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仇红尘劫》 一、深夜惊变 勃子海汹涌澎湃,日日夜夜拍打着勃子镇的堤岸,无止无休。堤岸上一排十几株月季花火烧似的红,正是八月初秋。一轮红日缓缓下落,稀稀疏疏的日光撒向小镇,更平添了一丝萧瑟之感。镇上的一大块空地围满了男女老少,正凝神观看两个男子打斗。 左侧的那个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身形动作极为灵活,每一拳打出都带着嗤嗤风响,直攻对方头部。对手是个中等身材,面皮白净的青年,他身材清瘦,身上肌肉却十分结实。只见他稳稳站住脚,摇头躲避,十拳中倒是躲过了八拳,余下两拳也挥臂挡开。待到那高大男子攻势减缓,那清瘦青年忽地弯腰收腹,猛出拳攻对方腹部。高大男子微微一怔,向后急退。围观百姓齐声叫好。 待叫好声稍息,忽听一个女孩声音说道:“妈,他为什么要后退呢,他这时若是抬腿低扫,完全能打回优势呀!”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的寻声望了一眼,见说话之人是个又矮又瘦的小姑娘,她皮肤雪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她身旁站着一个头发枯黄的中年女人,那女人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呀!搏斗中的每一招一式,很多时候都是下意识地反应;这人不反击,而是选择后退,只是下意识而已。看得出来他平日的训练是内外兼修了。”激斗的二人兀自奋战,全没留意这对母子的对话。周围人又望了这对母女一眼,心中均想:“瞧她娘俩的音容相貌,八成是刚从外地来谋生不久的打工者,说话语气倒像是个习武之人!” 这时搏斗中的局势又发生变化,那高大男子转守为攻,又是出拳又是踢腿,动作连贯流畅。那矮个男子一边后退,一边奋力抵抗,三招中却也能还上一招。两人身上的短背心均被大汗湿透。此时天已全黑,渐渐有人拿出火柴点亮蜡烛。那中年女子看了一会,见这二人不断向着自己这边移来,拳脚上却始终分不出个高下,不禁意兴索然,对那女孩说:“天黑了,我们走吧。今天第一天来,得赶快找个地方住下。”说着转身便走。 那矮个男子虽然全力反击,却仍处下风,一时好胜心起,陡然抬起腿,向那高个男子猛砍过去。高个男子万料不到对方会突然反击,一惊之下忙向左躲闪。矮个男子的这一腿太快太狠,中途无法收势,明知对方已经避过,也得向前猛踢,不料眼前竟是一个柔弱的少女的背影,情急之下大叫:“小心啦!”那少女已经转身离开,猛然听到叫声,立知情况不妙,忙回身抬手挡住这一踢。可这一脚十分迅猛,女孩虽已挡下,却仍被来势震倒在地,双臂又酸又痛。围观众人齐声惊呼。那矮个男子见这女孩竟能挡住自己这奋力一击,不禁微感惊讶,但见女孩没有受伤,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见这女孩站起,忙赔笑说:“姑娘对不起,我没看见你,不然刚才绝不敢冒然踢这一脚。”这时那中年女人也已走回,矮个男子向女孩拱手致歉,又向那中年女人拱了拱手,说:“我和朋友切磋武艺,准备明天的震武大会,没想到竟惹得这么多人围观,也实在是因为天黑,看不清人,对不起啦。” 那高个男子这时也走过来,向母女俩赔礼致歉。 那中年女人名叫王晓丽,十年前家庭忽遭变故,之后带着女儿四处谋生,今天确是初来勃子镇。她见女儿被击倒,本来心头大怒,但见面前这一高一矮二人态度谦和言辞诚恳,气便消了一大半,当下叹了口气,道:“没关系,你又不是故意的。”那矮个男子一笑,对女孩说:“谢谢你小丫头,下次有机会,我教你一些拳脚功夫,算是歉意啦!” 他见这少女似乎身有功夫,料想她生性好武,便说出这句话来哄她开心。哪知这少女一听,心里颇为不悦,她跟着母亲闯荡了好多城市,自忖已小有见识,能独立一方,谁知每当有人见她,嘴上不是称呼她“小丫头”就是“小女孩”,全不把她当成年人看,何况她自小便苦练武功,于习武一事颇为自负,这时听同辈人说要教自己功夫,心里只觉是被小瞧了,更何况刚被无故踢了一脚,手腕现下仍是又酸又麻。她生性好动,见这二人相斗多时,早就跃跃欲试,当下阴沉沉的道:“你谢我什么?你踢的人是我,我妈妈原谅了你,我可没有。还有,我叫王雪,不叫小丫头!”那矮个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赔笑说:“好,王雪。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王雪说:“你和我斗上一个回合,打赢了我就原谅你。”那矮个男子见王雪嘴角撅的老高,满脸委屈赌气的神情,心中暗暗好笑:“你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我若是真打赢了你,你哪里还肯原谅我。”忽见王雪身后放着大包的行李,料想她母女二人是从外地来谋生的打工者,当下心中已有计较,便笑道:“我现在已经累了,你们瞧着又是第一天来此地,我看这样吧,我给你们找一家客栈暂且住下,明天震武大会就在镇上举行,倒时你尽可以来找我报这一踢之仇,怎样?”心想王雪此时正在气头上,不妨先来个缓兵之计,有什么事且等到明天再说。 王雪不知道什么震武大会,不过听起来倒挺有趣,又见此时天色已晚,已不可能再动手过招,于是便点头说好。王晓丽斥道:“王雪你别胡闹了,人家又不是故意踢你的。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要是好武,以后有的是机会和这两位师兄切磋呢。” 那高个男子哈哈一笑,朗声道:“我叫张冠华,他叫李浩。”说着向那矮个男子一指,又道:“你直呼我们名字就可以了,称呼我们‘师兄’,我们可不敢当。” 王雪看了那矮个男子一样,心想:“原来你叫李浩!”其实李浩身高也不算矮,比王雪还要高一点,只是那张冠华身材实在高大,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李浩和他并肩而立,自然显得矮小许多。 围观众人见王雪四人说话越来越和气,料想再无热闹可瞧,天又着实黑了,便纷纷散了去。 李浩道:“走吧,我去找一家客栈给你们安顿下来。”也不等王晓丽母女点头答应,便拿起王雪身后的行李。王晓丽见李浩态度友好,对他倒也信任了八九分,料想他只是热心助人,并无他意,当下谢过李浩,和王雪再后跟随。 王晓丽问了震武大会的事。张冠华道:“我们镇上每年八月举行一场比武大会,最初只是我们哈巴门和震武门的切磋较量,后来陆续又有别的门派前来赐教,这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可是越来越热闹了!”王晓丽王雪听到“震武门”三字,不禁微微一怔。震武门的名声几十年来在江湖上确是非同小可,天南海北均有其门徒,而哈巴门倒是第一次听说。王雪嘻嘻一笑,道:“你们的门派叫做‘哈巴门’吗,好有趣的名字,明天我说什么也得来瞧瞧你们的比武。”李浩和张冠华也是微微一笑。 李浩领着三人拐过三条街道,走进一条小巷口,忽然眉头一皱,停下脚步,低声道:“等等!”王雪道:“怎么,到客栈了吗?”她走了一天的路,着实身心俱疲。李浩冷眼盯着前方,一言不发。王雪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慢慢欺近,待到距离更近些,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瞧清,果然是一个人缓步走来。只见这人身材魁梧,身高虽不如张冠华,却比张冠华精壮的多,他身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很大的黑布帽子,一直遮住额头,看不清长相,又见这人腰间挂着一柄短匕首,在十米开外站定,冷森森的目光逼视着自己,料想此人多半不怀好意。王雪哼了一声,低声叫道:“想拦路打劫吗,我们可不怕你,我们人多!”话音刚落,只见前方又走来两个人,站在那黑衣大汉身旁,身后街角也走出三人,除那黑衣大汉外一共五人,均着一袭黑衣,手持匕首。王雪一声轻呼,道:“唉,当我没说过。” 李浩向前走上一步,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我们?”在他说话之时,张冠华已转过身,守在王雪母女身后。母女俩心中均想:“你们二人倒很仗义嘛。”李浩见无人答话,又道:“有事冲我们兄弟二人来,不管她俩的事,她俩今日是第一次来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王晓丽心想:“你们仗义,我们娘俩也不能丢下你们不管。”她出身于武学世家,性格上自有一股学武之人的傲气,身手也自不弱。她和王雪多年来四处谋生,偷盗行骗打劫之事遇到过不少,每一次都能将盗匪打败击退,这一次对方人数虽多,却也不怎么害怕。王雪心想:“别看你们人多,真动起手来,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那魁梧大汉森然道:“我找的是她们母女俩,和你们没关系。”王晓丽和王雪互相对望一眼,心里均觉奇怪。王晓丽凛然道:“我们初来贵地,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不妨明说,我们道歉便是。你若是想打劫我们,我们母女身上真的没多少钱。”那大汉听她这话,颇有息事宁人之意,可他今日有备而来,就是有意要为难王晓丽母女,岂是一句道歉便可了结?猛然间大声喝道:“动手!”话音刚落,其余五人一齐持刀攻上。 张冠华见面前两个黑衣人忽然动手,已不及再使言语多做解释,当下双手齐出,稳稳抓住那二人持刀的手腕。第三人这时也已攻上,张冠华此刻若放手后退,王雪母女俩便暴露在对手刀下。他正自犹豫不决,王晓丽忽然斜窜过来,抬腿踢向那人胸口。这一踢既快且狠,事先又毫无征兆,那人啊呀一声尖叫,向后退了一大步,一跤摔在地上。张冠华暗暗心惊:“这女人好功夫啊,功力只怕还在我之上!” 李浩和王雪也分别与前方二人斗上了。李浩瞄准对方手腕,意图将他匕首夺下,哪知那人动作快的出奇,匕首一时间竟夺不下来。王雪运拳成风,倒把那手持匕首的黑衣人逼的退开数步,她自小英勇好斗,别的事倒还好说,拳脚上是说什么也不肯吃亏。李浩见她这等功力,心头大惊,只想:“这小丫头当真厉害呀,幸而我之前没和她动手,不然还真未必赢她。” 最先拦路的那个魁梧大汉立在一旁,冷眼瞧着众人酣斗,陡然间大喝一声,猛地冲向王雪,挥拳自下而上向她耳根处击去。王雪见他来势奇快,不敢托大,当即挥臂格挡,哪知那人力道竟十分凶猛,双臂与他拳头相抵,手肘火辣辣的疼。那人又打出一拳,王雪不敢再伸臂抵挡,急忙向后趋避,不料身后正巧站着另一个黑衣人。待她察觉已然不及,那黑衣人挥动匕首自上而下划出,将王雪背上的衣服划出一大道口子。王雪背上登时淌出鲜血,她自出道以来从未受到如此挫败,只气的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那魁梧大汉又向李浩窜去,出手狠毒,力道刚猛,三拳两脚将李浩击退。王晓丽本来与张冠华合斗那三人,这时见女儿受伤,心头大震,猛然回身相助。她爱女心切,头脑发热,竟忘了临敌之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背部暴露在敌人面前这一大忌。两个黑衣人见王晓丽忽然露出好大的破绽,当即抬起匕首斜刺过去。王雪大惊,尖声叫道:“妈,小心后面!”那两把匕首眼见就要刺穿王晓丽的身体,一个人影忽然挡在前面,代她受了这两刀。王晓丽急忙转身,见舍命救自己的竟是张冠华。那两人见张冠华受伤倒地,衣身上满是鲜血,已不可能再起身动手,于是收回匕首,和第三人一齐攻向王晓丽。 王雪大怒,吼道:“你们是谁,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仇怨?”嘴里喊着,手上仍然不停。李浩奔到她身旁,与她一齐攻那魁梧大汉。两人均知这大汉便是敌方带头之人,只盼能将他制住,再胁迫其他五人就缚。怎奈这大汉极为了得,王雪李浩片刻间连遇险招,别说将其制住,自己不受制已是万幸,何况那大汉身旁还站着两名同伙伺机而动。 王晓丽和王雪所习的是正宗的王家拳法,此拳法以凌厉刚猛著称,每一招一式均具强大劲力;可是拳法固然凶狠,使将起来却也极耗体力。王晓丽力敌三人已然体力不支,加之分心担忧张冠华和王雪的安危,招数上接连受挫。王晓丽暗暗心惊,知道再斗下去己方四人必然无幸,陡然抬腿向前扫踢,将三人逼退一步,趁此机会向王雪方向一瞥,只见王雪右边脸颊上肿了一大块,李浩浑身上下站满尘土,不知已被打倒了多少次。眼见那三人又欺上来,当即向左侧跃开,高声叫道:“大家住手!” 那三人不再欺近,那魁梧大汉也住了手。王雪李浩怕那大汉忽施奇招偷袭,各向后跃开一步。 王晓丽见敌方出手凶狠,绝非一般的拦路打劫,便大声说道:“我们母女二人今日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今天你们侍着人多,我们认栽了。不过就算要我们死,也得让我们死的明白呀!你们到底为什么和我们母女为难?只怕你是认错人了!” 那为首的黑衣大汉哼了一声,道:“认错?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你自己造的孽难道自己不知?别以为时隔多年我就会原谅你!”王晓丽心里一奇,听他语气似乎和自己相识,可是对方的脸被黑布罩着看不清长相,连声音也十分陌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至于说自己曾经造过孽,那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王雪忍不住大声道:“你胡说八道,你妈妈才造过孽呢!”那大汉一怔,随即仰天大笑。 李浩瞧今夜的情形,料知对方不会轻易罢手,当下趁着王晓丽说话之际,从怀中掏出一颗流星,点亮火柴点燃,手一松,一颗明晃晃的红光直冲天空。 那魁梧大汉大怒,高声吼道:“叫帮手吗?你以为你的帮手能及时赶来救你吗?”突然向前一步,双拳分攻李浩王雪。李浩王雪分向左右两侧避过。王晓丽离的较远,正想上前相助,忽觉背后一痛,背上已被匕首抵住。另有两人分别拽住她胳膊,将她掀翻在地,拖着她拐过街角。一人大叫:“得手啦,大家先撤吧!” 王雪大叫一声妈,便要奔过去救援,但那大汉实在纠缠太紧,一时竟脱身不得。那大汉见手下五人已接连消失在黑夜之中,便停手罢斗,指着王雪李浩叫道:“下次再来收拾你们!”说着翻墙离去。王雪吼道:“把我妈妈放回来!”快步追去。只是她本就不熟悉道路,天又实在太黑,只一条街就追丢了人,四下里也听不见母亲的叫喊声。 王雪初来小镇就遭逢重大变故,只吓得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隔了半晌才慢慢走回。李浩俯身查看张冠华伤势,见他身上一共两处刀伤,刀口虽深,却没刺中要害,这才稍稍放心。这时又听到脚步声,两个人快步走了过来。王雪见又来了人,精神一凛,暗暗防备。只见来的人是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那少男十七八岁左右,脸现稚嫩,身材瘦弱;那少女的稍微年长,留着一头整齐的短发。李浩道:“别担心,都是自己人。” 李浩待那二人走近,将适才情形简要说了。那少女皱眉轻叹,身手搂住王雪,柔声道:“小妹妹,打劫你妈妈的那几个人,你都不认识吗?”王雪垂泪道:“不认识。我和妈妈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那男孩在李浩说话之时目光始终不离张冠华,这时忽然转过头,满脸歉意的瞧着王雪,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想办法去救你妈妈,好吗?”说着又瞧了一眼张冠华,显是极为担心他的安危。 王雪从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来从未离开母亲一步,这时见母亲被恶人夺走,只想立刻赶去救回,但转念一想:“那张冠华为我妈妈受了重伤,我这时若不管他的死活而执意要去救我妈妈,未免太过自私。何况我们就算追上他们,也决计打他们不过,到时不但救不出妈妈,还得把他们四人性命搭上。他们四人今天虽是初次会面,却可断定他们都是好人,倒是能信得过。”于是说道:“好,我听你们的。” 李浩向那男孩使个眼色,两人一齐弯腰,将张冠华扶起,带着王雪拐过两条街,向着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去。 二、震武大会 路上,王雪问了四人来历,原来那稚嫩男孩名叫吴天,那女孩叫步子怡,和李浩张冠华均是哈巴门派的门人。 王雪奇道:“这是个什么门派呀,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掌门是谁?”步子怡轻叹一声,低声道:“我们没掌门。”王雪一愣,又道:“没掌门,这可真有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这第二句话是对李浩说的。李浩心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见王雪一双眼珠滴溜溜的乱转,显是好奇之极,便道:“我们老掌门人已谢世三年了。本来他的大弟子肖远胜武艺精湛天赋过人,近年来又尤为注重内力修为,功力大有长进,是继承掌门人衣钵的不二人物。可是这个大师兄生性狂妄目中无人,终于被掌门人驱逐除门。二师兄性格内敛,功力深厚,只是他多年来云游四方,很少侍候在掌门人身边,直到掌门过世他也没有继任为新任掌门人。其他的师弟资质平平,自忖也担任不了掌教重任。哎,哈巴门便从此解散了。现在大家各奔东西,早已不知所踪了。”王雪听了暗自后悔:“没想到你们门派还有这样一段家丑,早知道我就不问了。”但想李浩连这样的丑事也如实相告,那是真的没拿自己当外人了,心里也自高兴。 众人这时已走出小镇,在树林中一条漆黑的小山路上行走。这小山路蜿蜒曲折,隐蔽难行,两旁树木又横生出许多枝节挡路,但众人除王雪外都走惯了这条小路,当真是如履平地一般,李浩和吴天虽扶着重伤昏迷的张冠华,却也健步如飞。步子怡搀着王雪走在最后,也没被落下。 李浩道:“我从小在山上长大,熟识山上的植物,步子怡又是出身中药世家,大家一商量,便决定来到这里住下,在山上以采药为生。”突然伸手向前方一指,说:“我们到了,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家,我们叫它——世外桃源。” 王雪顺着李浩的手指方向瞧去,只见前方的山脚下搭了三五个精致的茅屋,茅屋周围没有树木,只生着野花青草,那些五颜六色的鲜花在暗淡的星光下闪闪发亮,当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众人走进茅草屋。李浩将张冠华扶在床上,找出一块手帕为他擦拭伤口,又捣烂几根草药给他敷上。步子怡带着王雪回房间换了一件干净衣服,又在她背上伤口涂了草药,待王雪换好衣服,便和她一起去看张冠华。只见张冠华躺在床上兀自昏迷。步子怡忧声道:“他要是想完全恢复,总得再过个三五天,明天的震武大会,他是不能参赛了。”吴天道:“明天只我们三人去不行吗,我看也未必能输。”李浩叹道:“震武大会何等重要,每年震武门都会派出二三十人助阵。我们这边只有三人,气势上就先输了,功夫上能不能独魁群雄倒是另一回事……”他话未说完,眼神无意识的和王雪相接,忽然心念一动,明天比赛何不让王雪去助拳呢?哈巴门一派注重的只是招式和内力方面的理念,对于入门一事却看的极轻,品行端正,醉心武学,又受众人欢迎之人皆可成为哈巴门的一员。王雪加入巴哈门,明天做为张冠华的替补上场比赛并无不可。 王雪见张冠华的伤势已无大碍,心里便挂念着母亲的安危,对于李浩等人适才的说话全未留意。步子怡见王雪神色萎靡,知她疲惫已久,便道:“王雪,我们这有空房子,只是匆忙间没有打扫,你今晚和我同房睡吧,我房间里另有闲置的草席。”说着便站起来,要带王雪回房休息。 李浩起身拦住步子怡,正色道:“王雪,你之前说过,明天说什么也要来看我们比赛的。现下我想让你接替张冠华,从看热闹的变成上场打架的,你愿意吗?”吴天步子怡听李浩如此说,心里微微一奇,吴步二人自是不知王雪虽然瘦弱,却精于格斗。李浩转身对他二人道:“王雪的拳脚绝不在张冠华之下,我亲眼所见。她心思单纯善良,我们师父倘若在此,也一定喜欢她。”步子怡一听大喜,伸手搂住王雪,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高手呀,小妹妹,我真是小瞧你了。明天有你帮忙,那可太好了!”吴天也是脸现喜色。王雪心道:“我妈妈现在为人所掳,安危难测,你们不帮忙想办法救我妈妈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抓着我的话柄不放,让我帮你们去比赛?”她心有所想,脸上神色即见愠怒。李浩鉴貌辨色,当即便道:“今天突袭我们的那伙人你是领教过的,我们既使找到他们也打他们不过。明天我们不如专心比赛,也给冠华一天的时间恢复身体,震武大会上,我们的二师兄一定会来,我们请他相助,一起有办法救你妈妈。”步子怡笑道:“是呀,我们师兄的功力高出我们甚多,有他助我们,一定救得了你妈妈。”王雪虽然极为担心母亲,但想他们说的也确实不错,便勉强点头。 当晚,众人美美的睡了一觉,养足精神。次日一早,便动身前往震武大会。那会场就在小镇西侧,路程也不算远,众人带着王雪行不多时,便到了一大块空旷的草地,只见草地中央位置用木桩草绳草席之类搭了三个简陋的擂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最近的一户人家也在一里之外。王雪心想:“这就是震武大会的会场了,可比我想象的要简陋好多。”李浩在正对中间擂台不远处的草地上盘膝坐下,吴天步子怡也坐慢慢坐下。王雪是第一次参赛,她紧张兴奋,又有一点忐忑不安,围着李浩等人来回踱步,却耐不下性子坐下。这时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多人,都是成团而来,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有的找了一块草地坐下闲聊,有的便练拳热身。会场渐渐热闹起来。偶尔有几个相识的人和李浩等人打过照面,也只微笑点头,并不招手说话。 步子怡忽然起身,抬手向远处一指,大声道:“师兄来啦!”她心里激动,声音也跟着发颤。李浩吴天相继起身。王雪向步子怡手指方向一瞧,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快步走来。王雪心想:“他就是二师兄了,他可真年轻,比李浩张冠华也大不了几岁。我之前还以为他会是个中年大叔呢。”待他走进,王雪才注意到他面目清秀浓眉大眼,身材和李浩相似,却比李浩稍显精壮,除此之外,再瞧不出其他过人之处,心里不禁微感失望。 李浩步子怡吴天齐叫:“师兄。”那青年点头微笑道:“大家好,好久不见。”李浩拽着王雪的胳膊到那青年面前,笑道:“师兄,她叫王雪。”那青年微微一怔,随既脸现笑意,道:“哦,新伙伴,你好。”说着向王雪行礼致意。王雪没料到这个师兄会如此热情,一怔之下急忙还礼,说:“师兄好。” 这时又来了一群人,这群人的数量极多,少说有二三十个,比别的门派来的人都多,为首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向着李浩这边轻轻招手。那师兄道:“我去和朋友打个招呼。”说着便向那中年人走过去。 王雪待他走远,悄悄问李浩:“你们师兄叫什么名字?”李浩未等回答,吴天笑嘻嘻的抢先道:“他叫刘岳。” 李浩指着刘岳那边的方向道:“那边一群人便是震武门了,和刘师兄说话那人是他们的掌门人。”王雪惊道:“他们这么多人参赛吗,轮流上阵就算打不死我,累也累死我了。”步子怡笑道:“不会的。大会规定,每个门派最多不允许超过五人上擂台。他们虽然来的人多,大部分却只是来凑热闹,夸大声势的,说不定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连一天武也没练过呢。”王雪听了,忍不住莞尔微笑。步子怡又道:“今天来的人,大多数都不是在我们镇上长住的人,他们是从别的县城和小镇来的,只为了这场比武,等今天一过,他们就都会陆续返乡。” 这时又走来一个主持模样的人,问道:“你们是哪一派的,多少人比赛?”李浩道:“我们是哈巴门的,我们四个人比赛。”那个主持人嗯了一声,问过他们四人的姓名,拿出纸笔匆匆记下,便即离开。王雪问道:“只我们四个?刘师兄不出手吗?”步子怡笑道:“刘师兄怎么能够出手呢,他是成名高手,随便动手让人笑话。他今天来,不过是来看望我们的。”王雪心想:“成名高手吗,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时,那三个擂台上分别走上一个主持,拿出名单大叫姓名,被点到名字的人便走上擂台开始比武。王雪此时已知,震武大会是按照传统的攻擂守擂方式而决胜的,比武的擂台和对手由那几个主持随意决定,只不过在决定对手时,会把同一门派的人尽量避开以求公正。她小时候曾多次见过父亲母亲参加擂台赛,是以并不陌生。 三个擂台上的武者打斗甚是激烈,不多时已有十几人被先后被打下台,有的人是一上台便被打下,有的人是上台之后打赢了一两场,却因体力不支被后来的攻擂者打下。台下的围观众人喊叫声不绝。王雪等人这时早已四散开来,站在不同的地方观看比赛。王雪站在西侧擂台旁,心想:“这样的擂台赛越晚上台的人优势越大,老天保佑,让那几个主持越晚叫到我的名字越好啊!”但见擂台上的两名武者虽然斗得十分凶狠,然而拳脚却丝毫不成章法,招式之间漏着老大破绽,料想这群武者之中并没有真正的高手,心里便稍稍放心。 忽听得中间擂台上的主持大叫:“吴天在吗?吴天,到你上台啦!”王雪心头一震,忙凑到中间擂台观战。只见擂台上一名男青年浑身是汗,气喘甚急,显是刚刚经过了一场巨斗,王雪心想:“这人早已体力不支,而那吴天看起来功夫不弱,想赢下此人,应该会很轻松吧。”却听得那主持大叫:“吴天人呢,弃权了吗?怎么还不来?”王雪一惊,大声叫道:“他没弃权,我这就去找他!”步子怡在对面擂台下也听到了这一声叫喊,忙对主持大声道:“吴天马上就来!”两人心下惶急,不知吴天因什么原由突然失踪不见,他刚才还好好的在台下观看呢。最后还是李浩在离擂台较远的一处草地上找到吴天,只见他躺在长草间,双手捧着一本《笑林广记》看的滋滋有味,对擂台上一切竟然置若罔闻。李浩大怒,一把夺过吴天手中的书,厉声吼道:“轮到你上台啦,你这个……这个……”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语骂他。吴天正看得尽兴,突然间书被抢走,心里一急,大声嚷道:“再给我一会时间,我看完这段就去擂台。”李浩不理他的话,见他仍不起身,索性直接拖着他的衣领往擂台走。围观众人见了均觉好笑,哪有人还没上台比武就先躺下? 那主持见吴天上台,挥手示意比赛开始。吴天和那青年对手相互行礼。那对手礼毕,猛然间弯腰挺胸,只一步便窜到吴天面前,挥起拳头便向攻吴天双目攻去。吴天既不躲避亦不抵挡,待对手拳锋离自己鼻尖尚有几寸距离时,突然大叫:“停!”那对手一惊,急忙收势,道:“怎样?”吴天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实的故事书,扔给擂台下李浩,随即朗声道:“好了,开始吧。”那对手大怒,心想:“此时正是比武决胜之际,你在乎的却只是故事书,难道我的功夫在你面前真的如此不值一提吗?”他气上心头,当即躬身收腹,左手握拳,对准吴天右身肋处攻去。吴天身子微晃,已闪到那人右侧。那人一击不中,立即抬起右肘,右拳直攻吴天胸膛,招式上竟只攻不守。吴天见机也快,猛地蹲下身子避过,趁着那人右拳打出并未收回之际,身体忽然前倾,撞向那人小腿处。那人小腿一疼,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摔倒。围观众人之中,除了倒地那人的几个师兄弟外,其余众人齐声叫好。那人倒地之后急欲起身,却已迟了,吴天早已扑上,将他死死压在身下,双拳向他面部连续锤击。此时双方的优劣之势已十分明显,吴天正面骑在那人身上,双拳不断向下砸落,那人想要守紧面门尚且困难,又如何能够反击? 王雪见吴天如此轻松的压制对手,心里登时松了口气,心想:“除非老天爷现在派神仙来助你,否则你定是要败在吴天手上了。哈巴门的武功却有独到之处,我可再不敢小瞧他们了。”身边两个人焦急万分,不停的大喊:“打他杨大哥!”“杨大哥坚持住。”想他二人是与那人一同来比武的好友。 吴天正攻的兴起,对周围的一切本来置若罔闻,这时忽然听到台下有人称呼那对手为“杨大哥”,脑中灵光一现,记起《笑林广记》中写道:一人问曰:“相公尊姓?”曰:“姓杨。”其人曰:“既是羊,为甚无角?”士怒曰:“呆狗入出的!”那人错会其意,曰:“嘎!”心头一喜,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他这一笑,身上立刻卸了力,那姓杨对手忽见吴天身上没了半点力气,当即起桥翻身,将吴天压在身下。围观众人之中,除李浩已猜出五六成外,其他人见吴天因忽然发笑力脱而失了获胜良机,均是膛目不知所云。王雪呆呆的看着吴天出神,心想:“莫非真是老天爷派人来了?” 吴天此时已知道情况不妙,他止住笑,在地上数次起桥翻滚,想要夺位逆拿,却均因浑身无力而失败。李浩见吴天数次反击均是离成功只差一步,心里连叫可惜。这样的地面缠斗技巧本是哈巴门的成名绝技,据说哈巴门的初代掌门人身材矮小,和人打架时常吃亏,因此苦心琢磨出一套适用于身材矮小之人所用的地面缠斗之术,此格斗术以四两拨千斤为理念,主要适用于抓取、控制、以及擒拿,却很少有击打的动作。若想精于此技,内力上的修为和身体素质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招式上的熟练。此技虽未必算得上是最强大的格斗术,却无疑是最公平的格斗术,无论是男女老少,也无论力量悬殊多大,只要肯勤学苦练,懂得以柔制刚之理,终可成为一路高手。 其时外人多称呼这套武功为哈巴术,后世普遍称之为柔术。吴天入门两年有余,已初亏哈巴术的门径,可是此时被对手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又因之前笑的力脱而浑身没劲,虽然此时已尽力忍住不笑,可是身体兀自发抖不停。 台上主持见吴天这副模样,只以为他是身有癫痫此时复发,哪里能想到他是笑话看多了!他心想若再斗下去,吴天不死也必重伤,当即走上一步,挥手大喊:“停!”姓杨对手立即停手起身,吴天也随即起身,两人身上大汗淋漓,气喘甚急。主持当中宣布,那杨姓对手获胜。按照规矩,为防有人重伤,主持可根据比武场的状况终止决斗,并判定其中一方获胜。吴天虽然输的委屈,却也无可奈何。何况众人心中雪亮,吴天输掉这场比武不过是时间问题,想要获胜那是绝无可能了。王雪在心里连声叹气,她虽和吴天相识时间不长,但毕竟是自己同伴,心里由衷的希望吴天能胜。步子怡更是恨恨地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但见吴天垂头丧气地走下擂台,便强打起精神走过去安慰他。李浩见吴天如此荒唐的输掉比赛,盛怒之下却只是叹气,狠狠地握了一把手中的笑话书,心道:“从今天起,我若是再让你瞧一眼《笑林广记》,我就跟你姓,李浩从此改名为吴浩!”正想过去数落他两句,忽听得台上西边擂台上的那个主持高声大叫:“李浩在吗,李浩攻擂!” 三、决斗争胜 李浩把手中的两本书向地下一摔,大踏步向擂台走去,只见擂台上站着一名精壮的青年。那主持见李浩上台,挥手示意决斗开始。 李浩弓腿收腹,围着对手不停地兜着圈子。那青年对手立在擂台中间,双手握拳护住面颊,身体站的笔直,脚下却始终不动。李浩见到这种站姿,便知对手是练习崩山拳的好手,此拳法简单凶狠,和王雪所习的王家拳颇为相似。李浩心想:“这种拳法虽然凌厉,却极耗体力。他刚才已不知斗过几个对手,所剩体力必然不多,我需得赶快进攻,可不能让他慢慢恢复体力。”心里已有计较,当下后腿蹬地,猛地跃到对手面前,左手握拳攻对方右肋,右掌直击对方耳根处。他知对手拳法凶狠,出招即是快拳,是以攻的极是凶猛,不容对方反击。 吴天步子怡和王雪这时早已在台下观看这场激斗。三人身边不断有人大声喊叫:“别防守啦,直接进攻!”“出拳打他,快点!”“踢他左腰,踢呀!”呐喊声不觉,竟有十几人之多,料想台上与李浩相斗之人,便是人数极广的震武门的一员。步子怡和王雪目不转睛的盯着李浩,两人额头上汗珠滚滚,心里实在比台上之人更加紧张。吴天不住的高声大叫:“浩哥坚持住,他快不行了!”“再加把劲,浩哥!”只是他一人的声音太弱,被震武门十几人的呐喊声和围观几十人的叫好声压住,莫说台上激斗的李浩,就连他身边的王雪和步子怡也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 李浩久攻不下,心里越加慌张,出拳渐渐不成章法。那对手也已体力不支,这时见李浩招式上露出一点破绽,心里一横,决心奋力一击,只见他怒吼一声,双拳向李浩胸口猛打过去。李浩没料到他会忽施反击,危急之中左拳忙向前击去,在他下颚处狠狠打了一拳,但同时自己胸口也中了一拳。那对手中拳之后只啊了一声,李浩却是连着后退两步,胸口火辣辣的疼。李浩强忍疼痛,心想:“崩山拳果然名不虚传!”那对手见李浩示弱退开,当即左一拳右一腿地向前急攻。李浩知对手拳法要比自己更为强大,不敢施招反击,只得不住地躲闪趋避。 台下震武门的帮众齐声叫好。吴天见李浩被打的连连后退,心中担忧,已不似先前那样大喊大叫。王雪和步子怡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与对方手掌相握,觉到对方的掌心全是汗珠。 忽听得身后一声高喊:“猛虎式,攻他!”这声音十分洪亮粗狂,在几十人的叫好声中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不自禁地回头望去,只见这说话之人正是李浩的师兄刘岳。李浩这时已退到擂台边缘,心知再斗下去必然会被打下擂台,可是在对手狂风暴雨般地攻势之下,若不后退,实在别无它法,心想与其被狼狈的打下擂台,倒不如先行喊破认输。正想举手投降,忽听这一声叫喊,心头一震,陡然间向上高高跃起,左腿弯曲,正好挂在对手打出的右拳之上,右腿向上一甩,跨在对手脖颈上,正是哈巴门的精巧招数猛虎式。那对手大惊,本能的便想躺倒在地摆托如此窘境,可是李浩的右腿紧紧缠在他脖子上,他若是贸然躺下,脖子势必会随李浩右腿的惯性而被压住窒息,只急得他来回纵跃旋转,不知所想。 台下众人忽见李浩骑在对手身上,不禁齐声惊疑。王雪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异姿势,只惊得她目瞪口呆。步子怡和吴天齐声大叫:“好!”那猛虎式是哈巴门最为冲要的招数,使用者不仅需要有强大的身体素质,还需有准确的时机方可使将出来,李浩等人曾反复习过多次,均未窥得其中奥妙,在实战中更是从未使用过。这时李浩骑在对手身上,虽已立于不败之地,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对手向前疾冲,忽而向后纵跃,想将李浩摔下身来,但李浩难得拿到如此佳境,岂肯轻易下来,只见他双手紧紧抓住对方脑袋,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刘岳又看了一会,突然大声喊道:“左手按住他的头,往下按!”见李浩骑在对方头上,双手兀自乱抓,于是又追上一句:“把他的头按下去,让他低头!”李浩如梦初醒,当即双手腾出,右手向下使劲按对手脑袋。那对手脖子受到挤压,只感胸闷气短,头痛欲裂,可他适才离获胜只差一步,现下虽处下风,却也不甘心就此认输,当下双手拖住脑袋,向上硬挺。刘岳又大声道:“膝盖扣住!膝盖扣住!”只是李浩正当紧要关头,哪里听得进旁人言语,只是咬牙瞪眼,双手兀自死死按着对方脑袋不为所动。刘岳大呼数声,李浩终于听清,夹在对手头上和胳膊上的左膝右膝狠狠向里夹紧。这样一来,那对手再也支持不住,向后一仰,摔倒在地,双手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昏了过去。那主持见状,急忙挥手示意李浩放手,随即宣布李浩获胜。 吴天高高跃起,大叫一声好。步子怡和王雪哈哈一笑,紧紧抱住对方。身旁几个震武门的人回头狠狠瞪了刘岳一眼,刘岳只是不理。 这时擂台上又上来一对手,这人欺李浩体力不支,一出手便快招猛攻。李浩毫不示弱,奋力反击,双方已快打快,顷刻间交换了数十招。刘岳数次在关键时刻大声提醒李浩,可对手动作太快,待李浩反应到该如何进攻时已然不及。哈巴门的同门之中,除吴天在满地找那本被李浩丢掉的故事书外,步子怡和王雪均紧张的直冒冷汗。 忽听得中间擂台的主持大喊:“王雪在吗,攻擂啦!” 王雪本就紧张的浑身发抖,这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精神为之一震,大踏步走上擂台。在场众人之中,只吴天和王雪年龄最小,吴天小孩子心性,满脑子只关心故事书和笑话集,对于这一年一度的隆重大会反而不怎么在乎。王雪却是十分要强好胜,决心要全力独魁,让众人见识见识她王家拳法的厉害,是以她虽心中紧张,上台时却从容不迫。 哪知她一上擂台,见擂台上站着的竟是一个身材极是高大强壮男人,心里登时怯了三分。王雪细看这人的身材相貌,见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扎着长发,一条胳膊实在比自己腿还粗,一条大腿至少也和自己腰一样粗,不禁越看越是心惊,心想:“这人身高和张冠华差不多,两边肩膀的宽度却至少顶两个张冠华并立,这样强壮的人实在难得一见。今天本姑娘不走运,遇上这样一个怪物,哪里还有打赢的道理。” 那对手见走上擂台的竟然是个瘦弱女孩,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待主持示意决斗开始,那大汉举起双手,不慌不忙地走向王雪,身上竟没有一点防守的架势。王雪见他如此轻视自己,心头大怒,却也不敢冒然进攻,当下只是围着擂台和他兜着圈子。那大汉却不急不躁,只一步一步地逼向王雪。台下围观的人群不停的大喊大叫,喊什么王雪一句也听不进去,料想是在嘲笑自己胆怯。两人又来回兜了数圈,那大汉仍是喜怒不形于色,王雪却越加心慌:“我这样不断逃避,接近于无赖行径,就算不被主持罚下擂台,又怎么可能获胜呢。”又转了一圈,求胜之心骤起,猛然间停下脚步,发拳向前疾冲,直攻那大汉胸膛。依她的进攻习惯,第一拳总是先击对手面门,可是那大汉比她至少高出一个头,这一拳却只能打到胸膛。那大汉过于轻敌,胸口被王雪击中,微微一疼,急忙含胸收腹,伸手去抓王雪手腕。王雪收拳已十分迅速,本来难以抓取,但那大汉的手臂比王雪的手臂要长的多,王雪胳膊虽已收回,手腕仍是被紧紧抓住。王雪一惊,忙使逃脱之法回挣,但她力量逊于那大汉甚多,无论怎样挣扎,仍摆脱不掉对手。那大汉又伸左手去抓王雪右手腕,王雪手腕绕了半圈,向那大汉左肋击去。那大汉自恃抗击力过人,受着这一击不防向前强抓。此时王雪双手均已受制,动弹不得,只急得她花容失色,心想:“你站架出手时全无招式可言,仅凭膂力强劲欺人,这哪里还像是个习武之人?” 那大汉大喝一声,双手突然放开王雪手腕,发掌向前推去。王雪突然听到这一声呵斥,只震得双耳嗡嗡生疼,未及有所反应,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大力便猛地撞来,王雪无法趋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围观群众不住为那大汉喝彩。王雪栽倒之时便知该即刻起身,哪知那大汉早已前窜一步,猛地扑落下来,将她压在地上。王雪只觉那大汉浑身上下肌肉虬结,将自己脸颊被压在一侧动弹不得,原来那大汉竟是想凭着沉重的身躯硬生生将自己压伤。王雪浑身疼痛,胸闷气短,当下只能用双手顶住那大汉的双肩,将脸稍微让出,才能勉强呼吸。王雪不禁暗暗叫苦,她王家拳的精髓在于快速流畅凶狠地进攻,现下被小山一样的对手压在地上,莫说双手双腿皆动弹不得,即便能动,又如何能够躺在地上施展拳脚呢! 突然间灵光一现,记得幼时曾在一本武学书上见过类似的情况,被压在身下的人只要能牵住住对手的腋下部位,便能制住对手重心,从而使原本被压住的身体转换到对手上面,届时自是立于不败之地,至少也好过现状。具体的招式王雪早已忘记,当下也无暇去想,只管腾出右臂,穿过对手左侧腋下。