今看你身无分文,我便不要什么酬谢,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为何要我负责?既然无家,那就去闯荡闯荡,为自己寻个家,若是运气好,被哪个大小姐看上了,你啊,这辈子都不用愁吃穿,平白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白从中听了,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了摆,而后道:“我当然不会赖着了,我可以给你帮忙,什么活儿都可以干,不要工钱,包吃包住就好,我看你这院子挺大的,住我一个应该不碍事的吧。” 陈生凯闻此,心动了一下,如今他的生意红红火火,一个人确实有些忙不过来,若是能有一个帮手…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他面前的这人,瞧着年纪轻轻,而且古怪的很。也不知道路子正不正,万一是个贼子骗子,他怕是捉鸡不成反蚀把米。 陈生凯纠结再三,搓着手掌心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这才似乎是拿定主意,看着白从中道:“你说的是很对,但是…你这人瞧着就不像是一个好人,我又怎能信你,万一你要害我,那我岂不是请君入瓮,自讨苦吃嘛!” 白从中眯了眯眼睛,笑道:“你不信我?不过这也很正常,我不过孤身一人,你们这里应该有报官的地方吧,要不先留我用用看,好生瞧瞧我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只要你觉得我是个坏人,报官便是了,而且……我还可以给你娶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媳妇儿…” “美媳妇儿!!真的假的!!真有漂漂亮亮的美媳妇儿??!!” 听到媳妇儿二字,还未等白从中说完,陈生凯已然快速行至竹藤椅跟前,眼睛发光的盯着他,白从中眯了眯眼睛,坏笑一声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我瞧着你已过而立之年,老大不小了,偏偏这么大的屋子空空荡荡……莫不是…有什么顽疾…这才??” “呸!什么顽疾!你瞎说什么!我这人虽然是商贾之家,不过祖上也是念过书的,我爹娘虽然去世的早,不过早早就下了命令,日后我娶的妻子定然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白从中听了,偷偷笑了一声,道:“也就是说…这平头百姓你看不上,非要找一个会读书识字儿的?” 陈生凯叹了一声:“没办法,祖训在此,我不敢不听啊,只是可惜那些大家闺秀也看不上我,我虽然人脉颇广,不过来往的鸿儒世家都打心底里瞧不上我,先不说我是个商贾,做的又是些阴阳交替的生意。他们啊也怕的很!” 白从中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半天才道:“也罢,谁叫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呢,你且看着吧,一个月,我定然为你寻一个貌美如花,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你说真的??!”陈生凯面色有些激动,定眼看着面前全身破破烂烂,黝黑的不成样子的男子。 “当然,成不成一个月后自然会见分晓,你且耐心看着就好。如此…壮士觉得如何?那……我刚才提得条件…” “自然没有问题,你小子倘若真能解决掉我的人生大事儿,别说什么包吃包住,你就算在我家里当大爷我也是欢迎的!” “很好!壮士啊,我就喜欢你这股爽快劲儿!” 白从中笑着说着,然后看了看自己黑黝黝的手臂还有周身上下的破衣,甚是难为情的看了一眼陈生凯:“不过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连门儿都出不了,该如何给你寻妻啊…” 陈生凯听了,脸色僵了僵,看了看白从中的身量,而后背过身去算了算:这人瞧着比我还高上许多,倘若为他做一身衣服…就算是最差的棉布麻衣,那也至少三十文银子,够买好多东西…… 如此想着,陈生凯心下打定主意,转过头,笑着看着白从中:“小伙子,这个你自然不用操心,看见没,那个屋里是沐浴的地方,我去帮你烧些热水,至于衣服嘛,你也不用愁,我帮你找便是了,保准儿你能出去见人!” 白从中身上全是黑灰,在浴桶中洗了好几遍,换了好些水,这才冲洗干净。白从中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清清爽爽,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在换好陈生凯拿来的衣服时,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只见白从中精瘦的脚踝赤裸在外,脚上的棉布靴子针线凌乱,还大了一些,身上的衣服虽然是舒适的锦缎,不过袖子明显短了几寸…… 白从中叹了口气,心中骂道:“真是抠门的!连件儿衣服也不舍得买!” 正当白从中说着,门口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陈生凯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嘴角调整了一抹适宜的笑容,声音温柔的喊道:“小伙子!你可收拾好了?要是收拾好了就快来吃饭吧。” 白从中应声打开房门,屋外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陈生凯这次终于瞧仔细了面前的人,肤色白如雪,五官精美,瞧着就如同是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一样! 陈生凯搓了搓手,心到:没想到这打扮打扮还真是俊的很,要是他真能到店里帮忙,就这容貌,也能为自己吸引来客人,如此甚好! 白从中皱着眉头,看着陈生凯的目光越来越猥琐,就连嘴角也不受控制的上扬了起来。 “我说,陈壮士…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陈生凯回过神儿来,殷勤的挽着白从中的胳膊,一边拉着他往正厅里走,一边笑道:“什么坏主意,我就说这衣服合身的很,你瞧瞧,再配上你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俊美容颜,这要是出了门儿,恐怕还不知道要被多少待嫁闺中的姑娘青眼相看呢!哈哈哈哈!” 白从中但笑不语,随着陈生凯进了正厅,只是………白从中盯着圆桌上两碗白米粥并两盘儿绿油油的菜叶子,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看着陈生凯道:“我说……陈壮士…你也未免太抠了吧!” 陈生凯看着白从中逐渐失去笑容的脸,连忙解释道:“欸?小伙子,此言差矣啊!一食念稼樯之艰难,家中只你我二人,我们便一切从简,况且你睡了这么久,刚刚苏醒过来,不宜吃什么荤腥之物,你看这丝瓜,碧绿可口,瞧着如玉如翠,入口爽朗清凉,润肠排毒,乃是对身体十分有利的补品,很适合你啊。” 白从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偏偏这陈生凯字字如珠,滑溜的很。叫他半天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半饷,白从中被气的笑出了声,拿起筷子翻了翻桌子上的菜叶子,道:“要我说,你娶不上媳妇儿也是有道理的,这么抠门儿,哪家的姑娘愿意遭罪,嫁给你啊!肉都不给吃连买件儿新衣服都不行,还大家闺秀,平民百姓我瞧着都不会愿意!” 陈生凯听到白从中的话,连忙走过来:“哎呦!这事儿你可是答应了的,可不能后悔!我这也不是扣,虽然家里生意不错,攒了一些钱,不过你想想,我是不是还要娶亲生子?这聘礼说媒,得花钱吧,娶了媳妇儿,是不是还要多一张嘴吃饭?要是以后生了孩子,那更了不得,光是吃穿就得花不少,再加上读书识字儿,哪儿够啊,我要是不捏得紧点儿,可怎么办啊!” 白从中懒得听陈生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解释,不过这面前不带一丁点儿油水的青叶子他是真的吃不惯,而且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喝酒了,肚子里的酒虫这会儿实在痒的难受! 如此想着,白从中灵机一动,看着陈生凯笑眯眯的道:“我说陈壮士,你也知道,那些大家闺秀行事都极为讲究,出入的更是一些名流之地,我要帮你找媳妇儿,那总得见面不是。” 陈生凯看着白从中,眼神闪躲,好半天才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 “我就这么多你可省着点儿用。咱可把话说在前头,一个月,就这么多,再多一分没有!” 白从中嘴角轻扬,伸手使劲儿夺过陈生凯捏在手里半天不放的碎银子,道:“你可放心吧,万事儿包在我身上!你等着我的消息就成!” 语罢便拿着银子轻步朝着正厅门口走去。陈生凯见此,立刻喊道:“小伙子!你干嘛去?!” 白从中转头,递给陈生凯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笑道:“当然是出门给陈壮士你寻媳妇儿,让我看看,到底是哪家的漂亮姑娘要倒霉喽!” 陈生凯听了,心里又急又开心,看着离去的背影,喊道:“好好好!什么陈壮士!多粗俗,我叫陈生凯!” 陈生凯刚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喊道:“对了!钱省着点儿花,还有!姑娘一定要漂亮的!” 直到白从中摆了摆手,出了门,陈生凯这才心满意足,春风得意的进了正厅,大口大口的吃起了桌前被白从中嫌弃的绿叶子。 主篇 第一百八十六章:入镶金楼 北境之地地处偏僻,却并不荒凉,这里的城池小镇大多都比较自由,没有国家统治,自得自乐,好不快活。 白从中来到的这座小镇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无名小镇,说来也并非无名,只是时间太久,大家渐渐都忘却了,有的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好像有名无名都不怎么重要了。 白从中得了银子出了门,心情大好,将个个巷口转了个遍,再三考量,这才进了一家瞧着精致大气的酒楼----镶金楼 镶金楼约莫有三层,每一层都是人满为患,可见生意之红火。门口有专门迎送客人的小儿。 白从中摸了摸鼻子,看了看用金粉刷上去的牌匾,心到:果真是镶金楼,名不虚传! 语罢,双手背后便大摇大摆的朝着镶金楼门口走去。 “喂!这位小哥还请留步,此地怕不是小哥该来的地方。” 白从中自然是没有顺利走进去,门口负责迎送客人的两位小二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白从中,最后一脸不屑将他拦在了门外。 “怎么,你这酒楼不接客?拦我做甚?” 白从中从二人的眼神之中已然知晓自己为何被拦了下来,虽说嫌贫爱富是人之常情,不过他还是有些不顺心意。 “瞧这小哥说的,咱家自然是接客的,只不过来咱这酒楼吃饭可不仅要用嘴,还得有钱才行。” 左边一面目清秀的小哥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为白从中“善意”的解释。 白从中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二人:“这我自然是晓得的,不然我来这里做甚?” 语罢,白从中还要往里走,谁料这二人竟然伸出手臂将他牢牢的拦在了门外,旁边来来往往无数人皆会有意无意的看过来,面色各异,有的厌恶嫌弃,有的可怜同情,有的冷漠麻木,总之浮生万象,多姿多彩。 右边儿面色黝黑的小二见白从中痴心妄想,居然还要往里走,立刻出声制止:“我说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和他废什么话,想进镶金楼吃霸王餐的人,咱可见得多了,看他的穿着分明就是这样的癞蛤蟆!方才我和我兄弟对你好言相劝,本就是为了你好,你这穷小子一句都没听进去,怎么非要我们将话说的明明白白,狠狠羞辱你一顿,才罢休?” 这小二说话声音极大,引来了一大批肆意窥探的目光,周围窃窃私语,多半再对白从中的穿着行事议论纷纷。 白从中听了倒也不生气,看了看四处盯着他看的目光,摇了摇头,轻声笑道:“熙熙攘攘天下道,或文人墨客,或风流侠士,千千万万从中过,身有金缕衣,腰有玉佩环,姿态靠衣装,不晓仙人招手之意,大隐于市。却只识衣衫不识人,荒唐至极!” 字里行间,全是讽刺之意,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了周围许多人的耳朵。大多数来往镶金楼的客人闻此,都收回了目光,佯装着没有看到这一幕的样子,继续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不过这小二显然是没有听懂白从中的话,抬手不耐烦的探了探耳朵,目光凶狠的警告:“你这小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什么!别管你怎么说,今天就算是把嘴皮子说破了,我们兄弟二人也绝对不会叫你踏进镶金楼半步!” 这小二如同凶神恶煞,死守着镶金楼,生怕白从中一不留神窜进去。 白从中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一间小酒楼罢了,我要真和你们二人争论下去,才是丢了风度,也罢,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这就去别处消遣喽!” “这位公子是我的坐上之宾,乃是贵客。别再阻拦了。” 白从中转头就要走,没料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话语声。 白从中转头一看,只见是位穿着粉色燕纱束腰裙,带着面纱的窈窕姑娘。 这姑娘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行步之间具有章法,颇有大家之气,此话一出。那两个小二立刻低着头,乖乖的应答下来,不敢再做阻拦。 那姑娘见此,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行至白从中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而后才道:“倘若公子不嫌弃,可否与我一同进去坐坐?” 白从中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自然不会错过,立刻笑着回道:“既然姑娘诚心相邀,在下只能却之不恭了,来,姑娘先请!” 那女子点了点头,便由丫鬟搀扶先一步走了进去。白从中摸了摸鼻子,大摇大摆的在小二的注视下,一同走进了镶金楼,只留下二人透着醋酸的骂骂咧咧之声。 “不就是狗仗人势嘛!瞧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还却之不恭,我瞧着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当然这些画,白从中一个字儿也没有听到耳朵里去。 待真正走进这镶金楼,白从中才体会到这酒楼取名的含义。只见这楼中左左右右可以说是用金粉刷了个便,就连上楼梯的扶手也是上了金粉的!可真是富丽堂皇,庸贵的很! 白从中一路瞧着,跟在这位姑娘的身后一同上了三楼,由一位年长的掌事亲自送到一间厢房之中。 白从中嗅了嗅,这厢房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杜鹃香,芬芳无比却一点儿也不甜腻。 姑娘示意白从中自行入座,二位丫鬟一直侍奉在其左右,寸步不离。 “公子,可要吃些什么,一并说了,让香儿下去说了。” 白从中面色坦然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姑娘,笑道:“帮我要一壶好些的酒吧,我朋友只给了我二两银子。” 姑娘听了,有些诧异:“二两银子?公子可凭着二两银子就想进镶金楼,属实是有胆量的。” 白从中笑了笑,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清茶倒了一杯道:“那敢问姑娘,这镶金楼可有二两银子的酒?” “自然是有的,二两银子,买一壶好酒绰绰有余。” “那就好,在下对于这镶金楼,除了好酒也没什么兴趣。二两足以,四海皆为客,我投其所好而来,便是赏识此处的美酒胜与别处。应当以礼待之。” 这姑娘看白从中说的坦然,语气之中并没有一丝一毫银钱缺少的自卑掩饰,行事洒脱爽朗,显然不讲这些东西放在心上,是个大隐于市的可交之人! “公子所说有力,银绫佩服,说实话,我真的做不到向公子这样洒脱不羁。” 白从中看着对面姑娘水波荡漾的眼睛,似乎有些身处樊笼的无可奈何。 “银绫姑娘可是有什么病症?” 厢房之内虽然没有开窗,但是屋外的叫卖之声依旧没有被阻隔。那姑娘听到白从中的问话,一脸惊讶:“确实是身患疾症…不过我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症状,敢问公子如何知晓?” 白从中挑了挑眉,道:“这厢房之中门窗紧闭,姑娘身上的药香味想藏也藏不住啊。” 银绫一听,瞬间明白过来,掩嘴轻笑一声:“公子果然观人入微,我瞧着公子似乎并不是本地人,敢问公子从哪里来的?” “应该是中部来的吧…” “当真是中部来的?!” 银绫听到白从中的话,又惊又喜,眼露微光,似乎是很感兴趣。 白从中心中好奇,随即点了点头道:“算是吧,不知银绫姑娘为何听到中部如此感兴趣?” 银绫按下心中的激动,解释道:“都说大陆中部地带地广物博,景色优美,更是神界盘踞之地,所以难免心神向往。” 白从中听到神界,眼睛眯了眯,笑道:“原来姑娘喜欢修士啊!” 银绫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喜欢修士,前些年小镇里来了一个从中部来的术士,确实有些令人叹为观止的本事,不过叫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他讲的故事。可惜…我只知开头与结局,不知其中曲折。” 白从中瞧着银绫提到此事,神色也暗淡了几分,随即道:“哦?什么故事?还请姑娘讲一讲这开头结局,倘若在下知晓,定然为姑娘将这故事补充齐全。” 银绫听了,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就像是夜晚的星星,亮晶晶的,惹人怜爱。 “嗯?这什么味道…好香啊!” 银绫正准备将那术士的故事复述一遍,就见对面的白从中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鼻子对着门口方向不停的嗅着。 银绫见此,不由得笑了笑,门口想起一阵敲门声,香儿上前开了门,只见一小二用涂了金粉的托盘端着一个洁白无瑕的玉壶。 白从中目光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玉壶咽口水。他肚子里的馋虫肆意的叫嚣着,就像是饿久了突然遇到美味的佳肴一样,根本不受控制! “这是三十年的琥珀香,味纯甘冽,厚重浓郁,应该当得起公子的好酒之名。” 银绫为白从中耐心的解释着,可白从中哪里还听的进去,眼睛就像是长在了玉壶上,那小二放下酒便乖乖退了出去。 白从中伸手由上而下轻轻的抚摸着玉壶,就像是轻抚美人的肌肤一样深情! 主篇 第一百八十七章:曲终人散 “据说半百面前,在大陆中部,神界发生了好多趣事儿,那个时候,因为神族族人凋零,神族在人界开始选拔根骨极佳的弟子。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天之骄子有两位,一位身在昆仑,通晓天地命脉,为人洒脱不羁,一位长在迦叶,俢术惊人,瞧着清风明月,乃谪仙也。” “他们二人的名字为世人所忌讳,据说他们相识于神族的一场比试大会,二人不打不相识,冰与火的碰撞,一个活泼好动,古怪火热,一个性子生冷,高贵冷艳。都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二人成了一生的挚友,本来应该是一同奔向世间正道的,可惜最后却落得了一个凄惨的下场!” 银绫讲着,眼里泛出一丝泪光,仿佛就是亲眼见过一般,令人神伤。 白从中猛地灌了一口酒,这酒真冽,他的嗓子火辣辣的疼,直至酒香散去,还留下一丝淡淡的苦涩,回荡在口腔之中,久久不散。 “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倘若当初没有相识,也不会羁绊一生,成为彼此的负累。” 银绫摇了摇头,心中生出一丝恼怒,一时气急攻心,竟然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站着的两个丫鬟,见此立刻扶住银绫,为她顺了口气,而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迅速从中倒出一粒深褐色的药丸,倒了一杯温水,伺候着银绫服下。 白从中一直关注着银绫几人的动作,他身有灵力,想要窥探凡人的脉搏,不过是随手捏来,简单得很。 “气散血亏,乃是天生的顽疾,仅凭着聚气凝血的药丸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你…时日无多了。” 白从中的话就像是平地惊雷,惊得厢房内的众人无人言语,好半饷,那位名叫香儿的丫鬟终于忍不住,对着白从中骂道:“你这小子,胡说什么。我家小姐自然是长命百岁的,容得你在这里放肆诅咒!” 白从中听了,便不在说话,低头乖乖的喝自己的酒。 倒是银绫连忙拉住香儿阻止道:“这位公子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又何必说这样狠心的话,我心里明白你们个个都说我能好起来不过是骗我的,我心里有数,爹娘他们心里也有数。” 语罢,银绫收了收心绪,继续为白从讲道:“二人相识后,几乎整日都在一起,就跟连体婴差不多,他们不论是才名还是容貌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站在一起自然是般配的很,惹人羡慕。如此美好的两个人……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那昆仑弟子竟然开始遭到神族的追杀,而他的挚友跨越大半个人间,终于寻到了那位公子,决定与他一心,共同对抗神族的追捕。” “后来,二人退无可退,准备入黄泉,谁料神族众人早就在幽冥道口设下了埋伏,只能他们二人自投罗网。最后他们二人还是中了埋伏,那位昆仑的公子不忍挚友被牵连其中,于是自己引来了雷劫,自戗了,以此魂飞魄散,世间再无他的一丁点儿痕迹…” 银绫说到此处,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看来她的病确实严重的很。 白从中倒是一点儿也不难过,毕竟是好几十年前的故事罢了。 “如此甚好,昆仑的那位魂飞魄散,迦叶的那位公子定然是再也不受丝毫牵连,这样的缘分本就要不得,轻则毁其前途,光明之路不复存在,重则此生走不出心里的魔障。哪一个都不好,这样一拍两散倒是给了彼此一个解脱。” 银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秋波一般荡漾的眼眸中滚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想来,昆仑那位被称为百晓生的公子也是如此想的,他那么聪慧,怎么会不知道此后二人的命运,这才选择了自行离去,留给自家挚友一条光明大道,只是……迦叶的那位怕是负了公子的一片真心。” 白从中听到这里,似乎是有了一丝兴趣,放下手里的酒壶,抬头看着银绫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银绫叹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擦了擦眼泪,道:“那日,昆仑的公子引了雷劫,离开了人世间,而他的挚友亲眼看着自己此生惟一的至交生死,一时之间气血难平,竟然心生魔障,将在场的所有神族同僚全部杀了,自此坠入邪道,而后来,神族九大山的掌教全部赶到,合力将那位公子灭了。自此世间再无二人的踪影,他们啊,虽然不曾同年同月生,最后却也同年同月死。生不能安,死不能相随。只不过一年的时间,当时闻名远近的两位绝世天才竟然双双殒命,实在是可悲可叹。” 至于银绫后面的话,白从中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在听到银绫说到迦叶挚友一同殒命的那一刻,他的心神就不在了。 “你刚才说什么…?他……也死了?” 银绫瞧见一直未露情绪的白从中竟然一脸的不敢相信。想来时故事听的深刻,他也有些身临其境吧。 “是啊,他本就是一孤儿,在这世间飘飘荡荡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够相互依靠,温暖自己的人,又怎么能平平静静的看着他就这样离开呢?只是银绫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术士只说昆仑那位公子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却并未详说,究竟是什么事儿,竟然要让他们付出这样的代价。我瞧着以他那样洒脱不羁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做出一些欺师灭祖的事啊。” 一时之间,屋内无人说话,窗户外面的叫卖欢笑之声此起彼伏,此刻的他们是如此的欢乐,又怎么能想到镶金楼上的这间厢房内,气氛如此沉寂。 好半天,白从中竟然掩面狂笑了起来,疯疯癫癫,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银绫看着白从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有些不解:“不知公子笑什么?” 白从中揉了揉笑得僵了的嘴角,这才解释道:“我在笑我们这些局外之人,竟然对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上了心。可真是荒天下之大缪。这故事我也听过,可是这结局倒真是出乎我的意外。要我说这迦叶的那位风雅独绝的公子实在是枉负盛名,自家挚友用死为他换来一条光明之路,他竟然如此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银绫见白从中语气中带着愤怒,也是感叹的很。 “这事儿又怎能怪他,倘若犯了错事的是他,想必那昆仑的公子定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殒命而无动于衷,所谓光明大道究竟如何算?他又怎么心安理得的踏上用自己挚友的心头血铺成的光明大道。世间种种,皆有情谊,超脱于法道之外。先不说其他,光是这二人之间深厚的情谊都足以让人佩服称赞!” 白从中笑了笑,脸颊上显现出了一抹粉红,眼神迷离的很,似乎是有些醉了。 “要我说他就是一个笨蛋,我倒觉得如果犯了事儿的是迦叶的那个,昆仑的那位公子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哪怕他真的引了雷劫,魂飞魄散,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就算是泄露天机,也定然会想办法,将他拉回来!” 银绫摇了摇头,只当是白从中喝醉了,竟然将生死说的如此容易,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悲痛来:“生死由命,不由得我们做主,哪有那么容易,想死便死,想活着便活着了。我纵然没有出过这小镇,但也知道天道法则,谁也逃脱不得,该是你的,你就得受着,命理如此。” 白从中听了这话,皱着眉头胡乱的摆了摆手,道:“你这话是说给那些认命的人听的!这世界虽然有天道法则,但也有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机缘,它们并不受什么天理的束缚,只要你愿意跟这老天斗一斗,也许就能看到不一样的光辉!” 白从中说的笃定,叫一旁的银绫也生出一丝热血来,银绫在镶金楼门口听到他的话时,便知这人绝非常人,如此深谈过后,更是佩服他豁达的胸襟与超人的气魄胆量!若非凡间之物。又怎甘心屈服于凡尘的陈规旧则! 如此想着,银绫觉得心中也舒畅了许多,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随即一脸期待的看着白从中道:“既然公子是从中部来的,那可听过这故事的来龙去脉,还望公子告知。” 白从中点了点头,目光迷离的看着银绫笑道:“自然是知晓的,那个昆仑的公子确实犯了有违天理道德的大事儿,他杀母弑父,残忍的很!后来在众人不知的情况下,投入了昆仑,可惜世间众人如此吹捧,最后东窗事发,世人这才发现他的真面目,至于…那个同样被世人赞扬的绝世无双的迦叶美公子,其实也有些毛病,他啊…就是一个死断袖,好死不死,谁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一个这样狠辣的人,也对,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嘛!至于他们死于幽冥道,也许是双双殉情也有可能啊!哈哈哈哈哈!” “你…!!胡说八道,我不信!” 银绫听到白从中的污秽言论,怒火中烧,自然是无法接受他如此污蔑二位已经逝去的天之骄子。 主篇 第一百八十八章:彪妇 白从中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桌上,看着快要被气哭了的银绫,道:“这人吧,凡事都不能太当真,你深信他们二人纯良的很,旁人说的,不管是真是假,自然不会相信,你也别管我说的真真假假,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不管如何评说,都是后人的猜测罢了。” 语罢白从中对着银绫点了点头,正准备出门,银绫立刻起身道:“这酒是我请公子喝的,不要银钱!” 白从中摆了摆手:“倘若我没钱,银绫姑娘请我,我也就喝了。可如今手里有钱,这是我在这小镇里喝的第一顿酒,自然是自己破费比较好。多谢姑娘款待,在下告辞!” 白从中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厢房,厢房之外远比里面要热闹的多,白从中说着楼梯走下三楼,远远的便听到了前方有吵闹声。 刚刚带他们上楼的掌事,此刻正站在楼梯口处急得跺脚! 白从中见此,凑近了一些道:“掌事这是怎么了?你看这一头的汗!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这掌事闻声回头,见来人正是方才自己带进去的那位小姐的贵客,于是语气为恭敬了些,凑到白从中的耳边道:“哎呦!这位公子!你可不知道,那前头可吵起来!我劝公子绕道而行,避免被牵连!” 掌事好言相告,白从中连忙点了点头,这心里更加好奇起来,头往前凑了凑,只见二楼楼道处,相对站着二位女子,二人面色瞧着都不太好,眼神中带着怒气,似乎都看不惯对方的样子。 白从中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二人衣着鲜艳华贵,头饰精致,皮肤保养的很好,腰里还系着香囊玉佩,瞧着似乎是地位人家的姑娘。 “欸?掌事?她们…都是谁啊?我瞧着气氛不对啊。” 掌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为白从中解释道:“公子啊,你可不知道,那二位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左边儿那个穿深红色鎏金百合裙的,是蔡员外家的千金,素来嚣张跋扈惯了,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几乎无人敢惹,右边儿那个穿深紫色海棠束腰裙的,也是个不好惹的,她的父亲是咱镇里地方监制副官,位高权重,而那位姑娘,可是副官惟一的千金!可谓是掌上明珠,从小也是百般呵护,虽然没有蔡家千金那样刁蛮任性,不过也是个剽悍的!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尽管碰上这样的主儿!” 白从中摸了摸下巴,看着二人又吵了起来。 那蔡家千金似乎是气急了,直接撸起袖子,往前行至一步,目光宛若牛瞳一样瞪着对面的女子,吼道:“我说李青媛,你还要不要脸了,明明是我先来的这间厢房,凭什么要我让给你?怎么,就你爹是个当官儿的,了不起了是不是,净欺负我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惹不惹得起!我爹可是蔡员外,监制官的座上宾!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才不怕你呢!” 这声音惊天动地,保准儿整个镶金楼二楼都听的真真切切,就这动静儿,绝对是不好惹的主儿。白从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有些同情身旁满头大汗的掌事。 再看一旁不动声色的李青媛,就那样抱着胳膊定定的站着,眉头都不带眨一下,一脸蔑视的看着面前撒泼的蔡家千金蔡春花。 “怎么?你爹还想趋炎附势攀关系不成?这枉法规矩面前,就算是至亲至爱也不能手软分毫,网开一面。我瞧着蔡员外最近是不是有些忘乎所以了?竟然敢借着监制官的名声,在外威胁他人,蔡春花儿,你说要是监制官知道了今天你说的这些话,会作何感想?” 蔡春花听了怒气更盛!她就是看不惯这李青媛总是一副趾高气昂,将万事握在手中的模样! “能如何!?你可别吓我!反正这厢房是我的,你最好快些离开此地,不要碍了我的兴致!” 李青媛看着蔡春花一脸无知的愚蠢模样,皱了皱眉头,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厢房昨日我便派了小厮过来预订,交了定金的,这镶金楼的掌柜掌事可都是知道的,就算你来了又如何?这间厢房打昨日便是我的了,你就算身在其中,也不是你的啊。我想蔡小姐怕是忘了镶金楼是什么地方,这里来来往往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你刚才那一嗓子,估计这二楼厢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蔡员外是监制官的座上宾,都说官法清白,容不得一丝污垢,你刚才的那一番言论,其中之意怕是不用我提醒了吧…” 蔡春花听到这里,终于面上露出了一丝害怕,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嘴,而后目光左右瞟了瞟,有些恐慌不安。 李青媛见她如此,便知她心中已然慌恐起来,随即弯了弯嘴角,靠近蔡春花,声音柔和的说道:“我可不敢保证这厢房之中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是监制官的哪位挚友或者下属…又或者哪位夫人,回去之后不小心在监制官面前提几句,啧啧,这后果不知道蔡小姐能不能接受了,而且…我似乎听说这监制官家的大小姐也来了镶金楼,就是不知道在哪个厢房里坐着呢。” 蔡春花听到这里,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的身子有些颤抖,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害怕,她是真的怕了,就算她爹再怎么有钱,那也无法和当官儿的比,都说民不与官斗,她再怎么尊贵,可在名分上,永远低李青媛一等!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了监制官的耳朵里,只要他一个不爽快,对于他们家便是灭顶之灾! 蔡春花咽了咽口水,而后擦了擦从眼眶里留下来的泪水,抬头眼神闪躲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李青媛,最后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镶金楼。 李青媛自然是大获全胜的,她一向如此,倘若有人真的欺负到了自己的头上,她绝对不会手软,任人拿捏! 白从中身旁的掌事看着前方的战火慢慢熄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二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如今她们自行解决了,倒少了他去躺浑水! 白从中看着李青媛大摇大摆的走进厢房之中,眼睛眯了眯,似乎对这女子很是感兴趣,随即挤了挤身旁的掌事,问道:“这李青媛可是书香门第?” “那当然是啊!要说咱这小镇,也是属于北境大国的地界,虽然偏远但是好歹也富裕的很,她爹啊,也是正经的考了功名的,而且祖上三代也是秀才榜眼,自然是正经的名门世家!” 白从中点了点头,似乎是很满意,而后又道:“那这李千金可有婚配?” 掌事听了这话,连忙看了看四周,而后压低声音,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李小姐自然是人中龙凤,不论是教养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只可惜如今已经过了寇豆年华,不是什么妙龄少女了,当然当年前来上门求亲的人,可是数不胜数,但是…….这李小姐硬是一个也没瞧上,而且将那些公子哥儿们一顿羞辱,赶出了府!你说大家都是堂堂男儿郎,怎么能受的了这样的羞辱!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再去了,而这李小姐也得了一个彪妇的称号,如今还待字闺中呢!” “漂亮美丽,书香门第,而且待字闺中,尚未婚配,这姑娘我倒是满意的很啊!” 白从中搓了搓手,笑着说着,不过这话倒是叫一旁的掌柜的一阵心惊。 掌事的转头很是怜惜的看了白从中一眼,连忙道:“哎呦!我说公子啊,你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何必去趟那趟浑水!那李小姐脾气怪异的很,你要去了那里,跟下了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区别!要我说还不如寻一个平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的闺女成亲,好好过日子!莫不要贪图副官家的权势钱财啊!而且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副官再怎么心疼自家女儿,也断然没有将自家的东西送人的道理,况且你能不能入得了她的眼,还是两说!” 白从中点了点头,很认同掌事的话,待他语重心长的说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掌事的,可惜就算美人在怀。我也没什么兴趣,我是替我朋友瞧的,走了啊!”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掌事的呆愣的站在原地,目光中的可惜之意久久不散。 三楼的厢房内,银绫默默取下自己的面纱,眼眶里汹涌而出的泪花,已经快将这面纱给全部浸湿,白从中说的话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这个故事她是小的时候听到的,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一直想着那两位赤勇肝胆的少年郎,可这一切美好的情谊,竟然就这样被白从中简短的几句话彻底打破了。 “香儿?你说白公子……方才的话是真的吗?他们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香儿心疼小姐,连忙回道:“小姐理他做甚,这乃是半百年少发生的事儿了,那位公子瞧着比小姐大不了多少,那会儿他啊,还没出生呢,又怎么知道这故事究竟如何,要香儿说,是他凭空捏造也不一定。” 主篇 第一百八十九章:商讨婚姻大事 话说白从中出门已经许久,如今天色已晚,还不见回来,陈生凯站在正厅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他的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这家伙拿着自己的钱逃了!心下不由暗骂自己实在是太糊涂,怎么人家一说,自己就信了,连一丁点儿防备之心也没有! 月上中稍,屋外一片亮堂,就连院子里鲜红夺目的芍药也看的一清二楚。 “呦!大晚上的还不睡,等着我回来呢?” 门口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立刻打破陈生凯的沉思,他的心立刻恢复了平静安宁。朝着门口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狂奔过去。 “兄弟,怎么样了?我……我的漂亮媳妇儿可有着落了?” 白从中见陈生凯如此心急,心里起了一丝戏耍之意。 只见他使劲儿拍了拍手,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惜叹之意,道:“我说陈生凯啊陈生凯,你这择妻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话说你也不是什么年纪轻轻的少年儿郎,没有厚实的家底儿,没有高堂在上,孤寡一人,而且还扣的紧。什么书香门第家的漂亮姑娘能看上你啊!我这一趟啊腿都跑断了!” 陈生凯听此,又见白从中面上的模样,心下以为他定然是没有找到,心中燃起的希望慢慢破灭,对待白从中也不那么热烈,偏偏又闻到了白从中身上浓烈的酒味儿。 “这味道…是镶金楼的琥珀香?!你个败家玩意儿去镶金楼了?!那二两银子,你……你花完了?!。” 白从中老实的点了点头,看陈生凯心疼的摸着心脏,这才笑道:“对啊,谁叫你要求这么高,这样的姑娘,平时那些地方怎么可能遇得到,我也只能去镶金楼了,还差点儿没能进去!哎呀!不过这一趟可真是去的不亏啊,你的心上人,我给你找到喽!” “找到了?!找到了!!你说真的!?没骗我?” 陈生凯的心情由明到暗,又拨开云雾见日来,一下子大反转,实在是有些大起大落,难以相信! 白从中肯定的点了点头,看到陈生凯呆愣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先一步走进正厅之中,自顾自嗯坐下倒了一杯没有味道的茶水。 陈生凯缓了半天才缓过来,立刻跑进正厅之中,坐在白从中身旁,殷切的问道:“兄弟!兄弟!你方才的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这事儿我都答应你了,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不过…如今尚且只是挑到了合适的人选,至于你能不能成功取得到,那还要看咱的本事。” 陈生凯被白从中说的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说没戏,一会儿又成了,这才过了多久,又说只成了一半儿,他此刻心情急切,哪管他说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家未来的漂亮媳妇儿究竟是哪个,姓甚名谁。 “我说…兄弟,你也别拐弯抹角的,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告诉哥哥我,哥哥这漂亮媳妇儿究竟是哪家的?” 白从中见陈生凯急不可耐,也不卖关子,笑着看着陈生凯道:“这姑娘啊,说来可是官家人,她啊,就是监制副官家的千金小姐李青媛。” “你说谁?!李青媛??!” 陈生凯听到这个名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白从中,好半饷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白从中哭到:“哎呦!我说我的好兄弟啊,怎么是她啊!那个李青媛可是出了名的彪妇,你给哥哥寻她,岂不是叫哥哥生不如死?” 白从中摇了摇头,凑到陈生凯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陈生凯啊陈生凯,我且问你,你可亲眼见过李小姐撒泼胡闹?” 陈生凯想了半天,这才摇了摇头:“要说亲眼见过还真没有,不过坊间传闻,这么多人说,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才对。” 白从中闻言,笑道:“有时候就连我们的眼睛也会骗我们,更何况那些道人是非的看客,李小姐今日我见过了,论气魄胆量,教养胸襟,都是镇中一等一的,绝对不是你平日里听到的那副模样。我还真觉得她是个持家有道的好姑娘。” 陈生凯见白从中表情认真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话说这李青媛他是真的没有见过,这关于她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在店铺之中听那些子弟传上几句…可…就算这李小姐并非外人说的那么尖酸刻薄,泼辣无礼…可毕竟这样的名声,日后怕是会影响自家店铺生意。 如此想着,陈生凯刚刚动摇的心意又沉淀了下去,使劲儿的摇了摇头:“我说兄弟啊,这李小姐家世显赫,我一个商贾之家实在是配不上,而且我还有生意要兼顾,她这样的家庭出身,怕是不愿意随我抛头露面啊。” 白从中见陈生凯面露难色,仔细一想,便知其中缘由,随即倒也不极力撮合,而是咋了咋嘴,可惜的叹道:“本来我想着你若是娶了李小姐,不论是对你,还是店铺的生意,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既然你不愿,那……我就只能另觅良缘了,只可惜这么好的李小姐,最后不知道便宜了哪位慧眼识珠的公子啊!” 陈生凯被白从中的话给震住,搓了搓手,笑眯眯的试探道:“兄弟,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白从中眯眼一笑,喝了口茶水,道:“你想想啊,这李小姐可是监制副官的千金小姐,平日里受尽宠爱,我听说了,他家只一儿一女,家中地位定然不一般,要不然这么久的还未出嫁,怎么可能如此风风光光的出入镶金楼?官家出身,定然是一个强大的靠山,倘若娶了她,你的生意便多了一层保障,定然不会轻易招惹你。” 陈胜凯使劲儿点了点头,刚沉下去的心思又被白从中这几句话给挑逗了起来。 白从中一直观察着陈生凯的模样,见他似乎心有所动,便继续道:“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你想想,李小姐虽然至今为嫁,可当年追求之人络绎不绝,说明这爱慕她的公子不在少数,这些年里也多有心之人,不过碍于流言蜚语,不敢试上一试,倘若你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镇中的公子哥大多都会佩服你的气魄胸襟,你想想这镇里最难迎娶的姑娘,都被你给收下了,日后你的威望自然会日日叠高,从此做事儿也有底气。而且我敢保证,这李小姐真的是如我所说那般知书达礼!” 白从中说完,还未等陈生凯说什么,又揉了揉额头,大声感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啊!陈兄既然看不上,那就只好拱手让人喽,不过你也别失望,我啊,明天出门儿继续帮你看看,下一个保准儿叫你满意!” 语罢,白从中便要起身回屋,却被陈生凯一把抓住,陈生凯拽了拽白从中,眼里满是讨好之意,笑眯眯的拉着白从中坐下,解释道:“我的好兄弟啊,我看你是误会哥哥的意思了,我啊,并非看不上,只是担心这李姑娘太好,咱配不上才是,此事还要兄弟你多多费心,这李小姐,我是满意的很啊!” 白从中眉头一皱,假装疑惑的出口问道:“可陈兄你刚刚的意思明明是……” “没!!!没有的事儿,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估计是兄弟你听错了!你看……哥哥和李小姐的事儿???” 陈生凯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盯着白从中,白从中忍不住笑,连忙轻咳一声,道:“陈兄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况且这事儿我已经答应你了,自然会用心,不过话虽如此,这事儿还需你自己用用心力。毕竟是要与你成亲,过一辈的伴侣,若是她不满意,那就是强扭的瓜,不甜!” 陈生凯闻言,立刻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怎么能让兄弟你一个人费心,那……还请兄弟说一下为兄该做些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白从中打了个响指,他啊等的就是陈生凯这句话! “这要你做的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咱可是要想办法让李青媛心动,心甘情愿被你的魅力折服。” 陈生凯挠了挠头,面部皱成一团,有些为难道:“这……这李姑娘什么喜好,我也不知晓,况且她究竟喜欢怎样的男子,至今还是个迷,当初前往李府的公子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都有,她一个都没看上,我……怕是一开始就落了下风的。” 白从中见陈生凯垂头丧气的模样,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怕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怎知她就看不上你了?我想想啊,今日见李姑娘身上丝毫没有官家的那股威严气儿,反而真如书生一般,说话谈吐,条理清晰,而且她不畏强压,心思透彻,嫉恶如仇,想必是个正气十足的姑娘,当初所见之人,定然是心思不够纯正,这才受了那般待遇,如今之计,我们先想办法化了她的心,再做其他打算!” 陈生凯点了点头,重振旗鼓,急切的问道:“那…我们如何做?” 白从中转头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陈生凯,而后道:“所谓宣纸描慧心,千里寄情丝。你可会作诗?” 主篇 第一百九十章:为你写诗 陈生凯使劲儿挠了挠头,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儿来,这会儿泄了气,搭拢着脑袋,毫无力气的说道:“我……就是个榆木脑袋,毕生所学,全部用在了经营店铺上,这…你要我作诗…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啊。” 白从中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道:“这样吧,我先来一句,你对下一句,我先听听如何?” 陈生凯闻言,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白从中见陈生凯心甘情愿的配合,心情也好了起来,转身瞧了瞧屋外月光下的芍药花,灵光乍现:“这第一句,皎月当空照婉红,青叶粉丝留一丛。你来下一句。” 陈生凯咽了咽口水,抓耳挠腮了半天,这才看着白从中犹犹豫豫的开口:“青砖白玉出土供,自带祥瑞引天宫!” 白从中正坐在桌前喝茶,听到陈生凯说出来的驴头不对马嘴的诗,瞬间喷了出来,问道:“停停停!你这诗上下不接,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听着有种神神叨叨的感觉!” 陈生凯心里急得很,听到白从中说话,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求饶道:“我说兄弟啊,你可饶了我吧,你也知道,我白手起家,一直经营着古董店,这所学所用,自然都跟古董有关,那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玩意儿,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作诗……我怎么可能会啊!” 白从中听了扶了扶额头,好半饷才拍了拍桌子,叹道:“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狸猫换太子,来一套釜底抽薪,以假乱真了!” 陈生凯凑近白从中,小声问道:“兄弟啊,咱怎么个狸猫换太子法儿?” 白从中得意一笑,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本大爷便是那太子,而你…” 说到此处,白从中伸手指了指乖乖趴在椅子上打盹儿的猫儿,继续道:“就是那狸猫!” 蓝玉白风吹雨来,香落人间满地彩。折花寻柳枝叶黛,美酒远巷味迷离。 正值暑夏,天气炎热,就连风也燥了许多,北境一座小镇之中依旧人流攒动,李府的深宅大院之中,一位身着浅白色流苏裙的女子正伏在桌前,用心的描写一副采荷图。纤细的狼毫沾染着鲜丽的色彩,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跑动声,待到稍微近一点儿,终于听清了来人喊着什么。 “小姐!小姐!今日又收到信了!” 不过片刻功夫,一扎着两个小辫儿,香汗淋漓的丫头,喜笑颜开的跑进书房内,朝着那桌案后的美女子挥舞着自己的手。 李青媛听此,放下手里的狼毫,本来就满是水波的美眸轻轻闪动了一下,而后轻咳一声道:“真无聊…” 那丫头服侍自家小姐十多年了,自然知道小姐此刻并没有生气,这才继续道:“看来这公子是真的仰慕小姐你,已经连续两个月了,书信不断,每日都差人送过来。” 李青媛听了这话,嘴角轻微上扬一下,眼神左右闪躲,心绪明显被打乱了。盯着小丫头手里的信发了好一会儿愣,这才道:“拿过来吧。” 小丫头听了,快步向前将手里的信纸放在李青媛面前,笑了笑,这才转身出门。 李青媛见小丫头走远后,这才伸出涂了淡粉色丹寇的玉手,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拆开。 “玉面淡色揉粉荷,碧波荡漾青青叶。小船推水入萍侧,童子小儿正当歌。语浅浅,烟泷泷,晨起薄雾如纱,轻步回鸾解乏。朝不见乌鹊尔尔,暮不闻晚来归燕。明月带青丝,繁星噬思愁。诗一首,浊酒一壶,对影做乐,孤人不得其乐。” 李青媛低语轻轻念着诗,这诗甚美,勾人心弦,一时之间叫人难以自拔,仿佛身临其境,无法挣脱,与诗中的画面自成一派,一同赏月看星,饮酒谈琴。 李青媛盯着这首诗,看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将写着诗的信纸小心翼翼的推平,而后从桌案的左边儿拿出一本被翻了很多次的游记,待她将游记翻开时,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躺着好几十张同样规格的信纸。李青媛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一叠信纸,而后将新得的这一张一同夹了进去,这才作罢。 只是,当她再拿起桌上的狼毫看着面前精致的采荷图时,心里已然没了一丁点儿兴趣,这图竟然没有他诗中描绘的一分美丽,荷花太过妖娆,莲叶太过平整,千篇一律,没有丝毫出彩之地。 “春夏!去叫平乐过来!” 屋外正在挑花儿的春夏听了李青媛的话,立刻跑出院子,去找家里的小仆平乐。 不过一刻钟,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玉珠轻响,门口进来了一个不过十来岁,面色幽黑的仆人。 “小姐找平乐可有要事吩咐?”平乐低着头问道。 李青媛皱着眉头,犹豫再三,这才咬了咬嘴唇,问道:“平乐,前些日子,我叫你办的事儿如何了?” “回小姐,已经打听清楚了,小镇之中用这种样式的信纸的只有东街的一家古董店铺,名字叫----破风轩。他们家老板叫做陈生凯,是咱镇里长大的人,祖上有读过书的,到他父母那一代落魄了,他倒也是个聪慧的,自己寻了个出路,如今生意很是红火呢!” 李青媛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窃喜:“破风轩,这名字起的倒是不同凡响,一点儿也不入俗。你可确定是那里?” 平乐见李青媛发问,立刻道:“小的确定,前两日,我特地跟着送信的那位伙计,亲眼见他回了破风轩,绝对错不了。” 李青媛闻言,眼神闪了闪,而后轻声道:“好了,你下去吧,近几日辛苦了,去找管家拿一两银子,买些酒吃吧,就说是我的命令。” 平乐听了,心里开心,随即笑着答应了。 东街破风轩便是陈生凯经营了十来年的古董店铺,要说这街坊邻居无一不佩服他,只因他开店之时,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罢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这生意是越做越大,在东街可以说是独领风骚! 最近这些日子,陈生凯因为李青媛的事儿,整日魂不守舍,奈何店铺生意实在红火的很,白从中又是如同大爷一般,根本不能使唤,于是平日里数着过日子的陈生凯终于咬着牙下定决心,雇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计在破风轩里帮忙。 当然话虽如此,如今手头里没了事儿做,他倒更加心慌起来,每日白从中出门送信的时候,他便在门口等着。 白从中自然不是个做正经事儿的,每日送完信定然去小巷子里寻点儿老酒喝,晃荡几个时辰,待到太阳快落山时,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今日也不例外,白从中打了个酒嗝儿,老远就看到陈生凯站在破风轩门口紧张的搓着手来回踱步。 待到他离破风轩还有几十丈远,陈生凯便主动迎了上来,眉头皱成了一团儿,看着白从中焦急的问道:“兄弟啊,你说…这都过去连两个月了,那边儿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白从中闻言,摆了摆手,面色从容道:“你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就算长了翅膀也不会飞掉的!” “哎呦!你说我…我怎么能不急呢,这些日子我的心就跟猫儿挠了一样,整日整日的坐立不安,就连夜晚睡觉也睡不踏实,你说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白从中眨了眨眼睛,抬头望了望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笑道:“快了,如若不出我所料,此事应当快了结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语罢越过陈生凯,打算走进古董店里寻些点心吃,只是走了一半儿,一抬头看到了这古董店铺的名字,说来他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趟,今日竟然才看到陈生凯古董店铺的牌匾…… “破风轩?古董店?你这起的什么名儿,我怎么看不懂啊?” 陈生凯闻言,快速凑到白从中的跟前,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道:“这…这也是没办法才起的,话说当年我这店铺开张之际,怪我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出好名字,于是…翻了翻古书,这两个字便是从书里翻出来的。” 白从中闻言,嘴角抽了抽,道:“你想不出来,我不信旁人就想不出来,你大可找一找镇里的学识渊博的先生,哪一个不比你翻书强?” 陈生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见周围无人,这才继续解释道:“我也想啊,当年我也打听了,这自古以来,找先生问字,可是要银子的,一个破名字,二两银子,这钱够我吃好多个月的菜了!还不如我自己随便弄一弄,省些银子出来。” 白从中听了,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陈生凯,好半天才道:“你……你……罢了罢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小气的人…等那李家小姐过了门儿,要是让监制副官知道你这个德性,一定把肠子悔青了!” “非也非也,都说生财有道,这花钱也是讲究用途的啊,那不值当的事儿。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浪费的。” “…………” 白从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给你陈生凯一个大大的白眼,头也不回的进了破风轩。 主篇 第一百九十一章:论茶道 不出三日,破风轩迎来了一位贵客,这贵客登门之前,来往破风轩的其他客人便已经自觉规避。 陈生凯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在店铺大厅之中来回踱步。白从中斜斜的靠着椅子,敲着二郎腿,吃些桌上,陈生凯好不容易出钱买的芙蓉香糕。一个万分焦躁,一个轻松得意,倒叫人捉摸不透。 陈生凯整了整今日新换上的锦绣袍子,又瞧了瞧绣了银色浮云纹的黑色长靴,直到确定上边儿没有一丁点儿尘土沾染,这才作罢。 自己收拾妥当后,陈生凯转头看了看不拘一格,没有半点仪态的白从中,立刻出声道:“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儿,今日来的可是贵客。哪能还如同往日一样轻待。快坐端正,把腿收一收。” 白从中闻言,收了脚,看了一眼陈生凯,道:“你至于吗,来就来呗,是你老婆又不是我的,我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陈生凯听了,立刻将白从中褶皱了的衣领翻了翻,今日有贵客进门,白从中倒也是跟着沾了不少光,这不,陈生凯也算是下了功夫,替白从中也做了一身适合的黑色袍子,虽然布料没有多上乘,不过倒也比前些日子穿着的体面的多。更显得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了许多。 “当然有关系,如今你在我陈家,多少也算我陈家的半个人,自然是要注重仪表,莫让李小姐看轻了。” 白从中撇了撇嘴,反驳道:“怕我丢了你的面子就直说,讲这么多大道理做什么,如此冠冕堂皇,倒叫我心中有愧似的。” 陈生凯被揭穿,轻咳一声,笑道:“我这也不是紧张嘛,你说这已经快午时了,这李小姐怎么还不来?” 白从中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午时啊,还早的很呢,想必应该用过午饭就来了,你急什么,拜贴都送过来了,人家还会食言不成?” 陈生凯擦了擦额头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粒,面色依旧不见丝毫松懈:“白兄弟啊,你看看我这仪表可乱了?” 白从中见陈生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活生生就像是女子一般,不由抽了抽嘴角,换了一把椅子,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睡着了。 果然正如白从中所料,未时刚到,空荡荡的破风轩终于进了人。 最先进门的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厮,而后再是两个衣着精致的小丫鬟。陈生凯站在正厅之中,腰杆儿挺直,瞧着倒也有几分脱离商贾的书生气。 陈生凯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看着破风轩内的人越来越多,而在队伍的最后,他终于看到了那道靓丽的身影。 李青媛今日特地选了一件深红色广袖绣花束腰裙,领口处用金线绣了几枝娇艳可人的芍药花,更加衬托来人的端庄尊贵。 这是陈生凯第一次见到李青媛,和别人口中讲的完全不一样,他曾经以为那彪妇定然是个粗腰肥肢,吊眼临人的凶狠之人,如今亲眼见了,虽然还未交谈,便觉得那些从他人嘴里听到的都是不切实际的无稽之谈。她如此美妙端庄,眼里秋波荡漾,身姿曼妙,瞧着便是养在深闺之中,深得仪容礼表的大家之女。如清荷高贵淡雅,那些言论属实玷污了她。 “想必你便是这破风轩内的老板,陈生凯,陈老板了?” 李青媛的声音窜去了陈生凯的耳朵,而后就像是一股温水一样从耳朵流入心中,不卑不亢,知书达礼,这声音使她像是草原上奔跑的骏马一样自由驰骋,绝对不会像世俗低头。 二人就这样呆呆的站了许久,直到李青媛眉头生出一丝疑惑来,白从中转头看了看陈生凯那副呆愣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伸出胳膊肘,猛地将陈生凯从思绪中叫了出来。 陈生凯大梦初醒,自知失了礼数,连忙伸手指着一旁的椅子,道:“正是在下,李小姐初来驾到,叫我这破风轩蓬荜生辉,还请上座,喝口清茶吧。” 李青媛闻言,点了点头,轻步走过去,坐了下来。陈生凯见此,深呼一口气,压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而后转头示意白从中为客人上茶。 白从中捂嘴轻咳一声,而后双手抱胸,看着陈生凯,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比划。 陈生凯自然领会到了白从中的意思,咬了咬牙,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白从中见此,这才高高兴兴的去拿了陈生凯不知泡了多少遍的茶水。 李青媛轻笑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而后眼里露出一丝光亮来:“这是南陵一带的碧冯清?南陵地处南境之地,离我们这里甚远,就算是商队流通也不能通达北境,而且这茶娇贵的很,瞧这成色,被保存的如此好,陈老板不简单啊。” 陈生凯听了,面上的紧张之色缓了几分,道:“这茶正是南陵一带产的碧冯清,几年前,我为了寻宝,也算是走南闯北,飘荡了许久,这一路结识的朋友可谓是五湖四海,数不胜数。这茶正是一位来自南陵的朋友所赠,而这保存的法子也是他教的。” 李青媛听了,也有了些兴趣,随即问道:“哦?这世间还有如此奇特的办法,竟然能将茶叶保存的这么好,这么多年味道一点儿都没有散。不知道陈老板可愿说道说道,叫我这没出过镇子的女子也见识见识。” 陈生凯听了,自然是万分开心的,这一天他都是提心吊胆,生怕见到李青媛的那一刻,二人无话可说。如今看来,也许是天助,这么多年的漂泊经历,竟然也会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李小姐说笑了,不过一些雕虫小技罢了,既然李小姐爱听,那我自然是万分愿意的。那朋友说这世间一物克一物,万物轮回,都有其特定的缘分,比如这茶,不同的茶所散发的香味都是不同的,当然每一种茶最终都逃不过香味尽失的下场,这就如同花开花谢,时候到了,便是拦不住的。而先贤之中,爱茶之人便会想尽办法,阻止茶香流失,最后他们发现,这茶不同,茶香不同,所需储存的方式也大不相同,就比如这碧冯清,茶香清雅,极容易散失,所以炒制好的茶饼,最好密封保存在瓷坛之中,再用陈年黄酒封口。如此,这茶叶既不会发霉坏掉,也会保留其香味。” 李青媛静静地听着,看着陈生凯说的头头是道,语气平和生动,一点儿也不枯燥。待到陈生凯说完,李青媛眼眸弯了弯,笑道:“不想陈老板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这茶道我是融会贯通,青媛佩服。” 语罢,李青媛面露羞涩,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的陈生凯脸上也显露出一起粉色来。 一时之间二人竟然无话可说,这破风轩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尴尬起来。 白从中见此,偷偷笑了笑,而后才轻咳一声,为二人缓解尴尬:“我听说这茶香与花香也是般配的很,在中部地带,比如上越一些盛产花束的国家,会用花香来增加茶叶的清香,再用深井水煮之,味道清香纯正,沁人心脾,可谓是唇齿留香啊。” 李青媛听了,随即转头,这才正眼瞧见白从中,心里不免一惊,这少年瞧着面色英俊,话语之间皆是洒脱之意,尤其是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就像是漫天翱翔的雄鹰一般,根本不受拘束! “敢问陈老板,这位少年郎是?” 陈生凯叫李青媛发问,随即起身为李青媛庄重的介绍道:“这位是我异姓的兄弟,姓白名从中。” 李青媛听了点了点头,而后从头打量了一遍白从中,白从中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可尽管这笑容再怎么温和,那浑身上下散发的如风一般豁达洒脱的气息,还是遮掩不住。 好半饷,李青媛这才点了点头,赞叹道:“想不到这深巷之中,竟然也有如此惊才风逸之人,你和令弟果真都不同凡响。我这几日正琢磨着要不要举办一个茶会,我看二位对茶道如此了解,不知道可否去李府一叙?” 这算是正式的邀约了,陈生凯听了,心里高兴的很,连忙道:“多谢李姑娘邀约,我二人定然会前去赴宴!” 二人今日相谈胜欢,又东南西北聊了许久,直到日头西落,李青媛这才笑容满面的离去。只留陈生凯一脸痴笑得望着门外发呆。 白从中斜靠着木门挑了挑眉,大声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再看她也不会回来!” 陈生凯听了,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春风得意,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白兄弟,你听见了吗,她约我了!她主动约我去她的茶会,这要放在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陈生凯说着,身后重重的拍了拍白从中的肩膀。 白从中看着陈生凯一副傻样子,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没错,她确实是约你了,可是你可知参加那茶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名门世家的少爷小姐!到时候万一那李青媛有意叫你作诗一首助助兴,你怎么办?出口什么青砖白玉,出土白瓷?” 陈生凯听了,原本开心的心情荡然无存,仔细想来,这茶会之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万一如此。那他…岂不是暴露了,变成了一个只会说谎欺人的骗子。那他在李青媛心中定然一落千丈! 主篇 第一百九十二章:茶会作诗 李青媛为了这次茶会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专门腾出了一个风景别致,景色优美的园子做为茶会场地,又命人从街上寻了最好的花铺买了些许不常见的名贵花种,就这样忙碌了好几天,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然因为是监制副官家的茶会,那邀请名单之中的人群必然是身世显赫的少爷小姐。据说就连平日里不怎么走动的监制官家的千金竟然也专门去了茶会。 陈生凯在屋里拾掇了半天,专门从上了锁的盒子里,拿了一枚品相上乘,雕刻精致的玉冠带上,又学着那些公子哥儿,在腰间带了枚青色暖玉。将衣服整理了好几遍,这才出了门,去寻白从中。 辰时刚过,白从中抱着猫儿睡的正香,陈生凯在门外敲了半天也没有将人吵醒,一气之下,陈生凯推门而入,直接上前一把提起白从中的耳朵,骂道:“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再睡?” 白从中昨夜喝了酒,如今一身酒气。脑袋混浊一片,直到耳朵被揪得生疼,这才清醒过来,一把拍掉陈生凯的手,揉了揉耳朵,骂道:“你要干嘛!我的耳朵啊!看上李家小姐的是你,又不是我,我不去!你自己去!” 陈生凯叫白从中又躺下继续睡,连忙出声:“哎呦,我的好兄弟啊,那日你不是已经答应李家小姐了吗?今日若是不守诺言,定然会让她觉得咱陈家的人都是些言而无信之徒。” 白从中懒懒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起身的动作。闻言,摆了摆手,指着陈生凯道:“那日,是你自己同意的,不是我。至于她如何想法,与我有什么关系,横竖我不姓陈,她又不会迁怒你。你放宽心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陈生凯在白从中床前,又拉又拽,又哄又骗,白从中依旧雷打不动,睡的香呢。 陈生凯见此,呼了一口气,眼睛眯了眯,站在一旁盯着熟睡的白从中,故意大声喊道:“你真不去?那可真的是太可惜了,这茶会虽说是茶会,但是美酒佳肴,样样不少,更何况是像李家这样气派的人家,想必定然会有珍藏许久的好酒,本来想着你爱喝酒,一同去了,美酒无数,又不花银子,随你怎么开心,如今看来,怕是只能我一人享用了。” 语罢,挥了挥袖子,便佯装要往屋外走,谁知身后一阵大大的响动,陈生凯笑着回头,便见刚才还酣睡的人此刻已然精神饱满的坐在床头,两只眼睛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一人前去,实在是太过危险,由我陪着妥当着,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你走一趟吧!” 午时刚过,李府门口车马不断,来来往往的全是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小姐。陈生凯深吸一口气,望了望这李府高大的门楣,而后笑着递上拜贴,领着白从中进了李府。 深宅大院,水榭长廊,很是绕人,陈生凯与白从中跟着引路的小侍拐了许久,这才进入了一个独立的园子。 这院内鲜花满地,花枝招展,五彩斑斓,还有来来往往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彩色蝴蝶,瞧着生机勃勃,美不胜收啊。 众人于万花丛中入座,谈笑风生,饮酒作歌,欢快的很,陈生凯与白从中到时,来人已经非常多了。 他们二人在一种富家子弟面前可以说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好多人都投来的打量的目光,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堂堂监制副官家的掌上千金竟然会请一位名气不大的小商贾来参加茶会。 园子内一片哗然,陈生凯有些不知所措,脸上扯着一副僵硬的笑容,和在坐的诸位点头示意,而后随着小侍,和白从中二人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相对于陈生凯的不适应,白从中倒是畅快的多。跟没事儿人一样,斜斜的靠着坐垫,开始品赏起面前的美酒。这茶他是丝毫不感兴趣的,唯有美酒,胜过金银珍宝无数! 园子内的寂静没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既然是李青媛邀请来的客人,就算平日里多么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坐在一起,便是同辈的朋友,不出一刻钟,陈生凯便凭借着经营店铺的那一套手段,以及渊博的茶道知识,和诸位公子小姐打成了一片,彩蝶飞舞,花香浓郁,茶香清雅,其乐融融。 “呦!这不是东街破风轩的陈老板吗?这李青媛可真是什么人都结交啊。陈老板幸会幸会!” 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方的宁静和谐,众人抬头便看到一道衣着靓丽的身影,正含着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盯着一脸无措的陈生凯。 白从中轻轻抬眼瞧了瞧,这面容倒是有几分眼熟啊。 因为这边儿的动静,又引来了无数目光,李青媛正在同银绫说话,听着动静,立刻皱了皱眉头,赶了过来。 “这是我的府邸,我愿意请什么样的客人就请什么样的客人,蔡小姐可有什么意见?” 李青媛冷着脸,语气为甚是不佳,但凡是有些心眼儿的人都能看出些门道了,只定定的观望着。 蔡春花轻轻捂嘴笑了笑,而后道:“李小姐说笑了,我哪里敢有半分的成见啊,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陈老板到底是有什么高明本事,竟然入了李小姐的眼,难不成真如旁人所说……陈老板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让我们眼光极高的李小姐,青睐有加?” 李青媛闻言,眯了眯眼睛,嘴角仅存的一丝笑意也消失殆尽! “蔡小姐好歹是名门世家,竟然也听信谣言?陈老板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我今日办得是茶会,请的自然也是精通茶道的行家,陈老板到底如何,想必刚才大家已经见识过了,有些话,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吧。” 这蔡春花自然是从别出听到了些风声,这才赶着趟儿的过来惹是生非,叫她当众出丑!可她李青媛也不是吃素的,能随意叫人拿捏! 蔡春花听了,眼角轻弯,笑得更加灿烂,看着李青媛道:“李小姐说的对,这陈老板的过人之处,那自然是无人能及,不过这自古以来的茶会,光喝茶怎么行,如此好的茶,如此美的景象,要是没有一两首好诗…岂不是浪费了?” 众人闻言,皆出声迎合,这些子弟,都是受过非常全面的教育的,大多都是些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墨客才子,如此盛会,自然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吟上一首好诗助兴! 蔡春花听到众人赞同的声音,很是满意,转头笑着看着陈生凯,道:“陈老板,刚刚李小姐可是说了,你的过人之处多了去了,对茶道如此精通,看来学问颇广,想必这诗词歌赋定然难不倒你吧,我可听说了,陈老板作的诗可是叫李小姐赞不绝口呢,大家都知道她可是这里出了名的才女,能被她称赞,陈老板定然造诣颇高,不如就由陈老板给咱起个头可好?” 蔡春花此话一出,园子里一众公子小姐,全部出声附和,李青媛看了一眼陈生凯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下思索一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道:“蔡小姐何必强人所难,今日是茶会,我们便论茶道,陈老板虽然精通茶道,但这诗词歌赋不一定能在诸位面前拔得头筹,再说,这哪有强迫作诗的说法,陈老板若是愿意,便作,不愿意…那便不作,既然是我设的茶会,想必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李青媛语气冷淡,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这刚起的火势竟然瞬间被扑灭了。 蔡春花咬了咬牙,觉得不甘心,好不容易煽风点火,弄起来的阵势,怎么能说散就散! 蔡春花心想着,面上重新换上了一副笑颜,对陈生凯笑道:“陈老板,虽然李小姐这样说,但是既然来了这茶会,也不能让大家失望是不是?” “噗!” 蔡春花刚说完,只闻陈生凯身旁传来一阵清脆放肆的笑声,众人望去,只见百花之中,竟然还隐藏着一道身影,这人斜斜的躺在花丛之中,被一些大枝的牡丹花遮掩住了。一阵清风浮动,便带过来了清冽醉人的酒香。 白从中眯着眼睛,醉醺醺的看了看众人,慵懒的指着蔡春花,说道:“不能让大家失望?这作不作诗,我怎么想,都和各位毫无关系才是,但是你…应该别让你失望才对吧。说的冠冕堂皇,有板有眼的,还真让人觉得是为人着想呢!” 白从中语罢,也不理众人,依旧斜斜的躺着,自顾自的饮酒。 蔡春花见这人丝毫不留情面的拆穿她的心思,瞬间恼羞成怒,准备走过去理论一番,却被陈生凯伸手拦住。 “蔡小姐莫生气,我这兄弟嗜酒如命,如今喝多了,脑袋不清醒,你且当他在说胡话便是,好茶如此,昭昭而至,自然不能叫人缺了兴致回去,不如我们便来个行诗令如何,既然蔡小姐如此热情,那在下也就厚着脸皮,给大家起个头吧。” 陈生凯语罢,也算是缓解了刚才尴尬的气氛,陈生凯拿起桌上玉杯中的清茶,轻抿一口,而后又看了看园子四处别致的景象,道:“青丝带香花带色,初绽枝头偎锋叶。 小泉露水悠悠歌,酒蝶恋恋难分舍。 红颜醉笑春门乐,翻雨覆雨天龙賀。 此去经年终有别,山水相逢过路车。” 主篇 第一百九十三章:心悦千山万水 清泉叮咚作响,从假山上的石眼儿里一个劲儿的往外窜,山水清明,遥遥看去,融为一体。一大片五彩缤纷的花丛中,清茶混着浊酒,清新冷冽,相互揉杂。一首诗作罢,迎来的不是万众喝彩,亦不是所有人一拥而上的鄙夷。 在场的众人皆面露痴相,还停留在刚才的诗里,调皮的彩蝶肆无忌惮的在花丛中戏耍。 白从中轻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个园子。 也许是酒杯碰撞桌面的声音太过刺耳,这才把沉醉的众人从梦中呼唤出来。而后便是一阵欣赏的掌声。 蔡春花咬着嘴唇,面露狰狞的站在原地,看着被众人围住的陈生凯和站立在一旁,一脸轻松的李青媛。 她和李青媛是同岁之人,二人至今还未出嫁,不过不同的是,李青媛是自持清高,看不上庸俗之人,而她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看不上同自己一样的商贾之人,可偏偏又得不到那些名门望族的青睐! 先前,她听自家丫鬟说李青媛同东街破风轩的老板来往亲密,甚至日日有书信来往,她本以为李青媛终于落了俗尘,竟然看上了一个小商户。可是这些日子思来想去,不知为何,她的心底除了不屑一顾的嘲讽之外,竟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羡慕之情!这让蔡春花更加愤怒起来,她从小嫉妒李青媛有出类拔萃的才学,呼风唤雨的家势,如今竟然还会羡慕她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户来往密切! 如今她还是败了,败给了这个她永远都超越不了的女人。就算她已然不是什么豆蔻年华,她依旧赢不了她! 远处传来一阵风,卷着鲜花的香味窜进众人的鼻子,刚才那个小插曲已然过去,众人欢声笑语,开始了行诗令。 出了这个园子,再往北走,便是一片满是清荷的池塘,小桥流水,垂柳堤岸,别有一番动人景致,池塘边上,专门建了一座小巧的六角石亭,外边儿挂了好些纱幔遮挡着,兴许是夏日天气太过燥热,这样即可以挡住强烈的日光,也可欣赏面前怡人的景色。 白从中顺着池塘酿酿跄跄的往里走,脚下的步伐一点儿章法都没有,有那么一两次差点儿踏错地方,掉进池塘里。 日光逐渐西斜,天色由湛蓝变成了一片猩红昏黄,锋锐的叶片就像是一把银铁制成的刀刃,反射着天光,往水面上看去,就连岸上景色的倒映也变成了昏黄的颜色。 忽而一道削瘦柔弱的身影出现在池塘边上。银绫擦了擦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面色是不正常的病态苍白。 尽管是美不胜收的一方精致景色,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那道身影。他就那样毫不在意的趴在亭子里睡觉,头搭拢在池塘边上的围栏上,这样像个婴儿一样乖巧的熟睡着,安安静静,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股收不住的桀骜之气。水里是他英俊的倒影,偶尔飞过一直蜻蜓,停在水面上,将那副和谐安宁的画卷破开。 银绫不由得放慢脚步,轻轻的走过被翠柳遮盖住的小木桥,然后小心翼翼的朝着小石亭里走去。 白从中睡的沉的很,银绫坐在他旁边的石桌上看了许久也没有惊醒他。直到一阵清风吹起,带着些淡淡的合欢花香,这才把他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这个宅子里有合欢树吗?” 白从中揉了揉眼睛,懒懒的靠着池塘围栏,盯着坐在一旁的银绫问道。 银绫一听,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北境干旱荒芜,并不适合合欢生长,这里应当是没有的。” 白从中点了点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道:“那应该是我喝醉了,不然怎么会闻的到呢。” 银绫恍然不悟,笑道:“恐怕公子没有闻错,我身上的这个香囊正是合欢花制成的。我爹说合欢花可以安神理气,故特地寻了些粉末,帮我做成了随身佩戴的香囊,可惜,我从来没见过它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合欢到底美不美。” 白从中见银绫神色逐渐暗淡起来,眼神一亮,道:“这合欢花啊,长的就跟红色绒花一样,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大片红色的蒲公英,特别漂亮。越是娇艳的合欢,颜色越红,味道越浓郁。总之胜过人间美人无数。” 银绫静静地听着,眼里闪烁的光越来越强烈,就像是婴儿一样,对世间万物充满了好奇。 “真的吗?!这合欢花竟然如此好看?公子…从中部千里迢迢来这北境,所到之处,见过的风景无数,可否为银绫讲上一二!银绫此生便无憾了。” 白从中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能从这姑娘眼里看到一丝死气,但这一团死气之中,却还有一点点无比鲜活的光芒。 “你…为何想听?” 银绫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怕公子笑话,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便带有气血不足之症,爹爹寻遍北境名医,来来往往的医者无数,喝过的药,试过的法子,数不胜数,可尽管如此折腾,依旧不见成效。因为这残败的身子,我自幼便没怎么出过门,更别说千里跋涉的远途。以前爹爹总是忙于政事,没有时间陪伴在我左右,所以特地搜集了许多话本子,于是我认识了天地万物,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也知道了人界魔界神界以及远在蛮荒的妖族!大千世界,值得一看的事儿太多了!” 银绫越说眼里的光越强盛,可停顿之时,目光又渐渐暗淡起来:“可这人啊,知道的越多便越不甘于平凡,这些年我的人在这高墙大院里,可心却早早跨越了五湖四海,飘荡在外。我真的好羡慕那些东来西往,以天为盖以地为炉的侠客,他们的眼睛,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每日的心情都不一样,酣畅淋漓,览尽世间美景无数!而我…终究是只能想象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连这一个小小的无名小镇都没有勇气踏出去。更别说什么波涛汹涌的大河大川,高耸入云的垂直山峰!” 银绫说着,目光里竟然有了些雾气。这样一个眼界宽广,想要览尽天下美景呢人,可偏偏如金丝鸟雀一样,被困在无法逃脱的牢笼之中。 白从中重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小姑娘,他本以为她不过是娇生惯养,喜欢听奇谈怪事的富家小姐罢了。谁知这小小的身躯里,竟然装了这么一颗炽热又不安分的心! “你……可曾怨过?” “自然怨过,小的时候,我看着院里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总是会想,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体,我也想和她们一样,在春风里,在百花中尽情的戏耍,后来,看过的话本子越多,这股痛恨便越强烈。我不明白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偏偏要我承受这样的苦痛!可后来…我便不怨了?” 白从中见银绫目光温润,就连说起以往的怨恨,也是如春风般和睦,心下不由好奇起来。 “为何不怨了?” 银绫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笑道:“因为后来,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倘若我真是一个健全的孩子,那么我便会如同其他人一样,日日出入学堂,学着前人留下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和所有人做一样的事情,譬如说如何绣花,如何调配胭脂水粉。然后等到并笈之年,寻一个适合的丈夫,相夫教子,如此过完这一生。那我的这一生,就会平静的没有一丁点儿波澜,我根本就不会发现小镇之外的世界是那么美好自由,令人向往。我的心有了波动,有了生命,有了想象,说起来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这世间能想通生命的人少之又少,有的人会因为一件事改变其一生,或浴火重生,或颓败潦倒。有的时候福气会变成祸事,而有的时候祸事会衍生成为另一种福气,一念之间罢了。 白从中很是欣赏的看了银绫一眼,而后笑了笑,凑近到银绫身边,道:“未曾想到,银绫小姐居然有如此野心,天高地阔,处处都有机缘,确实奇妙的很,而如今看来,恐怕在下便是小姐的机缘吧。” 银绫眨了眨眼睛,问道:“此话何意,还请公子详说。” “气血不足之症,确实难治,不过在下还真有一些本事,保准儿能叫小姐长命百岁!这大好河山等着你呢!” 银绫见白从中嘴唇带笑,目光中满是自信的光芒,她知道他如此说了,那自然便有方法,只是…… “我相信公子确实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就让我这样死去吧,我的心已经得到了满足,能够知晓世间万物,我已然不是什么被困住的金丝鸟雀,倘若我真长命百岁,有幸离开小镇,天大地大,广阔无垠,处处还有无法预测的凶险。我不愿在漂泊之中变成那样复杂的人。人心不古,这话流传了千百年,自然有它的道理。” 白从中很是震惊,这女子如此透彻,将生死看得那样云淡风轻,又将人心看的如此清楚明白,有谁会相信这样的人居然是一个连小镇都没离开过的小姑娘呢! 主篇 第一百九十四章:此去经年终有别 “那日不过是我在胡说八道罢了,我与你说的,全是假的,只是天下人当真了,便是真的也无所谓。” 清净的小荷塘在昏黄的暖光中格外动人,每一只荷花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 银绫轻轻笑了一声,而后摘下面上的薄纱,自她记事起,每一次出门爹爹都会嘱咐她带上这个东西,起初她不明白,后来询问过后才知晓,自己这病,吹不得风,原来她真的从未闻过风的味道。 “那日,公子说的并没有错,再怎么想知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我们这些后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说一二,不过我想他们定然绝世无双,独领风骚,不管如何,都是这世间难得的龙凤之人!” 白从中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姑娘,银绫的肤色煞白煞白,也许是从未有过被太阳曝晒的经历,瞧着就像是婴儿一般,泛着莹莹光泽,倘若不是这天生带有的疾病,她定然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丽佳人,不过正如她所说。有得有失,万物平衡,也正因为这疾病,她才如此的独特清醒,立于世间,不受世俗困扰! “如此,今日便和银绫小姐道个别吧。” 银绫听了,嘴唇轻弯,笑了笑:“早知公子不是池中之物,哪能一直待在这无名小镇之中,公子要去往何方?” 白从中摸了摸下巴,面色竟然沉重起来,思索好久,才道:“这一趟…应该是去一个我也从未去过的地方。” 银绫见此,倒也不再多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荷花香得微风,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祝君前路坦荡,天佑平安!” 天色逐渐暗淡,在院中游玩戏耍的公子小姐皆三五成群的和李青媛告别离去。今日酣畅淋漓,尽兴而归! 陈生凯望了望天色,还不见白从中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焦急,他定然不会留下白从中一人,独自回去的。 众人宴罢而回,只留陈生凯一人,目光焦急的看着园子外边儿,不知所措。 李青媛见此,轻笑一声,大大方方的上前道:“想必是白公子喝了酒,此时不知在哪里酣睡呢,这样吧,我派些仆人去寻,倘若陈老板不介意的话,和我在这里饮几杯酒如何?” 李青媛话说的圆润,很有分寸,立刻打散了陈生凯心中的窘迫。 夕阳西下,在陈生凯的眼中,李青媛就像是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一样,美丽动人。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今天刚刚摆好的花束,在夕阳下不但没有失去色彩,反而更加鲜艳,五彩斑斓的蝴蝶依旧不知疲倦,兴高采烈的飞舞在花丛之中。 百花从中,陈生凯二人相对而坐,畅饮了几杯后,李青媛轻轻将杯盏放在桌面上,看了看一旁添酒的小侍女。 这小侍女是个机灵的,立刻明白么李青媛的意思,放下酒壶,退出了园子。 陈生凯自然也是意识到了,周围的变化,心里有些诧异,一抬头,又见李青媛看着自己的目光冷冽了许多,瞬间心头一凉! “陈老板,足足两个月了,我已经收到你寄过来的六十多首诗,首首精彩绝伦,叫人无不发自肺腑的佩服。可见陈老板才情绝非世人可比拟。” 陈生凯听了,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目光来回闪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李青媛这话里有话,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裸露的,根本没有丝毫的秘密可言。 “李…李姑娘谬赞了,不过是入了李姑娘的眼而已,是你高看在下了。” 李青媛闻言,目光又冷了几分,随即笑道:“是嘛?怎么能是谬赞呢,你这诗气派豪迈,倘若没有看过万千世界,经历过风风雨雨,又怎么可能写的出来如此洒脱不羁的诗句。陈老板这些年,看来经历了不少事儿啊。” 李青媛话语锋利,恐怕就算是在傻的人也能听的出来其中的意思。 陈生凯放下酒杯,苦笑一声,而后看着对面的李青媛,坦诚道:“这诗确实不是我写的,李姑娘这心果然和明镜儿一样,我这手段属实卑劣了些。” “陈老板也不解释两句,就这样坦然的承认了?!” 陈生凯点了点头,叹了一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诗不是我写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它们都不是我写的,今日在茶会上吟的,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在下负了姑娘的一片真心,已然是不能原谅,又怎么敢再解释什么呢!” 李青媛听了,咬了咬嘴唇,眼眶早就红了一圈儿。 “是嘛,如此费尽心机的欺骗我,我身上难道有陈老板想要的东西,钱财还是权力呢?这些东西,真的就那么重要,值得你如此违背良心!?” 李青媛越说越激动,一个措手不及,竟然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陈生凯看着情绪激动的李青媛,眨了眨眼睛,忽而道:“钱财,权力也许确实是我需要的东西,不过,我此番举动绝非为了什么权力金钱。以前,我还未见到李姑娘的时候,他们说你是嚣张跋扈的彪妇,我便信了,后来白从中回来告诉我,你是个心境清明,礼教周全的大家之女,原本我是不信的,只后来在破风轩见到姑娘时,我便真的信了,陈某自认为不是什么有权有势又身负盛名的男子,不过有一间风雨飘摇中可以寄托栖息的古董店,一座前人留下的,不大不小的院落,如此足以,在下实在没有想过要什么权势金钱。只是见了李姑娘,真的动了心罢了。” 李青媛使劲儿捏了捏袖口,情绪逐渐平稳起来,瞪着陈生凯,道:“怎么,这是被揭穿了虚伪的外表,陈老板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不成?陈老板当真以为我是如此好哄骗的,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掉进陈老板设的陷阱?” 陈生凯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说道:“自然不是,是我有错在先,如今确实也不敢再奢求什么,我确实没读过什么书,这写诗也不是我的擅长,你我确实是云泥之别,像李姑娘这样清明之人,又怎么可以被我这样的粗俗之人玷污,说句实话,从那第一封信寄出去的时候,在下便开始夜不能寐,每每想到也许有一天会是这样的景象,在下的心便是痛不欲生,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李小姐,只是,话到嘴边时,却实在无法启齿。如今在下再舔着脸问一句,李姑娘是如何洞察到的,也好叫在下知道的清楚些。” “那日,见到你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陈老板虽然精通茶道,不过你我谈话时,拘束的很,处处谨慎小心,完全不像是洒脱风流之人,而且你很紧张,目光来回闪烁,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确定。反倒是你身边的那位公子,洒脱自在,风流不羁,倘若我没有猜错,这诗是他写的吧。” 陈生凯心服口服,点了点头,坦然的笑道:“李姑娘说的不错,这诗确实是我兄弟写的,说来,我也很诧异,他竟然有如此渊博的才华,不过……想一想他的经历,仿佛一切都不奇怪了,像他这样的人,就算哪一天他告诉我他可以长生不老我也相信。能结识他确实是我的荣幸。” 李青媛深吸一口气,心中莫名有些恼怒:“是嘛!再怎么才华横溢,居然和你狼狈为奸,想来也不是什么正道之人!” 陈生凯叫李青媛神情之中,皆是冷淡愤怒,自知这一次自己属实做了错事,也不敢出声狡辩什么,只道:“李姑娘说的极是,我们二人确实是…做了错事,李姑娘尽管骂好了,要是气不过,随时可以来破风轩找在下算账,日后若是有需要陈某的地方,陈某定然在所不辞,今日东窗事发,陈某已然没有什么脸面在面对李姑娘,就此告辞了!” 语罢,陈生凯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李青媛行了礼,而后转身朝着园子门口走去。夕阳西下,这道削瘦的身影,瞧着竟然有些凄凉惆怅。 “陈生凯!你给我站住!” …………………… 夏至已过,津秋之时,小镇街道两处皆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这已然过了豆蔻年华的监制副官家的千金李青媛竟然要出嫁了,不过所嫁之人,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权宦官家,而是东街一个小商户。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纷纷不停,而陈家大门口已然铺上了十里红妆,谁能想到,平日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陈生凯,竟然会如此大方,拿出了五百两银子来操办这场在外人眼里极不般配的婚礼。 白从中今日也终于换了一身比较好的绫罗锦缎,他笑着帮陈生凯接待客人,看着陈生凯牵着李青媛的手入了洞房。终有有缘千里来相会,李青媛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旁人费尽心思,博她一笑的举动。来来往往无数人,也只有陈生凯是真的用了心,也动了心。 婚礼刚过的第二日一早,一道削瘦散漫的身影便出了小镇,不知去了何方。而这小镇终了喜事随之又迎来了一场白事,监制官千金昨夜病故,年十八,此去经年终有一别。 主篇 第一百九十五章:无人之境 在这北冥之地,整个世界除了冰就是雪,身临其中,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冰窟窿里,风一吹,便是狼嚎呜咽,雪花一飘,便如刀锋划过。 白从中与蓝泽筠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远距离,可不管走多远,白从中都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规避风雪的小冰洞。 “再往里走,就快要到尽头了,这条路来来回回,我走了无数次,根本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更没有雪国的踪影。也许…传说中的雪国,真的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白从中看了看面前那条通向更深之地的路途,越往里走,风雪越大,行路便越困难。 “白道长既然能够来来回回走上无数次,那自然是不信雪国只是个传说,你还没有放弃。” 蓝泽筠听了白从中先前的话,脸上没有丝毫垂丧之气,反而目光更加坚定起来。 白从中笑了笑,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真的想放弃来着,可是这心里有希望,哪能说灭就灭,还未看到终点,你叫我如何相信前面没有路?” 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一切纠结便烟消云散,二人整顿好心情,继续朝着前路行去。身后只留下一串儿坚定的脚步,风一吹便被厚厚的冰雪掩埋,仿佛这里依旧是一片寂静,无人来过。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蓝泽筠与白从中终于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北冥的最终端,二人面色疲惫,嘴角干裂,长途跋涉之下,二人早就精疲力竭,可尽管如此,这里依旧没有任何惊喜等着他们,四周依旧是蓝白色的宛若和田玉般的冰山,风雪漫天而来,空谷回音不断。除此再无其他。 白从中转头四处瞅了瞅,而后干裂的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这里已经是尽头了,四面都是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了,看来我们是白跑一趟了。”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努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四处看了看,而后盯着一座冰山上翘出的一处断崖道:“那里.....” “就是一座普通的山体断崖,应该是发生过雪崩,山体坍塌,留下的断崖,那里我也看过了,除了风雪大一些,风景优美别致一点儿,没什么玄机。” 白从中自然知道蓝泽筠要问什么,他也同蓝泽筠一样,以前来这里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一丁点儿可疑之地,而这凸出在外的断崖,他也是每次都看的。 蓝泽筠凝神,盯着那处断崖看了许久,而后转身道:“我要去看看。” 白从中一点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回道:“自然可以,这断崖没有通达的道路,要去哪里,只能飞过去了。” 语罢,白从中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一枚瞧着古朴幽黑的铜钱,往空中一丢,这铜钱立刻变大数倍,漂浮在空中。 蓝泽筠与白从中飞身而上,而后朝着那一处断崖快速飞去。 当蓝泽筠站在断崖上时,才发现,这断崖不过是山脉断裂留下来的残体罢了,想来这座冰山以前应当比现在还要大,正如白从中猜测的那样,也许是雪崩,发生了山脉断裂,使得原本巨大的冰山出现了断裂,而这断崖,应当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 蓝泽筠四处瞧了瞧,这断崖就像是山体凸出一角,如同巨大的峭壁,除了飞上来,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 二人并肩而站,看着天空之上被风雪遮掩的,雾蒙蒙的太阳,失了神。这片地界就跟蛮荒周围弥漫的那股瘴气一样,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怎么也拨弄不开的纱幔,外面的光透不进来。显得整个世界昏昏暗暗,死气沉沉。 “走吧,北冥的所有角落,我们已经走遍了,回去吧。” 蓝泽筠听到白从中的话,转身问道:“你还会来吗?” “会,当然会,毕竟我还相信。” “我也会。” 二人说着,白从中又将铜钱抛掷空中,他已经失败无数次了,这一次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 白从中已然先行一步,踏上了铜钱,蓝泽筠正要上前,刹那之间,一片洁白的雪花从天空飘落,然后划过她的眼角,遮挡了半寸目光,只一瞬,蓝泽筠的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等一下!” 蓝泽筠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一处地方,刚才的那点儿闪闪光亮正是从那个地方反射过来的!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蓝泽筠的眼睛已然有了些酸痛,可她硬是扛着,不敢眨一下,仿佛稍微失神一下,那东西就会消失一般。 白从中见蓝泽筠如此认真,也不好出声询问,只顺着蓝泽筠的目光看了过去。 又过了一刻钟,那处冰雪之中又闪了一下刺眼的光芒,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蓝泽筠与白从中同时目光放大,死死的盯着那个地方。 “去那里看看!” 蓝泽筠语罢,快速踏上铜钱,白从中立刻指挥着铜钱朝着不远处冰山的半中腰移去。 待到了跟前时,蓝泽筠仔细的看了看,而后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冰雪拨开。 “这是……” 只见这半山腰上的冰雪之中,竟然隐藏着一枚雕刻精致的玉镯,前边儿还镶了一些闪闪发亮的透明石头。他们刚才看到的光芒,正是这些细碎的透明石头反射的!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将玉镯拿出来端详了一会儿,又递给一旁的白从中,道:“这镯子看着雕工精湛,不像是平常之物。” 白从中接过镯子仔细的瞧了瞧,只见这玉镯通体润白,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里面游荡着的一些湛蓝色纹路。看着灵秀的很,不像是他们知晓的玉石所制。 “这镯子做工精细,而且握在手中通体冰凉,要知道,咱可是有引火珠在身的,按理说任何物件儿只要在我们手里,都会感染我们的温热,而这玉镯上的寒凉之气,竟然完全不受引火珠的影响!你再看这上边儿雕刻成雪花模样的这些透明石头,瞧着莹润流动,里面充斥着满满的灵力!这东西,我以前可从未见过。” 二人盯着玉镯想了许久,而后突然一愣,目光渐渐变得亮了起来,竟然一口同声道:“难道是…雪国之物?!!” 二人又惊又喜,蓝泽筠道:“北冥之地最深处,能来这种地方的人,定然是术法高深的前辈。” 白从中点了点头,半饷又觉得不对,摇了摇头道:“倘若是从北冥之外来的人,除了术法修为高深之外,他还必须要有引火珠,而且北冥之地的最终端,很难有人可以找得到。况且我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从未见过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毫不夸张的说,这北冥之地,我是第一个进来的,而你是第二个!” 蓝泽筠越听心里越激动,目光流转万千。嘴角不受控制的轻轻上扬起来:“也就是说,这北冥之中真的有人生存!而传说中的雪国真的存在!” 蓝泽筠语气坚定的说着,这一路的艰辛,终于没有白费! 白从中叹了一口气,调侃道:“想不到你命这么好,我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次次无功而返,可你竟然第一次就发现了雪国踪迹,真不知道老天怎么想的,对我如此差劲!” 白从中假装哀痛,低头咕囔着,蓝泽筠才不管这些,如今他们二人已然确定了北冥有其他生命,而且八九不离十,就是传说中的雪国,那就说明这北冥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没有找到的地方,而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心里想着,蓝泽筠立刻沉下心来,打量起北冥来,白从中见蓝泽筠如此安静,也停止了嘀咕,和蓝泽筠一起观察起来。 这北冥之境最深处,地形狭隘整齐,四面环山,他们就像是待在一个山谷之中,目光受到了很大的局限。 “白道长,我们能不能再往高飞一些,我想看看这北冥之地的全貌!” “自然可以。” 白从中带着蓝泽筠一直往上飞,直到高度超越了所有耸立的冰山这才停下来,他们二人眼前的视野立刻开阔了起来,不过这风雪也更加强烈了,在下边儿还有四面的冰山挡着,这一下子脱离山谷,才发现北冥之地最深处的风雪,已经大到他们承受不了的地步。 四处的风霜雨雪铺天盖地的吹了过来,蓝泽筠连忙伸手挡住了眼睛,从上看下去,风雪弥漫之下,这块地界儿就像是一朵半开不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四处高耸入云的冰山宛若一层层花瓣儿,将中心部位包裹的密不透风,不过这种地方,虽然躲避了肆虐的风雪,但也同时面临了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雪崩! 倘若天气不佳,又或者鲲群路过,这里必然会有雪崩,山体崩塌,大雪遮掩,倘若雪国真的建在这里,恐怕早就被埋在地底下了… 蓝泽筠正想着,一滴露水突然滴在了平静的心湖上,她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灵光乍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萌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主篇 第一百九十六章:海底世界 北冥之境最深处,已然成了无人之境,此地除了风雪之外,几乎再无其他生机。 只闻“咔擦”一声,一座冰山一角传来冰块儿碎裂的声音。 白从中看着面前地面上越来越深的冰洞,摸了摸嘴角,问道:“我瞧着冰面已经有一丈深,你究竟要做什么?” 蓝泽筠一边指挥着化作宝剑的玄灵珠继续开凿冰面,一边道:“如果我们所猜不错,北冥确实存在雪国,你想想,你来来回回走了无数次,为何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北冥也就这么大的一块儿地方,他们还能藏到哪里去?” 白从中听了,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半饷才道:“你怀疑他们……生存在水面之下??” 蓝泽筠点了点头:“白道长可还记得初进北冥时,我们遇到的鲲群?一只鲲就有数十丈的大小,活动在冰层之下,所到之处,山崩地裂,阵仗极大,这样的庞然大物,若真的生活在北冥的冰地之下,为何我们只遇到过一次?” 蓝泽筠说着,如月般明亮的眼睛眯了眯,继续道:“这样怪异的景象,只能说明,它们并没有生活在这里,而是顺着冰层下的汪洋大海游荡到了其他地方!而那个地方,兴许就是传说中的雪国!” 白从中听了,连忙点了点头,而后皱着眉头道:“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不过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在海水中长存,而且这鲲群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又如何跟着鲲群去寻找雪国呢?” “跟着鲲群自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我只是想看看这冰层究竟有多厚,冰层之下到底是什么?这雪国的人肯定有他们的出入方法…” 正说着,玄灵珠化作的宝剑忽而停在了半空,二人前方被开凿的冰洞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过片刻,忽而涌出些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水,还带着些腥味。白从中与蓝泽筠二人快速退了几步,直到冰洞处再无海水溢出,这才上前。 只见一人宽的冰洞如今已经被海水填充完整,就刚才的进度来看,这冰层至少得有十来丈厚,真不知道此地究竟被冰冻了几年,才能形成这般厚实的冰层。 蓝泽筠蹲下来,伸出手在水面上摸了摸。而后又凑到鼻子跟前儿闻了闻,确定这水没有异样,这才转头道:“我想下去看看。” 白从中一脸惊恐的看着蓝泽筠,大声道:“你疯了!这可是北冥之地,不是普通的山河川海,也许里面危机重重也不一定!倘若遇到鲲群或者其他凶猛的东西,你可要如何应对?!” 蓝泽筠神色不变,目光笃定的看着白从中道:“如果不下去,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雪国究竟在哪里,可能这玄机就在水下也说不定。我修得是风之灵力,速度身法都要快的多,我就下去瞧瞧,倘若真有什么危险,凭我的本事,应该可以逃脱。” 白从中眉头紧皱,见蓝泽筠一点儿也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叹了口气,交代道:“等会儿我会在洞口挂一颗巨亮无比的夜明珠,你不要游太深,如果看不到光芒的话,就赶快往回游,不然容易迷路。就算有灵力,在水中最多也不过只能待半个时辰左右,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我必须看到你回来。” 蓝泽筠点了点头,道:“白道长放心吧,虽然这雪国我是一定要找到了,不过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半个时辰,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说其他。” 语罢,蓝泽筠瞧着面前的冰洞,一点儿也没有犹豫,运着灵力“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白从中看着水花四溅的洞口,立刻从锁物囊中取出一枚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并一把细如发丝的丝线。只见白从中将自身灵力注入到丝线中,这丝线居然就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主动朝着白从中另一只手上的夜明珠缠绕过去,而后带着夜明珠也“扑通”一声,入了海! 冰层之下的海水刺骨冰凉,刚入海时,周围昏昏暗暗,只一点儿十分微弱的光芒透过冰层投射下来,再深一点,周遭便漆黑一片,蓝泽筠快速从腰间的锁物囊中拿出一枚夜明珠照路,冲破海水,一路往下游去,只片刻功夫,身后犹如悬挂着一颗刚刚升起的月亮一样,明亮的很,蓝泽筠朝后望了望,知晓那便是白从中垂下来的夜明珠,心中立刻安稳起来,继续往下游去。 死沉沉的海水,没有一丁点儿生机,蓝泽筠用力的往下游动,目光尽力的往更深处探寻,不过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身后的光辉越来越暗,约莫三刻钟后变成了一个昏昏暗暗的微弱小圆点儿,蓝泽筠浮在海中,回头望了望,又朝前方仔细搜寻了一番,倘若再往前走,身后便不会再有光,而一但没有这道光辉指引方向,那她很有可能在海里迷失方向,最后窒息而亡! 用心思考一番后,蓝泽筠心下拿定主意,决定调转身子回去。只是还未等蓝泽筠往上游两步,身后便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强悍吸引力,将她朝里面吸了好远,待蓝泽筠稳住心神时,四周已然完全黑暗下来,夜明珠发出的光辉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蓝泽筠心中大惊,自知不妙,如今看来,刚才的那股吸力将她扯到了更深处,就算她在往上游,也不一定就在夜明珠照射的范围内了! 蓝泽筠立刻从怀中掏出那颗被自己收起来的夜明珠,才有了点儿光亮。倘若一直在这里停留,等到半个时辰过去,她定然是窒息而亡,没有一丁点儿生机可言,如今她所能做的就是赌一把,任选一个方向往上游,兴许恰好可以到达夜明珠光照范围,就算不能,只要接近地面冰层,她还可以运用灵力,用玄灵珠拼上一把! 再三考量后,蓝泽筠便立直身子,双脚用力,直直的往上面游去。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蓝泽筠忽而看到左边儿水中有什么白色的亮晶晶的东西一闪一闪,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动人。 蓝泽筠停了下来,忽而一个转弯,朝着那个东西游去,越接近那块儿,那亮光越来越多,光芒也越来越明亮。 等到了跟前,蓝泽筠伸手一抓,拿了一块儿过来细细研究,这东西不就是她和白从中在上面儿一处冰山上发现的那个手镯上雕刻的透明石头嘛! 放眼望去,蓝泽筠仿佛到了天上,四处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长在水里的! 蓝泽筠看了半天决定拿回去几颗,交给白从中让他看看,这玩意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趁着这石头的光辉,蓝泽筠忽而看到了一颗尖锐黄色的獠牙!那獠牙不知何时,已经离自己非常近了,蓝泽筠立刻蹬了蹬海水,运着灵力朝着一旁滚了过去。 而在手里夜明珠的光辉下,她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那似乎是一条大鱼,通体黑色,隐在海水中,与之天然融为一色,一张血盆大口大大的张着,露出了上下两排尖锐的牙齿,上边还挂着着卡在牙缝里的肉丝,位于头部的两颗眼珠子很是灵活,竟然可以上下左右,来回转动!此刻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方向。 蓝泽筠警惕的看着那条庞然大物,心里一凉,后背除了一层冷汗,刚才她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接近自己的,可见这玩意儿的速度之快,隐藏之深。 一鱼一人四目相对,都很是警惕的盯着对方,对于这鱼来说,蓝泽筠就是一个不断在嘴边徘徊的猎物! 那鱼定定的瞧了半天,终于有了动作,轻摆鱼尾,朝着蓝泽筠这边儿靠过来,蓝泽筠立刻运着灵力后退,心里叹了一口气,下海之前,她还以为白从中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竟然一语中的,竟然真的被这凶猛的恶鱼给盯上了! 白从中皱着的眉头从蓝泽筠下水后,便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就站在冰洞旁边儿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回踱步。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按理说蓝泽筠早就应该回来了,可是他依旧没有看到蓝泽筠的踪迹! 又过了一刻钟,白从中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拴着夜明珠的丝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样,忽而极速的往海里窜,冰洞四周突然水花四溅,就像是有人在挣扎一样。 白从中立刻蹲了下来,努力的往冰洞之中看去,慢慢的,冰洞中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郁,最后就连溅出来的水花也变成了红色!水花越来越大,冰洞四周竟然裂开了好几条裂缝,白从中心脏砰砰直跳,肉眼可见的紧张,朝着冰洞喊了好几声儿我不见回应。 又过了约莫两三刻钟,这里诡异的景象才停下来,冰洞处的水面又恢复了宁静,可那股从里面往外窜的血腥之气却一点儿也不见减少,隐隐约约似乎更浓郁了些。 主篇 第一百九十七章:雪国之路,海底之光 白从中看着平静的没有一丁点儿波动的冰洞,心里猛地一沉,直跑到跟前,准备跳身而下,不过正当此刻,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忽而掀翻波浪,自冰洞之中呼啸而出。而后便是一道紧紧抓着玄灵宝剑的红色身影。 水波散去,四处溅起的水花从半空中拍落下来,顺带着蓝泽筠也一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蓝泽趴在冰地上,使劲儿的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呛了水,就连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 白从中见此。立刻跑到跟前,扶起蓝泽筠,运着灵力顺着她的后背猛地一拍,蓝泽筠立刻干呕,然后吐出了一大口海水,这才呼吸顺畅起来。 “这一身的血腥味儿,可是遇到什么了?” 白从中帮忙捋了捋蓝泽筠沾在脸上的发丝,问道。 蓝泽筠点了点头,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没看清楚,好像是条很大很大,很丑的鱼,以前从来没见过。” 白从中听着,手指一直搭在蓝泽筠的手腕处,直到确定她身体无恙,这才安下心来。 “说来也奇怪,你在水里待了快一个时辰,而且又和恶鱼大战一场,为什么一点事儿的没有?” 蓝泽筠闻此,也是同白从中一样,面露疑色,深思了许久,这才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速自怀中掏出了一块透明的石头递给白从中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也许和这块儿石头有关系,你快看看,是不是很眼熟?” 白从中拿起石头放在手心之中,摸索了两下,手心居然慢慢冰凉起来,跟那个手镯的触感一模一样! 天色已晚,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决定先找一处最近的山洞,休息整理一番,再做打算。 不知为何,今晚洞外的风雪似乎比起平常时候更加萧索呜咽,洞内依旧是火光宣天,温暖的很。 蓝泽筠坐在火堆旁,顺着自己结了冰的头发,说来这一路风尘仆仆,她也粗糙了许多,皮肤微微泛红,一头乌黑的青丝竟然开始打结。本来就削瘦的很,如今一看,更像个乞儿一样狼狈落魄。 白从中一手捏着蓝泽筠从海里带回来的那颗透明圆石头,一手拿着二人在冰山之上捡到的玉手镯,左看右看,深思着什么。 好半天,他似乎是有了头绪,眼神里充满神采,快速起身,将手里的东西双双放在桌上,而后拿起腰间的锁物囊翻腾起来。 蓝泽筠一直观察着白从中的动作,只见他掏了许久,这才从中拿出一本古书来,而后急匆匆的翻阅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已经有了些困意,撑着身子,打起了盹儿。 “找到了!找到了!哈哈哈哈!还不是被我给找到了!” 忽而想起的一阵大笑,惊醒了正在沉睡中的蓝泽筠,只见白从中欣喜若狂,拿着古书兴奋的望着她。 “何事如此欣喜?” 白从中将桌上的透明石头一把捞起,而后行至蓝泽筠身边道:“自然是通往雪国的路!皇天不负有心人,咱这次怕是真的可以找到传说中的雪国了!” 蓝泽筠听了,嘴角也是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连忙问道:“你说什么?!怎么回事?!找到了?!” 白从中深吸一口气,嘴角大大的咧起来,将手里的透明石头,高高举起,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这个叫做避息石,你是怎么遇到它的?它是不是在海中闪闪发光,就像是天上不灭的繁星一样!” 蓝泽筠快速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正要返程,忽而瞥见左边儿有一些光亮,一闪一闪,于是我便游过去看了看,那片海域,竟然全是这样,一闪一闪,宛若繁星般的透明石头!” 白从中听此,神色更加激动起来,盯着蓝泽筠道:“那就没错了!是它,避息石!你之所以可以在水中待这么久的原因,就是来自于这块小石头,你可别小看它!它啊,生于深海,乃是众海之灵,凝结而成的灵石,小小的一块儿就如同一个天然的气罩,可自主吸纳海水之中的气!” 蓝泽筠越听越激动,心头一动,目光囧囧有神,一个盘绕在嘴边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也就是说,这通往雪国的路真的在海底不成?” “应当没错了,这避息石乃是在深海之地,寻常人根本拿不到,而且你看这玉镯上雕刻镶嵌的避息石,工艺娴熟,宛若天然长成这样一般,这等工艺传承,若是没个成千上万年的不断探索,又怎么可能这样轻巧熟练。这北冥没有外来之人,那定然是其中生存许久的人做的物件儿,这上好的宝石一堆,五颜六色,可都比这避息石好看多了,他们又何必费这等心思,将这无色石头镶嵌在这么名贵的玉上呢!” 蓝泽筠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顺着白从中的话说了下去:“也就是说,这避息石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必须要用到的东西,北冥被我们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那么他们怕是多半在这深海之中?” 白从中摩挲着下巴,看着蓝泽筠问道:“方才你在水中,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除了那个没有看清楚的大鱼……好像…!不对!确实有,当时我在海底,约莫五十丈深得地方,突然遇到了一股很强大的吸力打乱了我原来的方向。不过如今想来,那股吸力虽然强悍,但是却丝毫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当时只轻轻挣脱了一下,就离开了!” 白从中听到此处,目光放大,激动的拍了拍大腿,大声道:“没错!那股吸力!很有可能就是通入雪国的道路,明日,我们带着避息石一同下去!” 蓝泽筠点了点头,心口终于松懈下来,不管怎么说,他们此刻不是迷茫的,至少前面还有路,不管是不是死路,他们二人都绝对不会放弃! 洞中的篝火随风飘散,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投射在了墙上,蓝泽筠看着白从中手里拿着针线,正细细的缝补着自己破了的斗篷,瞧他这娴熟模样,应该没少做这样的事儿。 “白道长,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的,这避息石我闻所未闻,从来未曾听说过,你是如何知晓的?” 白从中听到蓝泽筠夸赞自己,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转头朝蓝泽筠抛了一个媚眼,道:“这天下物广地博,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哪能是书籍能够记载的完全的,况且,那些书籍又不会全部放在藏书阁中,所谓天机之事,可能就是埋藏在天下四处,走的多,看的多,听的多,也就知道的多了,所以这天机虽说是天机,它也是可以推算知晓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看着白从中来回翻动的手指,笑道:“看来白道长真的是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连这女红烹煮,妇女之事,也信手拈来啊。” 白从中知道蓝泽筠是在调笑自己,于是假装叹了一口气长气,感叹道:“想我这样花容月貌,英俊潇洒,多才多艺的男子,究竟会便宜怎样的姑娘呢?” 蓝泽筠听了,笑出了声:“若真是这样心灵手巧,得不是讨了哪家公子的欢心?哪里轮的到什么姑娘。” 白从中眯了眯眼睛,笑道:“泽筠姑娘,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前有位朋友,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做,仿佛除了修炼术法之外,便没什么会的,跟他待久了,自己倒越来越操心,这煮饭缝衣,样样精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他的,晦气的很!” 二人自然是聊了半夜,这才各自睡去了,第二日,天刚刚亮起,太阳依旧没有穿过云层投进光来。 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早早醒来,收拾妥当,来到了昨日凿的冰洞旁,为了安全起见,白从中依旧用丝线掉了一颗圆润的夜明珠下去,将另一端拴在一旁的石头上,确保万无一失。二人这才投入海中。 因为蓝泽筠已然来过一次,也算是比较轻车熟路的,游在前面带着白从中一路向下,刚开始海底十分光亮,越往下,这光便越难透过去。直到夜明珠的光线完全看不到,蓝泽筠这才停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枚较小的夜明珠继续前行。 二人晃晃荡荡,在海底里窜了许久,慢慢探索那股吸力。 时间就像是这深海流动的水一般,叫人没有分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泽筠眼睛微眯,终于隐隐约约看到了前方显露出来的一个小漩涡。二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试探,终于被那股吸力彻底抓住,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待到确定这股吸力没有伤害之后,蓝泽筠与白从中彻底放松下来,任由这股吸力将他们二人吸入漩涡之中。 冰川下的海面依旧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和谐安宁,可这几十丈深得海水之下,已然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许多鱼群在这里穿梭而过,皆避身而过,生怕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洪流卷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主篇 第一百九十八章:雪山神巅 风轻轻柔柔的吹过,带起一片同样轻轻柔柔的雪花,阳光格外的刺眼,每片雪花都透亮透亮,闪闪发光。 一阵清新的香味入鼻,蓝泽筠这才从昏睡中悠悠转醒。入目的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英俊脸庞,从上而下,盯着自己。 “什么味道?” 蓝泽筠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立刻闭了起来,这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一片,在日光下,更加叫人难以睁眼。 白从中转动着手里带着些水珠子的白色幽兰,道:“揉一揉眼睛,慢慢睁开,这是幽兰的香味,啧!真没想到,这样的地方,竟然可以开出如此纯粹的兰花!” 蓝泽筠照着白从中的话,轻轻揉了揉眼睛,慢慢的试了几回,直到眼睛彻底适应眼前的苍白,这才睁开。 这里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纯白,一眼望去,除了白色的雪,再无其他颜色。死寂安宁又和谐。 宽敞的平原上没有一个脚印,一切都是崭新的,所有的一切都浸在金色的光芒之中,闪闪发光,庄重严肃,而他们二人就像是无端闯入圣地的无名之徒,亵渎了此地的美好。 蓝泽筠站起来望了望四处,问道:“这里便是雪国?” 白从中摇了摇头:“不是,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此地宽阔敞亮,没有一丝人烟的痕迹,这里应该是雪国存在的地界儿,不同于我们所在的世界,这个空间竟然可以存在于海底,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北冥海底,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块广袤无垠的大陆,无人知晓。 蓝泽筠揉了揉太阳穴,和白从中往四处眺望了许久,疑惑道:“一眼望不到边,如果雪国真的存在在这种地方,那他们到底如何从这里长途跋涉,在北冥与这片大陆之间来往?” 白从中摸索着下巴,亦是一脸疑惑:“没错,如果真的在这里,那他们定然是很少外出的…不与外界来往,相隔与两个世界,啧…倒真是世外桃源,早知道就来这里了,无人打扰,岂不自在。” 白从中说着,忽然自言自语起来,蓝泽筠看他面容逐渐柔和起来,想必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二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离开这片雪白的荒原,往其他地方探寻探寻。 古老的铜钱自平原腾空而起,而后快速飞入云霄,这广袤无垠的雪地上只留下几串儿来回踱步的脚印,格外刺眼。 蓝泽筠目光四处流动,打量着这个完全不属于他们熟知的世界,这里有阳光,白云,老天,雪花,山峰,甚至是傲雪独开的幽幽兰花,似乎和外面的世界并无两样,可要是真的认真思索去,这里,除了这些天然造就呢生灵,竟然没有一只活物,一切就像是被雕刻的一般,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没有丝毫破坏嗯痕迹。 铜钱飞了好远,过了两三个时辰,太阳慢慢由金光变得血红,一眼望去,就像是红透了半边天,像极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宣纸画,而他们一眼望去,底下依旧是一片雪白的荒原,四面八荒,都是如此一片景象,更显得静寂无声。 白从中盘腿坐在铜钱上。自腰间拿下来一个酒葫芦,猛地灌了一口,这才伸手递给一旁的蓝泽筠。 蓝泽筠倒也不嫌弃什么,伸手接过来,也是猛地灌了一大口,这三十年的琥珀香,果真是后劲儿十足,一口下肚,蓝泽筠便觉得嗓子眼火辣辣的,整个腹部也开始发热起来。 “啧,这酒是好酒,这风景也是好风景啊,青天一抹血残红,枯地半壁玉成白。好干净的地方啊。” 蓝泽筠转头看了一眼白从中,如今他们二人就像是松了一口大气,心中的忐忑失望已然消除了大半儿。 “呦!怎么,白道长还会作诗呢?” 白从中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顺势抬腿躺了下去,望着血红的天空,道:“不就是作诗嘛,以前认识一位朋友,他就是一个书呆子,平日里刻板严谨的很,这长年累月听他吟着,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蓝泽筠挑了挑眉,笑道:“人在江湖,朋友无数,白道长可真是见多识广,好友遍布天下啊。泽筠佩服!” 白从中听了,瞪大眼睛白了蓝泽筠一眼,假装愤怒道:“你又来是不是,尽调侃我!” 二人一路笑着说着,时间便如流水一样匆匆而过,转眼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也许是底下一片苍白的缘故,这夜倒也没那么黑了,虽然没有明月,不过天空中闪耀着好多璀璨的星星,一眼望去,就像是挂在天上无数个在太阳下闪耀的玛瑙石。 如此安宁美好的画卷,蓝泽筠便也顺势躺了下去,和白从中二人安安静静的欣赏起了如此美景。如今外面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就算也有如此美妙的景象,人心不宁,又怎么能安定下来,好好欣赏呢! 清风浮动,吹动着二人的衣摆发丝,随风飘摇,二人就这样没有知觉的熟睡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突然零零碎碎,飘落起雪花来。 一片雪白洁白的雪花,也不知道从哪朵云里面飘散下来,兜兜转转,落在了蓝泽筠的眉心处。 一股透心得清明将蓝泽筠从睡梦之中唤醒。蓝泽筠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只是一瞬间,便被惊得瞪大了瞳孔。 如今的天空之上,除了依旧闪耀着光芒的繁星,竟然还多了许多发着淡淡光辉的,长着翅膀的鸟儿,不对,应当说看似鸟儿的生物!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这些像极了鸟儿的东西,自由自在的来回舞动着,尾巴泛着七彩光辉,轻盈透亮,就想是优雅的仙子在天空之上翩翩起舞。来回戏耍! 蓝泽筠见此,立刻推了一把身旁的白从中,白从中皱着眉头悠悠转醒,眯着眼盯着蓝泽筠道:“怎么了?这大晚上的,好好睡个觉不行?” 蓝泽筠不语,伸手指了指天空之上的异象,才问道:“这究竟是什么鸟?我好像从来也没有见过。” 白从中听了,揉了揉眼睛,转头望向天空,只一瞬便迅速坐直了身子,目光一动不动的打量起来。 这看似像极了鸟儿的东西,翅膀极宽大,身长足足有十丈左右,尾巴十分灵活的来回飘动,每一根都像是水里自由自在的鱼儿一样。头部有一个大大的鸟冠子,一眼望去,没一根羽毛都无比柔顺,随风舞动,平白多了些虚无感。 白从中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好半天这才不确定的说道:“据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鹏鸟吧。” 蓝泽筠听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是说,鱼可以化作鸟??它们可是完全生活在两个地方的生灵啊!” 白从中挑了挑眉,忽而笑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气,造化之事更是妙不可言,朗朗乾坤,天马行空,可行之事,可比我们脑海里知道的要多得多啊!不过……如此,倒可以解释雪国之人到底如何来往北冥与雪国了…” “如何?莫非是把这些鸟当坐骑不成?” 白从中点了点头,眼睛微眯道:“你好好盯着它们,瞧好吧。” 蓝泽筠闻言,乖乖的盯着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看着,不过一刻钟,她便了然于心,只见这些鸟儿,真的飞起来,速度之快,宛若繁星坠空一般,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在天空之上划过一道残影,消失不见! 想来从雪国到北冥之口,这段距离,对于鹏鸟来说,不过须臾。 没过多久,天空之上,已然多了好几道弯曲的弧线。 蓝泽筠盯着那些弧线看了许久,忽而轻声道:“这么多鹏鸟,飞跃的弧线竟然都指向一个地方,要不我们跟着它们走吧,迄今为止,在这里它们是我们见到的惟一的活着的生物,也是与雪国关联最亲密的东西。或许跟着它们,就能找到雪国也不一定。” 白从中听了,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转身笑道:“正有此意!” 天空之上,好些如同繁星坠地一样的鹏鸟飞跃过去,白从中控制着铜钱,全力追赶起来,耳边的风呼啸不停,刚才还温温柔柔,如今就像是猛烈到让人窒息一般。 蓝泽筠伸手捂着口鼻,眯着眼睛盯着那些弧线,它们倒也不是稍纵即逝,不过以他们的速度,根本无法与鹏鸟比拟,所以也只能大概猜测鹏鸟飞行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底下一望无际的平原终于发生了变化,地形开始肉眼可见的崎岖起来,各种各样的山峰沟壑层出不穷,惟一不变的就是依旧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蓝泽筠四处看着,猛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前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这座雪山通体雪白,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座山峰都要高得多,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一样,越往近处,这通天的雪山便越高大宽阔,竟然像一根有力的擎天巨柱,支撑着整个世界。 主篇 第一百九十九章:雪国迷城 天地万物,世世生衍,天算推演,层出不穷。万物之下,神灵之始,有一荒原,苍白无垠,落有一神巅,无始无终,上可通达天听,入地不见其踪。越而过之,荒原之尽头,可见一怪城,瓦砖皆为雪白,天有盘旋五彩怪鸟,河水有荧光闪闪,其名曰:雪国。 蓝泽筠与白从中越过这条通天巨柱,竟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巨柱之中,隐隐散发出来的强大灵力,抬头望去,只见这巨峰山巅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再往前走,山势更加崎岖,雪白的山川连绵不绝,之间竟然也有清澈湛蓝的河水穿梭其中。山水之间,荧光闪烁,犹如一副神秘莫测的庄严画卷。而群峰之间,隐隐有些白色的建筑物坐落其中。 蓝泽筠目光聚了聚,专注的望着底下的景色。 “哪里…应该就是雪国了吧,群城围聚,瞧着工艺,似乎和我们所在的那片地界儿并无两异,可真是奇特。” 白从中亦是定定的观察着底下的城池,这座城池并不大,只能算是一个小部落,城内房屋相互之间,间距甚远,瞧着占地面积广泛,但居住人口并不多。也不知这些不为人所知的人究竟在此地活了多久。 蓝泽筠点了点头,看着那些从自己头顶高空之上一跃而下的鹏鸟消失在了底下的城池之中。 “应该是了,白道长,我们快下去吧!这雪国的秘密,也需要探索探索了。从古至今,天下奇谈。怕是今日我们也能有幸见识一番了。” 蓝泽筠语罢,白从中便立刻调整方向,朝着那处城池降落下去。 待真的到了地面上,他们这才发现,这座城池比他们凌空见到的更加精美绝伦。 城墙之上的一砖一瓦,皆是洁白如雪,上边用精巧的手法雕刻了栩栩如生的雪莲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妩媚动人,而城门之上,似乎是用了透明的白玉雕刻了一朵超级大的雪莲,每一朵花瓣儿都如真的一般,当然最令人奇妙的还是平展润滑的花瓣儿上竟然有用玉刻意雕刻出来的露珠,可见此等工艺的精美! 蓝泽筠与白从中站在雪国门口,瞧着上边他们完全看不懂的牌匾,心脏已然砰砰跳动,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青天白日,阳光高照,但这雪国的城门竟然紧紧的闭着,而此地除了他们二人的脚印,再无其他。可见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人出入城门。 蓝泽筠甚是疑惑的看了白从中一眼,白从中眉头紧皱,此地对于他们二人毕竟是无比陌生的,先不说他们二人是随意闯入的,就怕这雪国之人怕生的很,如若再有个什么恐慌,那他们二人定然是性命不保。 如此思索一番,白从中稍微低头,看着蓝泽筠轻声道:“硬闯定然是不行的,等会儿我们敲门,先瞧瞧人家脸色,就说咱是不甚掉入海中,被一阵漩涡卷到此处的,切莫说什么雪国圣女。慢慢试探便是。” 蓝泽筠轻轻点头应下,二人拿定主意,随即上前敲门。只是这城门似乎比他们二人想象的厚实沉重的多。 蓝泽筠敲了两下,便放弃了,转头看着一旁的白从中笑道:“听这声音,根本传不过去,我看我们这样,就算瞧到天黑,里面的人也不会听到的。” 白从中点了点头,一抬眼便看到蓝泽筠双手抱胸,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瞧着害怕的紧……” 蓝泽筠闻言,嘴角上扬,笑意更深,盯着白从中道:“白道长风流倜傥,堪比雪霜幽莲,聪明机智,实属人中龙凤,叫人心生敬佩,久久不能罢休。” 白从中看着蓝泽筠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伸手阻止道:“泽筠姑娘,你…你有话好好说,咱商量商量也是可以的,无端说这些做什么。” 蓝泽筠摇了摇头,挑了挑眉继续道:“像白道长这样的正义之士,天下难有,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定然也会身先士卒,保护我这样的弱女子的吧?” 白从中抽了抽嘴角,看着蓝泽筠咽了咽口水,弱小女子?他可忘不了在凤麟城中,蓝泽筠是如何下狠手,差点儿没要了他半条命呢! “咳…那是自然,我是男子,若遇到危险,定然会身先士卒,保护泽筠姑娘的,你不用担心,我是哪种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人吗!?” 此话一出,蓝泽筠立刻眨了眨自己水灵灵的眼睛,笑道:“白道长自然不是。这城门厚实的很,除非有重物撞击,不然怕是半点声音都穿透不过去,我一个弱女子,身体瘦瘦弱弱,差的很,只怕要白道长费心了。” 白从中听了,心到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自告奋勇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泽筠姑娘放心,这种事,当然是由我这个大男人来了,怎么会让你受苦呢,你且在一旁等着,看我蓄力而发,将它撞的粉碎!” 语罢,白从中伸手示意蓝泽筠退路一旁,自己则后退两步,然后弓步而立,撩了撩衣摆,而后朝着前方紧闭的大门猛地冲了过去。 只闻“砰”的一声,白从中便撞了上去,只是这城门竟然未有丝毫波动,蓝泽筠特地立耳听了听声音,只见这声音还是未能彻底穿透过去! 白从中撅着嘴,忍着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而后又退后几步,继续撞去!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 蓝泽筠站在一旁定定的瞧着,好半饷才道:“白道长,对不住了!” 语罢,还未等白从中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股淡蓝的灵力彻底包裹起来。蓝泽筠轻轻抬手,白从中便也离了地面,漂浮在空中,逐渐打横。 白从中安安静静的看着蓝泽筠的举动,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一脸苦相的看着蓝泽筠喊道:“不要啊!快放我下来!这样会出人命的!出人命你懂不懂啊!” “砰!” 一声超级猛烈的撞击声打破了白从中的惨叫,这城门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移动,可见蓝泽筠使得力度有多足! 又如此好几声,城门那块儿终于有了响动,似乎是有人要打开城门。 蓝泽筠见此立刻松手放白从中下来,而后上前,搀扶着剧烈咳嗽的白从中! 白从中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通通移了位置,全身依旧颤抖个不停,就连面色也苍白了许多。 被蓝泽筠如此戏弄,白从中心里憋屈的很,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蓝泽筠道:“你…你……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蓝泽筠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正门,一阵响动过后,只闻“吱呀”一声,这厚重的大门终于慢慢打开。而他们面前此刻正站着一个身高五尺,胡子雪白的矮小老夫。 四目相对之间,三人都打量着对方,看了许久,好半天,这矮小老夫才疑惑道:“来者何人,如何进的白原,又是如何来的雪国?你们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蓝泽筠见此人面色严肃,还带着一丝不难烦,立刻笑道:“老爷爷,我们二人不甚入水,被水下的漩涡莫名其妙的卷到了这里。属实不知这里是哪里,只瞧着方圆百里,只有此地有城镇,这才前来求救,这位是我的兄长,在水中呛了水,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到了,气虚的很,还请老爷爷能否通融一下,收留我们一些时日。” 这白胡子老夫瞪着眼睛转头看了看扶着腹部,一脸病态的白从中,打量了半天才道:“瞧着确实有些虚,像个病人,行了,先进来吧,我还要关门呢!” 蓝泽筠二人听到这话,立刻进了雪国,只是奇怪的是,大白天的,这街道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一座空城,没有炊烟,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哎呦!气死我了!”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叫骂声,蓝泽筠二人转头,只见这五尺老夫手里拿着铁链,踮着脚尖儿,看着离自己好远的扣锁,无奈的大骂,属实有些滑稽。 蓝泽筠倒还好,只是扶着肚子的白从中见到这场景,一时忍不住,竟然放开音量,大声笑了起来! 白胡子老夫听了,转头怒道:“笑什么笑!不怕肚子里的气儿全部跑出来,你小子一命呜呼?还不快过来搭把手?信不信我把你们二人踹出去?” 蓝泽筠听了连忙上前,笑眯眯的说道:“老爷爷,你别生气,我这位兄长小的时候脑子出了些问题,经常这样冷不丁的笑,怪瘆人的,你老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计较了。” 蓝泽筠说着便拿过白胡子老夫手里的铁链,这铁链在蓝泽筠手里猛地一下落,蓝泽筠立刻运着灵力,生生接住,而后咬着牙慢慢抬起,最后小心翼翼的挂在扣锁上。 这白胡子老夫定定的看着,待完事后看着蓝泽筠头顶渗出一层密汗,这才摇了摇头,道:“这都什么身体,弱得跟蚂蚁一样!” 蓝泽筠无奈的笑了笑,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儿,一边想着这铁链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看起来那么轻,拿在手里竟然有千斤重! 主篇 第二百章:雪国守城人 “有些事情我可要说明白,这个地界儿可不能胡乱走,尤其是这个节骨眼儿,你们两个先乖乖的跟我回家,在家好好呆着,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再带你们去觐见王上,当时候应该就可以回去你们的世界了。” 白胡子老夫背着手走在前面,一边贼蓝泽筠二人领路,一边细心叮嘱着。 蓝泽筠一路上往四处瞧了瞧,只见这偌大的城池,竟然真的连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寂静的很,随即试探的问道:“老爷爷,怎么这城镇里阴森森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难道这片儿地界儿无人居住不成?” 老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道:“当然是有人住的,只是最近大家都在家里焚香斋戒,辟谷凝神,所以街上才这么寂静。” “辟谷?我说怎么一道炊烟都瞧不见?可是这里的习俗!” 老夫闻声,道:“习俗…倒也算不上,只是最近圣女要从神巅降落到雪国,为这片土地带来恩惠,子民虔诚,多年以来自行焚香斋戒,以表对圣女的敬仰与拥戴。” 说到此处,老夫又回过头来,看着二人告诫道:“所以,你们两个可一定要安分守己,切莫在这种时候瞎跑,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惹怒神灵,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蓝泽筠与白从中听了,都是一脸笑眯眯的乖乖应下。如今的形式要比他们想象中的好太多,而且好巧不巧,又恰逢赶上了圣女降临雪国的日子,这样倒省了他们在花心思去寻! 白胡子老夫领着二人从街道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蓝泽筠转头看了看正街,不禁疑惑道:“老爷爷,按理说,城门两侧居住的居民离城门最近,定然会先人一步听到敲门声,您这居住在深巷之中,先不说如何距离这么远听到声音,就说开城门的也不该是您啊!” 老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此各司其职上万年,也不曾变更过。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不劳而获的,该你的职责旁人不会干涉,我便是掌管城门的,别说住在这儿,就算身在百里之外,只要城门响动,我也可以听得见。” 蓝泽筠点了点头,又问道:“上万年?老爷爷您就没有…子孙后代?” “子孙后代?我这么强健,还需要什么子孙后代?在雪国,所有人都有与天并齐的寿命,也许子孙便是长寿的代价,除非有人身体有异,患了无药可治的疾病,王上才会请求圣女赐下一个代替他的婴儿,其他人皆是孑然一身。” 正说着,老夫停顿了一下,打开了深巷最里面的一扇大门,厚重的大门被推开,蓝泽筠朝里面望去,只见这院落景致别致,优美,房屋错落参差,廊桥环绕,还有假山流水,设计精巧,雕刻别致,像是大户人家。 老夫站在廊桥处停顿了一下,而后才领着二人绕过假山,朝着一处闲置的房屋走去。 “你们虽然是兄妹。不过外面的那些人似乎很讲究什么男女有别,这个别院有三间房屋,两间客房,一间厨房,不过最近这厨房怕是不能用的,全城辟谷,见不得一丝炊烟,可别给我招惹什么祸事了,你们那里不是有句话说入乡随俗,不如凑活几日,也辟辟谷,轻轻身子,可能还对你这病有帮助呢!” 白从中听了,咳嗽了一声,看着对面嗯矮个子老夫,大声道:“老头儿,你想要我死直接说嘛,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就我这个样子,还辟谷,怕是还没等什么圣女降临,就已经先饿死了!要我说就得吃肉,吃肉才能好!” 老夫听了,挑了挑眉,笑道:“呦!吓唬我呢!听听,听听这声音,比什么蛐蛐儿都要聒噪,看来一点儿也不虚,我看你啊,别说饿几天了,就算饿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 蓝泽筠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和小孩子一样对骂了起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连忙岔开话题,问道:“老爷爷,我瞧着您对我们那片地界儿甚是了解,可有去过?” 老夫听了,立刻止了骂声,一双眼睛直直放光,道:“去当然没去过,不过…好久好久之前,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也有一位误闯雪国的朋友,他也是你们那个世界来的,他为雪国带来了许多新奇有趣东西,我啊,也是从他那里听到了,听说你们那个世界,五彩缤纷,有绿色的树,彩色的花,各种飞禽走兽。还有许多许多好玩儿的东西,可是真的?” 蓝泽筠见老夫很感兴趣,随即点了点头,回道:“自然是真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所处的那片地界儿确实是浮生万象,五光十色,不过正所谓阴阳调和,有利有弊,那里有它的繁华多彩,也有它的肮脏邪恶。” 老夫安安静静的听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姑娘冷清的很,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却也如同一片不会流动的死海一样,虽然能说会道,有说有笑,不过总能感到一点儿风的气息,可沾花香,可过淤泥,可吹杏花,可卷波浪! 这老夫似乎是对蓝泽筠所在的那个地方感兴趣的很,拉着她聊了许久,这才兴致勃勃的回去。 待老夫走后,蓝泽筠躺在床上,一夜未睡,不知为何,越是接近自己心心念念的机缘,她的心中越惶恐不安,这种感觉超过了她一路朝北,路过的任何一处地方所产生的,就像是哪里扎了一根刺,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可偏偏哪一天看到它露了头,心下便越来越觉得不顺眼。 蓝泽筠在床上未合眼,躺了一晚上,第二日便早早的出门,确实这个时候越不能松懈下来,她需要和白从中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只是她行到白从中门口脚步却停顿了下来。蓝泽筠定定的望着放在白从中门口的一个用白布包着的竹篮子,而后低下身子,掀开白布,只见里面儿竟然装着好些脆嫩的瓜果,老远闻着一股香甜气息,而且一旁还有一半油纸,蓝泽筠轻轻拿起来,凑到嘴边儿闻了闻,心下不由得一暖。 白从中不管在哪里都是日头不上三竿,不会起身的主儿。蓝泽筠站在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任何响动,思索了一会儿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白从中摆着大八字,稳稳当当的躺在床上不动弹,丝毫不受干扰。她啊是真的佩服白从中这骨子洒脱劲儿,瞧着散漫无赖,其实比任何人都通透机敏。似乎大山崩于面前,都不会受任何影响一样,蓝泽筠属实好奇,这样的人,究竟会为了谁,来来回回在北冥无数次,只为了寻一个没有一丁点痕迹的雪国圣女! 蓝泽筠倒也不喊他,自顾自的坐在桌子上,打开油纸包,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鲜脆可口的梨啃了起来,说来也奇怪,雪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粮食菜果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白从中睡的正香,忽而闻到一股酱肉香在自己的鼻腔处久久不散,他咽了咽口水,翻过来翻过去,心里就像是被猫抓着一样难受,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猛地一声从床上翻了起来。 待看到桌上晾在外边油乎乎的酱肉时,就跟饿虎扑食一样,“嗖”的一声,快速跑了过来,抓起桌上的肉啃了好几口,才道:“我…我还以为做梦呢,真香!我的宝贝啊,我已经多久没见到你了,可想死我了!答应我,出去以后,千万别在离开我了!”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狼吞虎咽的模样,摇了摇头,忽而问道:“如今我们已然到了雪国,又恰逢遇到圣女降临,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以防不备之策。” 白从中似乎是被酱肉噎到了,连忙拍了拍胸口,而后到了杯清水顺了顺,这才道:“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发生的你再怎么躲还是躲不过,泽筠姑娘,你听我的,把心放到肚子里,乖乖的等着吧,待到圣女降临,我们去寻她便好,命运机缘这个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掉的!” 蓝泽筠看白从中一脸松懈,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心里居然不恼,昨夜盘踞在心头久久不散的愁云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消散不见。果真是奇妙的很。 “长生不老,与天长存?看来西木藏索他们已经在这里生存了万年之久了,也不知道万年前的那场天地浩劫,有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白从中吃些,听到蓝泽筠的话,抬头问道:“西木藏索是谁?你朋友?” 蓝泽筠摇了摇头,看着白从中手里的酱肉,道:“就是那个老爷爷,不计前嫌给你肉吃的那位!” 白从中听了,停顿了两下,而后才道:“是他啊,看来这老头儿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啊!” 主篇 第二百零一章:迎接圣女 如此过了一些时日,一日卯时,天际刚刚有了破晓之意,忽而号角轰鸣,铜钟阵阵,久久不罢。 蓝泽筠被这震天的动静惊醒,连忙起床打开房门,只见这雪国之城,哪里还有前些日子的静寂,只站在院子里,都能看到屋外街道上闪烁的灯火之光,偶尔还有些欢声笑语,瞧着热闹的很。 蓝泽筠心中大动,想来这雪国怕是有大动作。正想着,西木藏索扶着裙摆急匆匆的从廊桥处走了过来。 蓝泽筠赶忙迎了上去,道:“老爷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天还未亮,怎么如此热闹?” 西木藏索点了点头,回道:“前些日子不是给你们说了,圣女这些日子要降临雪国,昨日王上传了消息过来,说今日乃是中星出云,吉日良辰,只等天一亮,圣女便该来了!对了,你们二人可要好好的待着,没有圣服,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去!” 蓝泽筠见西木藏索目光满是兴奋敬畏之意,看来这个圣女在雪国人心中的威望怕是高不可攀的!而他们二人此行的目的便是这圣女,所以不管怎样,这人他们是一定要见的! 如此想着,蓝泽筠灵机一动,看向西木藏索笑道:“老爷爷,我们二人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景,敢问我们二人能否有幸出门瞧一瞧?” 西木藏索皱眉思索了一下,见蓝泽筠目光真诚,里面全是渴望之情,倒也难得的同意了。 “这样吧,等会儿我给你们找两件儿圣服穿着,你们混在人群之中,切记不要与其他人交流,这雪国的生灵都是有数的,街坊邻居,大家也是日日见面,你们两个面生的很,定然一下子就被瞧出来了,这样,我去街上再给你们买两个面具,好好带着,热闹看完,立马回来。” 蓝泽筠听到西木藏索想的如此周到,连忙点了点头,开心的应了下来。 “不过…我身为这雪国之城的守门人,你们二人是我放进来的,如今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要是闯了什么祸事,若是追究责任,我肯定是逃不脱的,我信任你们二人,可别让我失望了。” 西木藏索这话说的蓝泽筠心头一颤,脑海里已经百转千回,只好整理了一下心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过三刻钟的功夫,西木藏索已然为他们二人准备好了一切,因为他是雪国守城人,必须早早的等在城墙处,所以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蓝泽筠叫醒白从中,而后与他换上了西木藏索带过来的湛蓝色的圣服。这圣服质地柔和顺滑,上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艺,整平的绣上了好几朵开的正盛的雪白色的幽莲。 白从中肘着手,痴痴的看着门口整顿袖口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赞叹道:“雪里埋香枝头雪,清水芙蓉上玄月,青丝浮浮袖口香,窈窈天衣人着妆。此乃惊鸿一瞥,冷霜佳人!我看那个老头思虑很周全,要是你这副模样出去,一眼就能被瞧出来,毕竟这样的美色,天下难见!” 蓝泽筠低头又整了整自己的束腰,将手里的菩提珠子小心翼翼的系好,这才道:“白道长谬赞了,您才是风华绝代,人间难得的绝美公子。这世间男相女相,都没有生出你这样的佳骨绝色!可见,天上的皎月是摘不下来的。” 二人一顿奉承,待收拾妥当之后,倒也不犹豫,随手拿起桌上的面具就出了门。 街上人头攒动,手里全部提着一盏琉璃明灯,戴面具的人瞧着倒也不少,也许是多年一遇的喜事,隐隐约约还有些过节的气氛。 白从中瞧着街边有些闲置的明灯,便随手拿了两个,和蓝泽筠人手一个提着,待在一处昏暗的角落里。 “啧啧啧,说来咱也算是来了快五六天了,他们在咱没来之前就辟谷,到现在也不知多少天了,一个个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神人呐!” 蓝泽筠抽了抽嘴角,见如今街上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们,一个个精神饱满,哪里有半点憔悴之意。 “拥有与天同齐的寿命已经是匪夷所思了,几天不吃饭又有什么新奇的,要是你愿意,我看半个月滴水不沾也死不掉。” 白从中听到蓝泽筠出言怼自己,叹了一口气,扶着胸口,假装难过的说道:“泽筠姑娘啊,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朋友,怎么没有半点同情心,而且我发现你说话和那个老头儿真的是越来越像的,我看你还是少和他接触,净学了些刁钻刻薄,隔应人的话!” 这边儿二人正说着,那头突然开始敲锣打鼓,隐隐有琴声传来,街上的人听了,竟然全部朝着那处跑了过去。 二人正疑惑着,忽而一阵浓郁的酒香飘过,白从中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集中,猛猛的吸了两口气,激动的拉着蓝泽筠道:“你闻到了吗,我的心肝儿宝贝啊,我终于又要见到你了!” 蓝泽筠见此,猛地拉了拉白从中的衣袖,严肃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这可比什么酒肉重要多了。” 只是白从中哪里还听的进去,他的心魂儿早就随着那股在空气中隐隐浮动的香味儿去了! “我不是说了吗,机缘这个东西强求不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躲也躲不过的,我瞧着离天亮还有些距离,我过去看看,你站在这里别动,我等会儿过来找你啊,保证不耽误时辰!” 语罢,还未等蓝泽筠说什么,已然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了踪影。 蓝泽筠心下气恼,摇了摇头,低声骂道:“真是个糜烂的酒鬼!” 蓝泽筠呆呆的原地站了许久,来往的路人皆朝着她投来的试探的目光,如今她一个人呆站在这里,确实叫人心生怀疑,于是蓝泽筠便随着人流,走动了起来。 别说今日还真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街道两旁早早的摆了些摊位,这倒是同外界大陆上的城镇一模一样。 蓝泽筠左右瞧着,只见这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挺多的,叫人眼花缭乱。忽而,蓝泽筠被一处摊位吸引,停下了步伐,望着这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梳子,神色凝重。 一时间,千万种思绪纷纷涌入脑海,帝君也曾送过她一把梳子,如手掌大小,一直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口位置,那梳背上淡蓝色的玉珠子,已然被她盘的光亮无比。 她还记得那日在汾西,看着度落停在那里,精挑细选,而她也呆愣的站在一旁,定定的看着,如今细细想来,也许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喜欢上了度落。只是一直压在心口,没有说出来罢了。似乎面对度落,她总是选择逃避的,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一培淤泥,她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入了度落的眼。 当初的一幕幕全部涌上心头,蓝泽筠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抑制住了眼眶里涌动的泪花。而后伸手朝着一把精巧的,镶了红色玛瑙的银梳探去。 刹那之间,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率先按住了那把梳子。蓝泽筠盯着那只手看了看,而后才转过身来。 身旁的人身高七尺,瞧着削瘦挺拔,穿着湛蓝色的圣服,戴着同她一模一样的面具,此刻似乎也是被惊到了,转过头望着她。 天还未亮,他们又是背光而立,手里的琉璃灯昏昏暗暗,蓝泽筠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眸子,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种神色。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幽莲香味,淡雅怡人。 蓝泽筠见此,收敛了心神,连忙收回手,道:“既然是阁下先看到的,那阁下请自便。” 语罢转头就走,只是没走两步,便停下了脚步,转头目光震惊的看着那人。 那位男子并不在意,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金叶子,丢给摊主,而后拿着梳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 白从中心满意足的拿着自己的酒葫芦回来时,便看到蓝泽筠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再思索什么。 白从中见此,上前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问道:“发什么愣呢?” 蓝泽筠猛地抬起头,目光之中竟然多了一丝肃杀之意,吓了白从中一跳! “呦!这是怎么了?一下不过就离开了一会儿,这眼睛怎么跟能吃人的一样!”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们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这么快?怎么可能!咱包裹的这么严实,这雪国中的人那么多,就算街坊邻居都认识,这黑灯瞎火的,还带着面具,咱也没和他们交谈啊,怎么就被认出来了呢?” 蓝泽筠也很疑惑,一五一十的对白从中讲道:“刚才在一个小摊位处遇到了一位公子,待我走时,他给我传了密音。” 白从中听了,倒也不慌张,问道:“密音?说了些什么?” “他只说了句我不是雪国的人…不过我觉得他似乎并不想多管闲事,密音传递,避人耳目,说了一句便走了,而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奇怪的很。” 白从中听了,摩挲着下巴,想了半天,才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不要放在心上了,大家各走各的道,互不干涉。” 主篇 第二百零三章:圣女承贞 天边刚刚泛起一道金色的光亮,撒了一片金黄色的光晕进来。 雪国城池,人山人海,守护着光明的到来,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跟随着众人提着手里的琉璃灯聚集在城门处。 西木藏索挺拔的立于城墙之上,原本矮小的身形,如今看起来竟然前所未有的高大威猛。 约莫辰时,一道亮白色的光辉从远处的通天巨柱上洒了下来,而后一泻千里,直通雪国! 众人立于城门之前,尽管城墙有十丈之高,也没有挡住这刺眼的光辉。 蓝泽筠眯着眼睛,瞧着城墙之上撒下来的光芒,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慢慢悸动起来,这光竟然一点儿也不温暖,带着一丝圣洁寒冷,犹如此地连绵不绝的冰雪一样。 一刻钟后,西木藏索目光铮铮,长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地下众人大声道:“圣光已至!耀我雪国!祥瑞遂降!圣女亲临!行善行惠!千秋万载!叩首!” 语罢,众人神情严肃,将手里的琉璃灯端端正正的立于最前方,而后朝着城门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再掀裙摆,跪地叩首。在此过程中,没有一个人嬉笑玩闹,他们庄重严肃,宛如面见神袛,眼里满是崇拜与尊敬。 蓝泽筠与白从中照葫芦画瓢,学着众人参拜,待拜礼结束,只听“吱呀”一声,雪国沉重的大门应声开启,原本被城门阻挡住的圣光立刻倾泻进来,刺眼的很,一时之间叫人睁不开眼睛。 没有人敢出声一句,大家都恭恭敬敬的站着,沐浴着圣光。忽而洁白的光辉大盛,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从圣光之中涌来,蓝泽筠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窒息了一样,无法呼吸!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颤动,灵涡深处亦是如此!她见过无数修为强盛的修士,虽然被威压震撼过,却从未害怕。但是面对这圣光之中的气息,她明显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害怕,那是一种被窥探,无处遁形的可怕,弹指间灰飞烟灭的可怕! 又过了一刻钟,圣光慢慢收敛干净,一阵清脆的铃铛响起,蓝泽筠微微抬起头,盯着城门方向。 不一会儿,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那个女子穿着雪白随风流动着的衣衫,长到腰处的青丝没有丝毫修饰,只额间流动着一颗透亮的白玉珠子,就这样随风飘荡,她的裙摆上绣了好几朵迎风开放的雪莲花,瞧着栩栩如生,生动精致。脚上穿着绣了彩色凤尾的雪白色靴子。纤细的腰间戴着一圈儿烨烨生辉的银色铃铛。再往上看,女子修长的脖颈处挂着一块雕刻精致的黑色雪莲花,与周身的一片雪白圣洁格格不入,却并不突兀。 “过来吧,不等我一起,怎么先跑过来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想起,蓝泽筠立马低下了眼睛,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一道探索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移去,停顿了许久。 好半天,周围没有动静,蓝泽筠屏息以待,心脏砰砰直跳,脑海快速转动起来,寻找应对之策! 正当此时,她的身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而后便有一人离开了原地,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坦坦荡荡朝着城门口的那道身影走去。 “你太慢了,有些事情,我一刻也不想等。” 此话一出,众人皆吸了一口凉气,无比震惊的看着那个人! 从来没有人可以立在圣女的身边,更没有人可以用这样散漫的语气和圣女说话,这样亵渎的行为,在雪国绝对不可能发生! 雪国的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错愕无比,不过眼里更多的是对这个人的同情与厌恶。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圣女并没有生气,而是掩面轻笑一声,虽然隔着面纱,不过也能感受到她的心情愉悦。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是个急性子,罢了罢了,这么多人呢,我们等会儿再细说也不迟。” 承贞笑着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男子,而后清了清嗓子,越过他,走到众人面前,轻声感叹道:“雪国倒真是越来越气派了,看到大家生活美好,承贞内心也是感念万分。” 语罢,承贞双手合十放于胸前,似乎是在祷告,而立于众人最前面的一位男子,低着身子,恭恭敬敬的上前,道:“臣尚雪封携雪国众子民恭迎圣女!” 承贞睁眼,看着面前的男子,连忙上前,轻轻扶了一把,笑道:“这片雪域,瞧着广袤无垠,不过也就雪国这一处人烟,我在这里活了多久,雪国就存了多久,说起来,我倒也算是雪国的一份子呢,国主又何必如此见外,这万年的时光里,因为有你们,我才觉得漫漫长日,并没有那么了无生趣。” 尚雪封听了这话,头低的更深,连忙道:“圣女如此说,真的是折煞臣了,这些年里,多亏圣女扶持教诲,我们才得以生存,您在我们心中便是真正的神袛,将光辉与生机带进了雪国的圣人!” 承贞见尚雪封与雪国众人如此严肃,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道:“看来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对了,国主,这位是我的朋友,此次和我一同来雪国。还请您与大家多多照顾。” 尚雪封抬眼微微瞧了瞧承贞身边的人,立刻应道:“圣女的朋友便是我们雪国的朋友,还请圣女放心!对了,众人为了迎接圣女,特地准备了筵席,还请圣女前往王宫!” 承贞听了,微微笑了笑,而后才道:“大家如此热情,我又怎么推脱,那就请大家和我一同前往王宫畅饮作乐吧!” 语罢,雪国众人竟然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来,大家一改刚才的严肃庄重,有说有笑,和承贞一同往王宫走去。 蓝泽筠与白从中依旧走在队伍的末尾,白从中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前边儿,直到瞧不到承贞的身影,这才长吐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道:“可真是吓死我了,这种气息也太凌厉了,这个圣女怕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蓝泽筠点了点头,想起先前停顿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有些消散不去的心悸! “她是不好对付,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她身边儿的那个人。” “你是说她刚才说的那个朋友?” 蓝泽筠肯定的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没错,就是他,先前给我传密音的就是他。” 白从中听了,惊呼道:“什么?!!是他!?他可是圣女的朋友,那他岂不是已经把这事儿告诉承贞了??” 蓝泽筠抿着嘴,摇了摇头:“也许还没有,就算有,我们也并不是无路可退。我只是奇怪…这传说中孤傲的圣女竟然也会有朋友?而且听她刚才的话,这位朋友似乎并不是雪国的人,可她明明说了,雪域广袤无垠,只有雪国一处人迹,他不是雪国的人,那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白从中听了,心里也疑惑起来,二人沉默了好半饷,其实内心的答案就在嘴边,只是他们不敢相信罢了。 雪国里似乎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圣女降临,举国欢腾。几乎整个雪国的人都聚集在雪国王宫之中,载歌载舞,无拘无束,肆意欢闹! 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缩在一个被人挡住的角落里,尽量不引起上位上的人的瞩目,蓝泽筠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还记得她,而且她很奇怪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雪国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个迷,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蓝泽筠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不过,对于白从中来说,似乎这一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只见他一只手里拿着比自己脸还要大的羊腿,一只手里抱着酒坛子,已然不顾一切,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蓝泽筠面色愈加凝重,深吸一口气,凑到白从中身边,伸手狠狠的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道:“你给我稳重点,这是什么场合?西木藏索可是有交代过的,你摘了面具,很有可能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我们三个都得玩儿完!” 白从中只觉得大腿直发抖,那块被蓝泽筠拧着的地方如同被撕裂了一般,他使劲儿咬着嘴唇,克制住自己想要叫出声来的冲动。 好半天才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蓝泽筠道:“你别掐了,再掐我就得喊出来了,到时候只怕是玩儿完的更快,松手!快松手!再不松手我就真的要喊出来了!…” “我松手,你把面具带好,再等一会儿,我们找个机会先走,这圣女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雪国,咱回去好好想想对策。” 白从中听了,很是乖巧的眨了眨眼睛,蓝泽筠见他没有反抗,便松开了手。 白从中立刻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大腿,被掐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一直往上蔓延,就连他的大腿根儿也疼了起来。 白从中瞪了蓝泽筠一眼,忽而眼含泪花儿的说道:“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掐的人家好痛,一会儿该怎么走回去??!” “…………” 主篇 第二百零三章:泛泛淡雾清波 因为圣女承贞的到来,雪国整个王国灯火辉煌,众子民载歌载舞,好不热闹,一直从清晨持续到了夜晚十分。 蓝泽筠与白从中自始至终都缩在角落里,等待着机会开溜。今晚天空之上终于有了许久未见的月亮。 承贞同尚雪封坐在主座之上畅饮欢谈,而她的那位神秘的友人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既不喝酒也不走动。他依旧戴着面具,不理世间欢闹,宛若一座雕像一样。 蓝泽筠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如今这大殿之中,已有喝醉的人,她思索了半饷,打算等会儿趁着大家迷醉不注意,和白从中从门口溜出去。 大殿之中聚集了百余人,都是雪国城池之中的子民,蓝泽筠一开始也是惊讶的很,这雪国如此之大,竟然只有百余人生存。不过后来又仔细想了想,便也全然理解了。 这万年之间,雪国从无到有,在广袤无垠,没有生机的雪域上蹶然而起,圣女承贞赐予他们永恒,与天地同齐的生命,同时剥夺了他们拥有子孙后代的权利。也就是说,万年之间,雪国的人口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变动,即使这座城池越来越盛大,依旧没有。 天空之上投射下来的皎皎月光投射在门口之上,撒了一片光辉进来,与大殿之中摇曳的灯火之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蓝泽筠瞧着这些人,脸上纯朴灿烂的笑容,尤其是西木藏索,此刻脸红红的,站在大殿之中同其他子民欢歌跳舞,琴弦悠悠,击鼓阵阵,好不快活。 忽而目光一转,蓝泽筠从人群之中偷偷的往主座之处看去,白天的时候,她抬眼偷偷的瞧了瞧传说中的圣女承贞,可当时迫于压力,只草草瞧了几眼,可虽然只是几眼,她已然知晓这圣女承贞绝对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先不说她面纱下的样貌究竟如何,就那艳绝非凡的气度,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可以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风采! 而且最叫人佩服的是,她作为这个世界的神,居然能够得到雪国上下所有人的忠诚与尊敬,而同时又深受爱戴,除去在城门之处,所有人严肃庄重的氛围,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拘束畏惧。现在的他们就像是朋友一样。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与心计,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蓝泽筠盯着承贞的侧脸正思索着,那与尚雪封交谈的人儿突然转正脸庞,温柔的看着殿内欢快的人儿。 蓝泽筠的瞳孔突然放大,她此刻竟然才注意到圣女承贞的双眼竟然是蓝色的,就像是一丝不染的湛蓝天空,不经波澜的幽深大海,又或是纯质干净的连绵冰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光这样看着,心神便会宁静下来,叫人忘乎所以,心生慈悲,不可亵渎! 不知不觉,周围的喧嚣嘈杂通通离去,就连空气也清新了几分,隐隐还有一丝清凉的风穿透过来。蓝泽筠竟然被那双眼睛深深吸引,看呆了…… 正当此刻,一道锋锐的目光忽而停顿在她的身上,叫她心神一颤,蓝泽筠立刻清醒过来,目光往一旁挪了几寸,那双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隐在黑暗之处,他落座的那个地方与蓝泽筠隔了好些东西,一通遮挡下来,蓝泽筠倒也是在看不清楚。 蓝泽筠立刻低下了头,不再四处乱瞟,这个人神秘的很,她实在分不清楚是敌是友,要是他袖手旁观倒还好,可万一插足其中,便是一个大麻烦。 “圣女光临我雪国,实在是叫雪国上下蓬荜生辉,为表雪国上下众人的敬仰之意,子民们前些日子便提议,这次圣女前来,他们定然要亲自一一给圣女敬酒!” 一道洪厚的声音打破了蓝泽筠的思绪,也打破了殿中的喧闹。 原是这尚雪封见众人兴致高涨,这才说了这话,助助兴,当然对于雪国的每一个人,都是莫大的向往与荣耀! 大殿之中之安静了一小会儿,众人便热情高涨,举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翘首以盼! 承贞脸上稍微错愕了一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如风,她看着底下众人一个个期望的瞳孔,忽而笑道:“这殿中可有百余人,一人一杯,我怕是今天得醉倒在这里了。” 尚雪封听了,面上一红,当时他们只想着如何才能表达对圣女的敬仰,却忽略了这一茬儿…如今这话已然说了出来,属实有些难堪与强人所难… 承贞见尚雪封面色僵硬,随即又道:“不过…这万年之间,雪国与我一同存在至今,大家对我而言至关重要,我还要感谢大家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生机,如今大家敬我爱我,如此盛情,我又怎能浪费!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尚雪封听了承贞的话,面色更加激动,连忙端着自己的酒杯,立于承贞身前,微微弯腰,对着面前的人,恭敬道:“圣女乃我雪国世世辈辈敬爱之人,圣女亡则雪国亡!” 话语之间,热血澎湃,承贞倒也不做作,也起身拿起酒杯,和尚雪封轻轻碰了碰,干干脆脆的拂过面纱,一饮而尽! 大家见此,连忙拿起自己斟满的酒杯,自觉的行至大殿中央,排成了一条长队,蓝泽筠察觉情况不对,一把拉起白从中,连忙混迹在队伍之中! 面具之下,蓝泽筠的脸色凝重,倘若圣女的那位朋友能够轻而易举的识破她的身份,那圣女承贞呢?她可是与雪国联系最亲密的人,此次恐怕是要暴露了!虽然他们定然会去寻圣女,不过绝对不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当着雪国众人的面,一但身份被揭穿,他们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被众人怨恨,而且……蓝泽筠目光抬了抬,看了看正在给圣女敬酒的西木藏索!而且正如西木藏索之前交代的,他们三人如今可以说是一损俱损,如若他们二人打破了如此美好的盛典,惹圣女不悦,那西木藏索定然也逃不了干系!她实在不想连累西木藏索… 眼看着队伍越来越短,蓝泽筠的脚步每向前挪一步,心跳就露半拍! 