幸而那大汉只是膂力过人,招式上丝毫没有防守意识,左侧腋下要穴竟是松懈的暴露在王雪手上。王雪右手按住那大汉背部穴道,身体左右扭动,可是那大汉的身躯仿佛是一块千斤巨石,任她挣扎推动,始终纹丝不动。王雪又挣扎了好一会,只累的胸闷气短呼吸艰难。 右侧擂台下的一个声音一个劲的高声叫喊:“抢他膝盖穴位!抢他膝盖穴位!”王雪初时并未在意,勉力支撑片刻,忽然心念一动:“这声音好熟,似乎是在对我说话!”急忙将脸偏向右侧,只见刘岳正立在右侧擂台下,目光十分坚定,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珠,不知已尽全力喊了多少遍。王雪精神一凛,忙将右臂伸出,勾住那大汉的左腿膝盖,那大汉压在王雪身上之时身体偏向王雪右侧,左腿便是在王雪右臂位置,是以王雪一下便能将他左膝牢牢制住。 那大汉微微皱眉,似乎已察觉到情势不妙,忙挺起上半身,挥拳向下击打王雪脸颊。王雪大惊,忙收回右臂护紧面颊,只觉那大汉拳硬如石,打的自己的双臂刺骨般的疼痛。刘岳不住的大叫:“推他的二头肌。左手别松开。右手再去抢他膝盖……”王雪双臂这时已然麻木,刘岳的叫喊声虽听得清清楚楚,却也无力施为。那大汉左手伸出,又打下一拳,这一拳打出一半忽然转弯,穿过王雪右臂,扼住王雪脖子。王雪大惊,顿觉喉咙疼痛呼吸艰难,忙伸手去推那大汉,可那大汉五指如钳,实是推他不动。那大汉又伸出右手掐住王雪左侧脖子。王雪再也忍受不住,头晕的厉害,心知若再拖得一时半刻,自己非晕过去不可,心想自己一个小女孩被打晕在擂台上,那实在是丢人之极了!想到这里,脸上一红,挥手向主持示意投降。那主持早已蹲在王雪身边观察她,以便能在她晕倒之后立即阻拦施救,这时见王雪投降,忙去阻拦那大汉。那大汉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王雪一张小脸全呈惨白,被那主持慢慢扶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败,这时只觉对不起刘岳的一番劳苦喊叫。她头使劲低着,不敢去看刘岳。待那主持抓起那大汉的一只胳膊举向空中宣布获胜,王雪才瞧瞧向着刘岳的方向瞄了一眼,却见刘岳早已离去,到别的擂台看比赛了。 王雪走下擂台,心里十分失落,她自幼习武,本想着在这次比武大会中独占鳌头,不料竟在第一回合便惨遭淘汰,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转念一想:“刘师兄在擂台下帮我支招,我打输了确实对他不起,可我年纪小力量弱,败了也情有可原呀。那吴天年纪不比我大,不也是在第一回合便被淘汰了吗?”忽然又想:“我们王家拳法全凭力量压制敌人,可是如果敌人骨骼惊奇,先天就比我强壮,那我苦习多年的拳法,只怕还打不赢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大汉,偏我又生的这么矮小!” 她小小年纪,却满心忧愁,晃晃悠悠地走到一处空草地上坐下,心想:“如果我和我妈妈都是有力量的男子,那我们现下的功力说不定有多深厚呢,昨夜也不会不敌给那伙强盗了。”想到这里,又担心起母亲的安危。吴天这时也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笑嘻嘻的看着手里的笑话书。王雪叹道:“吴天,我要是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就好了。”吴天对着书又看了一会,忽然转头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王雪惨然一笑,轻声道:“没什么。”刘岳本来站在西侧擂台下,冷眼旁观台上两人比试,无意间回头瞧见王雪吴天,便走过来,坐在他们身边。王雪低声道:“刘师兄,对不起。”刘岳轻轻一笑,道:“你已经打得很好了。”王雪心想:“我被打的还不够惨吗?这多半是你的安慰之言。”刘岳见王雪神情,已瞧出她心思,便道:“那个对手比你强壮太多,你敢于和他硬碰硬的正面交手对决,能打成这样确是很不错了,我说的是心里话,可不是安慰之言。王家拳法广为流传,十之八九不是正宗,你今天大展神威,让我见识到了正宗的王家拳法,果然名不虚传。”王雪自幼便讨厌那些习王家拳的人,只觉他们冒了自己家族的名声,这时听刘岳如此说,心里自是高兴,心想:“刘岳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师兄,竟然能在一场简短的较量中,便瞧出我所使的是我们王家正宗的拳法。” 吴天收起笑话书,问道:“师兄,你觉得兄弟我今天的表现如何?”王雪心想:“你还敢问?瞧你师兄骂不骂你!”刘岳道:“你天赋过人,难得年纪轻轻又勤学苦练,功力小有所成。比起去年你在擂台上边打边看故事书,被对手一脚踹下擂台相比,今年你打的真的很好了。”言语中竟没有丝毫责怪之意。王雪听刘岳说第一句话时,见他脸色平和不禁一怔,待听他说出第二句话,忍不住躺到草地上哈哈大笑。刘岳也是莞尔微笑,轻轻在她肩上一拍,道:“你笑什么!” 吴天心念一转,忽然想起昨夜之事,便正色道:“师兄,我们遇到麻烦了,想请你相助。”于是将昨夜李浩等人恶斗群盗,张冠华受伤,王雪母亲王晓丽被掳之事简要说了。刘岳惊道:“冠华伤的重吗,我说今天怎么没见到他。”吴天道:“伤得不重,休息几天就会好的。”王雪在刘岳走来之时心里就盘算着如何求他相助,只是她和刘岳并不相熟,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这时听吴天说出昨夜之事,便站起身,正色道:“刘师兄,我们母女初来勃子镇,不知得罪了谁,多亏李浩和张冠华相助,没让他们伤到我。可是我妈妈却被歹人掳走了,我是一定要救她回来的,您侠义心肠,就帮我一帮吧!”说着向刘岳作揖恳求。吴天明知刘岳必会答允相助,却也站到王雪身边,一齐向刘岳作揖。刘岳站起身,见面前两个小孩眨着两双无辜朦胧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听你转述李浩的言语神色,他似乎知道那伙歹人的身份,说不定他已有救人之法,待今天大会结束,我们回去慢慢与他商议。王雪,我答应你,我们哈巴门如果不救出你妈妈,就绝不离开勃子镇一步。”王雪一听大喜,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忽见前面东侧和西侧擂台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围到中间擂台。吴天叫道:“夺冠赛开始啦!我们看看去。”说着一手抓住王雪,一手抓住刘岳,向中间擂台的人群挤去。 四.独魁群雄 三人走到擂台边上,见步子怡李浩二人分别站在擂台左右两侧,怒目逼视着对方,一个主持坐在远处的一张椅子上休息,面色却十分严肃的盯着这二人。王雪心想:“原来这最后一场比武的竟是他们二人,看来无论结果如何,这一届的大会状元都是哈巴门的门徒了。但不知道李浩和步子怡究竟是谁厉害些。” 那主持在椅上歇息片刻,起身走向李步二人,挥手示意决斗开始。李浩和步子怡听到主持叫喊,分别向前迈出一步,口中大叫:“剪刀石头布!”同时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二人出的均是“布”。李浩收回右臂,和步子怡再次出手,这一次李浩仍是出“布”,步子怡却握拳变成“石头”。李浩哈哈大笑,举起双臂欢呼胜利。步子怡微微一笑,向李浩鼓鼓掌,随即跃下擂台。 台下众人本以为这场最后的决斗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万料不到竟是这样戏剧化的结束了,无不大失所望。那主持呆了半晌后恍然大悟,举起李浩的胳膊大声说道:“本届大会的状元是哈巴门的李浩!” 这时的会场已不似先前那样人头攒动,不少人在败阵之后便垂头离去,会场上已无多少人了。 另外两名主持也走上擂台,和擂台上那主持并立站在李浩面前,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顶鲜红色的状元帽,戴在李浩头上。台下众人有不少兀自不服,这时见李浩神气活现的戴上状元帽,更是气的脸色铁青,纷纷收拾行囊离去。李浩走下擂台时会场已不剩几人,他不欲张扬,摘下状元帽,和刘岳王雪等人往回走。 路上刘岳问起昨晚劫持王晓丽的事,李浩笑道:“师兄你都知道啦,八成是吴天告诉你的吧?”刘岳说道:“你昨晚请王雪帮忙时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猜想你已经知道是谁劫持了王雪的妈妈了。告诉我,是勃山远那伙人干的吗?”王雪沉了脸,对李浩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是谁劫持了我妈妈,却偏不肯告诉我,还要我,还要我……”她本来想说还要我去帮你们比赛,可是突然想到自己今天实在没帮到什么忙,这后半句话实在说不出口,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李浩笑道:“你别生气呀王雪,我昨晚若是告诉你那伙人是谁,以你的性格,当时就能去找他们拼命,那时刘师兄未到,张冠华重伤,我们哪里能敌得过他们。更何况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谁劫持的你妈妈。”刘岳奇道:“你说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王雪听李浩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脸色登和,问道:“那勃山远又是谁,为什么说会是他劫持的我妈妈?”李浩道:“说来话长,等回去我在向你解释。” 众人回到世外桃源,张冠华已经清醒。大家累了一天,这时早已又饥又累,王雪帮着步子怡去厨房煮了面条来吃。刘岳吃了一大碗面,问道:“李浩,你觉得昨晚那伙人是谁?”李浩说道:“我先前也以为定是勃山远那伙强盗所为,除他之外,谁会无缘无故的去劫持她们娘俩,后来一想,绝不是他。你想啊,那勃山远不过是一个匪首,拦路打劫只为财,却为什么要抓人呢,总不至于是要劫色吧。”王雪一听“劫色”二字,脸上登时血色全无,心想母亲已被劫持一天多了,真要是被人劫色,这时已不知被劫过多少次了。李浩见王雪神色惊恐,忙道:“绝不会是劫色的,要是真的劫色,他们劫你都还说不通,又怎么会去劫你妈妈!”话一出口立时后悔,这话似乎更得罪人。 王雪双眼一红,放下碗筷,碗中剩下的面一口也吃不下去。步子怡放下筷子轻轻搂了搂王雪,说道:“你别着急嘛小姑娘,先听他把话说完。”李浩说道:“勃山远的山寨在勃子山上,他下山打劫向来只在正对勃子镇的北门附近。可是我们昨晚却是带着王雪往南走的,即便勃山远昨晚真的出来劫道,也劫不到我们。”王雪低声道:“怪不得你昨晚带着我走了那么远去投宿,原来是想让我和妈妈离强盗远些,以免我们孤女寡母被劫。”张冠华和李浩被她说穿了心思,互相对望一眼,心中均觉难为情。李浩接着说道:“距离昨晚我们被劫之处不远,有一个力虎堂,他们明着是武馆,暗地里却拉帮结派藏垢纳污为非作歹,做了很多并非全是正经的生意,料想昨夜是他们劫持的我们。我去卖草药时曾经路过一次力虎堂,看过他们习武,他们招式十分简单,毫无计谋套路可言,与人对决时全凭膂力惊人和内力强劲制胜,就和,就和……”说到这里便即住口,悄悄看了看王雪。王雪哼了一声,说道:“就和我们王家拳法相似,是不是?”李浩忙道:“不是不是,王家拳法名闻天下,哪能和地痞无赖相提并论。我想说,就和……就和昨夜打劫的那伙人相似!” 当晚,李浩和吴天王雪步子怡决定悄悄潜去力虎堂打探情况,刘岳留下来照顾张冠华。李浩料想王晓丽一定被劫于此,若是这次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救出当然最好不过,但若是不幸被力虎堂帮众发觉,那就动武好了,对于这些盗贼小人也不必多言。 力虎堂是镇中的一座大庄园,堂内帮众平日里欺行霸市惯了,百姓们躲之唯恐不及,又怎敢主动招惹,是以地虎堂虽门庭若市,却无职夜巡逻的门徒,李浩等四人从后门翻入堂中大院,却未被人发觉。四人就近查探了两间房间,一间是堆积杂物的柴房,另一间是小小客房,里面均不见王晓丽的踪迹。李浩等人均是第一次进力虎堂,谁也不认识路,四人又担心被发现而不敢点蜡烛,是以搜查的极慢。吴天有些耐不住性子,悄声说道:“要不我们分开来寻找吧。”李浩嗯了一声,却不再言语,周围到处是大凶大恶的流氓恶霸,分开寻找可是凶险之极了。 四人又查了两间房,仍然不见王晓丽。王雪心想:“会不会是李浩搞错了,我妈妈根本没被关在这里?”忽听得前院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又是纵跃锤击之声,似是有人打斗。王雪侧耳倾听,听得一人纵声高呼:“围上去,他要逃走啦!”话音刚落,便是“啊”的一声惨叫,想是被人重击昏倒。 王雪跳起来大叫:“是我妈妈!他们在围攻我妈妈!”说着发足往前院跑去,她挂念母亲安危,这时已顾不得隐藏行踪。李浩一把抓住王雪手腕,轻声说道:“先等一下,王雪!”王雪甩开李浩,头也不回的叫道:“除我妈妈外,谁会在半夜三更出逃!”李浩无奈,只得和吴天步子怡一齐追过去。四人赶到前院,只见前院大门大开,三个面色凶恶的精壮男子正全力围攻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那三人均是手持短刀,另有四人手持蜡烛,站在大门前凝神观看,似在防那大汉突施诡招逃进大堂。围攻的那三人之中,一人身上衣服被撕扯了大半,模样十分狼狈,另一人鼻青脸肿,显然被打得极惨。那被围的男子身材极矮,却十分强壮,虽处境艰难,仍是面无惧色,但众人见他浑身大汗浸透,眉宇间漏着疲惫神色,心中均知他不多时快要油尽灯枯。 那三人突然变招,将手中短刀舞成一道道白光,向那男子舞去。那矮壮男子虽然肌肉强健,毕竟只是血肉之躯,怎敢冒然与短刀硬拼,当下向后疾退。 力虎堂众人这时已瞧见王雪等人,只是他们斗逢强敌,无暇上前询问。那矮壮男子这时已被困在墙边无法后退,猛然间大喝一声,弯腰抱起地上一块巨石向那三人挥去。众人见那巨石少说也有两百多斤,竟是被他随手抱起,膂力之强由此可见,不由得齐声惊呼。围攻那矮壮男子的三人更是大惊,纷纷向后跳开。那男子已巨石当作兵刃,向中间一人抡过。中间那人见巨石挥到,当下不及后退,忙俯身避过,石锋与他脑袋擦边而过。众人又是惊呼。 吴天站在王雪左首边,悄声说道:“他就是你妈妈呀,他好强壮!”王雪一怔,抬起胳膊在吴天额头上拍了一掌,嗔道:“你妈才长这样呢!” 那矮壮男子与三人又斗了一阵,双臂突然垂下,双手一松,巨石落地,只见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似乎醉酒一般。王雪低声道:“他体力耗尽了。”言语间显得十分同情。一人陡然欺上,抬腿踢向那矮壮男子脸上,将他踢倒在地。那矮壮男子哼了一声,挣扎着要站起来,却终于没能站起,头向身旁一歪,晕了过去。 吴天动了恻隐之心,轻声说道:“李浩,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听过吗?”李浩侠义心肠,早有相助之心,只是他今晚出来是为王雪寻母,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正自犹豫不决,忽见一个少女疾冲向那三人,挥拳打退其中一人,高声叫道:“你们住手!” 那少女正是王雪。王雪多年来随母亲在江湖上游荡,二人身上虽有不弱武功,但毕竟只是孤儿寡母,在外受强人欺负却也在所难免,是以王雪性子极强,自幼便痛恨那些仗势欺人、以多欺少之徒。 王雪急于寻找母亲下落,本来在强自忍耐,不想插手此事,但见那三人虽已打倒那矮壮大汉,却仍没有住手的打算,心里再也忍耐不住,这才出手阻拦。围观的那四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上前一步,将王雪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喝道:“你是哪来的小丫头,活够了吗?”李浩吴天忙奔过来,护在王雪身边,步子怡守在王雪身后,他们适才见这三人身手不弱,想来余下那四人也必极难对付,心知就算己方能拖得一时三刻不败,敌方也必向内堂大声呼喊求援,到时可是九死一不生了,心中连呼不妙。那人见李浩等人均不回话,又追问一句:“你们是谁,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夜闯我们力虎堂!”王雪双目如欲喷火,大声喝道:“别管我们是谁,你们多行不义仗势欺人,总会有人站出来替天行道!”那七人见王雪一副正气凛然的神色,心头不禁一怵,又见她身后的三名同伴脸上也毫无惧色,不知他们只是强装镇定,还道他们是有强援伺机在旁因此有恃无恐,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天见对方有三人手持匕首,心想:“我也得找件什么兵刃才好,哪怕只一块石头,也未必不能防身。”心念甫动,弯腰去抓那矮壮男子适才当作兵刃的巨石。那七人见吴天忽然弯腰抱石,心头大惊,纷纷向后跃开。哪知吴天腰一使劲,双手奋力向上一拖,那块大石竟然纹丝未动。吴天没料到这块大石竟是如此沉重,搓了下双手再次弯腰抱去,这一次手上用了全力,不料那大石远比自己预想的沉重,这一抱仍是一动不动。那七人乱糟糟的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几个小孩子有多么厉害呢!”王雪等人脸上一红,齐向吴天瞪了一眼。李浩心想:“我可是本届震武大会的状元,怎么是小孩子?” 其中一人手指王雪大叫:“活捉他们!”话音一落,七人一齐冲上。 李浩手中扣着一颗流星,本待在危急时刻将之射入夜空向刘岳求救,这时忽见强敌扑上,不及细想,忙将手中流星晃亮,扔向当先那人。那流星是李浩和步子怡用火药和草药精心研制而成,最初只是少年人贪玩,后来成了他们互相传信的火器。勃子镇去年来了一伙山贼,李浩等人曾多次与之周旋,打退山贼或者从山贼的伏击中全身而退多是依仗流星报信,是以李浩等人每次出行必随身携带流星。那流星一落地便轰的炸了开来,力虎堂等人陡见一阵强光刺入双眼,紧接着便闻到草药味浓烈的滚滚黑烟。众人怕浓烟有毒,忙闭上双目,抬起胳膊用衣袖或衣襟堵住口鼻,同时向后疾跃。待得浓烟散去,王雪等人早已不知去向,那倒地不起的矮个男子也不见了踪影,七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冒然追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浩和吴天一起扶着那矮个男子往回走,王雪和步子怡断后,那矮个男子甚是沉重,只累得李浩吴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四人回到世外桃源时已是天将破晓,李浩吴天坚持不到进屋,便将那矮个男子放倒在草地上。 那矮个男子一躺下来便悠悠转醒,坐起身子慢吞吞地向周围扫视一圈。吴天哼了一声,说道:“你醒的可真是时候!”那矮个男子慢慢站起身,冷眼看着吴天。 王雪急于救母,见那矮个男子已醒,快步窜到他面前,问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我妈妈呢?他们为什么难为你?”她一连串抛出四个问题,这才忽然看清,面前这男子眼大眉粗宽嘴高鼻,模样甚是丑陋凶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寒意。那矮个男子呆了半晌,突然大声吼道:“你爹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巴尔达是也!”王雪大怒,大声道:“你妈妈叫王雪!”话音一落,巴尔达忽地伸出双手,掐住王雪脖子,他身材虽矮,却仍比王雪为高,双手向上一提,将王雪整个人提在半空。王雪啊的一声惊叫,双手分抓巴尔达手腕,要将脖子挣脱,哪知巴尔达健壮如牛,十根铁爪般的手指纹丝未动。王雪只感喉咙疼痛难忍,双脚在半空中乱蹬,情急之下压着嗓子向李浩大叫:“来救我呀!” 李浩猛地扑过,抓住王雪左脚脚踝,吴天步子怡一齐奔上,抓住王雪右脚脚踝,三人猛力向回急拽,竟是想将王雪从那巴尔达手上强拽回来!三人昨夜死里逃生,又是熬了个通宵,现下再经变故,头脑均迷迷糊糊,不知这样一来王雪只会将王雪害的更惨。王雪尖声叫道:“别这样拽啊!我脖子要断了!” 巴尔达大喝一声,突然双手一松,放开王雪。吴天等人正使着全劲向回拽,哪知对手突然松手,三人猝不及防,连着王雪一齐栽倒。步子怡力量弱,摔的也轻,倒地之后立即站起,不料巴尔达已趁这时奔到身边。巴尔达一言不发,左掌变拳猛击步子怡小腹。步子怡见他狰狞而来,已知他要动手伤人,但见他来势奇快却不及躲闪,明知对手力道强劲不易抵挡,也只得硬挺双臂守住胸口,只听砰的一声,步子怡被震倒在地。吴天心头火起:“我们好心救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猛地起身跃在巴尔达肩上,双拳狂击他脑袋。巴尔达暴跳如雷,一把抓住吴天双脚,将他狠狠甩在地下。李浩使出猛虎式,忽地骑在巴尔达身上,他这一招习的颇为熟练,自信十拿九稳,却没想到巴尔达肩宽脖子粗,自己双腿虽已稳稳骑上,却无法扣住他的脖颈。巴尔达哇哇怪叫着不断挣扎,想将李浩甩下,李浩于这招猛虎式颇有造诣,一时间却不易将他摔落。王雪闪在巴尔达背后连出快拳击他脊柱,哪知巴尔达竟似失了只觉一般毫不理会。王雪正要加劲再攻,忽见巴尔达身子一仰,向后栽倒,将她和李浩一同压在身下,随即大喝起身。王雪适才脖子受难,这时已十分难受,只觉脖子好似快断掉一般,躺在草地上一时难以起身。 张冠华听到声音忙出屋查看,见师兄妹均被打倒,不禁怒火填胸,怒斥一声,发足向巴尔达攻去。李浩大叫道:“小心他太强壮了!”张冠华听李浩叫喊仍是丝毫不惧,他身材极高手臂也长,又自恃膂力过人,当即使出全力猛攻巴尔达面门。巴尔达见张冠华攻来,也是出拳猛攻,竟是丝毫不守。他拳速臂长均逊于张冠华,身躯力道却比张冠华强许多。两人快招交换数拳,均觉对手强悍难缠。 步子怡见张冠华体力弱于巴尔达,又是重伤未愈,知他久战必输,忙奔将上来,与他双战巴尔达。巴尔达双拳急挥,向步子怡攻去,他见步子怡身材瘦小,便要抢先将她击退。步子怡见巴尔达左拳迎面打来,当即使出擒拿手法,一把拿住巴尔达。巴尔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小小女孩竟有如此本领,竟然一抓即中,而且正中要害。只是步子怡力道远逊于巴尔达,手掌与他手腕相触,立显内力柔弱,这一拿虚晃不稳。巴尔达立时反抓步子怡双手,运劲一甩,将她高高举过头顶,向张冠华砸去。 张冠华大惊,依着他平日的拆招习惯,应对这一招便应飞腿截断对手兵刃,再出拳反攻,可是这一次对手的兵刃是自己师妹,这一腿又如何踢的出去?张冠华犹豫不决只是瞬息之间,步子怡却已赢面扑下,将他砸倒在地,两个一起躺在地下叫痛。 巴尔达四顾巡视,见王雪伏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心头一凛,怒吼一声挥拳向她击去。王雪浑身疼痛,一时不易抵御,不论巴尔达使出如何狠招,此刻却也只得咬紧牙关忍受着。巴尔达这一拳眼见便要击在王雪脸上,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住手,不许你打我的师妹!”巴尔达心头一震,猛然收势回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正是李浩等人的师兄刘岳。 五.林中激战 刘岳昨夜守在张冠华身边,为他擦拭步子怡调制的药膏,待他伤口处的药膏干掉,又为他继续擦拭,如此反复竟彻夜未眠,直熬到天蒙蒙亮时才闭目休息,待张冠华听到动静飞步出门,这才忽然惊醒,起身跟着出门查看情况。 巴尔达虎吼一声,发足向刘岳奔去。刘岳一动不动,冷眼瞧着巴尔达奔近,待与巴尔达已相距不过数尺,才猛将右臂抬起护于胸前。巴尔达左拳急震,向刘岳右眼打去,他借着狂奔纵跃的势头,拳力大了两倍。刘岳身体微晃,早已闪到巴尔达身后,右手轻轻挥出,抵在巴尔达后腰处。巴尔达一惊,忙挺腰发力回肘相撞。刘岳衣袖一挥,轻描淡写地拍下这一击,忽地一个闪身,欺到巴尔达面前,左手抓他右手衣角处,防他举起右臂护身,右手在他胸口上快击数拳。巴尔达大叫一声,左拳回打,重击刘岳右肩。刘岳向右微微闪让,左手顺势向下一拽,将巴尔达掀个筋斗。巴尔达倒地之时左肘立即在地上一撞,身体借着这一撞之力忽地站起。李浩等人见他身俱如此蛮力,心中尽皆叹服。刘岳不动声色,抓着他右衣角的左手兀自未松,左臂拍出,攥住他右手手腕,同样的招式再次将他掀倒在地。这次刘岳使了全力,只见巴尔达在地下翻滚数圈才勉强站起,距刘岳已有数十尺之遥。刘岳沉着脸说道:“走!如果你不想受伤!”巴尔达受到重创斗志大减,听刘岳如此说,更是不想再斗下去,低头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转身走开。 刘岳左手紧紧护在胸前,防他惊怒之余突施反击,此人武力非同小可,这一出手必是极厉害的杀招。待巴尔达越走越远,身影已经完全被树林遮住,刘岳才松了一口气,去扶起倒地的步子怡。步子怡一手捂住腰,另一手扶住刘岳,慢吞吞地坐到一块石上休息。 哈巴门以擒拿卸骨之术见长,按摩点穴正骨更是拿手好戏。刘岳精于此道,一见便知步子怡是腰椎经脉受损,运功在她背上推拿,不多时便将步子怡腰上瘀血化去大半。 刘岳问道:“大家都受伤了吗?”张冠华将吴天扶起,吴天余怒未消,冷冷的道:“还死不了!”李浩捂着脑袋站起身,轻声道:“我只伤到自尊而已……咦?王雪呢?”这时众人才发现,王雪竟不知何时不见了影踪。 吴天忽然大声说道:“毫无疑问,她去追巴尔达啦!他和她妈妈被挟持之事一定大有渊源,她要去找他问清楚!”李浩点头道:“一定是这样!她只身去追太凶险了,我们去帮忙。”说着飞步追去。李浩武功既高,又颇为机智,张冠华等人向来钦服,这时见他动身去追王雪,便发足在后跟随。步子怡见张冠华吴天相继动身,起身便要跟着同去,哪知她刚迈出一步,腰上突然剧痛,啊的一声又坐回石上。刘岳皱眉道:“你别乱动,我在给你按摩呢。”李浩回头说道:“步子怡,你让师兄为你疗伤。王雪那边我们三人去就行!”后一句话飘来之时三人已然远去。步子怡腰伤未复,料想自己多半追赶不上,只得留下。 巴尔达在林中垂头丧气地行了一里路程,忽地回身重击一拳,将一棵手腕粗的小树打断,喝道:“谁在跟踪我?给我出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的一颗大松树后慢慢走出一人,雪白的脸颊瘦小的身躯,正是王雪。巴尔达万料不到王雪竟然还有胆量跟过来,但见来人只是一个小小女孩,戒备之心却也稍减,当下只冷冷的道:“你不应该来,我会伤害你的。”王雪走向巴尔达,铁青着脸,凛然道:“我若早知你会如此恩将仇报,动手伤我的师兄师姐,昨夜我真不该救你。”巴尔达见王雪脸色平静并无敌意,回想起昨夜昏倒之时最后一眼瞧见的,确是这个女孩守在自己身边,心里忽觉愧疚,低头低声说道:“我以为没有人会愿意救我这样的人。”王雪见他模样如此可怜,倒不忍在出言斥责,换了口吻轻声说道:“我小的时候被对门武馆的几个男孩子欺负,没有人来救我,我被打得好惨。那时我就决心,凡是见到以多欺少仗势欺人之徒,一定出手制止救人。哪知你醒来之后第一个打的人反而是我!你……你……”说到这里双眼一红,再也说不下去。 巴尔达听王雪说话时的可怜强调,只觉自己今早莫名其妙的动武实在不应该,一时气血上涌,狠狠地在自己头上捶打两下,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无法抑制我的性情,我……”王雪不禁一怔,心想此人不但做事糊涂,说话也语无伦次,再暴躁之人,又怎么会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言不合便忽施毒手?正自迟疑,却听身后一人大声道:“巴尔达,不许你伤害她!”声音似乎是李浩。 王雪回头一瞧,果然便是李浩。李浩担心王雪,一路疾奔而至,额头上早已汗珠滚滚,吴天张冠华站在李浩身后,身上衣服也均被大汗湿透。王雪见他三人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不禁感动。巴尔达垂着头,脸上神色痛苦万分,低声说道:“你们别过来,我真的不想和你们动手。”王雪拦在巴尔达和李浩中间,对李浩说道:“别动手,让他将话说完!” 巴尔达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勃子山上住着一伙拦路打劫的强盗……”吴天插嘴道:“当然知道了,我们是老对手了!”巴尔达说道:“他们占山为王,结为帮派,自称是梁山帮。”吴天道:“梁山?你确定他们真的是强盗,而不是好汉?”巴尔达不答,接着说道:“我曾经就是梁山帮的人。有一次我们在狼山崖附近打劫了一对出城做布料生意的夫妻,那夫妻俩身体弱小又不会武功,两三下就被我们拿住了。本来我们没想伤人,谁知那男的大叫大嚷的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要练武回来找我们雪耻。我们怎能容他日后寻仇?当即便将他推下山崖。那山崖高达数十丈,又满是突兀的怪石,不摔死他也摔残他,晾他以后也无法回来找我……”吴天冷笑道:“这么说你们果然是强盗而不是好汉了,我以前没冤枉你们。”巴尔达再也忍耐不住,和李浩王雪张冠华齐声叫道:“你别插嘴!”吴天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嘴。巴尔达接着说道:“按照规矩,那个女的也应该被推下去,我抓着那女人来到崖边,突然见到她肚子微微隆起,原来她已怀孕数月。我心肠一软,当即解开她的捆缚,放她走了。与我同来的三人知我脾气暴躁,眼见那孕妇走远,却也不敢阻拦。” 李浩等人见他身形魁梧容貌狰狞,实在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也会动恻隐之心,心下微感诧异。王雪低声道:“听老一辈的人常说铁汉柔情,果真如此。” 巴尔达说道:“本来我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哪知那三人竟将这事告知了勃帮主……”李浩啊的一声轻呼,吴天张冠华也是脸现凝重,只王雪初来此地,不知勃帮主其人,更不知李浩为何脸色大变。原来巴尔达所说的勃帮主便是匪首勃山远,李浩等人和梁山帮众交手多次,却从未见过勃山远其人,但他为人狠心毒肠却是众人皆知,巴尔达触犯了勃山远定下的帮规,下场必是极惨。巴尔达说道:“梁山帮有一种可怕的毒药,是勃山远的家传毒物,此毒遇水既溶,人沾上之后立时性情大变,失去理智。我就是中了这种毒药……”王雪心想:“天下竟有这样的奇毒!难怪你性格古怪暴躁,原来是中了毒。”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他们把毒给你,你就乖乖听话喝了下去,你难道不肯用强逃走?”巴尔达冷笑道:“那勃山远是何等身手,有谁能在他手下逃走?我们只斗了一个回合,我便被他打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左臂便被他撒上毒水。”王雪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心想这巴尔达已经够厉害了,竟然会被那个叫勃山远的轻易打倒,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李浩等人却早听说勃山远武力过人,能将巴尔达打倒在他们看来不新不奇。 巴尔达说道:“我虽然败在勃山远手下,可是却从他身上夺下了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续道:“我抱着盒子逃下梁山,勃山远派出三名好手一路追赶。我逃了一段路之后,忽觉头疼的厉害,眼前所见的一切景物忽然变得模模糊糊似,想是毒药发作。当天晚上,我逃到一处大宅子前,便被这三人劫住,我明知不敌,却也不愿束手就缚,于是……” 王雪等人想到昨夜在力虎堂前与敌对峙的情景,直到此刻方知昨夜七敌之中,原来只围观的四人是力虎堂的门徒,其余三人却是梁山帮的盗匪。张冠华沉着脸说道:“我们夜袭力虎堂本来另有要事,没想到竟无巧不巧的遇上了你。我问你,你现在还拿我们当做敌人吗?”巴尔达捂着大脑袋咬牙闭目,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会克制自己不与你们动手。”说着双手抱紧脑袋趴倒在地,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李浩等人本来厌恶他无端动手伤人,这时见到他这等模样,却不由得同情他。 王雪卧在巴尔达身旁,伸手捋平他的凌乱长发,轻声说:“巴尔达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忽听得身后一人高叫:“但是我们会。而且会连你们一起伤害。”王雪一怔,回身望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威猛强壮的青年大汉,那大汉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人,身材却较为瘦小,正是昨夜与巴尔达相斗的那三人。王雪见那三人神色粗暴傲慢,显然不怀好意,若在平时,她才不管什么孰是孰非,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三人斗上一斗以解心头之怒,但此际正逢多事之秋,实不愿多生事端,当下便道:“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动手。巴尔达已经被你们害的很惨了,你们又怎么狠得下心来继续追杀他?”中间那人冷笑道:“瞧老巴现在这模样已是半死不活,他只要将解药的药方交出来,我就由着他自生自灭去。至于你们,只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来,我就让你们活着离开。”王雪向巴尔达掌中的木头盒子瞥了一眼,心想:“原来盒子里装的是解药药方,在巴尔达解毒之前,这药方是不能交与他们的了。” 李张吴三人站在王雪身后,过去一年里他们曾多次和梁山帮交手,十战中能胜得六七战,即便失手不敌,也必能全身而退。眼下这三名盗匪他们虽然从未见过面,却也丝毫不惧,甚而有些开心,出手教训几名匪徒以舒心中之不快,何乐而不为?吴天笑嘻嘻地走向那三人,说道:“你们来了就好。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让我知道一会被我痛揍的人是谁。”左首边那人冷笑道:“我叫蠕虫。”猛然间双掌齐出,向吴天胸口迅速击去。吴天想不到此人出手竟然如此之快,又是全无防范,胸口受这大力震荡,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未等站定,右首边那人早已抢步跟上,森然道:“我叫蜘蛛。”双手伸出,稳稳抓住吴天两只袖口,将他向后甩去。眼见那人身材瘦小,这一甩又似乎并未用力,吴天却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正摔在中间那大汉脚边。那大汉抓住吴天衣领将他提起,喝道:“我叫蝴蝶。”吴天见那大汉身形如此魁梧,心下早已怯了三分,忽听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如此秀美的称呼,竟然自称蝴蝶,心里觉得有趣,忍不住便要放声大笑,但见那大汉满脸怒容,便硬生生的憋住气,不敢笑出声,脸上神色难堪之极。那蝴蝶大汉将吴天高举过头顶狠狠摔下。吴天“啊哟”一声惨叫,只觉后背刺骨般的疼痛,喃喃说道:“这三只昆虫好……好厉害……”张冠华见这三人手段高明技艺娴熟,知他们武力过人绝非寻常盗匪,心头微觉吃惊,又见吴天瘫在地上,登时怒火填胸,大吼一声,发拳向中间那自称是蝴蝶的大汉攻去。张冠华这一击使了全劲,那蝴蝶虽然强壮,却也不敢硬接,只见他怒吼一声,身体微晃,向左侧跃开。张冠华反肘又向那蜘蛛击去,将他逼退。 王雪在张冠华出手同时也已跟上,左手护身,右手猛击那自称蠕虫之人。那蠕虫见来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孩,心中全然不惧,见王雪欺近,腰间陡然发力,运劲还了一拳,想要破势反击。砰的一声双拳相抵,二人各被震的退了一步。王雪一惊,心想:“此人内功竟如此深厚!”却见那蠕虫也是惊慌的瞧着自己,心显然也是同样想法。 李浩趁着王雪张冠华与那梁山三人相斗之时,大踏步走到吴天身边,说道:“你适才说错了,蜘蛛其实不是昆虫,你有数过它们有几条腿吗……”吴天一怔,说道:“八条腿的昆虫也是昆虫,我哪里说错了?”李浩眉毛一横,说:“你总是爱抬杠!你没有仔细观察过昆虫吗,蝴蝶蚂蚱蚂蚁都有六条腿,身体形状分为上中下三截。”吴天叫道:“不一样的虫子有不一样的相貌嘛,有的虫子有翅膀,有的没有,这你又怎么解释?”李浩叫道:“你还是在抬杠……” 这时王雪已尽全力将王家拳法使将出来,要将那蠕虫逼退,不料对手见招拆招,竟然应对自如。张冠华与那蝴蝶相斗,初时抢了先机将他逼退,赢了一招半式,心里暗自得意,不料对手内劲连绵不绝无止无休。张冠华与蝴蝶游斗渐觉吃力,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躲避还是强攻,他心中犹豫,招式上便失了先机,左臂被打中一拳,只觉又酸又疼。那蝴蝶见张冠华示弱,双拳连连追击。张冠华暗暗叫苦,却又不想转身逃开,当即使出本门功夫与对手缠斗。那蜘蛛见张冠华已处下风,便不再和他纠缠,只见他围着王雪和张冠华不断游走,显是要出其不意的偷袭制胜。如此一来,王雪和张冠华正面要抵御强敌,背面又要提防偷袭,二人立时毫无还手之力。 王雪蠕虫等五人斗得甚是恶猛,李浩和吴天在他们身后却吵得却是更凶。只听吴天大声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啊,竟然跟我胡言乱语,说蜘蛛不是昆虫!喂,张冠华,你来听李浩说话,他说蜘蛛不是昆虫。”张冠华双眼一瞪,喝道:“你们最好能再吵上一整天,别来助我们。”他说话之时稍微分心,胸口又中了一拳,身子一仄向后栽倒。蝴蝶见张冠华倒地,猛地纵身扑过,手上运起擒拿法的劲力要将他生擒。张冠华看清对手脚步,左腿勾住他左腿,右腿蹬住他右侧腰胯,正是哈巴术的精妙招式“地龙式”。那地龙式是哈巴门入门的基础招式,又是倒地之后的救命绝技,哈巴门下的弟子大多精于此技。蝴蝶腰胯和左腿被张冠华双腿挡住,一时前进不得。只见张冠华在地来回翻滚,蝴蝶数次强攻均未能得逞,情急之下大声骂道:“傻大个真狡猾!” 李浩见张冠华已处下风,飞步赶去救援,出拳向蝴蝶左肩击去,右首边人影一闪,蜘蛛飞腿攻来,这一招凶狠之极,李浩不能不理,忙转身还了一脚。吴天腰椎疼得厉害,可是眼下情形恶劣,也只得忍疼起身赶来相助,哪知他刚一站起,腰上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只得重新坐下。 王雪以外家功夫和蠕虫硬拼,初时尚能战成平手,但时候一久,便感胸闷气短双臂酸沉,她毕竟是女孩,气力不如蠕虫强久。蠕虫这时已不敢再小觑王雪,但见她脸红气粗,额上汗珠滚滚,知她体力所剩无几,心里一喜,出手更是凶狠。 张冠华躺在地上与蝴蝶又僵持了一会,那蝴蝶脸现急躁之色,显是不知该如何进攻。张冠华趁他心乱之际,一个后滚翻顺势起身,正巧站在王雪身旁。蠕虫见王雪身旁忽然多了一人,忙收势后退,一时不敢攻上。蜘蛛向后闪身,甩开李浩,与蝴蝶一齐将王雪等人围住。李浩见吴天满面焦急的坐在一旁,只道他还在思索昆虫之事,对他大叫道:“别想啦吴天,你快去找刘师兄来助拳!”吴天此刻连起身都困难,又如何能够赶回去求助,他不愿在对手面前示弱,只有苦笑不答。蜘蛛见吴天不为所动,只道他是软弱怕事,不敢得罪梁山帮,心里得意,跟着哈哈大笑,傲然说道:“你们今天完啦,没人会来帮你们的!” 忽听一个声音缓缓的道:“我来帮你们!”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只见巴尔达慢慢站起,向王雪走去。蠕虫站在王雪五步开外处,与王雪四目相逼,巴尔达毫不理会地向前直闯,蠕虫不敢阻拦,向旁让开。 巴尔达面色严肃的瞧了王雪好一会,轻声说道:“你曾经相信我是好人,好姑娘。现在我也相信你……”说着将手中的木盒交与王雪,说道:“你们拿着盒子快走,最好能制作出解毒药来,不要再让其他人像我一样痛苦啦!”