白从中跟在蓝泽筠的身后,一抬眼竟然看到了蓝泽筠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他可从来没见过蓝泽筠这样,她这样的人,在他眼里,绝对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 “喂…你紧张什么,莫要紧张,你信不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蓝泽筠听到身后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焦躁与慌张,话说白从中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定然会竭尽全力,让西木藏索与他们毫无关联! 面前的人一个一个消失,蓝泽筠盯着面前的台阶,而后端着酒杯,一步一步踏了上去,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圣女承贞的神色,只要她稍有异样,蓝泽筠便会将来意全盘托出! 终于台阶尽头,蓝泽筠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举起酒杯,道:“多谢圣女,佑我雪国和平安宁,保大家顺心随意!” 只是话刚说完,还不等圣女有什么举动,一旁竟然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蓝泽筠同承贞一同转头,只见这声音的来源正是那如同雕塑一样坐在那里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轻轻抬头,看了看蓝泽筠。 只一眼,天旋地转,心头颤动,世间万物皆化为虚无,蓝泽筠只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情愫瞬间涌了上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周围还有什么人。 眼眶一热,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自蓝泽筠眼角滑落,那双眼睛,就像是雕刻在她的心口一般,每一道皮肤的纹理她都记得。 他的眼睛是眼角微微上挑的瑞凤眼,眸子深邃,如同千万年间不曾波动的神潭大海,里面是生死轮回,乾坤万物。世间不会有第二双那样的眼睛,沉淀了大千世界,充满了慈悲与通透。 正是这双眼睛,她日思夜想,每每想起,心口处就像是扎了根拔不出来的长刺一般疼痛难忍。她兜兜转转,越过了大陆以北,风霜雨雪,春夏秋冬,也不曾停下脚步的信念,便是这样的眼睛啊。她曾做了多少个这样的梦,她已经记不清了。 刹那之间,蓝泽筠手里的酒杯掉落在了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酒水四溅,落在了圣女承贞的裙摆上,蓝泽筠的圣服上,还有那个人的面具上,大殿之内一片哗然,事发突然,所有人的心里似乎都咯噔一下。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整个人的心魂都被那一双眼睛勾去了一样。 而那个人亦是一愣,见蓝泽筠这副模样,立刻转正头,不再看她。 蓝泽筠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脑子嗡嗡作响,一股有一股完全抑制不住的情绪宛若激荡的波涛,汹涌而来。她不敢呼吸,也不敢挪开眼睛,生怕一切都是南柯一梦,一场虚无的幻境。泛泛淡雾清波,灼灼明目华眸! 主篇 第二百零四章:我为他而来 “放肆!你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竟然胆大妄为,闯入雪国!” 一道清冷严厉的声音自高位之上传来,大殿之中的人皆为一震,有些胆子小不经事儿的已然有些腿脚发麻。 这万年间,从来没有人见过圣女发怒,如今这一见,真是叫人心神难宁! 这一声呵斥也彻底将蓝泽筠的思绪收了回来。蓝泽筠不惧反笑,面具下的脸庞笑颜如花,就连那双不喜不悲的眸子也明亮了起来。 “在下蓝泽筠,自知未经主人允许便擅自闯进雪国,属实有些无理的很。只是在下实在有不得不来此地的缘由,还请圣女宽恕,请雪国子民宽恕!” 蓝泽筠弯腰作揖,恭恭敬敬的向面前的人和殿中所有雪国的子民赔了不是。其态度诚恳真挚,就连圣女承贞的神色也慢慢平缓下来。 “你不是雪国之人,更不是雪域中人,如何来的雪国?” 圣女看着面前的人,出声问道,蓝泽筠倒也不做隐瞒,毕恭毕敬的回道:“在下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穿过北冥,越过大海,这才入了雪域。” 承贞听了,冷哼一声:“你倒是机敏的很,竟然能够摸索到这里来。” 蓝泽筠闻此,又弯了弯身子:“哪里是机敏,只是心有执念,翻山越岭,大海湖泊。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势必要来的。” “哦?你倒是固执,那片地界儿可比我这雪域大的多了,这万年之间,倒也有不小心被涡流卷进来的,就算是口口相传,也未必有人能摸索的进来,而且…光是北冥之地就绝非常人能够进的来的。” 蓝泽筠听了,连忙道:“说到此处,还要感谢圣女慈悲,雪国子民仁爱,将那些无辜进入雪域的人平平安安的送了出去,这才给了晚辈一丝希望!” 承贞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仅凭一丝希望,就入北冥,那个地方可是吃人的,进来的是血肉,留下的可能就是白骨,你就不怕…进的来出不去吗?” “圣女说笑了,晚辈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心有执念,生命不止,就算刀山火海,我依旧不惧!” 承贞听了这话,又见面前的人虽然毕恭毕敬,但话语间不卑不亢,倒有几分魄力! “据我所知,雪国城池稳固,又有结界支撑,你绝对闯不进来,除非…有人…” “没错,确实是雪国守城人给我们开的门。” 承贞话还未说完,蓝泽筠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随即顺着她的话彻底交代清楚了。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到了一人身上,西木藏索双腿发麻,心脏砰砰直跳,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已然知晓这人是谁,雪国上下,能够开启城门的只有他,他没想到今早竟然一语成戳,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出了事,而且更令他心寒的是,如此真诚相待,此刻她居然能够一点儿也不犹豫,全盘托出,真真叫人心凉万分! “大胆!西木藏索,你可知这是什么日子,你怎可纵容包庇此等宵小之徒,坏了圣女的兴致!” 西木藏索听了,自知无话可说,掀了掀圣服,准备就地伏法。 “圣女,国主还请息怒,雪国子民纯朴善良,心中怀有慈悲,大爱无疆,要不然这万年之间又怎么会搭救从我们那里来的人呢,甚至不顾雪域会暴露,将他们送回去。那日我佯装病的严重,西木前辈心生怜悯,这才救了我,我相信,那日不论是雪国的任何一个子民都会这样的做的。当时又恰逢雪国盛日,西木先生原本是想等盛宴之后再告知国主,谁料他如此心善,我却是个利用他心慈的坏人,真正说起来,错不在他,而是在我。要是真有什么罪过,只能怪西木先生心有大爱,怜悯每一个生命。如若这算是错的话,那泽筠无话可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就连刚刚气急败坏的西木藏索也迟疑了起来。 好半饷,殿中无人发话,承贞突然笑了笑,拍了拍手,道:“你可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倒是也佩服的很。” 蓝泽筠听了,连忙解释道:“圣女说笑了,泽筠说的话句句真切,都是不可颠倒的事实,至于黑白,我相信圣女与雪国所有子民都心有决判!”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只能将目光看向圣女,承贞越过蓝泽筠,走下台阶,行至西木藏索身边道:“你心智清明,心地善良,慈悲悯人,我真的很高兴,万年之间,我所传授的东西,依旧深刻在大家的骨子里。” 蓝泽筠听到这句话,才真真切切的松了一口气,她能如此全盘托出,便是在赌,赌雪国之人善良纯真的天性,赌圣女承贞不会怪罪西木藏索,如今看来,她是真的赌赢了。蓝泽筠松了松手,谁人知道,说话如此铿锵有力的人,她的手心,后背,早就冒起了一层冷汗! “你?便是她的同伙?” 蓝泽筠刚刚松懈下来,承贞的一句话,又令她神色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在了一处。蓝泽筠转身,只见承贞正站在白从中面前,眯着目光看着他。 白从中倒也不慌,立刻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而后笑道:“同伙这话还是太过难听了些,我们二人又不是什么毁天灭地,杀人放火的恶人,还是同伴更合情合理一些。” “合情合理?呵,你们二人来我雪国目的不纯,我不将你们轰出去已然是大仁义,怎的倒向我提起要求来了?” 白从中听了,摆了摆手,这才道:“天地大仁,所以孕育万物生灵,万物慈悲,所以衍生命理机缘。两方世界,浮屠之光不灭,阴阳平衡,天机浮生。我们二人来此,也算是带了世间大义,虽然行径不怎么光彩,但是说到底,不过是天地指引,必行之!” 白从中声音轻柔的很,却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承贞的耳朵,承贞的瞳孔眯了眯,盯着面前的人瞧了许久,这才道:“好一个,天地指引,必行之!你们二人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来此所谓何事?” 白从中摇了摇头:“怎么会鬼鬼祟祟,我们好歹也算是从雪国城门口正大光明的进来的啊,至于我们嘛,是远离世俗喧嚣,飘荡于万千世界的一对闲云野鹤,旷世蜜侣,此次来雪国…” “我为他而来!” 白从中正说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承贞向前方望去,只见蓝泽筠侧身站着,看着那边儿戴着一样的面具,端坐着的人。 那人依旧无话,目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酒杯,承贞听了,忽而笑了起来,走到蓝泽筠身边儿,问道:“他?你可知他是什么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蓝泽筠目光无比坚定,伸手取掉了面上的面具,看着那边儿坐着的人,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世间没有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人了,他是另一个世界的神,是普渡众生,人人敬重,至高无上的帝君,四海朝拜,三界至尊,更是我心心念念,如此执着想要找到的心喜之人。”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有些错愕,今晚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谁成想居然还有令人震惊的。 承贞面色逐渐凝重起来,看了看依旧端坐的那个人,而后又转头瞧了瞧一脸笃定的蓝泽筠,心里莫名有些恼怒。 “喂…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是什么三界至尊,四海朝拜的帝君?也没听过你有什么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啊。” 承贞有些挑衅的看了一眼蓝泽筠,而后低身看着端坐的那个人。 那人沉默了半饷,忽而抬头看着蓝泽筠道:“你认错人了,你说了这么多,我竟然全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的身份。” 还是记忆中的那道熟悉的声音,除了多了一丝生分,没有任何变化,蓝泽筠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进入桃花园时,他便是这种生冷疏离的声音,将她亲自送到上越,丢弃时,也是这样的声音。 “认错人了?这一世,每一世,我可以认错任何一个人,就是不可能不认得你的声音,还有…你的眼睛。” 蓝泽筠说着,声音里面已经有了哭腔,她如此狼狈,跨过北境每一处地方,去了人人畏惧的北冥,仅凭着一丝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一路上,支撑她的不过是面前的人,如今好不容易,真的见到了,却换来了他的一句认错人了!她怎么可能认错呢,那个人就像是融进了她的血骨之中,她怎么可能认错! 大殿之中想起了窃窃私语之声,大家都好奇的讨论着眼前的情形。 承贞见那人说了话,神色这才松了松,起身看着蓝泽筠挑了挑眉,道:“你可听见了?他并不认识你,我与他在神巅之上生存了几十万年之久,万年前他进入神袛,冰封了许久,如今刚刚醒过来,你便眼巴巴的跑过来,他此生从未出过雪域,更没有去过你那个世界。我们可是自天地混沌时,就一同存在的青梅竹马,此生此世不会分离,姑娘,我看你是真的认错人了!” 主篇 第二百零五章:破霜心成冰 “清水带红妆,晨起扫冷霜。笑眼逐日光,婉收淡色苍。风吹华黛眉愈浓,窈窕魅丽影若鸿,瑶台一梦四五年,知是云中寄思长,发鬓微白叶微黄,朝入关山暮回鸾。拨弦弄舞剑苍茫,不似红尘事万千” 一行清泪从蓝泽筠的脸庞上滑了下来,她并未理会承贞,而是上前一步,看着面前端坐的人,一字一句,清晰的念了首诗。 “这诗名叫海棠辞,你可还记得?” 那人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诗倒是好诗,不过我从未听说过。”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面前的人,每说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刀子插进她的心脏,她的心脏早已溃败不堪,一直以来,内心坚守的信念慢慢崩塌。 “你当真不记得了?这首诗是你为我写的,还有这个!这个你还记得吗!?” 蓝泽筠声音颤抖的说着,从怀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把精致小巧,手掌般大小的银梳子,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并未伸手接过去,只斜斜的看了一眼,便冷哼道:“不就是一把好看的梳子嘛,我说你今日为何愿意将那把梳子,让给我,原来早就有了一把更好的。” ‘诗倒是好诗,不过我从未听说过!不就是一把好看的梳子嘛!’ 蓝泽筠的脑海里来回不断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只觉得气血上涌,眼泪不受控制,整个人都晕晕的,天旋地转,就连这亮堂的大殿也暗淡了许多。 承贞听到二人的谈话,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人,问道:“什么梳子啊?” 原本端坐着的男子,听到承贞询问,随即轻抚衣摆,端端正正的起身,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色的锦帕,递给承贞道:“今日在雪国看到的,挺适合你的,送给你了。” 语罢,便再也不看蓝泽筠一眼,与之擦肩而过,越过殿内的众人,不急不慢的往殿门之外行去。 “度落!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身后传来一声嘶声裂肺的呼喊声,可那人硬是没有停下脚步,利索的出了殿门,消失在了一片月光之中。 蓝泽筠定定的望着大殿门口,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他走了,那么干脆,就跟那日在上越一样,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啧,这梳子倒真的挺好看!” 承贞故意行至蓝泽筠身旁,打开了手中的锦帕,一枚镶了红色玛瑙的月牙银梳显露出来。蓝泽筠使劲儿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朝着那枚梳子看去,背镶玛瑙,内嵌宝石,瞧着和自己手中的还真有几分相似。 蓝泽筠轻笑一声,说来也讽刺,那日她手里的梳子,不过是度落看不惯她乱糟糟的头发随意给的,而这把是他亲口所说,送于承贞。青梅竹马,绝世无双,数十万年的陪伴,她算得了什么呢? 承贞看蓝泽筠如此狼狈,心里畅快的很,神色温柔的看着蓝泽筠,笑道:“小姑娘,我早就说了,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嘴里的什么度落,他叫乐琦,是神的孩子,生活在至高无上的神巅中,这世上也只有我才配的上他!你若真想打他的主意,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承贞说着,目光深刻几分,看向蓝泽筠的眼神晦暗不明:“你们二人行事卑劣,欺我族人纯真善良,竟然闯入雪国,图谋不轨,按理说我是不可能放过你们的,不过我雪国向来崇尚慈悲道义,念你们初犯,情有可原,过几日立刻离开雪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的地界儿,就算是做客的主人,那也是要挑的,不能什么人都要不是?!” 热闹与欢乐总会过去,黎明与黑暗永远交替。蓝泽筠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众人嫌恶的目光下离开大殿的。 漫漫黑夜,这月光本该是温柔的,却因为今晚的事情变得清冷静寂。 蓝泽筠目光呆滞,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度落潇洒离去的背影,他那么自然,那么冰冷,没有一丁点儿温度。 白从中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都说爱别离,心疲力竭;相思苦,难忍分毫。前面行着的那道削瘦的背影,无力又悲寂,属实叫人心疼。 也不知行了多久,蓝泽筠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处空寂的街道,如今雪国的人应该是恨死他们了吧,就连西木藏索也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吧。 这偌大空旷的街道,竟然再也看不到一盏亮着的灯火。 “白道长,你可知道我当初不顾一切要来此地究竟是为了什么?以前心中明了的很,今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白从中听到蓝泽筠问话,连忙跟了上去伸手轻轻拍了拍蓝泽筠的后背,安慰道:“兴许是你认错了,毕竟那人连面具都没有摘,你都没有看到他的面容,仅凭一双眼睛又怎能如此肯定…他就是帝君呢…” 蓝泽筠听了这话,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愤怒,他们都说自己认错人了!都说自己疯了! “白道长此行可是为了何事?!” “为了一位故人。” “可是万分重要?非他不可?” “堪比心头之血。” “可托付生死?互诉心弦?万千世界,无可替代?” “那是自然,如若没有当时的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会同生共死的吧。” 蓝泽筠听了,艰难的深吸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问道:“如若此刻他出现在你的面前,以面具遮面,不露真容,仅凭一双眼睛,你可能认得他?” “当然可以!别说仅凭一双眼睛了,哪怕是一只手,一个动作,我都能认得,他啊,化成灰我都能分辨的出来!” 白从中说的正激动,一转头,看到蓝泽筠正咬着嘴唇,整张清秀靓丽的脸庞都被泪水模糊,他连忙停下来,止了声,低语道:“泽筠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的意思是…两方世界,事事皆有变数,命理机缘,哪是那么清晰明了的事。” 蓝泽筠听了白从中的话,止了说辞,心中沉思一会儿,这才道:“白道长,还请明说。” 白从中摸了摸下巴,道:“刚才圣女说,她与帝君已然在神巅之上生活了数十万年,这完全超过了我们能预想的时间,而在我们那里没有人知道帝君是从何处来的,据说万年前大战,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有传经人过,感念一方圣土,心生怜悯,顾自断浮屠,化而为生,这才使得三界长存。” 蓝泽筠听了此话,眼睛一亮:“你是说…帝君便是当年来到这个世界的…传经人?” 白从中点点头,继续道:“没错,根据当年的记载,只说传经人自断浮屠,使得三界重生,并没有说之后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而帝君正是那个时间存在于世间的,敢问倘若没有一丝功绩,帝君他老人家如何在万年前深受两界的敬重,要知道那个时候可比我们现在迷乱的多。” “而且…如今数万年之久,人界崛起,三界平衡,尽管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可他的地位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可见三界之中,祖祖辈辈都有传承,他们定然知道真相,所以才会对帝君如此敬重与忌惮。” 蓝泽筠仔细的听着,将这件事前前后后整理一番,眼里忽而露出一丝亮光来:“白道长的意思…帝君便是传经人,而传经人便是…这雪域里生活在神巅之中的那位?!只是…” 刚说完,蓝泽筠便觉得不对,神色又暗淡了下去,白从中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连忙说道:“聪明!我便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要问我,那圣女已然说了,那个乐琦从来没有离开过神巅?” 蓝泽筠点了点头,心中正是如此想的,这承贞乃是圣女,在雪国的一言一行都是圣旨般的存在,而且她瞧着温柔似水,可骨子里的傲气丝毫不少,刚才又如此直截了当的表达了对乐琦的心喜,可见她不屑于说谎。 “话虽如此说,我想以她的性子,确实不像是说谎,可她还说了,他们二人自出生以来,便在神巅之上修行,直到数万年前,乐琦进入神袛沉睡,直到不久前才刚刚醒过来,而数万年前,我想着正是因为乐琦沉睡,承贞定然觉得无人相伴,这才有兴致建造了雪国。你我二人都不知她口中所说的神袛为何物,泽筠姑娘,你想一想,这时间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些,数万年乐琦刚一沉睡神袛,我们那个世界便出现了帝君,而前些年,世间浩劫,帝君陨落,这乐琦便瞬间苏醒…实在是有些巧合过了头。” 蓝泽筠顺着白从中的思路又重新捋了一遍,眼里刚刚暗淡下去的光亮又重新回来。她笃定,今日在大殿之中见到的人绝对是度落,他的神情,说话时候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刻在血骨之上。绝对不会错! “白道长的意思是…乐琦便是帝君,只是因为沉睡神袛,难免有些不为人知的门道,所以他今日才会不认得我?” “正是!” 主篇 第二百零六章:落脚之地 月光下的雪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透亮洁白的光辉,远远望去,发着隐晦不明的柔和的光芒。 蓝泽筠心绪万千,她这一生似乎不明不白已经走过了许久,也有无数的人从自己身边路过,从懵懂无知到心有所悟,这一路上跌跌撞撞,牵绊甚多,唯有一人,心之所向! 白从中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所以,咱当前的要务便是追其根源,探知神袛的奥秘,如今我们不能离开雪国,若有机会,还要去趟神巅,圣女和乐琦,我们都惹不得。” 蓝泽筠稳了稳心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暗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白道长,你说天上月究竟是不是水中月?” 白从中当然知道蓝泽筠话里的意思,这才同她一起望着天上的月亮,感叹道:“是与不是谁人能说的清楚,你我不是天上的月亮,亦不是水中的月亮,不过一切凭心而动,不论是天上月还是水中月,只要是你心中月便好,其他的重要吗?” 蓝泽筠听了这话,苦笑一声:“好一个心中月,这也是我所迷惘的,这一天反复交叠,我的心起起伏伏,如今都还没有安定,他啊,到底是不是我心中的月亮呢?先前我还坚定不移,可如今沉淀下来,水中的月亮会消散,天上的月亮会消失,我心中的…最怕是昙花一现,便再也看不到了。” 昙花一现,南柯一梦,花落梦醒,便再也无处可追,她最怕的是心里头最后一丝希望被现实打破。 幽深的街道,只剩风吹动的的声音,异地他乡,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就像是离了枝头的叶子,四处飘荡,如今就连个归所也没有。 白从中打了个哈欠,不禁笑道:“看来如今我们也要过一过以天为庐地为盖的生活了!可怜我的凤麟城,不能放在雪国里,不然倒是好酒好肉好去处!” “呵!好酒好肉?好去处?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可叫我好找!” 二人正说着,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蓝泽筠与白从中转头一瞧,只见一道五尺矮小的身影,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们二人,不是西木藏索是谁! 蓝泽筠看着那人,心中愧疚,半天抬不起头,倒是白从中一副兴高采烈的打了招呼:“呦!都说危难之际最见真情,老头儿啊老头儿,你果然舍不得我们流落街头,饥寒交迫。” 西木藏索瞪了白从中一眼,气不打一出来:“是啊!危难之中最见真情,我好酒好肉的伺候你们,到头来被她一两句就给卖了,果真是世间女子最薄情啊!” 白从中瞧着西木藏索气的翘起来的胡子,只觉得滑稽得很,连忙笑着解释:“别啊,当时那情况,倘若不这样,你怕是有苦也说不清,泽筠姑娘还不是为了让你免受责难,与此事脱离关系,这才全盘托出,将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扣,你这不是置身事外,丝毫没有受牵连嘛。” 西木藏索听了冷哼一声,而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蓝泽筠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她的大恩大德喽!你们二人如此哄骗我,真当我天生愚笨?!” 蓝泽筠抬头悄悄的看了一眼西木藏索,瞧他虽然佯装发怒,但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怒意,连忙上前作揖:“此事是我们考虑欠妥,差点儿连累了老先生,晚辈们在这里向您赔罪了,我们二人保证绝对不会再与您有任何牵扯。” 西木藏索瞧着蓝泽筠态度诚恳,面上的怒意渐渐消缓,便正色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放你们二人出城门吧,刚才在殿上,听你们说的,想必能找到雪域之路,那回去定然不成问题,这锁物囊中有我备好的粮食,你们拿着,立刻动身,回吧!” 西木藏索说着,将手里的锁物囊丢给了白从中。 蓝泽筠与白从中相视一眼,而后才道:“老先生…我们还没有打算离开雪国。” 西木藏索听了,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冲了上来,看着二人怒喊道:“还不走?!你们知不知道今日得罪的是什么人,她是圣女!这片雪域的主人,更是雪国的神!你们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放肆?她今日已然恼火,倘若你们二人还是不知悔改,怕是要将性命留在这里咯!” 蓝泽筠叹了口气,目光坚定的看着西木藏索道:“心中执念未了,倘若就这样离开,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西木藏索见蓝泽筠二人执迷不悟,连忙道:“你刚才不也听到了,那个人说了,不认识你!你都已然站在他面前,不顾生死,全盘托出,真诚相告,他还是不认识你!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将身家性命平白丢在这里,你可曾想过那个世界里,你的挚友,你的亲身父母,兄弟姊妹?他们可都翘首以盼,等着你回去呢!莫要叫他们心伤!” 蓝泽筠听了这话,内心有些感动,他们二人对于面前的人并非坦诚相告,刚才还差点儿拖他下水,如今他竟然还能如此为他们二人着想,怎么能不令人动容呢! “老先生,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然考虑清楚,孰轻孰重,挚友懂我,所以才会任我前来,至于父母兄弟,说来惭愧,父母早逝,只有我一人孤寡存于世间,而我这颗心满满都是他,又怎么能弃他而去?” 一时之间三人相继沉默,白从中见他们二人心中有思,立刻上前,笑着搂住了西木藏索,笑道:“哎呀!老头儿,你可别担心我们了,你当我们是什么人?能够生生跨过北冥,越过深海,活着进入雪域的人,况且这机缘都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的,我们命不该绝,自然不会丧生雪国!” 西木藏索听了这话,嫌弃的推开白从中,故作镇定道:“谁担心你们了?你们二人胆大包天,差点儿叫我引火烧身,我恨不得…!罢了罢了,你们如此固执,我就算是说破嘴皮子,你们啊也不会走了!不过你们二人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可有去处?” 蓝泽筠与白从中摇了摇头,他们能有什么去处,且不说第一次来,就今日闯下这样的祸事,恐怕雪国之中再无人敢搭理他们。 西木藏索看二人低头沉默,已然心知肚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算是老夫欠你们的,走吧,先跟我回家去,总还有一个能落脚的去处。” 西木藏索语罢,已然率先转身往前走,不过蓝泽筠与白从中相视一眼,停在原地,谁也不动。 西木藏索半天不见身后有动静,转头道:“怎么,还要老夫请你们?” 蓝泽筠听了连忙摆了摆手:“不是,老先生,今日之事,已然连累了您,我们二人承蒙您这些天的照顾,可如今要是还去,恐怕您与我们便再也脱不了身了。我们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人,却也是知晓几分道理了,又怎么能昧着良心,全然不顾呢。” 西木藏索停了,只摆了摆手,道:“怎么?这就怕了?你们以为我是傻的吗?回去后还住原来的地方,要做什么记得避人耳目,莫不要叫其他人看见了,最近我不会出门,要是你们二人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权当自己被你们两个贼子挟持,想必他们不会将我如何的。” 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在风中彻底凌乱,好半饷,白从中这才大笑一声,又上前一把搂住西木藏索道:“好啊你!没想到瞧着纯朴善良,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好主意,你就不怕我们二人心肠歹毒,到时候把你卖了?” 西木藏索斜眼看了看白从中,冷哼一声:“哼!心肠歹毒我倒是信的,不过就今日看来,想必你们也会手下留情,放我这孤寡老人一条出路。” 蓝泽筠沉思半饷,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先生,您不是说圣女是雪国的神吗?您也是雪国子民,就不怕触了神威?” 西木藏索听了,笑道:“圣女当然是我雪国世代效忠的神明,我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我相信你们,定然不会对我们的神做什么,一来仅凭你们二人,估计连她一根头发都取不下来,二来,我瞧着你们今日所为,似乎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白从中听了,挑了挑眉:“啧啧啧!没想到啊,老头儿,你心思这么缜密的啊…我们有事求她,又怎么敢在她跟前放肆,今晚纯粹就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西木藏索听白从中如此说,心也安定了下来,不过还是警告道:“虽说如此,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放在明面儿上说清楚,倘若真有一天,你们敢对圣女不敬,或者做了什么伤害圣女嗯事儿,我西木藏索定然不会留情面!” “自然自然,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无名之辈,还敢在人家的地界儿兴风作浪不成?我们啊,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天上的明月慢慢变淡,整个雪国灰蒙蒙的,一夜的折腾,待到他们反应过来,竟然也快要天亮了,空旷的街道,没有人烟,没有灯火,没有犬吠,只有三道身影从容缓慢的向前行着,悄然无息的拐入一处小巷,然后只闻一声开门声,便再也听不见动静了。 高墙深院,冰封世界,略有叹息之声,随风飘荡,入九天云霄,转而消散。 主篇 第二百零七章:夜探王宫 夜已深,昨日亮白的月光不再,整个雪国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只偶尔能够看到几点零星的灯火之光。 约莫子时时分,一道身影从一处小巷偷偷溜了出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屋檐,朝着王宫重地行去。 蓝泽筠小心翼翼的矗立在王宫高耸的围墙上,此行她没有一丁点儿把握,虽然有白从中给的遮掩周身灵力的灵器,可这王宫重地,现在存在的都是些难以想象的人物,圣女承贞与乐琦,那可都是远超常人的神明。 如此思索了一会儿,蓝泽筠深吸一口气,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轻轻踩了踩墙面,稍微借力便如一只矫健飘逸的燕儿,一跃而下。 这王宫如此之大,确实无处搜寻,据西木藏索说,雪国子民在王宫之中特地为圣女建造了一处专门供她休息的宫殿,想来她定然是住在那里的。而乐琦身为圣女的朋友,定然会被照顾的很好,昨日又听了圣女与乐琦关系匪浅,想必为他安排的地方,一定也是最为富丽堂皇,舒适气派的。 蓝泽筠站在一处宫殿屋檐上,屏息朝着四处望了望,这王宫里的房子瞧着都差不多,只有一处屋顶高于其他。从她这个角度瞧过去,那处宫殿竟然通体润白,即使在黑夜之中也有淡淡的光泽,而屋顶处还精致的雕刻了一朵徐徐盛开的雪莲,殿内的光线柔和的很。蓝泽筠一时之间不能确定承贞究竟有没有休息。 要说其他的宫殿,似乎都是以这处为中心,慢慢朝外扩散,越来越暗淡。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如果是这样,那乐琦最可能住着的宫殿,也许就在承贞宫殿的附近。如此就算她万般小心谨慎,也极有可能暴露行踪。 蓝泽筠站在屋顶思索了好久,这才下定决心,朝着那处润白宫殿的周围飞去。 黑夜之下的王宫似乎也沉寂了下来,只偶尔有几个提着琉璃灯巡逻的小仆,也许是因为雪域之中只有雪国一处人迹,所以丝毫不用担心战争的降临,这偌大的雪国王宫内,居然连一个镇守的士兵都没有。 也正因为这样,蓝泽筠倒是自由了许多,只见她如同一片轻飘的落叶,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就这样自由自在的穿梭在廊桥之中。 蓝泽筠几乎不会错过任何一处地方,只要是宫殿,不管里面有没有光辉,都会在门口徘徊一会儿,直到确定里面那人的气息不是乐琦这才离开。 只是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蓝泽筠几乎找完了周边所有的宫殿,又向外围扩展了十丈距离,依旧没有寻到乐琦的气息。 蓝泽筠靠在一处偏僻昏暗的角落里,与夜色逐渐融为一体。她皱着眉头想到:承贞宫殿周围皆没有寻到,那么整个王宫之中,只剩下外围宫殿与…与承贞居住的宫殿了,如果是度落,他虽喜安静,但绝对是个精致风雅的主儿,外围宫殿如此不舒服,就算再怎么宁静,他也应该不会去的,更何况这雪国王宫空旷的很,哪一处都罕有人迹,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呢,而且他是承贞的挚友,雪国王上定然也不会同意他去住那样的殿房…如此算来…那就只能是… 蓝泽筠想到此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眉头深皱,眼睛锐利,宛若她手腕儿处戴着的玄灵珠化成的宝剑一样。 如此想着,蓝泽筠冷哼一声,忽而起身一跃,沿着屋檐往外围行去,她宁愿抱着一丝希望,也不愿意相信半夜三更,他会留在那个女人的屋子里! 只是还不到半个时辰,离承贞宫殿不远处的屋顶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挺拔屹立的身影。蓝泽筠双手背后,目光阴冷的看着那处灯光柔和的宫殿,早就气得牙痒痒! 清风浮动,吹着蓝泽筠的裙摆来回浮动,约莫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蓝泽筠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飞身下去,瞧瞧清楚。 越往近处走,蓝泽筠发现这里的布景越精巧,比在远处瞧着要好上好几倍,原来这座宫殿居然是个独立的院落,虽然有廊桥连接,却一点儿也不紧密。而雪国子民也真的是独具匠心的,这院落里居然建了小桥流水,殿外的小池塘里,慢慢的全是粉红色的荷花儿。隐隐泛着柔光,灵气十足,不像是寻常之物。 蓝泽筠屏住气息,自围墙之上飞跃而下,而后轻踩小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处石亭内。 因为畏惧圣女承贞的俢术,蓝泽筠只安安静静的停在此处,一动不动的朝里面观望,生怕打草惊蛇。 屋内似乎是放置了好些柔和茭白的夜明珠,远远瞧着就跟昨日的月光一样。偶尔有清脆悦耳的笑声从殿中传出来。蓝泽筠神色凝重,目光锐利,心里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她的脑海中已然来来回回想到了无数个暧昧场景。如若是乐琦和承贞,以他们二人数万年的情谊,什么鬓角厮磨,红帐温情,香玉满怀都是有可能的! 香风浮动,让原本就温热的气氛更加不适当起来,蓝泽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殿中移开,转向一处黑暗之地,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眼眶已然微红一片,倘若有些光亮便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水雾。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殿之中终于有了动静,只闻“吱呀”一声,大门轻敞,乐琦终于出了房门。蓝泽筠立刻屏住呼吸,朝着那处看去,直到确定二人衣衫完整,没有一丁点儿凌乱,心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刚刚松下去,蓝泽筠的心头又是一紧,只见那人竟然伸手轻轻柔柔的拿起承贞胸前一缕乱掉的青丝,放在手中玩弄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它规整的放好,从她这个角度瞧过去,虽然看不到乐琦的脸,不过却能够清晰的看到承贞害羞的面容。 二人在门口也不知道说什么,聊了好一会儿,乐琦这才不舍得转头离去,蓝泽筠隐在黑暗中,看着乐琦转身的那一瞬,那张深刻在自己脑海里的面容,他还是同以前一样,风华绝代,眉若浓墨,鼻似青山,肤如白雪,眼如坠星,行动间行云流水,一股风雅气派,天然而生。这就是他啊,她曾经小心翼翼放在心口上的人,她曾经一点儿也不敢亵渎的人呐! 承贞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乐琦离开,直到再也瞧不到他的身影,这才娇羞一笑,关门回屋。蓝泽筠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们两个那样亲密无间,说起来也真的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她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平庸至极,又怎么能痴心妄想,就算他是度落,如今她也不敢有什么宵想了。 不知不觉,好几滴水珠子从蓝泽筠的脸庞之上划过,说来也奇怪,以前她不懂得何为伤心,一滴眼泪都不曾流过,可自学会了七情六欲,这眼泪就像是天上的雨,不要命的往下流,就跟不会干枯一样。 一阵风吹来,蓝泽筠竟然觉得有些冷了,打了一个寒颤,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她的思绪早就被打乱,如今不知道往哪里走,待清醒过来,人已经来到了王宫外围的城墙之上。 蓝泽筠转身看了看王宫,昨日今夜,所大声的一幕幕场景,都在击溃她的内心。 蓝泽筠转身正准备离去,却忽而停顿下来,又朝着王宫内掠去。 如果刚才没有记错,乐琦应该是往北有了,哪里的宫殿不多,挺好寻的。 蓝泽筠脑子昏昏的,还不等自己捋清楚要做什么,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宫殿外的围墙上,是啊,她的脚步远比她的心诚实的多,她想见他,尽管今日见到了他与另一个女人亲昵,她还是想见他。 宫殿之内没有一丁点儿灯光,看来里面的人已经熟睡过去,蓝泽筠站在围墙之上,迟迟不敢靠近,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有了惧意。她是怕的,怕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上带着距她千里的神色。怕他见到自己只有冷淡与厌恶。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眼望去,周遭的灯火之光慢慢熄灭,整个王宫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蓝泽筠轻轻一跃,便如一阵风一样,轻巧的来到了宫殿门口,蓝泽筠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里面的气息。那道气息温润冗长,很轻很轻,但是无比熟悉,她曾经躺在他的怀里,睡过去了无数次。一切都如此熟悉。 忽而一股清冽的紫金檀香从屋内传了出来,这股香彻底让蓝泽筠的思绪失控,以前在桃花林的时候,度落最喜欢的便是这个香,只是后来,他换了香,自己便再也没有闻到过了。 蓝泽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快要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跳,而后左右张望了一圈儿,像一个入室偷窃的小偷一样,轻轻的打开了房门,溜了进去。 大殿之中一片漆黑,隐隐能够看到些陈列的物件儿,然后是坐具,桌椅,熏香的元鼎,等等,而屋子最里面儿装了好几层轻薄的纱幔。 蓝泽筠屏息而立,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待到确定里面熟睡着的人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这才放缓脚步,朝着里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行去。 主篇 第二百零八章:旖旎风光百媚生 忽而一阵清风吹来,吹得窗户“吱吱呀呀”的作响,屋内桌子上的书经被翻动了好几页,蓝泽筠立刻停住脚步,朝着那里看去!待发现原来是乐琦睡觉时,没有关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才慢慢平息下来。 面前的轻纱薄幔,被风吹得来回晃动,蓝泽筠轻步上前,一层一层的拂过,越往里走,身体颤抖的越厉害,她的后背已然出了一层密汗。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泽筠终于走到了床前,透过最后一层薄纱瞧去,床上的人睡的很安稳,呼吸绵长。蓝泽筠就这样呆呆的站着,看着熟睡的男子,在心里勾勒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脸庞。他的眼睛里总会有一些她看不懂得光辉,深沉的很,勾人魂魄,叫她深陷进去。他生气的时候,瞧着依旧温和,但是周身的气场就像是冬雪寒冰,叫人不敢接近。 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男子的呢,似乎是第一次进入桃花园时,听到了他的声音,便心动好奇了吧,她至今还记得,在南鸢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自己有多委屈,哭的稀里哗啦。如今想来,她应该明白,他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没有理由埋怨。可偏偏,她委屈了,不是因为被丢弃而委屈,而是因为被他丢弃而委屈。 蓝泽筠无奈的笑了笑,曾经她那么怕他,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一下,就像是一只被驯化的小猫儿一样,乖巧懂事,可这又何尝不是爱他呢。她爱他,一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不敢表达分毫。就因为他高贵的让人不敢染指。她曾经如此卑微的,将他视若珍宝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泽筠最终还是没有掀开最后那道轻纱,就这样准备转身离去。 忽而一阵清风从外边儿灌了进来,吹起了好几层轻纱薄幔,紧接着蓝泽筠只觉得手腕处一紧,还未做出反应,整个人便被一只玉手拉着朝后倒去,最终倒在了锦床之上,被人压着不能翻身。 “夜半三更,偷偷入室,站在我床前看了这么久…怎么,看够了就准备走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想起,乐琦自上而下看着身下的人。 蓝泽筠使劲儿挣扎了一下,这人瞧着削瘦,但是力气确实出奇的大,她竟然丝毫也没有挣脱开来,蓝泽筠有些后悔了,她早就应该知道这乐琦不是普通人,又怎么能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自己果真是傻了不成。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蓝泽筠紧张的解释道,这话听在乐琦耳朵里,确实另一种意思。 乐琦冷哼一声,低下身子,附在蓝泽筠耳边,轻声道:“非分之想?呵?看来你还不死心?昨日我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你认错人了,怎么今夜还来投怀送抱?” 蓝泽筠听了心中忽而冒出一股无名之火,出声骂道:“我就算投怀送抱,也不会找你!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再来确定一下而已,你是不是我要寻的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乐琦听了,看了蓝泽筠许久,忽而挑眉,邪魅一笑:“昨日我听和你一同来的那位公子,信誓旦旦的说,你们二人神仙眷侣,好不快活自在,怎么这才多久就耐不住了,竟然弃了你的伴侣来寻我?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就算是投怀送抱,我也不屑。” 蓝泽筠听着乐琦讽刺的话语,心里头觉得委屈,竟然就这样,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她这一路,遇到过那么多的危险阻碍,她都不曾为之哭一声,可如今真真切切的见到了心中思念许久的人,只因为他的一句话,便溃不成军,可真是可笑至极! 乐琦自然也是听到了底下人的哭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措,他连忙松开身下的人儿,面无表情的说道:“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快走吧,不要在我这里,脏了我的眼睛。” 蓝泽筠的眼睛就像是决堤了的水坝,任由她心里怎么暗示,就是停不下来。她有些想不明白孟婆当日说的机缘究竟对不对,可眼前的人,除了面貌一样,其他的地方没有一丁点儿像度落,也许心中的月亮正如她害怕的那样,已经彻底消散了,再也不会出现。终究是昙花一现,南柯一梦,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好半天,蓝泽筠咬了咬嘴唇,终于停止了哭声,她利索的起身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一脸倔强的看着身旁的人,道:“好了,我知道了,对于今夜的不当行为,实在是万分抱歉。” 语罢,蓝泽筠刚要走,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讽刺之声:“原是撒泼打滚儿到我这里来了,如今闹够了,就快走吧。你这样的女人,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能消受的起。” 蓝泽筠听了,心中恼怒的很,随即转头,双手一推,便将面前的人推到在床上,而后还不等他说什么,便低身附上了他的唇。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满屋子的温热,旖旎不清。乐琦只觉得嘴角冰冰凉凉,温润柔软,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蓝泽筠就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胡乱的啃了过去。忽而一条舌头慢慢探进了她的嘴里,然后缓缓带动着她循序渐进的吻了起来。天雷勾地火,本来平静的场面竟然突然失去了控制。蓝泽筠伸手环住了底下人的脖子,就像是抓住了一处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心下才安稳些。 两道身影交叠在了一起,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一直温热的手从她的领口探到了她的胸部,蓝泽筠这才打了一个机灵,连忙推开面前的人,躲到了好远的位置,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她的面容通红,神色娇羞,衣衫半敞,就像是一枝沾了水的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样,婀娜多姿,清冷妩媚。 好半饷,蓝泽筠这才故作淡定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我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投怀送抱你也不屑吗?怎么真的送到嘴边儿,便失了理智?看你刚才急不可耐的样子,就跟一个好久没有见到荤腥的猫儿一样,你这样的好色之徒,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语罢,还未等乐琦说什么,便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乐琦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被风吹得到处晃动的轻纱愣了神,许久这才擦了擦嘴,露出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微笑。 夜晚四处涌动的风,终于吹散了蓝泽筠满身的燥热,一想起刚才的事,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一旦遇到有关度落的事,她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傻子,根本没有办法平静对待。 夜半,一道身影终于离开飞出了王宫,蓝泽筠并没有回去,而是独自飞去了雪国城墙。她呆呆的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天边儿,瞧天边慢慢聚拢着的云彩,也许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这里四处没有遮挡,风要比其他地方大的多,蓝泽筠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来往的风将她的青丝吹得凌乱不堪。如今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已然彻底的明白过来,乐琦便是乐琦,度落便是度落,水中月,天上月,她的心中月已经显然不在了。 蓝泽筠深深吐了一口气,就算她与白从中探知了神袛的秘密,度落究竟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她的心里渐渐有了些退缩之意。她害怕再往里走,自己见到的依旧是不见天日的深渊。 天边逐渐生出一丝金黄色的微光,整个雪国开始慢慢亮了起来,蓝泽筠朝着正前方看过去,那里矗立着一根通天巨柱,连通天地,找不到其根源所在。只这样看着,便能感觉到里面隐隐散发出的力量。数十万间,承贞与乐琦都住在那个地方吗?那是是他们的家吗? 蓝泽筠胡乱思索了一会儿,直到雪国之中逐渐有灯火之光亮起,这才收拾好了情绪,朝着西木藏索的家飞掠而去。 刚过廊道,蓝泽筠便见到了抱手立在她门口的白从中。蓝泽筠不由觉得奇怪,按照白从中的作息,他可是日上三竿才欣然起身。如今辰时未到,居然已经收拾妥当了。 白从中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廊道的人,只见她双眼通红,定然又是哭过了。 “回来了?身上哪里来的这么重的寒气?” 蓝泽筠上前,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夜里烦躁,去城门口坐了会儿。” 白从中见蓝泽筠没什么兴致便也很识趣的不再多问,只微微一笑,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道:“泽筠姑娘想不想去那神巅瞧一瞧?” “那神巅巨柱连通天地,如若没有乐琦与圣女的带领,你我二人如何去的了?” 白从中听了这话,抿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的。你只管说想不想去,我自有妙计叫他们二人无法拒绝!” 主篇 第二百零九章:以神之名 昨夜蓝泽筠悄悄的在王宫溜了一圈儿,也算是将乐琦得罪透了。如今要说去神巅,她早已没有妄想。 不过看白从中眼神聚光,似乎真有什么锦囊妙计不成… 如此想着,蓝泽筠不由开口问道:“白道长心思敏捷,可有什么妙计?” 白从中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道:“自然是以神之名!这个由头,他们二人应该是拒绝不了的。” 蓝泽筠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来:“以神之名?白道长,此话从何说起?” 白从中摆了摆手,故作神秘,只道:“泽筠姑娘不必多问,你只需知道此事十拿九稳,你且好好歇歇,午后我们再去王宫寻圣女!” 蓝泽筠虽然心生疑惑,但她对白从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这个人,只要说有办法,自然就是有的,无论如何,一切等午时进了王宫再说吧,她也应当好好清醒清醒,别在做出那样荒唐的事了。 时间转瞬即逝,午后时光,蓝泽筠利索的起床,特地梳妆打扮一番,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 白从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新鲜桃子,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处,慢悠悠的啃食着。 白从中见蓝泽筠过来,热情的打了招呼,丢给她一个粉嫩的桃子,笑道:“呦!这是怎么了,施了粉黛,容光焕发的…” 说着,嘴角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眼睛一挑,不怀好意道:“我知道,这女子嘛,在某些事情上就是比较较真儿,那个承贞嘛,瞧着高贵典雅,虽然面纱遮面,不过婀娜多姿,想必定然也是面容姣好,但是你也不差,瞧瞧,我们家的姑娘啊,稍作打扮,便如青山妩媚,露水多娇,冷艳清贵,也是别有一番风华,都说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尤其是男人,就你们二人站在一起,不分上下,啧…我要是他也选不出来。” 蓝泽筠听了,轻哼一声,解释道:“他不是帝君,是乐琦,他如何作响,与我何干?” “啪!啪!啪!” 白从中拍了拍手,似乎就在等蓝泽筠这句话,笑道:“对对对!泽筠姑娘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可要记住喽,等会儿咱切不可急躁,落了自己的心气儿,你权当不认识他就好,其他的我路上慢慢给你说,保准儿他们二人无法拒绝!” 就这样,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一路有说有笑,不急不缓的走到了王宫之中,起初尚雪封再三阻拦,亏得白从中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一顿忽悠下来,这尚雪封竟然也不拦着了。甚至亲自引路,将白从中与蓝泽筠二人送至圣女宫殿处。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灿烂,承贞与乐琦特地在院子里摆了棋局。饶有兴致的斗起棋来。 蓝泽筠在廊道的时候就听到了承贞清脆娇羞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气来。 白从中见此,拍了拍蓝泽筠的后背,示意其冷静行事。 承贞手持白子,一子落下,便被乐琦的黑子堵的死死地,端详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如何下手,这才无奈的笑了笑:“多年不见,你倒是还和从前一样,这杀伐果断,行事利落干脆,从来不留情面。这棋下的妙啊!看来这一局,我又要输了。” 乐琦挑了挑眉,莞尔一笑,道:“有些事情,倘若你不利落果断,便会错失良机,一旦失去了机会,便很有可能再无翻身的余地,我向来不喜这样。” 承贞听了,捂面轻笑:“其他的倒没什么变化,只沉睡之后,怎么觉得你这心气儿越发高了,也就下个棋罢了,我便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你…最近心情不好?” 二人正说着,门口突然来了小侍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人道:“回圣女,乐公子,那两个宵小之徒特来求见。” 承贞与乐琦听了,皆是一愣,承贞皱眉,自言自语道:“可真是脸皮厚的,那日被我那样羞辱,今日竟然还有脸面过来。” 说着,转头瞧了瞧乐琦平静的脸色,这才对着小侍道:“请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今日他们二人要演个什么戏码。” 蓝泽筠与白从中进了院落。老远就看到他们二人在这里下棋。 二人上前朝着承贞与乐琦微微作揖,承贞丝毫不为所动,只瞧了瞧明艳动人的蓝泽筠,晦暗不明道:“呦,我以为那日一别,便是永别,怎么今日又来了?可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话要说?什么奇特的故事要讲?” 这话阴阳怪气的很,明显是对蓝泽筠说的,蓝泽筠闭口不答,目视前方,端端正正的站着,白从中连忙回道:“欸?圣女此言差矣,我们二人不远万里来到雪国,该做的事儿一件未做,又怎么可能永别呢!至于什么话,什么故事,这都是些题外之话,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你们倒是有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的很,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些摆件儿不成?!” 承贞的话语间,隐隐有些愤怒之意,才从子民听了,轻咳一声,而后伸出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一旁的蓝泽筠。 蓝泽筠见此,深吸一口气,又朝着面前的两人作了作揖,真诚的说道:“先前之事,确实是晚辈唐突了,都怪我,以为天地虽大,但这皮囊定然是独一无二的,却不曾想,有时候一样的皮囊,也不一定会有一样的心,是我认错人了,还望两位大人有大量,念在晚辈寻人心切,原谅一下这一回,晚辈也是一时不防,才敢那样放肆。” 承贞听了,自上而下重新打量了一遍蓝泽筠,她刚才还在想,这个女人来此的目的,定然是还不死心,势必要引起乐琦的注意,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前些日子还闹的轰轰烈烈,今日便气定神闲,看都不看乐琦一眼……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确实叫人匪夷所思。 好一会儿,承贞才道:“既然如此,权当是个误会,我们二人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尤其是乐琦,他对这些,一直都不怎么在意,既然如此,我便也不计较了,你们且说说,今日寻我们,所谓何事?” 白从中见承贞主动询问,心中一喜,连忙道:“那日我便说过了,我们二人是为了天下大义而来,圣女乃神之子,虽然身处雪域,确实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通透的很,想必定然对于我们所在的那一片大陆,有些了解的。” 承贞点了点头,认真的回道:“自然是,虽说是两方世界,但气数还是相通的,听说蛮荒妖族反复,恐颠倒三界,大战一触即发。” “没错,正如圣女所说,妖族颠覆,大战一触即发,三界面临大劫,以妖族的行事风格,一但交战,三界必将生灵涂炭,不知有多少无辜生命要死无葬身之地,那般场景,光是想一想,我已然心悸难忍。” 承贞神色凝重,忽而问道:“若是真的,那定然会如此,你们此次前来,难道是想我去拯救三界?” 白从中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圣女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却不受那个世界的规则,倘若神力外泄,一发不可收拾,凭您一己之力,便能轻而易举的毁了一方世界,况且事事皆有因果轮回,您无因无果,又如何插手三界之事呢。最后再白白多了些孽障,损了神力,多不值当。” 承贞听了,觉得白从中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回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既然如此那你们来此,到底要做什么。” 白从中与蓝泽筠对视一眼,而后眯了眯眼睛,道:“为了念神石!” 此话一出,承贞与乐琦皆是一惊。承贞直接从石椅上跳了起来,问道:“念神石?!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念神石的存在!” “天机妙算,奇幻之道,自有应答。幽冥道口,黄泉境内;忘川河畔,奈何桥上。深渊之地往来生魂,脱离三界之外,内有乾坤,顺应天泽!” 承贞听了,一脸的惊叹,指着白从中道:“你是……你是冥界中人,这…这怎么可能!” 白从中连忙摇了摇头:“惶恐惶恐,我怎么可能是那冥界里的人,只是天地浩劫,总有些垂怜苍生的大仁之辈指点迷津。” 承贞半信半疑的看着白从中,道:“你可知,泄露天机,便会身负罪责,彻底从这个世界消散离去,冥界中人,怎么会不知道?!” 白从中半天没有答话,好一会儿才面色严肃道:“圣女!这世间芸芸众生,可是数不尽的生灵,一方世界,一方人情,一方红尘,一方姿态。总会有大仁大义之人,感念这些犹如蝼蚁般的生灵,他们心中大爱,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而吾辈所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将他们的意志与希望传承下来,不让他们白白牺牲!” 圣女瞳孔慢慢放大,心脏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她竟然被一个渺小之辈,说的心魂颤抖。 周围的空气慢慢凝结,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半饷,圣女才低头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对,这世间确实有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我不做,并不意味着旁人不做。只是神巅乃是圣地,不是什么人想去就能去的,这念神石更是至宝,也不是什么人就能随意用的。” 主篇 第二百一十章:破棋局,入神巅 白从中见承贞又重新端坐了下去,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起来,开口问道:“不知圣女的意思是……” 承贞抬眼看了看白从中,而后微笑的看着一旁站立不动的蓝泽筠,一双清澈湛蓝的眸子如同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般。 只见承贞玩弄着自己胸前的头发,不慌不忙的看着蓝泽筠,道:“我这里有一棋局,深不可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要是能够破解了这局残棋,我姑且信了你们带你们二人去神巅走一遭也未尝不可。”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承贞满脸的不屑,她确实讨厌得很。 “好啊,还请圣女布棋便是。” 不过,蓝泽筠倒也不推脱,听了承贞的话,神色淡定的回了。 承贞听此,嘴角又弯了弯,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局残棋,道:“这不,在这儿了,乐琦布的棋,刚巧,你来试试吧。” 蓝泽筠听了,微微顿了顿,转身看了看面不改色,依旧端坐着的乐琦。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昨夜的那副神情,整个人瞧着正经了不少,真有几分天上的神明德感觉。 白从中听了承贞的话,上前看了看这棋局,面色一点一点阴郁了起来。好半饷,才转身,看着承贞,强颜欢笑道:“圣女这不是为难我们二人嘛,这局棋白子早已退无可退,路路断绝,可谓是不留丝毫的余地,就连您自己都解不了,我们二人又哪里来的本事?” 承贞听了,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是她自己应的,我可没强求她,俗话说的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瞧着你身边儿这位泽筠姑娘,可比君子更叫人倾佩,想必定然能做到信守承诺,对不对呢?” 承贞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更是绵里藏针,叫人无法出口拒绝。 蓝泽筠挑了挑眉,看了两眼石桌上敞开的棋局,轻笑一声,干脆利落的说道:“自然是,想必圣女这样的天之骄子,定然也是一言九鼎,断断不会食言的,这棋局,我接了,还请您先挪步,让我好好瞧一瞧,你口中的无法破解的奥妙棋局。” 蓝泽筠倒也不客气,将话说的明明白白,承贞见她丝毫没有退意,反而坦坦荡荡,利落干脆,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厌恶,可如今话以说出口,只好让座,与白从中站立在一旁,观棋。 蓝泽筠倒也不拖沓,承贞刚起身,随后便坐了下来,端坐着仔细端详起面前的黑白棋局。 白从中定定的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但是蓝泽筠好看的眉头逐渐蹙了起来,只见这黑白交错,几乎是寸步不让,招招致命,却又能一次次的劫后重生,当真是妙不可言,只可惜,这白棋过于在意埋伏迂回,步步精算,缺忘了顾全大局,只精心于面前谨小细微的陷阱,以至于黑子四处埋伏,最终将白子牢牢的吃死。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哪里是棋子的较量,又何尝不是人生的较量呢。 蓝泽筠来来回回看了好久,自己的心境早已沉落其中,她仿佛能感受到黑子浓烈隐忍的杀伐气息,刚开始的时候,避其锋芒,实则处处暗藏玄机,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白子掉入自己的陷阱之中,可怜这白子,还以为自己成功的将敌人收进自己的陷阱之中,岂止自己早早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这样的智谋与胆量,属实叫人敬佩有加! 蓝泽筠的心脏逐渐加快,这局棋,确实让她心血沸腾了,她不由得抬起脸庞,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人,尽管他们二人有多少说不清的恩怨,就这棋局来说,她是无比敬佩他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蓝泽筠还是没有动手落子,乐琦倒也不急,安安静静的等着,倒是一旁的承贞瞧了许久,轻蔑一笑:“这天都已经黑了,若是泽筠姑娘解不出来那就算了吧,这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白从中听了,立刻转头看着承贞,道:“圣女此话何意,您刚才不还说…若是解不出这棋,我们二人便不能去神巅吗?” 承贞听了,挥了挥手,笑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怎得都当真了不成,你们二人有冥界前辈指点,又身负重任,我作为神巅之上生存的生灵,但是能为一方世界做的,实在是微乎其微,这神巅,你且放心吧,我定然会带着你们上去的,就当是为自己积点儿浮屠之光吧。” 白从中听了这话,许久没有舒展开来的眉头终于有了些笑意,只见他立刻拉了拉承贞的衣袖,开心的说道:“我就知道,圣女您大人有大量,又怎么会和我们这些晚辈计较呢!您可真是为万物生灵,积了大恩德!” 蓝泽筠抬了抬头,瞧了瞧如今的天色,太阳已然快要下山,漫天的血红色,哪里还有一丁点儿湛蓝呢,可她的心就像是一面镜子,清明透彻,没有丝毫的混浊之气。 半饷之后,蓝泽筠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伸手拿出一颗白子,摩挲了两下,而后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放在了右上角两个黑子中间。 一棋定江山!这颗棋子的声音清脆的很,承贞与才从子民看着面前的棋局,竟然同时发出了惊呼之声,只见刚才还山穷水尽的白子,突然之间就像是活了过来,棋路畅快,四通八达。虽然黑子占尽了优势,可这些散落在其中的零碎棋子,就像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小草一样,突然之间冒了芽,叫人看到一片春机盎然的景象! 白从中揉了揉眼睛,看着这局妙棋,忍不住转头问道:“泽筠,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会这样啊!刚才我明明看到这白子被堵的死死地,路路不通,如今你只落了一子,我怎么觉得…这白子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处处有生机呢!难道是我眼花了??” 蓝泽筠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布棋之人,解释道:“这棋确实高妙的很,起初白子步步紧逼,凌厉的很,四处布了陷阱,逼迫黑子就范,而这黑子瞧着笨拙不堪,实则狡猾多变,这布棋之人,早就识破了白棋心中所想,所以便故意落网,叫白棋放松警惕,自己则早就在边缘地带,四处做了伏笔,只待时机已到,便摇旗呐喊,一举将白子彻底拿下,丝毫不留余地,如此干脆利索,心计之深,确实叫人佩服!” 白从中听到蓝泽筠并未解惑,反而一直猛地夸赞乐琦,于是急切的问道:“所以,你到底是如何做到仅凭一子,便能扭转局面呢?!” 蓝泽筠眯了眯眼睛,瞧着乐琦,笑道:“这自然是要感谢布棋之人,高抬贵手了,这局棋里的黑子,如果精准的按照这样的布局走下去,这白子便是被彻底吃死,哪里还有丝毫回转的余地,只是…明明可以杀伐果断,一气呵成,他却偏偏要兵行险招,选了最危险的一条路,故意露出破绽,我这才算是有了可乘之机!” 承贞听了,连忙问道:“什么故意露出破绽?难道这棋里,乐琦当真是留有余地的?” 蓝泽筠点了点头,忽而笑道:“可能他觉得这样做,也不一定能被人解出来,一气呵成,畅快淋漓,哪里有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中快乐呢?这棋下到最后瞧着似乎白子彻底崩盘,黑子紧紧缠绕,可这不过就是一个哄骗人的障眼法罢了,一般棋下到最后,人们往往会一步一步的从中寻找机会,却忘了以大局观大势!这盘残局,只要观其大局,定然能瞧的出其中的奥妙所在!” 乐琦一直定定的看着那双面对着自己,波澜不惊的眸子,她是如此从容淡定,又如此的理智锐利,像是一把藏在剑鞘里的锋利宝剑,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端倪,可真的锐利出鞘,必定叫人眼前一亮! “你倒是冰雪聪明,我小看你了。” 乐琦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丝赞叹的微笑,蓝泽筠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好半饷,才回道:“是你交的好。” 这倒是一点儿也没错的,当初乐琦还是度落,她也还是桃花园里的一个扫地的小仆,度落几乎每天都会寻一处地方,自己摆棋,自己解棋,书房里有关妙棋的书籍更是不在少数,蓝泽筠自然是有幸和度落一同探讨过一些的,长久耳濡目染,终归是有些长进的! 一时之间,这院子里的四人,神色各异,承贞面色阴郁,看着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面色逐渐沉了下去,双手慢慢收紧,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而白从中,自然是开心的很,一来,他们二人终于算是凭着本事,入了神巅,二来,他也着实离那个人更近了一步。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白从中与蓝泽筠正准备告别二人,乐琦却突然开口,喊住了白从中。 蓝泽筠与承贞皆是一脸疑惑,按理说这二人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吧。 乐琦一脸正色,上下打量了一番白从中,忽而赞赏道:“你很聪明,不论是心智还是谋略,都是一等一的,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一个修士能够做到这样属实难得。” 白从中听到别人夸赞自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正准备回话,只听乐琦又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叹:“太可惜了…” 白从中听此心头一颤,与乐琦对视了好久,这才笑了笑,释怀的摇了摇头,拉着蓝泽筠消失在了廊桥处。 主篇 第二百一十一章:旧物旧人旧梦 世间星罗万象,浮生若梦,天环绝际,层出不穷。蓝泽筠与白从中并肩而立,看着雪国之外,高耸入云的神巅之柱,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走到这个地步。 圣女还归?,雪国众人又换上了湛蓝色的圣服,分为两列,立于雪国城门前。 蓝泽筠同白从中二人恭恭敬敬的朝着西木藏索作了辑,明明是素未谋面,两不相交的三个人,却因为他的善念,生出了感情来,世间如此纯粹质朴的情感少之又少,他们?何德何能,竟然遇到了,此去一别,怕是永别,他们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只能留下一丝念想罢了。 ?约莫午时,雪国城门亮起一道刺眼的金光,从神巅之上直直的穿透下来,照耀在四人的身上。承贞同众人告了别,看了看身旁的蓝泽筠二人,目光晦暗不明,而后伸手摸了摸胸前脖子上的黑色莲花。一股圣洁的气息瞬间充斥在承贞周围。蓝泽筠觉得胸口凉凉的,心脏慢慢加快,似乎就要从胸口脱离一样! 刹那之间,蓝泽筠只觉得头晕眼花,面前的一切慢慢变得不真切起来。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似乎是脱离了地面,肆意的遨游在九天之中,风从身边呼啸而过,速度之快,绝非她可以想象的了的。 忽而一阵幽香传了过来,风渐渐止了声息,似乎还有鸟叫之声,清脆悦耳。蓝泽筠悠悠转醒,待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这里果真如同人间仙境,美妙的很,美玉建造雕刻的廊桥盘旋回转,朱红色的海棠迎风盛放,嫩白的莲花带着晶莹剔透的露水,一旁茵绿的树枝上,端庄的站立着好几只她从未见过的七彩小雀,瞧着娇小灵动,偶尔发出一声清脆的高鸣。面前全是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而这廊桥最前边儿,上边儿挂了金碧辉煌的牌匾,牌匾上只简简单单的写了“天阙”二字,蓝泽筠盯着那字看了许久,这字洒脱肆意,行云流水之间,又多了一丝安分。叫人一时看不清到底是哪个流派,哪种风采。这字啊,她一眼便能瞧的出来时度落写的,或许应该称他为乐琦。 相比于蓝泽筠,白从中早就被面前的美景真震撼的不行,他两眼放光,一双带着浓浓笑意的眸子,四处乱窜,好一会儿,才出声感叹道:“果真是神巅之上,奇妙梦幻,美不胜收啊,我白某人自诩也是见过大千世界,美景无数,如今一瞧,那些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承贞听了,掩面微微一笑,道:“白道长说笑了,这天阙之地,我和乐琦住了几十万年,目光所及,皆是这片景象,亘古不变,我倒是羡慕你们,能够见到大好河山,日新月异,变化多端,眼前总是新鲜玩意儿。” 白从中连忙摆了摆手道:“圣女说笑了,外面的世界尽管多姿多彩,可也是阴阳平衡,善恶相成,心生光明是好,可遍地的污秽也是随处可见,看多了,听多了,也想着拥有一方圣土,寻个伴儿,过着平平淡淡的安生日子,未尝不是心中向往呢。” 二人火热的交谈着,乐琦觉得有些聒噪,看了看盯着牌匾发呆的蓝泽筠,而后面向承贞道:“我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 语罢,也不等众人,先人一步,进了廊道之中。承贞见此,立刻笑道:“我们也进去吧,这里面的美景,可不必外边儿差,你们二人初次驾到,可要好好欣赏一番。” 说着,承贞便引着蓝泽筠二人进了天阙之中,一切果真如承贞所说,这廊道之后的世界,才是真的精彩绝伦,蓝泽筠与白从中停步,四处张望着这个陌生的,他们从未见过的世界。只见层层浮云之中,隐隐约约显露着一些精美的琼楼玉宇,泛着淡淡的荧光。而这天际之上,来回舞动着那些,他们曾经见过的七彩长尾的鹏鸟。 而这高楼长廊之外,一眼望去,皆是各色各样的花束,都道繁华似锦,却因为花期不同,总是开不到一起,可这天阙之中的生灵,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烦恼之事,如梦如幻,肆意绽放。 忽而一阵带着淡淡清香的风吹了过来,轻轻拂动了一下蓝泽筠的头发。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像是失了魂儿一样,四处张望。 白从中见蓝泽筠行事诡异,连忙出声询问:“泽筠,你怎么了?” 蓝泽筠并未回话,又四处寻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盯着承贞,问道:“这地方,可有桃花?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桃花的香味儿?” 承贞听了,微微眯着眼,挑了挑眉笑道:“确实是有的,只是你们怕是见不到了,乐琦向来不喜旁人出入他的地界儿,那片粉嫩的桃花正是养在他住的地方,方圆十里,一眼看去,皆是粉嫩灵气的桃花,一年四季,花开花落,层出不穷,一茬接着一茬儿,从来没有败落过,他啊,就喜这个,想必这里的生活也属实是了无生趣,这才自己劈了一块儿地方,热闹热闹。” 承贞说着,脸上的笑意欲浓,又道:“这还是浅的,他那个地方,可不止有这十里桃花的美景,这些年,也不知道他那个园子里,埋了多少桃花酒,可别说,他酿的酒,那是世间一绝,独树一帜呢!回味甘甜醇香,可偏偏后劲儿足的很。清冽淡雅,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一毫的苦涩。” 白从中听到这里,心里头沉睡着的馋虫又活了过来,两只眼睛直放光,看着承贞激动的说道:“当真如此!?这世间美酒千万,我也算是样样品尝,听你的话,他酿的这桃花酒想必是美味的很!” 承贞浅笑一声:“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美酒,只可惜,你们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了,他啊,向来小气的很,这美酒又在他的园子,他若不给,我也是没得半点办法的。” 白从中只觉得心痒痒,听了后话,整个人就像是枯萎了的花朵,提不起一点儿快乐来。他们二人一言一语的交谈着,可蓝泽筠的心绪早就不再这里。 幽冥道口,黄泉之中,后山之上,那座瞧着平淡无奇的柴扉门内,被挡住的一方春色,那个地方,自从度落消失后,便是一处荒废的景象,她如今还记得,满园子干枯颓败的树枝,旧的不成样子的门楣。蓝泽筠将那里每一处地方都细心的打扫干净,将度落喜欢的物件儿一件一件的擦拭干净,收拾整齐。她是期盼着他回来的,从他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期盼,从未停止过的。 也许是承贞的话,提到了太多东西,蓝泽筠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日日夜夜,心里想念着一个人,听旁人说起一句稍微相关的事儿,便心绪万千,触景生情。她啊,什么时候如此脆弱过呢。 二人蔫蔫儿的跟着承贞转了一会儿,硬是将这一方美景看了个七七八八,承贞见二人都搭拢着脑袋,兴致不那么高涨,也觉得没意思的很,最后只草草说了两句收场,随后带着他们二人去了住的地方,便离去了。 白从中懒懒散散的瞧了两眼这院落,比起其他地方,这里显得萧条了许多,没那么恢宏壮观,却也是精致的很。他转头瞧着蓝泽筠依旧是一反常态,蔫儿的就像是霜打的柿子一样。连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泽筠啊泽筠!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我就说嘛,我定然有办法,让她带咱来这神巅!” 白从中的话,让蓝泽筠渐渐回过神儿来,她看着白从中一脸的骄傲自得,眉头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白道长确实是心计万千,可泽筠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白道长赐教。” 白从中听了蓝泽筠的说辞,“噗!”的一声,笑出来了声,连忙摆了摆手,轻咳一声:“赐什么教啊!你啊,有事直说便是,就凭你我二人的关系,我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蓝泽筠倒也不在遮掩,正经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白道长似乎说过,自己从来没有到过黄泉之中,更别说什么忘川河畔,奈何桥上的冥界中人,我与孟婆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这机缘也是她告诉我的,恕我直言,我在黄泉住了这么多年,除了她一人,也从未见过什么冥界中人,白道长到底是从何处知晓什么念神石的?” 白从中点着头,认真的听完了蓝泽筠的话,心中不由得赞叹,此女子果然是心思缜密,机敏的很啊! 不过,白从中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只仰天长笑一声,开玩笑道:“喂…我说我做梦梦到的你信不信?人间不是一直有一个托梦的说法,也许这冥界中人,见我心有光明,骨根惊奇,是个不折不扣的天造之材,这才将此重任,落在了我的肩头?” 蓝泽筠挑了挑眉,淡定的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白从中在胡说八道。 二人闹了好半饷,白从中这才道:“你管这些做甚?你只知我们二人如今已然如愿到了神巅之上,除去个人的恩怨,我们也确实是为了那一方世界的生灵来的,莫不要辜负了这一路的艰辛。” 主篇 第二百一十二章:,春色满园醉意浓 深夜的神巅之上依旧泛着一丝淡淡的银白光辉,鹅卵石小道两旁皆挂了莲花状的琉璃玉灯,天上的月亮又圆又大,宛若一只近在眼前的白玉圆盘。 蓝泽筠轻轻推开房门,似乎踌躇了半饷,这才关好房门,离开此地。 “咳!…” 只是门口梧桐树上忽而传来一阵轻咳声,蓝泽筠立即转头,只见白从中正懒懒散散的躺在树枝上。侧着身子,笑着看着自己。 蓝泽筠有些不自在,眼睛左飘右飘,解释道:“那个………屋内太过沉闷,我出来透透气…透透气!” 白从中听了,笑意更浓,只道:“是吗?透透气??我看今夜月色正美,正好适合出门看看风景,今日听圣女说了半天,我至今心意难平,倘若你还有良心,帮我带坛酒回来吧,这样奇妙的东西,倘若不饮两口,属实白来了这一趟。”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心中所想如此轻易便被拆穿,确实有些恼怒的很。 蓝泽筠狠狠瞪了白从中一眼,便不再理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院落。 这天阙之中,也是大的很,蓝泽筠站在一处空旷之地,有些迷茫,不知该往哪里走。倘若一步踏错,去了承贞所在的地界儿,那她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如此蓝泽筠来来回回徘徊了好一阵儿,枝头上安睡的鸟儿似乎也被吵醒,偶尔发出一声慵懒低沉的叫声。 正为难时,一阵清风浮动,又带来了一丝桃花香气,蓝泽筠心下一定,便不在多想了,脚步不受控制的随香而去。 这神巅巨柱从外边儿看平淡无奇,可正真进入其中,才真的是别有洞天。蓝泽筠随着风中的香气,走过廊桥,石道,而后顺着一处盘旋的石梯一路朝下,这石梯似乎是绕着神巅之柱的,蓝泽筠身在其中,朝外侧看去,竟然能够看到漂浮在神柱外的层层浮云,甚至底下一片苍茫没有边际的雪域。所谓高处不胜寒,蓝泽筠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清冷。 约莫行了有一刻钟,蓝泽筠便停下了步伐,在这长梯尽头,再无其他岔路,面前只有一扇紧紧闭着的厚重的柴扉门。 蓝泽筠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轻推了推面前的木门。 只闻“吱呀”一声,木门竟然没有上锁,就这样缓缓的敞了开来,一片春意盎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蓝泽筠的眼中。茭白的月光下,满园子的桃花儿随风尽情的摇曳着,清冽淡雅的芳香直往蓝泽筠的鼻子里钻。 蓝泽筠站在门口凝望了许久,甚是震惊,这里的景像竟然和黄泉后山中的桃花园一模一样,每一颗桃花树的位置,每一条隐藏在树中的林荫小道,甚至每一盏琉璃灯!蓝泽筠猛地鼻头一酸,眼泪便挣脱束缚,从眼眶中争相流出。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和刻在蓝泽筠脑海中的并无两异,蓝泽筠慢慢走了进去,伸手接过一片儿从空中飘落下来的完整的桃花儿,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还是记忆里的香味啊。 蓝泽筠继续往前走去,站在桃花林之中,朝着桃林西边儿快速行过去。小道两旁的桃花在月光下,似乎更显得活泼粉嫩。在最深处,果然显现出了一座小小的房屋。 蓝泽筠又停下来看了许久,这才上前轻轻推开房门,这间屋子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些日常用具。少了她的衣物,度落送给她的那些奇特玩意儿,还有木床之上,锦被之中留下的紫金檀香。 蓝泽筠缓步上前,慢慢的躺在了床上,这锦被之上,竟然有一股清淡雅致的幽莲香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风吹动着木门,轻轻作响,忽而,蓝泽筠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越过门槛,朝着一处一方狂奔而去。 她的内心早就乱作一团,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地方,不是黄泉后山,而是神巅之上,可这思绪刚刚生出来,便被眼前的景色一点一点的打消掉。 月光下,一道红色的身影,轻盈的在桃花林里穿梭,似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是熟悉,竟然没有半点迷路的迹象。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蓝泽筠终于停在了一处桃花树下,面前的桃花树相比与其他的树,有些弯弯曲曲,不像其他的树枝那样笔直高挺。蓝泽筠深呼了一口气,而后蹲了下去,在桃花树下扒拉起来,只过了一小会儿,蓝泽筠便瞳孔放光的拿起土中挖出来的白玉瓷坛,小心翼翼的拍掉了上面新鲜湿润的泥土。待深嗅一口之后,蓝泽筠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就算是尘封在瓷坛之中,她还是能闻到里面浓郁清冽的香气,正是这股香气,让蓝泽筠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哪里还管的了此地到底是何处,拔了酒坛的盖子,猛地灌了一口下去。这酒果真如承贞所说的那样,清冽淡雅,浓郁醇香,也一直都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味道,一丁点儿都未曾改变。 香风浮动,带着一丝酒香醉意,慢慢在整个桃花园里飘荡开来,此处地界儿,醉意更是浓重,只见一红衣女子斜斜的靠在桃花树上,手里抱着一只白玉瓷坛,身边儿除了挖起的小土堆,还有散落了满地的桃花瓣儿与四五个随风摇晃的白玉瓷坛。 月光之下,那女子的脸庞更加白皙如玉,就连领口处露出来的细长脖颈也是似雪一样的洁白。如墨的青丝随风飘散,与正红色裙摆交相呼应,共同起舞,满树的桃花,在空中慢慢飘落下来,薄薄的在她身上盖了一层,也不知道是这娇艳的花怜惜美人儿,还是这妩媚的美人儿吸引了花儿的瞩目。点染曲眉,青颦带色,面若朝霞,粉似桃花,鼻尖微翘,若青山一角。巧笑盼盼,秋波重重,水雾泷泷,一点樱唇,若朱砂血红,似海棠带露,清润微凉。好一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美好画卷! 忽而一阵清凉的风吹了过来,带来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幽莲淡香,也许是这里的醉意太过浓重,最终还是吵醒了熟睡的主人。 乐琦披着外衣,散着头发,轻轻推开房门,似乎想也不用想,直接朝着蓝泽筠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极轻,一路过来,也没有吵醒醉醺醺的美人。 待到跟前,只看着满地的残局发起了呆好半会儿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躲蹲在蓝泽筠身旁,伸手摸了摸蓝泽筠白里透红的脸颊。 这只手清凉如玉,就像是干旱已久,忽而见到的一场甘霖,蓝泽筠皱了皱眉,似乎是感觉到它慢慢离自己而去,连忙凑了上来,轻轻蹭了下那只冰凉的手。 手的主人见此情形,待在原地顿了顿,又将手往回来抽了几分,谁料,蓝泽筠的脸似乎是会认主一样,他往哪里挪,她的脸就往哪里凑,眼看着她的整个身子都要斜斜的脱离树干,倒在地上,乐琦终于放弃了抵抗,将手牢牢的放在她的脸颊处。 那醉梦中的人,见此才咧嘴傻傻的笑了笑,又像猫儿一样,撒娇的蹭了蹭这才继续安稳的睡过去。 乐琦盯着蓝泽筠看了许久,这才移开目光,伸出另一只手,朝着蓝泽筠怀里抱着的酒坛子伸去,这些酒何年何月,他也记不清了,总之年代久远,味道纯正的很,当然后劲儿也要比平常酒强上好几分,照蓝泽筠这样,一下子四五坛的喝法,怕是得睡个昏天黑地,才能清醒过来。 谁料蓝泽筠虽然睡的熟,但是抓着酒坛的手丝毫不见松懈,乐琦拽了好半天,她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半点不见放手的迹象。 乐琦神色越来越凝重,毕竟是夜晚时分,又是身处雪域之中,夜深露重,蓝泽筠的脸庞虽然热热的,但是周身已经冰凉起来。 二人僵持了许久,蓝泽筠死活不松手,乐琦见此,倒也不硬拉硬拽了,反而松开了手,而后,趁着看泽筠不注意,那只贴着她脸的手快速松开。 蓝泽筠马上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那只手,抱在怀里的酒坛就这样,自己脱离了蓝泽筠的手。 乐琦连忙伸手接住瓷坛,另一只手快速的拦腰抱住将将要摔倒在地的蓝泽筠。 蓝泽筠就像是有了很安稳的地方,整个人努力的往乐琦怀里挤了挤,而后蹭了蹭乐琦的胳膊,这才安静下来。 乐琦见怀里的人儿不再乱动,摇了摇手里的瓷坛,里面并没有空,约莫还有半坛子酒没有喝完,清冽的香气一个劲儿的往外散发。 乐琦挑了挑眉,抬手将瓷坛之中,被蓝泽筠喝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将空坛子安安稳稳的轻放在地上,这才抱起蓝泽筠,朝着自己住的地方,缓缓行去。 皎洁的月光愈发明亮,照在桃花上,就连桃花也泛起了淡淡的,洁白的光辉。 铺满桃花瓣儿的地方,投下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被拉的好长,可他怀里,娇小可爱的少女,竟然没有丝毫影子,露出来。 主篇 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夜风情一夜梦 蓝泽筠脑子昏昏的,整个人宛若是泡在温泉之中,心中就像是又一团热热的火球,从心肺处燃烧了起来。 身边儿带着凉风的清冽香气就像是这热气腾腾之中,忽而显现出来的一块儿冰山,蓝泽筠几乎是发自本能的一直往那处靠过去。 乐琦推开房门,将蓝泽筠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床上,为其脱了鞋袜,拉开锦被。又坐在床边儿伸手抚了抚她乱掉的秀发。 也许是被窝太过暖和,蓝泽觉得全身燥热不堪,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扒拉到了一旁。 乐琦见此,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的很,连忙伸手将被子重新盖好,又将锦被边儿使劲儿压了压,这才作罢。 可是,乐琦刚刚做完这一切,蓝泽筠又伸手胡乱折腾起来。二人来来回回僵持了许久。乐琦终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蓝泽筠的手背,严肃道:“乖乖睡好,莫要在折腾,天寒露重,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乐琦的声音,严肃的很,不带一丝温柔的情绪,蓝泽筠皱了皱眉头,一吸鼻子,眼泪便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记得幼时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她每每睡觉不乖巧,父皇总会这样,神情严肃的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她彻底入睡才离去。 那些年,兴许是因为御灵石的缘由,她打小就凉薄的很,不通人情世故,不懂人世间的悲痛离别,喜怒哀乐。她还只当是父皇无事可做,多管闲事呢。可如今再仔细品味,似乎每次父皇都只是故作严厉的说上几句,话语里,每一次都夹杂着宠溺。 时隔多年,这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的声音,竟然和从前父皇如此相像,她仿佛还是那个身处蓝国的小女孩,而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还围绕在自己的身边不曾离去。 乐琦见蓝泽筠竟然毫无由头的哭了起来,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他的身子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试探性的伸手,摸了摸蓝泽筠的头,轻声细语道:“乖,不要哭了好不好,既然不喜欢盖,那我们不盖好了。” 语罢,乐琦抬手帮着蓝泽筠将她身上的被子拉到了一旁,而后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轻薄外衣,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衣服之上,满是淡淡的,清冽的幽莲香味,好闻极了,蓝泽筠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似乎也被这香味冲淡了几分,没有身上压着自己的厚重的被子,她也是心情畅快,止了哭声。 乐琦见床上的人儿渐渐安静下来,这才长吐了一口气,伸手将蓝泽筠小脸上的泪水轻轻拭去。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这些日子情绪波动极大,眉头总是若有若无的皱着,那双眼睛,也总是红红的,透露着一丝忧愁与疲惫。 乐琦定定的盯着蓝泽筠看了一会儿,心底生出一丝心疼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稍,屋外的风愈加猛烈起来,抖落了一地鲜嫩的桃花。 蓝泽筠翻了翻身,不小心撞到了床边儿的床头木雕,突如其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台终有有了一点点清明。 蓝泽筠立刻伸手准备揉了揉额头,谁料竟然有一只冰凉温润的大手抢先放在了她的伤口处,小心翼翼的揉了起来。 蓝泽筠迷迷糊糊的转头,一眼便看到了乐琦躺在一旁,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她额头被碰到的那块儿地方。他的手轻轻柔柔,一点一点的拂过她的皮肤。 眼前的这张面孔,她曾经在梦中见到过无数次,他的鼻子如青峰高挺,眉毛就像剑锋一样锐利,那双时时刻刻,没有任何波动的瑞凤眼,总是清澈的很,就像是勾人魂魄的万丈深海,无时无刻不再诱惑着蓝泽筠。有时候她真的想钻进去好好瞧瞧,他的目光中,究竟有些什么。 蓝泽筠的目光一直往下移去,停在了他的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唇,今天格外的水嫩,粉粉的,就像是一颗从树上掉落,飘荡在水里的香甜的桃子。 蓝泽筠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人的嘴唇,偷偷咽了咽口水,而后趁着乐琦不注意,慢慢靠近,吻了上去。 她是那样的青涩,柔软的双唇紧紧贴着乐琦的嘴唇,一会儿竟然直接伸出火热的小舌头,舔了舔乐琦的嘴角。 嘴上温热柔软的触觉让乐琦彻底停下了动作,他瞳孔放大,心中震荡,整个人一瞬间便失去了思考能力。 忽而,嘴上的温热慢慢消失,乐琦心跳加快,跌宕起伏,完全摸不准蓝泽筠到底要做什么。 蓝泽筠晕晕乎乎的伸手彻底环住乐琦的脖子,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那张脸。 他就是自己一路寻找的人啊,这副皮囊只有他拥有,那双眼睛,也只有他才有的,他的一举一动,行为处事,皆是她认识的那个度落啊。记忆里的一幕一幕重新涌了上来,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子顺着蓝泽筠的脸颊滑落到了腮边。 喝过酒的蓝泽筠柔软的像一只小猫咪一样,她的面颊粉粉的,就像是屋外满树的桃花一样娇艳。那双通红的眼睛,除了叫人怜惜之外,竟然还带着一丝魅惑之气。 “度…度落…” 蓝泽筠温柔的一声低唤,叫乐琦彻底呆愣住,他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她的声音里满是哀求,像是思念已久的召唤。又像是祈求一个心中所想的答案一样。 “嗯。”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半空之中的月亮慢慢敛去了耀眼光辉,满园子的粉嫩桃花儿被风吹着在空中翩翩起舞,这片地界儿,明明身在天阙之中,却似乎与天阙格格不入。 一股子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吹起层层纱幔,隐隐露出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乐琦轻轻的护着蓝泽筠的头,目光染上了一丝迷离,他的唇紧紧的附着蓝泽筠的唇,小心翼翼的引导着蓝泽筠追随着自己。待到确定蓝泽筠没有丝毫反抗之意后,他的手这才慢慢往下摸去。 霎那间,衣衫半解,春光乍泄,二人皆是情迷其中,暧昧的很,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蓝泽筠脑子彻底混沌了下来,失去了思考能力,乐琦的吻轻轻柔柔,就像是沙漠之中突然出现的一眼小泉,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才能消除内心的燥热。 他的身体是清凉的,蓝泽筠伸手使劲儿扒拉着乐琦的领口,只是半天过去了,竟然只将他的脖子勒的通红发紫,愣是没伸进去手。 乐琦见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可真是一个小笨蛋,这衣服怎么会是这样解得呢。” 语罢,他便带着蓝泽筠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腰上的腰带处,捏着她的小手轻轻一拉,乐琦的衣服便顺势全部敞开,白皙精瘦的胸膛彻底展露在了蓝泽筠的面前。 春光更甚,乐琦顺着蓝泽筠的脖子一路亲了下去,他的吻,似乎带有安定心神的能力,蓝泽筠焦躁的内心,慢慢平息下来。 春风阵阵,酒香四溢,这隐藏在神巅之中的一处小小的,瞧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柴扉门中,不知不觉落了厚厚的一层桃花瓣儿,遮掩了地上零零散散,斜七竖八的白玉瓷坛,遮掩了满园子里浓烈厚重的酒气,也遮掩了桃花园最深处那间屋子里的放肆与亲昵。 白从中依旧斜斜的躺在院落之中的梧桐树上,喝着从雪国偷偷打到的美酒,这酒没什么味道,淡淡的,只有一些雪莲的香气与一丝苦涩。 好半饷,一葫芦的酒终于见了底,白从中伸手使劲儿抖了抖,终于抖尽了最后一滴,这才砸吧着嘴,皱着眉头,感叹道:“一点儿也不好喝,这什么酒,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平淡无奇,难喝!真难喝!欸!” 从神巅望去,天空上的月亮格外的大,天空似乎离这片天地很近很近,伸手便可摸得到漫天的星辰,月光亮的很,只偶尔一些云朵飘过去,稍微挡住了一下下,之后又重新亮了起来。 白从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翘着二郎腿,双手背后支撑着头,安安静静的欣赏着如此美好的景象,好半饷,只闻轻轻一声暗叹:“月似今朝圆,人若旧时欢……” 只这一声,之后便再也不见白从中有任何动静,原是他早已眯着眼睛,彻底在这样的美景中,熟睡了过去。 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命理就是一根很长很长,没有边际的线,在其快断的时候,偶尔冒出一段机缘来,将这段本不该灭绝的缘分,重新补了回去。 风吹了一夜,直到天微微亮起才停了下来,桃花也随着风落了一夜,园子里一座院落的屋子里,散落着许多凌乱的衣衫。 纱幔之后的床上,无比亲昵的两个人相拥而眠,不受任何人的打扰,无比的安宁和谐,当真是一夜风情一夜梦。 主篇 第二百一十四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日上三竿,刺眼炽热的阳光,穿透厚重的梧桐叶子,洒在白从中的脸上。 白从中不为所动,躺在树梢上睡的正香,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大门被猛猛的推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吱呀”声。 白从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心神一动,惊醒过来。 “谁啊!大清早的,要不要人睡觉了?!” 白从中不耐烦的喊着,眯着眼睛,懒懒的抬头朝着门口方向看了看。 只见蓝泽筠带着一身浓重的酒味儿,一脸慌张的出现在了门口,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衣领。二人对视一眼,蓝泽筠脸上越来越红,连忙低下头,抚了抚自己乱掉的头发,不敢看白从中探究的目光。 白从中见此,越发疑惑,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回来??” 蓝泽筠听了,轻咳一声,回道:“刚刚出去看了看天阙清晨的美景,你…你睡的熟,没听到罢了。” 白从中挠了挠头,他属实没听到什么动静来着,兴许是喝了酒的缘由,这会儿自己都有些神志不清,又怎么清楚旁人的动向。 蓝泽筠抬眼看到白从中一脸的疑惑,连忙将手里的白玉瓷坛丢了上去,道:“这不,赏你的,偷偷喝,千万别被圣女看到了!” 白从中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蓝泽筠丢上来的酒坛子,一股清冽淡雅的香气立刻窜入他的鼻孔中。他的魂儿立刻被面前的酒给吸引了过去,哪里还管蓝泽筠的事儿,只点了点头,肯定的保证:“你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喝!哪里都不去!哎呦!我的大宝贝啊!可想死我了!” 语罢,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酒坛子喝了起来,蓝泽筠见白从中如此,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缓步行到自己的屋子,重重的关上了门。 她的脑袋至今还昏昏沉沉,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昨夜的事儿也只记得七零八落,可身体之上留下来的吻痕,今早睡在身旁的男子,还有满地散落的衣衫,已然说明了一切。 蓝泽筠坐在桌子旁,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可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能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那个人温热的鼻息似乎还围绕在蓝泽筠的脖颈处,久久不能消散。蓝泽筠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干净!风花雪月,一场春梦,露水无痕,又何必深深思虑… 这边儿,蓝泽筠的情绪还没有彻底安稳下来,门口便传来的敲门声。白从中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连忙借力稳住身子。出声问道:“谁啊!大清早的!?” 承贞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终于有了回应,抬头看了看已经正午时分的日头,笑道:“大清早的?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这都已然日上三竿,你们这院落还是大门紧闭,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白从中听了这话,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连忙将酒坛子盖好,稳稳当当的挂在树荫之中,这才跳下树,道:“来了来了!不过是睡过了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难听呢!” 待打开门口,白从中见承贞和乐琦飒爽的站在门外,兴许是梧桐树上感受不到日头的强盛,如今阳光直戳戳的照下来,白从中竟然觉得眼睛疼。 “呦!原来是二位大驾光临啊!” 承贞挑眉看了看白从中乱蓬蓬的头发,周身携带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儿,不免冷着脸道:“还真是个酒鬼,不管在哪里都改不了这样的性子,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这里是神巅天阙,可由不得你们胡来!” 白从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后让出位置,请二位进来。 承贞进来以后,左右瞧了瞧,这才问道:“蓝泽筠呢?怎么不见她?” “哦…她今日起的早,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这会儿估计是乏了,在屋里休息呢吧。” 语罢,白从中连忙上前,准备敲蓝泽筠的房门,谁料蓝泽筠便已经打开了房门自己出来。 阳光正好,微风平和,一片生机勃勃,蓝泽筠冷着脸,站在门口,问道:“圣女此时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承贞闻声回头,见蓝泽筠的秀发也有些散乱,她的嘴唇干涩,眼眶微红,瞧着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再加上一股站得老远就闻到的酒味儿,实在是令人遐想。 承贞目光来回瞟动,一会儿看看白从中,一会儿瞧瞧蓝泽筠,似乎明白了什么,拂面大笑道:“我说怎么日上三竿,你们二人还在睡呢,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若是醉意浓重,水到渠成,倒也难免把持不住…乐琦…你说是不是?” 承贞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乐琦,似乎是将蓝泽筠二人当成笑话,讲给他人。 乐琦面色依旧温和,不见任何变化,承贞瞧见如此,倒也住了口,止了声。 白从中皱着眉头,正色道:“圣女这是在说什么?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难以理解!我还以为这天上的神明,个个都是出类拔萃,远离世俗,清高风雅的世外高人,怎么圣女无凭无据,就能这样言辞确凿的毁人清誉?看来是我想的多了,这人啊,不论是高低贵贱,贫穷富有,天性使然,又有什么区别?!” “你!!放肆!” 承贞被白从中一番话怼的无言以对,心中瞬间涌上一股怒气来,一丝毁天灭地的肃杀只之气在她冰蓝色的眼睛里逐渐显露出来,她显然是对白从中动了杀心! 蓝泽筠心中一惊,生怕白从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是转头一看,只见白从中正悠哉悠哉的掏着耳朵,沉稳的很,哪里管承贞有什么动作。 气氛逐渐凝固起来,蓝泽筠目光紧紧注视着承贞手上慢慢晕染出来的冰蓝色神力,袖口之下的手,已经牢牢的握住了玄灵珠! “可以了,承贞,本来就是你话里有话,自己先失了礼,又如何指望旁人还对你尊敬有礼?切莫忘了今日事来做什么的,正事要紧,莫要耽误时间。” 忽而一道清冷的低沉的声音想起,承贞闻此,立刻住了手,收敛了周身让人畏惧的可怕气息,乖乖的立在乐琦身旁。 蓝泽筠见此,才收敛了周身的灵力,却一点儿也不敢去看乐琦,他如此的悠然自得,似乎昨日的事儿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场不值得一提的梦罢了。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蓝泽筠的心,莫名的酸了一下。似乎如今不论她做什,么在那个人的眼里,都像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白从中拍了拍手,看着承贞乐琦二人道:“这才对嘛,这尊敬礼数都是互相的,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互不干涉,我们二人背负着的可是冥界前辈的嘱托,想必圣女也不想看他老人家,牺牲自我,最后换来一场空吧?” 承贞斜斜的瞪了白从中一眼,冷哼一声道:“小人得志!他可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派你前来寻找念神石!” 承贞心中有气,这字里行间,皆是对白从中的不屑与鄙夷。 白从中不气反笑:“这话圣女可说错了,从大陆中部一路向北,入北冥,寻雪域,这一路的艰辛,又岂是寻常人等可以忍受的,恕在下直言,这世间能顺利进入北冥的,我敢说当今普天之下,不过我们二人罢了。或许一个小小的北冥,圣女不会放在眼里,可那在我们看来,那便是一道不可能逾越的坎,我们二人历经万险,为了不让他老人家白白牺牲,走了不能走的道,行了不可能行的事,可谓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相信我们会活着回去,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心中的承诺与执念罢了。” 白从中语气激昂的说着,义愤填膺,属实叫人动容。 承贞听了,面色也有些尴尬,白从中说的确实在理,而自己属实是无礼在先,于情于理,他们二人都没有任何过错。 气氛逐渐冷了下去,承贞心下如此想着,转身见乐琦依旧面不改色的站着,丝毫没有为自己解困的意思。 她沉默了许久,这才跺了跺脚,低声道:“好了!刚才确实是我心直口快,一时大意,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望两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是!至于我们二人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念神石之事。不如我们坐下说话?” 说到念神石,白从中整个人都严肃了许多,与蓝泽筠对视了一眼,这才道:“原来是为了此事前来,那就请二位入座,我们详谈!” 此时,日头正盛,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好在这院落里正好建造了一座专供乘凉避暑的石亭,四人算是志同道合,纷纷前往那里落座。 蓝泽筠抬了抬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乐琦,也不知为什么,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度落是度落,乐琦是乐琦,可每每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头原本坚定的信念便会轰然倒塌。 主篇 第二百一十五章:念神念生 蓝泽筠四人相对而坐,承贞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乐琦,才道:“这神巅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带你们上来,可这念神石…我们却也是相助无力。” 白从中听了,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慌忙问道:“此话是何意思?还请圣女明示。” 承贞见白从中真的着急,倒也不卖着关子,为白从中与蓝泽筠二人解释道:“天地初来,混沌之地,天神降临,落于两方世界,其一分为天地两道,传承至今。其二投身雪域,铸造神巅天宇宫阙。携念神以窥天道。前者入轮回劫难,后者着天机受罚。皆是两种因果报应,这念神石上乃是镌刻了数代神明的神智,我虽与乐琦生在此处,却也没有随意开启它的权利,它生于世外,身存天机,是福是祸,都是两说。不受道论,只责天命。虽然身处天阙,却并不是天阙之物。” 白从中听了,伸手捏了捏衣摆,问道:“也就是说,就连你们两位神明之子也没有办法开启念神石,询问天机?” 乐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自然不能,我们二人说起来也不过是雪域前辈留下的两个看家门人罢了。虽然身负神力,却无法在这两个世界里展露太多,一旦天泽降临,我们毁则天地毁。至于这念神石,我们虽然守护了万年之久,但是先人有嘱,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令其现世。此乃世间生死存亡,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东西,万不能由我们二人开启。” 蓝泽筠听了此话,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他们二人乃是神明之子,早就在三界之外,开启念神石,道法天德若真的降临罪罚,那这两方世界,怕是不会安生了。 “古来传言,北冥之中,雪国圣女,拥有天赐之力,可医白骨,招魂灵,光辉之力可起死回生,可是真的?” 蓝泽筠看着承贞问道,承贞听了这话,挑了挑眉,看了看面色从容的蓝泽筠,好半饷,这才大笑一声,道:“荒诞之谈,天赐神力倒是真的,医白骨,招魂灵也是真的,至于起死回生,却是不能。人命皆由天定,可逆天命,却无法逃脱道理,三界生灵,自有其规则定理,就算我真有活死人的能力,也无法插手分毫。” 蓝泽筠听了承贞的话,连忙转身看了看身旁的白从中,只见他面色凝重,虽然沉重的很,但是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有失望之色。 关于念神石,没有人有过多的了解,四人坐在此处,谈论了许久,都没有谈论出一个适当的解决办法。 午后的时光,转瞬即逝,天上的阳光慢慢变得昏黄暗淡,承贞与乐琦交代了一些事宜后,便自行离去,只留蓝泽筠与白从中二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话。 好半饷,蓝泽筠这才轻声问道:“刚才见你,神色并无异常,难道…你早就知道这光辉之力,并无他用?” 白从中无奈的笑了笑:“虽不能十分肯定,不过心里也算是有九分的把握,前人说的,真正可信的,还是挺少的。” “你…骗我?” “也不能说是骗吧,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我便也随便起哄罢了,谁料你如此执着,竟然真的跟我进了北冥,还来了这雪域。” 蓝泽筠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质问道:“随口说说?倘若没有这乐琦?你可知我会有多失望?!” 白从中不以为然的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只是这句随口说说罢了,我早就说过,天命机缘,该是你的,定然会出现,这点儿倒是真的没有骗你。如今你找的人也算是找到了,至于神袛之事,倘若愿意探究,定然也会有些门道,此趟没有白来。你该开心才是。” 蓝泽筠听了白从中的话,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呢?既然这光辉之力不过是无稽之谈,你心中的执念又当如何?她……” 白从中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哎呀!这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了,这不是还有念神石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本来就是奔着它来的。” 蓝泽筠听了这话,起身,利索的拍了拍桌子,道:“你疯了?这念神石可是有天道责罚的,你若真的开启,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不如我们等神袛之事探索清楚,帝君回来,了了三界的危难,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白从中见蓝泽筠神色凝重,整个人严肃的很,不忍笑出了声,道:“你啊,聪明的时候,是真的聪明,可这愚笨的时候也是真的愚笨,你我都知道,帝君极有可能只是乐琦的一段记忆罢了,他再通晓天下,还能有我们今日见到的这两位多吗?世间万物,皆有命数,我逆天而行,执意来此,不过就是为了他。我已经从长计议这么多年了,早晚都要了却的事啊,又何必一拖再拖?” 蓝泽筠听了这话,再也没了脾气,他们两个各自带着各自的执念,一路上磕磕绊绊,经历万险,才来到此处,她是幸运的,至少碰到了乐琦,可白从中呢,什么都没有。他在这北冥之地来来回回,寻找雪国之地,已经不知多少年,心中执念埋的如此之深,又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心下不安,久久不知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白从中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神色轻松的看着蓝泽筠,笑道:“喂!话说我都还未有什么,你怎么就开始愁眉苦脸了,都说皇上不急太监急,你可比我操心多了啊!我知道咱俩关系匪浅,但是…你是不是想的太惨了点儿,刚才他们不是说了,天泽惩罚,福祸皆有,你怎知,开启念神石就一定是大难呢?万一天道怜悯我,送于我福分也不一定啊!” 蓝泽筠听了这话,被气笑了,摇了摇头,天色渐渐黑客起来,蓝泽筠定定的坐在石亭中发呆,而白从中,已经起身跃上了树梢,一边儿搜寻起藏在树里的酒,一边儿自得的笑道:“你看了我,是不是很听话,他们二人来的突然,幸亏我机敏,连忙将你带来的酒藏了起来,我看那乐琦,虽然表面温柔如风,可骨子里清淡的很,要是被他发现,你偷偷潜入他的地界,偷了他的酒,你怕是免不了一顿责难!” 蓝泽筠见白从中跟个上窜下跳的猴子一样,心中的愁绪也收了收,笑道:“以前,我在帝君跟前当差,也干过这样的事儿,结果没过几天,他就将我带出去丢了,你还别说,他还真的干得出这样的事。” 白从中懒懒的侧躺在梧桐树上,听了蓝泽筠的趣事,眼睛一弯,道:“你和帝君可真是感情匪浅,值得你为了他做到这个份儿上。” 忆起往昔,蓝泽筠的面上多了一丝温柔,笑道:“因为他值得,是他带我重生,带我认识大千世界,教我缅怀慈悲一草一木,让我活着有了生机与底气,后来…我被妖族蛊惑,差点儿犯了天道,亦是他用自己的命,将我从边缘拉了回来。” 白从中点了点头,这一路,蓝泽筠但是零零散散的给他讲过一些事情,包括这前些年,令世间大乱的那场讨伐之战! 白从中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太自责,帝君是看着那一方世界,慢慢变得辉煌安定,想当初他愿意为了这一方生灵,自断浮屠,消除杀孽,如今自然也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天下安宁,他比我们更懂得悲天悯人,更通晓天下大道,所以当初,为了你只是一部分,他定然还是念着那片世界的。” 蓝泽筠听了白从中的话,心神具荡,为了那一方世界……是啊,最初她看到的他的眼睛里,装着的不就是那一方万千生灵。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去,今夜的天空,没有昨夜亮的出奇的月亮,反而多了一片闪闪亮亮,发着光的星空。趁着整片天际,也亮了不少。 白从中猛地喝了一口酒,只觉得清风不燥,畅快自然,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同一片天空,和不同的人看,在不同的地方看,都有不同的景象啊,朗朗乾坤,风花雪月,星空点点,幽人起舞,美酒陪衬,甚美甚美。” 蓝泽筠听了这话,也抬头瞧了瞧,天阙之中,只要一抬头,这天仿佛就和屋顶一样平齐,每一颗星星似乎都更加闪亮。像是一只只活泼动人的精灵,一闪一闪,坠进了人的眼睛里。 “风拂面,繁星坠眼,万丈平河千丈雪,数不尽,一处一离愁,道不尽,千丝万缕忧。天涯人,天地之间,不见其声…” 蓝泽筠有感而发,情不自禁作诗一首,白从中听了,轻笑一声,弥呢喃道:“念神石啊念神石,你到底念的是什么?是神还是生呢…也罢也罢,什么天泽惩罚,命理之中,怕什么,你且等着吧…” 今夜,多人惆怅,无人入眠。蓝泽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全都是刚才白从中的话,以及度落的那双,满是万千世界的眼睛。 不过半个时辰,她终于从床上坐起身来,点灯趴在窗前的一桌上奋笔疾书一番,而后带着信纸,溜出了房门。 主篇 第二百一十六章:争入念神石 还未到辰时,天边儿刚刚有一点儿微亮,承贞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忽而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然后便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承贞下了床,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推开房门,打开院落的大门。 “嗯?是你?” 显然,承贞惊讶的很,她从来没有想过蓝泽筠有一天竟然会主动的来找自己。 蓝泽筠抬头看着承贞,道:“是我,这么早就来找你,实在是打扰了。” 承贞捋了捋胸前的头发,不冷不热的笑道:“门都已经敲了,还说什么打不打扰,说吧,大清早的,找我做什么?” “此次前来,我想问问,念神石在天阙的哪处地界儿,不知道圣女可否告知?” 承贞听了这话,挑了挑眉,面色疑惑的问道:“呦呵!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天不亮的都来打听念神石的下落?你们两个还真是奇怪的很。” 蓝泽筠闻言,目光一凝,连忙反问道:“一个?两个?莫非…白从中也来过了?” 蓝泽筠仔细想了想,今日她走的时候,白从中居住的屋子,房门紧闭,梧桐树上也没有他的身影,她还以为白从中还没醒呢! 承贞点了点头,道:“对啊,也就半个时辰前吧,找我问了念神石的地界儿。” 蓝泽筠面色一变,看上去严肃了几分,一把拉住承贞的手腕儿,问道:“敢问圣女,念神石究竟在何处?” 承贞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蓝泽筠,随即用力甩开蓝泽筠的手,不耐烦的说道:“随着天梯一直往上走,天阙最顶端便是念神石了。” “多谢!” 承贞刚说完,蓝泽筠便神色匆匆的离开了此地。 她自然知道白从中会做什么,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蓝泽筠顺着绕着神巅巨柱的天梯一路朝上狂奔,这天梯之上似乎总有一股厚重的力量阻止着自己前行,而且她越往上,这股力量就越强大! 蓝泽筠见此,立刻运着全身的灵力,逆流而上!而这天梯似乎是拥有灵智,感觉到了蓝泽筠的抵抗,瞬间加强了防御之力,似乎蓝泽筠的灵力越强,它便越强! 前途之路,艰难缓慢。蓝泽筠感觉每行一步,呼吸便稀疏一分,周身的压力就更强一毫!这股压制着自己的神秘力量,绝对是在自己之上,它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要自己死,而是带有警告之味,打算劝退自己。 也不知顶着压力行了多久,蓝泽筠面色苍白,忽而五脏六腑一阵动荡,一股血腥之气,直直的从嗓子眼吐了出来,蓝泽筠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被压的粉碎! 迫不得已,蓝泽筠停了下来,坐在天梯上猛地吸了好几口气,这种感觉,就像是心脏被攥的紧紧的,稍不注意就会碎掉一般。 约莫一刻钟后,蓝泽筠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目光一冷,忽而放松了身子,将周身的灵力全部收进灵涡里。没有了灵力护体,蓝泽筠的肉体彻底袒露在了这股力量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一只手都可以轻易捏碎。 只不过,想象之中的压迫并没有来临,蓝泽筠睁开眼睛,心下松了一口气,她猜的果然没错,这抵挡着自己的力量,恰巧比自己释放的灵力高上一分。她越是奋力抵抗,这天梯之上的力量便会越强大,蓝泽筠也是思量了许久,最终才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将自身提抗力彻底收敛,这天梯之上的力量竟然立刻消散! 蓝泽筠见此,立刻狂奔而上,只是待到她行至天阙顶部时,才发现此地只剩下金光大盛的念神石与一只黝黑的酒葫芦,却没有白从中的身影! 天空之上一道雷霆之声,蓝泽筠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这天空之上,已经聚集了一层又一层浓密的黑云漩涡,里面似乎蕴含着不可逆转的天地神力。蓝泽筠身体颤了颤,这股气息,让她想到了当年在修门,自己经历过的雷劫电刑,还有那个为自己而死的翩翩少女! 蓝泽筠往四处望了望,这天阙最顶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阔,只一片断台之上,好好供着一颗白玉似的圆润石头,这块石头约莫有半身之高,泛着刺眼的金光,蓝泽筠往前走了走,便能隐隐感觉到里面散发的神秘力量,这力量倒也说不上有多么的令人心悸,反而透露着一丝温和之气,蓝泽筠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蓝泽筠站在此地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白从中的身影,对于这念神石,她是真的知之甚少,好像第一次听说还是在白从中的嘴里。 她是真的奇怪,这白从中究竟是什么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三界之内外,好像就没有他不了解的。 又过了一刻钟,蓝泽筠抬头看到天空之上盘旋的乌云越来越浓厚,似乎下一秒就会倾斜下来。蓝泽筠望着依旧泛着金光的念神石,目光沉了沉,而后一步一步朝着它走了过去。 一瞬之间,蓝泽筠周身都被金光笼罩住,这念神石自身的光芒似乎又强盛了一些,蓝泽筠觉得心头一颤,就连魂灵都快要脱离身体,被这念神石召唤进去。 不知不觉间,蓝泽筠大脑一片空白,就连一双明朗的瞳孔也渐渐被金光覆盖,她的步子逐渐变得僵硬,神志逐渐沉睡,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一般,以无比崇敬的姿态,向念神石朝拜前进! 约莫行了二十多步,蓝泽筠已经立于念神石前,面前的念神石忽而立起一道金光色的幻幕,忽而,里面竟然慢慢伸出一只通体金黄,修长如玉的手,蓝泽筠见此,僵硬的抬起手臂,将自己的手缓缓的放上去。 眼看着两只手就要碰触在一起,蓝泽筠的腰身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环住,而后轻轻一拉,带她脱离了这处地界儿。 蓝泽筠只觉得眼前一片苍白,什么都看不见,脑袋更是昏昏沉沉,迷糊的很,就像是大梦一场,忽而转醒,她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只从虚幻之境伸出的手,只停留了片刻,见蓝泽筠已然彻底清醒,便又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也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声,声音空灵的很,响彻云霄,似是不甘,又似不屑。而后幻幕消失,便不见丝毫动静,整个天阙顶部又回归到了原来的宁静。 蓝泽筠被这只手扣的紧紧的,待到她眼前终于恢复了视野,这才转身看去,这个救她脱离险境的人,居然是乐琦! 只见乐琦一脸冰冷,目光中似乎有怒火燃烧,他见蓝泽筠如此茫然的看着自己,立刻冷声道:“你疯了?!那念神石可是聚结了雪域先祖不知多少神智,你一个小小的修士,如何承受的住!” 蓝泽筠听完乐琦的责难,心里觉得委屈,伸手甩开乐琦的手,背对着他,道:“是!它确实很强大,我一个小小的修士,在它面前,不过一介蝼蚁罢了,可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我在它面前不值一提,也必须试一试。” 乐琦语气冰冷的嘲讽道:“试一试?你不过就是来搭上一条命罢了,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蓝泽筠听了乐琦如刺一般的话,心头一酸,眼眶微红,她使劲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倔强的说道:“你怎知我只会搭上一条命?都是事事万中变化,凤凰也可涅槃重生,你怎知其中就没有九死一生的机缘存在?!况且,是生是死皆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二人争相不下,乐琦看着蓝泽筠红红的眼眶,一脸委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忽而语气温和的说道:“这念神石,可吞人神志,刚才,你已然迷失了进去,倘若我不阻止你,你便会魂灵出体,被它的神智吞噬,化为己用。如此,这世间便再没有你了。” 如此…这世间便再没有…你了…! 蓝泽筠瞳孔逐渐放大,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听到乐琦说这句话,她竟然觉得无比的开心与满足。 “吞噬魂灵???那!白从中岂不是!!” 蓝泽筠听完乐琦的话,突然想起了已经进入了念神石的白从中,如若真如乐琦所说,那白从中怕是凶多吉少。 乐琦见蓝泽筠神色慌张,心下不快,沉着脸摇了摇头道:“那到不然,这念神石是他率先开启的,他进入念神石,便有天泽护着,只受天罚,这念神石中的神智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们不敢对他做什么,至于你,那是因为已有人问石,天泽只护一人,你若不等他出来,便强行要去,这神智又怎么会放过你。只怕还未在其中找到问石的白从中,自己已经彻底消散!” 蓝泽筠听了这话,心下彻底松了一口气,这才好好瞧了瞧身旁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的青丝有些凌乱,也许是匆忙出门,渐渐腰带都没来得及系,瞧着有些许慵懒与狼狈。 乐琦似乎是感受到了这束探究的目光,回眸问道:“你看什么。” 蓝泽筠被当场抓获,连忙收回目光,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来这里。” 乐琦轻叹一声:“你这绝笔书写的如此慷慨大义,感动到我了,我可不想见你白白送死,做出这样的愚蠢事。” 蓝泽筠听了乐琦的话,目光一沉,抽了抽嘴角,她就不明白了,这人瞧着道貌岸然,怎么说话就跟吐针一样,扎人的很! 二人沉默了许久,蓝泽筠这才正色解释道:“他的眼睛里都是那个世界,倘若真的可以选择,便为他守护的世界出一份力吧,不如也别回来了,我同他一起去,也挺好的。” 主篇 第二百一十七章:问石摄魂 蓝泽筠二人正说着,天空之上的雷霆之力更盛,乌央央的一大片密云遮住了整片天空,天色瞬间黑了起来。如此巨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承贞。 承贞快速上了天梯,看了看乐琦二人,又瞧了瞧金光大盛的念神石,稍作打算,便已然知晓发生了何事。 “他…进去了?” 承贞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蓝泽筠问道,蓝泽筠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很。 自从念神石在天阙生出,这数万年来,从来没有一人开启过,白从中算是第一个,根本没有人知道,开启念神石究竟会受到怎样的天泽惩罚,只是前人告诫再三,想必定然不轻! 三个人一时之间也无法应对,便只能心神紧绷的站在念神石旁边干干等着。 也许是黑云压城,时间就像是失去了概念一般,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天上的电闪雷鸣之声慢慢退却,天空上的乌云渐渐散去,整片天际又重新回归到了一片湛蓝。 蓝泽筠三人见此情形,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念神石,承贞转身问乐琦:“这是……天泽散去了?” 乐琦点了点头:“没错,这天泽,应该是他进入念神石时,自己过来,护着他的,如今天泽散去,白从中怕是要出来了。” 蓝泽筠听到乐琦的话,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他平安回来就好。” 乐琦见到蓝泽筠微微扬起的嘴角,冷哼一声,道:“他回来自然是好,只是天泽惩罚此生便跟着他了,他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至于你,我可以向你保证,有我在,你信上所说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乐琦的语气温和却又坚定,隐隐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告诫,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进了承贞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慌张起来。他对待面前这个女子的态度似乎很是不同。 蓝泽筠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头嘟囔道:“我的事,哪里用你管…” 正说着,一旁的念神石忽而金光大盛,于天地之间,重新立起了一道虚幻的光幕,忽而一道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慢慢的从光幕中走了出来。 蓝泽筠定定的注视着白从中,只见他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窝深陷,行动之间,踉踉跄跄,似乎是浑身乏力。蓝泽筠见此连忙上前一把扶住白从中,大声责备道:“不是说了,不让你乱来,你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白从中本就虚弱的很,被蓝泽筠使劲儿一抓,整个人便立刻失去了重心,直直的朝着前面倒了下去。 蓝泽筠立刻使足全身力气去抚,可以白从中的身量,她绝对没有办法阻止。 眼看着白从中便要脸部朝地的倒下去,忽而一道同样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最后,白从中便直直的倒在乐琦的肩上,昏迷不醒。 蓝泽筠与承贞见此,心中皆是一惊,可乐琦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着,随后将白从中扶了起来,竟然亲自背着他往天梯走去,只留蓝泽筠与承贞二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好半饷,承贞这才反应过来,目光凶狠的盯着蓝泽筠警告道:“蓝泽筠,我必须要告诉你,你要找的人绝对不是乐琦,他是我的,是我这数万年来惟一的依靠,我绝对不容任何人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蓝泽筠听了这话,心头宛若刀绞一般,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放心吧,我找的人确实也不是他。” 语罢,便越过承贞,也快步顺着天梯走了下去。 待到蓝泽筠一路狂奔到自己和白从中住着的院落是,恰巧碰到了准备慌忙出门的乐琦。 二人四目相对,蓝泽筠瞧着乐琦眼中的慌乱渐渐散去,这才问道:“你可要走?” 乐琦笑着摇了摇头:“原本是要走的,如今不需要了。”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乐琦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她完全不知是何意思。当然如此紧急时刻,她倒也没有那个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于是蓝泽筠只看了乐琦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直奔白从中住着的屋子。 白从中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瞧着就像是将死之人一样,周身散发着冰凉之气。蓝泽筠立刻上前,朝着白从中轻声喊道:“白道长??白道长?快醒醒啊?白从中??你可听的见我说话?” 蓝泽筠喊了好几声,可床上的白从中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别喊了,他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灵力耗尽,再加上精血被耗,这才陷入了昏迷。” 身后传来一阵清润的声音,就像是一阵带着暖意的微风,蓝泽筠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转身一看,原是乐琦与承贞两人正并肩站在门口。 昏黄的阳光从门口投射进来,被他们二人挡在身后,如此看着,他们就像是被这金黄色的昏光包围这一般,男的冠绝京华,绝世风霜,气度非凡,女的,婀娜多姿,美艳动人,浑身一股天然而成的华贵之气。 蓝泽筠心神逐渐沉了下去,目光呆滞的转过了头,可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啊,她就像是一个狼狈至极的笑话,一个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局外人罢了。 蓝泽筠咬了咬嘴唇,压下了心里头莫大的心酸,缓了缓,这才问道:“精血被耗?他到底在念神石里经历了什么?气息居然如此孱弱。” 乐琦上前一步,道:“应该是问石的时候消耗的,好在他的魂灵完整,没有被剥夺分毫,而且他的修为高深,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护了身,所以尽管灵力耗尽,精血也有损耗,可五脏六腑包括经脉,都没有被破坏,天阙之中,灵气旺盛,想必好好修养几日,便能醒来了。” 蓝泽筠听了乐琦的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承贞见此,也笑道:“你放心吧,这些日子就让他好好修养,如今你们念神石也问了,心愿也了了,想必那一方世界岌岌可危,等他醒了,就离开天阙回去吧。我们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了。” 承贞说的这话明明白白,她是要赶他们离开了,蓝泽筠闻言,转头看了看立于一旁的乐琦,只见他面色并无异常,嘴角微微上扬,那双眼睛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尽管他们二人做了那样不可言说的事儿,他依旧没有一丝的感触,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个陌生人吧,就算度落回来了又如何呢。这数万年的时间,承贞都陪着他,守护着他,而她只是半路杀出来的一个意外。 蓝泽筠越想心越痛,心情越低落,只是承贞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自己,她是想要一个答案的吧。 “好的,我知道了,等他修养好,我们便离开,绝对不会食言。” 蓝泽筠低着头答道,不敢看承贞,更不敢看乐琦。 承贞似乎是得到了令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心情也愉悦了几分,脚步轻快的行至乐琦面前,拉着他的衣袖,温柔道:“既然这白道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如我们去下棋吧,这次你可得让着我。” 乐琦倒也没说什么,只看了看蓝泽筠,便随着承贞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从中周身散发的冷死逼人,还是傍晚天气转凉,她只觉得心里冷若冰霜,就像是刚刚进入北冥,没有引火珠那般冰冷。 如此过了三天时间,蓝泽筠便再也没有见过承贞与乐琦,更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她与白从中在这天阙之中,完全就像是两个无法融入的外来人。 这日阳光大好,蓝泽筠正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圆桌旁择菜叶子,自打来了天阙,承贞与乐琦便没有管过他们二人的吃食,好在这天阙上也不知道是谁,种了好些蔬菜与果子。他们倒也可以勉勉强强,凑合着过日子。 被梧桐树挡住的阳光温柔的很,一片绿荫之中,偶尔会穿透一丝强烈的光线,调皮的来回晃动,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轻啼声,更显得此地祥和安宁。 蓝泽筠将篮子中的青菜摘干净,整整齐齐的放在石桌上,而后伸手去拿里面放着的红彤彤的新鲜果子,忽而一道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轻缓的咳嗽声。 “喂…你在吃什么,我也要…” 这句话声音微弱的很,可能一阵稍微大点儿的风便能将它彻底遮掩。 蓝泽筠顿了顿身子,连忙转头,只见白从中正扶着门框,脸色煞白的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着蓝泽筠。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有些皱皱巴巴,看着有些狼狈。 蓝泽筠盯着那道身影看了许久,眼睛慢慢闪起光亮来,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起来,立刻起身,跑到白从中跟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行到石桌旁坐下。 屋外的阳光实在是刺眼的紧,白从中缓了半天才缓过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才托着腮,慵懒的问道:“怎么,几日不见而已,泽筠姑娘怎么憔悴了这么多,难不成是思念成疾?太想念我可不成?” 主篇 第二百一十八章:原来是他啊 蓝泽筠轻笑一声,将手里的红彤彤的野果子放在自己袖口擦了擦,而后给了白从中,道:“也就是一个野果子,等会儿我去外边瞧瞧,找一些新鲜的草药,给你补补身体。” 白从中拿起果子,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血红色的汁水顺着裂缝流出了许多,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鲜艳动人。 “补那做什么,如今的我…顺着老天活着罢了。”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说的轻巧自然,可语气中中还是有一点感伤,自己则不由得心口一痛。她自然知道白从中说的是什么意思。天泽惩罚,变化莫测,灰飞烟灭,转瞬即逝! 二人沉默了许久,蓝泽筠这才开口问道:“你在念神石中……得了什么果?” 白从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忽而转变语气,笑着抬头看着蓝泽筠,道:“小姑娘啊小姑娘!说起这个,等回去之后,你怕是得请我喝几坛上等的好酒才行。” 蓝泽筠见白从中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下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从中笑了一声,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果子,才道:“意思便是,我可算是帮了你大忙,这天泽惩罚,我替你顶了。” 我!替!你!顶!了! 白从中说的坦坦荡荡,自然洒脱,可这话听在蓝泽筠的耳朵里,就如同一声惊雷,炸裂在心头上。 “替我顶了?莫非!!” 忽而,蓝泽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站起身来,盯着白从中不可置信的问道:“莫非!你在念神石中…问了…问了?…” 蓝泽筠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气力越不足。其实话就在嘴边,答案就在心中,可她偏偏没有勇气说出来。 白从中斜斜的肘着头,靠在石桌上,道:“没错,确实是问了那件事。还好我去的早,不然…你怕是倒霉喽!” 蓝泽筠定定的听着,心里头忽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怒气,朝着白从中大吼道:“谁叫你自作多情!谁叫你多管闲事!我真的那么没用吗?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你凭什么!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如此行事!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你要我一辈子都带着愧疚…带着愧疚活着吗?!” 蓝泽筠说着,声音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白从中连忙看了过去,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已经眼眶微红,浑身颤抖起来。 白从中知道蓝泽筠说的如此生分决绝,并无恶意。他这样做,又何尝不自私呢。 “泽筠姑娘,我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你,更是为了那一方沃土,一方生灵。斯人已逝,我有何必再让活着的至亲好友,多加苦难。” 白从中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惆怅一扫而空,对着蓝泽筠笑道:“我要寻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坠入邪道,这一路,这些年,我真的想了许多,以前的执念深得很,可当我真的进入念神石,站在它面前,眼中,脑海里都是那一整个世界,活生生的万千生灵。而且,就算我得了生他之法,让他重见天日,我们二人最终还是逃不掉阴阳相隔的下场,这种滋味,这百年来,我每日每夜的受着,犹如万虫食体,千刀万剐,我又怎么忍心他也如同我这般呢。” 蓝泽筠一字一句的听着,她的心里如同刀绞,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与深深的无力。清死的时候,她是这样,上官晨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得知百青是飒必苏时,还是这样,她总是这样,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没有丝毫办法。 白从中见蓝泽筠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这才继续道:“所以,仔细想想,我不过一直靠着这些心底的执念,在这世间飘飘荡荡,我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也许,在我得知他走的那一天,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了…” 白从中说到此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竟然仰天长笑起来,好久才止了笑声:“是我想多了,应该是,自从我在幽冥道,想尽办法脱身之后,这个世间已然没我了,只是后来,他去了,我便也彻底消失不见了。所以说啊,五六百年了,我啊,从来没有真正的活过,这样不也挺好的,正好随了我的愿,也随了他的愿,顺便做了一回拯救世间的大义之士,而我的朋友你,也不用做那些无用的牺牲。简直是完美的结局,不是吗?” 蓝泽筠只觉得身心疲惫,她一点点的瘫倒在石椅上,伸手擦了擦眼泪,叹道:“可你坚持了五六百年啊,心里的执念不过就是想让他活着,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你就不觉得可惜,值得吗?” “倘若是以前,我定然要说,不值得,可认识了你,和你同行了这一路之后,我竟然觉得值得。说来也可笑,,我最讨厌便是那些假模假样的正义之士,是他们彻底断了我心里的希望,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的对我好过,可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的心头,竟然全是要拯救它的念头。” 白从中笑着说着,忽而微微抬了抬头,盯着蓝泽筠道:“你不也一样,心里执念如此深,未有一刻迟疑,就连生死都可以不顾,可一想到那个世界的生灵,不也放弃的彻彻底底,可见,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蓝泽筠听了这话,苦笑一声:“是啊,我们都一样,爱一个人,便把他的信仰寄托在了我们自己身上,一想到他的眼睛,我便不由自主的对这世间万物有了慈悲之心。” 白从中见蓝泽筠一说到帝君,嘴角便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光芒。一想到他在念神石里,看到的答案,白从中也笑了起来:“你啊,还真是幸运的很,遇上了那么一个目达耳通的人。放心吧,一切都在机缘命理之中,也都在帝君的计算之内。” 蓝泽筠看着白从中意味深长的笑容,属实有些不懂,不过如今,她倒也不想问了,正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命理之事,谁能说的清楚。 如此想着,二人倒也算是默契,双双闭口不提,蓝泽筠依旧摘着篮子里的青菜,而白从中便坐在一旁,天南地北的聊着。 眼看着天色渐暗,黄昏时分,蓝泽筠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做饭。 白从中看了看蓝泽筠篮子里的菜,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问道:“你今天该不会是要做你说的那个蔬菜粥吧!” 蓝泽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白从中听此,慌忙的摇了摇头,叹道:“我可不是猪!我要吃肉,我身子弱,要补补才行。” 可尽管白从中叫唤的厉害,蓝泽筠依旧头也不回的朝着小厨房走去。 昏黄的懒洋洋的光线,越过围墙,穿过梧桐树叶,在白从中的眸子里晃着,他望着蓝泽筠的背影,只觉得隐隐散着些柔光,像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自己,可也只是有一点点相似罢了。 “喂!其实我还有一件事骗了你,我不叫白从中,我叫伯仲来着!” 蓝泽筠往前走着,忽而听到了身后一阵懒洋洋的呼喊声。 而后只闻“哐嘡”一声,蓝泽筠手里的菜篮子应声倒地,里面绿油油的青菜一拥而出,沾了泥土。 蓝泽筠顿了顿身子,瞪大瞳孔,转过头来,震惊的看着那个翘着二郎腿的,不正经的男人,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啊!” 白从中看着蓝泽筠震惊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好笑,随即摊开双手,无奈的笑道:“没错,正是在下,那个弑母杀父,众口诛罚的神界败类。” 蓝泽筠看着面前,斜斜的靠着石桌,翘着二郎腿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傍晚的阳光特别刺眼,她看着白从中,竟然有些不真切了。可…认真想一想,倘若不是那个全天下的人都认可的绝世天才,又怎么会有人能够自己在荒原上,建一座自己的城池呢?有谁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北冥,甚至知道雪国的存在,又有谁能知晓冥界与念神石这样远离三界的存在。如今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只因为他是那个人,才显得合理了些! 在度落嘴里,在其他人嘴里,听到的伯仲,总是那样,意气风发,潇洒不羁,难怪她总能从白从中的眼睛里,看到如雄鹰一样自由洒脱的模样。尽管他受尽了世人的诋毁与谩骂,在所有人的心底,他依旧是那个无人可挡,绝世无双的天才公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原来有些人,历尽千帆,还是不曾改变啊,蓝泽筠定定的看着白从中,好半饷才往前行了两步,对着那男子,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早闻千百年前,昆仑有一公子,生有七窍玲珑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生性洒脱肆意,不理世俗陈规,不愿生道所累,亦是天人之姿,出类拔萃,被称为人间百晓生,这一路走来,方知这个称号,一点儿都没有夸大其词!” 主篇 第二百一十九章:忘川河,摆渡人 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昏黄的阳光大盛,伯仲眯了眯眼睛,挑眉看了看蓝泽筠,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恼怒,按理说,你既然是修士,那对我这样的穷凶极恶之人,定然是痛恨的很,莫不是因为这一路的情分,心软了不成?” 蓝泽筠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目光笃定道:“就算我不是修士,对于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也是痛恨有加,善恶皆有因果,大道自在人心。可是,是非曲直,皆有两论,世人所传的,也绝非便是铁板上钉着的钉子,因果缘由,也可算是其中的命理。白道长,你是他们口中的穷凶恶极的人吗?” 蓝泽筠的话,话里有话,凭着伯仲的机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见他笑意逐渐加深,长叹了一口气,笑道:“也对,果然是帝君选的人,心思通透的很,我虽不是穷凶恶极之人,可做了违背人伦之事也是真的,他们虽然不讲道理,对我不善,可归根结底,他们说的也并无过错,怪我,生来命不好,可偏偏非要向往人间大道。” 蓝泽筠看着伯仲眼里的光慢慢散去,凭空多多了一丝迷惘之意。从前听闻他的经历时,虽然生性不羁放肆,可观其所行之事,可是个极善之人啊,可在历经沧桑之后,竟然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来,不禁让人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倘若行了正义之事,也要被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定论,恕我直言,只能说世道不公,伪善之人,行天下假道,只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忘却内心道德真谛,可真叫人贻笑大方!” 二人在昏黄的斜阳中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光芒万丈。伯仲见蓝泽筠如此说,便已经猜到了她定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仔细想想,她与帝君关系匪浅,常年相伴,若真的想知道什么,帝君又怎么会隐瞒呢? “好啊!难得世间还有如此纯净清明之人,说真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当初做的对不对,每每想要后悔的时候,内心便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告诉自己,并没有错,尽管背上了弑父弑母,天下不容的罪名,也还算值当。世人总有被蒙蔽双眼的时候,可天地命理不会!” 伯仲坦然的说着话,眼里迸发出了他平日里的那股桀骜之气,他虽然生于尘埃,淌过淤泥,可浑身上下,那股子唯我独尊的桀骜丝毫未减! 明月斜阳清风燥,繁星坠海海棠娇 一语道破天下事,桀骜不驯轮回使。 但问前路忆往昔,原是当年少年郎。 俗话说的好,道同路合,相谈甚欢者,可为挚友,蓝泽筠看着伯仲脸上洒脱的笑容,自己亦是心情大好,笑道:“确实是天地命理不会,这才让你有了一线生机,竟然能够从幽冥道逃脱,那雷劫电刑,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脱的了身的!” 伯仲听了,嘴角裂的更开,却是故作谦逊的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那时候,虽然山穷水尽,可我倒也没有想过要去死,得亏在昆仑那些年,也不算荒废,学了许多秘术来着,这召唤雷劫电刑亦是其中之一。这种天地阵法虽然威力强大,可也有破绽,只需寻其破绽之处,稍作文章,便有一线生机…” 说到此处,伯仲脸上的笑容逐渐僵在了脸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只可惜,我原本想着,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倘若我真的从雷劫电刑下活了下来,便偷偷的去寻他,从此闲游天下山水,岂不乐哉,可他是个愚笨的,大爷我这么聪明又惜命,怎么可能会真的舍得让自己魂飞魄散!我们…又何必这样,真的变成了阴阳相隔的呢。” 蓝泽筠听着伯仲后悔的语气,脑海中想了想,忽而问道:“你说的,可是那日在幽冥道,同你一同殒命的迦叶公子封西林?!” 整整六百年的时间了,这是伯仲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可时光久远,他的音容面貌依旧停留在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一点儿也未曾改变。 “是他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果不是我当年擅作主张,他那么优秀,如今应该也是迦叶一代掌教吧,明月如心,清风道骨,绝世风华,他当年便是这样的,虽然经常面若冷霜,迂腐刻板,可到底也是一个天下人敬仰的姣姣公子啊,可能…当初我便不该缠着他,是我拖着他坠入地狱,都是我啊!他那么美好的人,我凭什么!哈哈哈,我凭什么!” 伯仲说着,也许是忆起往昔,悲从中来,竟然捂着脸,无奈的苦笑起来。 蓝泽筠见此,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的伯仲与封西林,一个是世人传唱的昆仑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才,一个是迦叶举世无双,清风明月的仙家公子。都是这世间受尽敬仰的人啊!可偏偏事与愿违,只因一个误会,二人于黄泉口幽冥道双双殒命,一个成了弑母杀父,千夫所指的恶人,一个成了背叛神界,坠入邪道,杀害同门的凶徒。可真是世事变迁,令人唏嘘! 一时之间,二人皆是沉默不语,蓝泽筠不知如何去安慰他,面前的人经历的苦痛,是她无法理解的。在大道与人伦之间的挣扎,想必他的心定然是如同刀绞的,好不容易,在这世间,又遇到了一个生死之交,可偏偏最后天不遂人愿,竟然得了这样的下场。 斜阳渐渐远去,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蓝泽筠忽而想起了那个已经离自己远去的挚友,她曾经一度怀疑天道不公,任凭无理之人肆意妄为,可如今看的多了,因果种种,皆有天命。有些事情,好像并不是我们三言两语便说的清道得明的。这半生,她的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众生浮象,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丝线,紧紧的缠绕在他们身边,走走停停也没有挣脱开来。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想要复生的人,便是封西林?” 伯仲闻言,肯定的点了点头:“是他,听闻他灰飞烟灭的那一刻,这种念头便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亦是我欠他的,可…他也是心怀天下的慈悲之人啊,倘若真的有一天,他睁开眼睛,看到生灵涂炭的世界,定然会是痛不欲生,我又何必如此,让他来承受这样的罪过。” 伯仲说的情真意切,想必封西林在他的心中定然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就像是度落在自己心中一般。 半饷,蓝泽筠忽而轻快的笑出了声,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被吓了一跳的伯仲,道:“都说机缘命理,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如今我倒是明白孟婆说的话了。” 伯仲见蓝泽筠忽然如此,心中生疑,连忙问道:“什么孟婆?什么话?你这是再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蓝泽筠依旧面带笑容,一动不动的看着伯仲,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说过一路向北寻一道机缘,这话是孟婆告诉我的,以前我一直以为,我要寻的机缘便是你口中说的雪国圣女,但如今仔细想想,这一路,真正给我指引的,不是她,而是你!” 伯仲这才明白蓝泽筠话里的意思,他瞬间有些得意的捋了捋头发,笑道:“当然是大爷我了,只可惜你愚笨,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蓝泽筠见伯仲一脸的从容淡定,便知他定然已然猜想到了。 蓝泽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才继续道:“可天机机缘,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根丝线,左缠右缠,硬是将我们的命理连在了一起,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也是你的机缘也说不定啊!” 伯仲听了这话,看了看蓝泽筠的眼睛,见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连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幽冥道口,黄泉之地,焦溪红花,奈何桥下,忘川之上,有一小舟,常年摇曳其中。行船之人,乃是一孤魂,百年前入了邪道,因心有执念,恳求焦溪种花女度化,帝君亦是知道此事的,便将其化作了一缕无依无靠的孤魂,做了忘川河畔上的一个摆渡人。” 蓝泽筠停顿片刻,见对面的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才继续道:“那缕孤魂浑身僵硬,有人形,身材矮小,头上别着一朵干枯了的合欢花,腰里挂着一只黝黑的酒葫芦,头戴竹帽,未见其真容。” 伯仲越听,一颗心跳的越快,他咽了咽口水,双手成拳,使劲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个人…那个人…他有何执念,竟然化作孤魂,百年不散?” “听说他一直在等一人赴约,当年二人约定,一同去这黄泉焦溪,看一看十来亩娇艳欲滴,鲜红如血的曼珠沙华,只可惜,那个赴约之人早已身死,而他更是一怒之下,犯了杀孽,只能坠入邪道,不得通灵,不得超生!” 一时之间,伯仲只觉得天昏地暗,他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快的很,从心脏的位置,慢慢的移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很想出声问问,那个傻子到底是谁,姓甚名谁,可话到嘴边徘徊了许久,他就像是瞬间失了声,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心里已然早早有了答案,此刻,脑海里,全部是那日幽冥道口的一幕幕场景。 刹那之间,伯仲只觉得心如刀绞,他能想象的到,自己消失之后,那个傻子有多么的丧心病狂,大肆杀虐。 主篇 第二百二十章:探索神袛之迷 一时之间,天地安静,没有丝毫声音,伯仲咬着牙,看着蓝泽筠的面色,直到确定她确实没有说谎,这才松懈下心神,开心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天地悠悠,阴差阳错。我寻了他这么久,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入无人之境,寻违背天伦之法,如此折腾了这么久,那个人,竟然就在那个地方,等着我?!” 伯仲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半问半答。蓝泽筠轻轻叹了一声,回道:“是啊,谁又能想到,那个人一直停留在原地呢,虽然磨难多了些,不过,好歹最终还是等到了。” 伯仲眼眶有些红润,这个消息太过突然,算是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一丝希望。还好,他遇到了蓝泽筠,还好他们二人没有错过,还好自己坦诚,告诉了她,自己便是伯仲。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二人感慨万千,伯仲忽而笑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的去过幽冥道,每一次,只差一步,都只差一步便可进入黄泉,也许当时我进去了,便能见到他。可每次将要踏进去的那一刻,我总能想起他,那片红色的花海是要同他约定一起看的,我又怎么能毁约呢,谁能料到,他便就在里面,等着我呢!” 蓝泽筠见伯仲神情轻松,也是莞尔一笑:“如此看来,这一路的艰辛也没有白费不是,谁能想到,我们竟然是彼此的机缘啊。” 伯仲听了这话,挑眉仰头,大笑一声,才道:“说来,也是我们志同道合,这才没有错过!” 蓝泽筠眼睛微弯,亦是笑道:“能够和天之骄子结伴同行,成为朋友,已是我今生莫大的荣幸!” 二人说着,竟然觉得今夜的风格外的清爽,伯仲顺势翘起二郎腿,咋了咋舌,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可惜没有好酒,不然今夜定然要同你痛饮一番才是!” 蓝泽筠亦是如此想着,可月缺多重多样,瞧着就是比月圆更加耐人寻味不是。 “如今,心愿已了,你还有何打算?” 蓝泽筠看着伯仲问道,伯仲稍微凝神,丝毫不做犹豫的盯着蓝泽筠道:“自然是去找他啊,等了这么久,也该去见一见了,至少在天泽惩罚之前,瞧一瞧他吧,我真的一刻都不想等,所以,明天就动身。” “明天?可是你元气还没有恢复,就这样,一路到不到的了黄泉,都两说!” 蓝泽筠听了伯仲的话,心头一惊,连忙出声阻止,可伯仲似乎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只见他摇了摇头,目光笃定的望着远方道:“以前来来回回错过了无数次,如今想来,我的心里也是慌的很,生怕是天命如此,我们二人没有见面的缘分,倘若真的拖下去,我怕天泽惩罚来的快,便是没有命见他了。再说只是一点儿小伤罢了,我可是那个能从天劫活下来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伯仲说着,面上忽而显露出一丝愧疚来。 “只是……我一走,这里便只剩你一人,那个乐琦倒还好,你与帝君缘分未尽,终归会续有缘分,可那个承贞是个天降异星,恐怕会伤害到你,你可得多加防范才行。” 蓝泽筠听到伯仲如此关心的语句,笑道:“你且放心吧,她不是个好惹的,可我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天命不收我,我便能活!” 伯仲闻言,爽朗大笑一声,爽快的说道:“好!有志气,常言说,有些事虽然不必锱铢必较,但咱也不是软柿子,定定的放在桌上,任别人随意揉搓!” 蓝泽筠见伯仲笑得开心,心里也是畅快的很,也不知为何,和这个人在一起,她总觉得天下之事,不过云淡风轻,山回路转,却皆不是绝路。心如明镜,似清风,凭他的心略机智,倘若没有当年的事,定然是世间超脱常人的可怕存在! 二人说着笑着,天色渐晚,但这夜却并不安宁。 伯仲转头,看着蓝泽筠,道:“如此,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靠你了,这天下人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终于聊到了这个话题,蓝泽筠闻言,收敛了笑容,长叹一口气,道:“我倒宁愿身负重任,只是,如今我也是一筹莫展,且不说其他的,就算乐琦真的记起来自己便是度落,听承贞说的话,他们二人不在三界之内,不可大乱世间规则,如此,一切都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伯仲见蓝泽筠眉头紧皱,一脸的惆怅,眯了眯眼睛,笑道:“话虽如此,可天地造诣,虽然遵循天命道义,可也不乏会有诡变之说。” 蓝泽筠听了伯仲的话,心中慢慢升起一丝希望,连忙问道:“诡变之说,难道就连天命道义,也可改变?” 伯仲闻言,双手怀抱于胸前,直了直身子,道:“也许真的可以,天地万法,不过道的轮转,命理的安排,可追根溯源,道从何处生,命理又从何处来,都是我们不曾知晓的奥秘,不知其原,又怎知没有诡变?你可还记得万年前发生的那场天地浩劫?” 蓝泽筠听了,连忙点了点头回应。 伯仲这才继续道:“那场浩劫之下,三界之内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乌烟瘴气。世界岌岌可危,接近于毁灭。正当此时,有传经人过,感念一方生灵,便自断浮屠,救万物与危难之中。倘若……这天地法则真的如同承贞所说的那样,坚决不可插手,敢问当年,帝君为何能够走进这个世界,洒下光辉?拯救世人?!可见不论是生死轮回,还是天法规则,都有漏洞可言!” 伯仲的话,犹如给了蓝泽筠当头一棒,彻底将她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蓝泽筠有些激动的拍了拍桌子,兴高采烈道:“没错!没错!确实如此,帝君当年有办法可以插手世间之事,如今自然也有办法,能够救三界于危难之中!” 伯仲点了点头,顺着蓝泽筠的话,继续道:“那日问石时,念神石便告诉我,那一方世界的生死存亡,全在帝君的一念之间。想必只要唤醒他,一切皆有希望。” 蓝泽筠眼里的光大盛,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那日,和你谈论,说到乐琦的记忆和神袛有关,可咱们待在天阙的日子,我几乎日日去寻,就连乐琦的地界儿,来来回回也找了好几圈,硬是没找到有关神袛的一丁点儿线索。你说…这神袛究竟是什么东西?” 伯仲闻言,也是眉头紧锁,伸手摸了摸下巴,思索了半天,忽而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道:“我拉着这个问题,光凭你我两个门外汉,估计想上十来天都想不出个结果,不过……我觉得倒是可以从内部穿透!” 蓝泽筠听了,眨了眨眼睛,问道:“内部穿透?如何从内部穿透?” 伯仲眯了眯眼睛,笑道:“自然是叫他们自己开这金口,亲自告诉你!这个乐琦看似春风和睦,但是观其行事作风,绝对是个心思缜密,内有乾坤的人,在他嘴里套话,不亚于火中取碳,他绝对不是合适的人选。” 伯仲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着蓝泽筠,蓝泽筠听完这话,沉默了许久,一直眨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伯仲。 半饷,才道:“…你……该不会是叫我去找圣女吧!!?” 伯仲闻言,打了一个响指:“没错,就是她!” 蓝泽筠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摆了摆手,推辞道:“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招惹她!” 伯仲见蓝泽筠这副模样,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蓝泽筠,忍着笑,道:“你怕什么?该不会是觉得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难道你如此不自信,竟然和她当年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蓝泽筠轻咳一声,出声否认道:“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捏死我就更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我又何必自讨苦吃,明知如此,还要去招惹她?” 蓝泽筠闻言,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此话差矣,你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天阙,如此神圣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会动杀心,就算有。我又不是叫你做什么惹恼她的事儿,只是套套话罢了,你想想啊,就算是圣女,虽然是神之子,但也是个女人,七情六欲也是有的,这些天,我们也看到了,她对乐琦,那是一往情深,爱的死去活来。俗话说的好,爱情面前,总会让人失了理智,在我看来,凡是有关乐琦的事,她都太过冲动,这种心思藏不住的,所以她啊!是最合适的人选!” 蓝泽筠似乎是被伯仲彻底说动,思考了许久,这才眉头松懈,深吸一口气,面若诀别的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伯仲闻言,挑眉笑了笑,伸手示意蓝泽筠靠近一些,而后趴在她的耳边嘀咕了许久。 主篇 第二百二十一章:挑衅试探 第二日,天还未全亮,雾蒙蒙的一片,正是静寂时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儿此刻完全不见声息。一道黑色身影直立在天阙桃花园门口。 昨夜凝结下来的露珠依旧挂在花树间,碧绿的叶片上落了一层苍白的冷霜。 也不知过了多久,桃花园的门扉竟然从里面打开,而后呈现出一道披着白色锦衣的身影。 乐琦定定的观详着面前的男子,面不改色的问道:“你可有事?” 这话淡淡的,似乎并不热情友好,甚至连温润也谈不上。 伯仲莞尔一笑,道:“我倒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开门。” 乐琦挑了挑眉,冷哼一声:“你都站了快半个时辰,明摆着我不开门,你便不会离开。且有事说事吧” 伯仲长笑一声,道:“确实是有事相求,昨日我已寻得命缘,如今片刻不容,还请尊上可以送我离开天阙。” 乐琦闻言,顿了顿,忽而问道:“你要走?那…她呢?” 伯仲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玩儿味的笑容,道:“你也知道,她此次跋山涉水,拼了命的来到这里,不过是因为心有执念,如今执念未解,又怎么会甘心离开呢!” 乐琦听了这话,似乎心下安定了些,这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伯仲,道:“你伤势未愈,如今又有天泽惩罚在身,如若冒然离开,身旁无人,能不能活着回去,怕是两说。” 伯仲点了点头,一切都了然于心。 “我知道,正因为这天泽惩罚,我才是刻不容缓,请尊上送我离开便可。” 乐琦沉默片刻,半饷才道:“你要走,她…可知道?” “知道的,昨夜便与她说了,不过,既然话到此处,晚辈还有一事要说。” 乐琦见伯仲已然收了笑容,面色严肃的很,便道:“讲。” 伯仲闻此,叹了口气,才道:“泽筠这个人,生性单纯,性子倔强,瞧着无所畏惧,仿佛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她不会放在心上,可但凡是关系到自己在意的人或事物,便是一根筋倔到最后,分毫不让,认死理儿的。还请尊上多加照抚,不论是帝君还是尊上,都别让她伤心了。” 乐琦静静地听着,面不改色,似乎根本没有将伯仲的话放在心上,只道:“前途莫问,心之所向,可平山海,走吧。” 伯仲闻言,也是笑了一声,模样狷狂不羁,随着乐琦往天阙之外走去。 蓝泽筠睁着眼睛,定定的躺在床上发呆,这一晚,她一刻都没有合上眼睛,伯仲走的时候,她是知道的,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选择告别一声。伯仲亦是一样,在院落之中,驻足了许久,最终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去说一声再见,相伴许久,似乎都摸清了对方的性子,或许他们心里都清楚的知道,此次一别,便极有可能是永生永世不得相见,与其郑重其事的告别,不如在彼此的心中都留下一点儿念想,相逢不易,离别悲苦,心存希望,永往光明。潇洒随心去,挥手拨风云,笔尖带剑芒,少年情丝长! 就像是吹了一阵风,风过尘埃落地,万物归于宁静,伯仲的离去,并没有为整个天阙带来什么变化,这日,太阳照样升起,光芒洒满大地,鸟语花香,人间仙境。 也许是最近愁思太多,青天白日,蓝泽筠竟然昏昏沉沉的眯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这才懒懒散散的起了床。 她一改平常的模样,竟然坐在桌前,梳妆打扮起来,只见蓝泽筠捻着带着淡淡清香的青黛小心翼翼的描了眉,眉梢微微上挑,一股娇媚便油然而生。脸上也精细的施了水粉,还特地涂了娇艳欲滴的鲜红色的唇。完毕之后,又从桌上拿起两件儿昨夜从锁物囊中取出来的镶了红玛瑙的珍珠金钗,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之中。这东西,原本是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可以用来换银子的物件儿,没想到,也会有别在自己头上的一天。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蓝泽筠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别说,确实别有一番姿态。为了今日,昨夜她可是和伯仲二人挑了半宿的衣服,硬是从一堆里面挑出了一件儿艳红色的露肩水袖束腰裙,整个纤细雪白的脖颈展露无遗,削瘦的锁骨惹人怜爱。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是如柳枝儿一般,倒真是风情万种,妖媚惑人。可谓是黛眉一挑香酥骨,软腰嫩玉肤胜雪。丹唇初绽樱桃色,轻步微声如心柔。 片刻之后,蓝泽筠推开门瞧了瞧屋外的日头,这才连忙出了房门,鬼鬼祟祟的行至乐琦居住的桃花园,从那颗歪脖子桃花树下挖了两坛酒,便退了出来,朝着承贞居住的宫殿行去。 穿过廊道之后,蓝泽筠见承贞的院落敞开着门,便扶了扶被风吹乱的青丝,而后扭着腰肢,慢步进了承贞的院落。 承贞正在树荫底下绣花儿,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转头,而后便是被那人彻底惊住。 蓝泽筠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依旧轻轻扭动着腰肢,带着娇媚的笑容,看着承贞笑道:“呦!原以为圣女是天上的人,应当是五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今日竟然学着我们这些凡间的姑娘,做起女红绣活儿来了?” 承贞听到蓝泽筠又柔又绵的语气,冷着脸,抽了抽嘴角道:“蓝泽筠…你今天是怎么了?怎得突然转了性子,装起什么狐媚劲儿了!” 蓝泽筠遮面轻笑一声,行至承贞跟前,将手里的两坛子桃花酒放在桌上,而后伸手轻轻勾起自己的罗裙,坐在了承贞一旁的石凳上。这才探过头去,看了看承贞绣的牡丹花。 只一眼,蓝泽筠便收回了目光,轻轻咋了咋舌,摇了摇头:“哎呀!这花儿可不是这么绣的,牡丹花儿生来尊贵,花团锦簇,华丽的很,你这针脚一点儿也不匀称,密的地方太密,稀的地方太稀,潦草凌乱,看着硬是将这簇牡丹绣的掉了身价。一眼瞧去,倒不像是牡丹,而是庭前随意开着的芍药呢!” 承贞闻此,神色冷冷的盯着蓝泽筠,假笑道:“凤凰就是凤凰,就算我绣成了山鸡,它也还是凤凰,不过一副绣品罢了。我这手又不是用来拿线的,瞧着丑还是美,都是我孤芳自赏,何须旁人置喙!” 蓝泽筠斜斜的靠着石桌,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柔软似水,此时,手里捏着一缕自己的青丝,巧笑盼盼的盯着承贞,见她较了真儿,便也识趣的转移了话题,伸手将自己跟前的桃花酒,推了一坛过去,道:“圣女果真是通透的很,这话说的一点儿分毫不差,罢了罢了,左右一副绣品,我们又何必较真儿,天气炎热,想必圣女也是累了,这不,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酒,你且品品,合不合口味。” 承贞目光迟疑的看着面前的白玉坛子,虽然隔着盖子,可这酒的清冽芳香就像是遮挡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散。 “这酒哪里来的?” 承贞转头问道,蓝泽筠听了这话儿,捂着嘴,弯着眼睛,清脆的笑了起来,声音苏媚入骨,姿态风情万种。 “圣女不记得了吗,这酒是从桃花园里刚挖出来的,酒气尘封的死死的,香得很!” 承贞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而后便生出一股愤怒来,声音比起刚才,又多了三分凉意! “桃花园里的酒!