王雪听他说的真诚,心中大恸,双手接过木盒。 巴尔达忽然转身,左拳击在蠕虫胸口上,将他一拳击倒。蜘蛛与蝴蝶齐声尖叫,急忙出手阻拦,四人转眼间便斗得难解难分。巴尔达边打边向后疾退,转眼便和蠕虫等三人消失在林中,只有大呼憨斗之声隐隐传来。 王雪叫道:“我过去帮他……”话未说完,却见吴天瘫在地下面色惨白,显是受伤不轻。张冠华和李浩问清吴天伤势,李浩回头说道:“我们先把吴天抬回去休养,然后再做打算。”王雪虽担心巴尔达,但吴天也不能不管,只得点头答应,当下收好盒子,和张冠华李浩一起将吴天抬起往回走。 六、狭路相逢 这天早上,众人吃过早饭,步子怡和李浩上山采药,刘岳闲来无事,带着吴天王雪张冠华去后院练功。吴天的腰伤并不严重,休息几日便已恢复了七八成。 刘岳站在院中央的一棵百年松树下闭目养神。张冠华将吴天王雪拽到一旁,悄声说:“吴天,你像去年一样,先用滚刀式攻他下盘,他如果向左退,我就从他右侧拿他背。若是他向右退,王雪,你直接抢先手攻他面门,我们从他身后帮你……”王雪上次见到刘岳毫不费力的击退达尔巴,已知他功力十分深厚,但也不愿就此以多欺少,便皱眉说:“我们合三人之力打他一个,这样胜之不武!”张冠华说:“别说打赢,若是能打成平手我就拜你为师。”吴天说:“你去年就用的这个战术,结果害我被他饱揍了一顿。”王雪一听哈哈大笑。张冠华脸一红,说:“去年是去年,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他不会料到我们还使用去年的老战术,何况今年我们有了王雪,他不熟悉王雪的拳法……” 三人商量妥当,站开马步慢慢向刘岳欺近。刘岳听到脚步声,缓缓睁眼。吴天前踏一步,忽地弯腰俯身,就地向前一滚,抬腿攻刘岳膝盖。他算计已定,刘岳若是向左侧躲闪,便踢右腿追击,刘岳若是右闪,便抬左腿阻拦,无论哪个方向,都另有帮手伏击。眼见右脚脚尖距刘岳左膝已不及数寸,刘岳突然纵身跃起,稳稳站在树杈上,吴天大惊之下不及收势,右脚重重地撞在树上。刘岳微微一笑,跳下树来,落地之时右脚迅速踏在吴天胸口。这一招看似凶狠,却留了几分力未发,吴天胸口虽然受击,却不如何疼痛,真正疼痛的部位倒是踢在树上的右脚。 这一下大出三人意料,张冠华双手握拳护身,一时不敢攻上。王雪也是暗自心惊,心想:“刘师兄果然了得,若是当真生死相搏,吴天这时哪还有命在。”刘岳更不打话,抓起吴天,向张冠华掷去,张冠华低头前趋,踩在刘岳左侧,左手拿他手腕,右拳攻他面门。刘岳左右躲闪后退,既不还手又未被击中分毫。王雪见刘岳不断向自己这边移步,背部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眼前,心中大喜:“这真是天赐良机,这么好的偷袭机会若是还不能击败刘师兄,从此我王雪就把姓倒过来写!张冠华,你要拜我为师了。”她运起王家拳的劲力,放轻脚步悄悄逼近刘岳,双拳斗然打出。这一招是王家拳的救命绝招,即使对手正面相斗,也是难以抵御,只是她不想当真伤到刘岳,出招时并未使出全劲。眼见双拳便要击中刘岳背心,哪知刘岳突然闪身,毫不费力的避过了这一击。王雪大惊,一时想不通刘岳是怎么知道背后险境,竟然能及时躲避。但见眼前拳影飘动,原来是正面攻击刘岳的张冠华收招不及,拳力未减所致。张冠华这一拳本来是击向刘岳,不料刘岳闪躲十分迅捷,这一拳打出不及收势,便随势击向他身后的王雪。王雪尖叫一声,当此情形虽明知这一招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却也只得顺着张冠华的拳势向右侧躲让,只盼能卸去一部分拳力,使自己不至重伤。忽觉背心一紧,心知背后衣领已被人拿住。王雪只感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一甩,自己面颊擦着张冠华的拳风忽地掠过,虽然惊险,却终于躲过了张冠华这猛力一击。刘岳见王雪站定,便放开她衣领,王雪绝处逢生,心中惊喜交集,深深呼了一口长气,嘻嘻一笑,说:“多谢刘师兄救命之恩!”刘岳微笑道:“不客气!”陡然抬腿将王雪勾倒在地。 张冠华趁着刘岳与王雪说话之际,突然前冲一步,双拳直击刘岳双肩。刘岳抬起双臂,左手抓住张冠华右手手腕,右手抓住他左手手腕。张冠华大惊,双臂奋力向内挣扎,哪知刘岳双手便如一双铁钳般纹丝未松,手腕却仍是被牢牢攥住。刘岳猛然向后纵跃,张冠华双臂受制,被迫跟着前跃。刘岳忽地放开他右手,左手直逼张冠华双目,笑道:“快用滚刀式反击!”张冠华得刘岳点醒,忙弯腰俯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额头被刘岳击中,栽倒在地。 刘岳微微点头,神态甚是满足,道:“一年不见,你们的功夫果然大有进步。王雪也不错。”张冠华和吴天互相瞧了瞧对方,心中均想:“我们当真进步了吗,怎么感觉这次输的比去年还要惨。”刘岳说:“王雪,你王家拳法以凌厉刚猛著称,但是遇到比你更为强壮之人,却难免吃亏。”王雪这两天连吃败仗,皆因对手膂力过人所致,她心里清楚,却也无可奈何,当下只是微微点头。刘岳说:“你想不想学学我们哈巴门的武功。我们的武功叫做哈巴术,其之精髓在于以柔克刚,招式上基本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比之王家拳法更加适合体质瘦弱的你。”王雪生性好武,这时听刘岳想教自己新的武功,心中大喜,连连点头说好。刘岳说:“哈巴术和王家拳法理念不同,你的王家拳法习得越熟,哈巴之术便学的越艰难,你可别怨师兄提前没告诉你。”王雪哈哈一笑,说:“这样啊,若是我进步太慢,那你也只能数落我从前太用功,可不能骂我偷懒啊!” 她话音未落,吴天忽然抬手向天一指,大叫道:“快看!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远处的天上划过一颗通红的火星,是李浩点燃的流星。张冠华脸色一变,说:“红色是危险的意思,他们遇到困难了!”走到水缸前拿瓢舀了一大瓢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说:“我们去帮忙吧。”吴天嘟嘟哝哝的说:“这两个人上山采药竟然也能遇到危险,难不成是草药被山鹰叼走了……”张冠华推了一下吴天,说:“别发牢骚啦,快走!”刘岳拽住王雪,说:“你迟些再去,我先传你一套哈巴术的基本架式。”王雪笑道:“你想教我什么?”刘岳说:“我教你一招‘地龙式’,这是哈巴术的入门招式,下次再见到那个蠕虫,你准能打赢他。” 张冠华和吴天按照流星适才的方位向北而行,竟然翻山到了集市,直到完全穿过集市,才在一个罕有人至的街角墙根下见到李浩和步子怡。吴天抓着李浩背上的竹筐向里一探,只见筐内空空如也,连根草也不见。吴天大怒,叫道:“这该死的山鹰连草药也要偷,要是让我抓到它,我非把它炖了吃肉!”李浩和步子怡同时伸手捂住吴天的嘴,李浩压低声音说:“你在胡说什么呀,小点声,别让他们发现我们。”步子怡说:“我们刚到山上,未及采药,便见到蠕虫带着三五个盗匪下山。我见他双手捧着一个密封好的坛子,脸上神色谨慎凝重,料想坛子里装的便是勃山远的家传毒药。我们不知他们要带着毒药去哪,便一路跟踪至此,趁着他们不注意,向天上悄悄发射了流星,让你们来帮忙。”说着抬手向前方的死胡同指去,说:“他们就在那里面。幸而这流星是笔直向上发射,不然角度稍有偏差,你们固然能见到流星,蠕虫他们却也能见到了。”李浩说:“他们带着毒药来到集市,肯定不是做好事,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们都得阻止他们。” 他话音未落,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角落里,蠕虫手捧坛子和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慢慢走出,两人脸上神色均是严肃异常。那人对蠕虫不停的低声说着什么,蠕虫不住地点头,随后将手中的坛子交在那人手上。李浩见那男人三十岁年纪,瞧衣着神情却和蠕虫显非一路,心念甫动,将步子怡拽到身边低声说:“我上月去医馆卖药时,在力虎堂门前见过这个人,他叫王力杰,是力虎堂的总管!”吴天惊叫道:“你说什么,难道是梁山帮和力虎堂勾结起来啦!”张冠华反应十分迅速,当即伸手按住吴天的小嘴低声喝道:“你最好再大点声,他们还没听见你!”话音刚落,双眼向前一望,只见力虎堂总管王力杰和蠕虫已停止商议,转头怒目凝视着自己。张冠华摇头轻叹,说:“我收回这句话。他们听见你了。”这时角落里又走出四名梁山盗匪,蠕虫抬手一挥,冷冷的说:“干掉他们!”那四人一齐拔出匕首,先后冲向李浩。李浩闪身避开一柄匕首,大声说:“吴天步子怡缠住他们,冠华你跟我来!”步子怡俯身冲到李浩身前,夺过一柄匕首,反手向远处的一个盗匪掷去。吴天使出一招滚刀式,将一人掀翻在地,不等他站起,便使擒拿法卸脱了他手腕。 李浩飞身扑向蠕虫,双腿直钩对手脖子,意图使出猛虎式一招降服对手。蠕虫身体微晃,向左侧闪身避开,趁着李浩刚落下地未及站稳,立即冲上还了一拳,嘴里高声叫骂:“你找死!”张冠华见李浩和蠕虫相斗甚紧,一时间分不出高下,便向那力虎堂的总管王力杰奔去,使出一招“揽月式”夺他手中坛子。王力杰抱紧坛子向后疾退,惊叫道:“你小心点,知道坛子里装的是什么吗?”张冠华从他步伐中已瞧出他轻身功夫不弱,当下只是大声说:“毒药嘛,打碎了将我们一起毒疯便是。”王力杰又向后猛退一步,说道:“我那么聪明,才不要和你一起疯掉呢!”将坛子放到地上,陡然纵跃起来,运拳向张冠华头顶击落。张冠华看清对方攻势,抬起左臂横挡。哪知对手这一拳来势虽慢,却劲力雄厚,势不可挡。张冠华左臂一疼,立知不妙,忙抬右臂强顶住对手攻势。王力杰双脚刚一落地,便又猛然抬起右腿低扫过去。张冠华身材高大躲闪不便,又自恃膂力过人,便猛运左腿反踢。两人双腿相抵,只震得张冠华左腿生疼。王力杰更不打话,双拳同时攻上。张冠华知对手内力在自己之上,不敢硬接这一招,忽然灵光一现,蹲到地上向前一滚,反向使出一招滚刀式,反扣对手脚腕麻筋。王力杰左腿一麻,忙用力向上一瞪,将张冠华的攻势甩掉。 步子怡击倒一名盗匪之后,便与李浩双战蠕虫,已渐渐占了上风,这时见张冠华处了下风,便回身赶去相助。张冠华叫道:“别管我,先去抢毒药!”步子怡一怔,便转身奔去拾那坛子。王力杰右臂格开张冠华击来的一拳,左掌迅捷无伦的在张冠华肩头一拍,张冠华受这掌力激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摔倒。王力杰这时若是顺势补上一拳,立时便可重伤张冠华,但他志在保护毒药,更不向张冠华多瞧一眼,便去追赶步子怡。步子怡刚拾起坛子,突觉颈后风声呼然,知是身后来了敌人,忙抬腿向后反踢。她听风便敌之术练得如此境界已然不易,可惜终究慢了半分。只见她右脚离王力杰腹部尚有数寸,王力杰左拳已经击在她脖颈之上。步子怡反应也快,向前栽倒之时急忙转身,双手紧紧抱住坛子,让它倒在自己柔软的身上,若是不然,身躯将坛子压碎,自己立时便有癫疯之祸。王力杰刚才发招攻步子怡只是冲动之举,这时见坛子无恙,不禁松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差点将坛子打碎。步子怡见他双眼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坛子,忽然心想:“他如此关心这坛子,里面装的必是毒药无疑,我若是能将这毒药带回去加上药方细细参详,必能研制出解药,从此我们哈巴门就再也不惧什么梁山帮了,更可以救治不知多少被勃山远残害的无辜百姓!”心里打定主意要得到毒药,将坛子高举过头顶向张冠华掷去,大叫道:“拿着它快走!”王力杰大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空中抛着的坛子。张冠华接过坛子,还未明白步子怡心意,王力杰已快步追来,只听步子怡喊道:“接着扔!”张冠华猛然醒悟,将坛子狠狠抛向李浩。李浩正全力与蠕虫周旋,这时见坛子抛来,急忙伸手抱住。只是这样一来,他再没有空闲的手去接蠕虫凌厉的招式,只见蠕虫突然正拳回打,击在李浩右手肘上。李浩右臂一疼,忙向后退让。王力杰截住李浩退路,狞笑道:“来让我看看你剩下的那条左臂有多能打!”李浩心头火起,索性破罐子破摔,朗声说道:“别打我,坛子给你便是!”说着将坛子高高抛向空中,心想就算我得不到,也不能让你们得到。蠕虫王力杰齐声尖叫,步子怡张冠华也微微心惊,四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只见坛子在空中悠闲地转了个圈,随即慢慢下落,稳稳掉在吴天掌中。 步子怡见到毒药终于落在自己人手里,心里登时轻松大半。吴天适才使出擒拿法一连卸脱了三个盗匪的手腕,余下一个盗匪不敢攻上,只是围着吴天兜着圈子。吴天探明敌方移动方位,正要发掌追击,忽觉手中多了一物,转眼一看是个密封的坛子,当下也不多想,随手便将坛子向那盗匪掷去。步子怡大声喝止,可是已然不及。那盗匪见有物飞来,忙低头避过,哪知王力杰正巧站在身后。王力杰冲向吴天,本来意图抢夺他手中的坛子,哪里会想到他竟以这千方百计得来的坛子做为暗器随手挥掷。吴天若是将坛子直接掷向王力杰,以王力杰的身手,必能稳稳接住,只是他被眼前盗匪挡住目光,看不到坛子。这时那盗匪突然俯身,王力杰这才见到坛子飞来,再想躲避却已经迟了,只见那坛子碎在他额头上,墨绿色的毒水混着鲜红的血水从他脸上滚滚流下。吴天见到这情景,只吓得面红耳赤,喃喃的道:“大事不妙啦。” 王力杰双手紧紧捂着额上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冒出,只疼得他啊啊大叫。蠕虫狠狠的瞪了步子怡一眼,心想你们几个小孩子老是坏我事,逮到机会我一定除掉你们,但见眼前形式,已没必要再留在此,于是低头长啸一声,飞身翻过一堵墙,转眼便不见了影踪。他手下的那几名盗匪听到啸声后四下逃窜,很快也消失不见。 王力杰跪倒在地,一只手仍是捂着半边血脸,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张冠华和李浩一前一后围上来。步子怡急于知道毒药的药性,快步走来问道:“王力杰,你感觉怎么样?”王力杰猛然站起,仰天嚎叫,声音凄厉可怖,挥拳向四人横扫过去。吴天双掌前推,想要抵住这一招。张冠华尖叫道:“抵不住,快躲开!”吴天听声急忙向右躲闪,身子却被拳风带得一晃,险些摔倒。李浩从后连出双拳分攻王力杰脊柱背心后腰三处。王力杰毫不还手,任由李浩出拳。李浩击中对手身子,只觉他身体十分柔软,这几拳不像是击在活人身上,倒像是击中了一个厚实的大水袋一般。王力杰忽然转身,双眼死死地凝视着李浩。李浩见到他一张骇人血脸中的这双锐利目光,只觉说不出的阴森可怖,一时间竟然浑身觳簌不知所措。王力杰发拳击在李浩胸口,将他身子打飞数尺。步子怡闪到李浩身边将他扶住,只见他双手捂住胸口不住的颤抖,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王力杰低着头,嘴里发出似人似兽的荷荷之声,对步子怡说道:“你刚才问我感觉如何,告诉你,我感觉很好,我觉得我身体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滴鲜血,都在,都在燃烧,我……咳咳,我……就是有点头疼!”步子怡低头略微思索一阵,只觉这毒药十分怪异,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制作解药。吴天张冠华趁着王力杰说话之际悄悄绕到他身后,两人一齐出拳攻他两侧太阳穴。眼见吴张二人双拳距他太阳穴已不及数寸,哪知王力杰突然低头避过,双肘向后反撞在吴张二人腹部,将他二人一齐击倒。王力杰哇哇怪叫了一阵,双手紧捂着头,脸上神情痛苦异常,颤声说:“梁山帮的毒水果然名……名不虚传,我不但可以……看见你们,我还能听见你们,甚至还能……甚至能闻到你们……我……” 他话音未落,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连石块也闻得到吗?”王力杰转身瞧去,只见一块石块迎面打来,正中鼻梁之上。李浩等人顺着来势望去,只见意气风发的王雪站在一堵矮墙之上,时当初秋,一阵秋风吹得她的衣袖在空中飘动,正是: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李浩不禁看得目眩神迷,只觉眼前这个女孩说不出的潇洒端庄动人,回想起与她第一次相见的情形,只觉她是个木讷少女,与现在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实在判若两人,当下忍不住低声说:“这还是我认识的王雪吗?” 王雪面色严肃的盯着王力杰,大声说:“你这个怪物,不准你伤害我的朋友们!”说着纵身跃下矮墙。哪知墙角下不知被谁堆放着几块木柴,王雪左脚正巧落在一块原木之上,脚踝一歪,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吴天叹了一声,对李浩说:“没错是她,还是你认识的那个王雪。” 王雪站起来,大声对王力杰说:“我不想伤害你,你走吧!”王力杰怒吼一声,冷冷的道:“你会后悔刚才用石头扔我的!”随即蹲下身子,左手紧紧抱住脑袋,右手半握成爪,对准王雪咽喉处抓去。 七、勇者为胜 王力杰本就凶残,中毒之后更加暴虐成性,出手即是杀招。李浩喝道:“王雪你快走,你打不过他的!”王雪闪身躲开王力杰凌厉的一抓,笑问:“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张冠华说:“你快回去找刘师兄帮忙!”王雪又是嘻嘻一笑,说:“每次都要刘师兄出手相助,我们这几个师弟师妹也太没面子啦!”她说的轻松自在,手上仍是不停地和王力杰游斗。 王力杰见王雪东闪西躲,始终抓她不着,又因为头疼的厉害,渐渐失了耐心,陡然间大喝一声,算准王雪步伐方位,猛地向上纵跃,自上而下扑击下来。王雪微微一惊,急忙向后纵跃,躲开他这迅猛的一击。王力杰一击不中,立即发招追击,不料王雪人影一晃,已闪到自己身后。王雪不等王力杰转身抵御,右手立即运劲,向着他脖颈处狠厉击去,这一招她用上了全部的力道,要知这一击若是不能大败对手,以王力杰的武功,绝难再有第二次出奇制胜的机会。只听啪的一声,王雪的小小的拳头狠狠击在王力杰的脖颈上,王力杰的大脑袋随之一震。李浩吴天齐声叫好,王雪却是面露惊讶之色。原来王雪虽然击中对手要害,但手感却完全不对,这一拳不似击在人的身体上,倒像是击中了一颗厚实的水球一般。王雪心知不好,待要后跃已然不及。王力杰猛然回身,一把抓住王雪胸口衣襟,狞笑道:“你上当了,看你还怎么逃!” 王雪大惊失色,心下暗自后悔,适才实不该妄自托大。她初来勃子镇之时与母亲王晓丽和李浩张冠华夜斗**,那时身上所穿的一件宽松薄衣不慎被敌方利刃划破,现在穿的是步子怡的一件短背心。这时胸前衣襟被敌抓住,王雪知道要想平安脱困,非得立时将衣襟撕去不可,时当初秋,天气仍然炎热,步子怡给王雪的背心自然是薄如蝉翼,王雪若想将衣襟撕去可说是轻而易举。可是这样一来,王雪势必要赤裸着上身站在众人面前,饶是她性格大方,却也不愿将胸前衣襟撕毁。她双手握在胸口衣襟处,终究是不敢撕,想到李浩吴天张冠华三个大男人就在自己身后瞧着自己,脸上一红,惊叫道:“不行,我不撕,我就不撕!”李浩等人狐疑的看着王雪,一时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王力杰哈哈叫道:“不死?今天你非死不可!”左手仍是抓着王雪胸前衣襟不放,右手勾成爪状高高举起,向王雪头顶击落。他这一招力道凶狠,去势却慢,步子怡大声惊叫,转头闭目,不忍见到王雪惨死。张冠华吴天慌忙起身,飞步来救,他俩距王雪相距二三十步远,眼见相救不及,却见王雪右脚抬起,点在王力杰左臂之上,左脚跨过王力杰右肩,高高骑在他身上,正是李浩曾经在震武大会上使过的那招猛虎式! 王力杰喉咙一紧,立觉呼吸艰难胸口酸闷,加之他中毒之后头疼目眩,几乎站立不稳,总算他久经大敌临危不乱,双手狠狠抓住王雪一双脚踝,要将她甩下身去。李浩不顾内伤严重,高声叫道:“稳住,王雪!”王雪毕竟是第一次使用猛虎式,虽经李浩提醒,却仍是迟了一步,只见她身体一歪,被王力杰甩倒在地。王力杰深深吐纳两次,双眼如欲喷火,森然道:“我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话音刚落,却见王雪左肩支地向前一滚,一怔之间自己双脚麻经已被王雪双手抓住。王力杰忙向后纵跃,王雪跟着前滚,双手仍是用力攥住不放。王力杰双手握拳击向王雪额头,王雪早有准备,双脚蹬地向上一踹,将他双拳格开。若论力量而言,王雪较之王力杰相差甚远,但一来王力杰双脚受制,二来王雪双腿借地上蹬借力打力,腿部力量终究大过胳膊力量,竟然逼得王力杰无招可使。 王雪适才使用的那招猛虎式,不过是危急之下突发奇想,这一招从没有人传授于她,她也只在震武大会上见李浩使过一次,但第一次施招便差点击败强敌,也是大出王雪意料。现下使的一招正是刘岳今早传授于她的哈巴术中的一招“地龙式”,王雪于哈巴术的悟性并不如何聪颖,但刘岳见闻广博,教徒弟的本事更是一流,此时在生死关头使将出来更是力道大增。饶是王力杰力大凶狠,一时间却也拆解不了,他数次避让反攻均未得逞,只急得他荷荷怪吼。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王力杰渐感双脚酸软无力,终于支持不住,摇摇坠倒。王雪这时若能顺势补上一拳一脚,立时便能了结这一战,可是她毕竟年幼,又是女孩,见到王力杰一张骇人的血脸落将下来,只吓得面如土色,放手向后翻滚纵跃数次,一直退到李浩身边才稍稍放心。 王力杰恨恨地瞪着王雪连声怪吼,意欲杀之而后快,怎奈双脚毫无知觉,数次在地下翻滚挣扎想要起身,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王雪见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微感歉意:“我若早知这一招如此凶狠,刚才下手之时留三分力好了。”王力杰喝道:“今日便由着你们猖狂,下次我非灭掉你们不可!”索性将身体贴在地上,慢慢向后爬行。王雪等人瞧他这等模样,心下倒是十分同情,眼睁睁地看着他钻过一个墙洞消失了踪迹,竟也不追上去。 张冠华抬头看着天上太阳,说道:“快黄昏了,我们回去吧。”王雪扶住李浩,慢慢往回走。李浩奇道:“王雪,我们哈巴门的武术你是从何而学的?”王雪笑道:“今天早上刘师兄教我的,怎么样,我厉害吧?”说着有些洋洋得意。王雪出生于武学世家,功力远胜于同辈,可自从来勃子镇之后却屡屡受挫,直到今日方觉扬眉吐气。步子怡淡淡一笑,说:“当然厉害了,要不是你,我们大家今天恐怕都得折在王力杰那怪人手里了。”吴天说:“刚才见你连遇凶招,我还以为你也要败呢!” 众人谈谈说笑,回到世外桃源。王雪兴致勃发,一进门便大声嚷道:“师兄,刘师兄!”刘岳从屋内走出。王雪说:“师兄,你今早对我说,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我现在终于理解了这句话了。幸而你传我哈巴术,不然我们今天都要败在强敌手里。”刘岳微笑说:“你的外家功夫已然不弱,这时内外兼修,只怕已罕有敌手了。”李浩找来几片草药和水吞下,说:“这梁山帮的毒药好厉害,那王力杰本来就强悍,中毒之后更是凶残,我们以后要小心了。”刘岳听到王力杰三字,脸色一变。步子怡没瞧见刘岳脸色,只是捧着一堆草药出院晾晒。李浩问道:“师兄,你识得王力杰?”刘岳叹道:“见过一面,王力杰是王力强的师弟呀!”李浩张冠华吴天齐声尖叫。王雪奇道:“王力强又是什么人,你们认识他?”张冠华说:“王力强是我们的三师兄啊!”吴天眉毛一横,道:“他是师弟!”王雪更是一头雾水,听众人的语气似乎对这个王力强极是讨厌,当下便问道:“他到底是师兄还是师弟呀?”忽然想到一事,说:“大家既然是同门师兄弟,怎么你们会不认识那个王力杰,还打斗的那么激烈?还有,那王力杰使的招数也全不是哈巴术啊?”张冠华说:“王力强来我哈巴门的时间不长,除刘师兄和肖师兄外,其他师弟师妹都和他不熟,甚至没有和他见过面,也是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大家都尽量躲着他。至于那王力杰,我们以前的确不知其人。这其中原委,也只有刘师兄最清楚了。”说着目光转向刘岳,显然是想让刘岳告知大家。 刘岳低眉思索了一阵,缓缓的说:“本来我不想声张,但你们今日既然遇到王力杰,我就必须将事情始末告知你们,以免你们日后遇到危难不知该如何处理。哈巴门的武术,除我和肖师兄外,再无有掌门亲传弟子,其他弟子的武功都是我和肖师兄代为传授,大家名义上是师兄弟,实则是师徒关系,我其实是掌门的关门弟子。”王雪插嘴道:“难怪师兄你武功这么强,不知道那个肖大师兄功力怎样?”李浩轻轻推一下王雪胳膊,示意她别打岔。刘岳说:“有一天,王力强突然来找掌门,要加入我们门派。他那时已是外家功夫的好手,若能加入我派,将我们的哈巴术融会贯通,武功势必大有进境,将来必然壮大哈巴门的声威,掌门自然是同意他加入。按照入门顺序,他虽然比你们都年长,可是也应该算是你们的师弟……”吴天脸现得意,说:“怎样,我说过他是师弟吧。”刘岳苦笑道:“可是他在入我哈巴门之前得过不少名师指点,其中大多是掌门的平辈,于是掌门便让他排列第三,担任你们的三师兄。”王雪心想:“原来如此。”吴天大声嚷道:“这不公平,不公平。”张冠华在吴天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拍打一下,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哈巴门现今谁还认他?” 刘岳微微叹气,又说:“王力强入我哈巴门,每天苦练的仍是他那套外家功夫,却从来不学我们哈巴术,和我和肖师兄切磋之时也只以外家功夫硬拼。掌门要他习哈巴术,他却扬了扬眉毛,说:‘学这种阴柔的招数,哪对得起我名字中的‘力强’二字?哈巴术如此土气的名字,我才不要学呢!’”王雪再也忍耐不住,插嘴问道:“他既然不愿学哈巴术,又为什么要加入哈巴门呢?”脸上随即现出顽皮的神色,又说道:“他……他似乎……似乎也没说错,哈巴术这名字确实……确实……略显土气了……”说着伸了伸舌头,忍不住笑起来。刘岳微微一笑,说:“哈巴术是根据外语音译过来的,译成汉语应该是以柔制刚之意,哈巴门最初也是从东洋那边传来的门派。起初我和肖师兄也奇怪,他既然不愿习哈巴术,又为什么要入我哈巴门呢,后来得知他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他心仪已久的女孩。”话音刚落,王雪等人一齐回头张望,只见步子怡正在院中一片一片的晾晒草药,对大家之前的对话全未听见。哈巴门下的女弟子本来不在少数,但对哈巴门忠心不二的女孩除步子怡外也只寥寥数人而已,与李浩等人关系较亲的师姐妹也只步子怡一人,刘岳如此一说,众人第一想到的便是步子怡了。 李浩王雪又回头看刘岳。刘岳点头默认,说:“王力强除早晚习武以外,其他时间都用在了步子怡身上,今天邀她去采药,明天又给她买糕点,还有一次长途奔波了数十里,只为给她捉一只金丝雀。”吴天是小孩子心性,对于男女之情并不感兴趣,步子怡虽然端庄动人,在他眼中只与张冠华王雪无异,当下只是随口说道:“这王力强一定缺爱缺到发疯。”李浩王雪张冠华忍不住仰天大笑。步子怡听到笑声走进屋来,笑问:“你们再聊什么呢,有这么好笑?”吴天说:“我们在聊你的情人啊!”张冠华站在吴天身后,挥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话。步子怡脸上一红,却只道吴天是开心之余乱开玩笑,也不怎么在意,左手捧起一罐药坛,右手抓着一把草药出屋制药了。 刘岳说:“时间一久,步子怡大概被他缠的烦了,渐渐不再搭理他。王力强性格暴躁,有一天晚上终于耐不住性子和她大吵了一架。那晚我正巧从外地回来,一进大门就听见王力强高声咆哮,问她心里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步子怡正在气头上,见我进门,便向我一指,说:‘对,那个男人就是他!’王力强虎吼一声,发拳向我打来,一来我没防备,二来我没料到他在盛怒之下力道如此巨大,我肩头被他击中,受伤不轻,不过我也匆忙还了一招,折脱了他手腕。他知道若是在斗下,步子怡一定会帮着我,便停手罢斗,指着我吼道:‘今日我认栽了,但是总有一天我要除掉你们哈巴门,将步子怡夺回我身边!’说完纵身长啸,顺手打晕了一名起夜的师弟,翻墙而去。”吴天惊叫一声,道:“那晚我只道我是睡糊涂了,原来我果真遭人袭击。”说着脸现惭愧之色,恨恨地道:“这人动作真快,我当时只觉面前黑影一闪,便失去知觉……”李浩张冠华心想以吴天如此身手被敌击晕竟然毫不知觉,若不是刘师兄今日说明,吴天仍是蒙在鼓里,那王力强果然了得。王雪却心想:“步子怡当日直指刘师兄,说自己爱的人是他,只怕这并不是她盛怒之下的随口托词,她真的喜欢刘师兄也未可知。”张冠华忍不住叫道:“这王力强真的是蛮不讲理,步子怡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我们也没办法,他就算真的能一举灭掉我们哈巴门,只怕步子怡也不会回心转意跟他好。所谓因爱生恨,就是这个样子吧。”王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因爱生恨,恨的是被爱之人,可没有听说是迁恨与旁人的。” 只听刘岳惨然道:“我三年前外出闯荡,没想到竟在林中遇到王力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露凶相的师弟,那便是王力杰了。王力强自然放我不过,双方动起手来……”王雪惊叫道:“那王力强有王力杰相助,刘师兄你多半要吃亏呀!”刘岳见王雪对此如此关心,心中不禁感动,当下只是说道:“就凭王力杰那点微末武功,怎么可能伤的了我?不过那王力强的确厉害,单是他一人,我也难以抵敌,总算我时运尚在,从他们手中活着逃走,那次我受了重伤,直养了近半年才渐渐康复。那王力强神力惊人,除了我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大师兄外,恐怕再无第三人有此功力。”李浩恨恨的道:“那王力杰既然是力虎堂的总管,那么力虎堂堂主多半便是王力强了,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又见到他了。”张冠华性格冲动,当即说道:“那王力强多半不会放过我们,我看我们与其等着他来灭我们,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去收拾他。”李浩心想等着别人打过来便如坐以待毙一般,主动出击才能扬眉吐气,当即点头说:“力虎堂多年来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又和梁山帮有着勾结,我看我们主动出击,趁着王力杰重伤未复,一鼓作气灭掉力虎堂也好。”刘岳摇头道:“不行,冒然向对手挑战实在过于凶险,何况王雪的母亲还未救出;我觉得我们先救出王雪的母亲,在对付梁山帮和力虎堂不迟。” 王雪听刘岳提及母亲,心下感动,正要开口说几句感谢的话,忽听得门外步子怡尖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有种站住别跑!”众人皆吃了一惊,忙走出房屋,只见步子怡正绕着篱笆全力追赶一个身材臃肿肥胖的男子,那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从步伐来看武功并不甚高。步子怡提一口气,飞身从那男子头顶跃过,在他面前稳稳站住。那男子大惊,两大步跨过篱笆往院子里跑,正巧站在李浩等人面前,与张冠华相对而立。步子怡翻过篱笆,站在那男子身后,双目一扬,喝道:“你有本事就接着跑啊!”那男子一见大惊,对着李浩等人噗通跪下身来,接连磕了几个响头,连声说:“求求各位大爷别杀我,求大爷们别杀我……”王雪喝道:“你叫谁大爷呢!”那男子趴倒在地,双眼悄悄向上看王雪脸色,颤声哭道:“大娘饶命,大娘饶命!”李浩吴天哈哈大笑,王雪也忍不住微笑。众人听得步子怡在屋外高声叫喊,本以为是来了强敌,没想到来人竟是个懦弱无能贪生怕死之人。 刘岳淡淡的道:“步子怡,解释一下!”步子怡说:“我刚才想回屋拿草药,一转身便瞧见他躲在篱笆后面偷偷看着我,若不是他肥头大耳,躲在树丛后面还真的难以发现。不等我出言阻止,他就先绕着篱笆跑了起来,随后你们就赶来了。”刘岳挥手将这男子扶起,只见他吓得脸色煞白,众人瞧见,均觉好笑。刘岳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那人哆哆嗦嗦的说道:“小的是,是力虎堂的,的人,来给各位大爷……大……大娘……传,传口信的。”说着从怀中掏出半截灰色衣袖,双手奉上。王雪一件大惊,叫道:“这是我妈妈的衣袖!” 八、护送盐商 王雪陡然间见到王晓丽的半截衣袖,心下如何不惊,当即双手运劲,抓住那人衣领高声咆哮道:“你们将我妈妈怎么样了,若是我妈妈受到伤害,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保证!”那人本就胆小如鼠,这时被王雪抓住衣领一顿咆哮,更是吓得几乎昏厥,哪里能回答王雪问话。王雪见那人面如雪色却不回话,只急得留下眼泪。李浩抓住王雪双臂将她拉向一旁,说:“王雪你别着急。”王雪擦了一把眼泪,说道:“那是我妈妈的衣袖。”刘岳问道:“我们住的地方十分偏僻难寻,你们力虎堂怎知我们住在这里?”那人道:“小人今早跟随王总管接见梁山帮的几位大人,不料……不料几位大爷大娘却突然出现,吓跑了梁山帮的几位大人,又打疯了王总管。小人因有要事相告几位大爷大娘,便一路跟随几位至此……” 刘岳狠狠的瞪了步子怡等人一眼,心想你们几人被一个毫无武功之人跟踪竟然毫不知觉,那真的是脓包至极了,幸而敌方只一人跟踪,若是几十名好手跟随至此,我们这时可难逃一死了。却听张冠华说道:“你们王总管是我们打疯的,那又如何?你跟踪我们来这里,可是要传王力强的口信?他虽是力虎堂的堂主,我们可也不惧他!”步子怡听到“王力强”三字,脸色微变。张冠华本就高大威猛,情急之下更是声如雷轰,只吓得那人双腿酸软,连声说:“不不不……堂主三日前命小人到仓库柴房看管一名女犯人。小人见那女犯可怜,趁着无人察觉,便给了她点干粮吃,她见小的好说话,便求小的有空外出时帮忙寻找她的女儿,为了向女儿表明身份,她撕掉半截衣袖以为证明。”王雪忙问那名女犯的身形相貌,确是母亲王晓丽无疑。王雪又问及母亲的安危,得知母亲并未遭难,心下登时平和,柔声问道:“你刚才说你是来传口信的,你要传的是我妈妈的口信,而不是力虎堂其他人的口信,是吗?”那人虽见王雪脸色小有缓和,惧怕之心却仍未减小,连忙说道:“是的是的,小人听说她的女儿叫王雪,身形相貌也和大娘差不多,总算小人眼光不差,没有找错了人。”说到这里,脸上神色略见得意。王雪说:“叫我王雪便好,别再叫什么大娘了,多难听呀!”那人连声称是。 李浩略一思索,问道:“你既是来给我们传她妈妈的口信,为什么见到我们却又如此惧怕呢?”那人脸色微变,赔着笑脸哆嗦道:“小人常听堂,堂主说,哈巴门下的人杀人放火吃人不吐骨头……都是些恶贯满盈之徒,小人……小人虽然命贱,却也不想被人活,活吃……”张冠华喝道:“王力强胡说八道!我问你,你看我们像是草菅人命之徒吗?”那人吓得双目发直,喃喃的道:“是,是。”也不知道他想说你们确是草菅人命之徒,还是想说,你说的甚是。王雪低声叹了口气,说:“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我妈妈,我们一定去救她出来。你虽误以为哈巴门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但你仍然誓死遵守诺言为我传信,我日后必将有所报答。”那人挥手说:“不不不,那女犯要我转告大娘,不是不是,是转告你,你王雪,让你快走,离开勃子镇,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母女两人若是有缘,他日必当相逢。”王雪眼圈一红,心想:“妈妈这么转告我,自是怕我会不顾性命的去救她。” 那人一揖倒地,说:“话已传到,小人告退了。”李浩点头说:“你走吧。”那人说:“是。”李浩说:“我们的住处你回去之后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那人又答应了。李浩送他走出大院,便不再相送。王雪见那人身材肥胖,走起路来臃肿可笑,想到他为母亲送干粮报信,皆是不顾性命之举,一时间心血上涌,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只道王雪仍是不相信自己,因此要问清自己姓名,于是转身说道:“小人名叫——学痴。” 众人待学痴走远,回厅堂商量对策。李浩说:“那学痴如此胆小,自是平日里逆来顺受惯了,想来此人在力虎堂的地位并不如何高。”张冠华说:“瞧他那副模样比吴天还蠢笨,学痴二字倒是名副其实。”吴天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步子怡说:“我瞧那学痴的言语模样不似信口胡说,力虎堂只在三天前的晚上和李浩他们交手过一次,他们若是真的认出李浩是哈巴门下的人,这时来的就是大批的凶徒,绝不会是学痴一人。想来对手并不清楚我们这几位师兄妹就住在勃子镇,更不会想到学痴通风报信,我们倒是可以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那王力强倒是不易对付。” 王力强多年前虽来过哈巴门,但却并不识哈巴门的武功,在众多哈巴门的师兄弟之中,除肖远胜、刘岳、步子怡三人外,其他人他也一个不识,是以力虎堂虽然和李浩等人交过手,然其并未认出李浩的门派也未可知。 刘岳点头说:“步子怡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任何和王力强正面对决的想法都是不可行的,我们还要想想别的对策。”众人接连商量了几个对策,皆觉可行性不高。忽听得步子怡尖叫一声,说:“我忘了一件事。”李浩吴天齐道:“何事?”步子怡说:“你们想,今天是初几?”李浩一拍脑袋站起来说:“初八,我差点忘了。” 原来,每月初八会有一队盐商进镇做生意,勃子镇中大多百姓家中所食的盐都是从这队盐商手中购得。上月,盐队遭梁山帮的盗匪打劫,连盐带钱被尽数劫走,勃子镇居民手里的余盐本就不多,如此一来几乎是断了大半个月的盐。梁山帮盗匪尝过了甜头,这次势必再次打劫盐队,若是盐队从此不敢入镇,镇中众百姓可就叫苦不迭了,李浩等人侠义心肠如何能置之不理,何况此事于几有关。 当晚,众人悄悄潜如勃子镇外的山道上,躲在树丛后面等待盐商到来以便暗中护送。勃子镇依山而建,镇上居民下山采购生活所需十分不易,盐队每月初八夜晚入镇,初九初十做生意是勃子镇的头等大事。李浩和王雪伏在山道左面的草丛中,步子怡吴天和张冠华躲在山道右侧的松树后面以作呼应;刘岳却不在其内,他是成名高手,护送盐队于他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于王雪等人却是一个难得的有惊无险的磨练的好机会,是以刘岳并不同来。 月上梢头,山道被月光照的发亮,丛林间确是漆黑一片,李浩与王雪虽然近在咫尺,却也只能依稀瞧见对方身影。李浩自小在山上长大,山中黑夜于他与白天无异。王雪却是有些怕黑,听鸮鸣唔唔只觉阴风阵阵,身体不觉有些发冷,她不愿被李浩小瞧,便隐忍不发。忽觉右手被人握住,触手只觉温暖柔和,回头只见李浩左手很自然的握在自己右手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仍是静静的盯着山道。 夜半子时,寂静的山道上忽然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王雪精神一振,低声说:“他们来了。”只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一队盐商便在远处的山道中出现。王雪见到十来个年龄相貌各异的男子赶着四辆骡车,车上均装载着十多个鼓囊的大麻袋,想来里面装的便是大批的食盐。李浩在王雪耳边轻声说:“瞧盐队这脚程至多再赶三刻时便可进镇,梁山帮的人若是想要打劫,这时差不多该动手了。”李浩等人和梁山帮群盗交手数十次,对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果然,李浩话音未落,便见到两个精壮的男子出现在山道中央,挡住盐队的去路,正是梁山帮的蜘蛛和蠕虫。盐队见到有人挡路,知道事情不妙,便急忙勒住骡子停止前行。王雪想到今晨刘岳所说,自己若能学会哈巴术中的地虎式,便可战胜蠕虫,心里急不可待,便要跃上山道和蠕虫较量一番,看看自己的功力是否已经胜过对手。李浩按住王雪肩头,轻声说:“别急,再等一等。”只见盐队身后又现出三个梁山帮的盗匪,显是为了防止盐队向后逃走而预做的埋伏。 盐队里哆哆嗦嗦地站出一个身披蓑衣的中年男子,只听他颤声道:“什么?又是你们!你们又打来劫我?”蜘蛛冷笑道:“你既然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我便给你打个折,只要你们把这几辆骡车运到我们山寨,我保证不伤你们。”那人拱手求道:“几位……几位大兄弟,东西都给了你们,先不说我们要活活饿死,就是勃子镇这上千镇民也不能没有食盐,你们上个月打劫到的盐足够你们吃到下个月了,我看……”蠕虫打断他的话说道:“我们的盐足够吃到什么时候,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至于这几辆骡车和你们身上的钱财细软,你痛快说一句,给还是不给?”那人知梁山盗匪极是凶残,既然相求无用,也只能舍财保命了,当下狠狠的叹了一声,说道:“东西你们拿走便是。”蜘蛛笑道:“如此甚好,麻烦你们出几个人帮忙把车运回山寨吧。” 夜晚的山中少有行人,山道上更是寂静无声,是以这几句对话虽不甚洪亮,王雪等人仍是听的清清楚楚。王雪心想:“你们拦路打劫,不顾盐队和镇民的死活,而且竟然还让盐队自行将盐送到你们山寨,梁山帮厚颜无耻无恶不作果然名不虚传!”正想出手教训一下这批穷凶极恶的盗匪,忽见盐队中大模大样的走出一个高大肥胖浓眉大眼的男子,月光下瞧见这男子皮肤黝黑显是久经风霜,只是脸色稍显稚嫩,年龄只怕比吴天还要小几个月。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向前迈步,站在蜘蛛面前,面上竟然露着笑意。蜘蛛与蠕虫对视一眼,心中均想:“瞧这人气度雍容又临危不乱,定是身兼上乘武功,难道盐队之中竟隐藏着武林好手?”蜘蛛探手腰间,握住随身携带的匕首,问道:“你想干什么?”那人双眉一扬,笑道:“无知小贼竟有胆量来打劫我?我来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说着抬手向蜘蛛一指。蠕虫见他如此狂妄知他必有手段,态度便不敢似先前那样凶恶,当下恭恭敬敬的说道:“敢问您是?”那人向蠕虫斜视一眼,哼了一声,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姓宋,字大北。”蜘蛛蠕虫相顾惊疑,两人都是闯荡江湖的老手了,知道江湖上“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可是“宋大北”这名字今夜确是第一次听说。蜘蛛拱手说道:“恕我们无知,勃子镇是小地方,您的大名我们确是头一次听说,不知您练的是哪一派的功夫?”宋大北脸色一变,喝道:“兄弟我不练南拳也不练北腿,我练头!无知小人,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兄弟我的功夫!” 蜘蛛与蠕虫听他语气不善,知他立时便要发招,只怕他一出手便是极厉害的杀招,于是立即向后纵跃数步,双拳迎在胸前护身。只见宋大北猛然抬起粗胖的大手在头上狠狠拍打一下,叫道:“这一招叫‘小人磕头’!”又低下头向前虚空一撞,叫道:“这一招是‘和尚撞钟’!”忽然转过身,仰头向后又是作势一撞,大声道:“这一招‘倒拔杨柳’是我的救命绝学,厉害吧。”蠕虫和蜘蛛先前见他并不畏惧自己,还真当他是什么江湖好手,这时见他打出的一招一式不但毫无章法,而且步伐凌乱满是破绽,别说是什么武林高手了,只怕他连一天武也没练过,心想此人八成是小时候发烧坏掉了脑子,或者从小功夫梦做多了以至变成白痴。蜘蛛上前一步,冷冷的道:“我再教你一招,这招叫‘人杰地灵’!”说着抬腿向前一扫。宋大北欲待说话,不想刚一张嘴,左腿已被扫中,砰的摔倒在地,羞怒之余大声喝斥道:“你会后悔打我这一下的!”蠕虫道:“这一招叫‘呼天喊地’!”抬腿在他肚子上一踢,宋大北大声惨嚎,道:“还有这一下!”蜘蛛左一招‘声东击西’,蠕虫右一招“天昏地暗”,只打的宋大北瘫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大声哭喊求饶。盐队众人见宋大北被打的如此惨痛,心中均想这上个月才来找活干的小伙子平日里总说自己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怎么这会儿如此不济,难不成他真的只练头术而从来不练拳脚上的功夫?此番练法不但闻所未闻,看眼前形式却也不像。 王雪再也忍耐不住,双腿就地一瞪,高高跃过蜘蛛头顶,双腿分踢蜘蛛和蠕虫。蜘蛛突见面前人影一闪,忙挺起双臂护住胸口,将王雪这一招挡下。蠕虫却打的兴起,全然没有防备,被王雪踢倒在地。李浩见王雪与敌交上手,忙走出草丛站在王雪身边。步子怡吴天张冠华也走过来,与盐队身后那三名盗匪对峙。蠕虫站起身,见踢倒自己的竟是上次那个小小女孩,心里大怒,当下却只恶狠狠的道:“又是你们,你们来做什么?”李浩笑道:“你们来做什么,我们便也来做什么!”他的意思是说你们夜半出来动武,我们便也是来动手过招的。盐队听了,却只道是又来了劫匪,心中同是一紧。蜘蛛厉声喝道:“好,我今日就先料理了你们!”说着发拳击向李浩面门。李浩运起擒拿法的劲力,想要卸掉对手手腕,不料那蜘蛛虽然瘦小,出拳却快而有力,李浩虽没受制,要想拿住对手却也不易。蠕虫站向一旁,只是冷眼旁观,却不上前相助。 王雪悄悄绕到蠕虫身侧,想趁他分心之时以今晨习得的那招地虎式偷袭。她轻轻迈向蠕虫一步,脚腕微晃,刚想使出那招地虎式,忽听身后一个盐商大叫道:“匪徒内讧啦,大家快跑!”说着在骡臀上猛抽一鞭,盐商们纷纷爬上骡车向前疾闯。王雪和蠕虫见骡车来势汹汹,要是被碾压到势必重伤致残,忙向左侧疾闪避让。王雪叫道:“喂喂,我们几个不是盗匪!”盐队虎口脱险当下只顾逃命,谁还来理会你们几个是不是盗匪?几辆骡车转眼间便消隐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一串串的骡蹄声在山道间回荡。蠕虫脸色一沉,喝道:“你们挡住了我的财路,我今天就那你们来补偿!”挥手便想王雪肩头抓去。王雪见蠕虫抓到,双膝一弯,向前一滚,一招地虎式反手抓住蠕虫脚踝。蠕虫一惊之下便想向后纵跃,哪知黑夜之中看不清山路,脚下一崴便要栽倒。总算他轻身功夫了得,向前迈出两步后终于站定,身子却只一晃,低头一看,双脚竟已从王雪手中溜走。原来常人受制于地虎式时,本能的做法便是向后纵跃,岂知拆掉这一招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其实是向前迈步。蠕虫无意间拆掉了王雪的招式,心下不喜反惊:“我躲过这女孩的凌厉一击全凭运气,如若不然,只这一招我便败在她手上。这女孩几天之内功力大进,倒也不能小瞧了。”王雪见蠕虫拆掉了自己的招式,心下也是一惊,见对手并未立即追击,于是慌忙站起,抬起左臂护身。 蠕虫瞧着眼前形式,自己和蜘蛛双战李浩王雪,一个时辰内只怕分不出高下,即便过得一个时辰,己方也未必便占上风,至于随行的其他三人武功均只平平,与步吴张三人单打怕是走不过三招。算来己方胜算不大,何况盐队已经入镇,已无货物能够打劫,当即搓唇吹一声口哨,向着林中小径而去。与步子怡等人对峙的那三人听到哨声,也纷纷回头离去。蜘蛛正与李浩相斗,虽听到哨声,一时却不得脱身,斜眼一瞧,只见蠕虫等人远远离去,周围全是敌手,当下低声叹道:“这帮朋友真仗义啊!”双拳向前打出将李浩逼退一步,朗声说道:“这次暂且放过你,下次瞧我怎么收势你们!”说着转身便走。李浩这时若集王雪等人相助,料理蜘蛛并非难事,只是他心思正直,不愿以多欺少,当下停手罢斗,只是看着蜘蛛的背影冷笑。 待蜘蛛走远,忽听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高叫道:“你们这帮没见识的小人山贼有本事别逃呀,看我怎么打的你们哭天喊地!”李浩王雪同是一惊,转身一看,只见刚才被打的倒地不起的宋大北已经起身,对着逃跑的蜘蛛的背影吼道:“这次你们知道我的厉害了,下次见了我记着绕道走,否则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我叫宋大北……” 九、师以徒忧 王雪白天激战王力杰时体力已然透支,此次深夜护送盐队入镇全凭一股正气支撑,此时危机一过,便觉倦意袭人,仰天打了个哈欠,说道:“回去吧,我快要困死了。”正转身要走,面前忽然站出一人。王雪强打起精神一看,只见这人肥头大耳浓眉大眼,不是宋大北是谁。王雪淡淡的道:“你干什么?”宋大北双眼一瞪,厉声道:“听过我的名号吗?”王雪心想听过如何,没听过又如何,当下却只是打着瞌睡道:“你是宋大北。”将头倚在步子怡身上闭目养神。步子怡见王雪困得厉害,便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宋大北站在她俩身后高声叫道:“你既然听说过我的大名,可见你们在江湖上也小有身份,绝非一般的江湖人。我瞧你们几个挺顺眼,今日决定破例收你们为徒,还不叫师父!” 吴天在旁一听,险些笑出声来,万没想到这人当此时机仍不忘信口胡说,当下便说:“我们拜你为师,向你学习那招‘和尚撞钟’吗?”说着与李浩张冠华一齐低头,作势向前虚撞一下。王雪不愿与这怪人多做纠缠,回头说道:“李浩你们别闹啦,快走呀。” 王雪等人要穿过市镇才能回到住处,宋大北要寻到盐队也得入镇,便紧紧跟随在王雪身后。此时早已深夜,镇中居民几乎全部入睡,宽阔街道上空无一人。一路上,只听得宋大北嘟嘟囔囔的说自己担任过什么什么门派的掌门人,如何使出那招‘倒拔杨柳’打败过什么样的武林高手,江湖上不知多少人跪在他面前求他指点‘和尚撞钟’。王雪等人武功不弱,话一入耳便知他又在胡言乱语,却是谁也懒得点破。 宋大北又胡乱瞎说了一通。张冠华忍不住驳了一句,道:“从你嘴里说出的话,除了你那个无所谓真伪的名字之外,还有一句是真话吗!”宋大北脸色一沉,挥起拳头说道:“不相信我的话吗,我的这身功夫便是证明,你先出招吧!”张冠华知他不会武功,不愿动手欺负他,便不再言语。哪知宋大北又道:“你知道怕了就好,以后别在我面前口出狂言了!”神态间竟是十分瞧不起人。张冠华性子本就急躁,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道:“好,我今天就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说着便挥拳向他头顶击去。哪知张冠华拳快,宋大北嘴更快,不等张冠华拳至,便大声尖叫道:“徒弟打师父啦,徒弟打师父啦!”张冠华一惊,打出去的那一拳立即伸开变掌,捂住宋大北的嘴,低声呵斥道:“你别喊,镇上百姓都在睡觉呢!”吴天说道:“还有,你不是我们师父!”宋大北冷冷的道:“怎么不是,你们不是刚学会我那招‘和尚撞钟’嘛。还有,你要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你们师父,不妨叫你们师父过来和我切磋一下,看看我能不能打得他跪地求饶。”张冠华低声吼道:“看看我能不能打的你跪地求饶。”反肘便向宋大北胸前击去。李浩身形一晃,闪在宋大北面前挡下这一肘,道:“冠华,算啦。”宋大北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还是这个徒儿乖啊!”抬手在李浩头顶摸了一把,神态甚是满足。他比李浩较为高大,抬手摸李浩的头自是毫不费力。 王雪本来就困的难受,边走边打瞌睡,这时被宋大北吵得实在烦了,头痛的几乎麻木,停步回身斥道:“宋大北,你别再跟着我们啦!”宋大北道:“我想朝哪个方向走管你什么事,凭什么说我在跟着你们?”王雪道:“好吧,那你先走!”宋大北眉头一皱,道:“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王雪心道:“原来你还是要跟我们。”只听宋大北说道:“我虽没了去处,可是有你们呀,你们总不能让师父我露宿街头吧。”王雪等人听了这几句不伦不类强词夺理的言语,皆是膛目不知所云。原来宋大北的确头脑糊涂,以前在市场上出力打工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可是此时在陌生的镇子上又跟丢了盐队,确实是彷徨无计。李浩略一犹豫,将王雪等人拽向一旁,说道:“我们今夜将他带回住处,明天一早再将他还给盐队,如何?”见无人作声,又说一句:“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露宿街头啊,反正我们还有空的屋舍。”王雪等人冷眼瞧着在一旁转圈的宋大北,心中均想,若由着他这个头脑糊涂之人独自在街上整整一夜,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何况他跟丢盐队,自己多少也有护送不利之责。当下纷纷点头同意。 李浩回去之后将宋大北安排在厨房旁边的小茅舍里。小茅舍虽然雅致,匆忙间却不及打扫。李浩以为宋大北定会大嚷大叫着不愿住,却没想他刚一躺在草席上便即睡着,不多时便鼾声大作,想来他以前的住宿环境远不及于此。 王雪回到卧房倒头便睡,直到次日上午方才悠悠转醒。起床走出房舍,步子怡已在院中收拾昨日晾晒的草药。王雪走过帮忙一起收拾,步子怡指着一旁的药罐和石杵说:“你帮我捣药吧。”王雪连日来已于草药颇为熟悉,虽还不完全清楚各种草药的功效,但也能说出不同草药的名称,当下拿起石杵,问道:“怎么没见到李浩啊,他们人呢?”步子怡浅浅一笑,说:“他们一早便带着那个糊涂小子去镇上寻找盐队了。盐队出摊来做生意,必会引起大批的镇民来排队买盐,他们至多不过小半日便可找到盐队。” 话音刚落,却见李浩从栅栏门前的小山路上一步三跌地走来,模样十分憔悴。吴天张冠华跟在身后,两人均是衣衫褴褛。宋大北走在最后,兴奋地挥手叫道:“徒弟们功夫不错,给师父我争了口气,待为师下次将‘倒拔杨柳’传授你们,你们必然大获全胜……”王雪吃了一惊,忙与步子怡迎了出去,连声询问。李浩恨恨地道:“我们找到盐队的时候,盐队虽刚刚出摊,周围却已围满了买盐的镇民。但是,另有十来个力虎堂的人在一旁聚众瞧热闹……”宋大北插嘴道:“然后我那个侏儒徒儿三拳两脚把他们掀翻在地……”脸色十分得意。吴天厉声叫道:“我不是侏儒!” 李浩说:“力虎堂的人并未认出我们,我们把这胖小子交给盐队也就了事。哪想到他趁着我们和盐队说话之际,一把抓住一个力虎堂的门徒,说什么自己天下无敌,要他们跪下来磕头拜师。力虎堂本来就好惹是生非,他们不主动招惹我们已是万幸,现下我们主动惹了他们,他们哪肯罢休,趁我不防围上来就是一顿暴打!幸亏吴天和冠华出手及时……”宋大北将双手搭在张冠华和吴天肩上,若有所思的分析道:“这次打退凶徒,全靠我们师徒一心……”张冠华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掉,厉声斥道:“我们师徒一心?当时紧要关头你还强拉着我去买千层糕呢!要不是吴天急中生智将随身携带的故事书砸在那人头上,李浩这会儿只怕已被打的比你还臃肿了!” 李浩道:“这次出门也不是没有收获。盐队承诺只要我们帮忙护送他们出镇,等他们这两天做完生意,便把宋大北带走。”步子怡一怔,问道:“宋大北本来就是他们盐队的人,把他带走是天经地义,凭什么来跟我们谈条件?”李浩学着盐商的口吻说:“盐队说了,以前不知道还则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他的情况,那就不能让他留在盐队了。我们若是愿意护送他们出镇,他们便将宋大北带回去,不然就由着他在镇里自生自灭。”吴天低声道:“我们若是不答应,这胖子只怕会留在这里纠缠我们一辈子。脑子这样糊涂的人,撵也撵不走,总不至于由他在这里教我们一辈子‘小人磕头’和‘和尚撞钟’吧。何况我们原本就打算护送盐队出镇的。”宋大北听到吴天说出自己所创的招式,心下大乐,说道:“其实我还有好多招式,谅你们一时三刻也学不会,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教你们。”步子怡温言道:“好好好,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向你请教。” 隔天一早,张冠华与吴天上山砍柴采摘野果,刘岳在后院指点步子怡与李浩练功。王雪闲来无事,在院中四处走动,她虽然挂念母亲,却也无力为之,心想救母之事总得等着宋大北这事一了方可筹划,母亲身边有那学痴照应,应当无大碍才是。 宋大北站在一旁看着刘岳呆呆出神,忽然点头说道:“这人虽资质不佳,武功却是不弱,难得他年纪轻轻又勤学苦练。他若是肯拜我为师,我必倾囊相授,将来他的成就必远胜于我。”王雪哈哈笑道:“何必等到将来?你就是想拜他为师,他也未必肯收你,怎么你还想收人家做徒弟?”宋大北本就闲的发慌,听王雪如此一说,立即接上话题说道:“怎么,难道你没见过我的手段嘛,今日让你见识见识!”说着便要低头相撞。王雪知他见识浅薄,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忽然童心大起,想在这浑人面前卖弄一下武功,反正左右闲着无事,便朗声说道:“宋师傅不忙出手,您的高招我们早已领教。小妹最新习得了一套王家拳法,现在想在您面前献丑,烦请您指点一二。”宋大北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脸上没有胡子,却抬手做了个捻须的动作。 王雪领着他来到树桩下,站开马步使出王家拳法的劲力,以直正拳对着树桩一拳一拳的击打。站步和直正拳是武学的基本套路,王家拳是外家功夫,于这一套路更为重视。王雪幼时初学武功,每天从早到晚便是反复站马步打直正拳。此时她有意要卖弄功夫,更是将这套拳法使的虎虎生威。不料宋大北却淡淡的道:“你根基不差,只可惜这拳法是你新学的,是以你并不熟练。”王雪微微一怔,心想你胡说八道,这拳法我从小便已打熟。心之所想,手上便加快了拳速。不料宋大北又说:“武功练成你这样已着实不易,可是你想,你的对手毕竟不是树木,不会死板板的等着你打,你现在打的再快再狠,到了真正临敌之时,只怕毫无用处。何况你翻来覆去打的就只这几招,招式又如此简单,对手怎么可能会中招?”这话确有几分道理,王雪一时不易辩驳。其实这路拳法不过是武学之根基,习得时间越久,根基越强,武功境界自然更高。只是王雪的武功尚未达到一流,因此并未想到此节,宋大北不会武功,更是想象不到。 王雪恼羞成怒,却不立即发作,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这路拳法简单无用,你会吗?”宋大北自然不会,嘴上却不肯服输,说道:“怎么不会,我打给你看。”王雪退后两步,将树桩让到宋大北面前。只见宋大北学着王雪的样子弯腿屈膝,双拳轮流向前击打树桩,他有意要让王雪羡慕,出拳时用上了全部力道和速度。却不想自己动作虽快,在自幼习武的王雪看来却不过却是毛手毛脚而已。要知习武一事必需由师父指点方可而行,若只瞧别人施招便能学会,那天下武学之人从此只需看武书便可,又何须拜师?宋大北虽已在全力模仿王雪,但诸多细节动作却完全不对,例如王雪转胯,他却扭腰,王雪耸肩,他却沉肩。 王雪见他连最基本的站架招式也打得如此不成样子,居然还洋洋自得,心中老大不快。于是站到他身旁,放慢动作向前出拳虚击,说道:“看清楚我的动作,前脚点地身体旋转,出拳瞬间收腹,将你的肩也向前送出去。”宋大北依言而行,只觉此法甚是怪异,出拳反而不如刚才有力。王雪温言道:“这套拳路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记住你每打出的一招都集中了全身的力道,而不是单独的某一个肢体去发力。”宋大北得王雪提醒,渐渐找到了击拳的感觉,只见他这时打出的每一拳都颇具威力,已不像之前那样乱打一通了。王雪点头道:“很好,比我初学之时进步快些。”随即想到:我王雪自负是武学奇才,也是练习了整整一天才有次境界;宋大北一学就会一点就透,这笨蛋居然比我强多了!转念一想:也许不是我迟钝,而是我爸爸当初教的不好也未可知! 宋大北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习武,又听得王雪夸赞自己,心里更是欢喜,大声说道:“我练好啦,你什么时候封我做掌门!”王雪说道:“练好了?你差得远呢!”宋大北擦了一把额上汗珠,说道:“你瞧,我都练出汗了!”王雪道:“当年我练武之时,每天不练到汗透上衣便不会停止。过来,我在教你步伐。”她以前只做过徒弟没做过师父,今日初尝做师父的感觉,只觉十分好玩有趣。宋大北虽然头脑糊涂,习武资质却不甚弱,俩人一个好学一个爱教,不自知竟过了一个多时辰。 宋大北这时已能将站架出拳和步伐方位并用,只是他基本功极差,王雪教的又是极快,总算他有点资质,一边移步一边出拳时也勉强有点练武之人的样子。此时正围着王雪移步,忽见王雪身后的远处小松树旁多出一人。宋大北停步凝视,只见这人正是适才在指点步子怡和李浩功夫的刘岳。 宋大北急于显露自己的功夫,三两下便奔到刘岳面前,一见如故的大叫道:“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武功!”王雪转身见到刘岳,心里吃了一惊:“我这点功夫教这个宋大北虽绰绰有余,但怎敢在刘师兄面前班门弄斧?也不知刘师兄在这里站多久了。”急忙奔过去阻止宋大北。宋大北不等王雪奔近阻止,便向前虚击一拳,道:“看,这是王家拳中的正拳。”又向后跃出一步,道:“这叫‘后闪’!”忽然前上一步,踩在刘岳左侧,道:“这是前滑步!”刘岳静静的看着宋大北施招,脸上神色不为所动。宋大北忽然后闪一步,挥拳向刘岳面门击去。刘岳随手挡下,对王雪说道:“你似乎没有教他自知之明。”王雪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说不出话来。宋大北见刘岳轻描淡写地挡下自己的一记重拳,心中微感惊讶,厉声说道:“厉害呀!现在让你看看我的绝招。”只见他头一低,大喝一声‘和尚撞钟’,对准刘岳胸口撞去。刘岳侧身闪过,站在王雪面前,道:“你跟我来。” 宋大北距刘岳不过两尺距离,这一招又是他的生平绝学,万没料到刘岳竟能轻易躲过。他这一招使出了全力,便要收招已经迟了,身体随着脑袋扑向前方草地,直在草地上打了两个滚方才起身,只见王雪已跟随刘岳走在厨房的屋檐下。宋大北意兴索然又渐觉疲惫,索性便躺在草地上酣睡。 王雪低声道:“师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不应该教他武功。”刘岳很自然的将一只手搭在王雪肩上,温言道:“我没有生气,你教他武功这没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你现在既然教他武功,那你日后就要承担教他的后果。”王雪似懂非懂。刘岳道:“宋大北狂妄自负目中无人,别人看在他不会武功头脑糊涂的份上便不会去为难他。现下你教了他武功,以他的行径,势必到处生事,日后必将有祸临身。”王雪立时恍然,道:“师兄你说的对呀,这宋大北习武之前已经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若是真的习了武功,那还了得?”刘岳道:“他若是个寻常之人,我们指点他一二也自无妨,只是他头脑不清楚,顽劣滋事又不听劝告,唉!”王雪道:“我明白了师兄,我教他功夫只是图个好玩,却没想到可能会因此害了他,只是……只是……”刘岳道:“只是教出去的功夫无法收回,那也没办法。反正他现在所学的武功也只是些皮毛而已,比之寻常不会武功之人也强不了一二。他明日便随着盐队离镇,他们集市上的人大多熟知宋大北的情况,想来还不至为难于他!” 十、镇外险境 这天黄昏,王雪等人护送盐队出镇。宋大北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向旁人演示他新习得的王家拳术。王雪心知盐队一离开勃子镇,便可从此摆脱这个糊涂小胖子,此时便也由着他吹牛卖弄。 众人走出勃子镇多时,再行至多五里便能赶到大路。宋大北得意的道:“徒儿们,这几天你们待为师甚好,分别前夕为师有东西赠与你们。”王雪等人心想:你能有什么值钱东西。当下只是笑笑,却不接话。 又行了一里路程,忽见前方人影攒动,只见十来个手持短刀的梁山盗匪并排站在远处,显是等候已久了。王雪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却并未见到蠕虫蜘蛛与蝴蝶,心中微感失望:和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动武,未免太过无趣。盐队见到劫匪,纷纷停下脚步,一个盐商对李浩拱手道:“少侠,您看这……”李浩笑道:“你们别怕,只管向前走路便是。他们交给我们来打发。” 群盗中走出一人,瞪眼叫嚣道:“骡车留下!除了哈巴门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他都走吧,我也发发慈悲,留你们活口。”李浩正想开口说话,宋大北却抢上一步说道:“就凭你们也敢打劫我,知道我是谁吗?”群盗此时已知面前这人徒具声势却不会武功,当下不愿与他多言。却听宋大北接着说道:“对付你们几个也不用我亲自动手,徒儿们,去料理了他们!”吴天沉着脸说道:“我们不是你的徒弟!” 只见宋大北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说道:“谁一会打的最好,我就将这个武功秘籍传给他!”李浩等人一见大惊,梁山帮群盗也是面露惊讶之色。原来他手中拿着的便是当日巴尔达交给王雪的,那勃山远家传毒药的解毒秘方。王雪将盒子拿到手后,也只和步子怡打开看过一次。盒中只有一张发黄的草纸,上面用墨水画了两棵草药,依稀可以辨出是蒲公英和鸭跖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步子怡和李浩商量多次,却始终不明白这两种草药该如何搭配如何用药,本想着待设法弄到一点毒药后再对着解毒秘方慢慢研究,哪知这秘方竟被宋大北当成玩具拿走。 王雪喝到:“还我盒子!”上前一步抢夺宋大北手中的木盒。宋大北哈哈一笑,竟然躲在一个盗匪身后,道:“偏不给你。”那盗匪见王雪欺近,挥起匕首向王雪腰间刺落。王雪侧身避过,挥拳将她打倒在地。身旁两名盗匪见状,齐挥匕首攻上。王雪多日前被匕首伤过一次,此时仍是心有余悸,当下不敢硬拼,只得向后退出战团。李浩等人此时也已攻上,和其他盗匪战成一团。一名盗匪去抢宋大北的木盒。宋大北道:“打得过我它就是你的……”话音未落,那盗匪已一把抓住木盒,抬腿将宋大北踢个跟斗。宋大北大声嚎道:“徒儿们救命啊!”见那盗匪仍有动手之意,便使出那招‘和尚撞钟’击向那盗匪。那盗匪一拳打在宋大北头上,只疼的宋大北嚎啕大哭。 王雪又打倒一名盗匪,夺过他的匕首向痛打宋大北的那盗匪掷去。那盗匪忙低头闪避,刚一站起,王雪已欺到身前。王雪左拳虚晃一招,右腿高抬,将那盗匪击倒。宋大北见危机已过,笑着拍掉身上灰尘,摸摸王雪脑袋,道:“好徒儿,功夫不错。”王雪轻哼一声,厉声道:“你躲到骡车旁去,不准过来走动。”李浩使出一招“猛虎式”压倒了两名盗匪,对盐队为首那人叫道:“趁乱快走!”那人如梦初醒,拎起马鞭在骡臀上猛抽一遍,大声喝驾。 群盗此时若想截住骡车已然不及,但随即想到若有木盒在手,此次外出劫道也算小有收获,回去之后帮主也不会怪罪。手持木盒那人微一犹豫,慌忙向林中逃去。步子怡此时正被一名盗匪缠住无法脱身,虽见那人逃走,却也无法追赶,情急之下大声叫道:“快拦住他!”李浩拔腿便追,刚追两步脚下忽然受制,险些摔倒,低头一瞧,只见刚刚被压倒的那两名盗匪死死抓住自己脚踝,任由自己击打也不放手,竟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解毒药方。张冠华吼道:“我去追。”话音刚落,一名盗匪飞奔而至将他扑倒。张冠华制住那盗匪之后慌忙起身,却又被一名盗匪挡住去路。吴天距手捧木盒那盗匪较远,虽见他逃走却也不及上前追赶。 王雪叫道:“我去追!”发足向逃走的那名盗匪奔去。一名盗匪挥刀拦截,没将她拦住。王雪闪过那一刀后足不停步继续追赶,忽见宋大北跃下骡车,也向那盗匪追去。那盗匪所逃离的方向与骡车前行的方向只略有偏差,是以宋大北很快便拦在那盗匪身前。那盗匪忽见眼前多出一人,不禁微微一惊。王雪与身后的另一盗匪便乘此时一前一后追到。王雪叫道:“宋大北你快走!”宋大北冷笑道:“我宋大北从不退缩!”仍是使出那招‘和尚撞钟’击向王雪身后那盗匪。那盗匪侧身避过。宋大北忽地一个侧闪步,踩在那盗匪左侧,手上运出王家拳的劲力,右拳横打,击向那盗匪胸口。那盗匪没料到这浑人身上还真有一点武功,一怔之下胸口已被打得正着,火辣辣的疼。手捧木盒的那盗匪见宋大北拦在身前,心下本十分慌急,但见他却来不为难自己,反而向另一名伙伴发招,当即趁此时机继续奔逃。王雪见他逃走,顾不得不再去理会宋大北,发足再后追赶。 刚追得两步,只听身后宋大北一声凄厉的惨叫。王雪蓦地的收住脚,回头一瞥,只见宋大北已被身后那盗匪逼到树下,一条左臂已被划伤。那盗匪受了宋大北一击之后心头大怒,昏黄的日光下见他面露凶光,一柄短刀直对着宋大北喉咙处。宋大北这时若想逃走也未必不可,但他头脑本就糊涂,自幼便自以为是天下无敌,此时虽然命在顷刻,却仍是不知道什么是“逃”。 王雪这时若要追击手捧木盒的那盗匪,以她的功力,多半能追去上将木盒夺下,但她见到宋大北满脸惊惧的盯着那柄带血的匕首,心肠一软,便无论如何也不忍丢下他再去追赶。要知宋大北再不出息,毕竟也是一条人命,而药方却是身外之物,日后又未必夺不回来,何况那毒药又害不死人。王雪注意已定,当下低头轻叹,挥掌拍断身旁树枝,向宋大北面前的那盗匪掷去。只见那树枝如同一颗尖利的长矛,飞快地击中那盗匪头顶。王雪不等那盗匪有所动作,便奔过去抬腿将他击晕。 李浩等人这时已将其余盗匪击退,一齐围了上来。众人冷冷的瞧着宋大北,却是一言不发。宋大北见众人脸色,已知自己将事情闹大,心里慌张,怯生生的说:“徒儿们,这次是师父的不是……”张冠华一拳击在宋大北脑袋旁边的那棵松树干上,将那棵树干打的一晃,咆哮道:“到这时候了你还有脸自称是‘师父’!我问你,你拿我们的木盒做什么?”宋大北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王雪按住王冠华的胳膊道:“别生气了,冠华,是我的不是,我不应该随便教他武功。”李浩看看前面的树林,说道:“别跟着混小子计较了,我们快追吧,也许能追回。”宋大北一听说要追击敌人,登时来了兴致,蹦起来大声道:“好啊,我也去!”众人齐道:“不用你!”王雪指着盐队刚才所走的那条大路说:“你一直往前走,即便找不到盐队也能找到你原来打工的市镇。”宋大北道:“然后呢?”王雪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忘掉这两天发生的事吧。”宋大北虽然糊涂,却也知道不可能再留在王雪等人身边了,当下点头往大道上走去。想到两日来途遇盗匪,得王雪传授功夫,皆是人生中难得一遇的奇事,心情激动,转身大声叫道:“我一定好好习武,下次再见面,我一定有足够资本做你们师父!”却见王雪等人早已闪在林中不见了踪影。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林中漆黑一片,李浩步子怡虽然走惯了山路,但要想在黑夜之中跟着草地踏过的痕迹寻得敌人踪迹,终究是不可能。众人翻过一座山头,仍未见到丝毫人影。吴天最先忍耐不住,一跤坐到草地上,叫道:“我们回去吧,我看多半是追赶不上了。”李浩看着前方的山头,那山头本来没有名字,后来因为梁山帮盗匪在山上安营扎寨,因此被勃子镇的镇民称为“山夷峰”。勃子镇镇民平日里出城做生意或者上山砍柴,都离山夷峰远远的,生怕遇见盗匪惹祸上身。李浩等人虽多次与群盗交手,却也不敢轻易上峰,只怕届时敌众我寡。李浩心想:再追下去只怕是要追到对方巢穴了,那时不但拿不到药方,我们也势必深陷重围。可是若不拿回药方,解药必然无法制成,又怎么对得起巴尔达的劳苦用心呢?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听得身后树梢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音悠长可怖。众人听到这诡异的叫声,虽是热天,身上却仍然泛起一丝寒意。只见不远处的树梢上飒飒摇动,一物从上而降。月光下但见这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正是曾经被王雪击退的力虎堂总管王力杰。 众人见到王力杰,便知今夜不免又得经历一场苦战,想到王力杰上次离开之前那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禁凛然畏怖。却见王力杰身后又现出一人,这人是个年轻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身着一身干净的素衣。吴天强忍惧意,勉强露出微笑,没话找话的说道:“王总管,好久不见,您带着朋友来了啊!”那人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叫王泰脚,是力虎堂的首席大弟子!”双腿弯曲蹬地,身子陡然跃起,左腿向前击向吴天胸口处,他这一招凌厉刚猛,借着这一蹬之势,力道更是大增。吴天不及细想,当即使出一招“刀滚逆施”,翻在王泰脚身后。王泰脚刚一落地立即抬右腿后踢,将吴天踢个筋斗。步子怡大呼一声,欺上前去拿王泰脚手腕。王泰脚闪身绕道步子怡身后,抬腿向王雪和李浩扫去。李浩王雪同时向左侧跃开。张冠华挥拳向王泰脚左肩击去。王泰脚挥手挡住,抬腿将他踢开。 步子怡正要回身相助,哪知刚一转身,双手忽然被人拿住,只见王力杰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手腕不放,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珠紧紧盯着自己。步子怡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惊惧之下大声叫道:“你放开我!”双手拼命挣扎,却哪里能挣脱得了,以前所学的武功招式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竟是半点也没有使将出来。王力杰嘴里发出哼哼怪笑,说道:“你再不老实我对你不客气啦!” 张冠华猛地跃起,将王力杰扑倒在地,左手顺势拿他颈部动脉。王力杰没命的挣扎,饶是他内力过人,一时却也挣扎不开。步子怡得张冠华相助,摆脱掉王力杰,精神为之一振,当即向前一趋,与王雪一前一后夹击王泰脚。王泰脚向上纵跃,双脚一前一后击向王雪与步子怡,落地之时却再也躲不掉李浩从右攻来的一招。李浩身子跃起,飞肘击中王泰脚,大叫道:“你们真的挑选了一个很不巧的时间,我们有急事要办,没时间陪你们玩!”王力杰甩开张冠华站起身,道:“我们正在了结你们呢,谁说是在玩!”见张冠华一记后滚翻纵跃起来,顺势抬腿向他击去,左手向前一横,挡住吴天从左攻来的一招。见王雪落单,便潜运内力,抬手向她抓去。 王力杰上次交手王雪,是他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败,此仇岂可不报,伤好之后便即四处寻找王雪等人。今天黄昏见王雪等人护送盐队出镇,便急忙找来王泰脚在镇外四处搜寻。此次于山道上相遇,倒也不是巧合。 王雪见王力杰抓到,右掌迅速翻过,一把拿住王力杰手腕。王力杰吃了一惊,没想到短短数日,王雪竟然功力大进,忙运劲回手,逆拿对方手腕。王雪于哈巴术的领悟毕竟有限,手腕被敌拿住,一时不知该再次夺位逆拿还是该运劲撤臂,当下不及细想忙挥左拳击王力杰胸口。王力杰胸口向后一缩,顺势将王雪甩出。这一招他用了全劲,满拟将王雪重重摔倒,在趁机折断她手腕。不料王雪受这大力激荡,身体虽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过,落地之时却并未摔倒,只见她双腿一晃,便即稳稳站住。 王力杰连使三招未能占到丝毫便宜,心下躁动不安,正要发拳追击,忽见左首边拳影飞至,张冠华已从侧边攻上。王力杰猛抬左臂护身,双脚借地一蹬,身子斜斜窜出。可是他虽躲过张冠华这猛力一击,却无法再次闪身,避让王雪的拳击,只觉后背一痛,心中暗叫不妙,被王雪一拳击趴在地。他知道若立时起身,张王二人势必会有更凌厉的拳法前后夹击,于是就地向一旁滚了数圈方才起身,虽然身上沾满泥灰,模样也甚狼狈,却终于逃出战团。 王泰脚双腿连踢,将吴天逼退,又转身向李浩欺近。李浩已摸清对手武功路数,知他奔近自己两仞距离时必定抬腿进攻,而且必会纵跃助力。果然,王泰脚快奔近李浩之时猛地向上纵跃。李浩早有准备,转身抬脚在身后的大松树上一蹬,身体借着这一蹬之势向后反跃。他时机算的极准,此时虽与王泰脚同在半空,身体却比王泰脚高出数尺。只见李浩左右两腿分别勾住王泰脚的右臂和脖颈处,在空中利索的接了一招猛虎式。 步子怡叫了一声好,心想若刘师兄在此,一定也会大声叫好。王泰脚脖颈处一紧,头上说不出的憋闷难受,情急之下忙抬腿向上,踢向李浩胸口。李浩没料到王泰脚的脚力出此犀利,竟能迅捷地向上高踢,一惊之下忙抬双臂格挡。只是这样一来,他再也难以保持平衡,被敌手甩下身去。王泰脚一时只感天旋地转,身体摇晃了一阵,总算扶住身边一棵柳树,才没晕倒在地。李浩站起身,趁他摇晃未稳之际向前沉肩撞去,将他撞倒在地。 吴天笑道:“投降吧,你们打输啦!”正自得意,忽听右首树梢上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谁说我们输了,这一战现在才刚刚开始。”吴天微微一怔,抬头望去,只见一棵参天榕树上站着一个人,那人中等身高,身材却极是强壮。吴天只觉这人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但见那人双腿微晃,轻轻巧巧的纵跃下来。他与地相隔数十尺之遥,但腿上略微发力,身体便飘飘地落下地来,王雪等人瞧见,心里均觉骇异。只听那人冷冷的道:“你们的功夫很厉害,若是假以时日,日后恐怕会略胜于我,可惜啊,你们没有那么长的寿命了,可惜啊……” 吴天听他言语严峻冷漠,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向后退一步,问道:“你是谁,报上名来!”那人只冷笑不答。王雪李浩却一见便知,此人是几天前劫击自己的那劫匪头子,虽然那时他用黑布蒙住了面,但王雪李浩均感确认,除他之外,再不可能另是其人。王雪高声喝道:“你为什么要抓我妈妈,她和你究竟有什么仇怨!”那人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眼神倒好,就是我抓的你妈妈!”吴天厉声又问一遍:“说,你是谁?”只听步子怡冷冷的道:“他是力虎堂的堂主,王力强。”王雪等人一听大惊,万没想到竟会在这深夜荒山之上与王力强相遇。众人均知王力强武力惊人且心狠手毒,若是与他相遇,那当真是九死一不生了。 却听王力强微笑道:“子怡,若是你现在愿意离开哈巴门,改投我们堂下,与我共度余生,我向你承诺,我今天暂且放过他们一次。”步子怡心想:“难怪我们刚才那么轻松便击败了王力杰和王泰脚,原来他们是得了你的命令,不敢伤我,是以放不开手全力而搏。”心里虽然承了王力强的情,却也只铁青着脸道:“不准你直呼我的名字。”王力强仍是微笑着,问道:“好吧步师妹,你怎么说?”步子怡厉声说道:“别痴人说梦了!我步子怡这一生只认哈巴门和刘师兄,你今天便是将我打死,我也不跟你去力虎堂。”话一出口立时觉得不妥,向着身边李浩等人瞧了一眼,心想:“我既说了不跟他,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将哈巴门众人一一除去,我被他打死也就算了,可是若要李浩他们陪我殉葬,那就太不值得了。”王力强脸色微变,柔声道:“子怡,别欺骗你自己,我知道你只爱我一人。” 李浩见王力强的脸色,知他立时便要动手,将脸贴近吴天,悄声道:“拿出一颗流星向他射去,我们趁乱逃走!”那流星一经射出,一里之内遇物即炸,虽然火药不多,无法伤人,但浓烟滚滚加之燃烧草药的灰烬,当可阻住对手视线,趁乱逃走并非难事。只见吴天脸现为难之色,低低的道:“对不住了,我没有带流星!”张冠华脸色一沉,呵斥道:“你没有带流星?不是告诉你每次出门必须带上嘛!”吴天兀自不服气,撇嘴说道:“我们此次出门不过是护送盐队,你觉得我们遭遇强敌的可能性有多高?”张冠华反问道:“你第一天外出闯荡吗,你觉得我们不会遭遇强敌的可能性有多高?”说着便在吴天脑袋上重重一拍。