蓝泽筠,你还要不要脸,竟然偷偷摸摸,去桃花园里偷酒?!那里可是乐琦的地界儿!你是疯了不成?!” 蓝泽筠见承贞恼羞成怒,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反而眨了眨清澈见底的眼睛,无辜的说道:“圣女此话说的,倒是平白又给我扣了一份大罪过,泽筠虽然不入圣女的眼,可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女子,此次历经波折,来了天阙,远在他乡,身似飘摇,没有亲人挚友,可也不是任人随意欺凌的,我知道圣女位高权重,更是这…是这天阙的主人,我…我果真是命薄如纸,也只能如此认命了…” 蓝泽筠说着,眼眶便慢慢红了起来,声音之中也带了哭腔出来,瞧着梨花带雨,柔弱的很,叫人怜惜。 蓝泽筠突如其来的一套说辞彻让承贞有些失言,她看着蓝泽筠娇滴滴的模样,又看到桌上摆着的两坛桃花酒,气不打一出来。可即使如此,终究不能失了身份,真叫面前的贱人捉住什么把柄! 如此想着,承贞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压制住心底燃起的怒气,笑道:“泽筠姑娘说笑了,我刚才一时性急,这才说的过重了些,只是桃花园乃是禁地,不是什么人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泽筠姑娘便擅自闯入,甚至拿了里面的东西,于情于理,这都有些不合规矩,我即为这天阙之中的主人,自然不允许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发生在天阙圣地,所以还请泽筠姑娘自重,莫要做这样的事儿了。” 承贞的话里,带着隐晦的警告之意,蓝泽筠听了,眨了眨眼睛,忽而托着下巴,朝着隐忍着怒气的承贞莞尔一笑:“啧,不愧是天地神明,这话说的甚是有理,可……谁说我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呢?” 主篇 第二百二十二章:这酒,我给的 “谁说……我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呢?!” 只这一句话,承贞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内心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倾泻而出。 只见她狠狠的拍了拍石桌,目光阴冷的说道:“呵!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好歹的东西!以前我看你虽然讨厌,但归根结底还是个清净人,如今摆弄这副风骚样子给谁看?!果真是转了性子,什么胡话都说的出来了!乐琦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最喜静,他的地界儿,就连一只嘈杂的鸟儿都飞不进去,怎的会让你这样的狐媚子进去!” 蓝泽筠笑着听着,身体微微斜了一下,稍微靠近承贞,懒懒散散的答道:“你说我是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呀!那处桃花园,可是他邀我去的,我们夜夜笙歌,好不快活,男人嘛,凡间会有三妻四妾,很正常不是,况且你说我风骚狐媚,可他……就是喜欢啊?试问哪个男人愿意天天对着一张冷脸?恐怕看久了,自己都会出问题呢!” 承贞看着蓝泽筠灿烂的笑容,她今日瞧着确实明媚的很,就像是桃花园中娇嫩的桃花儿,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抚媚动人!可这一切看在她的眼里,愈加的刺痛。 承贞目光越加阴唳,她双手握拳,恶狠狠的盯着蓝泽筠冷笑道:“水性杨花,妖媚惑人,你当真以为可以恶心到我,我告诉你,其他人我不敢说,可乐琦可是陪了我万年之久的人,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且不说清心寡淡,他最不屑的便是你这种衣衫不整,四处勾搭男人的女人!看着都嫌脏!” 蓝泽筠轻轻挑了挑眉,笑着反驳:“是嘛?你当真那么了解?你不也是说了,他在神袛之中沉睡了万年,万年的时间,物是人非,什么都有可能不是?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当真以为他老老实实在神袛沉睡?” 蓝泽筠的话使承贞心底一沉,她目光凝重的盯着蓝泽筠,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蓝泽筠轻哼一声:“万年前,乐琦沉睡神袛,刚好,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天地动荡,岌岌可危,正当此时,有传经人过,自断浮屠,以一己之力,救天下苍生,自此天下太平,世人感恩戴德,尊称其为帝君,帝君落于黄泉,于焦溪后山,建一桃园,自得其乐。待我入黄泉,与帝君相熟相知,相守一生。我们本该生生世世,永不相离,只可惜,天地劫难,再次来临,帝君为我而死。我这才跋山涉水,千难万险的来此寻他。” 蓝泽筠说的情真意切,这一字一句全部进了承贞的耳朵,承贞面色逐渐沉了下去,心生迟疑,可依旧不愿意承认蓝泽筠和乐琦有一丁半点的关系!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巧合罢了,想必我也告诉过你,我和乐琦于神巅天阙之中,生存许久,身负神力,不可干预世间法则,你口中的那个帝君,确实是个令人敬佩的高人,可他绝对不是乐琦,身在神袛之中,乐琦绝对没有可能去其他地方!” 蓝泽筠见承贞话语有些急促,已然透露了一点儿关于神袛之事,于是眯了眯眼睛,继续笑道:“也罢,你不愿相信,非要自欺欺人,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天地法则当真没有特例吗?我所认识的帝君可是和乐琦生的一模一样,而且黄泉后山之中的桃花园也与天阙之内的并无差别。难道冥冥之中,竟然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再说,你可是亲眼看着乐琦沉睡于神袛之中?倘若没有,又怎知,他会不会厌倦了天阙平淡无奇的日子,以入神袛为由,偷偷离开此处,去了那里?” 蓝泽筠步步紧逼,承贞神色终于有了些慌乱,那万年世间,她确实没有亲眼见到乐琦沉睡神袛,只是留了一封书信告知……越往深里想,承贞越发不自信,可一看到蓝泽筠巧笑盼盼的明媚模样,她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如此想着,承贞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笑了一声,道:“你尽管说吧,就算说破了天,我也不会信的,乐琦他绝对不可能离开天阙,更不可能自断浮屠,去干涉世间之事,他应当比我更清楚天地规则,不容破坏!” 蓝泽筠看承贞如是说着,倒也不急,伸手轻轻取开桌上的白玉瓷坛,一股清冽淡雅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来回飘散,蓝泽筠深嗅了一下,这才笑道:“天地规则?不容破坏?我真不知道圣女哪里来的自信说这句话,真要说破坏阴阳平衡,天地法则,不应该是圣女你吗?!” 承贞闻言,面上一惊,连忙否认:“荒谬!巧舌雌黄!我看你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了!竟然出口污蔑我?莫不要忘了你在什么地方,雪域,神巅,天阙!可都是我的地界儿,由不得你满口胡言!” 蓝泽筠连忙捂住胸口,有些忐忑的说道:“圣女怎么又这样,我哪里满口胡言?要说起来,天地之间,万物生灵都有其自然的生存规律,自生自灭,阴阳协调。按此说,这雪域……本来就不该有什么雪国,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人气儿,而且……他们竟然可以不死不灭,与天长齐?你说…这到底在不在道法之内呢?” 蓝泽筠说的有理有据,声音掷地有声的质问着承贞,承贞听了这话,心里彻底炸开了一道惊雷,她的气血上涌,心神猛烈的波动起来。 好半饷,她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努力的平息下心头的错愕与慌张,笑道:“呵!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竟然说的我差点儿无言以对,我可告诉你,雪域可并不是你那里,我!圣女承贞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便是法则!” “你便是法则??圣女好大的口气,我可记得,你刚才还说天地法则不可逆转呢,怎么如今这么快就转口了?” 蓝泽筠冷笑一声,话语一转,说道:“也罢,你是不是这里的主人,在不在意天地法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今日,我便是想告诉你,乐琦便是我心心念念的帝君,如今他愿意叫我入桃花园,也就是说,我们二人才是亲密无间,他可从未说过喜欢你,这样的话,你口口声声说他一定沉睡神袛,不可能离开天阙,也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没有半点真凭实据,你啊,就算是天地主宰,在爱情方面,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蓝泽筠说着,娇媚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来,承贞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如今听了蓝泽筠的话,更是火冒三丈,只见她冰蓝色的眸子逐渐阴冷深邃,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周围的风便像是突然间停止了动静,周围一片静寂,哪怕是青天白日,万里无云,阳光大好的天气,蓝泽筠也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承贞的样子,明显是动了杀心,蓝泽筠自然是瞧了出来,可她竟然不慌不忙的伸手摸了摸白玉瓷坛,假装不经意的说道:“哎呀,昨夜我便告诉乐琦,今日会来寻圣女一同喝酒,他怕我一个人无趣的很,说是午后便过来找我,想来他定然是知道我在你这里的,倘若我真的在你的屋里出什么事儿,你们二人…就算是什么青梅竹马,恐怕也会声些嫌隙吧…” 蓝泽筠半轻松半威胁的说着,承贞闻言,停顿了半刻,眼中的肃杀之气更加浓重了些,可美国一刻钟,便彻底消散。 承贞冷冷的看着蓝泽筠,警告道:“你少拿乐琦来压我,你算是从那个地方冒出来的小喽啰,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怎么可能比的上我们天长地久的时光!” “天长地久的时光?哎呀,这爱情和友情那是两码事,说来,都万年之久,他都从未表达过心头的喜欢,想必圣女也明白其中的含义吧!” 蓝泽筠的话,就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银针,通通扎在了承贞的心口上,承贞只觉得内心气血翻涌,浑身颤抖。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我告诉你,神袛乃是心境所化,一但入了神袛,魂灵便会被锁进心境之中,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我突然看到桃花园内闪烁一道刺眼金光,正是神袛初醒的征兆,倘若乐琦真的没有进入神袛,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征兆。” 蓝泽筠静静地听着,将承贞的话全部记在了心底,可是能锁住魂灵的心境…又是什么呢?眼前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蓝泽筠有些蒙圈。 她正想着,忽而感受到了一丝令人心悸的目光,抬头一看,只见承贞轻轻咧了咧嘴,看着她道:“蓝泽筠啊蓝泽筠,到今日我才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容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出现,也许你说得对,可能会有些裂缝,可裂缝也有会愈合的一天。而你,就不应该来天阙!” 语罢,还未等蓝泽筠有什么动作,承贞手中已经凝聚了一团金色的神力,蓝泽筠立刻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只是此刻的她就像是被彻底禁锢,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一道金色光团所化的剑气,迅速的朝着她过来。 蓝泽筠并没有闭眼,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那把金色的剑在自己的瞳孔之中逐渐放大,只是那把剑竟然在自己身前一寸的位置停顿下来,而后金色慢慢消散。 “这酒,我给的。” 忽而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蓝泽筠与承贞闻言同时转头,朝着声音那里看去。 主篇 第二百二十三章:凉凉青玉簪 春风拂柳,骄阳似火,蓝泽筠与承贞顺着说话处望去,只见那里挺拔立着一道削瘦矫健的身影。 蓝泽筠见此,立刻将领口揽了揽,离开石桌,坐的笔直端正。 承贞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意,看着乐琦笑道:“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想找我喝酒谈心不成?” 乐琦停在原地,看了蓝泽筠许久,这才上前道:“不是,我是来找她的。” 乐琦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蓝泽筠的身上移开。 蓝泽筠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心里有了些惧意,连忙低下头,又把衣裙领口拉了拉。在他面前,自己穿成这样,蓝泽筠总觉得轻浮的很。 承贞听了这话,还没散开的笑意彻底僵在了脸上,她只觉得鼻子酸痛,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看乐琦这样在乎她的样子,也许蓝泽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内心无比抗拒的猜疑竟然成了事实! “找她做甚?以往你不都是来找我下棋的吗?” 承贞眨了眨眼睛,依旧不甘心的问着。乐琦见此,这才从蓝泽筠身上移开目光,看着承贞道:“今日不是,我是来找她的。” “来找她?你当真让她进了桃花园??还给了她,珍藏许久的桃花酒?!” 承贞咬了咬嘴唇,目光倔强的看着乐琦。 乐琦闻言,转头看了看依旧不敢抬头,目光四处乱瞟的蓝泽筠,好一会儿,才道:“没错,是我让她去的,这酒也是我给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乐琦!你怎么可以这样!叫一个水性杨花的陌生女人随意出入你的地界儿!你们才认识几天!” 承贞质问的声音有些干涩疯狂,乐琦停顿了片刻,这才道:“有些事儿,怎么能用时间衡量呢?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怎么…能用……时间……衡量呢! 承贞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本来万里无云,晴空万里的天际竟然逐渐暗淡了起来。她所认识的乐琦,从来不会这样,他总是内敛的,就算心有万千思绪,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分毫。 三人相继沉默,尤其是蓝泽筠更是头也不敢抬一下,原本这一切,都只是个谎言罢了,见到乐琦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的狐狸尾巴就要这样露出来了,被他当中拆穿,这样的尴尬窘迫,她想也不敢想。 “还不走?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非要人家赶着走吗?” 蓝泽筠正在沉思,忽而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蓝泽筠连忙抬头,对上了乐琦晦暗不明的目光,她只觉得心头一哆嗦,更加心虚害怕起来。不过按照如今这情势,她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被承贞的神力彻底抹杀,反倒跟着乐琦,才有生机。 如此想着,蓝泽筠连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而后像一只敏捷的小猫一样,一下子窜到乐琦的身后,寻求庇护。 乐琦见此,嘴角轻轻上扬,就连目光也温柔了几分。他转头又看了看瘫坐在石椅旁的承贞,目光凝了凝,便带着蓝泽筠出了承贞的院落。 至于承贞,她一直咬着自己的嘴唇,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可当乐琦真的带着蓝泽筠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她就像是浑身没有力气,一下子瘫倒在石桌上,自打乐琦从神袛醒来,他的一切似乎都变了,他总是坐在桃花园里,烫一壶清茶,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发呆,一坐便是一天。他的眉头总会时不时的皱起来,寡言少语了许多。从前她只觉得是沉睡了万年之久,魂灵没有那么清明,才会如此。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承贞心里想着,一滴清澈的泪水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的心就像是被揉碎了一样,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信念轰然倒塌。 怪不得,她说要去雪国的时候,乐琦毫无波澜的目光竟然会闪烁出光芒,他甚至比自己提前到达雪国。 那一句“有些事,我不想再等了。”足以说明一切了!什么事呢,不过是去见那个千里寻他的女人罢了。 承贞的心脏越来越痛,而后竟然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鲜红的血液弄脏了承贞雪白的面纱。 承贞无奈的冷笑一声,伸手用力的扯掉了面上的雪白面纱。一张嫩白清秀的面容彻底显露出来。毫无疑问,她是漂亮的,面若冷霜,清淡高雅,五官精致绝美,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更是锦上添花,果真是天上之物,一览芳华! 又过了一会儿,日头慢慢斜了下去,承贞面无表情的盯着石桌上的两瓶散了酒气的桃花酒,她忘不了蓝泽筠那副恃宠而骄的明媚模样! 承贞越想越恨,瞧着桌上的东西愈加刺眼,随即猛地挥了挥衣袖,桌上的两坛酒立刻被掀翻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刹那之间,清风拂过,此间天地,酒香醉人,承贞看着满地的碎渣子,使劲儿握了握拳,目光凶狠的自言自语道:“蓝泽筠!我不会放过你的!” 天阙之中,一道盘绕在神巅周围的天梯宛若游龙一样,远远望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顺着天梯往下走着。 蓝泽筠低着头,双手藏在袖口中来回搬弄,前面的乐琦一言不发的走着,她只能乖乖的跟在后边儿。 忽而乐琦停了下来,身后的少女便冷不丁的撞了上来。 蓝泽筠只觉得眼冒金星,鼻子酸痛,她连忙伸手揉着自己的鼻子,抬头看着面前的那道高大身影。 乐琦微微转了转头,看了蓝泽筠一眼,道:“如此的漫不经心,在想什么?” 蓝泽筠见乐琦语气阴阴沉沉,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没……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乐琦伸手推开面前虚掩着的门扉,轻声道:“你偷偷摸摸的来了好几回,怎么今日倒含蓄娇羞了,还是你怕我图谋不轨,不敢进去?” 蓝泽筠眨了眨眼睛,她总觉得乐琦这话里有话,但是他的激将对于蓝泽筠向来是最有用的。 蓝泽筠挺直腰背,轻咳一声,坦坦荡荡的回道:“不敢进去?!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好怕的!” 语罢,蓝泽筠便直接越过乐琦,朝着桃花园走去。这一路的景象依旧是她脑海中的样子。 桃色纷飞,还有一些正抽着新芽,她记得这桃园里似乎还种了好些奇花异草,从前她眼睛看不见,做什么都笨手笨脚,倒是平白糟蹋了许多度落的珍贵草药。 蓝泽筠欣赏着满园春色,想起从前的一些趣事儿,心情也好了许多。 乐琦静静地跟在蓝泽筠身后,目光温柔的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 今日的她格外的娇媚,与平日完全不同,头上乌黑的发丝中斜斜的别着的红玛瑙金钗,在阳光下烨烨生辉。她雪白的脖颈就这样袒露在外面,看着柔弱的很,仿佛一只手便能捏断。她好像很少会涂这么娇艳的胭脂,如今瞧着,明艳娇媚,叫人眼前一亮。 蓝泽筠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心里不畅快的很! 二人就这样悠闲踱步,终于到了乐琦居住的院子,蓝泽筠轻轻挪开路,也不言语。 乐琦见此,轻轻一笑,随即上前推开了院落大门,里面只四间瞧着不大不小的屋子。 “你且先去书房看看书吧,我去换身衣裳。” 蓝泽筠听了这话,就像是被解放一样,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只道了一声“遵命。”便头也不回的朝着最右边儿的一间屋子跑去。 蓝泽筠推开房门,看着屋内精致的摆件儿,他总是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的,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幽莲香味。靠墙的木柜上放着排列整齐的各类书籍。以前她也为度落整理过书柜的,他的书,不管新旧,都是平展如初的。 靠近窗户的桌子上,依次放着笔墨纸砚,右上角放着一枚精致小巧的玉鼎还有一两卷摊开的书经。 蓝泽筠在书房之中,来回的转了转,又行至书柜处,翻了翻乐琦的藏书。最后才行至靠近窗户的小桌旁。 因为窗户紧紧的闭着,屋内的光线暗淡了几分。蓝泽筠只觉得这间屋子静寂的让人害怕。 如此想着,她皱了皱眉,走到窗子前,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窗子。 只一霎那,刺眼灼目的阳光便顺着窗户倾斜进来,屋外淡淡的带着桃花香气的风也趁机溜了进来,蓝泽筠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切归于祥和,心情大好! 忽而,“砰”的一声,似乎有东西坠地,吓了蓝泽筠一跳! 蓝泽筠连忙低头,朝着地上望去,只见地上正平躺着一只精致小巧的小木匣。 应该是刚才开窗户的时候,不小心拨弄下来的,蓝泽筠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个小木匣,没有被摔坏。 如此想着,蓝泽筠连忙低下身子,将小木匣拿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边儿沾染上的泥土。 这木匣看起来表面光滑,似乎是被经常摩挲所致。虽然很小巧,但是面上花费的功夫还是很多的,越是小的东西,越难雕琢,蓝泽筠看了看上面雕刻着的栩栩如生的桃花枝,上面还镶嵌了深红色的玛瑙,属实是费了心思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要让他如此精心的保存,蓝泽筠心里的疑惑慢慢涌了上来。她明知道,擅动他人之物是非常无礼的,可自己的手似乎就是不听使唤的打开了小木匣。 原来…里面躺着一只青玉簪子。 主篇 第二百二十四章:原来你都知道的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手里木匣中的青玉簪子,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从前,她有一只青玉簪子,从蓝国带到了灵山,在灵山,送给了席渊。兜兜转转,那枚玉簪依旧在自己的手里。至于后来,玉簪去了哪里,蓝泽筠心里是知道的。 蓝泽筠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她静静地看着木匣中平躺着的这枚簪子,泪如泉滴。 忽而,门口传来脚步声,蓝泽筠一点一点的转过头,看了过去。 那道身影就像是镶嵌在光里一般,和柔和金黄的光线融为一体。 他的脸庞正如同自己脑海里刻画着的一样。乐琦进门之后,一眼便看到了蓝泽筠手里的青玉簪子,她定定的站在窗前,面庞被泪水打湿,眼睛里悲戚冰凉,就像是受了极大的伤痛。 “乐琦??呵!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的,你当我是什么人?任你肆意玩耍的物件儿吗?!” 蓝泽筠悲痛的吼着,眼睛里就像是充了血,通红一片。 乐琦听了这话,连忙走过去,伸手轻轻擦掉蓝泽筠脸上的泪水,每一次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心就像是被刀刃划着一般,他其实是看不得她有半点的不开心的。 蓝泽筠气愤的一把推开过来的乐琦,喊道:“你走开!你…你怎么忍心骗我!你知不知道,在雪国,你说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比千刀万剐还要痛。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我心口深深的扎了一刀一样!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乐琦见此,神色逐渐低沉下去,他不敢再上前,他生怕情绪激动的蓝泽筠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好半饷,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蓝泽筠号啕大哭,这会儿兴许是哭累了,也不闹腾,只伸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伸手拿走木匣子中的青玉簪子,也不管乐琦是什么神情,直冲冲的朝着门口走去。 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昏黄的阳光透过树梢,直直的窜进屋里,蓝泽筠一步一步的走进光里,她觉得这个地方好冷,比在北冥的时候要冷上数倍。 亏她一路费尽心思,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听了那么多凉薄的话,从前她只以为是度落失去了记忆,这才如此,如今瞧着,以前种种竟然是他故意为之,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傻子。她的心如同刀绞,这里让她窒息,仿佛只要看那个人一眼,她就忍不住想哭。 只是蓝泽筠还未行至门口,忽而一双大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腰身,乐琦紧紧的从后边抱住蓝泽筠。阳光下,身后两道一高一低的影子交叠到了一起。 蓝泽筠试图挣脱开来,可使足了劲儿,也不见乐琦松手。 蓝泽筠见此,冷哼一声,语气淡淡的说道:“放手。” “不放。” 乐琦语气笃定,双手又使劲儿的缩了缩,蓝泽筠见此,忍不住愤怒的吼道:“乐琦!我叫你放手,放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乐琦摇了摇头,那双好看至极的瑞凤眼竟然也微红起来,他将头埋在蓝泽筠的脖颈处,压着声音,道:“不放。” 蓝泽筠见此,一股气血上头,竟然拿着手里的玉簪,朝着乐琦修长的手刺去。 忽而一声闷哼,一丝血气逐渐从房间内蔓延开来,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还在蓝泽筠的耳边回荡,一股鲜血顺着乐琦的手背往下流,流过蓝泽筠的衣摆,而后落在地上。 蓝泽筠有些错愕,她不敢低头看乐琦的手,更不敢看地上流了好多的血珠子。 他们本来不该这样的,尽管在痛恨难过,她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乐琦。 “乐琦,你先放开我吧,让我好好想一想,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欺骗我,尤其是你,更不能。” 乐琦见蓝泽筠的声音带着微弱的祈求,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上,就像是刚刚烧红的热炭一样,远比那处流着血的伤口更疼数倍。 二人沉默了许久,乐琦依旧没有放手。蓝泽筠双目通红,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看着憔悴的很。 “放手吧,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你非要我低声下气的祈求你吗?” 蓝泽筠的声音逐渐有些沙哑干涩,她的喉咙酸痛的很。乐琦听到这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手,沉声道:“等着我,出了天阙,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蓝泽筠步履维艰的往前走了,她的心魂不在,乐琦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到。 这种滋味,似乎只有那一年,她亲眼看着清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的时候,才有过的。 后来,她做到清说的,放下仇恨,心怀慈悲,她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例如白雨曦,伯仲,当然也遭受过至亲好友的背叛,譬如百青。 她的人生里多了许多人,可这些人,都没有那个人重要,可可偏偏这个被她放在心头上的人,也会骗她! 蓝泽筠泪眼朦胧的出了院子,屋外的桃花依旧,景色怡人,丝毫没有因为他们二人的破裂产生任何改变。 可这一切,在蓝泽筠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意义。 离开黄泉后山,面对满园子的枯枝老树,她从来没有觉得孤寂难看,反倒是今日,瞧着这开的甚好的桃花,多出了一丝悲寂。 蓝泽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顺着天梯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院落的。 待到反应过来,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裹上了厚厚的锦被。 今夜好冷啊,可…明明是春夏时分。 蓝泽筠六神无主,心脏就像是失去了活力,听不见声音,那只染了血的青玉簪子,被她随意的丢在了桌上,她不敢闭眼,一闭眼都是乐琦受伤的手。 从入雪国到如今,乐琦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历历在目。那些冰冷淡漠讽刺的语句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利刃,一刀刀全部捅在了她的心上。 如今她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乐琦就是度落,这本是一件最令人开心的事啊,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呢。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屋外静的出奇,就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平日里,它们是最叽叽喳喳的,记得伯仲在的时候,他还经常念叨着那些鸟儿聒噪,想着哪天将它们偷偷拔了毛,烧了吃了呢。 蓝泽筠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想了很多事,想着伯仲究竟有没有顺利离开雪域,想着银烨的伤势到底好没好全,席渊和沈西言现在还好吗?甚至想着百青到底有没有霍乱三界,她想了这么多,唯独没有想到,以后该如何面对乐琦。 一夜无眠,蓝泽筠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又亮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冷风,蓝泽筠只觉得心头一哆嗦。然后头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四肢乏力,提不起精神。 又过了一会儿,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蓝泽筠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使足力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错乱虚无。蓝泽筠只觉得气血翻涌,天旋地转,甚至有些呼吸不了。 她连忙咬了咬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朝着门口跌跌撞撞的行去,这一路明明只需须臾之间便能完成的路程,她竟然会觉得无比的远,她甚至连门口在哪里都分不清楚。 忽而,她狠狠的撞在了桌子上,原本安安静静放置在桌上的玉簪被这巨大的力气撞了出去。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蓝泽筠听了,心头一颤,不顾被撞的红肿的额头,连忙摸索着爬过去,打算将簪子捡起来,可她明明看到簪子就在前面,但是摸了半天,硬是没有抓住分毫。 蓝泽筠在地上爬着寻了许久,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虚幻,约莫一刻钟,她的手终于碰到了一丝凉凉的触感。蓝泽筠这才放心下来,将青玉簪子牢牢的握在手中,继续摸索着朝着门口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撞倒了无数次,最后终于推开了门一刻不停的大口呼吸起来。 蓝泽筠的眼前依旧黑黑的一片,没有恢复视野。可不知为何今日的风居然如此的寒冷,冰凉。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有几分警戒嘛,竟然能够活着爬出来,瞧瞧你这个样子,肮脏狼狈,可真丑。” 忽而一道嘲讽的声音传了过来,蓝泽筠努力的稳住心神,半刻钟后,眼前的视野终于恢复,不过,昨日还青翠茵绿的梧桐树,今早竟然变得光秃秃,只留满地的落叶,在风的召唤下发出隐忍刺耳的摩擦声。院子里的一切都变了样子,了无声息,荒凉死寂! 蓝泽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处石桌旁,正端坐着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青丝如瀑,面若桃花,此刻正笑着看着自己。 要不是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蓝泽筠还真认不出来人是谁呢! “圣女?你要…杀我?” 承贞莞尔一笑,看着蓝泽筠呆愣憔悴的模样,继续笑道:“恭喜你,猜对了,啧啧啧,快瞧瞧你自己的样子,昨日还在我跟前儿耀武扬威,今日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可真是让人心生怜悯呢!” 主篇 第二百二十五章:我要你死 天阙之中,依旧是晴空万里,鸟语花香,可偏偏只有一处地儿与众不同,这里荒芜一片,就像是一个冰窟窿一样,了无生机! 蓝泽筠紧紧的扶着门框,目光警惕的看着对面的承贞。她沉下心运了运灵力,可这灵涡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一般,灵力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安安稳稳的蜷缩在灵涡之中,没有丝毫动静。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说了,行事之前,可别忘了自己在哪儿,这可是神巅天阙,我的地界儿,没人能救得了你,我说蓝泽筠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凭自己这么一点儿灵力,便企图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啊。” 承贞气定神闲的坐在石桌上,看着苦苦挣扎的蓝泽筠,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蓝泽筠见自身灵力被彻底尘封,便已经知道,此次怕是回天乏力了。承贞可是和乐琦一样强大的人物,她在她面前,不过是喽啰一般的存在。 如此想着,蓝泽筠倒也不怎么挣扎了,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色,笑道:“来就来呗,怎么还带这么大的礼过来,话说这梧桐长得好好的,何必要它枝叶散尽,看着倒真悲凉了不少。” 承贞见蓝泽筠左顾而言其他,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希望看到蓝泽筠面露怯意,更希望她能跪地求饶! 承贞这样想着,目光又阴唳了几分,她挑了挑眉,伸手摩挲着自己胸前幽黑的雪莲吊坠,忽而道:“你这张嘴啊,就是能说会道,不知道骗了多少年轻男子,你确实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前我还真没想着对你动手,可如今,你都在我的地界儿上开始撒泼了,我要再不做点儿什么,旁人还真以为我怕了不成!” 蓝泽筠闻言,笑出了声:“承贞啊承贞,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我也并未得罪过你什么,你不过是求而不得,才动了杀心,你杀了我又如何,他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这件事儿当年没有改变,现在又怎么会变呢!” 承贞最听不得蓝泽筠说起乐琦不喜欢她这样的话,如今听了蓝泽筠激怒的话,更是愤怒不堪。 只见她伸手轻轻握了握手掌,这片天地间的空气又压缩稀薄了几分,蓝泽筠只觉得双腿战栗,呼吸困难,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最后体力不支,面色微红的倒在地上抽搐! 承贞见此,开心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瞧瞧,死到临头,这张嘴还是不服软,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样讨厌的人,乐琦喜不喜欢我是我们之间的事,但我是真的不喜欢你!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慢慢儿的折磨你!” 承贞语罢,手心朝内放在脖颈处那枚黑色幽莲前面,慢慢向后一拉,这黑色幽莲便脱离开来,落在承贞的手掌上。 承贞冷哼一声:“昨日乐琦护得了你,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 正说着,承贞手中的黑色幽莲便慢慢腾空,在天空之上逐渐变大,徐徐盛开。一道白色的光芒直直的洒了下来,笼罩在了蓝泽筠的身上。 蓝泽筠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钻进自己的身体,然后在体内横冲直撞,四处咬食,五脏六五疼痛难忍,就像是正在被一点一点的侵蚀干净。随即,就连全身脉络也开始被扯断,血液开始在皮肉下肆意扩散! 蓝泽筠全身的皮肤开始变成了青色,紫色,而后慢慢转变成黑色。慢慢皱缩起来,她脸上的皮肉也慢慢的动了起来,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来回窜动着。 蓝泽筠只觉得身体上每一处地方都是疼的,生疼生疼,果真是生不如死! 还没有一刻钟,蓝泽筠便疼得在地上四处打滚儿,用石头铺成的地面上,一道一道的,全是蓝泽筠的抓痕! 承贞见此,内心终于舒畅了起来,大笑一声:“你就是用这副面容勾引乐琦的吗?很好很好!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就会全身溃烂,你的这张狐媚子脸也会一点儿一点儿,皮绽肉开。好好享受这半个时辰的美好时光吧!” 蓝泽筠的头腔嗡嗡作响,她的手指没有一根是好的,鲜血留了一地,她就像是躺在血泊里一样。 可尽管如此,蓝泽筠也没有一点松口的打算,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玉簪,睁眼盯着高高在上的承贞,笑道:“呵呵呵呵!你也不过只能用些手段折磨我罢了,除此之外又能怎样,就算我今天命丧天阙,你也改变不了乐琦不爱你的事实,反倒是你,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动了杀心,也不怕身负杀孽,被天泽制裁吗?” 承贞闻言,掩面笑了笑:“天泽?你当真天泽制的了我?这片世界,我才是王,这里的一切都得听我的!” 承贞面露狰狞,眼睛里流露出了浓烈的杀意,这副凶残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雪国圣女的高贵典雅。 “你看看,如今的你怕是已经有了邪念,如此下去,又怎么能追随大道。好歹也是一方世界的神明,怎么我看着,居然有着同情呢。” 蓝泽筠一字一句的说着,也许是因为疼痛难忍,字句之间停顿了许久,声音里还带着颤抖,语气微弱的很。 承贞被蓝泽筠这句话彻底惹怒,瞬间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神色冰冷的说道:“也罢,你执意要自寻死路,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语罢,一道柔白色的光从承贞的手掌窜出。注入到了黑色幽莲体内,这幽莲黑色光芒又盛了几分,原本圈住蓝泽筠的白色光辉逐渐变成了金色! 蓝泽筠立刻哀嚎起来,她能感觉到全身的筋脉一根一根的爆裂开来,周身上下的骨头被一点儿一点儿的碾碎!汗水逐渐浸湿了她的发丝。蓝泽筠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逐渐缓慢,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温度,血液依旧不停的往外流。 也许她就快要死了。蓝泽筠如此想着,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青玉簪子,就算她再怎么不能原谅度落欺骗她,可她依旧是深深爱着度落的啊。她无法否定,刚看都玉簪的那一瞬间,她是多么的震惊,亦是多么的开心。只是这些话,这辈子怕是没有办法告诉他了。她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度落,也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他一起做。游荡于山水,观天下奇景,赏绝世风光。再开垦一处偏僻的荒原,又或者就那样依偎在一起,待在黄泉后山的桃花园内。不管做什么,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是开心的。 蓝泽筠的神志逐渐模糊,甚至产生了幻觉,在闭眼的最后一刻,她竟然看到了度落慢慢的走到了她面前,他穿着的依旧是那日在龙华见到他时的那一身锦衣。缘起缘灭终有散,他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如今有这样的结局,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过。 华光散尽,幽莲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阻隔,慢慢的收了光辉,回到了承贞的手里。 乐琦轻轻的抱着蓝泽筠,动也不敢动,生怕稍微一使劲儿,便弄疼她。他慢慢的洒下光辉来,一点儿一点儿仔细的修复着蓝泽筠的身体,地上的血液与抓痕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乐琦,这半天功夫,蓝泽筠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啊,他又怎么能忍心蓝泽筠受这样的痛苦。 承贞站在石桌旁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泪水已经彻底模糊了她的眼睛。 “乐琦,你为何要这样,我们两小无猜,一同守护着这片世界,你为何为了一个蝼蚁,抛弃我?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 承贞用力的吼着,瘫坐在了石凳上,可乐琦头也不回,只冷声道:“你够了,如今这样残暴恶毒的事都做的出来了吗?!你最好祈祷泽筠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乐琦威胁的话,一字不差的落进了承贞的耳朵,她沉默了半饷,竟然不怒反笑:“不会放过我?那我呢!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伤害我?为什么会有她?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中间,彻底取代了我的位置?” 乐琦不答,依旧仔细的修复着蓝泽筠的身体,她体内的五脏六五皆被损坏,筋脉几乎全部断裂,血液四处流窜,皮肤里到处都是,就连骨头都一根根的粉碎掉。 乐琦心底一沉,一丝肃杀之意涌上心头,尽管是平日里稳重如山的他,此刻身体也在颤抖。 幸亏他来的及时,哪怕是晚上一刻钟,蓝泽筠也有可能就此彻底离开他,回天乏术! 两刻钟后,乐琦终于感受到了蓝泽筠断断续续的微弱的鼻息,她的身体被损害的厉害,乐琦只能先帮她续上经脉,修复好五脏六腑,其他的急不得,得慢慢调养才行。 乐琦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他缓缓起身,小心翼翼的将蓝泽筠打横抱起,轻轻的放在屋里的床上,顺势稳了稳她的额头。这才端端正正的走了出来。 乐琦脸上不带一丝清感,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承贞。四目相对之间,承贞笑得更加疯魔厉害。 主篇 第二百二十六章:环环相扣 “你就这么讨厌她?讨厌到要动用神力,如此残暴恶毒折磨她?!” 二人相视无言,乐琦语气冷冷的质问着承贞。 承贞收了笑意,忽而哭了起来:“我就是讨厌她!我有多爱你,就有多讨厌!” 乐琦看着模样疯癫的承贞,叹了口气,说道:“我与你一同生于这个世界,相伴十万余年,你与我而言,是至亲之人,除此之外,乐琦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不敢有非分之想?!那为什么你对那个女人那样好!那个女人没有我地位高尚,没有我厉害,没有我陪伴你的时间长,凭什么!你告诉我,她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你!而我就不可以?” 承贞听着乐琦生分的话,只觉得委屈之情浸透五脏六五。 乐琦眯了眯眼睛,正色道:“承贞,数万年来,你一直生活在神巅天阙之中,你只知人有七情六欲,却不知究竟是和滋味,你之说你爱我,却从来不知爱是何物?如今心有邪念,倘若不立刻改邪归正,只怕天谴将至,至于蓝泽筠,此生遇到之时,我便知往后再无她人可代替。生死相守,我愿意用命去护着她。” 承贞只觉得心痛难忍,她可以忍受这样的话从蓝泽筠的嘴里说出来,却绝对不可以忍受乐琦坦白相告。他说的那么深情,而自己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罢了。 何为情爱?!何为情爱?!他又怎知她不知呢! 承贞仰天长笑一声,忽而抬眼冷笑一声:“也罢,你爱她便爱吧,我不阻止你们,可我就是心里不快!你们二人惹我不快,必定要付出代价的!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活着离开天阙!至于你?乐琦,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离开天阙,去往另一个世界,扰乱其天法规则?!” 承贞已然有些走火入魔,冰蓝色的眼睛里只有冷冰冰的杀意,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儿柔情与高贵。 乐琦见承贞质问,抬眼和她对视了好久,这才摇了摇头:“冥顽不灵,蓝泽筠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那个世界,千万生灵,都是世间独有的活生生的产物,我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通通丧命,和那些心肠冰冷之人有什么区别?天人生我们与神巅,一生谆谆教诲,引导我们向善而行,追求世间大道。这一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不就是要如此吗?” 承贞咬了咬嘴唇:“那你是说我是心肠冰冷之人了?没错!我就是!你错了就是错了!何必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天人也曾说过事事皆有对错,黑白分明,容不得半点混淆,你真要以此来抵消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过吗?!” 乐琦皱了皱眉,终是叹了口气:“那你呢?事事皆有因果,可谓是环环相扣,有因才有果,有因必有果。承贞,你真的没有想过,有些事都是因你而起的吗?” 承贞闻言冷笑一声:“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怎么?你们二人都这样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吗?因我而起?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因我而起?!” “你可还记得,万年前我沉睡神袛之时,你都做了什么?” 乐琦的话令承贞心头一颤,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神色里有了一丝慌张:“我…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在雪域之中,建了一座王国,令本来空寂荒芜的雪域有了一丝生机,不止这些,你甚至违背了天意,给了他们与天长齐的寿命,并未剥夺了他们繁衍后代的能力。你明明知道,世间阴阳调和,应当自然而行,却偏偏逆流而上,因一己私念,扰乱雪域平衡,打破天规法则?你怕他们若是自由繁衍下去,会招来天泽惩戒,所以断了其情欲,不许他们娶妻婚嫁。你又怕他们只是昙花一现,所以赐予他们与天长齐的寿命,可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乐琦神严辞厉,每一句质问的话语都敲打在承贞的心上。 “十万年啊,将近十万年,这片苍茫的雪域只有你和我,那个时候,我虽然觉得孤寂,但至少有你可以说说话,你虽然寡言少语,但至少事事依我,也与我讲许多天外之事。可万年前,你借口沉睡神袛,偷偷去了别处,这偌大的雪域便只剩我一个。我一个人,每日游荡在偌大的天阙里,偶尔到神巅之外看看,也是茫茫一片,安静的很。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孤独过,寒冷寂寞。乐琦,你知道吗?我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囚笼里,我害怕了。” 承贞似乎是回想起来了那段孤独寂寞的时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样的日子,如今想起来,她都觉得可怕。 “乐琦,你没有…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你觉得天地间只有自己的魂灵,不管你做什莫,都不会有人知道,逐渐的我的情绪都变得麻木,我每天看着同样的景色,盯着同样的一片白茫茫的雪域,那种孤寂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你没有体会过!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要怪你,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竟然骗我,以沉睡神袛之名,去其他世界招摇。当那个女人告诉我的时候,我觉得心都碎了,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越说到最后,承贞的情绪越不稳定,最后竟然哭着吼了出来,如今的承贞,再也不是刚才耀武扬威,凶狠残忍的女子,她就像是一只受尽委屈的小兽,质问着曾经抛弃她的主人。 接着便是许久的沉默,乐琦静静地现在一旁,看着情绪激动的承贞,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心来。 好半饷,他才解释道:“其实我万年前便醒了,当初决定沉睡神袛时,我便知道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醒过来,沉睡神袛是你我必须经历的过程,当年你年幼,突然沉睡神袛,我也足足等了近万年之久,我自然是知道那种感觉到,所以,又怎么会真的要你等上万年之久?” 乐琦轻轻柔柔的说着,承贞听了这话,瞬间顿住了身体,她知道乐琦定然不会说谎,可如今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既然是沉睡神袛,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醒过来?!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承贞憋着一口气问着,忽而一滴泪水划过了脸庞:“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你竟然愿意为了她说谎?我是不会相信的!” 乐琦看着承贞,只道:“当年你心境封锁的突然,自己也没有意识,醒来之时,已经过了万年,只是我没有告诉你罢了,只说你睡了一觉。至于我为什么能醒的这么快,因为...因为我将神力注入的心境之中,倘若心境受到一定的破坏,便不能持续那么久了。” “你将神力注入了神袛?!你疯了吗?那你......岂不是...岂不是...” 承贞听了这话,瞳孔睁大,一脸震惊的看着乐琦。 乐琦点了点头:“没错,我的心境已经被损坏了,神力再也没有办法得到提升。而我从神袛醒来之时,天阙里便没有你的身影,那个时候天劫以至,我便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跟着天劫到了雪国,目睹了你做的一切。天劫将至,以你的神力,或许并不能平安活下来。事态紧急,我只能毁自己一半修为,为你挡了劫难,是天劫将我带去了那个世界,恰逢那里遭受着巨大苦难,杀孽浓重,生灵涂炭,我便自断浮屠,救了一方圣土。也正因为如此,这才功过相抵,以我的善行,彻底化了你的灾劫。这便是因果轮回,环环相扣。” 承贞静静地听着,真相带来的巨大的冲击让她的脑子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其实在建造雪国之时,她便隐隐心悸,她知道这样做是在破坏天地平和,可那些孤寂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待心绪彻底理智下来,雪国已经出现在了雪域,她成了人人敬仰的雪国圣女,她沉迷于这份尊贵,这种众人相拥陪伴的日子。 她也想过如此行为,也许某天真的会引来天泽,带来劫难,她想了无数的对策,甚至每天惴惴不安,没有乐琦在,她的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依旧好好的活着,雪国也依旧平安的存在,想象之中的劫难并没有降临,她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老天垂怜,所以对她特意开恩,如今想来,原来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为她默默的扛下了所有! 而她都在做什么?承贞彻底瘫坐在了石凳上,号啕大哭起来。她都做了什么呢?差点儿犯了杀孽,弄脏了他们共同建成的天阙,还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 好像以前她并不是这个样子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刹那之间,整个被寒冷之气笼罩住的院落彻底回暖,荒芜的大地又生出嫩绿的小草,开出鲜艳的花朵。刺眼的阳光重新越过围墙折射进来。而承贞身后那颗光秃秃的梧桐树,又舒展开了碧绿碧绿的叶子,投下一片凉快的阴影来。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主篇 第二百二十七章:一起回家 耳畔的风轻轻吹过去,吹动着蓝泽筠的秀发来回摆动。 天空之上依旧是耀眼星辰,偶尔一处闪光快速坠落下去,便是那传说中的鲲鹏之物。 周围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幽莲香味,蓝泽筠神台清明了许多,待她轻轻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如今哪里是在什么神巅天阙。 面前是一道飞扬清晰的下颚线,蓝泽筠轻轻动了动,乐琦连忙俯下身,看着怀里刚刚醒过来的蓝泽筠,柔声问道:“你醒了?先躺一会儿清清神,等会儿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蓝泽筠看着那张脸,莫名有些哽咽,她也不回话,只定定的望着,许久这才拉了拉乐琦的衣袖,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回家的路上。” 乐琦闻言,微微一笑,他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蓝泽筠听了,心中一喜,微微偏了偏头就看到乐琦发冠上的青玉簪子。当初沾了血的簪子,此时被擦的干干净净,就算是在晚上,也隐隐发光。这簪子与他是极配的,她心里想过无数次度落带着它的样子,如今瞧见了,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承贞怎么会放过我,又.........如何能答应你回去?” 蓝泽筠确实好奇,以她对承贞的了解,爱之深恨则深,她怎么会愿意让她活着离开天阙,甚至让心心念念的乐琦离开。 乐琦闻言只是笑了笑,忽而半调笑的说道:“我告诉她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此生非你不娶,又磕头求她,她见我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了。看着我们心烦,这才将我们二人一同赶出了天阙。从今往后,我在这雪域怕是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只能靠你养着了。” 蓝泽筠听了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此番过程定然是曲折万分的,那承贞并不像是那么轻易便叫他们离开的人,只是乐琦不讲,她也不好问。乐琦与圣女承贞关系匪浅,他们二人的交集可是打从数十万年前便开始了。俗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只是蓝泽筠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气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问道:“我且问你,那日在雪国,你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叫我.........平白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原本是质问的话语,可说出来却彻底变了味道,倒多了一丝埋怨来。 乐琦嘴角轻轻一勾,也是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蓝泽筠乱飞的额发整理干净,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来雪域,原本我想着,待一切了结干净,若是有命去寻你便好,可承贞说要去雪国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去了,心意如此,它不想错过任何可能遇到你的机会。” 蓝泽筠见乐琦眼神真切,面色正经,只要他说起情话来,蓝泽筠便觉得有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 “这......这和我的问题哪里有关系了?” 蓝泽筠低下头,娇羞的反问,耳根子已经红了一大片。 乐琦只觉得蓝泽筠如此可爱的紧,又将她抱紧了些,道:“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可那日在雪国街头,第一眼我便认出了你,只是......” 乐琦说到此处面色一沉,好一会儿才道:“只是你不光是和别的男子一同来的,那日在大殿之上,你那位至交好友可是好威风,出口便是你与他喜结连理,一对儿逍遥快活的闲云野鹤??” 乐琦面色不好,蓝泽筠紧盯着乐琦反应了好一会儿,半天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终是“噗嗤”一声,忍不住笑意:“原来是...吃了旁人的闲醋了?” 乐琦挑了挑眉:“哪里是旁人的闲醋,我未过门儿的小媳妇儿可是沉默应了,如此怎么能叫我不生气?” 乐琦的声音懒懒的,话尾微微上挑,似乎是故意勾引她来着。 蓝泽筠白皙的脸蛋儿也慢慢透出一抹桃粉来:“当日,我一心在你身上,哪里还有闲工夫管其他人。” 乐琦闻言,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笑道:“看的出来,大半夜的来我寝宫找我,如此的迫不及待,我当然是知晓的。” 乐琦笑着说着,蓝泽筠的脸又红了一分,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对视乐琦的眼睛,不知为什么,这话总能让她浮想联翩,在雪国寝宫与他亲热,在天阙他们还...... 想到此处,蓝泽筠连忙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的肮脏想法通通甩掉。 “那......倘若我不来,你打算做什么?” 蓝泽筠立刻转换话题,乐琦皱了皱眉头:“倘若你不来,那我便只能自己去念神石里试一试。天下苍生与你,都是我心头最深得牵挂。” 蓝泽筠忽而想起了承贞说的话。按理来说,他是不能进入念神石的,可为了天下苍生,竟然要冒险一试...想到此处,蓝泽筠忽而瞪大了眼睛,倘若伯仲在念神石里问的不是天下大事,那他...岂不是... “你...见过伯仲了?” 蓝泽筠忽而发问,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乐琦为何会停下来,不去问石,除非他已经知道伯仲究竟问了什么。 乐琦点了点头:“原本想着,好不容易见了你,以后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打算过些时日再去,可他竟然先我一步,如此胆略胸襟,可谓是天下苍生敬仰的英雄,不愧是当年独领风骚的少年天才。” 蓝泽筠神色沉了沉,叹了一声:“是啊,如此至仁至义之人,可惜了...” 乐琦见蓝泽筠心情低迷,莞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前是挺可惜的,可如今倒也有了几分转机。” “这话怎么说?” 蓝泽筠听乐琦如是说着,心中好奇的紧,连忙出声询问。 乐琦倒也不藏着掖着,看着蓝泽筠道:“俗话说的好,种因食果,伯仲当年大义灭亲,种了福祉,故而天赐聪慧之志,本该是一生顺遂,功德圆满,只可惜遭人破了命缘,身陷险境,不过自有天佑,所以才许了他年涅槃重生之恩,只可惜当日在幽冥道里,封西林犯了杀孽,多少无辜性命丧生,按理说他是该受天劫之行,被处在正道之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到此处,乐琦面上也显露出了一丝叹息:“那日,魔族族长寻我,我算得他依旧生在命理,身负机缘,所以只将他化作一缕孤魂,留在忘川河畔,等待救赎。这伯仲倘若偏是个执着的,为了那人破了天机,这才得知雪域之地的奥秘。可这天机哪里是人人都可泄露的?他啊,其实早就背着天泽惩罚了。” 蓝泽筠听着,瞳孔慢慢放大,她记得伯仲说,这是他从古人哪里知道的,原来...竟然是他窥了天机,得来的。如今仔细想来,虽说是万千年间的事儿,可雪国之地乃是禁地,承贞又怎么会让那个人带着风险回来呢! “不过,也幸亏他在念神石内,问了天下苍生这样功德圆满的慈悲之事,天意虽然黑白分明,但也绝不是什么冰冷无情的法度。故这样一来,伯仲虽然背了两层天劫,可冥冥之中,倒也算是圆了心中之事,要知道这正邪两道便是隔着银河的,按理说,他们二人的结局本应是永生永世不得相见。如此一来,因为自己的慈悲,这才化解了冤孽,得来了一丝机缘。” 蓝泽筠仔细的听着,如此也好,她虽然希望伯仲好好活着,可正如他所说,他这一生都在为心中的执念活着,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心中定然是欢喜的。 不过既然说起这个,不论是伯仲还是乐琦都没有告诉她念神石究竟给了什么答案。 “度落,我且问你,伯仲问石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蓝泽筠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发问,那双眼睛在星空下更显得明亮,兴许是今日的风有些凉,而她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整个身子都凉凉的,就连鼻头都红了。 乐琦越看越喜欢,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蓝泽筠粉粉嫩嫩的鼻头,低声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且瞧好吧。” 雾蒙蒙的天空之中,一只优雅的仙鹤慢悠悠的飞翔在云端之中。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两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儿身影。 而富丽堂皇的天阙之中,此刻静悄悄的,就连聒噪的鸟儿我不见声响。 承贞憔悴的瘫坐在自己院落的石凳上,乐琦原本住着的地方,已然是人去楼空,就连原来满园子娇嫩的桃花,如今也不见踪影,只留一丛丛干枯的枝丫。 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承贞,而乐琦也不在是那个乐琦,这座他们一同建造的天阙,今日之后便只剩她一个人了。好像这样和她从前过得孤寂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啊。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走了,还是她亲自推远的。 倘若她当初没有因为一己私心,建立雪国,也许乐琦便不会去那个世界,更不会遇见什么蓝泽筠,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她自己酿成的结局,她又有什么好埋怨蓝泽筠的呢! 冷木孤影,对影自怜,天上宫阙,玉宇琼楼,瞧着多么的气派高贵,多少人望眼欲穿的地方啊,最后竟然只留下了她一个孤独的魂灵。 主篇 第二百二十八章:再战蛮荒 硝烟四起,战火飞扬,就连天上的阳光也暗淡了几分,按理说如今正是盛夏之时,人间七月,本该草长莺飞,一片春意盎然,花香扑鼻,人们踏歌而行。可偏偏如今这副景象,就像是人家地狱一般荒凉惨淡。 沿着蛮荒与人界的交界往前走,一路上都是躺平了的枯骨,还有哀嚎之音。这里已经见不得一丁点儿生机,妖族所到之处,万物尽毁,生灵涂炭。 这场三界与妖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足足有三年之久,三年的时间,妖族的脚步逐渐踏进了这片河山,一步一步的紧逼过来,几乎快要毁掉世间一半儿的土地。 原本远离中部的偏远地方的部落城池还没有遭受战火的苦难,可随着妖族的步步逼近,整片大陆都是人心惶惶。 而在那半边被黑色烟雾笼罩,烈火纷飞的战场之上,一道冰冷的剑意直直横过去,划开了方圆几里内的妖族。 沈西言提着破魂刀立在战场之上,被鲜血染的更猩红的璎条随风来回飘荡,周围哀嚎不断,四处都是残骸与战魂! 长久浸淫在战争之中,他的眼神中早就退去了当初的潇洒与稚嫩,多了一丝冰冷与狂躁。 三界之内的每一个士兵都清楚,他们每退让一步,三界的国土就少一寸。妖族孽党就像是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可谓是片甲不留。一旦他们退却,三界中的子民将不再有生还得可能! 忽而不远处,一道火红色的巨型玉扇铺天而起,带着炽热灼心的火光,停在半空之中。只一刻钟,这玉扇便从上而下,垂直的撒下了一片圣红火光,邪灵退散,只闻那一处想起了一阵又一阵凄凄沥沥的惨叫声! 沈西言见此,轻点地面,一刀又一刀将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妖族孽党砍碎!刀光剑影之间,血流成河,似乎正在重演着万年前的悲剧。 半个时辰后,横铺在天空之中的那把玉扇忽而又变大几分,火光愈加浓烈炽热。只一瞬间,这火光似乎是被风吹动着,离开了扇面,于半空之中,幻化而成一把又一把同空中那把一模一样的玉扇。 玉扇宛若流星坠地,在地上连成一片又一片肆意燃烧的火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响起! “我说了,这里不用你帮忙,做好自己的事儿便好。” 黑烟弥漫,此处已然没了动静,活下来的战士不足五成,全部身穿黑白两色盔甲,一番浴血奋战后,身上全部布满了鲜血。 席渊收好自己的波云扇,而后从绣了银色竹叶儿的藏蓝色锦衣中那处一片洁白的锦帕擦了擦沾满血迹的手。 沈西言左右看了看,直到确定这片战场之上已经没有活着的妖孽,这才将沾满鲜血的破魂刀收回刀鞘,随手抹掉嘴角的一丝血渍,笑道:“你这法阵甚是麻烦,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还是我的刀更快些,杀人只在弹指一挥间,我若不护着你,此刻你只怕早就被那群喽啰吞噬干净喽!” 席渊莞尔一笑,也不与沈西言争论,看了看眼神冰冷,满脸血腥的将士们,这才道:“走吧,我们这片儿已经扫除干净了,回去再作商议吧。” 原本在人界边缘修建的城池已经被彻底踏平,三界士兵渐渐溃败退让,最后于中部子母河一带重新修建了御敌城墙,长约千里,将三界内的子民护在背后。 这千里的城墙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两族族长携众长老坐镇,而另一部分则是三界新的首领,神族小殿下银烨,魔族长公主白雨曦以及一统人界的人皇席渊共同主持大局! 战鼓起,城门大敞,大战归来的战士们被迎进了城池之中。 席渊停在军帐门口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又整理了一番褶皱的衣袖。 沈西言斜着身子看着:“喂,咱都是征战沙场的人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穷讲究!” 席渊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君子,必正衣冠,任何时候都不可随意。” 语罢,率先一步进了军帐,沈西言撇了撇嘴,咕囔了几句,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个月都没有脱下来的已经被血渍染成黑红色的粗布麻衣,看着皱皱巴巴就算了,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沈西言立刻屏住呼吸,皱了皱眉,心道今日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洗个澡! 军帐之内,此刻只银烨,席渊和沈西言三人,银烨脸色苍白的坐在军营图前,神色凝重,丝毫不见松懈。 “三队人马,如今只会来了你们一队,刚刚有消息传来,林将军与冯将军也是有惊无险,正在收兵回城,如今便只有雨曦那一路...没有消息。” 银烨说着,神色又一沉,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又疯狂跳动起来。 沈西言听了这话,大声道:“她啊,古灵精怪,心里的点子多了去了,不用担忧。定然会平安无事,健健全全的回来!” 席渊也是上前安慰:“此行,我与沈西言往东,林将军和冯将军往西,雨曦居中而行,那个地方平坦,不会有敌设伏,她带着的都是些精锐,自己也心思敏捷的很,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二人如此说着,银烨只好将心中的思绪收了收,按理说自己应该同雨曦一同去的,可偏偏自己大病未愈,倘若真的跟了去了,怕是反倒成了拖累,也罢,如今只能等着了。 银烨如此想着,伸手指了指子母河畔,道:“这里可以说是一道险要,极容易设伏,而且需要度过长河,妖族虽然兵力远胜与我们,可如此冒险的行为,飒必苏定然不会做的,所以,这处只需派一对骑兵守着便好,万一真有变数,只需一个信号,我们便可快速赶过去。” 席渊点了点头,看了看军营图上被勾勾画画的标记,此战幸亏有银烨,不然凭他们几个,就算是绞尽脑汁,也不一定能想到万全之策。 “我们那里已经清理干净了,族长他们那里可有什么变数?” 因着妖族似乎只分派了一小部分军队从他们这处进攻,席渊总觉得那边儿更难对付些。 银烨闻此,亦是面色凝重:“他们那里...顺利倒是顺利...只是今早传了信来,似乎并没有看到飒必苏...似乎战争开始之际,他便一直没有现身了。” 此话一出,军帐之中的三人眼神逐渐沉了下去,对于他们来说,可怕的不是妖族源源不断的兵力,而是那个隐藏在背后,仅凭一人之力,便壮大了整个妖族的飒必苏。倘若不是生在妖族,他定然是可以和当年的伯仲并肩而立的天之骄子! 三人沉思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人想到他究竟身在何处,在打什么算盘! 好半饷,沈西言才打了一个哈欠:“不想了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做什么?倘若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然让他好好尝一尝破魂刀的滋味!” 沈西言的话,令二人哭笑不得,不过他说的倒也并无道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银烨挑了挑眉,又伸手指了指人界边境:“也罢,且不谈这个,如今妖族的这波攻势我们算是彻底抵挡下来,只是...这妖族孽党似乎是源源不断,而我们每战都有伤亡,这场战争越往后我们越吃亏,最后恐怕只有被蚕食的份儿。前些天派出去的探子都在人界边境莫名消失了...我总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古怪...可能正是他们拥有源源不断的兵力的秘密...” 银烨如此说着,席渊也点了点头:“不错,那个地方,我和沈西言二人秘密探过,如今的人界边境处全是凭空出现的黑色漩涡,怕被发现,我们二人也只能远远的看上几眼,不敢深入...如今想来,那个地方,确实有问题...” “此事得从长计议,急不得,切不可操之过急,我们...我们只要紧紧守着这最后一道城墙,一切皆有可能,况且,我们属实还有一丝希望!” 银烨语罢,三人相视,眼里都没了笑意,他们都知道,这做连绵千里的城墙就是三界最后的保障,一旦妖族踏平这里那么,三界百姓只有被屠杀的份儿,整个世界将会彻底消失!而...那最后一道希望,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可以归来。算起来,蓝泽筠离开这里,已经足足有三年的时间了! “她一定会回来的!带着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带着三界的希望回来!”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清脆坚定的声音,一面目清秀的妙龄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白雨曦。如今的她,脸上的稚嫩之气彻底消失,也许是在军队在战场待的久了,身上多了一些凌厉的杀伐之气,倒是越来越有魔族族长的风范了! 沈西言手里抱着自己的破魂刀,抬眼看了看:“呦!回来了!?你也太慢了吧,我们这都喝了好几盏茶了!” 白雨曦取下身上的战袍,拿起银烨面前的茶杯猛猛灌了一口,才道:“要不是路上遇到了伏击,我早就回来了!” “伏击!??” 银烨,席渊,沈西言三人闻言皆是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气鼓鼓的白雨曦,他们刚刚才说过,白雨曦去的地儿。。说白了就是一处大平原,只需与妖族正面硬拼便可...怎么可能会遇到伏击呢! 主篇 第二百二十九章:我回来了 子母河两岸,一方是黑不见底的浓雾,另一方是高垒起来的厚重的城墙。 天崩地裂,有两重光景,似有似无,偶尔悲鸣之声,响彻云霄,战鼓久久不散,亡魂四处盘绕,引天动怜。恶徒肆虐,战火连天,民不聊生。 银烨与白雨曦同席渊和沈西言站在如同铁盾一样的城墙上,朝着远方望去。 那处地界黑乎乎的一片,如同人间地狱,如今已经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生机。 北风瑟瑟,呼啸而来,夹杂着丝丝死气与冷意。环顾城墙之后的军营之中,保卫国家的战士们脸上已然没有了笑意。而百万雄兵之后,也没有了盛夏时节应该有的欢乐气氛。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了光,也许每个人都清楚如若这道城墙倒下去,所有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天下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委屈!” 沈西言皱了皱眉头,纵使他一个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本是个潇洒人,如今看着这里里外外,残破的景象都有些心酸不忍。 席渊叹了口气:“烽火四起,民不聊生,眼睛望向哪处都觉得悲痛。” “委屈悲痛是因为我们身后的人手无缚鸡之力,我们身边并肩而立的战士死伤无数,而我们只能这样看着,除了无奈同情,却不能带给他们一丁点儿希望。” 白雨曦眼眶微红,看着城墙之下,军营中休息的将士们,如今她参加过的战事不论大大小小无数,她深知战场上的残酷悲凉。 三界的将士们能够齐心协力的站在这里,共同守卫家土,不过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共同的信仰,他们是身后万千黎民百姓仰仗,是这个世界最后一道防线! 天空之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能清洗干净战争之后的血迹,亦不能消散四处游荡的亡魂,只能叫原本恶劣的境遇更恶劣! 银烨神色一凝:“事已至此,就别在说这些了,我们只能拼尽全力,做好能做的一切,走吧,再商议一下等会儿出战的策略,减少伤亡如今乃是重中之重。” 语罢,四人转头,离开了这里。烈风吹动着他们的战袍呼呼作响。城下战鼓轰轰作响,战歌起,战鼓鸣,似乎在为每一个出征的将士送行,没有人知道此去究竟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们只想磨利手中握着的刀,拼到最后一滴血液离开身体! “雨曦,你先说说,昨日在平原之上遇袭的事吧。” 众人看着军营图,甚是不解,平原之地,最不能埋伏,也不知道妖族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白雨曦面色严肃的伸手指了指平原一带:“就在此处,我带兵破敌破军后,原路返回在此处遇的袭。那里是一片荒漠,黄沙满地,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尽头,按理说最不易藏身。可偏偏...那些妖族孽党就像是...” 白雨曦说到此处,就连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就像是...满地的黄沙瞬间凝结而成的,从地上突然起身,杀我们措手不及。本来此役留下的将士有八成,可突然遭受了敌袭,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三成...” “不过三成!那个地方竟然让将近五成的兵力耗损?!” 林肃山听了这话,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样,帐中的人,常年混迹在军队之中的只有林冯二位将军,他们算是最心痛的人了。 至于银烨和席渊等人,皆面露难色,银烨眼睛一沉:“妖族的兵力比我们想象中的多得多,就算代代繁育,招兵买马,一刻也不停歇,也不可能多出三界数百倍...如今听你这么说,恐怕这个飒必苏定然是想到了什么通天的法子。可...我还是不明白...” 银烨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想不清楚的事情。 “传言妖族殿下飒必苏,拥有一身通天的本事,如今大局已定...为何不快速解决战斗,反而突然彻底消失,不见踪影...倘若妖族军队,有他的指挥,我们又怎么可能抵挡的住。帝君身死魂散,蓝泽筠不再三界之内,按理说这是将三界国土彻底拿下的好机会啊...” 席渊顺着银烨的话说了下去,按理说确实如此,以他的本事,又怎么会不知道蓝泽筠的行踪,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看着妖族与三界互相缠斗,也不出面干涉...甚是古怪。 半饷,军帐之中无人言语,直到城墙之下的战歌传了进来。 银烨等人这才收了思绪,众军整装待发,银烨提了提神,道:“还是和昨日一样,不过你们须得再谨慎些,对了,每一队多加些兵马,分为两队,前后相隔十丈距离,随时留意身边的动静。以免敌袭突然,措不及防,倘若真有什么抵挡不了的,立即发信号,我会让骑兵在城门周围巡逻,以备不时之需,可快速救援!” 银烨语罢,三队人马皆领了军令,这三年里,他们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生活,浴血抗敌的日子日日相伴,他们几乎已经忘却了从前的快活时光。 这处城门打开,众军队整整齐齐的出了城门,不出一里便兵分三路,各自扬长而去。 而静寂已久的黄泉之中,忽而来了两道身影。乐琦随着蓝泽筠来到了焦溪,这里原先十来亩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依旧灼灼盛开,与四处的颓唐格格不入。 曼珠沙华边儿上用悬铃木搭建成的几座小木屋此刻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和谐安宁,远远看去,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久久无人居住的破败旧屋,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烬。 蓝泽筠看着面前的一切,目光沉了沉,物是人非,往事如烟,不可远追焉...如今种种,总是让人触景生情,心生悲凉。 乐琦见蓝泽筠盯着那处一动不动,出声安慰道:“虽说是旧事旧物,可终究不远,待战事过去,还能重拾旧山河,他们会回来的,你和我我一样。” 乐琦如此说着,蓝泽筠的心神终于安定了下来,转身道:“他们称你乐琦,可我断然不会叫的!” 这话带着三分凌厉的占有欲,乐琦莞尔一笑:“他们称我乐琦,世人叫我帝君,唯独只有你一人喊我度落,可好?” 蓝泽筠低头笑了笑,好像确实只有她一人这样称呼他,这是完全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 “你...不要去后山桃花园里看看吗?你的东西我都有帮你收好,只是那一院子残败了的桃花树我是没有本事重新生出来的。” 度落看蓝泽筠问着,她的眼里满满都是骄傲。 度落笑了笑:“今日便罢了,就算满园春色的景象,我看你也没有心情欣赏,不如等一切了结之后,你与我共同修复好了。” 蓝泽筠点了点头,一回到这里,她的内心便砰砰直跳,不知那些旧日的朋友都还好吗,本来她应当直接去与他们汇合,可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儿要办。 “你说他们会不会寻的一个好结局?” 蓝泽筠与度落越过焦溪继续往前走着。 度落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心中以有了想法:“天机不可泄露,究竟如何,我们一看便知。” 二人说着,继续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出现在了忘川河畔。 蓝泽筠有些疑惑的看着忘川河上的奈何桥,以前不论什么时候来,就算是黄泉了无生机的时候,这座桥上也是人满为患。可如今竟然一片静悄悄的,哪里还有准备往生轮回的魂灵,就连奈何桥彼岸的孟婆也不见踪影。 蓝泽筠抬头看了看天色,疑惑道:“明明时辰还早,孟婆前辈怎么没有来?” 度落眼眸沉了沉,往虚空深处看了看,这才恭恭敬敬的朝着那处作了揖:“聚散终有时,缘份已尽,珍重。” 蓝泽筠见此,连忙学着度落的样子,也朝着那处恭恭敬敬的作了揖。日月亘古不变,朝朝暮暮也。似乎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只见几面,便再也见不到的人,明明彼此之间,牢牢的被命运连在一起,可就是各奔东西,甚至阴阳相隔。 这忘川的水依旧冰凉刺骨,看着阴沉的很。蓝泽筠与度落在此地等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蓝泽筠望着忘川河最深处,忽而叹了一口气:“也罢,有些事情终究强求不来,我们走吧,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度落闻此,挑了挑眉:“不等了?” “不等了,如此也好,心有遗憾,也会多些希望与期待。” 蓝泽筠语罢,便于度落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的远去。 幽静的忘川河畔,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忽而一阵阴风吹来,河上忽而起了灰白的浓雾来,渐渐遮住了奈何桥。 “吱呀...吱呀...” 一阵木头碰撞的声音自忘川河中响起,透过薄雾看去,这忘川河内竟然有一艘破旧的小船推水而来。越到近处瞧着越清晰。 令人差异的是,这小船居然是自己在忘川河上慢悠悠的行着,船上并无渡舟的人。若是仔细端详,只能看到船中央安安静静的依次摆放着两只黝黑黝黑的酒葫芦,一束干枯了的合欢花,还有一枚小小的古铜钱。 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只言命里有时终须有! 主篇 第二百三十章:再相逢 战火连天,厮杀争斗不断,天空之上盛开了一朵猩红的曼珠沙华,轻轻摇曳的,瞧着就像是身姿曼妙的美女,猩红的光辉洒满整片大地,刚才还凶猛的妖族士兵,此刻就像是失去了魂灵一样,任人摆布,开始自相残杀。 三界士兵成一个圆圈儿从里往外扩散,将白雨曦牢牢的保护在中间。 今日妖族派来的士兵似乎比昨日多一些。多次施法,白雨曦感觉自身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还好银烨有先见之明,她今日带出来的骑兵也要比昨日多上几成。 待天上的红色光辉渐渐收敛,妖族士兵已然通通倒地,化为一缕又一缕黑色烟雾消失殆尽。 白雨曦将往生魔花收回怀中,瞧了瞧地上的三界士兵的躯体残骸,就算是身死,他们的手里依旧紧紧的握着刀剑,浑身的鲜血都是荣耀的勋章。 白雨曦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召集其他士兵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站了过来,对着遍地血泊中的尸体恭恭敬敬的行了军礼。 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三界千万生灵而死,他们值得每一个人的尊敬。 “走吧,我们先回去!” 礼过,白雨曦丝毫不做停留,带着活下来的其他士兵朝着城墙处赶回去。 只是路经一个沙丘,白雨曦连忙指挥众人停步。面前虽说是座沙丘,倒也不过长几十丈,约有一丈多高。 白雨曦面色凝重,四处瞧了瞧,忽而问道:“他们是不是在这里候命探查?!” 后边儿一士兵听了,连忙上前回道:“回公主,确实是这里,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处沙丘,咱行军之时,他们确实是行至此处便停了!” 白雨曦听了这话,面色愈加阴沉,她绝对相信,自己调教出来的士兵,万万不会临阵脱逃,亦不会擅自行事。可......白雨曦看着面前空旷的地方,没有一丁点儿厮杀留下的痕迹,这里甚至连一个脚印儿都没有。属实奇怪。要说他们遇袭,怎么可能一丁点儿防备都没有,而且居然可以消失的如此干净! 面前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可白雨曦的心一直跳个不停,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问题。 如此想着,白雨曦朝后退了一步,轻声嘱咐:“所有人听令,绕开这块地界儿,往西边儿走,去支援人皇他们,然后一同回去!” 众人虽然疑惑,但还是领了命,转身准备绕开此地! 忽而地面轰轰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拔地而起,白雨曦等人还没有走几步,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凶猛的吸力! 白雨曦转头瞧了瞧,只见这原来平稳的沙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断裂成了两瓣儿,而沙丘中间并不是什么裂缝,而是一口巨大的深渊,这股莫名的吸引力就是从深渊之中出来的! 周围的风越来越大,吹动着白雨曦等人朝着洞口靠近。 白雨曦立刻使用剩余不多的灵力支撑起一道结界,隔断深渊的吸引束缚,并急忙喊道:“快,结阵!” 其他人听了,连忙将自身的灵力汇入其中,原来瞧着轻薄易碎的结界立刻厚实起来。 蓝泽筠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处深渊,还好他们刚才没有直接走过去,不然定然是直接进了深渊口子,一下子被吞噬掉! 说来也奇怪,往日他们也来来回回这里无数次,可偏偏今日有此巨变,想来那些逗留在这里的士兵也是被这猝不及防出现的深渊吸进去了! 白雨曦正想着,忽而脚下传来一阵又一阵响声,接着便是土地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朝着这里蠕动过来! 一行人皆警惕的注意的四周,前面这巨大的深渊已经令他们分身乏术,若真再有什么,只怕今日难以脱困! “啊!唔!” 忽而,一侧传来惨烈的吼叫声,周围的人脸色巨变,白雨曦转头看了看众人,问道:“怎么了?!” 只见一人颤颤巍巍的转头看着白雨曦,两个眼珠子瞪的特别大,神色惊恐的吼道:“刚!刚才地上突然冒出一只大嘴!!大!大嘴!把!把他给吃了!!给吃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面上全部不安起来,大家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儿,确实够吓人的! 白雨曦见此,压下心中的疑虑,连忙稳定军心:“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点儿想办法离开此地,对了!快放信号弹!” 白雨曦的话惊醒了众人,一士兵连忙将手伸去怀中,去拿信号珠。 “找!找到了!!啊!!” 还未等众人欣喜,只见那人底下的沙地突然冒出一只深渊巨口,然后从中快速窜出,一口将那士兵咬住,拽入了地底。 众人瞬间僵住,有些甚至双腿发软,白雨曦一时也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她身体内的灵力正在慢慢透支干净,对面的那个深渊迟早会抵抗不住,偏偏此刻又不知从地底下冒出了什么东西!如此两面夹击,危急的很。 “发什么呆!要想活着就得赶快请求救援,快点!将你们手里的信号珠都放出去!快!” 众人神色惊恐,有一些已经完全呆愣住,白雨曦大声喊了两句,有一些这才清醒过来! 