吴天嘴角一撅,捂着脑袋道:“你,你……”却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为好。 十一、虎口脱身 步子怡道:“王师兄,我现在若是跟你走,你答应我放过他们。”王力强掌管力虎堂多年,扯谎骗人本是家常便饭,但在心仪的女孩面前,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假话,当下淡淡的道:“只今晚这一次,下次再见面我仍不会手下留情。”步子怡嚷道:“你也曾是哈巴门的师兄不是吗,他们都是你的师弟,他们跟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将他们一一除去!”王力强见步子怡脸色,心肠一软,低声道:“我与哈巴门确是没有深仇大恨,但你不能回到我身边,而继续留在哈巴门就是大错特错。”随即面露凶光,咬牙切齿的道:“哈巴门将你掳去多少年了,我若是不能将他们赶尽杀绝,不能将你夺回到我身边,我便枉活这一世!”步子怡道:“我当年是自愿留在掌门和刘师兄身边的,这么多年明明是你一直在强行掳我!” 王雪突然见到王力强,本待向他诘问母亲之事,口唇一动,终于忍住,心想:“今夜形式紧迫,若是能逃得性命,救母之事再回去慢慢商议不迟。”但见王力强言语虽无过激,神态间却甚是傲慢,心下老大不忿,想到深夜遇袭,张冠华重伤,母亲被劫均与此人有关,一时气血上涌,大声吼道:“你将我一起劫走算啦!”向他猛扑过去。 李吴张三人早已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眼见王雪纵身扑上,便发招从旁相助。三人均知步子怡虽有答允王力强的意思,但终究不是她心甘情愿,她不过是为了众人能暂时保全性命而委屈求全罢了,是以三人宁可赔上性命,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步子怡被这歹人带走。眼见王雪已欺近王力强二尺有余,王力强猛地抬肘向王雪击去,动作快似闪电。王雪在他手下吃过一次亏,知欺近他之后必会遭到反击,而且这一击必然凌厉刚猛。她虽然早有计较,却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迅捷,慌忙之间抬臂格挡,终于迟了片刻,胸口被撞得正着。王雪后退一步摔倒在地,只感胸口鲜血翻涌,酸疼难忍,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李浩张冠华一左一右向前攻上。王泰脚与王力杰向前猛窜一步,要将这二人挡住。王力强抬手一挥,道:“不用,我要亲自除掉他们。”抬腿将李浩踢倒在地,又随手抓住张冠华打来的一拳,向着身后的王雪甩出。王雪被张冠华一撞,与他一齐倒地。步子怡见王力强面露凶光,知他恨哈巴门入骨,绝不肯轻易停手罢斗,便不愿再以自己的终生幸福与他谈条件。眼见吴天双手护身,在王力强三尺开外站定,似是要寻找时机出招猛攻,便站到吴天身旁,与他双战王力强。 王力强左拳对准吴天面门,猛地向前击出。吴天知他膂力惊人,不敢以擒拿手法化解,忙运劲向左侧纵跃。哪知王力强料敌机先,左拳打出只是虚招,右腿随即向吴天趋避方位猛力踢出。吴天处境窘迫,这一踢实在避无可避,便应着头皮抬起双臂硬接这一踢。只听“砰”的一声,吴天被震倒在地,双臂彻骨的疼痛。步子怡趁着吴天倒地,王力强未及收腿之际猛地俯身向前疾趋,双手同时抢上,拿他腋下两处大穴。王力强向后跃开,叫道:“子怡,我不想和你动武!”步子怡听他语气如此为难,反而怒火大炽,和身向前扑上。 李浩被打的浑身疼痛,勉强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吴天,你确定你真的没带流星吗?”明知这话问也是白问,但除了将流星射出再趁乱逃走之外,实在别无他法可想。吴天心想都这时候你还不信任我,心里不禁有气,吼道:“我没带没带没带!” 王雪绕到王力强身后,右手运起哈巴术护身,左手运起王家拳法的劲力,向着他背心猛击过去。王力强身躯微晃,闪在王雪身后,一脚将他踢倒。李浩纵跃起来,仍是使出那招习得最熟的猛虎式向王力强击去。王力强眼神极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准李浩招式,左手抓住他胸前衣领,右手抓住他右脚脚踝处,向着吴天猛力掷去。张冠华跃到吴天身边,与吴天一起抬手。两人本想着合力接住李浩,使他不至坠地摔伤,哪知王力强随手投掷,力道竟然大的出奇,吴张二人非但没接住李浩,反而被他撞倒,与他一齐摊在地上。 步子怡趁机抢上,再次挥手拿王力强左臂腋下大穴。王力强此时全心斗志集中在李吴张三人身上,身后没有防备,腋下竟被拂中。王力强左臂一疼,忙运劲护住,回头却见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一生最爱的女孩,而且所使用的手法竟是刘岳的高招,心中登时火起,挥拳击向步子怡腹部。这一招实在快极狠极,步子怡尚未看清对方招式,腹部已被击中,只疼的她慢慢蹲下身子,双手紧捂着肚子不放,只觉小腹一阵阵痉挛难受。 王力强见步子怡脸色惨白眼眶红肿,心下暗自后悔,刚才实在不应该太过用力。但见哈巴门众人均已被击倒,便抬手一指,说道:“我要把你们哈巴门的人全部灭掉!”他说的是要灭掉哈巴门的所有人,眼神却只在王李吴张四人身上扫过。 哈巴门众人之中,此时以吴天受伤最轻。吴天心想:“今夜我就算拼得性命不在,也要保护好同门性命!”强忍着双臂酸疼站起身,要以命与王力强拼斗,只盼李浩等人能趁机逃离。哪知他刚一站起,怀中突然掉出一物,仔细一看,竟是一颗尚未点燃过的流星。张冠华和李浩见到地上流星,虽知可以逃得一死,心头却也怒火大盛,两人齐声高叫:“吴天!”吴天见到流星不禁一怔,记得黄昏出门之时确是没带流星,想是自己几天前出门时所携的流星一直忘在衣内未曾掏出。吴天拾起流星对准王力强。王力强没见过哈巴门的流星,只道他是要发射暗器,当即运劲暗自戒备,黑夜之中双目难以见物,暗器细小实在难以闪躲。 吴天点燃流星,一道红光嗖的向王力强射去。黑夜之中强光闪现,只刺的王力强双眼生疼,慌忙闭目向左躲闪。那流星在王力强身后的松树上炸开,登时火光闪烁,烟雾灰尘弥漫。王力强立知李浩等人要趁乱逃走,忙冲进烟雾寻找步子怡,却哪里找得到。待得烟尘散去,步子怡等人早已不见。王力强怒不可遏,一拳击在身旁山石上,大声叫骂。 步子怡等人这时已逃到山下,王力强的叫骂声却仍不绝于耳。五人心中发毛,生怕王力强在后跟踪追击,当下不敢入镇,便向小路另一侧的荒山爬去,竟是多走了几里山路,翻山回到住处。 步子怡取来一罐药膏给李浩张冠华敷上。刘岳潜运哈巴术的内力为吴天捏拿。王雪站在后院的那棵百年松树下轻轻击打树桩,心里反复凝思王力强的招数。 刘岳为吴天捏拿完毕,走到王雪身边温言道:“去睡觉吧王雪,很晚了。”王雪回头说:“师兄,那个王力强真的很强,内力惊人招数惊奇,又有超越常人的瞬息爆发力,我们五个人一起上还没打赢他,而且他还显然对步子怡手下留情了,若是不然,我们更是……”刘岳轻轻伸手,打断她的话头,说道:“吴天他们都跟我说了,你们今天打的真的很好,很少有人能在王力强手下全身而退。我上一次和他交手,不也是身受重伤了吗?” 王雪眼眶一红,哭道:“可是师兄,我们没有人斗过那个王力强,那我妈妈怎么办呀!”刘岳握住王雪的手,微笑道:“别哭呀孩子,师兄不是答应过你,一定救你妈妈出来嘛。”王雪擦一把眼泪,仍是哭哭啼啼的说道:“既然斗不过王力强,怎么救我妈妈呀,我不能没有妈妈……”她本来指望得刘岳相助,一起去救母亲,此时方才想到,敌人因找不到自己住处而没有攻来已是万幸,又怎敢主动去找上门向敌方挑战?她多年来随同母亲闯荡江湖几乎形影不离,此时与刘岳等人虽情同手足,可是母亲不在身边,心里终觉空落落的不好受。 却听刘岳笑道:“师兄既然说过要救你妈妈,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你不必太过担心。”低头想了一会,又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依赖母亲,她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人这一生终究是要自己学着慢慢成长的。”王雪从未想过“自己成长”,听刘岳一提,心中一凛:刘师兄的话也确实有理。只听刘岳继续说道:“至于那王力强,你不要怕他,天塌下来总有我们陪你一起顶着。”说着抬起一只手,在王雪肩上轻轻拍了拍。王雪心头一暖,不觉感激、快慰、自怜、欣喜,诸般心情同时涌向心头,陡然间精神百倍,顿觉王力强、蝴蝶等人殊不足畏,世上更无可怕之人,可怕之事。环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刘岳,道:“谢谢你,师兄!”说完转身回屋睡觉去了。刘岳看着王雪的背影只是微笑,心想:“真是个小孩子!” 早上,步子怡叫来王雪,要她陪同去镇上找流浪巫医刘俊马。那刘俊马据说精于医理和天文历算之学,又居无定所,到过的城市着实不少。李浩知刘俊马性格古怪,又听说他常常拿钱不办事,与之结交的多是些无赖混混,若让步子怡和王雪两个女孩去找他,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便带着吴天张冠华同去。 众人来到集市,步子怡说道:“刘俊马只每双月初三来勃子镇,每次只待上三天。他认识的流氓恶人多,出诊时又好开偏方,也许他能给我们说一些力虎堂的事,或者他有梁山帮毒药的解毒药方也说不定。” 步子怡带着众人来到集市尽头的富悦客栈,在客栈门前停下脚步,略一思索,说道:“他每次来只住这里,我们进去找他。”那富悦客栈规模着实不小,只一楼的厅堂上便摆放着数十张四方客桌。王雪等人跟着步子怡走进客栈,在西北角的一张桌前停下。只见桌前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瘦男人,右手抓着一小坨又黏又黄的东西,正悠闲自得瞧着窗外街景。步子怡闻到那黏黄的东西上散发着阵阵烘臭,当下忍着恶臭在他对面坐下。王雪等人则是站在步子怡身后。步子怡冷冷的说道:“刘俊马,我要知道力虎堂的近况。如果你有梁山帮的解毒药方或者药丸,也请一并给我。” 吴天站在步子怡左手边靠窗位置,只是瞧着刘俊马手里的黏黄东西发呆,但闻那东西散发的阵阵恶臭,胃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心想:“那一坨黏黏的臭东西该不会是……”却见刘俊马将右手放在唇边,从那黏黄东西上大口咬下一块狠狠咀嚼。步子怡李浩脸上登时变色,张冠华与吴天更是忍不住对着窗边干呕起来。 刘俊马哈哈大笑,说道:“没见识的小孩,连这都不知道!”说着又在那黏黄的东西上狠咬一口。王雪站在一边,冷冷的道:“谁说我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榴莲,是从海外高价购得的水果。” 刘俊马手里拿的却是榴莲,他知这水果十分奇特难得,料想勃子镇无人识得,此次入镇便带着几块榴莲,专挑人多的地方吃,以便让人瞧见之后作呕以做娱乐,更可以在人前卖弄风头。却没想到王雪和母亲闯荡江湖时曾在码头的集市上见过一次榴莲,那榴莲价钱十分昂贵,王晓丽也只舍得买一小块给王雪品尝。那榴莲闻着虽臭,入口却是香甜,当真便如名字一样让人“留恋”。王雪虽只吃过一次,但是那浓郁的香甜味却是难以忘怀。刚才一进客栈之时,王雪便已闻见,只是不得机会说出,更不好意思出口讨要,这时听得刘俊马话中带有轻蔑之意,便忍不住出口点破。 刘俊马听王雪说出自己手中事物的名称,心中老大不快,当下只是沉着脸对步子怡说:“梁山帮毒药的解毒药方可以给你。力虎堂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给我一罐红花乌药做为回报。” 那红花乌药是步子怡与李浩耗费一年时日才研制出的跌打药,此药虽然只治淤青和关节疼痛,药效却是奇佳,涂在患处不消小半日便可痊愈。只是红花乌药所用的药材十分珍贵,制作也极为繁琐,步子怡等人平日自己也舍不得用。 步子怡听他一开口便索要整整一罐红花乌药,不禁大吃一惊,但转念一想:“力虎堂的近况与解药药方原是不易得来,一罐药方却也值得。这刘俊马平日行径接近无赖,处处投机取巧诈骗钱财,此事众人皆知。他若是要价要的低了我反而不放心。”于是便说:“好,就给你一罐红花乌药。”说着便拿出一个密封的坛子放到桌上,推到刘俊马面前。她此次出门只带了一罐红花乌药,本来是打算在医馆换些细软,以作与刘俊马交易之用,没想到刘俊马的要价偏偏就是一罐红花乌药,那也是十分凑巧了。 刘俊马见步子怡痛快的交出一坛药膏,倒也是出乎意料,拿起坛子放入随身携带的布包之中,道:“很好,我们后会有期!”站起身来便要离座。步子怡见他面露狡诈之色,心想:“不好,他要耍无赖啦!”拦在他面前道:“我要的药方呢?”刘俊马笑道:“勃山远和王堂主是何等身份,哪是我得罪的起的?莫说你要的我统统没有,即便是有,又怎敢轻易给你?” 张冠华脸色一变,叫道:“原来这么半天你都在耍我们玩呢!”挥起拳头便要动手。步子怡心想:能和这个流氓好说好散最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别动手为好,以免招惹是非。只见她身形一晃,拦在张冠华面前,说道:“刘俊马,我们认识多久啦,你怎么连我也骗呢!”刘俊马道:“嘿嘿,怎样?”步子怡道:“药方和力虎堂的情况你既然全不知晓,我再纠缠你也是无用,你将红花乌药还给我,就当我们没来找过你吧。” 刘俊马狞笑道:“你几时听说过到我手的东西会主动交还?”步子怡秀眉一扬,道:“你……”刘俊马笑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呀!”瞧了一眼王雪,心想:若不是你这鬼丫头,我今日不知可以出多少风头呢!将手中吃剩的那一小块榴莲抛向半空,张嘴接住,边嚼边说:“让这个臭丫头跪下来,当众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将药膏还你!”步子怡哼了一声,心想:让王雪向你磕头那是绝不可能之事,何况我又凭什么相信你真的会还我药膏。正想再做商量,却听李浩说道:“你拿了我们的药膏,还想要我的师妹向你磕头,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是不还?” 刘俊马双眼一瞪,将布包放到桌上,怒道:“我就是不还,你们难道还想黑吃黑不成?”张冠华叫道:“是谁在黑吃黑!”伸手便去抢桌上布包。刘俊马早有准备,将张冠华的手按到桌上,抬腿向张冠华踢去。张冠华躬腿挡住。吴天站开架势,发掌挥击刘俊马双目。刘俊马只得放脱张冠华手腕,向后疾退。王雪挡在刘俊马身后,出拳击在他背心上,厉声喝道:“竟然让我向你磕头!”刘俊马背后中拳,身不由己地向前倾过。李浩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顺势将他掀翻在地。 步子怡拿起布包拿出跌打药膏,说道:“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下次别让我见到你!”随即将药膏交在李浩手中。刘俊马忙道:“等等,等等,我很少进勃子镇,确不知道力虎堂的事;至于梁山帮的那解药药方,我确知道一个大概。你将跌打药膏留下,我便将药方写与你。”吴天找店家要来纸笔,放到桌上,道:“快写!”刘俊马提笔写了十几味药。步子怡接过一瞧,只见药方上写的均是清热解毒的药材,其中以鸭跖草和蒲公英用量最多。步子怡想到勃山远的那盒祖传药方上确实画有鸭跖草和蒲公英,这药方多半便是真的。 刘俊马道:“这药方是我集合了多名名医联手研制的,只是我没有毒药进行试验,所以并不完全清楚用量和煎煮时间。至于药性就更是不得而知了。”步子怡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想他即便什么都知道,也必然不会如实相告,好在药方已经在手,日后根据毒药药性慢慢参详,终能研制出解药。心里已有计较,便对李浩微微点头。李浩熟知草药又略精医理,见步子怡神色已知她的心意,便将药膏放回到桌上,喝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日后不准以此来找我们麻烦。听清楚没有?”刘俊马见他们人多势众,而且个个武功不低,当下连连点头答应。 步子怡道:“我们回去吧!”众人走出客栈,若是向左走,便能更快回到所住的世外桃源,只是沿途必然会从力虎堂门前经过。李浩不愿惹麻烦,便跟大家商量着走右边的小路翻山而回。 刘俊马整理好服饰,坐回到桌旁。这时,一个头戴红巾肩扛长铁棍的虬髯大汉走进客栈,径直走向刘俊马,在他身前六尺站定。刘俊倒了一大碗清茶一饮而尽,面露凶光,冷冷的道:“有五个年轻人出门向右边的小山路走了,你去追上他们,把他们的腿全都打断!”那人鞠躬行礼,轻轻挥了挥肩上铁棍,向着李浩等人适才行走的方位快步追去。 十二、铁棍寻仇 其时接近中秋,天气虽已不似几日前那么闷热,但时当盛午,日头高照,小虫四下乱飞,仍是扰的人心火十足。李浩等人低着脑袋,慢吞吞地往回走,身上薄衣均已被大汗湿透。吴天走在最后,噘着嘴说道:“走了这么多里山路,就换得一张药方,还搭上了我们的一罐上好药膏,真是不值得。”步子怡早已热的口干舌燥,不愿与他多做言语上的纠缠,只是淡淡的说道:“值得。” 天热的连一丝风也没有,灼热的阳光几乎晒得人睁不开双眼。李浩在一棵大柳树下站住,说:“大家坐下来歇歇吧。”张冠华在树根处坐下,恨恨的道:“那个刘俊马真是个无赖,幸而我们身有武功,若是换成寻常之人,被他讹诈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步子怡道:“寻常之人很少有求他办事的。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我和他相识快一年了,他竟然连我都讹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李浩道:“好在我们得到了药方,这次至少没有空手而回。”吴天接口道:“那个巫医功夫那么差,还敢到处坑蒙拐骗,真的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声音接口道:“因为有我暗中保护他呀!”吴天吃了一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披黑斗篷,肩扛长铁棍的男子站在数尺之外。众人坐下休息之时并未见到有人,但只说两句话的工夫此人便已奔至面前,而且无声无息,轻功之高比之王力强也只略逊一筹。王雪等人见了,心中均啧啧称奇。 那男子将斗篷上面的帽子摘掉,说道:“本来你们若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谅他念及故交之情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们。可是你们偏偏要得罪他,可惜呀,可惜。你们几个小孩子不懂事,惹得他生了气,今天可就别想全身而退啦。” 李浩站起身,淡淡的道:“你们说,他口中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身旁四人齐声高叫。王雪张冠华步子怡叫的是“刘俊马”,吴天叫出口的却是“宋大北”。王雪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吴天。吴天脸色微红,轻声说:“我开玩笑的,是刘俊马,刘俊马!” 李浩心知来人定是刘俊马派来寻仇的,像他这样的无赖,从不肯吃半点亏,派人来寻仇生事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对手。但见这人中等身材,年纪与刘俊马相仿,不过三十岁出头,心中暗暗称奇:这样的年纪能练得如此轻功实属不易。随即想到自己若是每天勤学苦练,三五年之后也必有这样的轻功,那时可还不到三十岁呢;心中又渐觉得意。 张冠华向前走出两步说道:“讲点道理大哥,是刘俊马先招惹我们的。”那男子冷冷的道:“我叫林惕昆,江湖上称呼我为棍神。日后有人问起,你们也好知道是谁将你们的腿打折,就是要寻仇也方便些。”张冠华大声嚷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我说是那个刘俊马先招惹我们的,何况我们没伤到他!”只见林惕昆左肩微动,肩上扛着的那支铁棍忽地劈将下来。张冠华一惊,慌忙向后翻滚。哪知刚一起身,铁棍已赢面捅来。张冠华知道若是向后退避,林惕昆手上铁棍也必跟着前探,不将自己击倒不会罢休,于是脚尖微微用力,向右方向闪过。没想到那铁棍虽粗壮沉重,被棍神林惕昆使将出来竟十分迅猛。不等张冠华闪过,铁棍已重重击在背上。张冠华哼了一声,栽倒在地,眼见铁棍又劈过来,忙就地向后趋避。 李浩与王雪一左一右,向林惕昆攻上。林惕昆握紧铁棍甩将过去,只见那铁棍在空中如同一条斜窜的大蟒,向王雪撞去。王雪见铁棍粗壮,知施棍者力量强劲,不敢伸手去接,只得向后退让。铁棍击王雪不中,余力却仍未衰,径向李浩挥去,将李浩也逼退数步。 林惕昆在击李浩同时,双眼余光已瞧见吴天,此刻将李浩击退,便挥动铁棍便向吴天打去。吴天挥手高叫:“林铁棍,等一下,我有话说。”林惕昆收回铁棍,低声吼道:“我叫林惕昆,不叫林铁棍!你想说什么?”吴天道:“我只想问一句,林铁棍,哦不对,是林惕昆,林师傅,你披着这么厚的斗篷,不觉得热吗?”他第一眼瞧见林惕昆时,便见他黑色的大斗篷已被日光晒得发红,只远远瞧见也觉斗篷下的人势必热不可挡,这时见林惕昆动手之时竟然并不除下斗篷,心下更是惊奇,于是有此一问。林惕昆其实早已热的焦头烂额,只是他奔走之时并未见到敌人,适才突然见到对手就在数尺开外的树下乘凉,与之动手也是在仓促之间,是以竟忘记将身上斗篷除去。这时得吴天提醒,便放下铁棍除去斗篷,身体骤觉凉爽。拾起铁棍,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吴天笑道:“没有啦!”林惕昆嗯了一声,挥起铁棍向吴天横扫过去。吴天大声尖叫,忙纵身跃上身后树杈。只听“啪”的一声,铁棍击在树干之上,将一棵大树击的一震。 步子怡见林惕昆这一击虽只是随手打出,但力道沉稳凶狠,兼而有之,招式上亦无破绽可寻,当下低声赞道:“林铁棍名不虚传呀!”林惕昆脸色一变,呵斥道:“我都说过了,我叫林惕昆不叫林铁棍!”说着高举铁棍向步子怡砸落。他行走江湖多年,此时已闯下不小的名声,江湖上赞扬及诽谤他的言语均为数不少,他早已司空见惯,即便听得对手当面辱骂原也不易动怒。只是这时议论他的是几个初闯江湖的年轻人,而且在紧要关头仍不忘在他名字上说些玩笑,将“林惕昆”说成是“林铁棍”,那显然有轻辱之意了,更何况所说的玩笑之中还有自己最得意的铁棍,心下如何不怒? 步子怡见铁棍砸来,忙向左侧避让,不等铁棍落地,便即抢上一步,发掌拿他手腕麻筋。林惕昆后退一步,手腕一缩一伸,铁棍再次向步子怡击去。步子怡忙向后避让。 林惕昆手腕微晃,欲待收回铁棍,忽觉铁棍一紧,原来另一端已被张冠华牢牢攥住。张冠华适才受到铁棍一击,心下大怒,便要将铁棍夺下以报此一仇。林惕昆自负膂力惊人不怕力敌,手腕猛然用力向后回拉,要将铁棍拉回。哪知张冠华力道不弱,这一拉已用上全劲,铁棍也只微微向里一送,并未脱离张冠华手心。林惕昆没料到对手竟然有此功力,心下微微一惊。张冠华趁着他惊讶之际猛地向前窜一大步,抬腿踢向他腿部胫骨处,手腕同时向后用力,喝道:“撒手!”哪知对手也真了得,胫骨虽已被踢中,双手却仍是紧紧抓住铁棍不放,张冠华这用力一拽也并未将铁棍拽回。 林惕昆双臂前后晃动,将铁棍运的前后乱撞。张冠华毕竟不擅使棍,双手拿捏不定终于放手。李浩与吴天趁此机会一齐欺近,两人四拳连续锤击过去。林惕昆虽将铁棍使的巧妙,但铁棍毕竟只是攻敌的利器,说到近身搏斗,手持铁棍反不如空手相搏腾挪自在,何况李浩吴天所习的哈巴术最适用于近身缠斗。 林惕昆将铁棍横在胸前防身,边打边退,却哪里防得住?他这时若立即放下铁棍空手抵御,李浩吴天一时间也难以将其制住,只是他在这跟铁棍上所花的工夫着实不少,岂肯被几个小孩轻易打掉?当下舞动铁棍不住地躲闪后退,顷刻间已身中数拳。 林惕昆自忖在江湖上罕遇敌手,不想今日竟被几个小孩打的如此凶惨,心下登时大怒,招式一变,运起铁棍便向李浩头顶劈落。王雪身形一动,踩在林惕昆右侧,左拳前探,不等他挥动铁棍,便对准他的下颚处迎面打去。林惕昆大惊,慌忙横棍抵挡。张冠华跃向半空抬腿踢过。林惕昆棍术再高也不能左挡王家拳右抵哈巴术,暗叫一声惨,忙收棍疾退。只听砰的一声,张冠华踢在他的铁棍之上,只震得他双手虎口生疼。步子怡迎上去,手腕趁势一钩,终于将他手中铁棍夺下。 林惕昆失了铁棍,心中尴尬至极,脸上神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十分难看。念头微转,便要上前夺回铁棍,但见面前五人身手不弱,铁棍既已被夺,若再动手只有自取其辱。当下哼了一声,道:“今日算你们厉害,我林铁棍,哦不对,我林惕昆,认输便是了。但早晚有一天,我要回来找你们要回铁棍,你们等着。”说着俯身拾起斗篷,转身要走。 王雪听他这句话虽说的不慌不忙,但却将“林惕昆”反而说成是“林铁棍”,知他徒有其势,心中其实早已难过至极,不禁暗暗好笑。张冠华心想,既已夺过他手中铁棍,此次较量便算是我们赢了,再出手教训他也没意思。便背手退到树荫下乘凉,不再去理会他。 李浩身形微动,拦在林惕昆身前,朗声道:“等等,我有话说。那刘俊马是什么人品你十分清楚,你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何必跟在他这样的人身边遭人非议呢!”林惕昆在江湖上确是小有名声,但李浩等人并不知情,说他名声不小只是见他武艺不低,因此而有的客套言语。 林惕昆面露愠色却沉吟不答,不知是气愤难平还是恼羞成怒。李浩知像他这样的武艺高手,没有一定的理由断然不会跟在刘俊马的身边充当下手,若想让他离开刘俊马绝非几句劝解的话便可做到。当下不愿多树强敌,便接过步子怡身边的铁棍,挥手向他掷去,说:“铁棍还你,今日之事除我们几人外,江湖上不会再有人知晓。我们从前毫无过节,你没必要来找我们报仇。”林惕昆伸手接过铁棍,脸色略见缓和,向李浩微微躬身行礼,向着另一侧的山路走去。 李浩见他并未按照来时的路往回走,知他一时不会回去找刘俊马复命,便说:“我们回镇上去,找那个刘俊马算账!” 几人强忍酷暑,回到富悦客栈,只见刘俊马盘腿坐在大厅当中的一张大长椅上,面前放着一盘榴莲,逢人便卖弄:“吃过这个吗?”“就知道你没见识,你个穷光蛋!”“这是我花大价钱购得的,闻着臭,吃着可香了!”偶尔有人从他身边走过,眉头都皱得老高。 李浩等人走到刘俊马面前,与他隔桌而立。刘俊马见他五人去而复回,不但没有受伤,而且面有怒色,心里一紧,知道事情不妙,忙仰头向窗外张望。步子怡哼了一声,冷笑道:“别看啦,那个林铁棍一时三刻回不来。”吴天道:“即便他这时回来了,我们一样拿得住他。” 刘俊马又惊又怕,心想以那林惕昆的身手,这时早已应该打断他们的双腿回来复命了,怎么他没回来,步子怡反而回来了,难不成他们几个小孩真的有如此本领,竟将那林惕昆打败?转念一想:就算他们人多,林惕昆不敌,以他的身手,也必会将他们重伤,怎么他们却个个精神振奋,看着不像有伤在身?此时他早已吓得双手哆嗦,只怕步子怡以牙还牙,要将自己双腿打断,好在步子怡似乎没有受伤。心下起疑,便颤声问道:“你们……没有受伤吧?” 张冠华笑道:“若是没受伤,怎么对得起林师傅的一世英名。”除去上衣,将背上的一长条淤青露出来给他看。那淤青正是适才被林惕昆的铁棍重击所致。 刘俊马见张冠华伤势不重,心中放心大半,赔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在我背上留一条淤青,这件事就马马虎虎过去了,这样可好?铁棍一时之间无处筹得,好在店伙计那里有擀面杖,也将就使得。”心想就算被人拿擀面杖重击数下,也好过被打断双腿。却见张冠华左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大喝一声,道:“没那么容易!”刘俊马大惊失色,慌里慌张地从长凳上站起。步子怡沉着脸道:“药膏还我!”刘俊马哪敢不还,忙从布包里拿出那罐红花乌药交在步子怡手上。步子怡对李浩轻声道:“差不多得了,走吧!”李浩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客栈,张冠华吴天跟随再后。 王雪走在最后,前脚刚迈出大门,忽然想起一事,又走回刘俊马身前。刘俊马不敢怠慢,忙躬身微笑道:“又有何事呀,小姑娘?”王雪双手捧起桌上那盘榴莲,嘴角一撅,道:“这个我也要了。”刘俊马不敢不给,眼看着王雪手捧榴莲走出客栈,却也不敢阻拦。 早上,王雪吃完最后剩下的一块榴莲,走到院中水缸旁,舀了几口水漱口,便拿着石坛石杵去大门前捣早已晒干的陈皮。步子怡背上竹筐出门采药,走到王雪身边,轻轻一笑,道:“臭水果吃完啦?”王雪抿嘴微笑,拿着石杵轻轻向步子怡头顶击去。步子怡身体一转,将竹筐横在身前挡住,笑道:“别动手呀!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身体状况,喜欢吃臭水果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王雪拎起石杵轻轻点向步子怡胸口,笑道:“下次非逼着你吃点榴莲不可,让你笑话我!”步子怡闪身躲开,随即轻轻还了一拳。王雪躲过这一拳,以王家拳法轻手反攻。 就在这两个少女嬉笑打闹之时,后院的小木门砰的一声震开,一个人影飞身抢入。王雪与步子怡同时收手,忙奔到后院,只见张冠华慌急的站在二人面前,已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来适才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冠华。王雪拿着石杵轻轻锤了一下张冠华,道:“你动作轻点,都吓到我了。”步子怡递给张冠华一块毛巾擦汗,道:“若不是你突然闯进,我就能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个小师妹了。”王雪哈哈一笑,正要与步子怡继续斗嘴,却听张冠华说道:“你们的个人恩怨战不着急开打,下午先跟我去打一场阻击战吧。”步子怡与王雪微微一惊,忙问原因。 张冠华道:“今早我和李浩拿着草药去集市上的医馆换些细软,路上却遇见学痴了。他正要来找我们,不想却在半山腰上与我们相遇。”王雪听他提及学痴,便知母亲有危难了,忙问:“学痴说什么了,我妈妈现在怎样?”步子怡伸手轻轻搂住王雪,示意她别急。张冠华道:“那学痴说,他们要将你妈妈送去山夷峰,交给勃山远试毒!想是那勃山远不完全清楚这种毒药的药性,所以需要一个身有武功之人来进行试验。”王雪大惊失色,叫一声妈,发足便往山下奔去。张冠华人高腿长,几步便追上王雪,拦在她身前。王雪闪到张冠华身后,继续奔走,眼见便要走出前院。步子怡跃到王雪身前,一把攥住她胳膊。王雪哭道:“让我去救我妈,求你啦步子怡!”步子怡道:“你冷静点,先听张冠华说完话。”王雪急的双眼通红,叫道:“他今天说的够多了!”步子怡道:“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救你妈妈,我们是你的师兄师姐呀!” 王雪听到“师兄师姐”四字,心中一凛。心想:“是呀,他们是我的哥哥姐姐,一切有他们相助,大家生死与共,我实在没必要慌急。”她多年来跟随母亲漂泊奔走,从未结交过同龄好友,这几日以来与李浩步子怡等豪放热心之人相处,实在另有一番说不出的心情。 步子怡见她不再挣扎,便松手放开她的胳膊。张冠华道:“李浩吴天这时已在力虎堂大门前暗中守着了。我们三人商量过,既然斗不过王力强,那便从梁山帮的人下手……”王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你们三个人,在商量着……去救我妈妈?”她说这个“我”字时,声音极重,心想你们商议救我妈妈的对策,却把我刨除在外,看来果真没拿我当外人,心里不禁感动。张冠华道:“事发突然,来不及回来与你商议,你别生气。”王雪笑道:“我不生气。” 步子怡点头道:“你们想出的这个对策很好,等王力强送给梁山帮,然后我们再从梁山帮手中抢人。这比直接从王力强手里抢人要容易得多了。”随即叹道:“只可惜刘师兄上峰采药未归,不然我们得他相助,那便胜算在握了。”心中着实希望刘岳就在身边。 张冠华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十三、深林救母 三人来到力虎堂大门前,与躲在树丛后的李浩吴天相遇。五人按照计划,藏在门前两丈开外的草丛里,等着力虎堂将人带出。哪知众人从日上高头直等到太阳偏西,力虎堂大门始终未曾开过。吴天早已不耐烦了,躺在草地上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少觉。 王雪担心事有变动,喃喃说道:“他们会不会改变主意了,或者他们已将我妈妈从后门悄悄运走了?”李浩虽也暗自忧心此事恐将有异,但却不愿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安慰王雪,道:“再等等吧,后门出不了山,他们即便真的从后门出来,也得绕到前门行走。”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完全落山。吴天忽然睡醒,揉着睡眼问道:“怎么,妈妈救出来了吗?”步子怡轻轻抚了一下吴天脑袋,道:“还没有,你接着睡吧。”吴天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便要继续瞌睡。不想他双眼刚一闭上,却听步子怡轻声叫道:“等等吴天,他们出来了。”吴天精神一振,忙轻轻趴起身子,双眼隔着草堆向外张望。只见力虎堂大门一开,走出六个人来,当先一人便是堂主王力强。王力强出大门之后大步走向镇外,对身边的一切事物视若不见。另有五个人在他身后数尺之外紧紧跟随,其中四人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成。第五人则站在那四人中间,月光下只见这人面上蒙着黑布,双手也被两根细麻绳缚住,身上虽穿着一席女人长袍,却缺了两边衣袖。这人头上虽套着黑布袋,看不清面貌,但王雪仍是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女人必是自己的母亲王晓丽。李浩张冠华也心中均知,她便是今夜要相救之人。 张冠华见王力强走下山路,起身便要跟随。王雪拽住张冠华胳膊,低声道:“若是跟的太近,以王力强的本事,必能发现我们,你别急,跟在我身后。”张冠华见她不急不躁,虽见母亲被缚在对头手中,竟也能十分冷静的分析形式,心中不禁钦佩。 王雪悄悄跟着王力强走出镇外,李浩等人跟随再后。众人爬上小山坡,又一连转过两条山路。此时早已天黑,周围又都是可做掩护的树木树藤,王雪等人又因害怕暴露行踪,将脚步放的极轻极慢,是以路途虽遥,王力强也并未发觉有人跟随。又翻过一座山坡,王力强在一片空旷的小草原上停住。 此处没有树木做掩体,王雪不敢过分欺近,只能在就近的几棵树下藏好身子。过了一会,对面林中现出三个人影,中间一人高大健壮,余下二人却相较瘦小,正是蝴蝶、蜘蛛、蠕虫三人。蝴蝶上前一步,拱手笑道:“鼎鼎大名的力虎堂堂主,果真守时呀!”王力强不愿说客套话,只是冷冷的问道:“我要的东西呢?”蠕虫退到林中,推出一辆独轮小车,说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只见车上装载十来个大坛子,王雪曾见过这样的坛子,知坛里装的便是勃山远的家传毒药。蝴蝶道:“你的东西在这了,我的人呢?”王力强回头使个眼色,两名手下将王晓丽向前一推。王晓丽多日来深陷虎口,此时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加之双手被缚目不能视,突然被人用力一推,身体便向前一飞,摔倒在蝴蝶面前。 王雪见到母亲被人如此欺辱,只气的头脑发晕,双手哆嗦。步子怡与李浩分别从左右两边紧紧按住王雪肩头,生怕她一时忍耐不住,奔过去与王力强拼命,到那时可当真是大事不妙了。 只听王力强对身后的一名手下冷冷的道:“去看看那车。”那手下应了声是,走到独轮车面前细细查验每一个坛子,似是怕蝴蝶等人使诈,将装有毒水的坛子换成一般的空坛子。蝴蝶嘴角带着冷笑,道:“我们相识多久了,你不相信我吗?”王力强仍是铁青着脸,道:“那你应该不会在乎陪我多等这一会吧。”蝴蝶见王力强如此冷漠,心中不禁有气,手指独轮车,沉着脸道:“我要留下一坛毒水用作试验,其他的你可以拿走。”王力强道:“好说。”力虎堂的那名手下查验完毕,回到王力强身边对他点头示意。蝴蝶道:“查验完了吗,你们现在可以推车回去了。”王力强道:“不急,我要留下来看着你们试验药性,试验场地在哪?” 躲藏在树后的王雪等人一听,相顾大惊失色,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之前就在半路上拦截王力强算了,对手再强也只他一人而已;现在王力强不离开,对手却是力虎堂和梁山帮两家了。 只听蝴蝶笑道:“难得王堂主有此兴趣,我们即刻试验,试验场地就在这里啦。”王力强奇道:“就在这草地上试验?”蝴蝶道:“这毒水十分奇特,活物沾上之后立即性情大变,草木沾上后当即枯黄。在林中草地试验最易检验药性。”王力强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只见蝴蝶对身边的蠕虫微微点头,蠕虫拽住缚在王晓丽身上的绳子,将她托到草地中间。王力强等人与蝴蝶均向后退步数尺,将中间的草地完全空出,生怕王晓丽中毒之后变得疯狂难以控制。蜘蛛左手拿出一坛毒水,右手将蒙在王晓丽面上的黑布撕下。王晓丽轻声道:“你们既已知道药性症状,又要试验什么?”蜘蛛笑道:“这毒药的反应似乎是因人而异。我们虽然知道中毒者会立时大变性情,可变有什么样的性情我们却不十分清楚,似乎不同的人会变有不同的症状,因此我们想寻个明白。”蝴蝶冷冷的道:“与她说那么多干嘛,快试毒吧。”王晓丽道:“等等,既然这毒水对草木也有反应,你们拿草木花树试验也可以呀!”蠕虫笑道:“确是可以,不过我们更喜欢用活人来做试验。”说着与蜘蛛一齐大笑。蝴蝶道:“不管试验结果如何,都必须将她除掉。”蠕虫应了一声,与蜘蛛各从怀中摸出匕首。蠕虫用刀背轻轻拍着王晓丽后颈,笑道:“可惜呀,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了。” 一个人影忽地跃向草地,叫道:“放她走,不然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草上众人均吃了一惊,寻声瞧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个瘦小的女孩,不是王雪是谁。王雪见对方已开始试验,而王力强仍没有离去的打算,与其躲藏下去,倒不如出来与王力强斗上一斗了。 王力强见到王雪,心中大喜,道:“我正到处找你们呢,没想到你自己主动送上门了。我问你,步子怡呢?”步子怡高高跃出,顺势将蠕虫踢倒在地,叫道:“我在这里。”双手环住王晓丽,将她护在身后。 王力强冷眼瞧着王雪,对身后手下道:“除掉她。”身后手下应声一齐攻上。王晓丽尖叫道:“你不能杀她!”便要赶去相助。李浩吴天双双跃出,竟是后发先至,将那四人同时击倒,利索地将他们手腕拧脱。 王力强咆哮一声,抬腿向李浩踢去。李浩侧过身体,避开这一踢,抬手向他左肩击去。吴天趁机出拳,击向他左侧腋下。王力强左臂一扬,将这两拳一起挡住。张冠华猛地跃出,挥肘撞王力强右侧下颚。王力强抬起右臂,将他肘击截住。王雪见王力强右臂挡住张冠华,左臂又与李浩吴天相抵,已没有空闲的手能接自己的招式,当即趁此时机奔到他面前,在他腹部快击数拳。王家拳本就精强,王雪又使出了全力,本拟能将王力强打倒。哪知王力强只是冷眼瞧着王雪,面上丝毫不见痛楚之色。王雪立时醒悟:是了,他身体本就强壮,又将全部内力集中在腹部,挡住我这几拳自是毫不费力。心知不妙,转身便欲逃走,哪知仍是迟了片刻。只见王力强大吼一声,猛地抬腿踢中王雪胸口,将她身子击飞数尺,狠狠摔在草地之上。幸而王雪摔倒之时平稳落在草地上,若是不慎摔在草中碎石上,这时恐怕已是痛不欲生了。饶是如此,王雪胸口仍是说出不出的酸闷难当,直坐在草地上缓了半天,方能勉强起身。 王力强左腿横踢,将李浩吴天踢翻在地。不等张冠华发招,已快速对准他面颊拳击过去。张冠华大惊,已不及运哈巴术反击,忙抬起双臂护住面颊和胸口向后疾退。王力强脚步前倾,紧紧跟住张冠华,与他相距始终不过半尺,双拳仍是连连刺击。