银烨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的望着,忽而一道又一道金黄色的牡丹花印在天空上!银烨握紧拳头,心神沉了沉,连忙下了城楼!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响彻云霄,一个又一个士兵被地底下奇怪的东西扯了进去!白雨曦低头看了看下边儿微微颤抖的沙地,后背也是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倘若要反击,那她必须得松开手,放开结界,可一旦结界消失,众人只怕会被前面的深渊吞噬掉!一时之间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绷紧心弦,快速思索着! 就在此刻,天空之上突然一声雷鸣,原本晴朗的天空居然聚集了好些乌云来。 白雨曦抬头看了看,似乎天上所有的云彩,全部一个劲儿的往她们这里爬,最后只在她们头顶形成了一片乌云。一瞬间,电闪雷鸣,甚是骇人!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忽而一滴雨水落了下来,滴在白雨曦的脸上。白雨曦愣了片刻,瞬间心神清明。就连全身的脉络也活泛了几分,原本快干枯的灵涡竟然重新盈满起来。 待她再抬头看了看,这天上落下来的雨滴竟然带着淡淡的金光,其中隐隐散发着一点儿清新的香味儿。 白雨曦甚是疑惑,众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全部抬头望向天空,沐浴其中。 雨不大不小的下着,这处天地似乎也平静了许多,白雨曦明显的感觉到面前沙丘那处深渊的吸力正在快速减弱,待转头看去,只见在这金色的雨里,原本迅猛的深渊,竟然乖乖的合了起来,重新变成了一处完整的沙丘。而地底下四处窜动的东西也慢慢的远离。 这片儿天地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淅淅沥沥。 “快看!!这里,居然有草!!有草发芽了!” 伴随着人群中的一声惊呼,众人连忙低下头,只见原本干裂缝沙地上,竟然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了一从又一从的绿色的嫩芽。 这嫩芽长势极快,只片刻功夫就有半尺高!其中还夹杂着些五彩缤纷的小野花儿,一时之间,原本荒凉的沙丘竟然慢慢的变成了一块儿生机盎然的绿地! 好些士兵都发出了惊呼声,自妖族入侵以来,天地和谐被打破,万物不生,就连粮食也短缺起来。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生机勃勃的场面了。 一阵淡淡的花香四处散开,就连迎面吹来的风也是温柔的,带着淡淡的清香。一时之间,白雨曦有些呆愣,这天降异象,属实奇特的很。 “雨曦,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白雨曦顿了顿身子,有些难以相信,这声音甚是熟悉,就算再过几千年几万年她也忘不掉。 一霎那,她的心砰砰直跳,眼眶微红,嘴角却快速上扬,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来。 白雨曦快速的转过头,只见对面的沙丘之下,果然矗立着两道端正挺拔的身影。一男一女,一高一低,一身着青莲色锦衣,一身着记忆中的红色劲装。 “泽筠,你回来啦!” 一滴眼泪从白雨曦的眼眶中落了下去,此刻的她还哪里管的了什么三七二十一,朝着那处快速狂奔而去,然后一头扎进了那个怀抱里,痛哭了起来。 度落只站在一旁轻轻的笑着,蓝泽筠眼眶也红了几分,伸手一下一下,慢慢的抚摸着白雨曦的后背。 好半饷,怀中的人这才慢慢止了哭声,蓝泽筠见此,才轻声道:“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白雨曦闻声点了点头,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猛地拍了拍蓝泽筠的肩膀:“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可等太久了,整日整日的挂心!就怕你这一去,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掌力道还是挺足的,蓝泽筠伸手揉了揉肩,笑道:“这不,来的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二人对视一笑,其实一切尽在不言中,白雨曦自始至终,都相信蓝泽筠一定会回来的! 二人相谈胜欢,度落见自己被冷落,稍微弯了弯身,轻咳一下。 蓝泽筠闻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眼神示意身旁还有一个人呢! 白雨曦明白过来,连忙转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度落作揖:“恭迎帝君!” 主篇 第二百三十一章:他去了哪里 只一句,白雨曦身后的所有人便传来惊呼,不过他们也只简单议论了两句,便随着白雨曦一同行礼。 他们虽然并不认识帝君,不过帝君的名声早就传遍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何况如今魔族最尊贵的公主殿下都跪拜,想来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银烨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第一眼瞧见白雨曦安安稳稳的活着,心下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再一瞧白雨曦面前的两个人,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瞬间染上了笑意,连忙走过去行礼:“恭迎帝君回家!” 度落微微一笑,看了看跪着的众人,笑道:“回家这个词,倒是好久没听了,甚好甚好,将士们征战辛苦,快起来吧。” 语罢,众人面面相觑,终究不敢造次,直到白雨曦与银烨站了起来,这才随着起身。 “身为天地之首,你们几个做的很好,我瞧着比上一辈的强多了。他们虽然统兵有方,权势通天,可心思终究不太通达。要比起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坚韧劲儿,你们呐,才算得上是大仁大义的英雄。” 度落笑着对着白雨曦与银烨二人,能得到帝君的赞赏,他们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尤其是银烨,立刻低头道:“哪里,比起那些将这片天地建造起来的先贤,我们几个不过是承了前人的些许智慧,不忍天下苍生受此劫难罢了。帝君如此夸赞,晚辈们实在担当不起。” 银烨谦逊的很,度落听了,眯了眯眼睛,微微上前,拍了拍银烨的肩膀道:“担得起,尤其是你,更是担得起的。” 说着,银烨忽而感觉到一股温润的气流慢慢从度落的手掌流入自己的体内,快速的修复着自己的残败身体。 当年蛮荒一战,银烨的身体亏空的厉害,五脏六腑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经脉也断了许多,再加上心头血流失损耗过多,整个人全凭白雨曦嗯往生魔花吊着魂魄,慢慢休养了许久,这才恢复了三成。 只一刻钟时间,银烨便感觉自身的气息平稳洪厚的许多,他连忙朝着帝君作揖:“多谢帝君!” 度落放开银烨的肩膀笑道:“行了,区区小事罢了,如今危难已经解了,将士们多日奔波想必也是乏了,大家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银烨提前传了消息回去,原本紧闭着的边疆城门,此刻大大的敞开,门口分为两列站了许多人,席渊沈西言他们亦是刚刚回来,听闻消息,激动万分,这不已经等在了城门口。 远处一队人马逐渐靠近这里,席渊端端正正的站着,目光往远处眺望,一眼便看到了那道红色身影。只是如今,她的身边站着的不再是自己了。 军帐之中静寂的很,不过众人面上皆是松了一口气,有帝君在,就算是遇到再大的麻烦,都尚有一丝生机。这也是银烨为何如此崇拜帝君的原因。他想成为这样的人,不必三界叩首,只需行真正的正义之事,平三界争锋! 度落端坐在主位上,看着面前的军营图,好半饷才问道:“你们且说说吧,今日都遇到了些什么?这妖族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沈西言听了,回道:“回帝君,今日我与人皇带兵一路往西,原本前路无阻,倒也顺利,只是回来的时候...在半路发现在那里接应的将士全部身死,而我们再上前,便...见到了白家公主所说的...那些自土中突然凝聚起立的妖族孽党。因为大家心中戒备,虽然死伤惨重,但好歹算是死里逃生了。” 沈西言语罢,众人面色又重新凝重起来,一旁的林肃山紧跟着沈西言的话回道:“回帝君,我们遇到的,和人皇他们一模一样,那些士兵就像是满地沙子聚集起来的一样,难以捉摸!而且术法高强,不像是寻常的妖族孽党!” 度落停了,挑了挑眉,只思索一会儿便胸有成竹的为众人解惑:“你们遇到的这些东西确实是沙石所化,传闻买上古时期,混沌初开,天地之间还未诞生生灵,有神入此地,看到大地满目疮痍,沙石成精,竟然化做沙兵与杀虫,吞噬着这片世界的灵气。” 度落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白雨曦,继续道:“今日,白家丫头一行人遇到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沙虫,身在几丈之下的地底,生有一张血盆大口,四处游窜觅食,可食活物。更甚者便能造化出幻境,化作沙丘沙石,来隐藏行踪蛊惑众人。” “而席渊他们遇到的正是沙兵,也确实是沙石所化,可食人血肉,吸食其精气。最后白骨化沙,繁衍后代。不论是沙兵还是沙虫,都有灵智。虽然不大清明,但是物竞天择,追逐猎物这样的生存之本还是会的。” 度落语罢,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皱眉道:“不过这东西算起来少说也是几万年前的东西了,随着天地灵气大盛,万物丛生,再加上当初先祖的驱赶毁灭,这东西早就不能在这片儿土地上生存下去。这...飒必苏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法子?” 众人疑惑之际,银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不知帝君可知这沙兵沙虫的消除之法。哦!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在人界边境处发现了好多诡异的黑色漩涡。而且蛮荒地小物稀,按理说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兵力,可这些年探知下来,我们发现这妖族的兵力远远多于三界,不知那飒必苏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解除的法子倒是有,沙石所化之物,受制于天地,生于五行之中,必然在五行之中解决,沙石属土行,可用水牵制抵消,故可寻一些修了水之灵的将士布阵,大雨滂沱而下,它们必定灵智受损,彻底消散。” 度落说着,忽而想起了银烨刚才的话,沉思了一会儿又道:“三年的时间,倘若按照常理,妖族的兵力绝对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妖族秘法蛊术凶多,想必定然是用了什么秘法,这才能源源不断的生出兵力来,你们且先解决沙虫沙兵之害,待改日我去人界边境一探究竟,再做打算。” 众人纷纷点头,如今心头最迫切的问题已然有了解决之法,其他的那些,长远打算也未尝不可。 蓝泽筠见众人神色微微松懈下来,如今老过去,这些记忆里的熟悉的面容似乎都有了不少的变化。常年征战沙场,他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肃杀之气。风霜冷风,雨雪交加,各种艰险的环境下生存,他们更是沉稳内敛了许多,再也看不见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 想到此处,蓝泽筠居然生出一丝怜惜来,倘若没有战争该多好啊。 “那百青呢?他最近如何动作?” 蓝泽筠忽而想起了百青,那个叫人闻声色变的妖族天才。 军帐之中又是一番沉默,一脸疑惑的看着蓝泽筠,显然大家都不知蓝泽筠嘴里的这个百青就是飒必苏,除了度落与白雨曦。 白雨曦连忙回到:“这个也是我们所疑惑的,自从你去寻帝君,三界与妖族的战争拉开帷幕,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按理说他本应该做阵军中的,可派出去的暗探四处打听,都未曾见到他的踪影,我们也曾抓捕过妖族孽党,可据他们所说,军中指挥战争的是妖王,而飒必苏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似乎飒必苏的踪影未知,这场天地浩劫便随时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灾难。 度落与蓝泽筠亦是一脸的凝重。蓝泽筠是知道飒必苏的过往的,一个仅凭一己之力就能让原本一蹶不振的妖族突然壮大,又险些令三界自相残杀,不结同心。多年的精心谋划,将世人都算在了其中,一步步走下来,居然无人察觉,这一点一滴,足以见其心思缜密,可以说妖族里最危险的敌人便是他了! 一时之间,众人没了主意,安安静静的等着帝君。 度落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如今之计,便先解决眼前的难题的,至于飒必苏,他的动向是一定要知道的,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化解三界浩劫的关键,便是他了!” 众人领了命便纷纷离去,今日的战争因为沙兵沙虫的加入,死伤惨重,就算是侥幸存活下来的将士也是心情低沉。不过幸好关键时刻,蓝泽筠带着帝君回来了,如此也算是振奋军心的一件天大的喜事儿了! 当夜,天空之上隐隐有月光穿透云层投射下来,撒下一片灰蒙蒙的光辉。 蓝泽筠与度落并肩站立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方圆数十里外,依旧是烟雾缭绕,闪烁着昏黄的烽火,这是白日战争留下的痕迹,直到这个时候也未曾消失完全。 蓝泽筠忽然记起来当初前往人界边境时,路过此地,当时的这里还是大片大片的城镇村落,炊烟袅袅,来往旅人络绎不绝。可如今呢除了一望无际的荒凉什么都不剩了,战争带给一个世界的创伤是深刻悠远的,一次战争,需要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掩埋过去。 而如今的世界岌岌可危,倘若妖族真的踏平了山河,那他们定然会彻底消失,战争带给这个世界的,便是无休无止的毁灭。 度落知道这一点,蓝泽筠亦是清楚的,每一个愿意守护这片疆土的将士亦是如此。他们不愿意退的原因,便是不想这个美丽的世界被战争毁灭。所以他们努力坚持,决心赴死,势必与妖族征战到最后一刻,到死方休。 月光渐渐亮堂了些,这连绵千里的城墙在月光下,显得冰冷沉重又炽热坚固。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城墙屹立不倒一天,妖族便不能再向前踏进一步! 主篇 第二百三十二章:唯你足以 第二日,度落一大早便和银烨二人往另一处城门处行去,此役事关重大,而且帝君回来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自然是要同邶祉和白橙菲见上一见的。 而蓝泽筠亦是起了个大早,脚步轻盈的往一处别院行去。 待轻轻推开门时,院落内已然出现了一道娇俏的身影,此刻正坐在石凳旁闭着眼睛,修炼术法。 蓝泽筠悄悄的走了进去,随手用灵力包裹住一片儿干枯了的这片儿,朝着白雨曦的背影袭过去。 叶片儿破风而行,速度极快,却还是在白雨曦后背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微微一颤,竟然被震得粉碎。 蓝泽筠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进步很大啊,而且这睡懒觉的毛病居然也改掉了。” 白雨曦收回附在周身的灵力,转头清脆的说道:“我早知道是你!果真是重色轻友的,有了帝君,就把我给忘了,居然这会儿才来找我!” 蓝泽筠笑了笑,大摇大摆的走到白雨曦面前:“谁说的?我可是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来的!” 蓝泽筠说着,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只见她的手里正拎着两坛黑瓷坛子! “哇!千里红??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白雨曦见到蓝泽筠手里的酒,心中的气立刻就消了,连忙伸手去拿。 蓝泽筠笑着,坐在白雨曦的对面,而后分了一坛给她,道:“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黄泉,刚好在焦溪想起来了,我本以为你通通带走了呢,结果打开柜子一看,里面还有七八坛,这不是给你带了两坛。” 白雨曦听着,倒也不客气,立刻打开木塞子,猛猛的灌了一口,顺滑清冽的酒滑过喉咙,温温热热的,就一个字香! “啧,果然是我珍藏的酒!果然好喝!” 一口下肚,白雨曦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看着蓝泽筠质问道:“你就拿了两坛?没偷喝吧?!我给你说啊,那里的酒我可都是心里有数的!” 蓝泽筠闻言,声音略大了些反驳:“当然没有!你不是说待我回来的时候,用千里红为我接风洗尘吗?就拿了两坛,路上度落软磨硬泡的好久,我都没给他尝一口!” “咳!行行行!那么大声做什么,信你了还不行!话说你去黄泉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东西放在后山了?” 白雨曦听了这话,自知理亏,连忙转移话题。 “去送一位友人...只是终究是错了时机,没有遇到。” 蓝泽筠轻描淡写的说着。心里也不怎么惆怅失意。正如度落所说的,他们二人终究是一个好结果,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呦!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忽而门口传来一阵询问声,蓝泽筠转头一看,原来是沈西言和席渊。 白雨曦见到沈西言,连忙就手里的酒往怀里放了放,这才道:“没什么,估计是林将军他们在喝酒吧!你不去看看?” 白雨曦语罢,见沈西言双眼放光,盯着某处一动不动,她顺着沈西言的目光转头,原是桌上还放着一坛子! 白雨曦瞬间有些慌乱,不过还未等她做什么,沈西言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抢过来,拔了塞子就往嘴里灌。 “喂!你怎么抢别人东西啊!这酒又不是给你的!” 白雨曦见此也是急了眼,看着沈西言大声说了起来。 沈西言一口气喝掉了半坛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舒服!怎么?就咱这关系,现在都要分你的我的了?我说你也真是,怎么还骗人呢?莫不是心里舍不得给我不成?” 白雨曦听了这话,有些不知怎么说,于是愣了半天,最终恶狠狠的瞪了沈西言两眼,便不再看他,气鼓鼓的喝起酒来。 蓝泽筠与席渊相视一笑,要说这两个人的性子,也真是相似的紧。除去这天下大义不说,就是两个斗气的小孩儿。 银烨和度落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满院子的笑声,走近一看,原是刚才还斗气的四人,如今正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二人皆是脸色一变,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蓝泽筠与白雨曦忽而觉得脖颈凉飕飕的一阵冷风吹过。 “咳!”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相谈胜欢的四人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位。 只见二人同样双手背后,面色清冷,站得端正挺拔。蓝泽筠与白雨曦心头一颤,居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倒是沈西言仍旧是一脸的愉悦,连忙招呼二人:“欸?!帝君?银烨?快过来尝尝这泽筠姑娘不远千里从黄泉带来的好酒!” 相比于沈西言的热情,门外站着的两位更像是前来讨债的大爷,脸色瞧着更臭了几分。 席渊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的看了沈西言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帝君?银烨!你们来可是有事要说?” 白雨曦咽了一口气,瞧着气氛逐渐僵硬起来,连忙出声询问。 “我来找你。” “我来找她。” 度落与银烨异口同声的说着,蓝泽筠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行至度落身边道:“这不是...和几位好友,多日未见,叙叙旧嘛,怎么了?” 蓝泽筠试探的问着,可度落瞧着依旧不怎么开心,只淡淡的道:“寻你一起去人界边界看看情况,你可方便?” 度落后四个字说的极重,蓝泽筠心头又颤了颤,连忙殷勤的笑道:“方便方便!自然是方便的,我们现在就走!” 语罢,蓝泽筠用眼神朝着院子里的人示意了一下,便随着度落离去。 白雨曦见此,亦是高声说道:“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时之间,这院子之中,竟然只剩沈西言和席渊两个人相对无言。 沈西言撇了撇嘴,一脸疑惑道:“奇了怪了,我刚才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莫不是也得了什么风寒?” 席渊摇了摇头,忍不住笑出了声:“要我说你啊!只要管住你这张嘴,怕是一生无忧,什么病都不会得。” 沈西言听得明明白白,心知席渊在拿自己打趣,立刻怼了回去:“我的嘴怎么了?我沈西言这一辈子光明磊落,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倒是你怎么的?居然学会调侃人了?你不是经常把什么君子有道挂在嘴边儿吗?!” 沈西言说起话来是真的烦,席渊只觉得身边儿有只蛐蛐儿不停的叫唤,直叫的他心烦意乱... “得嘞,您老喝着,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有些军中之事没处理完,恕在下先行一步。” 语罢,席渊也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啧!你小子给我回来!怎么现在脾气大了?说也说不得了!我就奇了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不耐烦?居然也不穿你那些个大同小异的衣服了?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席渊听了沈西言的话,停了停步子,看了看自己今日穿着的青色衣衫,而后继续朝着院子外边儿走去。 而蓝泽筠一路跟着度落往城门口走去,度落走的极快,蓝泽筠一路小跑的跟着。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生怕度落误会什么。 好一会儿,度落依旧沉默不语,脸色阴沉的很,蓝泽筠见此,连忙解释道:“那酒.是我带给雨曦的,我也没想到半路突然来了个沈西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喝了,他那个人就是那样,闻着酒便走不动道儿了!” “哦!?你倒是很了解他嘛...” 蓝泽筠正解释着,度落忽而回头,猛地一句打乱了蓝泽筠的思路。 蓝泽筠抬头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心知不妙,连忙摆手:“不了解不了解!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他!” 二人相视许久,蓝泽筠见度落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连忙出声道:“对了!你不是说要去人界边界看看呢?咱快去吧,早去早回!不然天色黑了,路滑不好走!” 度落闻言,叹了口气,随手召唤出自己的纸鹤,待其在天空逐渐变大时,拦腰将蓝泽筠抱了起来,轻踮脚尖儿,飞到纸鹤身上。 纸鹤慢慢飞离了此地,度落的手劲儿极大,蓝泽筠被抱得紧紧的,蜷在度落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度落感觉到蓝泽筠僵硬的躯体,面上又冷了下去。 蓝泽筠点了点头,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又匆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唔...” 一股幽莲香气逐渐靠近,蓝泽筠话还未说完,就被度落的唇附了上去。 耳边吹过的风逐渐温柔起来,唇齿相碰之间,度落的动作忽而粗鲁起来,似乎带有极强的侵略性,蓝泽筠的耳朵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如此天高地阔,属实有放肆。 只是不论蓝泽筠如何推搡,依旧没能推动度落半分。嘴唇之处忽而传来一阵儿刺痛,蓝泽筠没忍住闷哼一声。度落这才神志清明起来,松开了蓝泽筠。仔细的瞧着她的唇,果然破开了一道小口子,留了一丝鲜血出来。 度落连忙伸手轻轻的将血渍擦掉,然后轻柔的揉了揉蓝泽筠的头发,小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心胸狭窄,太小心眼,可我就是见不得你对别的男人好。” 度落的话,轻轻柔柔,原本有些气恼的蓝泽筠瞬间觉得心都化了,他可是世间最最尊贵的帝君啊,竟然也会这样卑微的认错。其实他们都一样,倘若不是爱到深处,又怎么能不顾一切呢! “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都只会对你好啊。得你一人,白首不相离,惟你一人足以。” 太阳逐渐接近地平线,将天边染成了姹紫嫣红的颜色,投下一片懒散温柔的昏黄。飞翔在天边的纸鹤上,两道身影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远远望去,犹如一副和谐的画卷。画里的人物经久不衰,就连那份真挚的爱情也是如此,哪怕日新月异,斗转星移,一个又一个的轮回,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主篇 第二百三十三章:世外桃源 越往人界边缘靠近,天光越来越暗,不过傍晚时分,这片地界儿却像是被一团黑雾笼罩着。 蓝泽筠与度落停在半空之中,屏住气息往下看去。此处果真如银烨所说的那样,凭空立起了无数个黑色漩涡,只是周围全部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着,瞧着并不真切。 度落指挥着纸鹤再往前飞了飞,只是不过行了几十丈距离,纸鹤便原地扑闪着翅膀,再也不肯往前迈一步。 度落觉得奇怪,即刻伸手探了过去,只是刚刚碰触到前面的虚空中便被弹了回来。 “前面应该是被设了结界,恐怕不能硬闯,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探探。” 度落转头看着蓝泽筠,停顿了一会儿,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等会儿离这里远一点儿,退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我去寻你便好。” 蓝泽筠莞尔一笑:“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局势轻重我还是看的清的,何况待在这里,还容易暴露你,你且去吧,一路小心些,听银烨他们说派来的探子全部都消失在了此地,倘若真的有什么危险,你先退出来,我们从长计议。” “好。” 蓝泽筠一句一句的嘱咐着,度落点了点头。全部听进了耳朵里,然后摸了摸蓝泽筠柔软的头发,化作一缕很细很细的金光轻轻柔柔的渗透进结界中,消失在了黑雾里。 而蓝泽筠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度落进去之后,妖族并没有什么异动,这才和纸鹤离开此地,退到了一处比较安全的地界儿乖乖的等着。 夫君遮掩光芒,一路朝下,轻而易举的将自己隐藏在一团黑雾之中,底下凭空出现的无数个漩涡,正在极速的运转着。漩涡周围有妖族士兵把守,不能近身查看。 度落思忖了一会儿,打算先观察观察形势,看看这漩涡究竟有何用。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一阵阴风吹过,带着极其腥臭的气味。更为奇特的是,这些漩涡居然慢慢停止运转,最后隐隐有东西蠕动起来。 度落定睛一瞧,瞬间紧皱眉头,最后忍着恶臭离开了此地。 时间过得极快,蓝泽筠站在人界边界地带一处比较隐秘的山崖上,来回焦躁的踱步,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去,从这里可以看到妖族中闪烁的火光。 度落已经去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她倒宁愿时间过的慢一些,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普天之下,不会有人是度落的对手,可此刻他不在身边,蓝泽筠总觉得心下不安宁。 正在此时,一道金光忽而快速的从天空之上蹿了过来,然后在蓝泽筠的注视下,逐渐化作人形。 “你回来啦,怎么样?” 蓝泽筠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连忙走了过去。度落见此微微一笑:“什么时候我也叫你这样担心了?一切顺利,算是终于明白了银烨他们说的黑色漩涡究竟有何用处。” 蓝泽筠听了这话,连忙正色问道:“那...黑色漩涡有何用处?” “刚才,我隐隐约约看到黑色漩涡中有东西蠕动,待仔细瞧去,竟然是一颗湿漉漉的头,过了一会儿,又露出来一双手来,等到看清全貌之后,我才发现那里面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妖人。” 蓝泽筠闻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顺着度落的话说了下去:“也就是说,这妖族之所以能有源源不断的,胜过三界数倍的兵力是因为那些黑色漩涡可以...生产妖兵?” 度落点了点头:“没错,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是不信的,这应该也是妖族的一种秘法吧,刚才离得近了些,我能感觉到那周围邪气重的很。这妖族本来就是异类,突然觉醒于这个世界,谜团重重,其中的奥秘,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 蓝泽筠看了看度落严肃的神色,自己也不知不觉的皱起眉头来。 “如此,我们便快些回去吧,既然已经知道妖族兵力的来源,不如回去和银烨席渊族长他们从长计议,想必定然会有破解之法的。” 度落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这会儿摇了摇头,显然是另有想法的。 “既然已经到了此地,不如就去找找飒必苏吧,不过...据银烨所说,就连妖族的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从蛮荒到这里,一路上都驻扎着妖族军队,他若不在军中,还能在哪里呢?” 这才是令人头疼的问题,那个令三界闻风丧胆在妖族威风凛凛的妖族殿下飒必苏,竟然连一丁点儿风声都没有。 蓝泽筠亦是皱了皱眉头,毫无头绪,不过刹那之间,蓝泽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也许...他还有一处地方可以躲人耳目,那处地方,似乎就连妖族也无人知晓。” ...... 蓝泽筠二人并没有在此地停留太多时间,这里如今已然成了妖族的地界儿,尽管他们再怎么收敛身息,倘若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还是很有可能暴露行踪的。 二人稍微商量了一下,便朝着妖族更深处--蛮荒行去。 蓝泽筠带着度落在黑夜中不停的穿梭,蛮荒之外,战争四起,这里可以算得上空空如也,只留了些看护之人。 二人行过辞宫之后,便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墙壁处。 蓝泽筠盯着那处看了许久,这才转身多对着度落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他的心思缜密难测,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度落明白蓝泽筠的担忧,随即揉了揉她的头,温柔的笑道:“无事,就算他不在这里,我们权当来此欣赏欣赏妖族的景色也是好的。” 蓝泽筠“噗嗤”一笑,心中倒也不再纠结,随即在这黑漆漆的墙壁之上摸索了起来,直到摸到一处凸起,这才利落的按了下去。 只一瞬间,这黑漆漆的墙壁四周便亮了起来,一道石道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随着石道一直往下走,这石道还是蓝泽筠第一次来时的模样,墙壁两侧镶嵌着露灵龙的眼睛。 度落四处看了看,忽而道:“果真是大家手笔,这露灵龙的眼睛如此多,恐怕杀害了不少生灵吧。” 蓝泽筠沉默不语,带着度落继续往前走,二人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前面才展露出来一点儿与这石道中的光线不同的刺眼白光来。 二人相视一眼,继续往前走着,越往前走,刺眼的光芒越盛,偶尔还有清凉香甜的风吹过来。 待出了山洞,眼前终于开阔了起来,一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生机,山青水绿,还有无数耕种了的农田。四处更是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儿。这样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在如今的世界属实难得一见。 “果真是一处悠闲开阔的好地方,春风吹波绿,闲起折花还,朝朝耕种勤,低头露水清。” 度落见此,不由得感叹了起来,蓝泽筠亦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道:“如果战争平息,我们也寻一处这样的地方吧,再种上一两亩桃花树,年年春耕,岁岁有收,自给自足,安稳享乐。” “好。” 度落乐意的应了下来,这远离世俗的安乐生活,正附和他的脾性,听起来甚是不错。当然最主要的是,有那个心中一直挂念的人陪着。 度落心情愉悦,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目光四处瞟了瞟,待从下边儿移到天空之上时,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儿。 “这是......转灵镜?!” 蓝泽筠顺着度落的目光往上看去,如今她已然知道传说中的传经人正是度落,而这转灵镜就是他的物件儿。 “呦!竟然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热络的笑声,蓝泽筠与度落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那处正站立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肩上扛着锄头,此刻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二人。 蓝泽筠二人皆是一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飒必苏,哪怕是当初和蓝泽筠相遇的百青,也不是这个不修边幅的样子。活生生就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少年,哪里有一丁点儿叱咤风云的狠戾模样。 “百青?” 蓝泽筠有些不敢相信,只能试探的问着。 飒必苏闻声笑得更加灿烂,又走近了一些才道:“没错是我啊,泽筠,既然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吧。” 飒必苏一路引着困惑的二人穿过林荫小道,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处简陋的茅草屋。 “虽然是简陋了些,你们可别嫌弃,这茶可是我亲自种亲自摘亲自晾的,味道纯正,比市面上买的好多了。” 飒必苏就像是一家之主,热络的招待着远方来的至亲好友。 蓝泽筠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白飒必苏又再打什么如意算盘。倒是一旁的度落从容淡定的端起飒必苏倒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而后点了点头赞叹道:“果真是好茶,入口干涩,回味甘甜,悠久流畅,甚好!” 飒必苏听了,得意的笑了笑:“那是!小爷都说了,这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茶叶,你若喜欢走的时候我倒是可以送你几包。” “哦?听你这话,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回去了?” 度落笑着反问着,飒必苏不可否认笑道:“我在这里悠然自得,回去干嘛。” “可...那妖族成百上千万的将士你不管了?” 飒必苏闻言,点了点头:“不想管了...不过...我想和你们做一个交易。” 度落与蓝泽筠相视一眼,而后抬眼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且说说吧,我们先听一听,再掂量也不迟。” “从此往后,妖族之事,我飒必苏绝对不会再插手分毫,而作为交换,我要转灵镜及这片儿天地!” 飒必苏的话,着实令蓝泽筠与度落有些摸不着头脑。谁能想到令他们日日担忧的不见踪影的飒必苏竟然躲在这样的小地方种起了地!而且他竟然会用这块儿地方来做交换!要知道在妖族之中,除了飒必苏令人忌惮之外,其他的再大的危难险阻也不足为虑! 主篇 第二百三十四章:终究是不忍心 清风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牡丹香,沁人心脾。 度落看着桌上渐渐没有热气儿的茶水,忽而笑道:“谋划千年,一步一步,付出了多少心血,将弱小无助,即将毁灭的妖族便的空前壮大,如今竟然被这一亩三分田的地儿挡住了野心?你叫我如何相信?” “野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飒必苏突然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叹了口气:“你们真当我这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是为了野心?倘若是为了野心而活,那我这辈子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如今我于这世间,不过孑然一生,了无牵挂,要那野心做什么?” 蓝泽筠闻此,皱了皱眉:“就算不是野心,如今天下已经势在必得,可以说是妖族的囊中之物,你又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你又...怎知我是心甘情愿呢?!” 飒必苏语出惊人,倒令蓝泽筠二人有些措手不足。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飒必苏才道:“当初我受尽苦楚委屈,本以为当我站在这世界的最顶端,便能扬眉吐气,为所欲为!我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可......可当妖族的军队靠近了那片大地之后,满目疮痍,生灵涂炭。我的眼睛里慢慢失去色彩,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要的并不是毁掉这个世界。可我...可我...” 飒必苏说着,伸手扶了扶额头,眼眶微红:“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是我将三界变成了这个样子,亦是我将妖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我也很纠结!我不想那些虚伪的人活着!又不想让这个美丽的世界被妖族践踏!我还记得,第一次离开蛮荒进入那片世界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色彩,茵绿的树,五彩斑斓的花儿,凉爽的风白色的云,湛蓝的天空。太美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我承认我爱上了这些美丽的景色。” 蓝泽筠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被外人称作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居然会有如此单纯的心境。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百青的时候,他手里的那盆自己栽种的盼雪归人,倘若不是真的爱,谁又能花那么大的心思去做这样的事儿。 “你...早知我会回来?” 度落面上依旧毫无变化,淡定的抿了口茶问着。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从知道你是传经人的时候,我便有如此猜想,后来蓝泽筠去了人迹罕见的北境,我便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的。” 飒必苏亦是一脸的轻松自在,那双平日里瞧着魅惑的狐狸眼,今日再瞧着,似乎少了些光彩。 “说起来,事有因果,你本心善,纯良无害。偏偏经历了常人没有经历的恶,故而心有固执,这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可...世间有善有恶,事事皆有因果,制裁邪恶并没有错,可...千万不该牵连无辜。” 度落一字一句的说着,飒必苏挑了挑眉,歪头笑了笑:“这世间的人并不值得我同情,人有七情六欲,又怎么可能事事行善,他们会做善也会做恶,终究不是纯良之物,我不喜欢,亦不心疼。如今我只想和帝君做一个交易。倘若你愿意,我们一拍即合,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绝对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插手如今三界与妖族的战争,我只要你的转灵镜和这一方小世界。如何?” 飒必苏语罢,蓝泽筠与度落相视许久,好半饷,度落才笑道:“自然可以,不过是转灵镜罢了,你若喜欢便拿去吧,这个交易怎么说起来都是我们赚,只要你信守承诺,我敢保证,世间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个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 飒必苏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看得出来他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可终究也是有些紧张的。 度落眯了眯眼睛:“不过你得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不会踏出此地一步。你......可能做到?” “嗨!小爷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个当然可以!我可以向你保证,从此以后绝对不踏出此地一步。” 飒必苏眼睛弯了弯,嘴角上扬笑了起来,他的身子很明显放松了下来。显然是对这个交易很满意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们三个人竟然也可以坐在一起云淡风轻的说笑,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蓝泽筠看了看挂在天边红色的夕阳,拉了拉度落的衣袖道:“先生,我想和百青单独说几句。” 度落闻言眯了眯眼睛,一脸的不快,不过看蓝泽筠态度坚决,只好妥协:“最多两刻钟。” 语罢,便起身出了茅草屋四处闲逛,为二人腾开了地方。 “他可真是...把你看的紧紧的,怎么,还怕我抢了你不成?” 飒必苏笑着调笑道,蓝泽筠听了这话,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猩红的斜阳挂在天边儿,瞧着就像是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十分诱人。 “当年的事,对不起,我也并非要存心骗你......只是有些事情,在我心里就是过不去,以前走的每一步,都并非我心中所愿,可我...必须得走。” 飒必苏收了刚才懒懒散散的笑容,神色也正经了起来,说起来在这个世界上,他绝对最亏欠的人就是蓝泽筠,毕竟能够真心待他的人真的不多。 蓝泽筠听了这话,莞尔一笑:“倘若我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事儿,未必能做到你这样。其实这一路细细想来,我才觉得你还是当初我遇到的那个少年。尽管千帆过尽,你的心境从来没有改变。” 飒必苏无奈的笑了笑:“怎么没有改变,如今这世间,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咯,还好,还有这么个小地方。可惜的是,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到此处,飒必苏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蓝泽筠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一趟,我遇到了伯仲,他正如你我所说的,是一个纵横天地的灼灼君子。虽然道不同,不过倘若他见到你,一定也是倾佩的。” “是嘛,果真是天下奇才,竟然有法子逃脱天劫,他日若是有机会......算了,怎么会有机会呢!倘若你日后还能见到他,代我向他问个好吧。” 蓝泽筠点了点头,茅草屋的柴门轻轻作响,蓝泽筠转头看去,只看到了一缕青莲色的衣摆。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蓝泽筠起身定定的盯着飒必苏,一字一句的说:“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百青。从来不是什么飒必苏,就算做错了事,也不是妖族的飒必苏。此生保重!” 语罢,蓝泽筠便慢慢消失在了门口。只留飒必苏一人呆愣着,许久之后,飒必苏忽而仰天长笑一声,这才无奈道:“此生不相见,愿你今生平安喜乐,你...你也一直是我在南鸢遇到的那个红衣少女,从未变过的。”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传来,应当是倦鸟归巢吧。是啊,就连四处飞翔的鸟儿都有一个栖息之地,而他只能寻一处无人的地方,躲着。 蓝泽筠与度落顺着小道儿往外走着。二人似乎都有心事,一路无话。 “你说,他是认真的吗?” 好半饷,蓝泽筠忽而停下脚步,抬头盯着度落。 “你不是心里有答案吗?又何须问我?” 度落轻轻说着,蓝泽筠点了点头,她确实心里有答案的,百青从来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我是明白,只是我就是不懂,这么多年的执念,怎么可能说放就放的下呢?” 蓝泽筠心里头就像是被一团迷雾紧紧围绕着。对于百青,她似乎是了解的,又好像总有那么一丁点儿看不透。 度落见此,微微笑了笑:“世人千种姿态,往大可说,有明哲保身者,有惩恶扬善者,有眦睚必报者,有为非作歹者,有大仁大义者,关乎大仁大义之说,你觉得伯仲银烨席渊,他们如何?” “他们自然是最能慈悲悯人的了,将天下苍生放于心间。” 度落听到蓝泽筠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要是我说这百青亦可算是大仁大义之人,你可信?” 蓝泽筠被彻底问住了,说到底,百青为了报复,确实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儿,牵连了许多无辜的性命,怎么说...他也不能算是大仁大义之人呐! 度落见蓝泽筠又迷糊起来,为她解释道:“天下苍生可不只是指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这一草一木都是生灵,都可称为苍生。百青心思缜密,算尽天下人心。自知人性的弱点,确实如他所说,人有七情六欲,会做善也会做恶,所以他不喜。可他偏偏独爱世间除了芸芸众生之外的生灵。他终究是不忍心让它们变成这场战争的牺牲品。想来这一方世界的色彩在他面前一寸一寸的消失,他难过万分,又不知如何阻止,这才消失的无影无踪,躲在了此处。” 蓝泽筠听了,悲叹一声:“没想到我们还一心一意的想着他会做什么难以预料的大事呢可见人心真的捉摸不透。” “他可算是清闲了,这一遭玩儿够了留下来一个烂摊子,等着我们替他收拾。要不怎么说绝顶聪明呢。我看他不喜三界的人心,亦不喜妖族的残忍跋扈。如今他有自己的一方净土,便随着我们鹬蚌相争。如此妙计,我是想不出来的。” 度落撇了撇嘴,有些不满的抱怨着,惹得蓝泽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主篇 第二百三十五章:天命菩提 因为飒必苏的中立态度,人三界众将领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待蓝泽筠与度落回到边境城中将这消息告诉众人时,明显能够感觉到大家心情大好! 军帐之中,度落仔细的看了看桌上的地图:“如今看来,飒必苏退出,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大好的消息,不过万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那人界边境的黑色漩涡应当是上古妖族秘术,可以源源不断的为妖族输送兵力,要想彻底了断这场战争,只怕必须得从源头掐断。” 众人自然是理解度落话中的意思,如若不能解决黑色漩涡的问题,那么妖族便永远不会消失,战争亦是永远不会结束。 银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这黑色漩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能用灵力摧毁?” 度落摇了摇头:“从哪里来的我也不清楚,宇宙洪荒之中,像我们这样的小世界层出不穷,这漩涡究竟连通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靠近它们时,能够感受到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确实诡异的很,能不能用灵力摧毁.....属实是个未知数。” 度落的话令众人面上又布起了愁云。 “既然是个未知数,不如咱试试吧,挑几个灵力强大的趁乱潜进去,瞧一瞧能不能将这些害人的东西摧毁掉。” 沈西言拍了拍桌子,一脸的豪情壮志,势必要在绝境中掀开一道口子来。 “你可省省吧,如此冲动行事,倘若不明敌情,岂不是让他们白白送了命?你当事事都那么简单?” 席渊见沈西言这样,一把将他拉得坐了下去。 “此计...尚可,或许真可以试上一试。” 度落端坐在主位上,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看着底下的众人。 “我就说嘛!婆婆妈妈,还不如来个痛快地,还是帝君明事理,爽快!” 沈西言一听帝君也认同自己,瞬间有了底气。 当然,除了沈西言外,军帐中的所有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帝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桌案上,清茶的热气儿彻底消失,敲打着桌案的手也停了下来。 度落闭目凝神,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等会儿通知那处,整顿兵马三日,三日后,集结所有将士出城,全军压向妖族,至于这诡异的黑色漩涡...我亲自去会一会。” “不行!” 军帐之中,忽而想起一道清脆坚定的声音,蓝泽筠闻此,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脸坚决的盯着度落。 两口子如同针尖对麦芒,半饷不说话,眼看着军帐之中的气氛越来越冷,众人也是识趣的出了军帐。 度落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见蓝泽筠面色冷的厉害,连忙出声问道:“怎么了?这么不相信我?” 蓝泽筠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问出了在自己心中徘徊了许久的疑惑:“度落,你告诉我,那日伯仲问石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还有...承贞为什么最后轻而易举的就放我们离开了?你别骗我。” 又是一阵沉默,蓝泽筠见度落半天也没有回答自己,心中的担忧越发沉重。 度落一步一步从主位上下来,笑着拉住了蓝泽筠的手:“我说呢,原是因为这个。” 蓝泽筠见度落神色未变,反而笑得愈加深,内心中的急躁也慢慢安稳下来。 “你笑什么,倘若我不问,你便一直瞒着我?如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也不是瞒着你,说到底这事儿和你有所牵扯,我不告诉你...也是怕你...也罢,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此事说来话长,我须得和你慢慢言说。” 度落顿了顿,又道:“泽筠,你可知什么叫做天命菩提?” 蓝泽筠摇了摇头,天命菩提如同问神石一样,她都是头一回听说。 度落拉着蓝泽筠坐了下来:“这事儿要从万年前说起...” 话说万年前,度落因为天劫被带到了这个世界,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恰逢这方世界发生了大战,死伤无数。 度落看着这片世界,心生怜惜,不忍万物受战争的祸害,于是自断浮屠,将浮屠之光洒向了整片天地。 世人只知如此,却不知当时度落初出心境,神力受损,已经是危在旦夕,就连着浮屠之光,亦是依靠着自己的神器播散出去的。 至于这神器,便是天命菩提。大战终止,度落本身神力受损,又自断菩提,身负重伤,自此隐退,在这黄泉后山休养生息。 可毕竟是惊天动地的大战,此役死去的人数都数不清,天空之上飘荡的恶魂久久不散,邪祟纵生。 无奈之下,度落只好将自己的神器天命菩提留在了战场之上,以神器的纯净之力,无上光辉滋润度化。 久而久之,天地替换,终是以旧换新,万物滋长,孕育无穷。度落的天命菩提慢慢的扎了根,留在了当初的那片战场之上,也就是般若森林! 蓝泽筠听到此处,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坠着的那颗菩提子,般若森林之内,只有一颗菩提树,据说生长了万年之久,经久不衰,没想到竟然便是度落的神器--天命菩提! “而万年的时间里,天命菩提慢慢有了神识,慢慢孕育出了生命,根子相离,化一为二。” 度落讲到此处,转头看了看蓝泽筠,蓝泽筠甚是迷茫,不解的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手里的这颗菩提子...有重要的作用?” 度落闻此,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你手里的这颗菩提子,不过却和你少不了关联。” 度落说着,收了脸上的笑意:“这天命菩提本是我的神器,与我心意相通,后来在这方土地慢慢生出了其他两道神识,这两道神识乃是菩提根所化,最后化为人形,生存于世间。这其一...便是灵山希枫院的院长黎老,其二...正是藏书阁内的那位阁老。” 蓝泽筠心神颤了颤,有些难以置信,谁能想到,希枫院内的二位居然是度落的天命菩提所化。 好像命运真的是一个圈儿一样,冥冥之中,一切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人生兜兜转转,一整圈儿后,才发现一切皆在原地。因果循环,朝朝不息。 “也就是说,他们二位是天命菩提所化,那......那问神石所给的答案...难道便是要他们二位化解?” 度落已经说的如此明白,就算蓝泽筠再不懂,也知晓了他说的和自己有些关系的意思。 度落点了点头,忽而皱眉叹了一口气:“天法自然,怎么会让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孕育出造化,其实伯仲告诉我的时候,我便知晓了,他们两位乃是神物所化,依理依法,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打破世间规则。这天命菩提倘若没有他们二人归位,不过是一个废品罢了。” 蓝泽筠定定的听着,忽而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也...你也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啊...你会怎么样?会...离开我吗?” 一阵清风穿过房屋,带来一股冷气,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蓝泽筠心漏了一拍,虽然度落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能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可正如承贞说的,他们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啊,她心中的担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也许会,也许不会,可能只要不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便不会消失...我虽然不在此间,却还是存在于天道之中,未来之事...我真的不清楚。” 蓝泽筠心头猛地一荡,听这话,好像他们终究无法在一起长长久久如今就连度落都没有把握,而蓝泽筠最怕的就是度落没有把握。 度落见蓝泽筠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就连目光也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整个人就如同霜打的柿子一样,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不过就算是分离也是短暂的,你可以踏过千山万水来寻我,我自然也可以走过天南地北,刀山火海来寻你。你我心意如此,天地不可撼动。” 度落伸手牢牢的捏了捏蓝泽筠的手,蓝泽筠抬头,对上了度落坚定的眸子,也对,他们二人心意如此,坚不可摧,万水千山皆不能阻挡他们的步伐。就算分离又如何,心有执念,互相牵挂,总会有再聚的一天! 整整三天,边疆城池处兵马瞬间聚集抱团,不管妖族兵力如何往前压,三界众人依旧是不管不顾,完全当做没看到一样,不做理会。 整座城池就像是突然死寂了一样,没有战歌浩荡,没有战鼓宣天,如此奇特的动静,也是引起了妖族的注意。 两军就这样慢慢僵持起来,度落与蓝泽筠众人也是和两族族长长老汇聚在了一起。 如今,大家的选择,就像是一场豪赌,三界压上了所有的赌注,其目的便是打算将妖族全军覆灭,一举拿下! 三天后,天空将将亮起了一抹鱼肚白,边境的几处城门缓缓打开,从外往里探去,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穿着黑白战衣,站姿整齐的三界将士。 主篇 第二百三十六章:战歌起,军旗出! 子母河畔,战鼓宣天,军旗飘扬,浩浩荡荡的军队排列整齐,瞧过去甚是壮观。 度落等一行人站在高磊的城墙上,看着底下的一众兵马。 好半饷,度落才道:“功成名就,踏破山河,今日之战便是最后一战了,整个天下的兴亡就在当下了。” 忽而催征的号角连天响起,军旗在队伍中猛烈的摇晃起来。 度落转过头看了看身边这些年轻的面孔,道:“普天之下,你们便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此役珍重,倘若日后还有机会,我们再把酒言欢。” 只是,度落语罢,银烨等人并没有随着队伍一起走。 “这话在理,只是当下,我们更应当同帝君一起扫除人间邪祟才是。想必来日春暖花开,必定是有我们的。” 银烨微微一笑,顺着度落的话说了下去,自从度落说要自行去会一会人界边境的怪东西时,银烨等人便有这样的想法。 “没错,如今三界大军统一,有两界族长亲自领军,他们可比我们这些小辈强太多了,那人界边境之地,诡异的很。我们又怎么会让您一人身犯险境!” 席渊亦是如此说道,度落微微抬头,看了看众人坚决笃定的神情,自知此事怕是拗不过众人的。 “也罢,即为人杰,生死何为!你们几个都是有主意的,我又能怎么着,不过这话我可是要说在前头的,凭你们几个的身份,本来不应当身犯险境的,可既然是去意已决,那必须听我的,不可只身犯险,不可激进前行,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倘若真有什么不可控的危险,不可恋战,必须全身而退,可听明白了?” 众人听完度落的叮嘱,连忙道:“听明白了!” 少年意气风发,保家卫国,乘风破浪,正当春日桃花开,把酒言欢,共叙星星点点。一往无前,不问归期! 阁老与黎老二人受了度落的召唤,已经等在了城墙之下。 算起日子,蓝泽筠与阁老也是多年未见了。如今见了,见阁老发间又多了几缕白发,蓝泽筠不由得眼眶微红,快步上前,对着阁老行了庄重的晚辈之礼! 阁老见此,双目亦是通红一片,只是此刻并非是叙旧之时,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行八人穿破云霄,掩人耳目,一路小心翼翼的行至人界边境。 “这里有一处结界,妖族未必不会做防备,但是想要靠近那些黑色漩涡,这结界是必须得破的,等会儿我破除结界,你们几人快速进入,先莫管那些黑色漩涡,打探打探留守此地的兵力有多少再说。” 度落安排妥当,又轻轻拉了拉蓝泽筠的手,这才离开众人,飞上九重天际。 穿过一层又一层厚重的云彩,这高处果然显露出一条淡黑色的光线,在屏障之中来回窜动,宛若游龙一样灵活诡变。 度落定定的瞧了一会儿,嘴角便微微上勾,眯了眯眼睛,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一道极度厚重的金色光辉便慢慢在度落的手中凝聚起来。 那黑色光线动的极快,不过刹那之间,度落换拳为掌,一道金色的光线便快速的冲进了结界,如同一只锋锐的剑刃,将那天胡乱窜动的黑色光线击碎。而后这面前通天的屏障居然剧烈颤动起来,那附在结界表面的金色光线慢慢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丝一丝就像是头发丝一样粗的光丝,千丝万缕,朝着结界四处散播开来。 只闻“轰隆”一声,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便在这千丝万缕金色光线的缠绕下,彻底粉碎,消失不见。 结界之后的腥臭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蓝泽筠等人皆是目光一凝,趁妖族没有反应过来,冲了下去。 正如度落所预想的那样,这妖族果然是留有后手的,不过一刻钟,往此处聚结的妖兵越来越多,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虽说他们也算是俢术界的佼佼者,双方实力悬殊,可偏偏妖族胜在人多势众,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脚,就算他们可以以一敌千,也杀不完这些妖兵。更何况那些凭空出现的黑色漩涡还在源源不断的生出妖兵来。 蓝泽筠几人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圈儿,奋力的厮杀着。 好半会儿,地上的妖兵尸体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可偏偏这妖兵就像是没有少一样,还是那么多,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一个劲儿的往过来挤。 “这样不行,以我们的速度,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产生空缺,一网打尽,必须得想一个办法,能够一击致命,快速将他们大部分击杀。” 银烨神色凝重的看着四周一拥而上的妖兵,如此下去,他们只会被慢慢消耗灵力,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正说着,天空之中,忽而天雷滚滚,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万道雷光倾斜而下,打在了数以万计的黑色漩涡上。 这突如其来的响动,让两方都惊了一下,那些转动着的黑色漩涡受了雷击后,竟然慢慢停止了转动,就连身边弥漫着的黑色浓雾也有渐渐消退之势。 只是还未等众人一展笑颜,原本停止转动的黑色漩涡又猛烈的转动起来,起势凶猛,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腥臭气味亦是越来越浓重。 然后便是一只又一只长相凶猛的妖兵从黑色漩涡中钻了出来,本能的快速朝他们靠拢过来。 这天雷似乎并没有将黑色漩涡摧毁掉,反而让它能够更快的催生妖兵! 正当此刻,蓝泽筠的发丝被风微微吹动起来,一股淡淡的幽莲香气飘荡在空气之中,将这令人作呕的恶臭驱散了几分。紧接着,一道挺拔削瘦的身影出现在了蓝泽筠身旁。 “我试了,这天雷乃是用天地灵气混杂着我的神力,竟然没有将这些黑色漩涡撼动分毫,这东西属实诡异...” 度落神色严肃凝重,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的松懈,显然这样的结果,他也是没有想到的。 “灵力不行,神力也不行!那可怎么办?这玩意儿究竟从从哪里来的,居然如此坚不可摧!” 沈西言等人用灵力建立起了一道还算坚挺的结界,将妖族的攻势暂时抵挡在外。他转头看了看旁边一颗刚刚从黑色漩涡中钻出来的丑陋粘稠的头,差点吐出来... 众人沉默下来,度落思考了片刻,才道:“如今之计,便只能试试天命菩提了,它虽说是与我连心的物件儿,但是散发出来的不是神力也不是灵力,而是世间最纯净,最光明的气息,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度落说着,忽而看了看蓝泽筠,这才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只是,如今天命菩提一分为二,本体还在般若森林之中,我需要时间,将本体和两道神智合在一起。” 等待是最难坚持的事儿,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等到天命菩提重现人世的那一刻,也没有人知道这天命菩提究竟能不能为三界带来希望。 “你尽管去吧,这里有我们牵制着。” 蓝泽筠握了握度落的手,笑着回应道。如今的形式,除了天命菩提,他们已然没有了其他的办法,不如放手一搏,三界也许可以获得一丝希望。况且这天命菩提可是问神石的指引,想必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其他人和蓝泽筠的态度一样坚决,度落见此,倒也不犹豫,回握了一下蓝泽筠的手,随后转身看了一眼黎老和阁老,便率先消失在了原地。 阁老与黎老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将行之际,阁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枚红色的,绣了金色海棠的锁物囊,行至蓝泽筠身旁,放入她的手里。 “你我师徒一场,虽说是师徒,我好像并没有做到师父该做的,丫头啊,你对我而言,如同亲人一般,此去怕是再也无法想见了,这个你拿着,就当是...就当是对老头子我的一点儿念想吧。今日之后若是活着,那便要好好活着,可别叫我担心了,我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阁老眼眶微红,颤颤巍巍的将东西交给蓝泽筠,便同黎老消失在了原地。 蓝泽筠看着手里的精巧物件儿,咬了咬嘴唇,使劲儿将眼泪憋回去,可最终她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眼泪模糊了双眼,阁老对于蓝泽筠而言,亦是如同亲人般的存在,她尊敬他,更依赖他,在希枫院的日子,因为有了阁老,她才觉得天命对她还算公平。 都言离别苦,到底有多苦呢,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 因为阁老和黎老的离开,结界内的众人情绪低落,都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蓝泽筠恢复平静。 白雨曦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蓝泽筠,这不,竟然陪着蓝泽筠一同哭了起来。惹得其他人更不敢说话了。 约莫一刻钟,这结界终于不堪重负,猛烈的颤动起来。 蓝泽筠紧紧握了握手里的锁物囊,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然后使劲儿擦了擦模糊了眼眶的泪水。目光坚定的说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拖一拖。” 主篇 第二百三十七章:拖延时间 黑色迷雾几乎遮住了整个人界边境,更深处的蛮荒就像是隐藏在黑雾之中的深渊,更加窥探不得。 三界大军越过子母河畔,与妖族众兵针锋相对,战争一触即发。 蓝泽筠定定的看着面前越来越多的妖兵,眯了眯眼睛,才道:“如今看来,这妖兵出生的速度被大大提升,我们势必要想个方法,能够大面积的将这些妖兵清除掉。这样才能拖得更久一些。” 银烨点了点头,十分认同蓝泽筠的说法。 “没错,如今之计,必须得化零为整,如此分散的清除,我们的灵力只会消散的更快。你刚才说有一计尚且可以试试,不如说来听听?” 蓝泽筠闻言,转头看了看席渊与白雨曦二人,忽而道:“在我们当中,最善于用阵法的便是席渊,他的波云扇更是能够将阵法的威力放大千倍,要想一次性清理这么多的妖兵,没有比阵法更快的方法了。所以...我们可以建阵!雨曦的往生魔花乃是灵器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不仅可以通阴阳,也可转化天地之气,按理说如今的这里,已经污秽不堪,根本不存在纯净的灵气可转化为灵力,可偏偏往生魔花可以做到,这也算是绝境中的一丝生机。” 银烨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妙计!有了波云扇,席渊建造的阵法威力可强大数千倍,而雨曦的往生魔花刚好可以为波云扇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撑,这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轻松不少!” “啧啧啧,没想到啊,我一代江湖大侠,在这种紧要关头时候,竟然抵不过一个文质彬彬的...柔弱...公子??” 沈西言摇了摇头,撞了撞身旁的席渊,语气之中,全是调侃的意味。 席渊闻言,莞尔一笑,回道:“哪儿能啊,如今看来,我今日的性命倒是真的交在了你的手里,还望沈大侠保护妥当!” “那是自然!你只管专心画阵便可,我们三个可都不是吃素的,你们二人绝对不会受到一丁点儿干扰!” 沈西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保证。其他人皆是笑出了声,这便是绝对的信任,愿意将自己的后背放心的交在其他人的手里! “如此便拜托二位了!” 蓝泽筠笑着看着席渊与白雨曦二人。 “本来就是天下事,能做一分是一分,只是你们三人,真的能够抵挡的住吗?” 席渊皱了皱眉头,看着颤动的结界外,一茬儿又一茬儿涌过来的妖兵,甚是忧心。 蓝泽筠亦是神情凝重,且不说,刚才的大战,他们已经消耗了许多灵力,席渊与白雨曦还需要他们的保护,战力减少了这么多,更何况银烨还有伤在身,根本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只是除此之外,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专心点儿,不必操心我们的事儿。” 沈西言挑了挑眉说着,他最烦旁人婆婆妈妈,尤其是男人。 一番谈论后,沈西言和银烨蓝泽筠成三角站位,将席渊和白雨曦包围在中间。 这结界已经岌岌可危,早晚会破裂开来。这段时间里,他们三人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席渊与白雨曦也不耽搁,立刻盘膝而坐,一道火红的光辉同一缕缨红的光线同时亮起。波云扇与往生魔花同时升至半空之中,终于在这混浊黑暗的浓雾之中,生出一丝光亮来。 席渊双手结印,一颗如同珍珠一样大小的光珠子慢慢在他的手中凝结成形,然后脱离他的手掌,在半空之中来回窜动。这光珠子所到之处都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光痕。 而白雨曦立刻支撑着往生魔花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红色曼珠沙华虚影,这朵娇艳的花慢慢盛放开来,甚是美丽动人。渐渐的,周围黑色浓雾竟然被这朵花儿一缕一缕的吸收进去,半饷之后,一丝透着生机的七彩光线从巨大红花的花托处流了出来,然后慢慢的的流向了席渊所在的方向。 结界外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蓝泽筠三人努力支撑着结界,他们的头上已经肉眼可见能够看到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毕竟是成千上万的妖兵一拥而上,力量十足!这结界上已经能够看到一条条的裂缝。想必应当是撑不了多久了。 约莫一柱香后,席渊面前的虚空之中,这颗光珠子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阵法已经基本勾勒完整,能够看到雏形,这空中盘旋着的往生魔花所生产出来的灵力慢慢的分成了两缕,一缕继续支撑着席渊画阵,另一缕流入了天空之中的波云扇中,只待时机成熟,阵法建造完成! 忽而“砰”的一声,这结界终究是抵御不住妖兵,破碎消散。 蓝泽筠三人面上一冷,各凭本事,抵挡着一拥而上的妖兵。 蓝泽筠连忙唤醒手腕上的玄灵珠,在空中变换成为一条将近三丈多长的光柱,远远的围成了一个半圆弧,将上前的妖兵阻挡在外! 天空之上一阵龙吟虎啸,原是沈西言的破魂刀突然在半空之中立起一道虚影,人刀合一,剑气冲天,胆敢上前的妖兵皆被这汹涌澎湃的剑气化散。 而银烨呢,可以一人抵三千的狠角色,尽管身负重伤,尚未恢复,可以他的术法修为,再加上不同于蓝泽筠他们的祥瑞之气,瞧着倒是比蓝泽筠和沈西言要轻松很多。 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抵挡着妖兵的入侵,他们不能退让,绝对不能让席渊和白雨曦任何一人受到干扰,如今正是关建的时候,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周围血腥之气与黑色漩涡之中散发出来的腥臭味混为一体,令人作呕,空气越来越混浊,厮杀惨叫从未停止。妖兵来了一批又一批,络绎不绝,都是面目狰狞,带着兴奋恐怖的笑容。 蓝泽筠双手微微颤抖着,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如今也只是依靠着身体的本能支撑着,她的灵涡已经彻底干枯,心口一直战栗着。瞧着面色煞白,双眼凹陷,嘴唇发紫,一头青丝沾了汗水,粘粘的沾在脸上!看起来已经是油尽灯枯,垂死挣扎的人了。 再看沈西言与银烨,皆是如此一副狼狈模样。可尽管如此,他们三人也没有一人退让,他们的心志远比自身的身体要强大万倍! “成了!” 席渊焦急兴奋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只见一道金光大盛,席渊手中的法阵慢慢腾空而起,然后快速的钻进了波云扇中,原本光芒暗淡的波云扇忽而光辉大盛,在半空之中逐渐便大,渐渐的超过了往生魔花,只几个呼吸的功夫,这波云扇便凭空出现了无数个同样巨大的虚影,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气息强大,刺眼的光柱洒了下来。如同是穿透层层云雾的光辉,一发不可挡。 蓝泽筠他们所在的地界儿刚好被一束光柱笼罩着,但凡是沾染上这光辉的妖兵,还未等有什么反应,便如同尘土一样,彻底消散不见。 一阵又一阵的凄惨叫声响起,原本暗黑的叫人喘不上气的人界边境终于少了很多呜呜泱泱的妖兵。 沈西言见此,终于松了口气,顺势倒了下去,席渊连忙将他接住,笑着说道:“沈大侠果然厉害,在下佩服!” 沈西言如今两眼昏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听了席渊打趣的话,也只能笑一笑,小声道:“我是谁?我可是纵横天地的绝世高手,区区妖兵能耐我何?不过说真的,这气血倒流,灵涡干枯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倘若能活着回去,定然要喝上三天三夜的好酒才能补回来!” 席渊见他此时此刻,还不忘美酒,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好好,倘若真的活着回去,你这顿酒钱,我帮你付了。” 那边二人说笑着,这头,白雨曦连忙起身一手拉着蓝泽筠,一手扶着银烨。一脸焦急的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虽然虚弱,倒也没有晕过去,可白雨曦已经泪流面满,心疼的不行。 “我们这些挨打的都没有哭,你哭什么,这不,我们都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 蓝泽筠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打趣着白雨曦。 “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虚脱的模样,我瞧着心酸难忍,掉两滴眼泪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你这一哭,我看着心疼。” 银烨见此,微微笑了笑,连忙出声安慰着白雨曦,叫她心安。 这源源不断的妖兵在强大的法阵之下终于快速的减少了,可尽管如此,这些黑色漩涡依旧没有收到丝毫的干扰,一个又一个妖兵生从漩涡之中钻了出来。 蓝泽筠盘腿坐在地上调理生息,丝毫不理会在光柱外的惨叫声。只是这法阵不知道能支撑多久。现在时间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已经支撑过去了三炷香的时间,就是不知道帝君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虽然光柱之下,妖兵死伤无数。可银烨蓝泽筠他们脸上的凝重依旧没有消失。他们明白,一切都没有结束,只有帝君带着天命菩提回来,了解掉这些隐藏在黑色烟雾中的漩涡,一切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主篇 第二百三十八章:奇特的天命菩提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夹杂着一丝血腥之气,传遍了整个大陆,忙碌的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忙碌,抬头望着天。 三界士兵出征,无数人挂心。子母河畔,两军已然交战,浴血厮杀,染红了高高挂起的军旗。战鼓一声一声的响着,如同哀嚎悲壮的歌声,令人动容。 东池雨阵阵,平仓雪茫茫。 刀剑滴血锋,铁骑声高扬。 墙头枯骨寒,城外梧桐黄。 军帐凄凄语,调歌历历霜。 战争远比想象中的要残酷的多,原本清澈湛蓝的子母河水,也染上了一丝猩红。 而人界边境上,亮起来的上千道金黄色的光柱也慢慢暗淡起来。 蓝泽筠盘膝而坐,抬头看着黑雾之外的天空中的点点繁星,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白雨曦看着自己的往生魔花的红光逐渐暗淡下去,从花托处流出来的,连接着波云扇的七彩灵气慢慢变得稀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糟了,席渊画的法阵威力强大,所需的灵力也是翻倍的,这地界儿污秽混杂,能够提炼出来的灵力本来就少之又少。看这情况,应该是快要耗尽了。” 席渊亦是看了看天空之上的波云扇:“没错,我能感受到,波云扇已经有些后继无力,大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众人沉默不语,好半饷银烨突然笑了一声,道:“说起来,你们几个也是我看着进入灵山的,没想到最后亦是我们在一起,这能不能算是一种同生共死的缘分呢?” 银烨调笑着,倒是引来了一阵欢笑,如今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天下大义面前,死又何惧! 只是蓝泽筠一直眺望着远处,她并不怕死,可是她害怕度落找不到她,她尝过那种撕心裂肺,回天乏术的滋味,她不想度落同她一样啊。 “也是,咱们当中,也就你最老,活了千年之久,这人生长河中,什么东西没见过,我还真的不想死,这花花世界,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我还没见过,那么多珍稀好酒没喝呢!就这样死掉,总觉得有些遗憾。” 沈西言伸手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感慨。他们可都是正当年少,正是轻狂肆意的时候,确实可惜。 “那有什么,倘若为了这天地间苍生而死,倒也没那么糟糕了,你想想,也许许多年以后,我们便会如同那些先贤一样,成为人人敬仰的前辈,被歌颂,被传唱,名留青史,好不风流!” 席渊咧嘴一笑,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傲气十足,完全不像是将死之人。 虽然周遭嘶喊惨叫声络绎不绝,可这光柱之中的众人毫不在意,有说有笑,好不畅快! 白雨曦转头看了看神色凝重的蓝泽筠,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原本轻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也许...他能赶得及回来,我们也不一定会死,你们也不会再面对生死离别的苦痛的。” 白雨曦试探的安慰着蓝泽筠。蓝泽筠闻言转头莞尔一笑:“我只是再想,倘若他走过我走过的路,却找不到我,应该会很痛苦吧,罢了罢了,如今我们可都还好好得活着呢,何必想这些事儿呢,就算光柱破碎,我们也还能抵抗一会儿,总之不到最后一步,绝对不能放弃!” 蓝泽筠说的铿锵有力,那双平日里毫无波澜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能给人力量一般,叫人心生希望! “这些年,你瞧着看似变了不少,可真正透过皮肉来看,这骨子里的脾性硬是一点儿没被抹掉啊!” 银烨听了这话,笑着看着蓝泽筠,他记得第一次见蓝泽筠的时候,她正在被追杀,本来他是无心管这档子事儿的,哪怕银烨当时已经认出来,她便是传说中的上古宝物御灵石。可偏偏那双坚韧的眼睛,叫他愣了一刻。对就是那双眼睛,无悲无喜,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可偏偏透露着一股坚韧劲儿,如同青翠的竹子一样,窜天而起,绝不弯曲分毫! 蓝泽筠莞尔一笑:“这天生的东西,哪能那么容易被磨灭改变,不过我看你倒是变了不少,这么多年了,风风雨雨怕是看过了不少,可如今瞧起来更像个少年人了。”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白雨曦。缘起缘灭终有时,真的到了的时候便是水到渠成,无需强求。 白雨曦见二人一脸笑意,就跟约定好了一般,心中莫名的一慌:“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沈西言见白雨曦呆呆傻傻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有东西啊,好大一朵娇滴滴的牡丹花呢!” 虽然是生死关头,可这半会儿谈笑风生的功夫,五人倒也不觉得气氛沉重,反而一片欢声笑语,快活的很。 金色光柱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就像是傍晚快要落山的希望,等待死亡本就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啊。 “当初我觉得市井之中的生活实在是无趣可怜,每日都要说那些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儿,虽说是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可心里就像是缺了一点儿东西,空虚的很,恰逢有机会入了修道,一路走下来,如梦如幻,有时候,我觉得这修道之中,好像也同市井之都一样,并无两样。但有时候吧,又觉得这条路似乎离光明更近一点儿,直到后来,做了这可以游历四处,以天为炉地为盖的散仙,逍遥自在,哪怕风餐露宿,我也觉得心情舒畅,快活肆意。” 沈西言叹了一口气,安安静静的说着,他平日里欢快惯了,如今难得说这些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叫人听了,真正感概万千。 “这世上,只要有人就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有是非,只要有是非就有黑白对错,邪恶正义。可孰是孰非,好像并不是天地之间规定的,大多时候都是人们心中的私欲作祟。这些东西,离得越远,心中的负累便越少,也就越畅快淋漓!” 蓝泽筠如此说着,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深深的领略过人世间的不公,虽然涉世未深。可也算是体会深刻,怎么不懂沈西言话里的意思呢。 众人皆沉默不语,花开花落,物是人非,他们都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了。多多少少领教过人性的邪恶,这心也就变得深藏不露了。 终于空中的往生魔花彻底收了周身散发的光芒,花托处再无七彩灵力流出,而波云扇也是轻轻一颤,周围的光柱一条一条的消失不见。 蓝泽筠神色一凝,慢慢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吧,终究还是要拼死一搏的!” 众人闻言,皆起身目光警惕的看着周遭涌过来的妖兵。只等他们跟前的光柱消失,战斗一触即发! 忽而一阵清冽的说不上什么味道的香味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清风,叫人心神具宁,此刻,天地之间再无喧嚣,原本混沌的空气也清澈起来。蓝泽筠等人顿了顿,只觉得由内而外的清爽平和。 然后,一片又一片亮白色透明的叶片自空中婉转飘落,原本战火纷飞,尸体成堆的大地就像是春来之日,冒起了一丛又一丛绿色的嫩芽儿。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显然,突如其来的变化,叫众人心生疑惑,沈西言伸手碰了碰一片儿亮白的叶片,谁知这东西根本就是虚无缥缈,毫无实体,根本抓不住。 叶片如同雪花一样,轻轻柔柔的往下落,令人奇特的是,这些叶片掉落在那些妖兵身上就如同是水流一般,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他们的身体,紧接着光芒大盛,这些妖兵竟然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消散不见。 蓝泽筠瞳孔微张,抬头看着天空上不断落下来的叶片,这叶片根茎脉络清晰可见,叶片儿呈心状,瞧着小巧的很。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如此想着,蓝泽筠立刻快速的搜索起来,这东西她一定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这是...菩提叶片!” 没错,她进去过两遍般若森林,这样的叶片,和般若森林之中的那颗菩提树的一模一样! 银烨闻言,瞳孔放大有些激动的回道:“难道...是天命菩提?!” 众人正说着,这簇拥而上的妖兵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此处污浊的空气也清净了不少,忽而一阵颤动传来,蓝泽筠等人立刻转头,原是那些极速转动的黑色漩涡传出的。 只见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好些带着柔柔淡光的玲珑珠子,一颗又一颗从云层之中,飘落下来,似乎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全部朝着那些黑色漩涡飞去。 这些带着光的珠子就像是雨滴一样,慢慢融入了黑色漩涡之中,原本煞气十足,快速转动的黑色漩涡竟然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然后便是剧烈的颤动。 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些黑色漩涡,只见颤动的漩涡越来越多,突然一阵鸡蛋破壳声响起,银烨眉头一皱,连忙喊道:“快躲开,这东西要爆开了!” 主篇 第二百三十九章:冬去春来 春天终会到来,冰雪终会融化。转眼一个冬天又见尾声,苍茫大地重新染上了一点绿意。 上越一座酒楼之中,宾客满座,谈笑风生。忽而惊石一拍,大堂之中一白发老头捋了捋胡子,目光一怔,大声说道:“据说那日乌云密布,天地暗淡,那些青头红发恶鬼全部隐藏其中!其声如山谷空响,似厉鹰惨嚎,若雷霆之怒!光是这声儿就能把人吓个半死!” 楼中人听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继续等着那老先生说话。 “那几个年轻人身在其中也是大气儿不敢出一个,生怕被生吞活剥喽!正当此刻,这浓稠的黑雾之中竟然生出来了一个犹如这酒楼一样宽大的利爪,然后便是一颗湿漉漉腥臭的鬼脸!最后终于露出了那双如同灯笼一样的凶眼!那些恶鬼全部身长十丈有余,堪堪比的上一座城楼!” 白发老头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水,使劲儿拍了拍案上的惊石,赫然一声:“可那几个少年硬是没有丝毫退意,屏息而立,目光似火,坚如磐石,合力杀鬼!一时间鬼哭狼嚎,血流成河,那些个青头红发鬼也被他们的气势吓住!而后,他们又合力结了一个法力通天的巨阵,硬生生的将那些恶鬼给抹除掉!当然,这恶鬼数量众多,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脚,他们五个对上对面成千上万个,哪怕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济于事啊!” 老先生咋了咋舌,很是感慨的摇了摇头,甚是惋惜。 那些听客也许是听的入了神,这自身的情绪也随着老先生的话低沉起来。 “老头儿,你倒是说,他们怎么样了??急死人了!!” “莫急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正当此刻,突然天降祥瑞,无数片发着光,带着世间最纯净气息的菩提叶片儿从云层之中落了下来,这些少年人也是一愣,不成想原来是帝君带着他的神器法宝来救人了!上天垂怜,感受到了这些少年英雄的仁爱之心,在此紧要关头才逢凶化吉!而那帝君带来的正是万年前天地大战时,遗留在世间净化污浊之气的天命菩提!圣光一照,天地间一切黑暗邪祟通通消失殆尽,那些个青头恶鬼只碰到了菩提叶片儿,便随风消散,再也不见踪影喽!” 众人听了,连忙起身拍手,庆贺难得的胜利! 只一名心细的官家小姐,皱着眉头问道:“所以妖族孽党彻底消散,三界之战大获全胜,那...那些少年人呢?可有毫发无伤的回来!?” 这话算是问道了心坎儿上,酒楼之中入座的听客的心又揪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老先生倒也不慌,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诸位莫慌,他们几个啊,自然是安安生生的好好活着,就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少一根!而且...这些个少年人,都是世间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起来,大家都听说过的!” 官家小姐又问:“大家都有听说过的?还请老先生说清楚些。” 老先生胸有成竹,莞尔一笑:“这五位少年人的来历,那可是个个不平凡的,有一公子,收五湖四海,天下燎原,统一国土,治理人界,功绩卓卓!是乃人皇!有一公子,行大河山川,游走于广阔大地,以天为盖地为庐,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是乃三界炼药炼器宗家世子!有一公子,身来携有祥瑞之气,心怀天下苍生,身向大道,潇洒自在,文韬武略,出类拔萃,谋略过人!是乃神界小殿下,也是当今传遍天下的下一任天主帝君!有一少女,通阴阳之术,行兵布阵造诣极高,掌控雷电,心思机敏,是乃魔界小公主,当今魔族新任女族长!还有一少女,生于蓝国,冰雪通透,不入凡尘,身融上古灵器御灵石,练就一身不同寻常的灵力,悟道之深,无人能及!是乃蓝国公主,上一任帝君的帝妃!!只可惜,这帝君与帝妃,自打三界战争结束之后,便不见踪影!世间寻寻觅觅,不知其踪...” 一时之间,惊呼之声不断,酒楼之中,一片哗然。 白雨曦坐在二楼的厢房之中,磕着瓜子,吃着点心,津津有味的听着,不时随着热闹一起起哄! 不一会儿,厢房门口有了动静,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推门而入,进来的人手里提着一个纸包,身穿深紫色锦绣华袍。一双清澈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叫你去买包花生,怎么去了这么久,下边儿说书的先生都退场了!” 这玲珑精致的少女头也不回,似乎是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脆生生的说着。 银烨将花生放在桌上,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姑奶奶,这里可是酒楼,什么好菜没有,你非要吃花生,吃就吃呗!还非要过了盐卤的,我可是跑了好几条街,一条一条的去找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家。你坐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不知道其中的艰辛!” 白雨曦听着银烨如同一个怨妇一样,埋怨着,回想一下这些天,倒也真的麻烦银烨了,前前后后的为她跑了好几回,在外游玩散心,她确实没怎么操过心,一切事宜全凭银烨一人打理。 如此想着,白雨曦一脸温柔的为银烨到了一杯清茶,笑道:“得嘞,您老这一遭辛苦了,这样吧,等回黄泉之后,我把焦溪曼珠沙华前面儿的那块儿空地给你种牡丹好了。” 银烨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有些怀疑的问道:“怎么了这是!?以前我问你要了好久,你都不舍得,说什么牡丹瞧着落俗的很,如今怎么突然这么大方!?莫不是...有求于我??欸?!丑话说在前面!我这腿都快跑断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呀!” 白雨曦听了这话,心里头来气,拍了拍桌子,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压迫了你一样?莫不是我在你眼里便是这种人了?你爱要不要,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要要要!!种种种,等你玩儿开心了,就回去种牡丹!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 再说龙华城内,也是一片繁荣光景,距离那场浩劫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值得庆幸的是,人界大胜,除了人界边境比较难恢复之外,其他的城池国家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干扰。 龙华正街一座青楼之中,鼓乐吹笙,歌调不断,好不快活。 席渊转头看了看四处布置轻浮的房间,这些个轻丝薄纱实在是没眼看... “我们......非要在这里喝吗?” 席渊皱了皱眉头,面上冷冷的,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是屋外的调笑欢快之声此起彼伏,实在不是什么清流之地! “当然了,在这里才算是喝花酒!” 沈西言嗅了嗅桌子上摆着的好几坛各式各样的美酒,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打开一坛喝了起来。 席渊坐的端端正正,有些局促不安,也不言语,定定的看着对面的沈西言。 过了好一会儿,沈西言已经喝了好几坛子酒,这才发现对面面色沉重,一动不动的席渊。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沈西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呦!我说你来这儿跟个木头一样,这要怎么享受快乐?这种时候就应该喝喝美酒,听听小曲儿,再抱抱...咳...我的意思是再抱着枕头好好睡上一觉,睡他个昏天黑地,迷酊大醉,才是真正的酒到浓处,心神开阔!” 席渊见沈西言面上已经有了些醉意,这些年看惯了他身穿粗布麻衣,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如今再如当初那般,换上锦衣玉袍,收拾的干练洒脱。也真是年轻俊朗了几分,只可惜这闲来无事就屈身于烟红酒绿的毛病一点儿也没改掉! “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往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跑?要喝酒,龙华皇宫那么间屋子,哪一个比这里差了?你若想听小曲儿,叫他们唱便是了!......” 席渊摇了摇头,如同学堂里教育孩童的老先生一样。这一说便是没完没了。 沈西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连忙打断:“行了行了,你真没完没了了是吧,你那皇宫房子多有什么用,那宫人的小曲儿能有这地方有韵味儿?我就说你刻板的很,不懂得风花雪月的美好!这酒可是你答应请的,我爱在哪里喝就在哪里喝,你只管付钱,其他的管不着!”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席渊最终还是妥协了去,他知道沈西言本来就是个脾气倔,认死理儿的,当初可以因为神界的不公,公然脱离灵山,做个逍遥自在的侠客,可见其心智坚定。如今倘若是说急眼了,还真有可能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呢。 “也罢也罢,是我有言在先,随你怎么开心就好。” 屋外正值冬去春来的好天气,天地之间生机勃勃,四处染绿,还有些星星点点的花色,迎风绽放。天上来回摇晃的风筝伴随着孩童们清脆的啼笑。 随风飘动的婉转的小曲儿并着姑娘娇俏的笑声,随着温婉的古筝笙箫来回摇曳。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依旧同以前一样生动活泼,可冥冥之中,似乎还是有一些妙不可言的变化的。 主篇 第二百四十章:破而立,聚而别 当年的浩劫已经渐渐从每个人的心中淡化,那些战火中死去的生灵似乎也逐渐安息,不再飘荡于世间。 百姓安居乐业,又过上了安安稳稳的生活,三界太平,人三族似乎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局面。 那些曾经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回想那日,千钧一发之际,度落带着完完整整的天命菩提回到人界边境,摧毁了灵力无法毁灭的黑色漩涡,消散了世间邪祟。纯净的光芒洒向人间大地,上至九重苍天,下到黄泉深处。 黑色漩涡隐隐暴动,彻底消散,声响极大,气流奔涌而出,幸亏蓝泽筠一行人反应快,离开了那个地方,不然,只这天崩地裂的动静,就算是不死也得重伤! 光芒一路蔓延,最终穿透人界边境,继续蔓延,直至黑不见底的蛮荒! 三界大军一路奔涌,因为妖族没有了黑色漩涡源源不断的供应兵源,只花了不过一日时间,大军便兵临蛮荒!因为没有了飒必苏,整个蛮荒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未战先自乱阵脚,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大军一拥而上,妖族毫无抵抗之力,可以说是不得九牛二虎之力,便擒了妖王。 三日后,聚集在蛮荒周围的黑色瘴气慢慢退却,阳光穿透云层,终于洒下光辉来。昔日华丽的楼宇见了天日,瞬间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此后,这世间终于没有了妖族的名字,三界大军收兵回城,拆毁了子母河畔高磊的城墙,百姓欢腾一片,起舞欢迎。 神族重回九重天,魔族自入黄泉,至于人界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统一,人皇席渊登基,终是将整片大陆命名为龙华,只是虽说如此,各国之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国号治安,百姓信服,天下归心! 不过半年,魔界公主白雨曦继位,成为魔族第二位女族长,至于神界原本应该继位的神族小殿下银烨,因为继承了帝君的衣钵,可以说是彻底的脱离的神界,这族长之位自然是由其他殿下继承了。据说这先任帝君是早早的看上了银烨,有意栽培,早就和两位族长通了气儿。这神族族长原本是不舍得的,毕竟银烨可是他从小调教到大的继位人选。只是后来被魔族族长嘴了几句,便一口答应了。天之苍苍,日新月异,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大陆北部,一座幽静的深山之中,薄雾冥冥,偶尔从中露出一点儿青砖绿瓦来。如此人烟稀少的地界儿竟然还有人居住。 明明还没有到桃花盛开的时节,可这一块儿的桃花已经开的粉粉嫩嫩的,清风一吹,便掀起满树的桃花瓣儿,连带着一丝清香之气拂面而来。这座瞧着内敛气派的青砖楼阁正隐藏在漫山盛开的桃花林里。 正门瞧着朴华无实,像是平常市井之中,较为富庶的人家。可待真正走进去,才发现这院落之中景象远比隔着青墙要美得多。 这座院子虽说不大,但也是五脏六腑俱全,前院与后院分割开来,中间建了连接的廊桥。前院只两间屋子,看上边题的字,一间应该是招待客人的正厅,一间是笔墨飘香的书房。靠近廊桥的地方特地留了空缺,种着一颗枝繁叶茂的菩提树。 来回飞窜的小鸟儿欢快的啼叫着,后院传来阵阵水流声。一身着红衣的清秀少女正忙碌的在院子中来回穿梭,这院落内种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有珍贵灵药名草,有难得一见的名花,还有一处种了些新鲜果蔬。虽说如此,却并不杂乱,一处一处都是井井有条。 蓝泽筠看着眼前终于开了花儿的一盆盼雪归人,嘴角轻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颗牡丹,她可是费了许多心神,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两年才种出来,瞧这色泽,果真是不俗之物! 忽而一双修长的手自蓝泽筠身后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儿。一股沁人心脾的幽莲香味儿扑鼻而来。 蓝泽筠笑意加深了些,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度落挑了挑眉,懒洋洋的哼了一声:“想你,就回来了。” “可是东西被人买走了?” 蓝泽筠自然是了解度落的,听了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度落松开手,拉着蓝泽筠坐在一旁的石椅上,这才乖巧的点了点头:“只晚了一步,便被买走了。” 话说前两天,度落外出时看上了一块儿极其漂亮的古玉,本想着买来为蓝泽筠雕一只玉簪子,本来是说好了的,却不料那人遇到出价高的,竟然不顾道义直接卖了。 “不过是一枚古玉罢了,你给我买的东西装了好几箱子,都在房间里放着呢,怕是这一辈子都戴不完了,我也不缺这只簪子。” 蓝泽筠抬手捋了捋度落衣袖处的褶皱,安慰着受挫的度落。 度落挑了挑眉,神色依旧厌厌的,好半饷才叹了口气:“左右不过一块儿看着还成的古玉罢了,我怎么会置气呢,只是…为了今日这一趟,昨夜睡的那么早…想着实在是可惜。” “……” 蓝泽筠听了度落这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可惜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明明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个人,为什么在她面前越来越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还…是个好色的孩子!! 蓝泽筠想了半天,脸颊越来越红,硬是没说出一个字儿来。二人就这样坐着。许久之后,蓝泽筠才道:“行了,大白天的说这些做什么,你快瞧瞧,我种得牡丹终于开花儿了!” 度落斜斜的望了一眼万花丛中一盆雪白之中带着淡淡粉嫩的清新脱俗的牡丹,目光又沉了几分。 “不过是一盆过了气的牡丹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如今上越奇珍异花那么多,比这好看漂亮的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种这一盆,看着碍眼,和那小子种得一样难看。” 度落语气淡淡的说着,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趣,甚至语气隐隐有些咄咄逼人。 蓝泽筠转眼看着度落一脸的不情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堂堂天地敬畏三分的至尊帝君,怎么心胸如此狭隘,像是喝了几坛子老醋一样!啧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 “怕什么,我又没有吃他们家的醋,再说…你觉得说出去当真有人信?他们怕是已经当我死了。”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如今天底下,知道度落还活着的人确实不多,正因为如此,当年妖族与三界的战争结束之后,确实也引起了一阵疯传。都说帝君为了三界众生牺牲自我,陨落了。 蓝泽筠看着度落,有些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青丝。那日,度落几乎是耗尽了自身全部的神力,这才催动了天命菩提,使其能够重返世间,后来尽管在此处好好修养着,也只恢复了一两成罢了。他啊,再也不是那个能够凭一己之力撼动三界的帝君了。虽说如此,度落却并不觉得可惜,他从来没有如此的轻松自在过,三界生灵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就算是他,也要步步为营的活着,如今有了新的人选,他何尝不是如常所愿。 “你怎么会死呢,在我心中,你是与天长存的啊。” 蓝泽筠轻柔的说着,就像是轻飘飘的水滴,流过度落的心尖儿。 度落紧紧的握了握蓝泽筠的手,深情的凝视了半天,忽而道:“所以,这盆牡丹…是不是可以扔掉?我不想每天心里都想着它。” “…………” 蓝泽筠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什么都好,唯独这份固执……简直无人能及。 “扔也可以,今晚我们分房睡。” “为什么要分房睡?” “我喜欢。” “你确定要为了一盆花儿和自己的夫君分房睡?” “就要分房睡。” “……那好…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晚上!” 两个人如同不通世事的孩童一样拌着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然后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终于是结束了吵闹。 夕阳西下,不再让人觉得孤寂凄凉,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安宁与温暖。 ........................... “我...不打算留在这里了。” 沈西言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昏黄的日光,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醉后,双眼迷离的很,也不知是否清醒。 席渊静静地听着,握着酒杯的手莫名的紧了紧。 如今,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人皇,做到了多少人没有做到的事情,可没有人知道,他这一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真正开怀大笑的日子,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他身在高处,身边清清冷冷,转头一望,如今除了沈西言,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可真的做到了孤家寡人。 二人许久无话,好半饷,席渊才饮进了杯中的酒,笑道:“这一趟,打算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心无定所,总想四处走走,不想停下来了。” “要是累了,乏了,倦了,不想走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再把酒言欢。你也好给我讲讲这一路的风光。” 席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他最终还是没有挽留沈西言,正如他所说,他的心在五湖四海,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停留下来呢,与其强求,不如随心而动,这世间的缘分总是猝不及防的,说不定在什么地方,他们便又遇到了。 “当然会回来的!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的,有你这样的台柱子,我干嘛不抱啊!纵观五湖四海,能与你相提并论的人,一只手抖数的过来!” 沈西言故作轻松的说着,终究是打破了慢慢凝聚起来的离别之痛。 “经此一别,好生珍重。” “天高路远,一路保重。” 主篇 番外一:化魂相归去,合欢酒离合 冷风一直往北处吹,如今战事吃紧,人心惶惶,路上迁移躲灾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原本这北部地带人烟稀少,少有陌生面孔,因为这战事,如今但是多了不少人。 虽说是正当春日时节,可这风里还是带着透骨的凉意,呼啸而过。天还未大亮,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走进了这座小镇。 其实这小镇原来挺大的,只是因为地处偏远,无人问津,所以就算有人管制,也并未留下名字。久而久之,当初的辉煌散去,如今瞧着竟然有些破败不堪。 “砰砰砰!”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街道上没有亮起的灯火,应该是镇中的人还在熟睡中。 伯仲抬头看了看破风轩的牌匾,捂着胸口,抬手拍了一两下便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着了。 直到过去了三刻钟,这破风轩内才闪烁起一道昏黄的灯光,摇摇晃晃,隔着窗户纸看着有些虚无。 “吱呀”一声,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这处的动静立刻引起了一阵犬吠。 从屋内出来的是一位驼着背,花白着头发的老人家。 “老东西,爷我只离开了一两年,怎么你这行动又迟缓了,害得我好等!” 老人家转过头去,只见一道看不太仔细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他连忙将手里提着的灯往前放了放,这才看清来人。只见他如今面色苍白,浑身透露着一股无力虚弱。 老人家连忙上前将坐着的人扶起:“也就一两年不见,你个兔崽子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说着将人抚进了屋内,关了房门,在左手边一处陈旧的灯台处摸索了一下,打开了壁画之后的密道。 老人家小心翼翼的将伯仲扶到床上,面色凝重的把了把脉,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来回变换,好一会儿才捋了捋胡子,骂道:“你说你,也算是活了许久的人了,怎么也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心血这般亏空,若不是你能耐大,恐怕早就去了阎王殿!” 伯仲听了,莞尔一笑,摆了摆手:“啧,小打小闹罢了,不致命的,况且我这不算是活着回来了嘛!怎么说不得高兴高兴,取两坛上年成的好酒庆贺庆贺?我瞧着你这么不高兴,难道是...心里盼着我早日下地狱去见那些青头鬼?!” 老人家听了,神色又阴沉了一分,声音大可一些,情绪激昂的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这脾气又见长喽!老夫我要是有那想法,还能任由你糟了我几百坛子好酒?!” 伯仲微微一笑,目光闪动,眼眶有些红润起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以前在这镇上对我好的人一个一个都走了,如今算算,除了蓝泽筠,好像也就只有你心里惦记着我。想来,我也不枉此生了。” 老人家听了,总觉得伯仲话里有话,不太对劲儿,连忙呸了呸:“说什么胡话呢!能从北冥活着回来,你小子是第一人!你的命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硬,老天是收不走的!” 语罢,二人相对无言,好半饷,伯仲才叹了一口气:“老东西,如今算起来,我们也认识五六十年了,当初我也并非是机缘巧合的救了你,只因你是老陈家惟一留下的血脉...不过如今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惜了,没给你们老陈家留一个香火,要是你能好色一点儿就好了,这样不管是哪儿的女子,好歹也能留个种。” 老人家听了,抽了抽嘴角:“你这小子,怎么也混起来了?我那是不屑那些胭脂水粉,寻常货色,如今死便死吧,香火断了也就断了,死掉的人不过一培黄土,哪里管的着活着的人啊!” “你倒是活得明白,如今想来,我惟一后悔的事儿,便是没能交你俢术之法,如今你年事已高,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本来想着留在这里,能给你好好的养老送终,如今瞧着,怕是没机会了。” 伯仲话语有些微微颤抖,他看着面前已经露了老态的人,如今他们两个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黑发人送白发人,都尚未可知。 老人家听了这话,面上终是沉了下去:“我的日子,如今得是拿天算得,指不定哪一天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啊,倒也不用忙活,我一个人自在惯了,若真多一个人鞍前马后,守着我的尸体,在我跟前叽叽喳喳的闹着,我只怕是得少好多天的寿命。” 二人相视一笑,平日里,他们都是各过各的,除了偶尔小聚便再无交集,可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是至交好友,如今也是心照不宣。 “对了,前些年我放在你这里一坛子酒...可还有剩的?” 伯仲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老人家听了这话,恨不得将肺腑中的血一同呕出来... “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你今日才说?况且你个小气鬼,当初就拿了手掌大的一小坛子,都不够我塞牙缝的,你觉得我怎么还会有剩的?” 伯仲听了这话,神情暗了暗,似乎有些失望。 老人家见此,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一刻钟后,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慢慢蹿了进来,伯仲眼睛猛然一亮,朝着门口那处瞧了过去。 那老人家手里提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坛子,扔给伯仲,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嘛,当时我恰好得了一些上年头的琥珀香,那酒可比你这好喝多了,况且,我看你当时一脸不舍得的样子,实在恼火,所以机缘巧合便留了下来。” 伯仲颤抖着手接过坛子,小心翼翼的护在双手之间,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他将这酒坛子凑在鼻息之间深深嗅了两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老东西啊老东西,还是你靠谱!” 老人家见伯仲欣喜若狂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不过,这陈年旧物,怎么突然惦记起来了?要想喝酒,我哪里还有上年头的琥珀香,可比你这芝麻大点儿的过瘾。” 伯仲眼睛一直盯着那白玉坛子,摇了摇头:“你不懂,那些酒喝的是年份,喝的是酒香,喝的是味儿正,好喝是好喝,但是喝多了,好酒都是一个味儿,可这不同,它对于我就像是刻在血肉里的滋味,不能分割。” “同是好酒,偏偏你这么多门道?这酒可有何不同,怎么就超越我的琥珀香了?” “它叫合离,便是我所寻的那个人赠得。前些年,战争未起我去中部大陆时,去了他住的地方,偷偷带了一些回来。算是一份念想吧。” 老人家听了,停顿了半饷,见伯仲神色自然,其中多了一分洒脱,不由出声问道:“你所寻的执念,可有着落了?” 伯仲使劲儿的点了点头:“有了,过两日,我要动身去黄泉之地,去见他?” “黄泉之地?那个地方你不是一直挂在嘴边?怎么这么久,一直没寻过?” “没有...倘若不是这一遭,我怕是永远也不知道他就在黄泉之中。这天道机缘,可真是妙不可言啊!” 老人家闻言,亦是舒展眉梢:“得嘞,可见镜花水月,未必就是一场空梦,倘若不是你这些年日日坚持,怕是也没有这一遭。如此想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是上天有感。这一路,顺顺当当,走好喽!” 伯仲笃定的点头点头,转头瞧见老人家混浊的目光心里不是滋味。 “这一路,我只走着,怕是没有归来的时候,你定要珍重,好好活着...我...” “行了行了!平日里见你洒脱的很,我还以为你自心里是个通透的人儿,怎么今日婆婆妈妈的,我的身体我自然会珍惜,倒是你,身负重伤,急急忙忙的走,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恰逢动荡之时,可要万般小心,你只管随着你的心意去吧,咱俩这一辈子,总归是没有白活一场不是?就算今日是生离死别,也别伤心,我去取两坛子酒,痛痛快快的喝了!” “好!” 清晨亮起了一丝微光,街道上终于有了些烟火气息伯仲二人窝在密道之中,昏天黑地的大喝了一场,那是谈笑风生,天南地北的夸夸其谈。直到第三日鸡鸣之时,伯仲看了看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人,轻轻的关上了房门离开了破风轩。 无名小镇之外不远的一处荒郊处,冒起了好多黄土坟堆,多年来杂草丛生,有些坟头也被荒草遮掩。 伯仲一直往里走,直到看到一处比较气派的刻了大石碑的坟墓才停下来。 这坟气派的很,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石碑上的字体有些被风霜打磨干净,只能隐隐看到“银绫”二字。 伯仲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将坟墓周围冒起来的荒草野花收拾干净,又在周围折了一大把五彩缤纷的野花,放在石碑前,才笑道:“你走的早,只听了我一段乱七八糟的故事,如今我算是心想事成了,想必你也如愿看到了大好河山。” 致此,伯仲彻底离开了小镇,朝着中部大陆行去。而那密室之中,亮了一宿的蜡烛终于是燃烧干净,慢慢熄灭。而床上躺着的老人家,只动了动手指,便再也没了声息。 主篇 番外一:化魂相归去,合欢酒离合 幽冥道口,北风呜咽,似乎是那些不愿意离开世间的魂魄哭泣着。黄沙漫天飞舞,凄凄沥沥,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伯仲站在道口,眯着眼睛望过去,如今时过境迁。丝毫没有当初的痕迹。 再往前走一个时辰,便是幽冥道口的尽头,黄泉的入口。遥想那一年,正是在此地,他们遭遇了神族的追兵,那些人的面容究竟如何,他已经记不清了。听说他在天劫之中散灭后,封西林便入了邪道,一气之下,将在场的众神屠戮干净。 伯仲脑海里想着那时的场景,必定是血流成河,孤魂肆虐。虽然那些斑斑血迹已经被黄沙掩埋,不过弥留在风中的嘶吼声尚且听的清楚。 伯仲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得摇了摇头:“可真是个刻板的,平日里瞧着也不笨啊,怎么突然之间脑子不好使了呢?...” 因为战争,三界统一,黄泉之中的人已经全部离开此地,去往人界。如今的黄泉也是空空荡荡不见一丝声息。 伯仲摸了摸系在腰间的白玉瓷坛,而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枚古制铜钱轻轻朝空中一扔,这铜钱便变大数倍,停在半空等着伯仲。 没有了帝君神力的支撑,如今的黄泉荒凉的很,几乎是寸草不生,瞧不见一丁点儿绿色生机。真难想象,魔族当初是怎么同意来这样的鬼地方。 一路上,除了漫无边际的黄沙,几乎看不到其他东西。伯仲是第一次来黄泉,根本不知道忘川在什么地方。 他就这样,像一朵浮萍,在黄泉之中来回晃荡着,绕了几个好大的圈儿,这才寻了条出路。 半空之中的铜钱就这样虚虚晃晃的摇曳着,伯仲心跳的极快,一路上目光来回瞟动着,生怕错过什么。 约莫三个时辰后,天色更加昏暗,伯仲路过了两颗极其高大的干枯悬铃木。再往前走,终于有了条道儿,不再是漫无边际的黄沙了。 伯仲顺着道儿一直往前,眼前的景色逐渐开阔起来,这里有些茅草屋,荒废的农田,虽然如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可一切都代表着,这里有人住过! 伯仲神色亮了亮,改为步行,继续一路向前。再往前数里,似乎又有木屋存在。 伯仲瞳孔放大,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这几座木屋旁边竟然盛开着一大片猩红色曼珠沙华,正迎风绽放,妖艳妩媚。 上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景象,还是迦叶后山中那片犹如红色蒲公英的合欢花海。伯仲不由得看呆了,这应该便是焦溪数十亩永不凋零的彼岸花,尽管如今已经没有人细心照料,依旧开的甚好! 这里便是他与封西林约定好要来的地方啊,以前总是听旁人说道,他也曾幻想过此地的风光,可如今真的见了,才知什么叫风华绝代。 伯仲深吸一口气,心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见到这么奇妙的美景。 伯仲记得蓝泽筠说过,到了焦溪,再往前走数里,便是传说中往生轮回之道:忘川河,奈何桥!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如此想着,伯仲身体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连忙握紧拳头稳住心神。从前只是执念在身,千想万想,如今马上就要见到了,心里却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伯仲并没有多做停留,最近他总是心悸的很,恐怕是天泽惩罚将至。他最怕的便是再次错过。 忘川还是当初的忘川,奈何依旧是那时的奈何,尽管天地变换,世事无常,这个地方就像是不存在于世间一样,平静淡漠。 伯仲行至此处,望着面前幽深阴暗的忘川河水,不由得心头一颤,这个地方死寂的很,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深渊,自行运转。 至于那座奈何,如今空空荡荡,没有来来回回的魂魄,一眼望去,只能穿过桥身,看到里面的一片黑色虚无。 伯仲神色慢慢暗淡下来,这里哪里有什么漂浮在忘川之上的摆渡人,只有一望无际的阴郁河水。他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叹了口气,只当是时间未到,他还没有来罢了。 “尔等何人,为何来此?” 忽而一道清脆邪魅的声音传入伯仲的耳朵,伯仲抬头望去,只见忘川之上的奈何桥里,正站着一位身着紫衣,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她的皮肤煞白,整个人隐在一层薄薄的紫烟之中,声音清脆又飘渺,实属诡异的紧。 伯仲看着这女子,思索了一会儿。曾经听蓝泽筠说过,这忘川之上,奈何桥头,有一日日施汤的阿婆,白昼为终,黑夜为始。生有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一日经历始终之态。 “晚辈伯仲,今日来此只为寻一位故人,无意叨扰孟前辈,还请孟前辈能够网开一面,容我多待片刻。” 伯仲的语气恭恭敬敬,他心里明白,这孟婆乃是冥界中人,那个地方,从来没有活人进去过。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那些生魂会经历什么。 孟婆静静地听着,瞳孔一缩,挑了挑弯细的柳叶眉,一步一步,朝着伯仲走了过去。 “呵,你便是伯仲?那个拥有天算之术的少年天才?” “前辈谬赞了,晚辈成不敢当,不过是偶然之间悟得了些门道,哪里称的上什么天才,如今算起来,我也已经不是什么少年了。” 孟婆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情,轻轻点了点头:“天算之术,乃是禁忌,更是难入登天的造诣,如今算算,距离你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快一千年了吧,你小子当得起绝世天才这样的名号。我瞧着如今这世上,能与你比肩的,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听孟婆的语气,似乎对他了解颇深。可他们二人应该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这一世也从未见过,孟婆怎么会知道他呢... “前辈似乎对晚辈很是熟悉...可否告知晚辈一二。” “这千年来,你的名声处处流传,叫人不注意都难,我知道你又有稀奇。不过...你要找那小子,得等一段时间的,如今帝君不在,他便不能随叫随到,只能顺着忘川河从头到尾,来回飘荡。” 伯仲听了孟婆的话,更加疑惑:“孟前辈知道我所寻何人?” 孟婆捋了捋自己的青丝,笑道:“自然是知道,那小子在此等了你将近千年,这些年里,孤魂依旧没有一丁点儿消散,可见执念之深。如今也好,你来渡他,从此以后终于没有翻弄忘川水的人了,我耳根子也能清净清净。” 伯仲听了,心头一阵触动,看来他确实在此,黄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要见面了! “不过...你因窥探天机,背了天泽惩罚,我瞧着你灵台阴气浓重,怕是等不了多少时日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果然造化弄人,有些事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无法琢磨啊。” 二人一阵沉默,这忘川的河水竟然这般渗人,离得老远,伯仲都觉得寒气刺骨。 “既然如此,晚辈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孟前辈可以稍微费神!” “你且说吧,若是我能做到,定然试一试。” 孟婆爽快的答应下来,伯仲见此坦然一笑,道:“倘若我们二人无缘,晚辈先行一步,还请前辈能够帮忙,将他的孤魂散了吧。倘若我彻彻底底的走了,他便再无理由留在这世间,不如将执念散去,随我一同消散干净。” 孟婆顿了顿,忽而问道:“你可明白他心中所想?” “自然明了,若真无缘分,我也不愿他的孤魂逗留在世间,孤独寂寞一辈子,不如消散了好,也许在荒芜虚空之中,我们还有一丝相遇的机会。” 孟婆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叹道:“也罢,你们二人的事儿,我说不得什么,你心存善念,能够以德报怨,哪怕经历无数坎坷,依旧一心向善,如此老天这才格外开恩,将那小子从恶道中拽了回来,也许正如你说的那样。真有那么一丝机缘存在,况且看在你帮我的份儿上,这忙怎么说我也帮定了。” “帮你?” 伯仲一脸疑惑的看着孟婆,更加疑惑起来。 孟婆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没错,是帮我,那个时候,我给蓝家姑娘指了一道机缘,那道机缘便是你,你深通天算之术,想必早早便知道了雪国的存在。如此一遭,你们也算是各自心想事成,而对于我...帮这天下芸芸众生渡过此劫难,便是帮我。我乃冥界中人,只管冥界之事,不可插手天下更迭。可这来来往往死去的生魂,多是因为惨无人道的战争,我又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袖手旁观。况且,那个姑娘所寻的人,也是我的故友。” 孟婆说到此处,就连语气之中,也透露出一丝温柔来:“说起来,我在这黄泉奈何之上,停留了有万年之久,这万年来,陪着我的,除了深不见底的忘川之水,除了来来往往,了无声息的生魂,便只有他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逝。” 主篇 番外一:化魂相归去,合欢酒离合 黄泉之中的光色暗得很,地儿又寂静,看着阴阴森森的,没有一丁点儿烟火气,而这生魂游荡的忘川之地,更是冷清的可怕。 伯仲坐在一颗硕大的干枯梧桐树下,静静的等着,又过去了一日的光阴,他也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昼终夜始的孟婆的两幅面孔。 可他真正等着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在雾霾之中。最近他总觉得心头悸动。伯仲叹了一口气。从浓雾之中收回目光朝着天空看去,想来应该是天劫惩罚快要来了。 伯仲将那个装满合离的白玉瓷坛轻轻的放在自己面前,心想着,倘若天泽惩罚到来,他依旧没有见到封西林,就把这坛子酒给喝了,让他去喝西北风吧。 正想着,一道破水之声轻悠悠的响起,这烟雾笼罩的忘川河水不再死寂,终于有了一点儿波动。伯仲离开起身,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匀称的很,起初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到后来,这烟雾之中,终于显露出了一道僵硬的身影,看着并不是很高大,一动不动的站在船头,身穿蓑衣,手臂僵硬的来回摆动。 伯仲心脏砰砰直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直看着那道身影。 一艘荡漾在河床之上,随时都有可能被覆灭的小船迎面驶来。 伯仲眯了眯眼睛,定定的望着,那人整张脸都被斗笠遮挡着,看着不足六尺,只鬓边几朵已经干枯掉的合欢花,终于还是让伯仲认出了他。 伯仲嘴皮子颤抖了许久,明明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封...西林...封西林。封西林!封西林!!封西林!!!” 最后所有憋在心里的话,都变成三个字。好像那么多想要说出口的词句,都没有这三个字重要。 伯仲一声接着一声喊着,声音由低到高,最后又回归低沉沙哑。。 不过,那小船之上的人,似乎是闻所未闻一般,继续划着船往前走,眼看着就要到伯仲的跟前。 伯仲见他这样,眼底的光慢慢的消散殆尽,可就在最后一刻,突然又染上了光亮。 他继续喊着:“封西林!我是伯仲啊!封西林,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说过要一起来黄泉的,如今我来负当年的约定,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昆仑的伯仲啊!” 昆仑的...伯仲,在这无休无止的岁月中,伯仲从来没有真正从心里承认过自己属于昆仑,尤其是百年前,众神讨伐之后,昆仑这两个字便彻底成了他心里的禁忌。可他与封西林认识的时候,封西林只知道他是昆仑的伯仲。 伯仲继续大声喊着,那道身影在听到“伯仲”二字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反应,手底下的船桨满了一拍。 伯仲立刻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声音越来越大:“封西林,记得我吗?我是伯仲啊!你是迦叶的封西林,我是昆仑的伯仲!我们说好的,此生高山流水,与君共赏!” 伯仲一声又一声的召唤,终于让那小船上的人有了一丝触动,他手里的船桨越来越慢,小船也是如此,慢慢悠悠的飘荡在水波之中完全没有之前的徐徐前进之势。 在这须臾之间,天空之上突然聚起一层又一层浓密厚重的乌云。伯仲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云雾之中,来回快速穿梭着一道又一道,金色银色的电蛇雷虫。 伯仲神色愈加沉重,他心里清楚,怕是自己时日已到,天劫将至。 天上聚集的雷电越来越多,逐渐有了些壮烈的声响。伯仲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喊着那小舟上的人。 须臾之后,天空上降下了第一道雷霆,直直的击打在了伯仲的后背。伯仲只觉得五脏六腑俱碎,心口隐隐作痛,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这天泽惩罚果真不同凡响,当年伯仲召唤来的雷劫与这一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身体上的疼痛,叫伯仲有些意识模糊,他本来就是旧伤未愈,身体残破,又是一路舟车劳顿,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的。 不过尽管如此,伯仲依旧没有停止,他声音颤抖低沉,一句一字咬得异常清晰。 很快,第二道雷霆便接踵而至,伯仲双腿跪地,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印子。雷霆带着些火光,将他后背慢慢灼伤,他的衣服已经破解不堪,露出里面烧焦了的血肉,伴着几缕黑色的烟气。伯仲感觉一股抽离之痛从心口处慢慢延伸出来,立刻蔓延到了全身。就像是千万只蚂蚁抓心挠肺,又热又痛又痒,生不如死。 还没等伯仲缓过神来,紧接着第三道雷霆便直直的撕破云层,劈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慢慢浓郁起来。就连地上也粘上了一些斑驳血迹。再看伯仲的后背上竟然被劈出来了一个碗大的血窟窿。从上往下看过去,似乎还能看到里面凝结在一起血块儿和其他的身体内脏。 伯仲重心不稳,又猛地吐了一口血,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他的脸色苍白,平日里骄傲不羁的神色完全不见,就连那双好看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尽管如此,他此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艘小舟上,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三个字。 天空上的云层越积越厚,似乎在孕育着更强大的雷霆之力。 天地之间,除了轰隆隆的雷声,一片寂静。就连忘川河水,也是平坦如镜,不掀波澜。 伯仲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眼前的小舟开始来回晃动,然后变成了三个四个,最后化作一片浓雾,彻底消散。 “伯仲...” 一声沙哑干涩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了伯仲的耳朵,叫原本意识迷失的伯仲突然清醒过来。 他咬了咬嘴唇,双手紧握,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的小舟又渐渐清晰起来,船上的人终于摘掉了他带了几百年的斗笠,虽然斗笠下的那张脸干枯,僵硬,灰沉,皱皱巴巴,没有一丁点儿血色,可那双眼睛还是伯仲记忆里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变。 他甚至能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封西林的那张刻板的臭脸。 “封...封西林...你小子终于...” 伯仲开心的很,仿佛身体上的疼痛通通消失一般,只是还未等他开心多久,那船上的身影竟然慢慢变成了灰烬,一点一点的消散。 伯仲话到嘴边,还未说完,便被这一幕给惊得不知所措。 而已经有了自身意识的封西林此刻目光颤抖着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伯仲,他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咧嘴轻轻一笑,而后伸出僵硬的手,将鬓边一直带着的百合花和腰间别着的酒葫芦一起摘了下来,弯腰轻轻的放在船上。 一阵风吹过,封西林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散完全。 伯仲眼眶微红,他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留下了一行清泪。兜兜转转,千百年的光阴,徘徊在心里久久不散的执念,如今居然一丝不剩。 天上的云雾越聚越多,阴森森的坠在天上,力量强大,可怕的很。 伯仲暗自吐了一口气,伸手擦掉脸上的泪痕,重新拾起一抹肆意洒脱的微笑来。他慢慢的往一旁放着的合离身边爬去。 要说惟一的遗憾,就是封西林没有喝到这壶酒,不过...想来他身在迦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喝腻了也不一定。 伯仲用尽全力打开白玉酒坛,对着天上闪烁盘旋的银蛇喝了一大口,随手一掷,将未喝完的半坛丢进了没有尽头的忘川之中。而后伯仲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古制的铜钱来,捏在手中打量起来。 这枚铜钱是封西林给他的酒钱,一文钱怕是连一滴上等酒水都买不到,可他还是收了。并且将它炼成了自己的神器。伯仲想着,以前的回忆一点一点占满了他的脑海。 老天垂怜,他终于是见到了封西林,他们虽不能同生却做到了共死,不知道是不是天大的缘分。 天空之上又是轰隆一声,声音响彻天地,使得黄泉大地也颤了两颤。 半个时辰后,天空中盘旋的乌云终于散去,原本昏暗无光的云层之中,竟然透出了一丝金黄色的阳光。烟雾散去,焦溪十来亩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依旧开的娇艳血红? 忘川河畔,奈何桥上,来来往往的生魂不断,一夜的风沙掩埋,河畔被砸出来的硕大的深坑也慢慢隐藏。 孟婆坐在奈何桥岸,转头看了看飘荡在忘川河中那只孤零零的小船,小船之上,从左到右,整整齐齐的依次摆着一串儿干枯的合欢花,一只幽黑的酒葫芦,还有一枚古制的铜钱。 这里依旧静寂如初,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孟婆心里明白,这忘川河上,再无摆渡人了。 夜幕降临,孟婆送走了最后一个生魂,夕阳西下,她也是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窈窕姑娘。 孟婆站在奈何桥上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正准备回去,可余光一瞥,她居然看到忘川河畔的那颗干枯的梧桐树变得翠绿起来。顶端的枝丫上,已经悄悄的冒出了些绿色的青芽。 有道云:生死合一,生是死,死是生,可起死回生,可化生为死。往复循环,因果天成!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白雨曦趴在自己开垦出来的二亩三分地里,摘了一篮子青菜,坐在院子里一颗翠绿的枇杷树下择起菜来。外面天翻地覆,纷纷扰扰,仿佛与这片净土没有丝毫关联。 这是她将银烨带回来的第二年,也是蓝泽筠离开中部大陆的第一个年。 因为战争的缘故,如今的黄泉与九重天,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人烟。为了可以对百姓进行统一保护,三界所有百姓通通聚集在了人界。 但是白雨曦却毅然决然的带着银烨回到了这里,如今的局势,战争一触即发,只有这高高在上的九重天,才是最安静,最适合银烨修养身息的地方,再加上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想来一定有助于他清醒过来。 虽说已经是夏末,不过院子里种着的几簇紫色牡丹依旧开的胜好,完全没有要凋零的意思。 白雨曦看着那几簇牡丹发了一会儿呆,她记得银烨总喜欢穿一身紫色的绣上金色牡丹的锦衣长袍,虽然她以前总是说,太过轻浮风骚,但是突然之间,听不到他的话,还是怪想念的。 白雨曦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想到了蓝泽筠,此去路途遥远,艰难险阻,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找到那一道机缘。 夕阳西下,这片地界儿开始变得静悄悄了,白雨曦以前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人了,换作从前,要是让她在这渺无人迹的地方待上一两年,她保准儿能疯掉,可如今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跳脱与疯狂。 银烨的沉睡就像是彻底封印了白雨曦的锋芒与快乐。这些年,她日日守着银烨,春夏秋冬,往复循环,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模一样。 白雨曦将弄好的青菜拿进厨房,很熟练的切了起来,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儿的,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只记得蓝泽筠告诉她的蔬菜粥的做法,虽然难吃,但好歹也能顶饱。 俗话说的好,熟能生巧,这两年,吃腻了蔬菜粥,白雨曦便发奋图强,好不容易终于打造出了一身的好本领。 一刻钟后,白雨曦满意的看着自己面前切好的菜,忽而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白雨曦立刻警惕起来,这里虽说是三重天,但说到底并不是人界,没有任何军队的保护,倘若真有妖兵寻过来,那可就糟了。 如此想着,白雨曦轻步移到窗前,从窗户缝隙处往外看去,这院子的大门依旧关着,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但是听刚才那声响动...应该是在院子里才对。 白雨曦偏了偏头,从缝隙处往院子里四处看去,这院子虽然大的很,但是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一圈儿扫下来,白雨曦皱了皱眉头,这院子里愣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白雨曦心里松了口气,想来应该是自己太过警惕,夏尽秋风起,兴许是风弄出来的动静呢。 可正当白雨曦收回目光时,那颗枇杷树后面竟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白雨曦挑眉,不露一点儿风声,全身凝聚灵力,朝着那一处摸去。 等到跟前时,白雨曦彻底傻了眼,只见她的菜园子里,此刻居然鬼鬼祟祟的蹲着一只小兔子,此刻正津津有味儿的啃着她的胡萝卜。 白雨曦心到:原来是你这个偷菜贼!吓了我一大跳! 兴许是刚才太过于紧张,白雨曦看到这毛茸茸的小兔子,心里居然生出一丝戏耍之意。 只见白雨曦将灵力凝聚在手指处,朝着那道身影轻轻一点,一缕红色的丝线便快速略出,将那只偷吃萝卜的小兔子牢牢绑住。 白雨曦见它动弹不得,这才上前,拿起被这兔子啃得不成样子的萝卜道:“还真是一只贪吃鬼!小家伙,我可告诉你啊,这菜园子是我的,这萝卜也是我种得,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偷我的东西,就不怕我一生气,把你扒了皮,做成兔子肉??” 地上被绑成粽子的兔子根本没理她,一个劲儿的扒拉挣扎着。 白雨曦见此,蹲下来,看着那兔子,又道:“不过嘛,虽然我好久没吃肉了,但是...瞧你这满身的肥膘,肉肯定不好吃,也罢!俗话说的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等一刻钟后,术法就会消失,你赶快走听到没!要是再被我发现偷我的萝卜,就算你的肉再难吃,我也要吃!” 白雨曦一通威胁之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萝卜,被啃的不成样子也就算了,上面竟然还有兔子的口水! “你的肉才不好吃,本仙君的身材这么好,你是瞎了吗?不就吃你一根胡萝卜吗?至于这样凶??本仙君以前吃那小子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他说过一句!” 白雨曦嫌弃的丢掉萝卜,正准备走,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脆生生的,像是一个小孩童的。白雨曦立刻往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院子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啊! “谁!!?谁在说话?!什么叫不就吃我一根胡萝卜,那萝卜可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种得!你凭什么.........” 白雨曦当然不是一个吃亏,先不管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听到那人说的话,便吵了起来。不过...只说了两句。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被五花八绑的兔子,试探的问道:“是.....是你在说话???” “废话,当然是我,这个院子,除了你,不就本仙君一个活物嘛!不是我难道是鬼啊!” 白雨曦眯了眯眼睛,一脸的错愕,她围着兔子来回走动,好半饷才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兔子成精了??!” “你才是兔子精!本仙君可是世间最纯净的灵气所化!吾乃灵物!!” 这兔子似乎本讨厌别人说他兔子精,被白雨曦这么一刺激,就连身上的兔毛儿都有些炸裂。 白雨曦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我的小极,那么凶猛的极斑虎都没有成精,居然...会有一只兔子成精了!” “本仙君说了!我不是兔子,不是兔子!哼!极斑虎虽然凶猛强健,但是灵智低的可怜,不要拿它和本仙君比!还有!小姑娘!我劝你赶紧将本仙君放开,不然仙君我要你好看!” 白雨曦彻底呆住了,这兔子居然还会威胁人,而且它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一丁点威力! 不过白雨曦还是放开了这只兔子。 “行了,管你什么君,赶快走吧,以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偷我的菜,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白雨曦这样说着,正准备回去继续做饭,忽而跟前的枇杷树并着那只兔子一起发起了绿色的光。 白雨曦连忙后退两步,目光警惕的看着那处。 一刻钟后,刺眼的光芒慢慢散去,一道约莫三尺高的小孩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小孩儿皮肤和雪一样白,其中又夹杂着一点儿粉嫩,扎着两个小啾啾,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白雨曦,光着脚丫子,穿着一件儿碧绿色的小衣服,看着可爱的很。 白雨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完全忘记了兔子不仅成精了,它还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怒视着白雨曦的奶娃娃见白雨曦一脸的惊错,严肃的说道:“怎么??害怕了?你若是愿意给本仙君道歉,并且把这一园子的胡萝卜都送给本仙君,本仙君可以考虑放过你。” 白雨曦听他大言不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屑道:“行了,小孩儿,赶紧回家吃饭啊,我还有事儿要忙,没时间陪你玩儿。” 小孩儿见白雨曦根本就不怕他,气的跺了跺脚,脆生生的喊道:“小辈!你没有听到本仙君的话吗?这里可是我的地方!你趁那小子昏睡,鸠占鹊巢,占了我的地方,怎么,还想把本仙君也丢出去??!本仙君告诉你,你就是在痴心妄想。” 白雨曦这会儿饿了,她想到菜还定定的放着,她实在不想和一个小孩儿争辩什么。 心里如此想着,白雨曦才道:“行了,你想干嘛就干嘛,不过有一点我们可要说好喽,这个菜园子是我的,里面的菜都是我一个人种得,你不能偷吃我的菜,除此之外,你做什么都行。” 谁料这小孩儿竟然丝毫不做退让,只见他又短又胖的双手叉着腰,看着白雨曦喊道:“什么你的!这座院子里的东西,包括主殿里面躺着的那具男尸,都是我的!明明是你后来者居上,趁我不在,在我的园子里种东西,这块地是我的,按理说里面的东西,也是我的!” 白雨曦听到这里,也有些恼了,捋了捋头发,晦暗不明的笑道:“小孩儿,我看你年纪轻轻,嘴上的功夫倒是厉害的紧,我可告诉你,就算我是鸠占鹊巢,那里面躺着的人是我的,这园子也是我的,你要是敢做什么,你看我会不会把你的屁股抽开花儿!!”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天高云阔,白雨曦和“兔子精”化成的小嫩娃大眼瞪小眼儿,谁也不服谁。 “咕......~~” 好半饷,只闻这嫩生生的小孩儿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咕咕叫。小孩儿面上一红,连忙尴尬的捂住了肚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瞟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白雨曦见此,“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喂!小朋友啊,你看这天儿已经黑了,你玩儿够了,就赶紧回去吃饭吧,可别叫你娘担心了。看你这么可怜,今天的事儿,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 小嫩娃听了这话,肤色更红了些,瘪着嘴,怒视着白雨曦,好半天,才喊道:“你才是小丫头,吾辈算起来,可比你大可好几千岁呢!你怎敢这样称呼?!” 白雨曦闻言,敷衍的点了点头,绕着小娃转了两圈:“虽然这世间确实有生了万年千年百年的灵物,化作人形,其貌如同小孩儿一样脆嫩。可我瞧着你不过就是个刚刚化作人形的兔子精,怎么也不像那活了千百年的灵物,行了!都这个点儿了,我可没时间和你在多费口舌,大门在那儿,你请便吧!” 小孩儿听了,用小胖手仔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才道:“我怎么就不想活了千百年的灵物了?你才是兔子精!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吾辈可是千年化生的枇杷树灵,也就是你身后的这一颗,说起来,屋里的那小子也要比我小个几十岁,更别说你个丫头片子了!” 白雨曦见他说的有板有眼,一副真真儿的样子,随即心身疑惑,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枇杷树,这树确实要比寻常的枇杷树都要高大粗壮上许多,而且尽管四季轮回,这树却总是一片茵茵绿绿,而且不开花不结果...确实奇怪。 白雨曦打量了半天,转头见这小嫩娃又叉着腰,趾高气昂的看着自己。 思虑许久,白雨曦打算再问一问。 “行吧行吧,既然你是这九重天上活了千年的灵物,那...屋内的那个人...你可认识?” 小嫩娃一脸自信的说:“当然认识,这小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叫银烨,乃是神族无比尊贵的小殿下,想当年,他出生之时,漫天红霞,紫气东来,天降祥瑞,光彩烨烨。如此景象,惊世罕见啊!” 白雨曦见这小嫩娃不像是作假,随即又道:“既然你是天生灵物,生于神族,想必定然是知晓这神族族长喽!?” 小嫩娃一脸的不屑:“这问题如此简单,我当然认识,当今神族族长乃是孟长亭孟族长的嫡孙儿邶祉。” 白雨曦点了点头,心到:这小娃说话逻辑清晰,问答之间,所言皆为实,确实比一般孩童知道的多得多,而且...听他的口气,还真有些像是活了千年的灵物呢! “既然如此,那..你肯定认得我喽?!毕竟我这么出名的!.” 白雨曦笑了笑,伸手反指了指自己,一脸期待的问着小嫩娃。 小嫩娃认真的打量了一圈儿白雨曦,无比肯定的摇了摇头:“是吾辈眼拙,你这小人物,我属实没听说过。” “你!!” 白雨曦听到小嫩娃这样说,心里头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可偏偏这娃娃就像是雷打不动一般,一脸无所谓的看着白雨曦。 “行了行了,真的是,我堂堂魔族公主,跟你个小屁孩儿计较什么,你说什么就什么,既然是这枇杷树化的,那就赶紧回你的老窝。” 白雨曦甩了甩手,不想和这小娃娃多费口舌。 小嫩娃见白雨曦就要走,心里莫名有了些失落,随即连忙出声喊道:“你别走啊,不就吃了你两根萝卜,怎么就生气了?大不了我还你就是了。” 小嫩娃的嘀咕一字不落的进了白雨曦的耳朵。白雨曦见他此刻搭拢着脑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可爱的紧,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戏耍之意。 白雨曦慢悠悠的坐到石凳上,悠闲的伸出一只手,放在小嫩娃跟前:“也行,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你是活了千年的灵物,那定然是比寻常君子,更重承诺,我刚才看了看,好像是被你啃坏了三根萝卜,这样吧,那留下的半根儿我就不要了,你给我两根,我们一笔勾销。” 小嫩娃明显没想到白雨曦居然当了真,它从小就生在此处,千年之间,从来没有出过这院子,这院子,银烨一直住着,要说他种花养鸟的手法,他还能学上一丁半点,可这种菜...他哪里会!这...他要从哪里给她找萝卜呀! 一时之间,左右为难,小嫩娃挠破了头,也没想出法子,这才看着白雨曦,窘迫的说道:“这...要不,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儿算了吧...” 白雨曦见他要赖账,连忙道:“那不行!这话可是你说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莫不是敢说不敢认?!” 小嫩娃摇了摇头:“我哪里敢说不敢认...只是,这农耕我确实不了解...要不...我拿其他的和你换好了。” 白雨曦闻言,上下打量了一圈儿,这小嫩娃虽然生的清秀粉嫩,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可周身上下,穿的是粗布麻衣,全身没有一点儿值钱的物件儿。 “换?你能拿什么和我换?” 小嫩娃搓了搓手指,仔细的想了想,目光来回瞟动,突然看向了那间放着银烨的大殿。 “小丫头!吾辈见你对那小子挺上心的,这小子心思缜密,大多事儿都藏在心中,不与人言语,我想关于他的事儿,你定然有不知道的吧,不如就拿这个来换如何?” 这话算是说到白雨曦心坎儿里了,正如这小嫩娃所言,银烨看着生性洒脱的很,可眉宇之间,似乎总围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谜团,她确实很想知道,银烨以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如此想着,白雨曦轻咳一声:“谁对他上心了?他救过我...我只是不想欠他人情罢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说说,解解闷也是好的。” 小嫩娃见白雨曦答应了,随即拿起那根没有啃完的萝卜,用袖子擦了擦,也坐到了石凳上,兴高采烈的说:“甚好甚好,吾辈乃树灵风芽是也。不知汝是?” “我是白雨曦,魔族中人。” 风涯听了这话,又仔细的瞧了瞧面前这人的眉眼,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也不是一个多话的,随即讲起了银烨的若干事宜。 “正如吾辈刚才所言,这银烨乃是神族最尊贵的小殿下,一来,他乃是邶祉最喜爱的王后所生,二来,便是与他出生之时的祥瑞之气有关。也正因为如此,银烨打小就是被当做下一任族长来养的......” 千年前,妖族飒必苏霍乱神族,挑拨离间,差点儿引得神族大乱,幸亏最后帝君圣明,出山定夺,这才使得神界安稳。 当日,神族众人缉拿飒必苏,众掌教已有心奏明,将妖族彻底从世间抹除。 可正当此刻,紫气东来,天降祥瑞,神族诞生了一名男婴。神族族长邶祉觉得此乃天意,不应徒增杀戮,妖族这才逃过了一劫。 这个男婴便是神族小殿下银烨,神族所有人都知晓的下一任神族族长。 银烨自小便长得好看,所以宫里的神官都喜与他来往,尤其是那一双烟波浩渺的桃花眼,生来就是勾人魂魄的主儿。 因着是当做族长来调教的,银烨三岁开始便被严加教导,再大一点儿,白日里修习术法奥妙,夜晚就被关进了藏书阁抄书。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说来,兴许真的是天选之子,银烨也是聪明的紧,不管多难的术法,他总能用最短的时间学会。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如此,从小到大,虽然艰苦了些,不过确实学得了通天的本事,叫神族众人皆倾佩有加,邶祉对他托付了极高的众望,见他如此,心里也是欣慰的紧。 白雨曦托腮安安静静的听着,叹了口气:“平日里见他很少出过手,不过...真正出手了,确确实实厉害的紧,三岁...那么小便开始被严加教导,那会儿...我还只是个玩儿泥巴的小屁孩儿,更别说什么熟读诗书,修习术法了,如此一比,可见我阿娘还是挺疼我的,没让我那么早便断送了快乐。” 风芽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虽说是如此,兴许是这小子天生慧根,学什么都快,平日里倒也有不少时间调皮捣蛋,这捉鸟摸鱼,样样不少,每一回都是被邶祉拿着棍棒鞭子带回来的。这些倒还好,只是小小年纪,不知从哪里学了喝酒,当初硬是没把邶祉气的半死,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偏偏这银烨小子是个皮厚的。可没少让族长王后头疼。” 白雨曦闻言,眼神一亮:“噗!是嘛!他也如此?我还以为我们天泥之别呢!如今听起来倒还真有几分相似,那时,我也如此,惹得白奶奶和我阿娘头疼,这鞭子也没少挨!” 风芽见白雨曦没开玩笑,才脆生生的说:“要是一直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邶祉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银烨在他的心中,早就是站在神坛上的人了,不容有一丝污垢沾身,可他哪里知道,世间之法,物极必反。有些缘份那是命里注定的,哪里是他能阻挡的住的。”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这话怎么说?” 白雨曦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奶娃娃,她总觉风芽说话的语气有些悲凉。 风芽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与你们魔族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银烨二十岁时,便被邶祉扔进了黑暗森林里历练,那个地方,凶险异常,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平常人只要进去,就再也不可能出来。考虑到这一点,银烨临走时,邶祉给了他一颗传送珠,倘若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不能战胜的危险,便可借此珠离开黑暗森林。 这天地不容的缘分,也正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银烨在黑暗森林里拼杀了一个月,每日以灵兽血肉为食,虽然是伤痕累累,但也侥幸活了下来。 这日,他正在和一只火云狮缠斗,忽而一道嘶吼之声,响彻云霄。 银烨只觉得心神皆颤,而那只刚才还对他龇牙咧嘴的火云狮已经夹着尾巴,不知逃去了哪里。 银烨挑了挑眉,从怀中拿出一枚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这才轻声道:“弄这么大的动静吓谁呢?我又不是吓大的,要打赶紧的,别浪费我的时间,我还打算留些日子,去人界喝几天酒呢。” 银烨语音刚落,这森林之中便大风涌动,这林中的灵兽似乎都很惧怕这东西。如今都不知道躲到了哪里,这里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银烨见此异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右手轻轻一转,便化出一朵紫金色的牡丹,朝着林子一处打去。 这紫金牡丹速度极快,待进入林子之中,便听到了一声结实的碰撞。顷刻间,原本涌动的风慢慢停止下来,一切回归平淡。 银烨伸了伸懒腰,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那双无比勾人的桃花眼在夕阳下魅惑的很。 可他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涌起一缕带着血腥味儿的风来。银烨瞳孔一凝,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右肩已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穿透过去。 银烨眼神一瞥,这东西竟然是一只胳膊粗的又长又尖的黑色长角! 如此危急时刻,银烨左脚使足力气,朝后猛地一踹,然后挣脱尖角,连忙跃上了一颗高大挺拔的树枝上。 右肩火辣辣的疼,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沿着银烨的衣服一直往下,顺着枝丫滴落下去。 银烨忍着疼,注目瞧去,被他一脚踹出去好远的东西居然是只他从未见过的怪物。 只见那怪物约莫一丈高,双目通红,尖嘴獠牙,额头处也长了一根长长的独角。四肢粗壮,浑身覆盖着厚厚的毛发。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之气。 刚才穿透银烨肩膀的正是它头上的那根独角,鲜血顺着那只角留了下去,顺着这怪物的眉心一路往下,将将流进它的嘴里,那怪物伸出舌头舔了舔,兴许是鲜血的刺激,瞬间更加暴虐起来! 此片森林的风重新汹涌而来,银烨封住右肩四处的经脉,将血止住,目光警惕的看着那东西。 他也算是博览群书,见识广泛,可这么奇怪的灵兽,他以前从未见过。 怪物虎视眈眈的看着树上的银烨,贪婪的舔了舔嘴唇,而后往后退了一步,猛地一个冲刺,朝着银烨在的那处枝丫跳去。别看这怪东西身躯庞大,但是速度之快,犹如雷霆闪电。 得亏银烨闪躲的及时,只衣服下摆被撕的粉碎。 银烨眉头慢慢紧皱起来,这东西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超于他,如此纠缠下去,他必定是要吃亏的。 如此想着,银烨也明白绝对不能同这怪物拖下去,时间越久,他的心力就会消耗越多,而这怪兽,能在如此残酷的黑暗森林之中存活,定然是有些本事的! 银烨心下拿定主意,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逐渐变得凌厉起来,嘴角微微一笑,整个人立刻被一股厚重的力量覆盖住,这种力量不同于俢术的灵力,比灵力厚重强大。 霎那间,银烨整个人就像是是被包裹在了一团紫金色的火焰之中。 对面蓄势待发的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银烨的变化,一双血红的瞳孔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银烨,满是獠牙的大嘴轻轻嘶吼着,整个身躯逐渐拱起,浑身的毛发立刻如同倒刺一样立了起来。 如此一人一兽互相打量着,气场强大,谁也没有打破宁静。 忽而银烨瞳孔缩了缩,整个人就像是一团快速移动的混团,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一道道虚影慢慢在风中涣散。 银烨选择先发制人,在离开地面的那一刻,他的手中便立刻幻化出了一把紫金色的锐利长剑,这怪物虽然敏捷,但是也没有想到银烨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朝自己冲过来,一时之间无从反应,倒让银烨得逞。呼吸之间,只闻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撕扯,接着便是响彻云霄的哀嚎。 银烨的剑快准狠,直指怪物的咽喉,一剑下去,竟然将怪物的脖颈彻底穿透。 这怪物疼极了,就像是发了疯,四处扭动,将银烨连人带剑摔了出去。 银烨狠狠的撞在了一颗大树上,全身的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也不知道碎了几根。 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风萧萧瑟瑟,夹杂着一丝冷意。银烨迅速稳住心神,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响彻云霄的哀嚎一声接着一声,很快,哀嚎之声就转化成了愤怒的咆哮。 银烨原本松懈下来的心神又紧了起来,那一剑可是彻底封了喉咙的,要是换作平常的灵兽,早就毙命,可这怪物竟然还活着!刚刚他可是用去了八成的功力,倘若这怪物还有抵抗厮杀的能力,那他定然是凶多吉少的。 银烨的担心确实应了验,兴许是银烨的进攻确实威胁到了这怪物的生命,如今它那双猩红的眸子更加缨红起来,就像是两颗鲜血做成的会发光的珠子一样渗人,狠狠的等着银烨,脖颈处的伤口疯狂的往外滋血,怪物愤怒的穿着粗气,一步一步的朝着银烨走来。 银烨的心跳慢了半拍,思绪快速运转,却没有一条逃脱之计。眼看着这怪物快到跟前。 银烨无奈的叹了口气,摸了摸怀中的传送珠,自言自语道:“还是输了,想想那老头儿的脸色,还真是令人头疼呢...” 转眼之间,怪物已经行到了银烨面前六七尺的地方,银烨能够清晰的听到这怪物急促粗暴的呼吸声。 怪物此刻已然失去了理智,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银烨咬去......顷刻间,此处光芒大盛,银烨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光影之中。 半刻钟后,整个森林终于回归了一片寂静,而那怪物已经变成了好几块儿,血肉在刚才猛烈的冲撞中,散落在了方圆几里。这次,就连哀嚎的机会也没有。 银烨将那朵紫金色的牡丹收回,背对着血腥无比的战场,笑道:“可惜...我银烨从来都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话音刚落,银烨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一股热流从身体四处涌到了咽喉处。呼吸之间,他已经僵直的倒了下去,再无声响。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留下了一大片的血腥场面。冷风将这里的血腥之气带到了黑暗森林的各处。很快便引来一群专门食肉的秃鹰。 秃鹰密密麻麻的降落,快速的叼食着散落在四处的尸体血肉。 ...... 银烨感觉整个人被粘稠的血液淹没了一般,算起来,他在黑暗森林已经待了足足两个月之久,浑身上下沾染的血腥一层又一层。那些灵兽的血液是温热腥臭的,起初他还会觉得恶心,可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似乎活着更重要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昏昏沉沉之中,银烨觉得浑身的粘稠感慢慢消散,就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拂过他的脸庞,胸膛,一点一点的化散他周身的紧绷与暴戾。 如此温和的气息里,银烨竟然安心的睡着了。 待再次睁开眼睛时,银烨彻底懵了,眼前的薄薄的淡紫色纱幔,一缕刺眼的阳光顺着缝隙投射进来,洒在他的手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灼热的阳光,黑暗森林里,四处都弥漫着瘴气,常年一片漆黑,阳光根本投射不进去。 银烨思索了一会儿,他记得当日在黑暗森林之中,他并没有选择捏爆传送珠,而是用自己全身的气力催动了灵器,最终才将那怪物彻底收拾干净。 至于之后的一切,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看眼前的场景,他绝对已经离开黑暗森林了。 银烨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身,银烨转过头看去,只能看到一点碧色裙摆,那人左脚处似乎挂着一串儿铃铛,走起路来,声音清脆悦耳,看样子应该是一位姑娘。 知柳将捣碎的草药端了进来,透过薄纱看到那道坐起来的身影。她眉梢一弯,微微一笑,看着那处道:“你醒了?还真是个命大的人,说来,你也算是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吧。”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在此之前,银烨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刺眼的光芒,那束从窗户边上投射过来的光线竟然会如同熊熊大火一样热烈。 四目相对,银烨呆愣的片刻,面前的这个姑娘清秀粉嫩,眉眼带着灿烂的笑容,嘴角轻轻弯起,就像是一只娇媚的小狐狸一样。 “死人堆里带回来的?看来是姑娘救了我了,在下银烨,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客气什么,你我既然能够遇到,那就是缘份。况且能在那个地方生存下来,想必你一定是有些本事的吧。我听族长说,黑暗森林里的灵兽可比其他地方的可怕多了。” 知柳说着,将捣碎的草药拿过来,一脸为难的看着银烨。 就这样犹犹豫豫的好半会儿,知柳才道:“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我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先前我瞧你骨头碎了好几处,恐怕没有办法已经包扎伤口,不知道公子介不介意知柳给你上药?” 银烨听了这话,愣了片刻,连忙摇了摇头:“知柳姑娘如此坦荡,就连你一个女儿家都不在乎这些,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如此便麻烦姑娘了。” 知柳听了这话,也不耽搁,立刻坐在床边,将银烨的衣服拉开上药,在黑暗森林之中,那头怪物可是给他留了不少伤口,尤其是右肩那处,简直就是一个血窟窿! 知柳擦完药后,熟练的将伤口系好,这才松了眉头,道:“公子果然厉害,这么大的伤口,竟然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说起来,还是姑娘的药好,冰冰凉凉,粘上一点儿,我便觉得全身舒快,疼痛全无。” 知柳见银烨话语之间客气的很,忍不住捂住嘴,笑了笑。 “姑娘笑什么,难道是在下说的不对?” 银烨见知柳笑得开心,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知柳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想来你这样花言巧语,肯定迷了不少女孩子吧。我只知人界的公子哥儿是这样的。” 银烨挑了挑眉,不清楚知柳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戏弄自己。不过除去这些,他倒是从知柳的话中,听到了一些思绪。 “听姑娘的话,这里不是人界?” 知柳点了点头:“这里是黄泉魔界。你可是在黑暗森林里的,那个地方,算起来,似乎也只有黄泉离得最近。” 银烨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自从万年前,大战之后,两族便分了开来,一族入九天,一族坠黄泉。从此各不相欠,独立过活,可即使如此,这万年来,魔族不理俗世,几乎不怎么露面,最后世说纷纭,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话儿,使得神人两界对魔族憎恨有加。可如今,他竟然被魔族女子所救。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难以言喻。 知柳见银烨发起了呆,神色有些暗淡下去,只道:“你无需多想什么,等再过几日,你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能离开这里。日后你若不提及,没有人知道你是被魔族中的人救的。” 说完,还未等银烨说什么,便自顾自的拿着东西走了。 银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像是打了个圈儿,重新回到了肚子里。 之后,知柳依旧每天都来,和银烨有说有笑的聊着,似乎根本就没把之前的事儿放在心上。 这天,上完药后,二人又聊了许久。银烨见知柳从头到尾,嘴角都带着笑容,就像屋外的太阳一样刺眼。 “其实......我并未觉得魔族有什么不好,那日我沉思许久,是在想,倘若我告诉姑娘,我来自神界...姑娘还会不会如此真心待我,毕竟两族,归根结底,是有世仇的。” 银烨说完,知柳沉默了许久,银烨见她面色凝重,心里头就像塞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噗......原是这样,看来你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担心你瞧不上魔族,你倒担心起两族的关系。这样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万年了,我听族长说,魔族先辈之所以愿意坠入黄泉,就是想退让一步,化干戈为玉帛,据说刚开始的那些年,两族的关系并没有如今这样紧张。也许是后来物是人非,很多人都忘了那场战争的残酷,再加上心里的欲望作祟。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们阻碍不了世人的思想,所以管他呢,但求心中无愧便好。” 银烨看着笑魇如花的知柳,神情逐渐呆愣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如此的通透,不受世俗的牵绊。 “姑娘说的是,时过境迁,没有信仰的人越来越多,当初的那场战争恐怕已经成为了被洪流卷走的一桩趣谈。可尽管如此,这世间还是有清明的人的。本是同宗,都是心向大道的。不论善恶,不分彼此。” “好一个不分善恶,不分彼此,我虽然身在魔族,从来没有出过黄泉,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人还是挺多的,他们有神族的,有人族的,起初都是以礼相待,可知道自己身在魔族之后,便一刻也不想多待。成见之深,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扭转的。银烨...你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一切罪过放在一个名头上。我们魔族向来都是安分守己的,我不能说他们都是好人,但是善恶两道,人魔神三界应当都有,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高人一等的说法了?” 知柳说着,语气渐渐便的激昂起来,能看的出来,她确实很是憎恨这个世间新形成的法则。 银烨见此,叹了口气:“欲望太多,事事难以捉摸。凡事一传十十传百,听的人多了,也就信以为真。自然也会忘了自己原来的信念。如此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已经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了得了。” 二人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传递开来。 半个月后,银烨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知柳很是高兴,决定带着银烨好好见识见识黄泉的风光。 知柳指了指前面的林荫小路:“再往前走几里,应该就到焦溪了,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银烨见知柳兴高采烈,满脸的激动,嘴角竟然也微微上扬,笑了出来。 “慢点走,这小路看着凹凸不行,极容易崴脚,你可悠着点儿啊。” 知柳点了点头,走到了银烨的身边:“知道啦,可那焦溪的花儿真的很特别,你在外边儿一定没见过这样的!” 银烨点了点头:“先不说那焦溪的花儿,就单单这黄泉里的景色,已经让我应接不暇了。这和我想象之中的样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知柳眨了眨眼睛,她当然知道银烨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也没错,我听族长说,原来的黄泉就是寸草不生,暗无天日的模样,魔族刚刚到达黄泉的时候,因为环境恶劣,无法生存,死了不少人,后来帝君来了,用自己的神力,造了一个世界,这里才有了生机。要不然,魔族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里呢。” 知柳为银烨解惑。银烨也是听说过那位帝君的,他原本以为,帝君是为了三界安宁,特此留在黄泉之中,维持其中的平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夕阳西下,两侧是枝繁叶茂的茵绿,银烨与知柳并肩而行,画面无比的和谐美好。银烨从来没有这样的轻松自在过。以前在神界的时候,陪伴着他的只有各种严厉的教导,或者那些人艳羡的目光。人人都羡慕他一出生便是神界未来的首领,可根本没有人明白他到底开不开心。 忽然,清脆的铃铛声戛然而止,知柳停下脚步,拉了拉银烨的衣袖,道:“我们到了,你快看,这里便是焦溪罕见的十来亩曼珠沙华。” 银烨顺着知柳的目光看去,一眼望去,眼前皆是娇媚艳丽的猩红色花儿。花田之中,没有一丁点儿翠绿,只开的灿烂的红色花朵,随风来回摇曳。 一股沁人心肺的清香飘了过来,银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感叹道:“妖媚惑人,猩红娇艳,高贵典雅,世间名花千万,清新脱俗者,娇媚妖艳者,高贵端庄者,如若寒霜者,遗世而独立者,都不及眼前一抹猩红,千万种姿态,美不胜收!可歌可叹耶!” 知柳见银烨看呆了,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彼岸花在黄泉也挺常见的,可不管哪一处的,都没有这焦溪的漂亮。白姨说,她的花儿,乃是世间最纯净的,她在焦溪待了几百年,心里头只记得这十来亩鲜红的花儿。可见是真的喜爱。我总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种得出这样美丽的花儿。” 银烨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这十来亩花,没有一朵枯萎的,个个精神饱满,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想必你口中的白姨,也是个难得的妙人吧。” “她何止是妙人,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只可惜,每天都带着面具,遮住了容颜,不过我听族长说,白姨可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 银烨转身,见知柳一脸的向往,随即笑了笑,情不自禁的说道:“我倒觉得,世间最美的女子就在我眼前。”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朗朗夏日,屋外碧草连天,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生机盎然,娇俏动人,正是外出游玩儿的好日子。 知柳托着腮,不停的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银烨。她的双手一直敲打着桌面,眼神之中,似乎带着哀求之意。 “你就带我去吧,人人都说人界新奇的东西,数不胜数,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去过人界呢。” 银烨见知柳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晶莹剔透,就像是山涧小泉一样清澈见底。不过...在他看来,人界可比黄泉危险的多。 如此想着,银烨皱了皱眉头,摇头道:“不可,你只知人界新鲜,可万丈红尘之中,七情六欲交杂混合,欲望贪念比比皆是,都言人心叵测,那地方远没有这里平静怡人。” 知柳闻言,眼里的光芒渐渐淡去,瘪着嘴叹了一口长气:“也罢,你定然觉得我是个累赘,跟在你身边儿碍着你了,既然你不愿,我总不能架着刀逼你不是。我看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回你的神界,好好养着?” 知柳话音刚落,银烨脸上的轻松淡定便通通敛去。二人谁也不让步,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银烨这才轻咳一声:“既然你想去,倒也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知柳见银烨终于松了口,脸上立刻又有了娇艳明媚的笑容:“好呀好呀!别说一个!十个我都答应你!” 知柳的笑容干净的很,十分具有感染力,银烨光是看着,眉梢就跟着弯了起来。 “十个太多,一个便够,你去了人界之后,必须牢牢的跟着我,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明白了吗?” 知柳就像是听话的狗儿,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知柳早早的喊了银烨,一同离开了黄泉,朝着人界去了。一路上,知柳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收敛回去。 二人出了幽冥道口,便到了一处两国交界的山谷,银烨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转头问道:“人界地域辽阔,不知你想去哪处?” 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身边都没有动静。银烨回过头看去,只见身旁的人儿已经彻底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那双本来就内含水波的眼睛,此刻瞧着更加动人。 知柳四处望了望,忍不住赞叹一声:“这就是人界的天空吗?好蓝啊!你看这山涧里的花儿,好好看啊!这里好美啊!” 银烨宠溺的笑出了声:“我倒瞧着和黄泉的没甚区别。” 知柳连忙摇了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黄泉之地,虽然被帝君造了个太阳出来,可那里的一切一切,好看是好看,但看久了,你就会发现缺了点儿活气,黄泉之内,可是有生魂来往的忘川奈何,那个地方的死寂气息一直往外渗,哪怕是这炎炎夏日,有时候也会觉得有透骨的冰凉。哪里能和这里的世界比呢,你闻闻这风,是温暖的味道啊!” 知柳已经被这个奇妙的世界彻底吸引,她蹦蹦跳跳的往前,已然忘了银烨的问话。 