张冠华虽运双臂抵挡,十拳中却能只挡住三五拳,顷刻间已被击的双眼红肿额上渗血。眼见躲闪不得也抵挡不住,心里一横,便猛地使出滚刀式向前反制。哪知他刚一蹲下,王力强已提膝撞去。滚刀式虽凌厉难当,发招之时却也易受反击,施招者即使预做防备原也难以抵挡。王力强的招式何等凶猛,一膝便将张冠华击倒在地。张冠华哼了一声,却没立即站起,竟是昏了过去。 王力强恨哈巴门入骨,眼见张冠华昏倒在面前,当即左手变爪,对准他的喉咙猛抓过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惨叫声。王力强大惊,猛地收爪回身。原来这一声惨叫不是别人,正是他多年来朝思暮想的步子怡发出的,这一下如何不惊。回头瞧去,只见步子怡已被打倒在地,蝴蝶与蜘蛛踢腿连连追击。蠕虫只站在一旁,双手紧抓住王晓丽不放。 步子怡受三名好手围攻,心里暗暗叫苦,连使地龙式与地虎式逃脱,却始终不得时机起身。那地龙式与地虎式原是一招,只是手法相反,左者右之右者左之而已。步子怡于那招地龙式原不熟悉,这时情急之下使将出来,却也颇见成效。蜘蛛久攻不下,忽然招式一变,跃到步子怡左侧。步子怡的地虎式正使出一半,再转回地龙式已然不及。蝴蝶见她招式已被蜘蛛封锁,陡然抬腿踢中她左臂,不等她喊疼,抬脚又在她左臂疼痛处狠狠踏过。 王力强见到步子怡受苦,心里大怒,顾不得再去理会张冠华,拔腿便奔至蜘蛛身前,高声喝道:“不许你们伤害她!”蜘蛛与蝴蝶见他突然发怒,心中均是一奇。蝴蝶道:“你看清楚她是谁,她是我们的冤家,是刘岳的女徒。”王力强听到“冤家”与“女徒”二字,心中更是怒火大起,挥拳便像蝴蝶头顶击去。蝴蝶的功力原本就逊于王力强甚多,此时没有防备突然受攻,一拳便被击倒在地。只听王力强大叫道:“我不许你侮辱她!”蝴蝶心想:“我哪里有侮辱她?”却知王力强武力过人心狠手毒,当下不敢再言语。 王雪见敌人起了内讧,心想你们自己人动起手来,我便可趁机救我妈妈啦。当即高高纵跃,抬腿向蠕虫踢去。蠕虫双目正直直的瞧着王力强那边情况,对身边的险境全没在意,待得胸口受到重击,再想运劲防守已然迟了。只见他身体摔倒在地后又翻滚数圈方才起身,身上已站满了枯草泥灰。蠕虫大怒,抬腿便向王雪击去。王雪见他腰间挂着一柄匕首,便伸手去抓,拼着受他一击也要将匕首夺下。只听咚的一声,王雪腹部被蠕虫踢中,震得倒退数步。蠕虫腰间匕首却也被王雪趁机夺过。王雪匕首在握,登时如虎添翼,横挥匕首向蠕虫挥去。蠕虫知匕首锋利不敢抢夺,忙向后纵跃躲闪。王雪见蠕虫退开,也不上前追击,回身叫道:“妈,快抬起胳膊。”王晓丽忙将双臂抬起。王雪运起匕首王晓丽双手的绳子上轻划数下,终于将绳子划断。 蝴蝶与蜘蛛不敢再对步子怡动手,眼见王晓丽脱困,便发掌向她劈去。王雪左手抓住母亲右臂,右手将匕首舞成一道光,隔开蝴蝶与蜘蛛,向着李浩的方向退去。王晓丽轻声斥道:“我不是传过信,让你走的越远越好吗,谁让你来救我了,你这丫头真是任性。”李浩护在王晓丽身前,笑道:“没错,她一直这样任性。”王雪瞪了李浩一眼,心想当此紧要关头你竟然还有心思说笑,晚点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力强见王晓丽脱困,脸色一变,挥拳向王雪袭来。李浩夺过王雪手中匕首,对王雪道:“你们快走。”身形向前一探,挺起匕首刺向王力强刺去。王晓丽待要阻拦,可是已然不及。眼见匕首便要刺进王力强胸膛,王力强左手微扬,已抓住李浩手腕。李浩手腕一疼,匕首掉落在地。王力强冷冷的道:“你太天真啦!”提膝将李浩撞倒。 张冠华正要动身相助李浩,忽觉身旁人影攒动,蠕虫蝴蝶已从侧而上。张冠华明知不敌,也得咬牙奔去阻拦。刚一转身,忽见身后放着一辆独轮车,心念一动,便推独轮车向王力强撞去。 王力强见独轮车撞到,身体向后一仰,跃到蜘蛛身旁。王力强吼道:“还我毒药。”张冠华双眉一样,道:“好啊,还你便是!”捧起一坛毒药揣在怀中,又顺便掏出一颗流星点燃,扔进车内,随即双手猛地运劲将车向前一推,大喝道:“接住啦!” 王力强等人一见大惊,纷纷向后疾跃。倒地的那四名力虎堂手下这时早已起身,见独轮车推至,没了命似的向后奔逃,生怕毒水溅到身上,要知仅一滴毒水,也能将人毒害也不好说。独轮车滚到草地中央,火光一闪,轰的一声炸了开来,只见车上浓烟滚滚,墨绿色的毒水撒了一地。王力强定睛瞧去,但见车周围茂盛的青草这时已全部枯黄,心中暗自吃惊:梁山帮的毒药果真名不虚传! 蠕虫绕过独轮车,从后偷袭王雪。王雪心想:我怕的是王力强,你又何足畏惧?右拳向前探出,与蠕虫斗在一起。李浩叫道:“别打啦,我们快走!”步子怡奔到王雪身边,发拳将蠕虫打退,抓住王雪胳膊便往林中奔逃。张冠华李浩见王步二人已奔进林中,忙为她二人殿后。王雪见母亲不在身边,心中挂念,大声叫道:“妈,你在哪?”叫了几声,不听答应,更是担心,想是母亲被掳多日身体虚弱,未能及时逃出,转身对步子怡道:“我要回去救我妈!”步子怡心想:这时候回去救人,岂非自投罗网?可是人又不能不救,心中左右为难,左手抓住王雪仍是不肯放下。 吴天推了一把王雪,叫道:“你们在前面等我!”掏出一颗流星点燃,快步奔回草场空地。只见王力强正对着独轮车高声叫骂,似是心疼未能得到这一车毒水。蜘蛛等人却已将王晓丽围住。王晓丽左臂护身,右手前趋,明知不敌也不肯束手就缚。吴天手腕一晃,将流星向前射出。只见那流星噌的一声飞至王晓丽身前,在她脚下草地炸开。蝴蝶等人此时已知流星喷出的烟雾无毒,便放心地去擒王晓丽。怎奈流星炸出的浓烟甚是猛烈,梁山帮众被烟雾裹住,看不清近在咫尺之人,想生擒王晓丽又谈何容易?吴天快步闯进烟雾之中,只见面前站着两人,身形相貌却被烟雾遮住大半,看不清是谁。眼见左手边那人身形消瘦似是女人,便一把抓住那人手腕,头也不回地向林中奔走,口中连声轻呼:“王雪,我救她回来啦!我救她回来啦!” 转眼便奔至李浩王雪等人身边,停下脚步,对王雪笑道:“你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他们三个人合力围攻你妈妈,幸亏我出手及时……”话未说完,却见李浩张冠华等人惊怒的瞧着自己,心念甫动,仍是不回头去瞧身后那人,只是抬手向后轻轻一指,沉着脸低声道:“她一定不是你妈妈,是吗?” 吴天身后那人便是蠕虫,只听他冷笑道:“你们逃不掉的,我要将你们……”话至此,忽然想到现下处境最险的似乎就是自己。正转身要逃,忽觉背后短衫一紧,左肩已被人拿住。步子怡等人一拥而上,将他按在地上挥拳猛打。王雪气上心头,将吴天也按倒在地打了数拳。 李浩指着前边草地叫道:“你们快瞧!”只见王晓丽已被蝴蝶擒住。吴天飞身上前,大声道:“我去救她!”张冠华一把拉回吴天,狠狠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她!”掏出流星,与李浩同时跃回到草地,将流星向蝴蝶掷去。蝴蝶见流星飞来,虽知流星里所含的烟雾无碍,但若是被火药炸到,只怕也是受伤不轻,当即放脱王晓丽,向后快疾趋避。张冠华抓住王晓丽左臂,李浩抓住王晓丽右臂,将她带回林中。 王雪见母亲平安而回,心中大喜,叫一声妈,扑进王晓丽怀里,母女俩相拥而泣。旁人瞧见,均觉欣慰。 过了片刻,张冠华道:“我不想打断你们母女重逢,不过眼下我们有一个无比强大的,令人恐惧的麻烦!”说着眼神向草地一努。王雪向草地望去,只见王力强与四名手下已分散开来,就近在林中四下搜寻,看情形不需多时便可寻来。王雪擦干眼泪,道:“我们快走吧。”抓住母亲的手,跟着李浩等人向着山下小路退去。 十四、骨肉亲情 王晓丽跟随王雪李浩等人甩开敌人,沿着山中小径回到住处。当晚,王晓丽与王雪同住一屋,母女俩分别多日,此次相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王雪问起母亲被掳之后的事,王晓丽只说被人缚住双手后便被关到柴房,于王力强一事却避而不谈。王雪隐隐觉得母亲和王力强似乎颇有渊源,却也懒得寻根究底,母亲回来便是天大的喜讯,至于其他琐事,无论孰是孰非,此时却也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毫不在乎了。 次日清晨,刘岳从山中采药归来,一进门便听吴天说,昨夜力斗王力强等人,将王晓丽顺利救出。刘岳吃了一惊,心想那王力强是何等人物,你们没被他掳去已是万幸,竟然还从他手下将人救出,那真是王力强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败了。当下将李浩等人叫来,仔细查验个人身上的伤势,见众人均是平安,这才放下心来。王雪拉着母亲的手,走到刘岳身边,相互介绍二人。刘岳微笑起身,拱手诉说仰慕之情。王晓丽却只淡淡的客套几句,神色颇为难堪犹豫。刘岳性情开朗,也不以为忤。王雪见母亲神情有异,心里满不是滋味:妈只道是被他们救出之后便得寄他篱下,却不知我与刘师兄关系亲密,大家始终没拿我当外人,回房之后我得与她说个明白。 张冠华对李浩说道:“这个给你。”从身后抱出昨夜夺得的那坛毒水。李浩轻轻接过,与步子怡去药房细细研究。 下午,张冠华下山采购生活所需。按照他的行程,约莫太阳落山才能回来,哪知不到一个时辰,张冠华却空手而回。一进前院,便大声嚷道:“出事啦,出事啦!”众人听到声音,纷纷走出房屋。只见张冠华浑身是汗站在院中,显是从外急奔而回。吴天本来要张冠华帮忙买些梨子回来吃,这时见他两手空空,并未购得什么,眉头一皱,叫道:“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是水果铺失火了?”张冠华早已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道:“虽没有失火,可是水果铺今天关张,听说是老板家里办白事,这梨今天是买不成了。”吴天叹道:“好吧,那下次再买吧。”张冠华一脸歉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事,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事。吴天,你别打岔。”刘岳轻声道:“你别着急,冠华,先把气喘匀。”张冠华闭上双眼,深深吐纳几下,睁开眼道:“我见水果铺关门,便要继续前行去买米面,不想刚走出两步,便被人挡住去路。” 李浩惊道:“是王力强?”步子怡道:“难道会是蝴蝶他们?”张冠华只淡淡的道:“是学痴!”李浩与步子怡对望一眼,心中均想:不过是学痴,又当得了什么大事。王晓丽被掳之后承学痴照顾颇多,一听学痴有事,忙问端的。 张冠华道:“学痴怕被别人瞧见,头上戴了顶大帽子,只在我面前匆匆走过。他说,王泰脚给蝴蝶传信,说米铺老板明晚出镇进货,梁山帮若有兴趣,可趁机将其截下,大米细软可三七分成。那学痴自是知我们行侠仗义惯了,因此将消息透露给我们,望我们相助那米铺老板。他心肠倒是真好。”步子怡恨恨的道:“这个王力强空有一身本领,什么事不好,他偏要做什么事。师兄,我们去除掉他。”刘岳摇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我们别去惹他为好。”步子怡没想到刘岳竟是如此说法,见他态度不冷不热,心中好生失望。 李浩道:“王力强眼下不着急去对付,那米铺老板我们倒是要帮上一帮。”米铺老板为人和善,平日受人尊敬,张冠华等人去米铺买米,他给打过不少折扣,此时他有危难,李浩等人说什么也要去帮一把。何况李浩本就宅心忠厚,这种事情既然遇上,便不能不理。张冠华道:“我去过米铺了,店伙计却说老板出镇进货,明晚才能回来。想是那学痴匆忙间与我见面,心中惶急,将‘进货回来’说成是‘出镇进货’了。”李浩若有所思的道:“也可能是王泰脚得到的消息有误,或是学痴在外偷听不敢走近,将消息听错。不管怎样,我们明晚得去护行。”说着望了一眼刘岳,说道:“师兄,明晚你和我们同去如何,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高招。”刘岳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几个小小山贼,你们对付得了。我就不跟你们去凑热闹了。”说完便慢慢回房。 步子怡见刘岳态度漠然,胸中热血上涌,拦在刘岳面前大声说道:“师兄,你这是怎么啦!曾经的你慈和宽厚、扶危济困,深得我们敬爱。我们多年不见,为何你现在,如此……软弱怕事。”说道最后四字时,声音已细入蚊蝇。刘岳从未想过这些,此刻见步子怡忽然这样,心中不禁一怔,一时只感茫然若失。李浩将步子怡拉向一旁,道:“师兄出门采药,已有两天没好好睡觉了,他现在需要休息。我们明晚不过是去对付几个梁山帮的山贼而已,何必麻烦师兄呢!你这‘软弱怕事’四字,说的未免过分了。”步子怡对刘岳一向仰慕,适才言语过激只是见到仰慕之人略显颓废而热血上涌的冲动之举,当下只微微点头略表歉意。 当晚,众人饱餐过后便回房睡去,次日一早,便即起行。那米铺老板出镇进货往往从后山绕行,一来后山地势平坦便于骡车行走,二来山夷峰距离后山较远,也可尽量远离山贼。至于力虎堂早已将他行程告知梁山帮的盗匪,却是这精明的米铺老板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实。 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王雪等人。若是那米铺老板从镇前而回,王雪李浩穿过镇中几条小路便可赶至,吃过午饭再启程也为时尚早。可是老板偏偏从后山绕行,王雪等人若想接驾护行,必须得翻过两座小山才能赶到,天蒙蒙亮便即起床前往,时间仍是紧迫。 众人下了山,穿过镇旁小路,便要翻山而至小镇后门。王晓丽忽然停下脚步,道:“等一下。”李浩忙问:“怎么了?”王晓丽道:“我被掳的这几日来,学痴对我很是照顾,他既为我们报信,求我们为那米铺老板护行,我自当照办。可是你们想,那米铺老板真的便会由后门而回吗,他这次另辟蹊径,走前门回来也不无可能呀?”李浩眉头微皱,心想:她说的也确实在理,我们虽知米铺老板每次只从后门出镇,可他自己可从没说过只走后门,这次他另有想法,走的是前门也确有可能;何况那学痴颟顸懦弱,将时间地点听错也不稀奇。 只听王晓丽道:“王雪、步子怡,你们俩随我去前门,其他人按原计划继续去后门护行,一旦遇到麻烦,大家便以身上所携的流星相互呼应,绝不会出意外。”步子怡念她是长辈身份,对她的话不便违拗,何况她说的这“兵分两路”的计划却也可行,见她转身向前门奔走,当下不及细想,便随王雪紧跟在后。李浩见她三人走远,便带着张冠华与吴天赶去后门。 王雪跟在母亲身后,转过两条小街,只需再穿过一条集市,便可到达前门。王晓丽站在街角略一犹豫,转身向集市后面的小山上走去。王雪手指集市叫道:“妈,走这边去前门呀!”王晓丽道:“集市上人多,恐会泄了行踪,我们走这边隐蔽些。”步子怡紧跟在后,见王雪的母亲如此谨慎,对她好生敬佩。 小山上树荫茂密十分凉爽,王雪知道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可赶至前门,于是放慢了脚步,趁机乘凉。步子怡也停下脚步歇息。王晓丽从怀中摸出一块手绢,为步子怡轻轻擦着汗珠。步子怡笑道:“谢谢阿姨,我自己来。”从王晓丽手中接过手绢。王晓丽又掏出一根细长的绳子递给步子怡,道:“帮阿姨拿一下。”步子怡嗯了一声,将绳子也接在手中,正要说话,忽见王晓丽脸色一变,手上运起王家拳法,一记直正拳迎面打来。步子怡大惊,万没想到这位和蔼的母亲会突然动武,惊愕之余忙向左侧闪避,总算她功夫不弱反应够快,躲过了这迅猛的一拳。步子怡未等站稳,惊叫一声阿姨。王晓丽更不打话,右臂微晃,又打过一拳。步子怡忙将绳子手绢向地上一掷,便要运劲抵挡。但王晓丽武功本就高她甚多,又是突然出手占了先机。步子怡反应虽快,终究是迟了片刻,下颚处被击的正着,头脑一昏,便要栽倒在地。王晓丽知她武功不低,只怕一拳未必能将她击晕,当即趁势又发一拳。步子怡双眼一黑,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这一下变起俄顷,王雪起身惊叫道:“妈,你干什么!”王晓丽拾起地上绳子,将步子怡双手捆在身后,厉声喝道:“你别多嘴!”王雪见母亲双眼凶狠,直似换了个人一般,心中害怕,一时不敢言语。王晓丽又掏出一根长绳,将步子怡双脚捆好,扛在肩上,道:“跟我走。”王雪问道:“去哪?”王晓丽冷冷的道:“力虎堂。”王雪一听大惊,若不是见母亲态度坚决,还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晓丽道:“到了力虎堂,妈在向你解释,你现在不必多问。”王雪心想若是到了力虎堂,母女俩还哪有命在,当下不顾一切地拦在王晓丽面前,大声嚷道:“妈,不能去呀,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下逃出来,怎么……”王晓丽打断她的话,低声喝道:“你闭嘴,跟我走!”王雪从来不敢违拗母亲,但这时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这些,身形一晃,拦在王晓丽面前,道:“妈,我们去力虎堂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否则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跟你走!” 王晓丽见女儿急的双眼红肿,几乎快掉出眼泪,心肠一软,叹道:“好,我向你解释清楚。”将步子怡放到树下,低声叹道:“其实真正的祸根不是王力强,却是我自己。我们王家虽不如震武门那样门徒遍天下,但王家拳法凌厉刚猛,也是让人叹服。”仰天望了一会,低头问道:“我们四处奔波流浪多久了?”王雪答道:“十年有了。”王晓丽又问道:“家里人呢?”王雪心中一痛,轻声道:“都在那场地震中没有了。”王晓丽眼眶一红,接着问道:“地震之前的事呢,你还记得多少?”王雪低头沉思,记起儿时家中确实发生过一场大地震,自己躲藏在桌下,被房梁废墟掩埋,直到母亲相救,那时自己还只三岁。当下喃喃的道:“三岁之前的事嘛,我只记得爸爸蹲在我身旁,握着我的小拳头轻轻击打树桩,那个徒弟……爸爸收的那个长我几岁的男徒弟,在一旁瞧着我痴痴的笑。”王雪回忆儿时趣事,面上逐渐现出笑意。却听王晓丽道:“他不是徒弟,他是我和你爸爸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哥哥。”王雪嗯了一声,心想:“徒弟也好,哥哥也罢,这时都随着爸爸长眠于地下了。” 王晓丽低声说道:“那天我从外归来,一走进镇便吓了一大跳:眼前到处是断壁残垣,还有横七竖八瘫在地上的尸体,大人乱糟糟地翻开废墟救人,小孩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王雪听母亲声音有些发颤,知道那场地震实在恐怖至极,握住母亲的手柔声说道:“妈,你别想啦,事情都过去了不是吗?”王晓丽深深吐纳两下,总算抑住了情绪,轻声说道:“那天我行至山下,脚下确实轰隆一震,当时我只以为是附近山崩,却没想到是地震。我匆忙往家走,还未进门,远远便瞧见家中房屋尽数变成废墟。我知道家人这个时间一定都在家里,眼前一黑,险些昏倒。我走近废墟,正要翻找家人,却听得后房废墟下传来一阵婴儿啼哭。” 王雪笑道:“是我,我知道你来了,便哭给你听,要你来救我。”王晓丽苦笑道:“你的哭声极是微弱,可我还是听见了,我奔到后房拼命地翻开砖块木头,直翻得十指渗血,总算找到了你。”王雪心下感动,流出眼泪,叫了一声妈。王晓丽道:“当时你吓得小脸煞白,幸喜没有受伤。救出你之后,我已无力再去救别人,好在很快来了几个邻居帮忙救人。大家从日头高照直翻到太阳落山,最后只在废墟底下找到你早已气绝的父亲。”王雪奇道:“只有我爸爸一人吗,那他的徒弟,我是说,我的那个哥哥呢?”王晓丽道:“没有找到,邻居说他多半也是死了。” 王雪叫道:“多半死了?也许他没死呢!”想到自己也许还有个哥哥尚在人世,心情激动,恨不得立时回家寻找。王晓丽道:“当时我也确实这样想,便求着邻居再找找看,邻居又将废墟翻了数遍,确实没找见他。”王雪惊道:“这可奇了!”王晓丽说到这里,脸现痛苦神色,黯然道:“埋葬了你爸爸之后,我们又在家附近住了两年。我想你哥哥可能还活着,或许地震发生之时他恰巧出门玩了,又或许他当时已从废墟中被人救出,只是我们不知。于是我四处寻找,却始终找他不到。后来我想,他年幼无知,迷迷糊糊胡地去了别的什么城市乡村也说不定。于是我带着你四处奔波流浪,为了找到你的哥哥。”王雪恍然大悟,她曾多次问过母亲,为何宁可风餐露宿的流浪,也不要在一处长住下来,母亲总是避而不答,此刻方知母亲是为了找寻她失散的儿子。只听王晓丽缓缓的道:“那时你还年幼,帮不上我,若是将你哥哥的事告知与你,也只会徒增你的伤感罢了。我也知道找到他的可能是微乎其微,但是我也别无它法,他和你一样,是我亲生的孩子呀,我太想让家人团聚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你们!” 王雪低声道:“可是妈,哥哥他确也有可能死在地震中了,不是吗?”王晓丽摇头道:“不,他还活着!”王雪问道:“你怎会知道?”王晓丽道:“因为我是母亲,等你将来做母亲你就会理解我了。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还活着。”最后这句话王雪听的似懂非懂,只道母亲是过度劳累加之思念哥哥以致伤了心神所致,便轻声道:“妈,你说的累了,我们回去歇会儿吧。”王晓丽恍若不闻,颤声道:“不过今年,我终于找到儿子了!” 王雪一声惊呼,紧紧握住母亲双手,怔怔的出了半天神,缓缓的道:“你找到哥哥啦?”想到自己在这世上竟然还存着一位亲人,心头狂喜,身子不自知竟有些发颤。见母亲不再说话,忙问:“我哥哥他在哪里,他过得还好吗,他那天有没有受伤?”王晓丽沉吟不答,只是侧脸瞧着步子怡。王雪心念一动,登时大惊,声嘶力竭的大叫道:“不可能!妈,这不可能!你一定是认错了人!他,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昏厥,深深呼吸数下,道:“前几天他还要杀我呢,他怎么可能是我哥哥?”王晓丽叹道:“你哥哥原名叫王阳,王力强是他后来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王雪突然听母亲说起这些,当真是如堕五里雾中一般,心中混混沌沌一片茫然。过了良久,才低声问道:“他既然是我的哥哥,又为什么要追杀我们呢?”王晓丽正要答话,忽听步子怡说道:“他一定是怨你妈妈当年没保护好他。他这样的人,迁怒于旁人本就不稀奇。你又是哈巴门的人,他对你的恨,远胜于骨肉血缘。”步子怡年长王雪几岁,对王力强又知之甚深,以旁观者的身份听王晓丽诉说往事,心中较之王雪要清明多了。 王晓丽笑道:“原来你早就醒啦,孩子,刚才阿姨打痛你了吗?”步子怡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旁,不去理她。王雪见步子怡脸色,心下登时明朗,惊叫道:“妈,王力强既然不肯与我们相认,那是他冷漠无情。而你又怎么能忍心将她送给王力强,做为母子相认的条件呢?她是我的师姐呀!”王晓丽冷冷的道:“家人团圆比什么都重要。”王雪叫道:“骨肉亲情哪是能交易得到的?”王晓丽脸色微变,低声喝道:“家人团圆比什么都重要!”走到步子怡身边,轻声说:“孩子,也许阿姨对你不起,可是我没办法。王阳有多爱你,你是知道的,他不会委屈你的。”步子怡铁青着脸,仍是不去理她。王晓丽扛起步子怡向着力虎堂方向走去。王雪大叫道:“妈,你别这样!”王晓丽只是不理。王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眼见王晓丽已走到山路尽头,也只得快步追上去。 十五、新恩旧怨 王力强端坐于厅堂之上,见王晓丽走来,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便神定气闲的问道:“王晓丽,你来做什么?”王晓丽冷眼瞧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门徒,却不不答话。王力强轻轻挥手,堂上众门徒一齐躬身退了出去。王晓丽见堂上再无他人,便说道:“我想让你叫我一声‘妈’。”话音一落,王力强仰天大笑,怪叫道:“当年是你抛弃了我,现在我有权有势,凭什么再反过来与你相认?”王晓丽道:“我什么时候抛弃你了?当年那场地震是老天爷干的,又不是我干的。这么多年我总算找到你了,小阳!”王力强吼道:“不许你这样叫我!我是王力强,不是什么王阳。”哼了一声,又道:“你说你总算找到了我?真是笑话。分明是我先找到的你!若不是那晚我将你劫住,你这一生恐怕也找我不见。” 王晓丽脸上一红,一时无言以对。她与爱子分别十多年,王力强早已从儿童变成壮年,音容相貌和幼年已大不一样,王晓丽再关心儿子,也不可能一眼便将其认出。王雪与母亲初来勃子镇那天,王力强在路上行走,正巧在人群中见到王晓丽,此时王晓丽虽已不是盛年,但言语容貌与十年前相比并未多大改变,王力强自是能轻易认出。 只听王力强说道:“那天我藏在正屋的墙根下,左臂被木板压伤,疼痛难当。我隔着木头缝隙瞧见你来了,大喜过望,大声向你求救,你只要搬开几块木板便能将我救出,然后我便可助你一起救你女儿。可是你呢,你竟然对我的哭叫声充耳不闻,直接绕过我走到后屋去救女儿,任我大声呼喊只是不理,你觉得你还算是我妈妈吗?”王晓丽双眼一红,颤声道:“那天我真的没听见你,不然你离我最近,我一定先去救你。”王力强眉头一皱,不再言语。王晓丽叫道:“妈是说真的,妈那天真的没听见你!”却听王力强淡淡的道:“你不是我妈。后来后窗突然塌了一小块,窗洞刚好容我爬出。我见你只关心女儿,心中却全然不在乎我这个儿子,于是我不愿再留下来叨扰你,心里一横,发誓不再认你为母,爬出废墟远赴他了乡。” 王晓丽想起当年儿子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他一个小小男孩,地震慌乱之中又能走去哪里,纵然遇难,也不可能找不见尸身。直到此时方知当年因自己过于惊慌,听到女儿哭声心中焦急,未曾留意儿子就在身边。而自己相救女儿之时前屋塌陷出一洞,儿子惊怒之余钻洞离去,那也是十分凑巧了。当下说道:“当年的事确实怨不得我,何况你又劫过我一次,还将我送给强盗试毒,你……”王力强道:“我将你送与梁山帮试毒,不过是对你当年的错事略作惩罚而已。好啦,过去的事不再提了,我们的旧账一笔勾销算了,你走吧。”王晓丽好不容易见到儿子,却见他走上邪路,而且对自己竟如此无情,心疼难忍,直入刀绞油煎一般,过了良久,缓缓的道:“你难道真的不肯认我吗?”王力强道:“随你怎么说,反正现在有权势的人是我,不是你。你马上走,我不想见到你。” 王晓丽十多年来朝思暮想的儿子,此次终于相见,岂肯轻易离去,当下低声求道:“你既不愿提及旧事,就算是妈对你不起,妈送你一件小小礼物做为偿还。”转身叫道:“王雪你进来!”王雪蹲在大厅门口,身边已被不少敌众围住,当此情形就算想不进去也不可能,只得轻叹一声,携着步子怡走进大厅。 王力强见到步子怡,脸色大变。步子怡冷冷的道:“瞧见缚在我身上的绳子了吗,我是被迫而来的,不是自愿。”王力强起身道:“好的,好的,我马上给你解开。”走到步子怡身边,轻手轻脚地将她手上绳子解开,生怕弄疼了她。王晓丽在一旁瞧着,心想:“他在乎的只是这女孩,我这个亲生母亲在他眼里只如路人无异,是生是死,他全不关心。”心里一酸,留下眼泪。 步子怡解开脚上绳子,转身便走。王力强忙将她拦下,低声下气的哄着她,不让她走。步子怡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自己离去,便坐在身边一张椅上休息。王力强整了一下衣容,对王晓丽道:“你做得很好,我允许你留下。”王晓丽见他言语略有缓和,比之适才强撵自己已是大不相同,虽明知儿子仍是不认自己,心里却也微微一宽。 王力强叫来两名手下,轻手指向步子怡,道:“你们看着她!”两命手下齐声说是。王力强转身对王晓丽道:“你们跟我来。” 王雪跟着母亲和王力强来到大厅侧面的一间废弃库房。王力强道:“你再为我做一件事,我便认了你!”王晓丽一听大喜,虽知这件事必极难办到,但也暗下决心,宁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把事办成,以求儿子原宥。只听王力强淡淡的道:“哈巴门将步子怡掳去多年,如今我虽已将她救出,可是她的心仍不在我身上,除非我能将刘岳除去……” 王雪尖叫一声,抓住母亲的手叫道:“妈,刘师兄是个好人,你不能做不利于他的事呀!”见母亲虽沉吟不答,神色间却颇有跃跃欲试之意,便回头对王力强叫道:“我妈妈敌不过刘师兄的,你让她去除掉刘师兄,根本是想要她的命!”王力强怒道:“她敌不过刘岳,我难道不知?”对王晓丽说道:“你知道刘岳躲藏在何处,去将他带到力虎堂来便是,我会要亲手了结他。”王晓丽皱眉思索良久,终于点头答应。 王雪大声叫道:“王力强,步子怡她宁死也不愿跟着你,你知道的。你若是真的爱她,就别逼死她!”王力强脸色一变,忽地闪到王雪左侧,抬腿踢她腰间。王雪慌忙侧身闪躲,终于迟了,左肋一痛,被踢倒在地。王力强挥拳击向王雪膝盖处,竟是要将她双腿打断。王晓丽闪在王雪身前,挥臂挡住,惊叫道:“她是你的亲妹妹呀!” 王力强当年因母亲只关心女儿,却对自己置之不理而心怀怨恨,对于这个妹妹,自然是嫉妒如仇,但此时关心的只是除掉刘岳、得到步子怡,一击不中王雪,便即收手,冷冷的道:“你现在去找刘岳过来。”指着王雪说道:“她留下。”王晓丽哪敢将女儿单独留下,但当此时机却也不能不答应,于是轻声求道:“你别伤害她。”王力强淡淡的道:“一个时辰之后,刘岳若是不出现在我力虎堂,不单是她,连你也性命难保。”王雪大叫道:“妈,你即便助他除掉刘师兄,他心中也必不会真正认你,你又何苦去害我师兄呢?”王力强哼了一声,抬脚踩在王雪胸口处,脚上蓄力不发,但只要稍稍加劲,立时便可将王雪心肺踏伤。王晓丽叫道:“你要做什么?”王力强笑道:“我认你如何,不认你又如何,你现在若不去将刘岳找来,我立即结果了你的女儿,你已经失去了儿子,不想再失去女儿吧?” 王晓丽见他狡诈凶恶,又见女儿虽身处险境却毫无惧意,心下好生后悔,实不该冒然前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半生辛劳只为一家人能够团聚,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又怎能临阵退缩呢?只听王雪骂道:“王力强,你不是人!”王力强只微微冷笑。王晓丽皱眉迟疑,终于咬牙道:“好,我这就去将刘岳找来。”她主意已定,先将刘岳除去,了结儿子一件心事,趁着儿子宽慰之际再求他与己相认,届时一家人真能共享天伦之乐也难说的很;至于那刘岳,每年给他坟上烧一炷香,清明时再添上一把土聊表歉意也就是了。王雪大叫道:“妈,不行啊!”王晓丽苦笑不答,转身离去,心中虽不忍将王雪单独留下,却也别无他法可想,一切听天由命了。 刘岳闭目坐在后院大松树下,心中思潮起伏百感交集,步子怡说的话海潮般涌向心头,无止无休。“我是个慈和宽厚的人吗?我真的曾经受人爱戴吗?近年来我年齿越增,性情也越加平淡,是我更加宽厚了,还是真如步子怡所说,我变得软弱了?哲人说‘平淡是真’,说什么‘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难道‘行侠仗义’、‘嫉恶如仇’便不好吗?近年来我心情随和,处处忍让,比之过去急公好义的性格大不相同,我这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越是糊涂。 接连数个时辰,刘岳闷闷的坐在树下思索。忽听栅栏门大开,一个脚步慢慢走近。刘岳听出这脚步声并非李浩步子怡等人所发出,心下微微一惊,忙站起身子,只见王晓丽站在自己面前,冷眼瞧着自己。王晓丽脸上神色十分难看,显然怀着极大仇恨,虽然强装镇定,但双眼中分明透着惊恐与无奈。 刘岳见她面色不善,知道事情有变,心中一紧,忙问:“怎么只你回来了,李浩他们人呢,王雪呢?”王晓丽冷冷的道:“我的儿子王力强想要见你。”刘岳一听大惊,怔怔的道:“你的儿子……王力强?”王晓丽道:“若是你还想见到步子怡,就来力虎堂找她吧。”说完转身走出篱笆,慢吞吞地下了山。 刘岳热血上涌,头脑一晕便欲栽倒,脚下运劲,终于扶树站稳。王家的恩怨往事他自然猜想不透,但步子怡已被王力强掳去却是事实了,想到这个小师妹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王力强三年前重伤自己时咬牙切齿的神情,心头一凛,披上外衣便即下山,向着力虎堂的方向走去。 王雪与母亲已被移至仓库后房,但后房大门却并未关紧,也并无其他门徒看守。王力强知王晓丽必然相助自己,而王雪虽然是刘岳一边,但她心地柔软,绝不敢违拗母亲,何况自己又是他亲哥哥,谅她一个小小女孩也担不起事,母女俩倒是不必找人看管。 王雪围着仓库慢悠悠地转了几圈,见左首边的窗户斜对着力虎堂的大门,窗外的一排矮树后面藏满了人,显是在埋伏强敌。王晓丽静静的站在一旁瞧着女儿,见女儿面露忧伤,心里不禁跟着难过,柔声问道:“孩子,是你哥哥打疼你了吗?”王雪脸色一沉,叫道:“他不是我哥哥!”王晓丽道:“他是我和你爸爸的亲生儿子,他长你八岁,确实是你的亲生哥哥。”王雪尖声叫道:“我哥哥才不会又要杀我又要杀你呢,他若真是哥哥,只会拼命保护我们,我记忆中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人……”话音未落,却见王晓丽面色愁苦几欲晕厥,心中立时后悔,不该说这话惹母亲难过,于是忙道:“有没有哥哥不要紧,妈妈,你还有我这个女儿呀,我会永远爱你,永远听你话的。”王晓丽一笑,轻轻伸手搂住王雪,轻声道:“等你将来成了家,有了儿子,那时你就理解我了,家人团聚比什么都重要。”王雪伏在母亲怀里,忆起儿时母亲哄着自己玩乐时的情景,心里一酸,抽抽搭搭的哭了出来。王晓丽轻轻拍打着王雪后背,柔声道:“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妈也不枉这一生了。” 步子怡被捆在仓库门前的一张长椅上,由王泰脚与王力杰看管,与王雪母女仅隔一扇木门。她初时记恨王晓丽偷袭劫持自己,只是碍于王雪,不便出言顶撞,现在听她母女俩的对话,虽与自己无关,心里也不禁感动,暗想:“王晓丽,待这事一了,若是我师兄无恙,你挟持我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忽听王泰脚问道:“你说这个刘岳是什么人,怎么堂主会如此兴师动众,叫我们所有人出动防备?”王力杰冷冷的道:“他是哈巴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功力绝不再堂主之下。待会若是见到他,你千万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不慎立时会败在他手上。”王泰脚平日里听江湖上的人将刘岳说的神乎其神,他有九成不信,此时见力虎堂戒备森严,又听王力杰如此一说,心里也自紧张。 王雪伏在母亲怀里哭的昏昏沉沉,忽听不远处轰的一响,力虎堂大门已被震开,只见一个青年大踏步走进,正是哈巴门的二师兄刘岳。刘岳走进花厅,向四周环顾数圈,见周围屋舍门窗紧闭,只右首边的仓库大门大开,里面虽漆黑一片,却依稀可见库房之中缚着一个女孩,于是便向仓库走去。 他脚下刚迈出一步,躲藏在仓库墙边矮树后面的那十余人一齐奔出,拦在面前。这十余人尚未站定,大门外又奔进十余人,将刘岳退路拦住。 刘岳收脚站住,冷眼瞧着围在身周的一干人众,面上既无怒色亦无忧色。左首边一人从腰间拔出匕首,大喝一声,拔腿向刘岳奔近。刘岳微微侧头,斜眼瞧着那人,待他欺近三尺之时猛然出手。王雪在窗内看的清楚,只见刘岳左臂一抬,那人应声昏倒在地,似是被击中了什么要害。刘岳身后又站出三人,挥动匕首一齐攻上。刘岳猛地打出右拳,先后击向三人。王雪虽明知刘岳出手击中三人时分了先后,但手法之快,在她眼里直如仅出一拳而已,那三人几乎同时倒地。余下十余人一齐攻上,刘岳纵身跃起,踩在一人肩头跃到花圃之中。 仓库中的王力杰与王泰脚并未瞧见刘岳,但听得外面呼呼地打斗声,已知有强敌闯入,只是他二人受王力强严令在此看护步子怡,虽知外面有异,却也不敢走出房门。刘岳与众敌此时已移至花圃西侧,这个方位接近仓库后侧,王雪无法隔窗瞧见,只隐约听见窗外传来沉闷的击打声和力虎堂门徒的惨叫呼号之声。王晓丽侧耳倾听窗外动静,她本来以为众人即使落败,也必能重伤刘岳,那时儿子再出手收势残局便是轻而易举之事,却听刘岳脚步声沉稳,毫无受伤之意,心下暗自吃惊:“这个刘岳果然厉害!” 王泰脚冲动易怒,又急于显露功夫,却见敌人迟迟不进门,只急的他按着王家拳的步伐来回踱步,大声叫嚷道:“外面怎么了?”王力杰尚未答话,步子怡抢先叫道:“那还用问,我师兄来收拾你了呗!”王泰脚双目一瞪,抬腿踢向步子怡胸口。步子怡手脚被缚行动不得,眼见王泰脚左腿踢来,却也只能咬牙受着,却见王泰脚中途转身急趋,硬生生将这一击收回。王泰脚恶狠狠的道:“若不是堂主有令,今日非好好教训你。”神情言语虽然凶恶,却终于不敢向步子怡动手。 王力杰冷冷的道:“与其为难于她,倒不如留着力气对付刘岳。”王泰脚哼了一声,强忍燥意不再言语。此时门外的激动之声已渐渐消失,力虎堂一时陷入寂静。仓库里众人听不到动静,心里反而胆寒,王雪、王晓丽、步子怡等人均知刘岳已将埋伏在外的众敌料理,片刻间就要进来动武。王泰脚与王力杰面对大门拉开架势,只等着刘岳进门。 哪知过了许久,不见门口有人,王力杰微觉惊讶,心想以刘岳个性,难不成竟会知难而退不敢闯进?步子怡也暗自忧心:“刘师兄纵使软弱,难道真的会不顾我的安危,临阵脱逃吗?”正自迟疑,仓库偏窗砰的一声碎开,一个人影飞身跃进,在王力杰身后站住。步子怡见到来人正是刘岳,心里激动,高声叫道:“刘师兄!”刘岳见步子怡无恙,眉头这才微有舒展,对她淡然一笑。 王力杰与王泰脚慌忙转身面向刘岳。刘岳见王力杰眼神无光面色凶狠,头发散乱衣服破烂不堪,直如披着薄衣的野兽一般,回想起三年前,王力杰虽无恶不作,却也风度翩翩器宇轩昂,与今日这衣冠猛兽大不相同,心里不禁吃惊:“梁山帮毒药果真可怕!”当下却只若无其事的笑道:“好久不啊,王力杰,你比过去俊美多了嘛!”王力杰听刘岳出言讥讽,心里有气,面上不动声色。 王泰脚生性好武,见刘岳到来,早已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抬腿对着刘岳左肩猛踢过去。刘岳左肩微动,闪在王泰脚身后。王泰脚一击不中,立即侧腿横踢。刘岳身形微晃,踩在王泰脚右侧,不等他继续进招,双掌猛然推出。王泰脚当即运拳护身,哪知对手膂力过人,内力竟也不弱,双拳没挡住对手双掌,身体被这大力荡开,向后震退三步,终于栽倒。 王力杰在刘岳双掌与王泰脚双拳相抵时便跃向半空,挥爪向刘岳头顶抓去。刘岳一将王泰脚震开,忙闪身向后趋避。王力杰落地之时立即左拳又爪向前追击。刘岳又让了两招,耳听王泰脚从后偷袭,双手忽然前探,抓住王力杰右爪,顺着他的来势向后一送。王力杰没料到刘岳下手如此快捷,待要收爪已经迟了,只见自己双爪不由自主地向左前方一挥,将王泰脚小腹上的衣服扯掉一大块。王泰脚大惊之余未及有所反应,刘岳已抬腿将他踢倒。王力杰大吼一声,右掌抬至面前护身,左拳猛地打出,向刘岳胸口点去。刘岳哼了一声,还了一拳,双拳相抵,将王力杰震退数步。王力杰与刘岳这番交手,知他武功高出自己甚多,比三年前已大有进境,不等刘岳运劲追打,便对王泰脚使个眼色,陡然向后跃开,飞步逃出大门。刘岳见敌逃走,也不去追,回头却见王泰脚就地一滚,起身跃上窗口,翻窗而出。 十六、斗逢强敌 刘岳此时身在虎口,虽击退两名强敌,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快走到步子怡面前,解开她身上绳索,问道:“孩子,你还好吧?”步子怡小嘴一撅,轻声道:“我身子酸麻,发不出力。”刘岳点头道:“你是被绳索缚住的时间过长,血气不通所致,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话音未落,身子忽地飞起,向左侧疾趋。步子怡只见一张木椅从右侧飞过,擦着刘岳的面颊砸在地上,若不是刘岳躲避及时,此时已被砸的头破血流了。刘岳见地上的那张椅子已摔成七八块木屑,知掷椅者内力浑厚,勃子镇除王力强外再无第二人有此功力,想到王力强空有一身过人武艺,却为非作歹去勾结梁山帮,一同残害镇上无辜百姓,心中大怒,高声喝道:“王力强,你这个疯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个人影忽然闪过,左拳右膝分别击向刘岳胸口和小腹。刘岳向左一闪,发掌将膝击截下,胸口却被对手左拳带的一晃,摇摇摆摆后退两步,终于摔在地上,胸口一疼,忙运气护住。只见面前之人高大壮硕面色黝黑,正是王力强。王力强冷冷的道:“当然知道,我夺回了我的女人,很快也要夺走你的性命!” 