银烨不想坏了她的兴致,倒也不问了,这天高海阔,哪里都是美景,哪里都是去处,不如随着她走吧。 一路上,知柳的惊叹之声就没有停下来过,二人走走停停,终是跨过山涧小路,到了一处繁华的国都----龙华! 龙华地处大陆中部,乃是各路商旅混杂之地,融会贯通,繁华的很。 人来人往就像是山海一般,街道两旁,叫卖之声络绎不绝,路上走的人形形色色。朱门显贵,平民百姓,各有各的去处。 知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市井,连忙紧紧拉住了银烨的衣袖,躲在他的后面四处观望。 银烨见知柳是真的害怕,连忙出声安慰:“别怕,这种地方,人确实多一些,不过大多都是些市井小民,不会伤害你的。” 知柳点了点头,跟在银烨后面走了一会儿,这才彻底松懈下心神。面前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新鲜。街上小摊贩卖的东西亦是琳琅满目。 没过多久,知柳便彻底的融入了这片情海红尘之中。 知柳拉着银烨东逛西看,遛了一圈又一圈儿,直到太阳落山,天空暗淡,点点繁星展露无遗,这才在一处安静偏僻的小酒摊儿停了下来。 虽然天色暗淡,不过这龙华可并没有因为这样结束喧嚣,只见街道两旁挂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比起白日里,更是多了一丝不同的景象。 知柳随手从纸包中拿了一块儿糕点,盯着巷口来回穿梭而过的人,道:“好生热闹,这样的场景在我们那里是不会出现的。族长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是非多了,欲望就多,欲望多了,有些人就会失去本心,变得冷漠绝情,不分善恶。可...我总是在想,大千世界,都有它存在的章法,这世间的善与恶,阴与阳,哪能是这么容易阻断的。” 银烨转头见知柳那双烟波荡漾的眸子在忽远忽近的灯光下,更加明亮起来,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她眼里的光线变化。 “你说的不错,我觉得魔族族长也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苦海无边,这欲望之海亦是如此,想必他也是一路经历了许多,这才选择让黄泉里少一些纷争,如此作为,未必就不好。” 银烨感觉身旁的少女,情绪有些波动,连忙出声回应。 知柳用力的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说,人活着,有了思想,就会想很多事情,那些事情就像是这天空之上永远不灭的繁星。有的是快乐的,有的是悲痛的,有的是善良的,有的是邪恶的。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我听族人说,族长以前爱过一位人界的女子,那女子甚是刚烈,算是个人物。当初他们也是十分相爱的。为此,那人界女子义无反顾,修了魔族术法,他们本该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可惜...族人并不觉得一个修了魔族的外界女子,真的能够配的上他。最终,他们还是遗憾终生,同在黄泉,却宛若陌生路人。可见世人的偏见之语是多么的可怕。” 银烨听了知柳的话,眉头紧皱,他总觉得知柳今日所说的,过于悲戚,这根本不像是平日里的她!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一股酒香渐渐飘了过来,瞬间拉回了二人的思绪。 知柳看着端着酒壶,朝自己这一桌走过来的蹒跚老人。这酒的味道一闻便知是有些年头的! “来来来,二位客官,你们的酒好喽!” 老人笑着,将一只黑色瓷罐儿并两只有缺口的瓷碗放下。 知柳迫不及待的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这酒入口略微苦涩,质感粗糙,不过回味中带着一点儿淡淡的竹子香气,底蕴厚重,劲道十足,一番中和下来,倒是将原本的不足之处彻底遮掩起来。 “哇!好酒啊!这人界的酒竟然如此好喝!” 知柳忍不住又倒了一碗,话语之中满是赞叹之意。 银烨听了,挑了挑眉,看着桌上的瓦罐儿,有些嫌弃,不管是神族的琼浆玉露,还是人界的花汁清液,他品过的酒,可谓是数不胜数,而面前的这个,光是闻着便知并不是极品。 不过,银烨见知柳喝的这样痛快,一时之间也是把握不定,倒了一碗尝了尝,顷刻之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充斥了整个喉咙,银烨皱了皱眉,道:“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竹叶青罢了,这酒,虽然只在龙华产,但是做工简单,用料轻贱,味道也普通,根本不能算是好酒。” 知柳笑了笑,摇头道:“怎么不能算是好酒,这上了年头的东西,便不会只和外表一样简单,往深处想,这酒里便是年岁的故事了。怎么能不好喝呢。况且,这是我在人界喝到的第一壶酒,我说它好喝就是好喝!” 银烨见知柳话语终于有了些往日的俏皮,心中也高兴,宠溺的应道:“行,听你的,你说好酒便是好酒!” 夜色又深了几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就连华灯也暗淡了几分。银烨小心翼翼的抱着熟睡中的知柳饶过街道,进了一家客栈。 ............ “听你这么说......银烨......他这么喜欢喝龙华那一家的竹叶青,竟然是因为...那个叫做知柳的姑娘?” 白雨曦听着,神色渐渐暗淡下来,心口处似乎是压着一口气,难受的紧。 风芽点了点头,随后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笑道:“那是当然,说来,他可是神族最尊贵的小殿下,从小虽然历练不断,但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吾辈至今也只见过他对那一个人如此上心,甘愿随着她胡闹。” 白雨曦低下了头,她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两道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郎情妾意,甜蜜美满,花好月圆,好不快活。而她呢...似乎银烨从未对她有过一星半点的不同。 “不过.........他们两个也算是孽缘,有缘无分,最后换来的不过是阴阳相隔,永生永世不得相见的局面。这世上多的是可怜人啊!”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虽说是夏津之日,天气炎热,不过整个九重天界就像是阴风过境,凄凄瑟瑟,只银烨居住的地方还存在着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白雨曦听闻风芽的所谈,心中百感交错。夜晚,她推门而入,静静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了无声息的人。 当日帝君设法保住了银烨的心脉,算是将他从魂飞魄散的境地救了回来。可当日化作傀儡狂魔的蓝泽筠实在是太过强大,银烨受了这么重的伤,想要清醒过来,属实是难上加难。 银烨的头部上方,高悬着一朵猩红的彼岸花,白雨曦听阿娘说,她的往生魔花乃是她的父亲所做,能够吸纳阴阳之气,调节气息平衡,想来对银烨的伤也是有好处的,为此,白雨曦便日日夜夜催动着往生魔花,只盼银烨能早早的从睡梦之中醒过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白雨曦便收拾妥当出了房门。可她定睛一看,这枇杷树下的石桌旁竟然坐着个起的比她还早的嫩娃娃。 风芽手里拿着一根刚从地里扒出来的新鲜萝卜,咬得脆生生的响。这会儿似乎是听到了房门推动的声音,连忙转头:“小丫头,起这么早?莫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白雨曦伸手摸了摸鼻子,悻悻然的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是个好天气,想出门走走罢了。” 风芽抬头看了看天,这才脆生生的问:“好天气,你瞧瞧这天,乌云密布,灰蒙蒙的,怕是不会亮了,不如天气好些了再去也不迟。” 白雨曦听风芽话里有话,心想,这枇杷精怕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这会儿倒也坦坦荡荡的全部交代。 “不行,我怕是一天也不能耽搁,如今战事吃紧,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不胜数,各个国家暴乱不断,虽然龙华算是中部地段,可如今大多数子民已经选择向北部迁移,我本来便是去碰碰运气的,总不能自己先把机会丢掉不是。正好,估计这一去,没个十来天是回不来的,我会先去一趟边境,调一些兵骑在附近守着,这往生魔花可自行转化周围的灵力为自己所用,你且帮我看着他吧。” 风芽听了白雨曦的交代,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萝卜放在桌子上,认真的问道:“你当真要去?其实你并未欠他什么,或许......当日,不管换成谁,这小子都会做这样的选择,你别看他平日里风流成性,可对于这天下的生灵,确是一丝不苟,你...实在不必做到这个份儿上...他...” “这是我想做的,既然认定了,就会去做,更何况,不过是跑一趟远路罢了,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至于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一下不在乎。” 白雨曦说完,又同风芽交代了几句,这才去了大殿之中看了银烨一眼,最终离开了此间院落。 白雨曦离开还没有半个时辰,天空便电闪雷鸣,然后下起了暴雨。 风芽连忙撒开脚丫子跑到一处避雨的凉亭处。大雨滂沱,稀里哗啦的直往下窜,怕是没个三五时辰是停不下来了。 “世间自有痴儿在,可上刀山下火海!” ............ 再说千百年前的事情,银烨与知柳,两情相悦,本应该是一对戏水鸳鸯,可知柳的存在,最终还是被邶祉知晓。 邶祉大怒,在他的心中,魔族便是天理不容的肮脏存在,而银烨便是他心头最不能被玷污的宝藏。 银烨并没有在黄泉住多久就被神族派来传信的神官带了回去。分别之时,银烨许诺,他日定来迎娶知柳。 九重天上,巍峨气派,仙气缭绕,灵力充沛,可以说的上市三界最适合修炼的地方了。 银烨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殿之中,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邶祉面色冰冷,目光怒视着银烨,道:“吾儿,你可知错?!” 银烨坚定的摇了摇头:“父皇,儿臣无错。” 只一句话音刚落,邶祉便变了脸色,此刻的他不像是人人敬佩的至尊无比的族长,倒像是一位来自地狱的使者。 利刃划破血肉筋骨的声音传来,邶祉挥动着自己手中带着尖锐倒刺的鞭子,狠狠的将银烨抽到在地。 身上火辣辣的疼,这种疼痛,远比他在黑暗森林里被那只怪物碎裂更疼。 银烨努力的重新跪好,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根鞭子。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在这根鞭子的敲打之下,长大的。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从来没有笑着看过自己。 “吾儿!你可知错??!!” 邶祉见银烨一声不吭,心口处已然蓄积了怒火三丈。 银烨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面前质问他的男人,又坚定的回道:“我何错之有?还请父皇明示!” 邶祉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使足全力抬手挥鞭,这次,银烨直接被鞭子的力道甩出了近一丈远。 “何错之有??我派你去黑暗森林里历练,可没叫你轻贱自己,和一名来历不明的魔族女子纠缠不清!你可是尊贵的神族殿下!怎么能做出这样有辱身份的事!也不怕朝臣们耻笑你吗?!” 银烨听了这话,居然笑了起来,两道鞭子抽下来,他身上已经红了一大片儿,血腥之味四处蔓延。 “尊贵?耻笑?!父皇莫不是忘了,当年大战,三界生灵所遭受的一切,大战之后,魔族甘愿将这大好的河山让出来,自己委身待在暗无天日的黄泉之中,不就是为了两族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吗?况且,论其根源,本就是同一起源,莫不是那场战争过去太久,父皇你已经忘了过去的种种?传经人宁愿自断浮屠,换取三界的安宁,您就不能放下自己的偏见吗?” 邶祉越听越气,又是一鞭子挥了过去。 “你懂什么,那些肮脏的东西,怎可与我神族相提并论,说什么大义凛然,不过是想要帝君的庇护罢了!你可知,如若不是帝君,魔族早就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可知,这些年,他们都做了什么?!烧杀抢虐,无恶不作,和蛮荒的那些妖孽有什么区别!” 银烨颤抖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许就连他也没有察觉到,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是满满的欲望! “父皇!你可曾真的见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谣言你也信?我也算是从魔族走过一遭的人了,他们哪里是外界传言的那样,不过是一些安分守己,过着自己日子的寻常百姓罢了,他们凭什么要背负这样的名声?!善恶之道,三界皆有,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银烨义正言辞的说着,没有丝毫悔过之意,这些话听在邶祉的耳朵里,便是天大的大逆不道。 邶祉一言不发,又狠狠的抽了银烨好几个鞭子,直到银烨整个人躺在地上抽搐,再也爬不起来才作罢。 “看来你是被那个妖女彻底迷住了,也罢,就让为父告诉你,如何处置这样胆大包天的恶女!我看你走了这一遭,怕是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了,你就在这这里好好反省吧!等为父帮你了解了那个女人再出来见人!” 银烨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不敢相信这样冰冷恶毒的话竟然是从他的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邶祉最后瞥了银烨一眼,而后毫不犹豫的朝着殿门走去。银烨奋力的往前爬,一边试图抓住他的衣摆,一边哭喊道:“父皇!你要对她做什么??!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一下这就和她了解清楚!父皇!你放过她吧!儿臣求求你了!你放过她吧!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啊!!” 可尽管银烨再怎么努力,依旧没有让邶祉的脚步停下来。厚重冰冷的大门紧紧关住。银烨彻底绝望的瘫倒在地上。他不知道邶祉会对知柳做什么,可...以他的作风...想必怕是不会留给知柳活路了。 一滴清泪划过银烨的脸庞,他的脑海里来回闪烁着那位巧笑盼盼的姑娘,以及她脚上那串阵阵作响的银铃。他突然想起了在龙华时,知柳告诉她的那个故事,原来,他也是俗世中任人摆布的一个傀儡罢了,他和那位族长又有什么不同。银烨想着想着,竟然哭出了声,他似乎明白知柳为什么会对他讲那样的故事,从头到尾,她都比自己看的透彻,也许她明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尾,依旧愿意留在自己身边。是他害了知柳啊! 银烨被困在大殿之中的第三日,邶祉便带了一队人马,进了黄泉。怒气冲冲的直指落山殿。 落山殿内,知柳跪在地上,一脸轻松的看着桌案后边静心泡茶的黑袍男子---魔族族长洮遥。 洮遥将滚烫的茶水倒入白玉瓷杯中,这才抬眼看着底下的姑娘,轻声道:“起来吧,我又没说什么,你也并未做错了事。何故如此轻贱自己。倒让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占了便宜。”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落山殿一座相对巍峨的大殿之中,邶祉面色冰冷的坐在主位之上,洮遥倒也不说什么,坐在侧位首座,示意知柳乖乖的站在他的身后。 邶祉低眼看了眼洮遥旁边站着的女子,冷哼一声,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了,洮遥,把她交出来,这件事,我们一笔勾销,就此了结。” “一笔勾销?神族族长这怒气冲冲的跑到我的地界儿来,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糊涂话,倒叫我为难了。” 洮遥头也不抬一下,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茶水。 邶祉见洮遥毫不在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立刻火冒三丈! “你少给我装蒜!她不知羞耻也就罢了,难道族长要庇护她,伤了我们两界的和谐?!” 洮遥听了这话,狭长的眼尾上挑一分,转头看着邶祉,微微笑道:“合着你是来威胁我的?我们魔族中人,虽然常年不理世事,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若是如此作想,来便是了,我们奉陪到底,我可不能任由我魔族子弟无辜葬送在你们的手里。” 邶祉猛地拍了拍桌子,起身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莫不是真以为仗着帝君的存在,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神族兵力强盛,还会怕你们魔族的虾兵蟹将不成?!” 邶祉的话凌厉的很,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就如同雷霆之怒一般。 可偏偏座下的这二人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洮遥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知柳,忽而道:“凡事都得凭一个理字,这丫头又没做错什么,你又何苦为难?” “理字?行,那我今天就和你说道说道,她所犯之错,第一,便是不该与我神族的人有丝毫瓜葛,第二,她妖媚惑人,拴了我儿的心魂,玷污了她的清誉!光凭这两点,就足够了!” 邶祉寸步不让,一字一句的揭露着知柳的罪行。 知柳闻言,冷哼一声,跪至大殿之中,目光坚定的看着邶祉道:“邶祉族长,你所说的这些,怕是与事实发生的一切,大相庭径!银烨是我从黑暗森林里救回来的,说来,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且不说我们关系如何,救这一点,也换不来你半点尊敬吗?” 邶祉见这姑娘面色坚定丝毫没有恐惧害怕之意,目光一凝,心下的杀意更重了些。 “你简直满口胡言,吾儿的能耐,还需你救?更何况他离开神族之时,我给过他一颗传送珠,就算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他定然会依靠着传送珠安全撤离。我看...他救你还差不多。” 邶祉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知柳,且不说她生于魔族,身体之中流的是魔族的肮脏血液,就她这一生修为,在银烨面前,简直是不足为道。弱小的可怜! 知柳看着邶祉轻蔑的神情,竟然有些可怜他。 “恕晚辈说一句不得体的话,您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说来,对于您,我也从银烨嘴里略知一二。从小到大,您留给他的,除了冰冷的责骂鞭打,便是无休无止的压迫,你何曾真的想过他要什么?他从来没有从您的身上体会到一丝寻常父母的关爱与疼惜。仅仅是因为他生来便高人一等,您就如此强迫他,您可知他要的从来不是权力与威望,而是三界真正的和平安宁。那个没有偏见,没有硝烟,充满友善与爱的世界,才是他真正的追求。” 知柳言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竟然叫邶祉有片刻的呆愣。 大殿之中,众人沉默无语,邶祉的脸色铁青,在他的眼中,知柳本来就是眼中刺肉中钉,如今他算是被知柳彻底的激怒。 不知从哪里过来了一丝凉风,夹杂着浓重的肃杀之味,邶祉握紧拳头,盯着知柳,道:“他是我的儿子,自然是要听从我的安排,走向光明正途,这一路上,像你这样迷眼的沙子太多,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有必要为他清除一切障碍。如今他还小,事事都不明白,只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等他再大一些,自然会明白我的苦衷,至于你,倘若真的为他好,就不该离他那么近。你配不上他!” 知柳冷哼一声,一滴清泪从脸庞划过:“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罢了,你今日说的这些话,实在不是一族之长应该说的,刚才我还敬佩您是一位优秀的领袖,但是现在,我只能说,你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亦不配做神族的族长。” 知柳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了一股通天的肃杀之气朝自己过来,明明这股力量,还未抵达自己跟前,可她已经觉得五脏六腑被震得生疼,可见邶祉的功力高深。 洮遥见此,连忙出手化了一道屏障出来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厚重气息。 毫无疑问,知柳的话,已经彻底激怒了邶祉,如今他已经动了杀戮之心,倘若刚刚洮遥不出手,现在的知柳已经是死人了。 “你这是在找死,无知小辈也敢指责我?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点儿教养也没有~也罢,洮遥,我问你,你究竟将她交不交给我?!” 虽然自己挡住了那些骇人的气息。可知柳修为较低,竟然还是被这厚重的肃杀之气逼得吐血。 洮遥面色冰冷,转头看着邶祉,叹了口气:“她又没犯什么错,人世间的爱情本来就没有束缚可言,既然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我自然没有要拆散的道理,倘若我将知柳交给你,她怕是再也没有活路可走,邶祉族长可觉得我是委曲求全之人?先不说我魔族弟子并没有犯错,就算她真的有错,也该是我魔族管教,轮不到外人插手!我比不得你那样心狠手辣,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可以如此不顾念亲生儿子的想法。” 洮遥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把能刺穿人心脏的刀子,邶祉面色越来越冰冷他觉得自己像是受了奇耻大辱,这辈子,他还没有见过有谁敢这样同他讲话! 两方势力皆是寸步不让,一刻钟后,邶祉挥了挥袖子,道:“也罢,既然你们都要找死,我也不拦着,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黄泉外幽冥道口,我会等着你的,倘若拿不出我想要的答案,这黄泉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邶祉语罢,一刻也不想多待,带着神族众人步履匆忙的离开了落山殿。 知柳瘫坐在地上,眼泪一个劲儿的往外流,根本不受控制。 洮遥见她如此,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族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早该明白的,我与他根本就是天地之隔,都怪我贪恋情爱,这才酿造了这样的大祸,连累了您,连累了魔族众人,我对不起大家。” 洮遥算是看着知柳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生性善良,一心向往平和美好的世界。这些年来,她一直救死扶伤,尽管知道那些人如何摈弃魔族,本心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傻丫头,你没有错,神族的那位小伙子也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些年,魔族一直停留在这里,不理俗世,任由那些谣言深入人心。是我这个做族长的无用,你莫怕,安心的在黄泉里好好活着,他们定然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一夜,一方世界几处愁,邶祉自从回到九重天上,就把自己关到房间内,谁都不见。那个姑娘的眼神,话语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刻刀,慢慢的试图划破他的心。回想从前的种种,他与银烨之间,似乎只有冰冷,他还记得前几日,银烨对他说的一切,那些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从银烨的嘴里说出来。如今,他竟然也怀疑起自己来。 三日之后,黄泉之外幽冥道口,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身穿白色盔甲的雄兵。邶祉亲自督战,等着魔族众人。 半个时辰后,漫天黄沙之中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邶祉面色一冷,道:“怎么就你一人,我要的人呢,怎么没有带过来?” 洮遥身姿挺拔,虽一人却有万人的气势。他一步一步,悠闲的走出黄泉,这才道:“你要的人,怕是不能给你了,如若你真的想踏平黄泉,尽管来便是。” 邶祉闻言,冷哼一声:“怎么,这就认输了?难道她一个姑娘竟然比魔族千百万人的生命还重要?你果真是个好族长啊!” 洮遥自然听出了邶祉话中的讽刺之意,可他面色依旧不变:“她与那千万子民同样重要,既然她并未做错事,我们万万不会让她任由旁人欺辱。” “也罢,我与你讲不通的,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让整个黄泉覆灭了。” 邶祉语罢,身后的军队皆往前跨了一步,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响声,可见邶祉带来的人之多。 大兵一步一步的往前压,洮遥依旧寸步不让,停在黄泉道口。战争一触即发,仅仅因为一个姑娘,如此兴师动众,洮遥自然明白他真正的意图,想必这吞并覆灭魔族的计划,他已经打算好久了吧! “等一下!你要的人来了!” 忽而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黄泉之中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悦耳的银铃声,漫天黄沙飞舞,遮住了那道缓缓向前的身影。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神族来的人将幽冥道口围的水泄不通,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黄泉内漫天飞舞的黄沙中缓缓而来。 “神族众将士为了小女子一人,如此兴师动众,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害怕了。” 知柳一步一步,踏过黄沙,走出黄泉,停在洮遥跟前,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迎面的神族将士。 邶祉见这女子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面上依旧没有丝毫害怕之色,又回想起前些日子她说与自己的话,这心头竟然生出一丝恨意。 邶祉冷哼一声:“也好,你既然出来了,也省了我去黄泉找你的功夫。” 知柳闻声,面色不乱,反而加深了嘴角的笑意:“是啊,我这不是怕您践踏了我黄泉里的花花草草嘛,说来,您老也辛苦,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为了我一人,竟然便扬言要灭了整个魔族,恐怕被无心的人听了,还以为我只是个幌子,您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两族的安宁如今也算是持续了万年之久了,先辈代代守护,谁曾想到了这一世,就要破灭了呢。看来,万年前毁天灭地的大战,有些人早就忘了。” 如今,知柳也算是想明白了,她与银烨再怎么有违天道,世俗不容,也不会到这种地步,若他们真的只是想要我们二人斩断情丝,不再有丝毫的牵扯,办法有千万种,怎么就非要大张旗鼓的来黄泉要人,不出三日便带着雄兵到了幽冥道,这神族的军队分散而居,哪是那么容易调遣的,如今细想,这种种事宜,恐怕神族早就有了覆灭魔族的心思,而自己正好成了一个起兵的借口,就算没有自己和银烨这桩事,他们也会找别的理由来达成自己的贪念! 邶祉听了这话,目光一冷,盯着知柳道:“你这丫头,不光身上留的血脏,这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是如此,我邶祉的儿子,绝对不允许沾染丝毫的污秽,我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你。只是......你们魔族口口声声狡辩,居然还诋毁我神族大道,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好了结了。” 邶祉这样说,算是隐晦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知柳冷哼一声,声音清脆的道:“都要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此事是因为我与银烨而起,那自然就要由我们而终,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我与他绝不会有丝毫瓜葛。” “吾儿自知犯了错事,羞愧难当,态度已经如此明确,又怎么会特地跑来见你这个满口谎言,伶牙俐齿的女子!” 听到知柳说起银烨,邶祉对她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层。他悉心教导多年的,最骄傲的儿子,竟然会听信她的话,和自己唱反调! 知柳听了这话,仰天长笑几声,似乎是觉得邶祉的话荒诞无稽! “您说谎,他不是这样的人,银烨是我见过,最向往光明正道德人,他不会张嘴就是什么仁义道德,可他对世间所有生灵都怀有慈悲之心,您定然是将他关起来了吧,要不然他定然不会看着万年前的灾难在此刻重演!” 知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质问着邶祉,邶祉面色沉重,眼底闪过一丝肃杀之意,右手轻轻一挥,一把灵力化成的利刃便朝着知柳刺去! 这灵力精纯厚重,幻化成的利刃内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就连半路上的风也被撕裂成了两半儿! 不过知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一脸坦然的盯着那把利刃的剑尖儿。 电光火石之间,只闻兵器互相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三道灵力波动在空中互相碰撞,最后各自消散。 洮遥收手之后,立刻行至知柳前面,将她挡在身后,看着邶祉道:“怎么,不过是一个俢术浅薄的姑娘也碍着你的眼了,竟然要你亲自动手,铲除后患?” 邶祉冷哼一声,目光却是盯着黄泉高高的城墙,黄沙飞舞,视线不太清晰,不过依旧能够分辨的出,城墙上立着一道身影。 邶祉脸色铁青,强忍下怒气,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道:“逆子!谁让你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去,那道宛若劲松的身影动了动,而后轻轻的飘落在了地面之上。 银烨叹了口气,看着邶祉道:“父皇,您真的要赶尽杀绝吗?难道我真的连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没有吗?我与知柳是真心相爱,不管她来自哪里,我只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她从未坐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儿臣恳请父皇成全!” 银烨说着,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猛地磕起了头。 知柳低头看着他,一眼看去,他的衣服已经破烂不看,上边全是一道道血痕,至今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知柳的眼泪立刻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想必他定然是受了很深的责罚吧,可如今就连一件得体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匆匆的赶了过来。 邶祉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周身布满了冰寒之气。 “逆子!你这是要与我为敌吗?!为了那个认识短短数月的魔族妖女?!” 心中怒火翻涌,显然银烨就像是压断邶祉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浑身被气的发抖。 银烨低头沉默不语,半饷才道:“儿臣并没有想过与你为敌,可您不仅是神族的领袖啊!您也是我的亲生父亲,难道孩儿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选择吗?知柳她有什么错,就连您也要被世俗的传言迷惑吗?明明都是追寻光明正道之人,谁又比谁高人一等!” 邶祉听了这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只见他右手微微张开,忽而一把带着尖锐倒刺的鞭子跃然手上。邶祉想也没想,使足力气,朝着银烨挥动鞭子,一声又一声,在风中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响动。 不过,银烨只是低头弓背乖乖受着,任凭这鞭子撕裂自己的皮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很快鲜血便从伤口处窜了出来,染红了银烨的脊背,红彤彤的鲜血透过衣服,一滴又一滴,滴入黄沙之中,周围的人一片沉默,就连神族的人眉头也有了松动。 “够了!别打了!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任你随意摆动的东西。” 知柳再也看不下去,她快速跑上前去,护住银烨,眼泪早就浸湿了她的脸庞。 邶祉见此,收了鞭子,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不辨善恶,不分是非,我神族万年的基业绝对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银烨顺势躺在知柳的怀里,苍白的嘴唇轻轻咧了咧,道:“对不起,或许当初你不该救我的,让你这样难过,我...我心疼。” 现在的银烨全身冰凉,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清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快要血液流进,奄奄一息的人。 知柳笑了笑,伸手将银烨面上散落的碎发拂到两侧:“遇到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已经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也没有后悔过。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浑身是血,全身冰凉,奄奄一息,如今到了最后,你居然还是这个模样,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的,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弄得全身是伤,千万别让我担心啊,还有,我希望你依旧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心怀慈悲,怜悯万物生灵的人,好好保护这个世界。我...就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银烨,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儿了,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可遗憾的是,我并不是陪你走到最后。” 知柳说着,声音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银烨眼眶红了一圈儿,从心头钻出来的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快要将他吞噬。 知柳抬手擦掉眼泪,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答应我,好好睡一觉之后,就要开始新的生活,每天..开开心心,不管是身在高堂,还是纵情山水,都要开开心心!我会...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为你祈福。” 语罢,知柳放在银烨脖子处的手亮起一点微光,银烨伸出去的手,最终没有抚摸到知柳的脸庞。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整个人便在不甘心中熟睡了过去。 知柳将银烨轻轻放在地上,这才起身,看着洮遥,恭恭敬敬的道:“知柳多谢族长这么多年的教诲之恩,族长的每一句话,知柳都放在心上。知柳也同族长一样,虽然身在万丈黄泉,但是心系天下。知柳不忍因为自己,使得整个魔族遭受为难,使得天下再度生灵涂炭!此事本就因知柳而起,就让知柳了结清楚吧!” “我不许!” 洮遥看着知柳,这丫头,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听他说了许多事,虽然她根骨不算上乘,术法修为不高,可她心思通透,心地善良。惹人怜爱。他怎么能看着知柳白白送死! 知柳听到这话,只是报以微笑,而后跪在地上,朝着洮遥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次起身看着邶祉道:“想必有件事,神族族长也明白,这黄泉万年来,虽然不理世事,但并不意味着已经到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两军交战,必有伤亡,更何况黄泉之内,还有帝君。他选择留在这里,我想族长也是知道其中的原因的。小女子不才,劝族长三思而后行,至于我与银烨,既然神族不容,那我便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殿下,从此之后,他与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知柳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消除族长内心的思虑!” 滚滚黄沙似乎是受到了召唤,随风飘散,发出哀嚎之声。万众瞩目之下,知柳将自己的灵涡一点一点的引出体外,而后在众人的错愕目光中,一把捏碎! 从此之后,这世间...再无知柳。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帝君...你为何不救她?” 黄泉之内,不远处的山峰上,矗立着两道身影。一人身穿深红色锦衣,半边脸上带着一枚金色雕刻了彼岸花模样的面具。另一人身穿玄色锦袍,俊美的面色如常,一双宛若星辰大海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的动静。 度落双手背后,微微挑眉,回道:“这世间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我本身就是世外之人,又怎可事事插手,更何况,不历磨难,怎可成就大事,我看这个神族的小殿下甚是亲切,想必这姑娘定然不会看走眼的。回去吧,今日桃园初开的桃花很是娇艳,我要挑着好的酿酒。” 白橙菲盯着僵硬在原地的洮遥看了许久,又问:“帝君不怕神族真的进入黄泉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怕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度落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你真当黄泉之地是谁想来就能来,谁想走就能走的,而且我量他也不敢进黄泉,哪里是什么人多势众,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完,度落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此处,自顾自的回后山去了。 正如度落所言,知柳的话就像是一把重锤,叫邶祉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更加摆动起来,覆灭魔族,多半来自神族内众神的怂恿,他们对于魔族内那位帝君知之甚少,可他确实明明白白的清楚他的身份。只要有他在,只要他愿意庇护魔族,三界之内,便没有人能动的了! 如此想着,邶祉转头看了看还昏睡在地上的银烨,他的身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血滩,瞧着面色苍白,浑身是伤,哪里还有从前的狂妄劲儿。邶祉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他甚至有些说不出来的害怕。 “既然她给了神族一个交代,那我们便不在叨扰了,洮遥你记住,如今的神族便是三界的领袖,是你们魔族膜拜崇敬的神灵,千万不要有任何妄想!否则,总有一天,我定然会让魔族离开这个世界!” 洮遥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如今他的脑海里只有刚刚化为灰烬,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姑娘哪里听的见他只字片语。 一场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的灾难,因为一个年轻的生命彻底终结,黄沙漫天飞舞,遮住了地上的血迹,遮住了来往之人的视线。神族众人相继离去,只留洮遥呆呆的站在原地,无声的流泪。 半个月后,百花盛开,春尽夏至,邶祉穿过层层廊桥,走进了一处院落。这里是银烨生活的地方,这块地界是他自己选的,远离密集的人群与高耸华丽的宫殿。 这里比起其他阁楼宫殿要小上许多,并没有和其他地方连在一起。邶祉仔细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从小到大,他好像很少来过这里,他与银烨想见的地方,不是在藏书阁,斗场就是在祠堂。 院落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颗健壮的枇杷树,除此之外,就连一个伺候的神官也没有。 邶祉在院中逗留了一会儿,就推开了殿门,银烨已经醒了,桌上放着一口未动,已经凉掉的饭菜,而银烨此刻正呆滞的盯着头顶的纱幔发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光辉,只有一眼看不穿的死寂。 邶祉嘴唇动了动,本来想着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打了好几个转儿,硬是被吞了回去。邶祉瞳孔缩了缩,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银烨说过任何安慰的话。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邶祉才道:“已经过去了,这事儿也算是了结了,堂堂七尺男儿,神族最尊贵的小殿下,不会被儿女情长给打倒了吧,莫要叫为父失望,我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等会儿吃过饭,便如藏书阁思过,好好洗一洗身上的污秽浊气。” 银烨的心脏就像是碎掉了一样,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嘴角轻轻一弯,笑道:“结束了吗?怎么会结束呢,你们杀了她却杀不掉我心里的她,活活的逼死一个无辜的人,原来这就是你的做派。” 邶祉见他依旧死性不改,刚刚柔软下来的心脏又被怒火填充:“无辜的人?!这世间无辜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一一分辨?!我看你真的是被那妖女迷昏了头,到了今日,还不清醒,你简直枉费我多年的心血!” 银烨此刻只觉得邶祉聒噪的很,心中已经不想和他又过多的交际。 “这么多年,你何曾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所求,也罢,你是君,我是臣。你说的我哪儿敢不听。我这就去藏书阁...清醒清醒!” 银烨说着,便努力起身,直直的越过邶祉出了院子。他身上旧伤混着新伤,再加上肝肠寸断,回到神族的这些日子,整日魂不守舍,根本就没有好好调理,整个人看着一点儿精神气儿都没有。 邶祉喘着粗气,看着银烨远去的背影,本来想像以前一样教训他几句,可如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刚银烨说的那些话,便是将他彻底放在了对立面。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亲手酿造的。 ...... 因为战争的缘故,比起从前,如今的龙华也是萧条了几分。不过街上的买卖依旧,人们还是欢声笑语。 千里奔袭,白雨曦终于到了龙华,因为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路上走错了好几次,问了好些人,这才终于顺顺利利的来到了龙华。 一路奔波,白雨曦几乎是日夜兼程,没有合眼,从前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面前竟然也多了几丝风霜。 听沈西言说,竹叶青在龙华算不上什么好酒,大户人家根本不屑去喝,而寻常百姓家也是家家会酿,很少会有人出来卖酒。 白雨曦在城中转了许久,也是遇到过几家卖竹叶青的,可品尝之后,根本没有记忆里她喝过的那种厚重的感觉。 她走走停停,最终拐入了一处小巷子,见到了一处藏在深巷之中卖酒家。这里摊面不大,经营生意的酒家是一对年老夫妇。此处不仅卖酒,也施茶,所以客人倒也不少。 白雨曦自顾自的寻了被树荫遮挡的人少之地坐了下去,随即招呼酒家上酒。端酒的老夫年事已高,满头白发,就连脚步也有些不稳。 酒是用很普通的瓦罐装着的,盛酒的乌黑瓷碗边缘破损了好几处,看着就是年代久远的古物。 白雨曦盯着桌上的酒看了许久,这才自顾自的倒了一碗,一饮而尽。正如她第一次喝到的一样,这酒入味苦涩,就连中等的美酒也算不上。可如今再品,这酒里的味道便是醇厚无比。她仿佛可以看到知柳死后,银烨独自来这里,一碗一碗,喝酒的样子。哪里是这酒好喝啊,分明是这酒里有那个人罢了。 白雨曦心里五味杂陈,眼眶微红,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是羡慕那个叫知柳的姑娘的,她得到了自己亲身父亲的疼爱,又得到了银烨的心。而她呢,自从出生以来,便不知自己的父亲在哪儿,她从未见过洮遥,直到他死,都没见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父亲是谁。直到后来,她听人说起自己父亲的名字,魔族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敬重他,缅怀他。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白雨曦永远忘不了她六岁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溜进魔族藏书阁,一层一层,仔仔细细的查找那个人。可典籍之中,关于他的记载少之甚少。她连了解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再后来,阿娘见自己闲不住,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洮遥是一个懦弱无为的混蛋,他之所以没有留下过多的笔墨,正是因为他对于魔族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耻辱。 从那以后,白雨曦便真的安静了下来,她接受了母亲的话,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只有无尽的憎恨。 可如今细细想来,倘若他真的如同阿娘说的那样,又怎么可能得到全族子民的簇拥。他是个英雄,时时刻刻都想着三界的安宁,为此,不愿抛头露面,将魔族牢牢的锁在了黄泉之中。 这么好的人啊,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六七个瓦罐很快见了底,这酒的后劲儿真的足,白雨曦已经感觉到脑袋有些重了。 仅凭着最后一丝清明,白雨曦抬了抬手,对着卖酒的老夫喊道:“酒家,再给我两坛竹叶青带走,顺便过来结账吧。” 已是深夜,路上没什么行人,原本待在这里喝茶喝酒的客人也相继离去。 那老夫打好酒,驼着背走了过来,看到白雨曦面前空了的六七个瓦罐,不禁感叹道:“姑娘好酒量啊,这么多年了,老夫还记得上一个酒量这么好的人,是一位...身穿紫色锦衣的公子,因为袍子肩处绣了好几朵金线牡丹,故老夫记得很清楚,他啊,以前是一个人来的,后来和一位黄衣姑娘来过,之后好久没见他的人影,直到前几年才又重新过来坐坐。也不知为何,最近又不见他的人影了。” 白雨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叶子道:“这酒钱不用找了,至于那个人,他生病了,恐怕得睡些日子才能好,到时候自然会来的。” 语罢,白雨曦提着桌上打好的酒正要走,却被身后的老夫喊住。 “姑娘认识那位公子,那可真是太好了,劳烦姑娘带一句话,如今我们二人年岁已高,又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这酒摊不会再开下去了。这些年,我们家祖祖辈辈多谢那位公子的光顾,从今往后,怕是无缘再见了。还望姑娘带我们说一声抱歉。山河路远,二位珍重!”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白雨曦那是出了名的酒品不好,那日在龙华喝醉后,提着两坛子酒,连哭带喊的在龙华的大街小巷鬼哭狼嚎了半宿,最后留宿在了一家青楼。十片金叶子换了青楼十来个漂亮姑娘谈了半夜的话。第二日,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做的蠢事,连滚带爬的带着酒溜了。 这一夜虽然胡闹了些,不过好在压在心中许久的心事儿全部发泄了出来,白雨曦倒觉得一身轻松。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啊,说起来她虽然没有感受过父亲的疼爱,不过阿娘和白奶奶从来没让她觉得难过,虽然她可能得不到银烨的喜欢,但是她却有蓝泽筠这样可以托付生死的挚友。这样算下来,她倒觉得人生也算圆满吧。 又是长达半个月的风雨兼程,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清晨,白雨曦终于回到了九重天上,银烨的宫殿。 风芽正坐在廊道里啃胡萝卜,他记得前些日子,也是这样的天气,白雨曦就这样去了。算算日子,她也该回来了吧。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风芽转身看去,只见一道嫩黄色的身影快速的窜进了廊道内,风芽定睛一看,那人不是白雨曦又是谁,只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周身散发着寒凉之气,小脸儿通红,嘴唇发紫,手里提着两坛子酒,黑悠悠的头发紧紧的贴在身上,看着狼狈极了。 风芽连忙跑过去,伸手拧了拧白雨曦的衣袖:“怎么这么着急回来,既然东西拿到了,慢着走也好,非要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急行,别是最后他醒了,你又病了。” 白雨曦跺了跺脚,试图将身上的雨水通通抖落下去,她将酒坛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心中不爽快的骂道:“明明昨晚还是晴空万里,怎的今天突然下雨了,夏天还这么冷,也不知这世道怎么了,还好我飞的快,不然非得被淋成落汤鸡不成!” 风芽一边帮白雨曦拧水,一边脆生生的笑:“这里离地面少说也要几百里的距离,人间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半空之上可没有,而且,你这不已经成落汤鸡了,吾辈觉得你还是应该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尚可止寒。” 白雨曦看着前面紧紧关闭的大殿门,问道:“他可有什么异常?” 风芽摇了摇头:“没有,依旧是半死不活,半点不见清醒,我看你还是省省吧,守着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白雨曦听了,心中恼怒,随即抬手拍了拍了风芽的头,虽然是活了千年之久,可风芽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形态,身形娇小,看着就好欺负。 白雨曦指着风芽,威胁道:“我劝你好好说话,什么死人,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帝君也说了,银烨早晚有一天会醒来的,再让我听你这么说,我就把院子里的胡萝卜全部拔了,饿死你!还有,把你的树根通通挖了,晒干了做草药!” 风芽的两只小胖手揉着自己的头,白雨曦的力道可不小,风芽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火辣辣的疼,连忙住了口。 白雨曦见他不在说什么,这才作罢,转头提着酒坛子就要往大殿里面去,可刚走没两步,她就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其他的倒还好,只是自己这一身的冷气,难免会沾染在他的身上... 如此想着,白雨曦不怀好意的转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风芽,大声道:“我觉得你说的对,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乏的很,又淋了雨,我确实应该洗个热水澡。” 风芽见白雨曦笑眯眯的,不似平常模样,有些警惕的退了两步,这才回道:“没错,你能听吾辈的话。吾辈甚是欣慰。左右那小子也醒不来,你洗个澡,换身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去见他也不迟!” 白雨曦点了点头,伸手勾了勾手指头:“我这一路,腰酸背痛,哪里还有力气去烧洗澡水...所以,你去烧,就当是刚才惹恼我的补偿了。” 风芽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乐意,挺直了腰背,反抗道:“凭什么!你怎么能使唤一个小孩子给你烧洗澡水!?你瞧瞧吾辈,这细胳膊细腿,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白雨曦轻挑眉头,脸上依旧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摩拳擦掌的朝着风芽走去。 风芽心里怕的很,猛地咽了咽口水,连忙道:“行行行!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我去!我去还不行!您赶快去歇着吧,烧好了我去喊您!” 听到这话,白雨曦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这雨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白雨曦在房间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听着哗哗啦啦的大雨熟睡了过去。这一遭她从来没有放心的休息过一晚上,如今好不容易,松懈下心神来,一个月积攒下来的困意全部涌上心头。这一睡便是一整天。期间风芽敲了好几趟门,也没见她醒来,无奈之下,风芽只好推开门查看,见她换了衣服裹着被子睡下了,也知道这一路定然是劳累太久。便轻轻的退了出去,没在过来打扰。 直到傍晚时分,雨声小了一些,白雨曦才悠悠转醒,屋外已经漆黑一片。 白雨曦伸了个懒腰,浑身轻快了许多,这才提着酒进了银烨的房门。 银烨确实正如白雨曦走时的模样,依旧双眼紧闭,一脸从容的睡着,红艳艳的往生魔花,一刻不停的在他额头上空旋转着。 白雨曦盯着银烨看了许久,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拿了两个瓷杯,这才坐到他的床前。 屋外的牡丹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短短一月的时间里,已经开了好几茬儿。地上落了一地的残花。 白雨曦打开酒坛子,让竹叶青的醇厚的气味散发出来,自言自语道:“从前我觉得这酒粗糙的很,如今再喝,还真有你说的那般香醇。听龙华的那个酒家的意思,百年来,你一直都在那里喝酒。每每喝的迷酊大醉才舍得离去。你说你,明明看着风流潇洒,怎么偏偏长了一颗偏执的心呢。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忘记过。” 白雨曦说着,眼眶便渐渐湿红,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可床上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异样,白雨曦擦干眼泪,倒了两杯出来,自己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又道:“这酒可是我大老远儿的从龙华带回来的,那老酒家说,这酒摊他们不开了,我给你打了两坛回来,你闻闻,还是不是从前的味道,我想着,若是闻着自己喜欢的酒,心里的念想会不会强一些,你这深睡的意识也醒的快些。也不知道日后待你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是好,你那么喜欢她,靠着这酒麻痹了自己近千年。若是知道这酒也没了,怕是要伤神许久了。” 白雨曦说着,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你不必担心,等你醒了,我便陪着你去找他们,他们家做酒的手艺代代相传,就算是耳濡目染,他们的子孙多少也学了些的,我陪着你去找,让他们做给你喝。” 屋外的雨声渐渐停了下来,放眼望去,整个神族,只有这一处,还有些灯火的微光。夜深人静,风芽也不知去了哪里,或许已经回枇杷树里睡觉了吧。 白雨曦就这样,陪着银烨自言自语了许久。直到窗外慢慢展露处一丝鱼肚白来。白雨曦这才收拾好残局。笑着说道:“这酒一坛我放在这里,另一坛我帮你收着,等日后你醒了,拿来给你庆祝。你可要快点儿醒来,为了知柳的心愿,为了天下苍生,都要快点儿醒过来。” 白雨曦从银烨的房间里出来,就看到风芽现在院子里,盯着一簇牡丹花发呆。白雨曦见他看的认真,便也好奇的跟了过去,问:“大清早,这是发现什么了,看的这么入神?” 风芽见白雨曦凑了过来,连忙伸手指了指一簇牡丹,道:“这花一整个夏天,就没见它开过,以前连个花骨朵都没有,怎么下了一场大雨,其他花儿被打落了好些花叶,可它竟然长了两个花骨朵来,好生奇妙。” 白雨曦听了这话,连忙看了过去,这株紫金牡丹,自打种下就没开过花,说来也奇怪,和它一同种下去的牡丹,花都已经开了两季了,偏偏这一只,总是枝繁叶茂,就是不开花。风芽与白雨曦打量了好久,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白雨曦皱了皱眉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都言苦尽方有甘甜来。怕是雨过天晴,这花儿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知道这牡丹开出来究竟是怎样的花色。罢了,由它去吧。” 虽说白雨曦只离开了一月有余,可整个神界只有风芽一个能动的活人,他又是个什么都不懂得,所以,这院子之中,生了许多杂草出来。 白雨曦站在院子里看了许久,最终决定忍住怒火,将院落好好打扫一番。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这日,一朵乌黑的云朵突然从天边往这片地界儿飞了过来。白雨曦正在院子里修剪牡丹花枝。 风芽匆匆忙忙的跑进院子,站在廊桥之下,面露焦急之色,大声喊道:“不好了!咱快收拾收拾跑路吧!” 白雨曦放下手里的剪刀,拍了拍手心的泥土,问:“怎么了?这么慌张,这可不像你啊。” 风芽跺了跺脚,道:“姑奶奶,快走吧!我刚才看到有一团邪云往这边儿来了,那云周围妖气浓重,怕是有不少妖族士兵!” 白雨曦听了,皱了皱眉,道:“妖族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按理说,如今战争都在人界边境处才对啊。” “这...这谁知道!咱势单力薄,要是不赶快跑,等他们到了,咱就没机会走了!” 白雨曦思索了一会儿,忽而目光一凝,道:“不对.....如今三界所有的兵力几乎都在人界边境,神界无人把守,他们怕是想占山为王,一点一点的,从四面八方蚕食人界!” 风芽哪里管白雨曦说什么,连忙小跑到白雨曦跟前,拉着她道:“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这些做甚,左右就你我两个人,就算知道什么,也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早日出去,将妖族现身神族的消息告知族长他们。” 白雨曦点了点头,觉得风芽说的很有道理,一番考虑之后,白雨曦看着风芽,认真嘱托道:“没错,如果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恐怕妖族侵占的目标不仅仅是神族,就连黄泉也很有可能有妖族军队过去。这样的话,倘若他们趁我们没有察觉的时候发动攻击,很有可能会形成包围圈,这样,三界的胜算怕是不足五成!这件事儿,确实得赶紧告诉他们一声,风芽,你赶快离开神族,去子母河畔找两族族长及人皇,将这里的发现和我的猜测告诉他们!” 风芽听了,连忙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这才发现不对。 “吾辈一个人去?!那你呢?你和那小子怎么办?” “妖族来势汹汹,没有一点点防备,神族境内乃是连接人界大陆的关隘,如若真的让他们占领神界,只怕三界与妖族的战争更难了,我留下来,结个阵法,兴许可以挡上一挡!” 风芽见白雨曦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连忙喊道:“你疯了,你一个人,那妖族不知派了多少人来,倘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更何况那小子还在沉睡之中,你们二人关系着两族未来的命脉,怎么能随意犯险?!” 白雨曦笑着叹了一口气:“倘若如今三界的战争不能胜利,还谈什么将来的命脉,这样也挺好的,我们二人,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日后两族我不会有什么争端,况且...生死由命,如若你能够快点带援兵赶到,我们也不一定会死。快走吧!别耽搁了,你在纠结下去,恐怕我们都没命逃了!” 风芽见白雨曦如此固执,有些左右为难,纠结再三,似乎是终于拿定了主意,目光坚定的看着白雨曦道:“丫头,你要坚持住,我这就走,用不了多久就会带援兵过来的,你...结的阵法若是不太行了,就快点儿退出来。一定要活着!” 白雨曦点了点头,看着风芽匆匆离开院落,这才连忙进了大殿,银烨还在沉睡之中,呼吸微弱的很。 “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白雨曦看着银烨自言自语,然后伸手收回了银烨头顶上的往生魔花,出了院门。 白雨曦站在神界一处极好的山峰上,朝着远方望去,果然有一簇散发着邪恶妖气的云团朝这边靠近。 白雨曦闭眼释放灵力,往那边探去,这云团之中的污秽邪气很浓重,恐怕有不少妖族孽党!如此浩浩荡荡,一般的阵法怕是挡不住。必须得画一个大阵才行! 如此想着,白雨曦也不敢耽搁,立刻寻了一块儿开阔的地界坐下来画阵。她记得小的时候,在落山殿的书房中,看到过一本阵法典籍,里面有个能够净化消除邪祟的天光法阵! 这天光法阵共有十个阵眼,每一处阵眼都需要对应天地之间一种灵力,但是天地之间所有的术士都只能拥有一个灵涡,故此阵原本需要灵力属性不同的十人一同画阵才行。好在,她拥有往生魔花,可以将世间各种灵气转化成各种属性的灵力,这样一来,哪怕她只有一人,却可以同时画十个阵眼! 白雨曦心中盘算一番,连忙催动往生魔花转化灵力,而自己也进入了入定状态,专心致志的分离灵力画阵。 对于修士来说,光是画一个阵眼,就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更何况同时画十个! 一刻钟后,白雨曦的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仔细瞧去,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双眼因为充血变得通红!就连脸色也逐渐铁青起来,显然在这之前,白雨曦从来没有画过这么耗费心神的阵法! 约莫半个时辰,这片地界突然风起云涌,整个空间就像是被撕碎了好几道口子,白雨曦面前的虚空之中,慢慢出现了十个转动的小漩涡。 白雨曦睁眼,用尽全力,将半空之上往生魔花转化出来的五颜六色的灵力一缕一缕分离开来。这些灵力在白雨曦的引导下,一缕一缕的进入到了虚空之中的十个小漩涡内。大概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白雨曦双目一亮,只见原来的小漩涡,在吸收到足够的灵力之后,竟然各自在空中形成了静止的带着各样纹路的光圈。 白雨曦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到:终于成功了!! 远处的黑色乌云越来越近,眼看着离神界边境不到半里距离! 白雨曦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是个光圈融合在一起,一同送到天际之上! 忽而,一层闪着金色光芒的屏障罩住了整个神族地界儿。那快速移动过来的黑色云团直直的撞在了阵法屏障上,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响声,那与阵法碰撞处的黑云,在天光阵法的作用下,立刻化成灰烬,消失的无影无踪。 妖族士兵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退避开来,白雨曦这才看清楚阵外的人,乌泱乌泱的一大片,少说也有上万人! 白雨曦神色凝重,因为画阵,她全身的气力已经消耗殆尽,这阵法虽然有往生魔花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可一旦魔族找到了破解阵法的方法,那摆在她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正想着,白雨曦只觉得喉咙之处一阵腥甜,随即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白雨曦只觉得全身瘫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白雨曦感觉五脏六腑就像是通通捏碎一般,稍微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想必是她在画阵的时候,耗干灵涡中的所有灵力,灵涡不稳,这才牵动了五脏六腑。 不过,白雨曦可没心思关心这些,她抬头来了来,半空之中猩红的往生魔花已经逐渐暗淡了下来,想必运转了一天,它也损耗的厉害! 白雨曦眺远望去,只见那些妖族的孽党似乎已经找到了天光法阵的十个阵眼,正在逐个破坏! 阵眼乃是法阵最脆弱的地方。所以越是厉害的画阵,它的阵眼就藏的越深,越不容易找到。可一个阵法一旦被找到阵眼,那破阵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白雨曦见此,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一天的时间,就算风芽一路上不停歇,也才刚到距离最近的营地。他们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转眼之间,是个法阵已经被破掉了五个,原本金光大盛的天光法阵如今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 白雨曦咬了咬牙,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肃杀之意,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将周身所有灵力全部灌进了往生魔花之中。 天空之上,突然红光大盛,原本呈半开形状的往生魔花将所有的花瓣儿都舒展开来。白雨曦只觉得自己心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以她的修为,如此算是强行让往生魔花达到了最强盛的状态,这往生魔花可是她的本命灵器,自然会牵扯上她的本体! 不过,如今这样的情形,白雨曦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见她强忍着疼痛,将往生魔花内转化出来的,比原来强盛数倍的灵力引入法阵之中的一个还未被破坏的阵眼之中。 就目前来说,妖族破掉阵法是早晚的事儿,与其就这样等死,不如将阵眼震碎,这么强盛的灵力,一但迸发出来所产生的破坏,足够将所有妖族的孽党,通通毁灭。而与此同时,她与银烨,自然也不能幸免。 同归于尽,这是目前能阻止妖族踏入神族境界惟一的方法了! 白雨曦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是失去重心一样。 映入她眼睛中的最后一幕,竟然是天空之上,漫天红光之中,逐渐渗透过来的紫色云彩。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天空之上的耀眼红色逐渐被深沉的紫色完全笼罩。紫气东来,牡丹初开,故人归还! 妖族士兵见此情形,都有些不知所措,紫气越来越浓重,到最后竟然还带着一丁点儿金光之色。 往生魔花依旧源源不断的往天光阵法上的那个阵眼灌注灵力。约莫一刻钟后,天地之间就连空气也凝固住了几分。 所有妖族士兵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恐惧,就在此刻,原本暗淡的天光阵法突然金光大盛,接着便是一阵撕裂空气的恐怖气流以那个阵眼为中心,四处扩散。 所到之处,皆灰飞烟灭。就连远处的山峰也拦腰被切断。 妖族士兵就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便化散在强大的气流之中。 在此危急时刻,天空之上的紫气竟然停止扩散,而是快速朝着白雨曦所在的那处地界儿涌入,在气流侵袭的瞬间,化作一个圆形屏障,将白雨曦牢牢的护在里面。 一阵天摇地动之后,天地又重新归于平静,仿佛这里都没有发生。 忽而紫金色光芒一闪,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屏障之外,一步一步漫入屏障之中,消失不见。 白雨曦感觉全身都流淌着一股温和的热流,正一点一点搜寻她的经脉,修复她的五脏六腑。就连灵涡处也充沛盈满,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的感觉,很是舒服。 白雨曦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片离得很近的紫色,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牡丹花香,她的身后有一只触感十分清晰的大手,那种温热的气流,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白雨曦连忙转头,一下就撞上了那双让她魂牵梦绕的桃花眼。白雨曦心脏漏了一下,然后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双眼睛,她在梦里看过了无数次,那个阔落,那张脸,还有熟悉的味道。一切都有些不切实际。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白雨曦咬了咬嘴唇,颤抖的问:“我......我是在做梦吗?” 银烨微微一笑,抬手捋了捋白雨曦乱掉的头发,很是疼惜的说道:“傻瓜,不是梦,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只一句话,白雨曦再也憋不住,伸手搂住银烨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痛哭起来。她没日没夜的盼,终于将他盼回来了! 银烨不说话,只默默的轻抚着白雨曦的后背,安慰着怀里痛苦的小人儿。比起当初,她确实憔悴了许多,原本明亮亮的眸子,缺少了少女的稚嫩。尤其是银烨在看到白雨曦躺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是掉到了冰窟窿里,久久不能回暖,他怕了,怕自己晚到一步,一切就来不及了。 二人就这么默默的拥抱了许久,好一会儿,白雨曦突然挣脱开银烨的怀抱,依旧是满脸的不敢相信,随即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和脸蛋,一阵清晰的疼痛瞬间传来。但是白雨曦哭的红肿的眼睛却弯成了一道桥。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你真的醒来了!!” 白雨曦开心极了,一个劲儿的捶着银烨的胸口。 银烨心中一酸,这种被人挂念的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你要是再这么打下去,还真变成梦了。” 银烨怕白雨曦手劲儿太猛,动作太大,从而撕裂伤口,他只好一把抓住白雨曦在自己跟前晃的小手,一边开玩笑的说道。 白雨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停下,她总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如今她看面前的人,总觉得不太真实,仿佛他很脆弱,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白雨曦越想,越觉得委屈,原本止住了的泪水又开始流。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的好幸苦,我好害怕你这辈子就醒不过来,就算帝君说你会醒,我还是怕!” 银烨听着,眼神之中又闪过一丝心疼。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啊,这漫长的等待,定然让她心神慌张了很久。 银烨眼眶微红,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波动,随即宠溺的捏了捏白雨曦的脸庞,然后将她打横抱起,道:“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了,我发誓以后的每天都会出现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白雨曦蜷缩在银烨的怀里,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她吸了吸鼻子,又补充道:“不光这样,你还要每天都和我打招呼!” “好好好,没问题。” 银烨将白雨曦抱回自己的床上,语气温柔的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帮你做点儿吃的,这种级别的法阵,极为消耗体力,虽然你的身体修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心神劳损严重,得吃点儿东西才行。” 只是他刚起身,就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了袖口。 白雨曦甚是委屈,瘪着嘴道:“你别走!” 银烨心想大概是她害怕自己又突然消失吧,便顺了白雨曦的意思,坐在床边陪着她。 如此封闭的空间内,他们二人突然沉默起来。 白雨曦觉得不自在,眼神左飘右飘,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随意的问道:“你这院子实在是太过破旧,当初打理它,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而且...门口连个牌匾都没有,我都不知道它叫什么。” 银烨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家伙,转移话题还真是快。 “这些日子的辛苦,我怕是往后得多花些功夫,慢慢补偿了,至于这院子,从前觉得左右是自己一个人,只是一处落脚的地儿,便也没想过这么多,不过日后便不是一个人,我看你将这院子打理的很好,院落里种得牡丹...我很喜欢,不如就赐个名字吧,我改日专门写出来,做成牌匾挂上去。” 白雨曦听出了银烨话中的意思,试探着问:“不是你一个人?那...是...和谁啊?” 银烨忍俊不禁,笑道:“还能是人,天上月,眼前人。我眼前的只有一个你。” 白雨曦从来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银烨的嘴里说出来,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温情的话啊!不过,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整张脸唰的一下,红了一片儿,无比的娇羞。 不过,她也是要面子的,怎么能随便说几句,她就春心荡漾,不可自拔了! 如此想着,白雨曦又轻咳一声,傲娇的仰起头道:“谁说我要住这儿,我是魔族的公主,日后可是要住在魔族的!况且帝君和泽筠也会住在黄泉。我才舍不得离她那么远!还有我阿娘,白奶奶,那么多那么多人,我才...才不会为了你抛弃他们呢!” 银烨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我委屈一下,舍弃这神族的荣华富贵,亲人血脉,入赘到黄泉去了。谁让我愿意为了你,抛弃一切呢。” 银烨本就长的俊,尤其是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就像是拥有什么力量一样,能让人深深的陷进去。再加上他宛若画上去的绝美容颜,白雨曦越发害羞。最后只能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 三日之后,白雨曦已经好的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动了。银烨怕她闷得慌,就在院子中做了一个秋千,供她玩耍。 白雨曦坐在秋千上,看着对面正在修剪紫金牡丹花枝的银烨。她早就知道银烨长的好看,可没想到和花放在一起,竟然会出现人比花娇的场面。说来这株紫金牡丹也是奇怪,多年不见开花,就在银烨醒来的时候,突然开放,也是耐人寻味。 白雨曦看的入迷,忽而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光,随即白雨曦面色一凝,说道:“那日我分明派了风芽去子母河畔传消息,按理说,早该到了才对,可这都过去三日了,怎么毫无音讯??莫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银烨停下手里的动作,挑了挑眉,神情有些不悦,但还是耐心的说道:“没什么意外,那日我传了信回去,已经告诉他们,我们过几日便去子母河畔和他们汇合。” 白雨曦这才松懈下心神来,不得不说,银烨做事还真是周全谨慎。 白雨曦正想着,一张俊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 白雨曦被吓了一跳,连忙问:“你!...你干嘛?!” 银烨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而后上前,在白雨曦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这才道:“我这么俊的人在你跟前,你怎么还能想着其他人呢?” 白雨曦感觉脸上凉凉的,就像是蜻蜓点水,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刚才银烨亲了我? 刚才银烨亲了我! 白雨曦心里想着,脸上已经红了一片,她咽了咽口水,赶紧推开银烨,匆忙道:“那个......屋子有点儿乱了,我去收拾一下!” 白雨曦说完便跑得没影,只留银烨一人盯着白雨曦的背影,宠溺的笑着。 白雨曦快速跑进大殿,将殿门关的死死的,然后靠着殿门,双手捧着发烫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主篇 番外二:彼岸花落,牡丹初开 白雨曦站在原地,傻笑了许久,这才慢悠悠的离开,开心的打扫起柜子桌子。其实这房间干净的很,被银烨打扫的一丁点儿灰尘都没有。 白雨曦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随意推开架子上一扇柜子。刹那之间,白雨曦看着那柜子里的东西,再也笑不出来。 那是她从龙华带回来的银烨最喜欢的竹叶青,当日她专门留了一坛子,准备待银烨醒了之后,给他庆贺。 如今...银烨真的醒了,她却犹豫了起来,毕竟这酒里,满满的都是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思。那个女人,他心里念了将近千年的人...... 白雨曦在柜子前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心里越想越委屈,这一委屈,她就想哭。最后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重重的将门摔上。声音之大,就连屋外的银烨也被吓了一跳。 银烨连忙推开门,看着眼眶红红的白雨曦,道:“雨曦,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白雨曦看着银烨焦急的模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倔强的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没有!我全身上下好得很!” 银烨仔细的检查了白雨曦的身体,这才放下心。 “怎么好端端的,眼眶这么红?你哭过了?” 白雨曦闻言,连忙狡辩:“没有!我才没有哭!只是柜子上积的灰太厚,擦的时候飞进我眼睛了!” 银烨见白雨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极大,宛若一只受了气的小仓鼠。银烨想了半天,心中揣测莫不是刚才自己太过轻浮,未经过人家的同意便亲了人家。白雨曦再怎么大大咧咧,可也是个女儿家,如今细想...确实有些不妥。 银烨越想越尴尬,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白雨曦的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发出“咕咕~”的声响。 银烨连忙道:“都是我不对,原是我想的太简单,我与你确实也该注意些礼节,是我太过轻浮,你且别往心里去,等三界与妖族的战争结束之后,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待。今日你也耍累了,先休息休息,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语罢,银烨便直直的往灶房去了,只留白雨曦怔怔的呆愣在原地。 刚刚银烨的那番话,叫白雨曦刚好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波涛汹涌起来。 白雨曦呆呆的瘫坐在桌子上,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银烨刚才说的话。 注意礼节?!太过轻浮?!给个交待!! 白雨曦瘪了瘪嘴,刚才收住的眼泪,这次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白雨曦心到:他定然是醒悟了过来,觉得自己对不起知柳,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要注意礼节了?他说这样疏远的话,不就是不想自己自作多情吗?!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光芒洒满大地,院子里的牡丹花依旧开的花枝招展。并没有因为夜幕的降临,被遮掩风采。 银烨在灶房内忙碌了许久,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多一半是各式各样的肉禽。银烨早就知道白雨曦是个无肉不欢的食客。 只是...这样丰盛美味的饭菜如今在白雨曦的眼里,并没有惊起多上波澜。 银烨为白雨曦夹了一个鸡腿,道:“都是你爱吃的,这些日子,你人在病中,吃的寡淡,如今有了些荤腥,可得好好过过嘴瘾。” 白雨曦看着提不起丝毫兴趣,倒叫银烨心中慌乱了几分。他又一次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心急。都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怎么就一时没把控住呢!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白雨曦低头看了看碗里自己最爱吃的鸡腿,怎么今日就不香了呢? 银烨见她整个人都蔫蔫儿的,又夹了一筷子鱼肉,讨好道:“还有这个,你不总说白奶奶做的红烧鱼好吃吗?不如也尝尝我做的?倘若你喜欢,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白雨曦看着那块儿沾了红彤彤酱汁的嫩白鱼肉,心里越来越觉得憋屈。最后她猛地拍了拍桌子,在银烨的注视下,行至柜子跟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黝黑的坛子,放在桌上。 “这酒...是我从龙华带来的,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竹叶青,我专门留了一坛,为你庆贺。” 银烨听到,白雨曦居然记得他日常的喜好,又花费这样的心思,属实让他感动的很。他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轻薄的嘴唇一直扬着,就没落下来过! 白雨曦见他这样开心,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腹诽到:瞧你这德行!不就是一坛子酒嘛!就跟没吃过肉的狼一样! 只是银烨哪里知道白雨曦像什么,只见他一脸温柔的看着白雨曦,笑道:“这酒确实是我爱喝的,你能记得,我真的很开心。” 白雨曦冷哼一声,忍下心口的难受,又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那卖酒的酒家让我告诉你,他们要离开龙华往北去了,这酒不卖了!” 白雨曦终究是不忍心见银烨伤心,继续道:“不过你也别难过,就算他们往北去了,只要我们去找,肯定能找到,到时候,就算他们不卖,讨一份方子也是可以的,再不济,我便做一回恶人罢了,逼着他酿酒给你喝!” 银烨安安静静的听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水波涌动。他从未想过,白雨曦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二人又是无话,白雨曦目光来回瞟动,就是不敢看银烨的眼睛,她怕看到他眼底的失望,或者悲伤。 “我听说,你藏了许多好酒,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喝到你存的酒,作为九死一生的庆贺?” 银烨淡淡的声音飘进白雨曦的耳朵,她连忙抬头,看到的却是银烨一双满含柔情的桃花眼。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白雨曦拍了拍桌上的竹叶青,问道:“你不是最喜欢喝这个,怎么会突然想喝别的?” 银烨闻言,低身附在白雨曦的耳畔,轻声呢喃道:“我又不是要一直活在过去,既然是为我庆贺,那我就要喝你存的,莫不是你不舍得?” 白雨曦连忙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真的不喝吗?这可是竹叶青,你最喜欢喝的龙华的竹叶青!” 银烨摇了摇头:“故人已去,我愧疚了千年,想了千年。可如今...真正经历了生死之际,才知眼前人才是心上人。这酒就救着,战争之后,你同我一起去祭奠她吧。” 白雨曦这才终于放下心。起身从最里面的柜子里拿出半坛子千里红,道:“这酒,我最舍不得,当日,泽筠来的时候,也只与她酌了半坛,如今还剩半坛,就为你庆贺吧!” 银烨很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凑上去闻了闻,一阵浓厚的香味飘了出来,银烨不由得赞叹道:“濯而不妖,醇厚幽香,果真是好酒!” 白雨曦为二人斟满酒,举杯道:“如今,你我皆是逃脱死亡,重新活过来的人,这一杯,我敬你,日后,春风十里,百花不残,汝亦是平安顺遂,不经苦难!” 银烨举杯同白雨曦碰杯,一同饮了。 这酒果真是香气传十里,不多时,整个屋子已经被这浓郁的酒香填满。 白雨曦心情终于明朗了些,这会儿胃口大开,看着满桌子香味扑鼻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银烨一直带着宠溺的笑容看着白雨曦,这姑娘,比她想象中的更坚韧,更勇敢,更通透,更温柔,更可爱,也......更傻。 “等战争结束,倘若三界还在,我们还活着,我便去找白族长提亲吧,等我们成了婚,天高海阔,碧落黄泉,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白雨曦吃的正欢,听到这话差点儿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白雨曦慢慢抬起自己沾满油渍的小脸儿,一脸震惊的看着银烨。 相对于她,银烨要淡定的多,那双眼睛就像是温泉一样,叫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白雨曦的心跳扑通扑通,就像是小鹿乱撞一样。很快,她便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声道:“谁要和你成婚!你...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愿意?” 银烨无奈的笑了笑:“不嫁给我,那是要嫁给谁?雨曦,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白雨曦害羞的抬不起头,他们两个,那是两厢情愿,对影成双。 ........................... 三界与妖族的战争结束不到半月,银烨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和丰厚的聘礼赶至黄泉。 要说最开心的人,除了白雨曦,便是白橙菲与白嬷嬷两人了。 白橙菲对银烨那是越看越喜欢,尤其是一想到自家整日顽皮捣蛋,不学无术的丫头,终于有人要了,还是个她很中意的优秀子弟。她这心里就乐开了花儿。 因为这场三界联合的战争,一时之间,魔族的风评彻底颠倒了过来,自此真正达到了同根,天下太平的局面! 白雨曦与银烨成婚当天,可谓是空前绝后的盛大,人三界,最重要的人物通通聚首。度落趁着人来的齐全,特地将自己的帝君之位,传给了银烨,一时之间,天下轰动。时代更替,终究是到了年轻人的手里。日后,波澜壮阔,斗转星移,定然又是另一番光彩! 不知又是哪些少年要翻云覆雨,拨动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