刘岳站起身,拍掉身上尘土,铁青着脸道:“当年我们得肖师兄相助,打的黄鬼派一蹶不振,东至九江,西至成都,谁人听到我们的名字不是望而生畏,不是毕恭毕敬?那虎山兽王何等凶猛,听到我们的名头还不是望风而逃!你既来到我门派,我和肖师兄就视你为自己人,将你当作生死之交,可是你呢,你秉性乖戾,妒忌心极重,心里全没有我们这几个师兄弟,一言不合便负气而去,从此成立了力虎堂,专门与我们这些手足兄弟为难,五年来不知有多少师弟师妹死伤在你手里,你……” 王力强突然吼道:“使我负气而去的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爱的人。今天我们就来来了结一切吧,当着她的面。”说着向步子怡一指。步子怡坐在椅上,心知今日之事非得动武才能解决,当下不愿与王力强多言,只盼刘师兄能将之除去,了却哈巴门的这桩恩怨。却听刘岳说道:“我念及昔日手足情深,处处避让于你,即使三年前你将我重伤,我也从未想过要复仇。”王力强冷笑道:“那只能怨你软弱无能。”刘岳脸色一变,道:“但是现在,我决定与你动手,来彻底解决这件事。” 王力强笑道:“那很好啊,很好!”双膝微曲,双拳陡然打出,分击刘岳两侧太阳穴,他与刘岳相距即近,又是突然发难,满拟将刘岳逼退,再乘胜追击,哪知刘岳脚步牢牢站稳,左拳直取敌人眉心,出手沉稳,劲力浑厚。王力强一惊闪身,额头已被拂中,虽不甚疼,却也十分狼狈,心下暗自吃惊:“他的功力可比三年前精进的多,只怕我现在没那么容易取胜了!”但见眼前拳影闪动,刘岳双拳已追击而至,忙向后趋避。刘岳不容敌人反击,一招猛虎式纵身扑上。王力强见机也快,当即就地一滚,双腿向上一蹬,踢中刘岳腹部,将他勾倒在地。刘岳久经大敌处变不惊,只见他面色沉稳,毫无慌乱之像,左肩向后一倾,顺势使出一招地龙式斜刺而出,左手护身,右手拿敌脚腕痳筋。王力强运起王家拳的劲力步伐,向后连连退步,手上数次弯腰击拳,始终被刘岳避过。但刘岳被攻的急了,也未能拿住对手。 步子怡面色凝重的瞧着二人激斗,虽有心相助刘岳,苦于身体酸麻无法发力,只怕这一出手更增麻烦。王晓丽母女隔窗窥视外边情况,只见刘岳这时已将地虎式与地龙式虚实并用,分左右两侧连续攻敌下盘,王力强来回纵跃扑击,与刘岳游斗甚紧。王晓丽一百二十个盼望儿子能大败刘岳,已解他积劳多年的心结,此时虽见刘岳在地来回翻滚,似乎已处下风,但她素知哈巴术以地面缠斗见长,儿子若稍有疏忽,立时便要败在刘岳手中。王雪瞧着更是心惊,她与刘岳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这个二师兄十分钦佩,只觉与她甚是投缘,心中实不愿见他有何闪失,忽然念头一转,心想:“若是刘师兄胜了,我妈妈非急晕过去不可!”悄悄看了一眼母亲,心里又想:“最好刘师兄能点到为止,即制服了我这个不明是非的哥哥,却也别伤到他才好;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我可不想亲眼见他被刘师兄打死。”心中虽有所想,却也知这是绝计不可能之事,眼下这二人已各出全力拼斗,只要一个不慎,立时便是重伤,何况他二人如此仇深似海,又怎么可能点到为止? 忽见刘岳脚尖点地,地虎式向前一转,轻轻巧巧地滚到王力强身后。王力强与刘岳周旋数十回合,早已摸清对手步伐方位,当即向后纵跃,双脚向下用力踏去。他将刘岳的活动路线计算的极为准确,双脚落下之时正巧便可踏在刘岳胸口与小腹之上,那时势必将他重伤。不料刘岳早有预谋,一招地虎式转了半圈之后忽地回转,反使地龙式,一把勾住对手双膝。王力强于半空下落,虽见对手攻来,却无法在空中挣扎趋避,当即含胸收腹,运横直拳向下击落。刘岳进攻之时已知对手可能反击,却没想到王力强拳法如此犀利,一惊之下胸口已被击中,火辣辣的疼,当即向后翻滚,起身后又退了数步。二人这一下变招均是奇快,王晓丽母女与步子怡齐声惊呼。此时刘岳胸口中拳,内力耗损,已无法再像先前那样急攻,但王力强双膝兀自疼痛难忍,一时间却也无法追击。 王晓丽见儿子双腿颤抖,知他双膝定是痛的难当,心里更是恨极刘岳,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将他活活打死;然她深知儿子要在爱人面前找回颜面,定要单打独斗的将刘岳击败,自己虽有相助之心,却也不敢随便上前与之动武,只怕到时将儿子得罪的更深。 王力强此时若以哈巴术中按摩正骨之道运功疗伤,片刻间即可无碍,届时再与刘岳决一生死不迟,可他虽入过哈巴门,却从未习过哈巴术,莫说按摩正骨这样的高招,即便一招粗浅的擒拿手也不甚精,当下只能强忍剧痛,见机行事。 刘岳深深吐纳数次,胸口略觉舒畅,当即左掌右拳向前急攻。王力强双膝受伤行动不便,内力发不出分毫,只能双手护身见招拆招。可是王家拳全凭强劲力猛取胜,讲到招数繁复奇幻,又哪里是哈巴术的敌手,王力强勉励支撑数招,顷刻间险象环生。又斗了片刻,王力强渐觉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双膝一麻,终于栽倒,忽见地上放着几块木屑,正是适才挥掷刘岳的那张摔毁的木椅。当下不及细想,随手抓起一块木板砸向刘岳右膝。刘岳右腿猛抬,仍是迟了片刻,小腿被砸的正着,向后一仄,险些摔倒。步子怡尖叫道:“你忽施偷袭,真不要脸!”王力强这时只求取胜,对步子怡的话只是不闻,又抓起两块木片向刘岳掷去。刘岳向后疾跃,所幸右腿伤的不重,躲避起来也不费力。 王力强又抓起一块木片向前挥砸,这时身边再无木屑木片可用,当下强忍膝上疼痛,向后猛退。刘岳占了上风,怎容对手脱困,拾起地上木块向前砸去。王力强双膝酸麻躲闪不便,只能挥手抵挡。刘岳趁机又拾起一大块木板,猛趋向前,刷刷刷连劈三下。王力强抵挡不住,重又栽到地上。 刘岳大喝一声,高高跃起,横抱木板向着对手头顶拍落。王力强避无可避,只能闭目受着这一击,不管是伤是死,却也无可奈何,心下暗自后悔实不该妄自托大,早知对手了得,当时就该联手众门徒一齐拥上,纵使让步子怡骂一句以多欺少,也好过含怨而去。 刘岳这一击用上了全力,眼见便要了结对手,面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大吼一声:“不许你伤我的儿子!”挥拳将木板截住。刘岳攻势受阻,未能将对手重伤,心中连叫可惜,但见拦住自己的正是王力强与王雪的母亲,王晓丽。王晓丽虽知王力强要亲手结果刘岳,决不许旁人干预,但眼下儿子命在顷刻,还哪里顾得了这许多?刘岳见王晓丽面色狰狞,双眼里透着杀气,心中更是有气,木板向前一探,在王晓丽双臂上震成若干碎片,只震得王晓丽双臂生疼。刘岳趁机发掌将她推开,回手去击王力强。王晓丽惊呼一声,忙冲上前阻拦。 王雪见师兄与母亲动了手,只怕师兄一个疏忽将母亲打伤,忙奔至刘岳身后大叫一声:“你别伤害我妈!”发拳击刘岳后心,她这一招虽使了全力,却只击刘岳背下肌肉,而不攻他心脏要穴,只怕一个天凑地巧反将刘岳重伤。 刘岳听声知是王雪从后攻来,若是回肘反击,恐一个不慎将她击伤,索性脚下运劲向旁跃开。王雪面色慌急双眼红肿,已不知哭过多少次了,王晓丽却仍是面露杀机,王力强得母亲相助死里逃生,面上只是冷笑。刘岳见眼前情形,已知今日除非将王雪母女重伤,否则不可能结果王力强,当下低声轻呼,牵着步子怡的手,转身便要离去。 王力强见步子怡紧紧依在刘岳身旁,登时勃然大怒,勉力站起身子,绕到仓库角落,打开一个封装的箱子,抱出一坛毒水,向刘岳猛掷过去。他将投掷方位拿捏的十分巧妙,纵然无法击中刘岳,也不至误击步子怡。王雪在旁瞧的分明,大声叫道:“师兄小心!”眼见毒坛距刘岳不及数尺,刘岳倏地挥手,将步子怡向左首边推开,自己则借着这一推之力向右侧避让,正巧退到墙角。那坛子碎在门前石地上,流出一滩墨绿色的毒水。王力强又抱起一个毒坛,仰天大笑,道:“你也有今天,变成可怕的怪物,等着别人了结你的痛苦!”刘岳纵然武功卓绝,想要沿着墙边完全躲过四溅的毒水却也当真不易,此时虽处险境,却只是笑道:“也好过你,早已从心底变成可怕的怪物。”王力强吼道:“害我变成这样的人是你,是你将我爱的人夺走了!” 王雪趁着刘岳说话之际绕到他身侧,挡在他身前,尖声叫道:“哥,住手吧,你别伤害我师兄,算我求你啦!”王力强怒不可遏,心道:“你以前不知我是你哥倒还罢了,现在你既知是我妹妹,竟然还回护一个毫无骨血亲情的外人。”高举毒坛猛向王雪砸去。王雪与他相隔既近,又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护住面颊,忽然想到毒坛若是碎在自己臂上,毒水立即便能渗透皮肤,举手抵挡其实毫无用处,头脑登时慌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灰影晃动,一人从旁飞至,扑在王雪身前,大叫一声,代接了这一击。王雪哑然心惊,向后跃开,但见舍命保护自己的正是母亲王晓丽。 王晓丽跪下身子,胸前衣衫已被毒水浸透。王雪见母亲目光呆滞,咬牙不语,知她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王雪心里一急,不由得泪如雨下。王力强见王晓丽中毒,冷笑一声,道:“好的很,你这样的让人,就该再多浸几坛子毒水,好好体验一下绝望孤独的痛苦!”王雪擦一把眼泪,大声喝道:“她也是你妈妈呀王力强,你害了她,我跟你拼了!”说着纵身扑上。王力强侧身避过,冷冷的道:“我早说过她不是我妈!” 王晓丽迷迷糊糊的叫道:“王——雪!”王雪忙回头道:“妈,你觉得怎样?”王晓丽中毒甚深已觉头痛目眩,心知自己很快便要失去理智变成疯子或是傻子,只怕到时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行为,误伤了一双儿女,当下强忍痛楚,含泪道:“孩子,妈妈永远爱你!”不等王雪说话,倏地翻窗而出。王雪哭道:“妈,你别走!”脚下运劲翻窗追去。步子怡见她们母女情深,心下感动,紧握了一下刘岳右手,轻声叫道:“师兄。”刘岳点头道:“我们跟过去瞧瞧。”抓住步子怡的手,飘然而去。 王力强见王晓丽离去,心想你现在不是成了废人,就是变为白痴,走了反而更好,我力虎堂也清静些,至于刘岳和步子怡,现下也拦他们不住,此事也只有待日后找机会解决了。 王雪追赶母亲一直奔至大街。街上行人甚多,本就不易追赶,王晓丽中毒之后行似野兽,惊逃起来更是快异,只急得王雪连声大叫。 王晓丽乱奔乱闯,已不知擦伤撞倒了多少人,街上一片混乱。一个被撞倒的行人破口骂道:“你不长眼睛吗?”但见王晓丽口中发出似兽非兽的荷荷之声,一双无神的眼睛从自己身上快速扫过,心中一凛:“她难道真的双眼有疾?”不敢继续叫骂,任由王晓丽奔走。 王晓丽此时已完全神志不清,忽而猿猴般窜行,忽而又蹲下身子,野猫野狗似的匍匐而行,口中连连发出唬呃唬呃的古怪声音,听来似是兽吟,又似作呕,这样胡乱奔了几里,直奔到米铺后院的墙角方才停住。本来以她的身手,若想翻墙而过自是轻而易举,只是她没命似的奔走数里,早已累得浑身乏力,加之中毒以深状如疯兽,当下却只趴在墙角小憩。过了片刻,王雪追赶而至,她见母亲手足衣服沾满泥灰,动物般蜷缩在角落里,心中大恸,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昏昏沉沉不知哭了多久,忽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只听那人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好孩子,别哭!”王雪擦一把眼泪,回头瞧去,只见母亲伏在身后,一脸疼爱的看着自己。王晓丽中毒之后说话艰难,只见她口唇微动,勉强又挤出一句:“不哭,不哭。”王雪见母亲说话时还尽量咬着牙,知她痛楚难当,想到母亲在剧痛之时还不忘哄自己开心,心里一酸,又呜呜的哭起来。王晓丽见女儿又哭了,便将她搂入怀中。 王雪拥在母亲怀中,只觉说不出的温馨甜蜜,不自知竟浑浑噩噩的睡去,直到日头偏西也未转醒。忽听远处一人高声叫道:“放开她,你这个……妈妈?”王雪一惊起身,只见吴天站在身后,惊愕的瞧着自己。 吴天见王雪被一个半兽怪人抱住,只道她是遭人掳劫。他来想说:放开她,这个怪物,忽见那怪人竟是王雪的母亲,于是硬生生的将冲到嘴边的“怪物”一词换成“妈妈”,心想这话虽不贴切,却不至得罪王雪。 张冠华与李浩这时也已赶来。张李吴三人按照计划将米铺老板护送回镇,一进米铺便店伙计说适才这附近出现了一个疯子。人觉得事有蹊跷,便分开在四处寻找,却没想到这个疯子竟是王雪的母亲。 王晓丽见到来人,鸮鸣般怪叫一声,突然发足奔向吴天,挥起双手用力掐他脖子。吴天大惊,忙抬双臂反扣王晓丽手腕,惊叫道:“快来帮我呀!”李浩见王晓丽情形,已知她神经失常,忙伸手与吴天一起去掰她手腕。张冠华左腿高抬,向着王晓丽后脖颈处踢去,这一招本是围魏救赵,意图逼迫王晓丽回身抵挡,以便相助吴天,哪知王晓丽头脑错乱,对身后危机竟然毫不理会。张冠华不敢当真伤害王晓丽,左腿滞在半空,却不前送。 刘岳这时已牵着步子怡的手闻声而至,他一出力虎堂便失了王晓丽行迹,于是在附近寻找,若不是听到吴天的尖叫声,一时间也找不到这里。吴天心想那王力杰与巴尔达中毒之后性格虽然古怪,却也不至如此疯癫,怎么这王晓丽却行迹疯狂,似无半点人性,心里奇怪,忍不住对精通医理的步子怡问道:“她怎么会这样?”步子怡一怔,随口敷衍道:“她可能不喜欢你多嘴多舌!”心里却想:“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刘岳闪在吴天身后,发掌向王晓丽双手肘处斩落。王晓丽手腕一麻,放脱吴天脖颈。吴天与李浩一齐后退。王雪上前一步,护在王晓丽面前,嚷道:“你们别伤害她!”吴天忍着脖子上的疼痛,委委屈屈的叫道:“分明是她在伤害我!” 王晓丽趁着王雪说话之际,唬地翻身上墙,嘶哑着嗓子吞吞吐吐的道:“我……很,很可怕……别再,再接近……我……我会,会……伤到……你,你们的……”王雪道:“妈,没事的,你下来,步子怡她会研制出解药救你的!”步子怡心想:“这毒药如此繁杂,解药哪里是一时三刻便可制好的。”却也只得连连点头。 王晓丽道:“别再……再跟着我……了……”纵身上屋,便要离去。刘岳飞身上墙,赶在她身后。王晓丽指了指刘岳,又指了指身边房梁,嘶声道:“再过来……我,我碰死!”说罢飘然而去。刘岳担心她被追的急了,真会想不开寻短见,当下不敢再跟过去,虽见她的身影在昏黄的日光中越飘越远,却也只得摇头轻叹,跃下墙来,温言安慰王雪。 王雪呜呜咽咽的道:“求求你,步子怡,你一定制作出解药救我妈妈!”步子怡拉住王雪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出解药,我保证。” 王晓丽既已离去,众人再留在此已毫无理由,便慢吞吞地往回走。李浩,步子怡等人想到王晓丽一个好端端的潇洒大方的女人竟致落得如此下场,心下不禁凄然,只盼有朝一日,恶人发现天良,众生得以平安。 十七、上峰寻母 王雪来到勃子镇不过区区半月,却接连经历了数场风波,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王雪想到母亲此时已神志不清,不知在哪里流浪,心想:“眼下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母亲。”当下去李浩房间,求他陪自己外出寻母。 李浩与众人商议了一阵,决心一起去找寻王晓丽。王晓丽恨刘岳入骨,此番行动却不敢让刘岳随行。 王晓丽与众人分别时是在米铺后街,那米铺座落在勃子山渤海峰脚下,料想王晓丽必是躲藏在山中,不然以她半疯半兽的古怪性情,若是留在市镇,必会有镇民发现,引起慌乱。 众人低声商议一阵,便向渤海峰上爬行。众人翻过一条崎岖山路,吴天忽然问道:“我在想一件事情,我们即便能找到她,那又如何,难道要将她强掳回去关在兽笼之中吗?”这话若由别人说出,王雪必然大怒,但吴天性子单纯,和王雪素来要好,王雪听了,只是惨然一笑。步子怡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从背上竹篓中抱出一个密封的坛子,若有所思的道:“这个是我和李浩连夜研制的,我不确定它管不管用,不过也只好拿来试一试了。”吴天接过坛子,笑道:“你竟然将它随身携带着!”将坛子捧在手里,当作绣球把玩。李浩夺过坛子,叫道:“你别乱玩,里面装的可都是药水,小心洒出来。”吴天眉头一皱,低声嘟囔一句:“小气鬼。”步子怡道:“药方中的鸭跖草不多了,雪菊也还不到采摘的时节,这一坛解药若是无用,我也只能等着明年开春才能再次研制了。”王雪接过坛子轻轻晃了一晃,奇道:“将药水洒在我妈妈身上,便可清除她的毒素吗?”李浩解释道:“只能使她不再痛苦,也许还能恢复她的一点意识,若是要真正解毒,还得将她接回去,让她接连服用祛毒草药。” 五人在山上转了数圈,却始终不见王晓丽。张冠华正自焦急,忽见远处树下伏着一人,此人衣衫褴褛长发凌乱,似在树荫下午睡,面目却瞧不清楚,当下指着那树叫道:“王雪,你瞧那是你妈妈吗?”王雪侧脸瞧去,心想:“除我妈妈外,还有谁会这副模样?”大叫一声妈,向树下奔去。李浩等人跟随再后。王雪奔了数十步,忽地收脚,抬手将身后的步子怡拦住,轻声道:“她不是我妈妈!”只见树下那人虽与王晓丽一样动物般的伏地酣睡,却是腰宽体胖头大肩圆,显然是个男子。那男子翻了个身,面目露在外侧。王雪一见大惊,原来树下那人竟是巴尔达。 王雪想到与巴尔达初次见面时便是将其误认为母,不想今日旧事重现,又险些将其错认。王雪与巴尔达多日不见,只想立即上前问好,心想:“瞧他这个样子,必是在山中久居多日,他最近刚巧见到过我妈妈可也难说。”便要过去叫醒他,脚下刚迈出一步,却见巴尔达面色狞恶凄楚,较之多日前更加凶恶诡异,心念一动,立时忆起初会巴尔达时,他掐住自己的脖颈高高举起时的情形,不禁胆怯起来,摸了一把脖子,不敢再上前一步。 李浩与张冠华守在王雪身旁,步子怡与吴天绕到巴尔达身后,却是谁也不敢走近。过了片刻,李浩轻声道:“王雪,你过去叫醒他。”王雪脸色一变,轻声斥道:“为什么是我!”李浩道:“因为这里只你与他关系最熟,他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王雪心想这话不错,但仍然不敢上前,怯生生的道:“可是他特别喜欢掐我脖子。”李浩轻轻推了一把王雪,道:“你快去呀!” 王雪又走颤颤巍巍地接近几步,每走一步心里便咯噔一下,此时距巴尔达也只一臂远近。王雪深深呼了口气,回头狠狠瞪了李浩一眼,轻轻俯下身子,柔声道:“巴尔达,我是王雪!”她先将自己名字报出,以防巴尔达惊醒之时不分敌我。见巴尔达没有反应,便轻轻拍了一下巴尔达的大脑袋,轻声细语的道:“起来啦,巴尔达,别再睡觉了。” 巴尔达慢吞吞地伸个懒腰,揉揉睡眼,缓缓起身,冷眼瞧着王雪及她身后的李浩等人。王雪见巴尔达面无怒色,心下稍宽,笑道:“巴尔达,好久不……”最后一个“见”字未及出口,巴尔达虎吼一声,双手向前猛推,一把掐住王雪脖子,将她高高提起。王雪虽早料到可能如此,却也吓得不轻,当下竟不像李浩求救,只是颤声尖叫道:“我最近真的是倒霉透了!” 步子怡与李浩忙过去抓巴尔达胳膊,但巴尔达胳膊壮实,比常人小腿还粗,步子怡李浩虽使了全力,却哪里能将其拉开?张冠华双拳猛出,分击巴尔达背上多处要穴,巴尔达竟然不为所动。张冠华微微一惊,正要加力再攻,吴天忽然怪叫一声,双手向步子怡背上竹篓一探,将那坛药水抱出,高高跃起,向巴尔达头顶砸落。只见那坛子在巴尔达头上碎成数片,嫩绿的药水淋了他满头都是。巴尔达一声长啸,放脱王雪,双手紧紧捂住脑袋,跪倒在地呆而不动。 王雪见吴天将仅有的一坛药水用掉,心中老大不快,但想自己母亲需要解药,巴尔达却也需要,而且他还曾亲自将药方交与自己,以此责怪吴天确是于理不合。吴天用坛子砸巴尔达的脑袋原是冲动之举,见无人怪罪自己,心里略觉轻松。李浩问道:“巴尔达,你觉得如何?”步子怡抢着问道:“你的头还疼吗?”却尽量离他远远的。 巴尔达急促的喘着气,却不答话,过了良久,才缓缓的道:“朋友们,多谢你们,你们一研制出解药便来赠与我,而我还险些伤害你们,我真是惭愧,惭愧的很。”李浩王雪听他如此说,脸上均是一红。吴天笑道:“其实嘛,这都是误会,我们原本打算将药水用在……”张冠华一把按住吴天嘴巴,赔笑道:“嘿嘿,我们原本就打算来此为你驱毒,嘿嘿。”步子怡问道:“巴尔达,你觉得好些了吗?”巴尔达摇摇头,道:“我的头还是疼得厉害,不过比之前舒服多了。”步子怡点头道:“可能是药量太浅,你又中毒太深。下次我加重药量,再配以解毒药丸内服,应当无碍。”巴尔达连声道谢。 王雪向巴尔达说了母亲的情况,于用药救母一节却避开不提。巴尔达叹道:“毒药发作之后,你妈妈便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性,她是担心会伤害你们,这才远离。我也是怕自己会误伤旁人,才躲在这山林之间,与鸟兽为伍。”低头叹了口气,正色道:“如果你们找不到她,那她只可能在一个地方了。”王雪忙问:“哪里?”巴尔达不语,抬手向远处的山头指去。 李浩见巴尔达手指的方位正是梁山帮的山寨山夷峰,心里一惊:“那山夷峰当真是龙潭虎穴,我们冒然闯入,实是有死无生。”只听巴尔达说道:“梁山帮有时会将中毒之人抓回,以便观察研究药性,改良毒药。他们曾派人抓过我两次,却被我逃了出来。” 王雪面向梁山帮,一双秀目炯炯有神,心想:“那梁山帮纵然是刀山油锅,为了母亲,我也要去闯一闯。”只是这番想法太过艰险,不便出口。李浩见王雪神色,已知她心意,于是说道:“巴尔达,你曾经是梁山帮的人,熟悉山上地形。我问你,若是她妈妈真的在山夷峰上,你觉得她会被关在哪里呢?”巴尔达道:“山寨二层西侧有一个面临山崖而建立的牢房,所有被他们抓走的人都在那里。那个牢房规模很小,却好找的很,你们一去便知。”李浩转头对张冠华等人道:“我想要上峰去瞧瞧,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李浩机智果决,常代人出谋划策拿主意,但上峰救人是生死大事,李浩不便一人做主,于是出口相询。 王雪知李浩甘冒奇险全是为了自己,感激的看了李浩一眼,却不答话,她自然是要与李浩一同上峰的。步子怡微微皱眉,轻声道:“上峰救人固然是好,可是所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难道我们自己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言下之意是反对李浩上峰。张冠华点头道:“我支持步子怡。那山夷峰太过危险,何况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王阿姨就在峰上,我们再找找看,实在找她不见,再考虑上峰之事不迟。” 现下是两人主张上峰,两人反对,最重要的决定权反而落在了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吴天手中。四人冷冷瞧着吴天,等他拿主意。吴天本就无主见,又被众人瞧的心中发毛,仰天打了个哈哈,不知所措的说道:“我们……我们其实可以兵分两路,李浩王雪上峰去,冠华和步子怡留下接应……”张冠华呲了一声,心想:“你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李浩冷笑道:“那么你呢,吴天,是跟着我们一齐上峰去,还是留下来接应?”吴天没想到李浩会有如此一问,一时回答不出。 王雪忽然道:“我们回去吧!” 李浩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王雪叹道:“上峰救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你们不必为了我和我妈妈冒险。”说着低下头,垂头丧气地沿着小路下山。李浩叫了几声,王雪不为所动,李浩无奈,只好和吴天等人往回走。 当晚,王雪侧躺在卧床之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重现着母亲中毒时的情景。母亲半生流浪他乡,风雨浮萍是家常便饭,原本不必太过担忧,可是现在母亲已成疯子,被囚禁于敌穴之中,王雪再不孝顺,也不能宽心安睡。 夜深一更,王雪再也忍耐不住,决心前去山夷峰寻找母亲。此时已近中秋,山中夜凉如水,王雪没有御寒的衣服,只能走到后院,将步子怡晾在衣杆上的那件绿色短袍找来披上。她知这件短袍是步子怡最心爱的物饰,面料珍贵,步子怡平日里也舍不得穿,但眼下别无其他衣物可以代替,只能将其穿上,悄悄往山夷峰奔去。 王雪连日来上过勃子山多次,山上地形已略微熟悉,可是于深更半夜独自一人赶山路还是第一次,心中虽存着赴汤蹈火的决心,但见到山上寂静乌黑的景色,却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又行了几里山路,忽地忆起小时候听老一辈人讲过,山中住着昼伏夜出的妖魔,常常捕猎单独进山的少女,王雪心头一麻,惊叫一声,不要命似的发足狂奔,一直奔到山夷峰的脚下才渐渐止步。 王雪倚在树下闭目休息一会,正想继续行走,身后忽然脚步声响,似是有人走近,王雪心下一惊,忙蹲在树后躲藏,只见来人是两个手执短刀的黑衣男子,瞧模样似是梁山帮巡夜的盗匪。只听一名盗匪说道:“兄弟今晨做了件大善事。”另一名盗匪奇道:“什么,你做了什么?”先一名盗匪笑道:“今晨我拦了一家探亲而来的姐弟俩,本来只想讨要几个酒钱,不想那姐弟俩见到我之后转身便逃,我随手将短刀掷出,扎在那个弟弟的心窝之中,他喷的满地鲜血,多半是活不成了。那个女的见弟弟垂死,哭的她死去活来,我本想断了她的手筋脚筋略作惩戒,却见她哭的可怜,心肠一软,给她来了个痛快,让她能毫无痛苦陪着弟弟的上路。你说,这是不是善事一件?”身后那盗匪赞道:“你老哥大发善心,让他二人解脱的快些,黄泉路上也不至寂寞,那真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他们在九泉之下必会对你感恩戴德了!”说着两人一齐大笑。 王雪心想:“我先前还害怕什么山妖山魔,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你们的行径只怕比山妖还要残忍百倍,我连你们也不惧怕,又为何要怕什么山妖?”脚下运劲,倏地闪出,立在一名盗匪身后,发拳击在他颈后动脉处。那盗匪闷声一哼,慢吞吞地摔倒在地。另一名盗匪突然见到敌人,只吓得连手中短刀也掉了,待看清来人只是一个小小女孩,心里稍宽,便要大声喝骂。王雪担心他大叫惊动旁人,再想上峰就不易了,当即左掌发出,按在那人嘴上,右拳击向那人心脏处,只见那人面色痛楚的捂着胸口蜷在地上,缓缓晕了过去。王雪抬腿将二人踢入长草中,向中峰走近。 走到临近,见是一座六间开的木屋,王雪想到巴尔达曾说牢房在二层山崖旁,如果这里便是一层,那么二层应当是在顶峰了,于是足不停步地悄悄奔上顶峰。顶峰上建了三座大宅院,虽是木制,却比中峰的木屋气派的多。梁山帮群盗料想不到有人胆敢闯入,所安排的守夜人屈指可数,王雪潜入宅院竟是毫不费力。 王雪按照巴尔达所说的方位,绕过宅院向着山崖走去,只见崖边不远处立着一拍十座小木屋,木屋老旧,无半点灯火,在三座豪宅身后显得格格不入,料想便是牢房。 王雪俯下身子,伏在草地上,身上所穿的步子怡的那件绿袍与草色相近,即使是在白天,也未必便有人能够察觉,王雪心下暗喜:“多亏我先见之明,穿了这护身宝衣,敌人就算再机敏十倍,也难以发现我的藏身。”俯身爬行一圈,见四下无人,便就近走向最东侧的牢房,轻轻敲击牢门,叫了几声妈,听不到回答,隔着门上小窗瞧见屋内漆黑一片,似是无人。王雪微微一怔,又走到第二件牢房,仍瞧不见里面有人。一连查看了八间牢屋,始终不见一人,王雪微觉失望,心想:“莫非我妈妈没有被抓,她尚在勃子镇附近游荡?”正自迟疑,忽听得第九间牢屋里微有响动,心念一转,忙奔近查看。只见屋内墙角下呆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月光下瞧的分明,这女人满面血污,面色萎靡不振,身上所穿的服饰虽瞧不清楚,但显是肮脏至极,模样甚是恐怖。王雪心里打了个突,心想:“你们这些残忍的盗匪竟如此欺辱我妈妈,我不会放过你们!”见牢门老旧,不过是木门外横插着一根铁栓,便要开门救母,忽见那女人撩起衣袖,将手上四根修长的指甲在衣袖上来回摩擦,心念一动:“我虽看不清她身上衣服,但我妈妈的衣袖已被除下,还是学痴亲手交给我的,瞧她这副样子显然被关在这里很久了,她不是我妈妈!”但见那女人面露凶光头发凌乱,和母亲十分相似,心下立时醒悟:“是了,她和我妈妈一样,也中了毒。”于是不敢轻易将这人放出,只怕她疯狂起来将自己误伤。 忽听身后风声飒然,似是有物随风而动,王雪身在虎穴如惊弓之鸟,忙转身瞧去,只见远处的一棵大杨树上飞过一只乌鸦,树枝上的叶子随风飘摇发出哗哗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王雪松了口气,转回身子,却见那女人早已欺到门边,一张骇人的血脸紧贴在自己面前,与自己隔窗而立。王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大叫一声,疾退数步。那女人也是一惊,推了推牢门,见牢门不开,忽然发怒,用力向牢门撞去,口中发出可怖的咔咔之声。 王雪这时才瞧清,原来这女人身材竟极是高大,以张冠华的个头,在人群中已如鹤立鸡群,而这女人却比张冠华还至少要高出一头。但见那女人在牢门上乱抓乱吼,指甲已崩断了三五片,口中更是鲜血直流,想是咬破了舌头或是咬坏了牙龈。王雪心肠一软,低声说道:“好啦好啦,你别费力气了,我放你出来便是,咱们先说好了,你出来之后可不能伤害我。”那女人兀自没了魂似的在牢门上胡乱抓扯着,也不知听没听见王雪说话。王雪正要抬手打开门栓,一个声音忽然冷冷的道:“你若是将她放了出来,她会将我们全部杀光,你也休想活命。”王雪心中一怔,回身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说话之人正是蝴蝶,蠕虫与蜘蛛分站他左右两侧,身后尚有数十名盗匪。原来那个疯女人突然大吼大叫,早已惊动了众多盗匪,大家出院查看,将王雪围了个正着。王雪毕竟年幼,缺乏防敌经验,适才一颗心全在那个疯女人身上,对身后情形便一时疏忽忘记留意。只听蝴蝶接着冷叫道:“她在这里关了两年,曾多次被我试毒,是个十足的疯子。” 王雪突然见到敌,而且人数众多,心中自是怕的厉害,嘴上却不肯服软,大声叫道:“你们如此灭绝人性,我看你们才是疯子。”众盗匪便要上前捉她。蠕虫伸臂拦住,大笑数声,叫道:“不用你们!对付一个小小女孩还要大伙齐上,岂不堕了我梁山帮的威名?我们三个人就足够料理她了。”说着轻轻挥手,与蝴蝶和蜘蛛各上前一步。 十八、兽人夜袭 王雪心想:“你们好不要脸,以多欺少竟然还说的如此光明磊落。”但想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以言语激得他们单打独斗亦不可能,当下不愿多言,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这是王家拳以少搏多的护身招法,虽明知不敌,却也不能束手就缚。 蠕虫记着上次险些输掉的丑事,冷笑一声,双拳向前送出。王雪左臂一横,将来敌双拳拍下,右臂本该趁势反击,但见蝴蝶从旁攻上,只得向后跃开,正巧退到蜘蛛身侧。蜘蛛见王雪离近,伸手抓她手腕。王雪身形一晃,躲了开去。蠕虫与蝴蝶趁机从旁攻来,王雪见势不妙,硬着头皮低头向前疾闯,从他二人身旁穿过。蝴蝶喝了声好,回脚踢过。王雪不敢接招,向左快速闪过,只盼能多拖个一时三刻,事情也许会有转机。蜘蛛看清王雪退路,脚下一晃,踩在她身后,笑道:“看你还能往哪里逃?”双手向前虚划个圈,拿她两侧腋下要穴。王雪此时若要向前趋避,势必与蝴蝶撞个正着,大惊之下忙向右侧绕开。蠕虫早已闪在她右侧,抬腿踢向她胸口。王雪此时三面临敌再无法闪躲,她若立时转身抵挡蜘蛛,后背势须受蠕虫一击,虽只是皮外伤痛并无大碍,但她下意识的看了蠕虫一眼,见蠕虫满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神情,心里大怒,右腿向他猛扫过去。蠕虫左腿踢在半空,右腿突然受击,立足不定,摔倒在地。蜘蛛从后攻来的一拳已抵在王雪背心,王雪灵机一动,使出一招地龙式向后猛地翻滚。饶是她反应迅速,却也慢了半分,右侧腋下被蜘蛛变招拂中,半身酸痒难当,一时无法动弹。蝴蝶怒喝一声,收腹沉肩,向王雪撞去,他天生神力,又欺王雪行动受制,这一撞使出了生平全力。王雪只感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地袭来,迅猛无伦,实在无法闪避,砰的一声,俯身跌倒,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蠕虫狞笑道:“小丫头,胆子不小嘛,敢向我发难,这次非让你尝尝毒药的滋味。”说着慢慢向前逼近。王雪浑身疼痛,难以起身,见蠕虫欺近,心下大骇,只得双手拖着地面向后爬行,只想着能逃得一刻是一刻。蠕虫抬脚狠狠踏在王雪脚踝处,叫嚣道:“逃啊,你再逃一个让我瞧瞧。你今夜独自偷袭而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话音刚落,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恻隐隐的声音道:“她不是独自来的。” 蠕虫一惊回身,只见山下大步走出四个人来,正是李浩、张冠华、吴天与步子怡。王雪见到李浩等人,心头狂喜,大叫一声:“你们来啦!”李浩走到王雪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温言道:“你运气好,步子怡起夜发现你不见了,我们知道你一定来了这里,便连夜赶来相助,总算没迟到。”王雪笑道:“没迟到吗,你没有看见我刚才被打的多惨。”张冠华哈哈大笑,道:“惨一些也好,让你吃点苦头,下次好知道别逞英雄独自行动。” 蠕虫听他们说来说去总是闲聊,心中老大不快,叫道:“你们暂且打住,等我将你们关进牢屋,你们有的是时间聊天。”王雪嘻嘻笑道:“你睁眼瞧清楚了,你们有三个人,我们这边是五个人,现在是我们的人多,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对我口出狂言?”蝴蝶冷笑道:“是这样吗,小妹妹?”大手一挥,身后一干人众纷纷向前上了一步。王雪适才全力与三人激斗,一时忘却了他们身后仍有数十帮众,心头大震,叫道:“不公平,不公平!”蜘蛛笑道:“公平?我来问你,我们能打赢吗?”言下之意是说,我们只关心胜败,谁来跟你讨论公不公平。又道:“你们有五个人,现在来好好数一数,我们这边有多少人!”吴天伸了伸舌头,竖起手指头,颤声数到:“一、二、三……” 李浩脑海里迅速转了数个念头,心想:“今夜若想逃得性命,需得活捉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二,再以此要挟余人放行,但以他们的残忍性情,只怕未必会顾及同门生死,强行与我们为难可也说不定。”想来想去,还是抢先动手为好,当即退后一步,左脚脚腕晃动一圈。这是紧要关头忽施偷袭的暗号,先后退一步,令对手疏忽松懈,随既大伙一拥而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张冠华和步子怡见到暗号,同时抢上一步,分攻蝴蝶两侧。王雪身上的疼痛已略有缓和,眼见李浩与蠕虫斗在一起,便发拳向蜘蛛击去。 吴天没瞧见李浩晃动脚腕,兀自伸着指头,口中喃喃数着:“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李浩骂道:“你脑子发霉啦是不是,吴天!”吴天被他一打岔,一下忘记数到哪里,心中老大不乐意,但见两名盗匪持刀攻上,当即手腕运劲,去夺二人匕首。 梁山帮群盗之中,此时以蝴蝶武功最高,但他身遭张冠华、步子怡两名强敌围攻,却也接连受挫,忽然一个不慎,左臂被张冠华踢中,又酸又痛,心里念头微转,倏地向后纵跃。步子怡见己方占了上方,岂容对手轻易逃脱,左拳右掌向前疾追。蝴蝶身材壮硕,身形却极是灵动,转眼又后退数步,闪在众盗匪身侧。步子怡又抢上两步,一个盗匪持刀砍她手腕,步子怡一惊,忙收肘后跃,不料身后又站出三名盗匪,持刀向前猛捅。张冠华左手运劲,将一名盗匪推倒,右手抓住步子怡衣领向后疾跃。 李浩与蠕虫已快打快,顷刻间交换了数十招,却始终只能斗成平手。眼前忽然刀光闪烁,李浩大惊,忙向右侧趋避,但见蠕虫身边已站出三五个帮手伺机而动。李浩心知自己与蠕虫功力相若,若再斗个一时三刻,自己或能取胜,但对手身边那数十名帮凶,又岂会袖手不顾。 王雪久战蜘蛛不下,心中越发焦急,但见眼前情势危急,皆因自己冒然闯峰而起,心中不禁有愧,又见吴天被数名盗匪围困,早已险象环生,随时会被乱刀重伤,当下不及细想,高抬双臂,发拳向蜘蛛狠厉一击。蜘蛛虽知王雪厉害,却想不到这个小小女孩竟然能有如此功力,心下一时胆怯,不敢接招,向旁避开。王雪趁机奔到吴天身旁,击倒一名盗匪,与吴天便战便退。 李浩、张冠华、步子怡也退了过来,与王雪吴天并肩站在牢屋门前。众盗匪将李浩等人围住,倒也不急着立刻攻上。步子怡手中扣着两枚流星,但身前被**围的水泄不通,身后牢屋之后又是万丈悬崖,即便有流星作掩护,却也无法可逃。王雪见今日不但自己难以脱险,还连累诸位同门受困,心中好生难过,正想出言向步子怡等人道歉,身后牢门忽然哐当一声巨响,牢门身后那个癫疯的女人又在乱叫乱吼地撞门。王雪心念一动,冷笑数声,道:“你们关养了她两年,让我瞧瞧她会如何答谢你们?”说着手上运劲,一把将门栓拽下,心想无论结果如何,最坏也不过是我们被敌生擒。 那个疯女人怪吼一声,崩的一声撞门而出,她身材本就高大,惊怒之际奔出牢门,直如一头凶狠的猛兽一般,月光下见她这副模样,众人均有不寒而栗之感。梁山帮众人纷纷后退,无一人敢走上前去。王雪心道:“是我放你出来的,你可别恩将仇报才好!”心念甫动,那疯女人忽地一爪抓落下来,将王雪胸前衣襟撕下来一大块。王雪胸口处立刻现出三道血痕,大惊之下慌忙后跃,险些跌倒,被步子怡伸手扶住。王雪吓得面如土色,怔了半晌,低声叹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步子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王雪身上的绿袍,只觉她身上的衣服似曾相识,初时还道是天太黑,自己看走了眼,于是揉揉双眼,借着月光仔细瞧去,心下再无疑惑,她身上被抓毁的衣服就是自己最心爱的那一件。王雪见衣服被撕破的厉害,即便请裁缝修补,衣服上也必回留下一条难看的缝痕,又见步子怡脸上神色有异,心里打了个突,向她歉然一笑。步子怡咬牙撅嘴,恨恨的道:“我晚点再来找你算账!” 那疯女人忽然仰天嚎叫,向蝴蝶扑去,她虽精神错乱,但两年来饱受蝴蝶折辱,此时一经脱困,首先想到的自是寻仇于蝴蝶。蝴蝶纵然神勇,此时却也不禁惶然,忙躲在两名盗匪身后,尖叫道:“活捉她,快活捉她!”十余名盗匪一齐拥上,持刀将她围困,纷纷大叫大骂,却无一人有胆上前动武。 李浩向山下一指,轻声道:“我们趁乱快逃!”蠕虫大叫道:“没那么容易!”猛地抬腿偷袭李浩,将他踢翻在地。张冠华怒吼一声,发掌向蠕虫眉心击去。蠕虫见对方掌到,慌忙向左避让,哪知张冠华人高臂长,出手凶狠,蠕虫这一避未能及时,双眉已被拂中,火辣辣的疼。蠕虫惊怒之余正想反击,忽见吴天与步子怡从右攻来,他见对手人多,不敢接招,脚下运劲向后猛退。 被群盗围困的那个疯女人突然怪叫一声,高高跃起,扑倒一名盗匪,又向王雪袭来。王雪见她双目血红、满脸污秽的血迹,心下害怕,惊呼逃开。吴天闪在王雪身旁拦了一下那疯女人,却没能拦住。王雪惊叫道:“你这疯子为什么老追我,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啊!”这时已逃到牢屋墙边,若是翻墙而上便是万丈悬崖,情急之下顺手打开面前牢门,将自己关入牢中。那疯女人急撞了两下房门,王雪死死将门抵住,没能让她撞开。那疯女人无法抓住王雪,便回身向蜘蛛和他身后的一干人众扑去。 王雪见那疯女人已不再纠缠自己,心里松了口气,便要打开牢门出来,忽听身后隐隐传来荷荷的兽吼之声,音调沉缓有力,似是警告,又似哀求。王雪立时惊觉:“我的天哪,这牢里又有一头半兽人,今夜本姑娘不走运,要给凶兽当晚餐了。”想到牢外那疯狂女人豺虎肆虐般的神情,脚下一软,险些吓昏。只见墙角的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人,王雪不惊反喜,原来这人正是她今夜要来搭救之人,她的亲生母亲,王晓丽。 王晓丽与蠕虫等人激斗数场,终于体力不支,被活捉囚禁于此,她此时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不堪,浑身上下多出淤青擦伤,几与牢外那疯狂女人一模一样,只是身材较之矮小。但牢外的那个是见人就抓咬的疯子,牢内的却是自己的母亲,王雪自然不怕母亲,大叫道:“妈妈!”王晓丽面露惊恐之色,浑身颤抖地退回墙角。王雪见母亲这样,心里一酸,便想大哭一场,当下强忍住泪水,陪笑道:“妈,是我啊,我是王雪。”说着伸出手去。王晓丽痛苦地叫道:“王……雪。”王雪道:“是的,妈妈,是我啊!”王晓丽又叫了一遍王雪,呆滞的双眼泛出奇异的神色,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掌,与王雪的小手相握。王雪感觉母亲的手掌冰冷粗糙,心里一紧,将母亲搂在怀里,轻声道:“妈妈,妈妈”。 牢外的吼叫声,酣斗声响彻不停。王雪道:“妈,我带你出去,你跟紧我。”王晓丽哼了数声,也不知听没听懂。王雪一手搂住母亲胳膊,一手将牢门推开,向外走去。 此时蠕虫与蝴蝶各率十余名盗匪围困那疯狂女人,虽人多势众,但群盗畏惧疯女人的野性,不敢过分欺近,一时也拿她不住。李浩等人受蜘蛛与数名盗匪堵截,情形虽然凶险,却也比之前险些束手就缚好得多。王雪拽着母亲逃到林中小径,对李浩等人大声喝道:“步子怡,吴天,我们得走啦!”步子怡等人听到喊声,纷纷退出战团,意欲趁乱逃离。 那个疯女人听到王雪的叫喊声,突然怒吼一声,发足向王雪奔来。离疯女人最近的那两名盗匪见她势如疯虎,哪里还敢阻拦,忙向两侧退开。王雪见那疯女人扑来,只吓得六神无主,拔腿便想奔逃,忽然身后现出一人,高高纵跃起来,将那疯女人反扑到地面。王雪缓过神来,仔细瞧去,见这人正是母亲王晓丽。 王晓丽与那疯女人缠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互相狠抓着,撕咬着,两人顷刻间已浑身是血。这般蛮打,全然没有武术家术,且完全是不要性命的死缠烂打,众人看了,无不心惊。王雪李浩等人虽有心上前相助,但两个疯女人相斗甚紧,且均是长发凌乱,状如野兽,身高虽有明显差异,但趴在地上一时却也分辨不出,只怕届时帮错了人,更增麻烦。 蝴蝶指着李浩大声喝到:“快趁机将他们拿住!”众盗匪纷纷绕过王晓丽,向王雪奔近。王雪尖叫道:“妈,别打啦,我们要走啦!”王晓丽唬抬起头,满脸疑惑的看了一眼王雪,只这一瞬间,脖颈处又被疯女人抓出一道伤痕,王晓丽一声长嚎,又与她斗在一起。当先两名盗匪已欺到王雪身边,被张冠华三招两式击退,王雪叫道:“妈,你跟我走,求你啦!”王晓丽一怔,这才用力甩开那疯女人,一步三跌地跟在王雪身后逃去。 那疯女人忽然没了对手,愣了半晌,又张口向梁山帮的数名盗匪咬去。梁山帮忙于应付,无暇再去理会王雪,只能由着他们逃走。 王雪等人此次得以脱身,实在是侥幸之致,众人一口气奔了数里,虽已累的大汗淋漓,却仍然不敢停步。吴天年轻力弱,逃在最后,忽然大声叫道:“王雪,我有一个问题!”王雪早已奔地双腿酸软,喘的几乎说不出话,头也不回的焦躁道:“非问不可吗?”吴天侧头想了一会,脚下仍是不停地奔逃,大声道:“我想是的!”王雪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吴天道:“那个疯女人为什么那么痛恨你!”王雪心想:“你这问题也不是非问不可呀!”放慢脚步淡淡的答道:“我不知道,她可能只是痛恨任何人类而已!”吴天追上王雪,拍了她一下肩,叫道:“你回头自己瞧!”王雪停步回头,只见远处一个高大的兽影连滚带爬地赶来,似乎便是那疯女人。王雪实在怕她怕的厉害,大声惊呼,转身便逃,转瞬间已逃在最前边。 李浩见那女人身材高大,脚步也长,若是这样追赶下去早晚会被追上,何况这样追逃下去,也必会将她引回家中,届时她不将所有茅舍拆毁才怪!当即大吼一声:“大家停下!”步子怡等人忙收住脚步,望向李浩。王雪叫道:“李浩你也疯啦,再不逃走她要追上了!”李浩道:“逃不掉的,我们合力击退她吧。”王雪狂叫道:“你倒是不害怕,她又不会攻击你,她只打我一人而已!”李浩问道:“为什么她只打你?”王雪道:“不知道,但是她真的只打我一人!” 两人说话之间那女人又奔近了好多,此时便是再想逃走也已不能。张冠华、吴天、步子怡三人先后向她袭去。那疯女人身材虽高大,动作却十分灵动,微一闪身,已从张冠华拳下钻过,反身绕过步子怡与吴天,张开手抓,径向王雪击去。王雪惊叫道:“我就说她只欺负我一人。”见那女人抓到,忙向左侧避开。李浩伸掌向那女人肩头击去,将她引向自己。那疯女人挥爪将李浩抓退,又反手截住步子怡与吴天从后攻来的两拳。张冠华抬腿向她腰间踢去,忽见那疯女人转身抓向自己小腿,一惊之下忙收腿避让。王晓丽伏在草地上,恶狠狠的瞧着那疯女人只是低吼,却不上前撕打。 其实以哈巴术的招法而论,李浩等人应趁她出爪之时拿她手腕,将她周身最凌厉之处制住。其时李浩等人学艺已久,皆知应立即擒住对手手腕,只是那女人实在太疯太狂,李浩等人担心一时失手反被抓伤,不敢上前擒拿。 王雪躲在一棵柳树下瞧着众人酣斗,她心中怕极,不敢冒然上前相助,脚下忽然一个失足险些跌倒,忙伸手扶住树干,忽觉树干轻轻晃动,树干里似乎中空无物,心里好奇,定睛瞧去,原来树干早已被蛀虫蛀空,只是深夜之中不易察觉。王雪念头一转,已有主意,见李浩正与那疯女人游斗,大叫一声:“李浩,向左!”李浩不明其意,却也依言向左而退。待那女人跟到树干前方之时,王雪陡然间大喝一声,运起王家拳的功力,抬腿向树干狠力踢去。那树干微一晃动,径直向那疯女人头顶砸落。那疯女人再疯上十倍也绝想不到好好地一棵柳树会忽然倒地,大惊之下不及闪躲,被树干砸的正着。 李浩见王雪一脚踢倒一棵巨树,只惊得他膛目结舌,细细瞧了一会树干,这才恍然大悟,对王雪笑道:“好丫头,真有你的!”话音未落,却见那疯女人一声怪叫,挣扎着要推树起身,那树干并不甚重,要想推开并非难事。李浩叫道:“我们趁她起身之前快走!”张冠华吴天一听,忙跟在步子怡身后逃往山下。王雪回头叫道:“妈,你跟我们一起走!”却见身后只有青春绿树,母亲已不知去向。 十九、树梢燕呢 王雪魂不守舍的跟在吴天身后回到住处。众人折腾了一夜,此时天已大明,李浩等人倦意来袭,回屋倒头便睡。王雪也倦的厉害,但心中挂念母亲,不愿就此回屋,走到后院的那棵大松树下闷头坐着。 忽听树上一阵响动,仰头望去,只见树梢上的燕子巢中,飞出三只娇小的乳燕。乳燕在树枝上唧唧喳喳的叫着,张开尚未丰满的羽翼,在树枝间扑腾跳窜。王雪看着乳燕,心中只想:“好可爱!”鸟巢中又飞出两只大燕,绕着松树乱飞,慌急的吱吱乱叫,似是担心乳燕会失足跌下树来。三只乳燕不理会大燕,径自在树枝间玩耍。 王雪觉得这一家燕子十分有趣,不觉瞧的呆了。忽见一只乳燕慢慢走向木杪边缘,向着对面的一棵矮杨树跃跃欲扑。两只大燕固然急的团团转,王雪瞧在眼里也兀自吃惊,心想:“大松树与矮杨树虽只相隔数尺,但此高彼低,岂止数十尺之遥,即便是野猫松鼠,也未必能毫发无伤的纵跃下来,这不会飞的小乳燕一旦头脑发热,真的向前纵跃,还不活生生的将腿摔断?”忙快步走到杨树下张开双手,以便乳燕掉落之时能伸手接住。 那只小小乳燕张开双翅向前纵跃,随着王雪的一声惊呼,小小的身子急速降落。乳燕见势头不对,拼命地挥动双翅,下落之势骤然见缓,瞧这情形当是可以无碍地落在杨树梢头。王雪登时松了口气,不自知已经紧张的汗珠滚滚。哪知那乳燕距杨树梢头不足三尺之时,身体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一下,随既渐渐上升。乳燕的翅膀扇动越快,身体上升的速度也就越快,待升到高处之时,乳燕已不再扇动翅膀,只是随着气流风向饶树慢飞。余下两只乳燕学着那只乳燕在树枝间低鸣飞舞,不久便熟识了飞行技艺,在空中悠闲地飞转,兴奋的叫着。 王雪在院中练功之时,曾多次给两只大燕喂过清水点心,这时见三只乳燕会飞了,也自代它们高兴。只见那三只乳燕飞到对面的杨树上,唧唧叫着,又飞至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上,飞至更远的一棵松树上,渐渐消失了身影。两只大燕大声疾呼,三只乳燕却并未闻声而归。王雪看着燕子,忽地想起幼时母亲教自己读过的几句诗,不自禁喃喃念道:“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这首《燕诗示刘叟》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杰作,意在讽刺那些不顾父母痛苦而独自生活的人们,且还强调,若想子女孝顺,首先便应带头孝顺父母。这首五言律诗王雪自小背熟,此时念叨出来,心中不免哀痛,忽然觉得自己便是那不孝的乳燕,任由母亲在山林中过着野兽般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甚至连母亲此时身在何处尚且不知。抬头见那两只大燕已飞回巢中,精神萎靡不振。王雪登时大恸,心道:“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找到妈妈。”转身便要回山寻找母亲,却见刘岳站在院门,面无神情的瞧着自己。 王雪不知刘岳站在那里多久了,当下只走到他面前,轻轻的道:“师兄。”刘岳牵着王雪的手走回院中,说道:“孩子,你来,我有话想对你说。”王雪急着外出寻母,哪有心思听刘岳闲聊,正想婉言推辞,却听刘岳说道:“我想将步子怡送去力虎堂,你觉得如何?”王雪大惊,叫道:“师兄你别开玩笑啦!”刘岳奇道:“这样难道不好吗,王力强与我们之间的矛盾,全因他得不到步子怡,由此心生嫉妒而起,只要我们将步子怡交与王力强,从此哈巴门和力虎堂之间便相安无事,我们和王力强之间的隔阂自然也消除了,大家化敌为友,岂不甚好?”王雪脸上变色,气冲冲的道:“力虎堂欺行霸市,王力强坏事做绝,他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步子怡呢?”王雪虽是王力强的亲妹妹,但她多年来既不在王力强身边,又恼他毒害母亲,对这个哥哥并无好感,反觉厌恶。刘岳道:“王力强武功高强,又是一堂之主,而且,他深爱着步子怡,他一定会对步子怡好的。”王雪大怒,低声斥道:“那步子怡又怎么说呢?”叹了口气,低声又道:“步子怡不爱王力强,这我们是知道的,师兄你去问问她,她宁死也不嫁他。你只担心自己和哈巴门的安危,有没有为步子怡想过,她不想和王力强生活在一起,这是她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她!” 王雪最后这句话说的慷慨激昂,实在令人无法辩解,本以为刘岳听了之后会立时动怒,不料刘岳不但不怒,反而面露笑意。刘岳道:“你说的很好,且无论那王力强如何,只凭着步子怡不点头同意,我便不能将送她去力虎堂,因为她有权利为自己做决定,我们应该尊重她。”王雪点头道:“说的是呀!”刘岳正色道:“那么你呢,王雪,你妈妈不愿陪在你身边,这是她的决定,你为什么一定要不顾性命的去找她呢?” 王雪心头一凛,没想到刘岳竟会突然将话题引向母亲,侧头想了一会,缓缓的道:“我妈妈中了毒,没有我在她身边照顾,她不会好过的。”刘岳道:“你妈妈中毒之后虽转了性情,却没有疯掉也没有傻掉,她会照顾好她自己的,哪怕是为了你。”顿了一顿,又缓缓道:“她先后被力虎堂和梁山帮擒住,吃一堑长一智,这些恶人再想擒住她也没那么容易了。何况你便能立时将她找回,我们也无法立刻做出解药。她此时露宿山涧,不与人为伴,这对她和对我们都是好事,她虽然中毒,却想的很清楚。这是她的决定,你应该尊重她呀!待步子怡和李浩做出解药,我们再去寻她,届时她无论作何打算,大家都好商量。” 王雪虽觉刘岳说的有理,但明知母亲在山林孤苦游荡,又怎能横下心来不去理会?无意识的与刘岳对望一眼,心头一震,立时醒悟:“啊,是了,刘师兄本就没想过要将步子怡送与力虎堂,他对我提及此事,不过是抛砖引玉,要我冷静下来,刘师兄真是用心良苦。”又想:“刘师兄的话确有道理,我若是强行将母亲带回,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她留在山中小住也许更好。” 松树上的两只大燕唧叫数声,先后出巣觅食。王雪看着两只燕子,心道:“我便要和那三只乳燕一样,做一做不理会父母的不孝女了。”却不知有时放任父母不管,其实需要更大的孝心。 刘岳见王雪眉头紧颦,知她心事重重,心想她若是出外走走散一散心,或者心情会好些,于是手指山下,道:“山腰处有一片柑橘树,你去为我们摘一点来吃吧。” 王雪心下略和,点头道:“我听你的,师兄。”将墙下的竹篓拿起,负在肩上,向着山下走去。 下午,李浩等人已休息妥当,刘岳将他们召到后院,吩咐他们谨言慎行,不可随意在王雪面前提及她母亲之事,以免她心中难过。此事关乎王雪母女的颜面,李浩张冠华固是齐声答应,吴天也一改平日的嘻哈笑脸,连声称是。刘岳又吩咐步子怡尽快制作解药,步子怡点头答允。 正在这时,王雪快步奔回院中,叫道:“不好啦,师兄,不好啦!”说着将竹篓放下。吴天见竹篓里的柑橘又青又小又少,显然十分酸涩,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王雪,柑橘尚未成熟,师兄难道不知,他要你下山采橘,不过是想要你出门散心,并非真的想吃橘子。”王雪奔地急了,此时已累的说不出话,只是指着竹篓喘着粗气。吴天又笑道:“没关系,这些橘子也不会浪费,回头我将它们捣烂成汁,炒青菜吃。”王雪将气喘匀,拍了一下吴天脑袋,叫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事,是力虎堂!” 众人一听“力虎堂”三字,脸色皆是一变,刘岳忙问原因。王雪气呼呼的道:“我在柑橘林中望见了王力强,他带着数十名门徒在山下四处搜查,想是在寻找我们的住处。”步子怡笑道:“这样啊,那我嫁给他好啦,这样他就不会为难你们了。”王雪嗔道:“我是认真的!” 张冠华道:“王雪你不必紧张。过去一年里,梁山帮的人也搜了好多次山,却没有一次找到我们。我们当初不想被人打扰,有意将房舍搭在山崖下面,敌人站在山下望见山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自然不会上来搜寻,既使真的有人上来查看,也得穿过那一片树林。”说着向院外的林中指去。院外树林十分复杂茂盛,山路又曲折难行,除李浩、步子怡等常年上山采药之人外,别人若想穿过树林是万难做到,也不会想到树林后面居然有人居住;王雪第一次来此,虽有吴天、李浩等人领路,但在林中穿行亦觉十分艰难,力虎堂等人没有山民领路,自是不能寻到王雪等人的住所。 王雪叹道:“这座山的形状当真巧妙,山峰向旁陷去了一部分,你们正好可以在这里搭建房舍,那片树林又十分凑巧的挡在房舍面前,给你们做了天然的屏障。你们当初择选地形方位之时,可也花了不少心思。”吴天笑道:“这是我的主意,当初是我选择了这个地方。”步子怡道:“我也有帮你参详啊!” 王雪又道:“可是这一次,王力强亲自带人上山,有不少人还带了铁锹铁镐,想是要大大地搜寻一番了,那王力强不同于梁山帮,他不达到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众人一听,脸上无不变色,心想这住所虽然隐秘,外人若想寻到也并非不能,那王力强是何等人物,真能带人找来这里可也难说。 王雪若有所思的道:“以王力强之能,找到我们之后必会将茅舍包围的水泄不通,我们就算再厉害,只怕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张冠华虽知王雪所言非虚,却也不愿承认此事,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还有更不吉利的话要说吗,还是你已经说完了。”王雪道:“我在橘林中望见他们不少人还带了食油火把,只怕他们寻我们不着,便要放火烧山了。”张冠华脸色一沉,将脸转向一旁,道:“当我没问过吧。” 李浩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们的住处不安全了,必须要将力虎堂的人击退。”但想他们有数十人,自己这边只寥寥数人,何况真的将他们击退,他们日后也必卷土重来。却听刘岳道:“不用,我们只需将他们引开便好。勃子山连绵起伏,大大小小十来座山峰,你们露个踪迹给他们,将他们引到别的山峰去搜索,别再来叨扰我们便好。”王雪哈哈一笑,道:“这个办法好,最好再能狠狠教训一下王力强,让他知难而退。” 刘岳道:“你们现在就去吧,不然他们寻我们不到,随时可能放火。这里你们不必担心,我会留下来看守。”李浩步子怡起身答应。刘岳又道:“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千万不可与王力强动武,他的功力实在太强。”王雪等人点头答应,心中却均在想:“那王力强再厉害,我们联手也未必会输他。” 王力强带着一干门众在林中来回穿行,只寻到几个砍柴打猎的猎户,抓来一问,无人与步子怡相识。王力强脸现怒色,心想莫非是自己寻错了山头,李浩等人不再此山可也难说。但他心肠素来刚硬,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便要下令放火,将山烧掉,一旦哈巴门众真的在此,还不被烈火逼得现身? 忽听远处传来轻微响动,似是有几人在林中疾行,身躯擦过树叶所致。王力强走到一处侧耳倾听,果然听到远处林中有数人走动,且步伐沉稳有力,不是一般民众,那无疑便是李浩等人了。王力强大喜,只怕自己这边人多嘈杂,发出的动静太大惊动敌人,当下低声叫道:“都悄声点,跟我来,谁也别发出声响,要是让他们惊逃了,我打断你们头。”众人均是一惊,心想:“若是被打断头,那还哪有命在?”忙闭口不语,连呼吸都尽量轻些,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王力强脚下运劲,发足向前方小径疾走,他步伐飞快,脚下却不发出丝毫声响,旁人见了,均觉骇异。力虎堂众门徒哪有王力强这等上成轻功,又怕走的急了发出声响惊动敌人,虽然全力奔走,却也极慢,被王力强远远落下。 王力强跟着敌人脚步声翻过数座小山,能勉力跟上他的手下也只寥寥三五人。王力强这时又走过一片草地,穿过林中小径,来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王力强侧耳倾听,再听不到敌人动静,心下虽微觉失望,但想这座山峰必是哈巴门的藏身之地,下次带人过来搜寻,一定能将步子怡寻回。他哪里想到这座山其实早已远离了李浩等人的住处,李浩是有意将他引来此地,正感不虚此行,想回去叫帮手之时,忽听远处传来数声燕呢。王力强抬头瞧去,只见一棵百年松树上筑着一个硕大的鸟巢,两只小燕衔着青虫飞进巢中,将虫子喂给巢中两只大燕,想是大燕年迈,已无法飞动,两只小燕不忍见大燕挨饿,便承担了喂养之责。 王力强瞧着一窝燕子,只冷笑不语。身后风声呼然,有物飞至,王力强偏头躲过,却见飞来的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那石头未能击中王力强,却将他身旁的一名徒儿击倒。 王力强大怒,正想高声叫骂,灌木丛中忽然又飞来一根木棍,撞在两名门徒胸口,将两人撞运过去。 此时王力强身边只剩一名手下尚且完好,王力强见此情形,已知是被敌反追踪了,当下怒喝一声,吼道:“你们出来吧,别像只老鼠似的躲躲藏藏。” 过了片刻,只听灌木丛中略有响动,一物从中飞出,是一名被击晕的力虎堂门徒,树下又掉下一人,也是被击晕的门徒。王力强见到两名徒儿,知是敌人将自己引开之后再趁机下手,将尚未跟至的手下一一除去,怒吼一声,叫道:“你们出来!” 远处的灌木丛飒飒作响,两个人影慢慢走出,正是王雪与李浩,两人铁青着脸面向王力强。王力强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树梢忽地跃下两人,日光下瞧的分明,是步子怡、吴天二人。王力强此时被四人围住,仍是面无惧色,正想发话,忽听身后一声惨叫,忙转身瞧去,只见张冠华已将最后一名门徒击晕,将人放到一旁。张冠华冷冷的道:“王力强,我下一个要打晕的人便是你!”原来众人见王力强落单,便起了好胜之心,想趁机大败于他,以雪昔日之耻。 王力强高声咆道:“好的很,你们来呀!”运起王家拳的武术站架,却不立既攻上,他虽怒不可遏,临敌之时却仍能保持冷静,王雪等人瞧了,心下也自钦佩。 忽然起了一阵风,地上成群的树叶哗哗飞起,从王力强眼前飞过。张冠华趁着树叶飞起挡住王力强眼光之时,脚尖一晃,右拳打出,直击向王力强后脑。王雪知王力强若是趋避,非得向左侧闪避,于是抬腿向他左侧方位踢去。王力强待张冠华拳至,右臂忽地抬起,一把抓住张冠华手腕,向着王雪身上甩去。张冠华忙运劲于右臂,要将这一抓之力卸去,哪知王力强手劲极大,直如无根钢爪一般,一经抓住便难以脱身,大惊之下身体仄向一旁,径直砸在王雪身上。 步子怡飞身而至王力强身边,抬腿向他腰间踢去。王力强闪身躲开,左手猛地伸出,抓向步子怡肩头。步子怡右肩一沉,左拳向王力强喉咙处击去。王力强一招尚未用老,左手忽然弯曲,左肘撞在步子怡左拳之上,卸掉她的拳力,左手顺势抓去,将步子怡抓至身旁。 吴天李浩一前一后攻上。王力强左手仍是抓着步子怡不放,腾出右手挡住吴天从后攻来的一招,左腿前踢,将李浩逼退。步子怡趁着王力强进攻李浩之时猛然运劲,挣脱王力强的左手,张冠华顺势欺上。王力强身形一晃,闪在步子怡身后,用她将张冠华隔开。步子怡一声轻呼,忙转身发招,终于迟了片刻,左肩再次被敌抓住。 王雪站在王力强身后,将全身力道运至右臂,对准王力强的背心直击而去。王力强倏地闪在一旁,左腿顺势前踢,将王雪绊倒在地,不等她起身,右腿便重重地向她胸口踏去,张冠华飞身赶来救援。王力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左拳右腿向前猛打。张冠华忽见面前拳影脚印飘动,虚虚实实,实不知该挡架何方,一怔之间胸口已被击中,踉踉跄跄向后退去,正与抢攻的李浩撞个正着。吴天快步欺上,被王力强一脚踢倒在地。 王力强右手运劲,狠狠在步子怡肩头抓一把。步子怡吃痛,忍不住轻声尖叫。王力强狠狠的道:“你们若是还在乎这个师妹,就不许跟着我。”也不等李浩回话,抓着步子怡飞步走出灌木丛。 李浩等人虽知王力强绝不会伤害步子怡,却也不敢过分追赶,何况王力强轻功极佳,即便拖拽着步子怡,众人也难以追上。王力强此时若要除去李浩、王雪等人,却也并非难事,只是如此大动杀意,步子怡必会以死相拼,届时势必玉石俱焚,反正步子怡已经到手,除去哈巴门众倒也不急这一时。 吴天被打的不轻,好不容易才勉强起身,问道:“我们怎么办,追他吗?”李浩道:“就算追上也打他不过,我们回去找师兄,大家一起去力虎堂救人。”王雪张冠华点头同意,众人一起向着来路而回。 二十、落日残女 王雪等人回到住处,向刘岳再三道歉,说倘若早知如此,绝不会冒然向王力强挑战。刘岳叹道:“你们已经将成功的王力强引至别的山头,有何须多此一举的与他过招呢,那王立强是和何等人物,哪是你们几个孩子便可打败的。”王雪脸现愧疚之色,低头轻声道:“师兄,我们知错了。这是我一人的主意,你别责怪李浩他们。”刘岳心想:“你说的真是孩子话,事到如今,我责怪你又有何用,步子怡也不会回来。”但见李浩等人面上也有愧疚之意,便不忍再责问他们,轻叹一声,道:“当务之急是救回步子怡,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力虎堂。” 众人下了山,伏在距力虎堂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探查情形,只见力虎堂门大开,王力强正带着步子怡及一众手下远离,另有几名门徒远远跟随殿后,似是防人偷袭。王力杰和王泰脚却留在力虎堂看守,以防有敌趁虚而入。王雪暗暗称奇,心道:“瞧他们情形似是要外出办事,但王力强为什么要将步子怡带在身边呢,难道他真的对步子怡如此痴迷,竟连一刻也不忍分离?”忽然想到:“是了,王力强有要事急于外出,又怕我们趁他不在,闯入力虎堂救回步子怡,所以才将步子怡带在身边。哼,王力强,你倒是聪明,以为这样我们便怕了你吗?”她急于将功补过,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动手吧!”刘岳按住王雪肩头,正色道:“不行,在他们的地头上动手实在太过凶险,那王力杰和王泰脚都不好对付。”凝神瞧了一会王力强等人,又道:“我们悄悄跟着王力强,等他远离力虎堂之后再伺机动手,他带在身边的人手不多,我们忽施偷袭虽不免也得鏖战一场,但想将步子怡救回也非难事。” 王力强带着手下随从行至一片林中,此地偏离山路,人迹罕至,草木生长的十分茂盛。王力强命两人将步子怡捆在一棵大榆树下,又打开两坛毒水,遣人爬上榆树,将毒坛安插在树枝之间。当此情形,榆树只要受到震荡,树枝上的两坛毒水必会倾倒,被捆在树下的步子怡势必受到波及。 此时已逾黄昏,天色转暗,众人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把蜡烛点燃。一名门徒走近王力强,恭恭敬敬的作揖道:“堂主,这个姑娘是您的最爱,您这样做,似乎,嘿嘿,似乎……”王力强冷冷的道:“似乎太过残忍是吗?”步子怡喝道:“一点不残忍,似你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如此对待我已算得上是相当仁慈了!”她嘴上说的刻薄,心中却着实害怕,她被王力强擒住之后原就存了必死之心,但王晓丽、王力杰中毒之后的惨状她是亲眼所见,此时忆起也不禁心惊胆颤。王力强见步子怡脸色,心肠一软,温言道:“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子怡。”步子怡叫道:“我说过不许你这样叫我。”王力强道:“刘岳他们很快便会赶来救你,到时我会找机会重击榆树,刘岳见到树上有毒水洒下,定会奋不顾身的扑在你身上,代你抵住毒水。”步子怡吃了一惊,心想:“王力强原来是要将我当做诱饵,他真正想害的人是刘师兄。”大声叫道:“你好残忍啊,王力强,你利用师兄对我的关爱来害人,你会有报应的!”王力强惨然一笑,道:“到时刘岳会变成丑陋的怪物,被我亲手了结,我想到那时你才会真正清楚,谁才是你真正值得去爱的人。”说着走向步子怡,掏出一块手帕将她的嘴封住,不让她出声。 身后一名门徒高声赞道:“堂主果然高明,将刘岳那伙奸贼算计的清楚明白,着实令人佩服!”数名门徒跟着赔笑拍马屁,有的说堂主功夫天下第一,有的说说堂主神功盖世,打的哈巴门东躲西藏等等。王力强面无神情的听着手下帮众花言巧语,却并不答话,忽然脸色一变,在身旁树上猛击一拳,一根树枝应手而断。众人均以为自己的马屁拍的不够舒服,以至将堂主得罪,心中无不惊跳。却见王力强大吼一声:“滚出来吧!”用力将树枝向远处的一棵树上掷去,那树哗哗响动,跃下一人,清瘦的面庞精壮的身躯,正是刘岳。李浩步子怡从远处的树后现出,张冠华与王雪从西侧草地缓缓走来,五人将力虎堂群众围在核心。 步子怡见到刘岳,急于告知王力强布置的阴险陷阱,但她口不能言,又不敢乱动,生怕榆树上的毒水洒到身上。刘岳对步子怡叫道:“别怕,孩子,师兄马上来救你!”王力强见刘岳神色焦急已快中计,心头不禁狂喜,当下却只大声喝道:“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吧!”纵身扑上,双拳猛然打出。刘岳侧身避过,还了一掌。李浩张冠华并肩齐上,将围在刘岳身周的几名敌人除去。吴天走近步子怡,低声道:“姐姐别怕,我来救你!”步子怡心想:“你笨手笨脚的,不将树顶那两坛毒水晃洒出来才怪呢!”左右用力摇晃脑袋,双眼直眨,示意吴天千万别轻举妄动。吴天哪里明白步子怡的意思,正要粗鲁地解开步子怡身上绳索,忽然眼前人影闪动,两名敌人联手攻上,吴天忙于迎接敌人,无法再为步子怡解缚。 王雪趁着众人酣斗之时,悄悄潜到步子怡身后,解开了一个绳扣,她躲在树后身后,步子怡并未只觉,也幸而王雪温柔细腻,生怕将步子怡弄疼,下手又是极轻,不然毒水洒落下来,两个姑娘必然遭难。 王力强与刘岳已快打快,激斗了数十回合,忽见步子怡身后站着一人,衣着相貌似是王雪,王力强大惊,心想:“这陷阱是给刘岳这浑人准备的,用在你身上岂不可惜,何况你这丫头没心没肺,未必便会代我的子怡接挡这些毒水。”纵身越过刘岳,向王雪奔去。刘岳以为王力强盛怒之下要对王雪痛下杀手,大声叫道:“王雪小心!”发足向王力强追去。 王雪见王力强袭来,心想:“你这害我妈妈的恶人,来的正好!”顾不得再解步子怡身上的捆缚,上前数步,发拳向王力强面颊击去。王力强挥臂挡下,与王雪斗在一起。 刘岳见步子怡身上的绳索已解开大半,便走到她身边,将她身上绳索全部除下。王力强见刘岳已站在树下,心想机不可失,左拳向前一探,将王雪逼退,右手顺势在地抓起一块石头,向刘岳头顶的树枝击去。 那树枝受击摇晃,两坛毒水随势跌洒出来。步子怡听树上响动,已知毒水落下,大叫一声:“师兄!”飞身扑在刘岳身上,那两坛毒水,一滴不剩的淋在她头上肩上背上。步子怡惨叫一声,登时昏厥过去。 王力强千算万算,却只算漏一点:刘岳见机虽远快于步子怡,本来是能抢先将毒水引到自己身上,但步子怡事先便知树顶情形,自然要比临场反应的刘岳先一步做出行动。王力强见爱人中毒,心头大震,只急得他大声怒吼,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步子怡毫无顾虑,心甘情愿的挡在刘岳身上,为刘岳献身。 刘岳蹲下身子,将步子怡拥在怀中,见步子怡面色惨白,四肢肿胀,昏暗的日光下更显憔悴,不由得流下眼泪。王力强大声吼道:“都是你,刘岳,你这妖怪野兽,你害了我的步子怡,都是你这奸贼害的。”刘岳抬起头,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王力强,仍是将步子怡搂在怀中。王力强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扑将过去。两名手下拦在他身前,躬身道:“堂主,我们得撤退啦,兄弟们顶不住啦。”说话之时又听一声惨叫,又一名帮手被李浩重伤,李浩张冠华这时以瞧见步子怡的情形,众人心头火起,下手再不容情,顷刻间已连重伤数名强敌。 王力强将左首边那手下狠狠推开,高声咆哮道:“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杀了刘岳!”右首边那门徒见己方情形紧迫,知若再斗下去自己必然无幸,当下不管不顾的大叫道:“堂主,君子报仇十年晚,总有一天刘岳会遭到报应的。”王力强心头一凛,喃喃的道:“是吗,总有一天,他会遭到报应吗……”那门徒见堂主冷静下来,忙遣人过来帮忙,拥着王力强退下山去。 李浩等人见强敌退去,不约而同地走到刘岳身边,彼此一言不发。王雪跪下身子,伸手与步子怡的小手相握,只觉她的小手肿胀的发烫,心中难过,却不忍流出眼泪,只怕引得刘岳等人跟着大哭。 过了片刻,步子怡忽地张开双眼,与刘岳相视。刘岳心头一紧,正要说话,却见步子怡面色冰冷眼露凶光,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忙起身推开王雪与李浩,自己随势向旁退去。只见步子怡趴在地上,四肢僵直不动,口中发出似虫似蛇的咝咝声。刘岳走近一步,叫道:“步子怡。”步子怡双拳向地锤击,身体笔直立起,嘶叫一声,左臂僵直地向刘岳抡过。刘岳低头避过,叫道:“别动手,步子怡,你听我说。”步子怡不答,双脚同时纵跃起来,向前猛踢。常人若要向上纵跃,膝盖势需弯曲,可步子怡纵跃之时膝盖却是笔直,这样无法发力,自然跃得不高,她用尽全力,双脚却也只能触到刘岳胫骨处。刘岳退了一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浩见步子怡四肢已肿的几乎粗了一倍,而且双膝双肘又似不能弯曲,略一琢磨,已猜到是毒水侵入她四肢所致,向前一步,柔声道:“步子怡,你跟我们回去,让我们来帮你。”步子怡嘶嘶叫着,双臂抬起,分击刘岳李浩。刘岳左臂轻抬,随手将这一击挡下。李浩见刘岳轻描淡写地挡住这一招,以为步子怡中毒之后力道全无,也随手运劲格挡,哪知左臂一痛,忙运右臂一起抵挡,饶是他反应奇速,也被这股大力震倒在地,双臂彻骨的疼痛。原来步子怡中毒之后虽四肢僵硬行动不便,力道较过去而言,却是大的出奇。 王雪将李浩扶起,走到步子怡身边。步子怡瞧瞧王雪,又瞧瞧刘岳,随即转头,眼光又在李浩、吴天、张冠华身上扫过,忽然沙哑着嗓音道:“师兄,师兄……”刘岳忙问:“你觉得怎样?”步子怡微微一笑,脚下猛地运劲,身体向后一仰,倒在地上,不等刘岳有所反应,便全力向山下滚去。刘岳大惊,忙上前阻拦,却哪里还来得及。步子怡四肢僵硬不能弯曲,身形远不如常人灵活,但摊在地上圆木般地向山下滚动,速度自是奇快。此时天已全黑,步子怡一滚入山下林中便不见了身影。刘岳只追了数步,便失了她的行踪,只好慢慢走回。 众人一言不发,过了半晌,刘岳才缓缓的道:“你们今天都累了,回去休息吧。”王雪忙道:“师兄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吗?”刘岳低声道:“我下山去找她,她匆匆忙忙地滚下山坡,身上一定多处被树枝擦伤,我放心不下。”王雪道:“我和你一起去。”刘岳摇头道:“她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离去,自是因为她行动不便,怕我们追上,不许她走。我想,她是不想让我们见到她这副惨相,也可能她和你妈妈一样,怕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误伤我们。我们去的人多了,她反而更加不愿与我们相见。” 王雪向着步子怡滚下的山坡伸头望去,只见那山坡又深有陡,黑夜之中看不清山底,步子怡急匆匆地滚下山坡,多半要受伤。王雪心道:“以刘师兄这身轻功,爬下山去料想无碍,我们若要从这里下去,不受伤才怪呢,到时只怕拖累师兄分身乏术,不但要照顾步子怡,还要留心照顾我们。”打定主意不再下坡,回头向李浩使个眼色。李浩道:“师兄,我们这就回去,你自己多加小心。”刘岳点头答应。 王雪等人向着另一侧的较缓山下而去,行出数十步,吴天忽然回身道:“师兄,你答应我们,不管能不能找到步子怡,明日清晨你必须回来。”刘岳又答应了。 王雪等人回到住处,回进房间,众人虽早已精疲力竭,但躺在榻上只觉浑身酸疼,又因担心刘岳与步子怡,哪里睡得着。天蒙蒙亮时,王雪忍耐不住,起身走到院中,却见李浩坐在石上闭目沉思,似是已静坐了一夜。不一会,吴天与张冠华也相继起身,走到院中。张冠华轻声道:“李浩,没有步子怡,仅凭你自己的能力,有没有办法制作出解药。”李浩深吸一口气,皱眉思索一阵,转向王雪道:“等我将药采集齐全,当可为你妈妈做出解药,你不必担心。”王雪道:“那么步子怡呢,她的解药呢?”李浩低声道:“她毒发后的状况十分奇特,以我的经验,寻常草药只怕用处不大,若是研制新的草药救她,我却也没有把握。” 众人听李浩如此一说,便知步子怡解毒的希望不大,心中均觉难过。过了良久,吴天忽道:“刘师兄呢,他还没有回来吗?”王雪一怔,转头瞧向栅栏门外的小山路,却见不到半点人影。王雪道:“师兄答应过你清晨回来,现在不是还没天亮吗!”吴天低头道:“那山坡太陡了,师兄孤身一人深夜下坡,我担心他……”却不敢再说下去。张冠华在吴天脑袋上重重一拍,厉声喝道:“偏你爱多嘴多舌。”心中却觉吴天的话也有理,刘岳功力虽深,但独自下坡也难保不测,加之挂念步子怡,下山之时也必极是焦急,真出现什么意外确也难说。李浩点头道:“即便师兄真的找到步子怡,又即便他们二人均毫发无伤,但步子怡情绪过激,妄图伤害师兄也有可能,何况那王力强也未必走远。” 王雪越听越惊,起身道:“我实在坐不住啦,我们过去瞧瞧吧。”吴天等人早有此意,当即起身而出。李浩走出院落,忽然想到一事,又走回房间,拿笔为刘岳写了张字条,压在石磨之上,以防他回来之后不见有人而担心。 众人来到昨夜激斗的山中,却并未瞧见刘岳和步子怡。此时天已大明,李浩这才瞧清,原来山坡竟比昨夜瞧见的更为陡峭,几乎是个直立的悬崖,其中能够做为扶手的树木也少得很,从此处下坡实在危险之极。李浩怔怔的瞧着山坡,终是不敢冒然下去,于是转身道:“我们从那个方向绕下去瞧瞧。”说着向西边的小山路一指。王雪等人回身瞧去,只见那山路蜿蜒曲折的通向对青面山的山底,若从此处下山,需得绕远很多,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王雪略一犹豫,率先向小山路走去,张冠华跟随再后。吴天刚迈开步,李浩伸手拦住,正色道:“你在这里等着,若见到师兄和步子怡爬上来,便发射流星通知我们。”也不等吴天答话,便走下山路。 三人挂念刘岳与步子怡,行的极是匆忙,不多时已到了山下,只需再拐几条小径,便可抵达步子怡滚落的山下。这时王雪等人已放慢脚步四处搜寻,心想刘岳就在附近可也难说。 忽听前面一人朗声道:“你们便是哈巴门的人吗,你们掌门是谁,让他来见我!”只见山后转出一个高大壮硕的黑衣男子,那男子头戴围巾,身上背着一张燕弓一杆长枪,左侧腰间挂着一桶羽箭,右侧腰上系着一柄鬼头刀,胸前披着一排十来只飞镖。王雪见他这副打扮,心下登时怯了三分,又见那男子身体粗壮肌肉虬结,只怕比巴尔达还要壮实三分,心中一凛,暗暗叫苦:“瞧这人的面色打扮,多半是来寻仇的,我们有要事在身,哪有闲工夫陪你纠缠?” 那男子见无人答话,解下身后大弓,抽出一支羽箭,叫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掌教是谁,他在哪里?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李浩等人沉吟不语,哈巴门上代掌门人谢世以后,并无新任掌教,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回答。 其时哈巴门早已解散,门下众人东奔西走四处谋生,五湖四海皆有其门徒。但哈巴门的同门师兄弟中,掌门亲传弟子只肖远胜与刘岳二人,肖远胜脾气怪异,不讨掌门喜欢,已被逐出师门另立山头,刘岳多年来云游四方,与天南海北诸多师弟师妹切磋过武艺,闲聊过往事,在众人心中,刘岳早已与掌教无异。但此时刘岳也不知身在何方,李浩微一沉吟,大声道:“你说掌教的刘师兄吗,我们也正在找他,你若是先我们一步找到他,还请告知,我在此谢过了。”这话既是搪塞那黑衣男,又是向余人明着表示,自己愿辅佐刘岳为新任掌教。那黑衣男哪里肯相信他们连自己的掌门人也找不见,料想李浩是油嘴滑舌的在与自己打诨,脸色一变,喝道:“既然这样,就等着让掌门人来给你们收尸吧!”张冠华上前一步,叫道:“等等,兵器怪人,你先听我说,我们真的不知刘师兄现在何处。”那黑衣人喝道:“什么兵器怪人,我叫勃山远!”突然搭上弓箭,向张冠华胸膛急射过去。 二十一、梁山帮主 这一箭来的好快,张冠华与勃山远相隔既近,又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见羽箭飞至,忙纵身向旁疾跃,饶是他身形快捷,左臂还是被羽箭擦过,登时鲜血横流。 哈巴门与梁山帮隔阂甚深,李浩等人均知与匪首勃山远交战不过是早晚之事,却没想到勃山远会在这当口飘然而至。李浩大叫一声:“冠华!”欺到勃山远身侧,挥掌砍他手腕。勃山远横弓挡下,猛地向后跃开,身未落地,右手已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向李浩射去。李浩没料到对手箭法如此高强,纵跃拔箭搭弓射出只在瞬间,大惊之下急速向右侧趋避,这一箭虽然避过,脚下却是一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此时站在勃山远面前的只王雪一人了,勃山远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转向王雪。王雪怕极反而嬉笑,颤颤巍巍的道:“你别伤害我啊,怪物大哥!”勃山远听王雪如此称呼自己,心头火起,左手仍是紧握弯弓,右手抓出一支飞镖向她掷去。若论力道而言,飞镖细小远逊于羽箭,勃山远虽将飞镖掷地极快,终究快不过羽箭。饶是如此,王雪若想趋避也着实不易,纵身向左一扑,飞镖擦发而过,未及起身,第二支飞镖也已掷出。王雪正想向左再避,忽见左首边立着一棵粗壮的杨树,王雪被杨树挡住去路,惊怵之下心念甫动,忙委身树后,只听噔的一声,那枚飞镖钉在树干之上。 张冠华狂吼一声,握拳向勃山远奔去。勃山远忙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将张冠华射退,未及抽第二支箭,李浩已经欺近。勃山远侧身避过李浩的一招猛虎式,右手向他后脖颈处抓去。李浩反身一肘,直击勃山远胸口。勃山远右手急忙变抓为掌,抵住李浩右肘,左手一晃,倒转弓身向李浩肩头砸落。 王雪趁着敌人被李浩纠缠之际,猛向前奔去,她知勃山远射箭掷镖的本领极佳,拳法却未必精强,想借机欺近勃山远,与他近身缠斗,这叫已几之长,搏彼之短。勃山远见王雪袭至身前,竖起弯弓射出一箭。王雪想不到他竟会有这样败中求生的奇招,近在咫尺竟然发箭射击,但见羽箭飞至眼前,实是难以闪避,当即身子后仰,顺势上踢,直削勃山远手腕。勃山远赞了声好,右臂挥出,隔开王雪脚腕,左手弯弓在王雪小腿上狠击过去。王雪小腿一痛,忙向后翻滚趋避,好在张冠华及时攻上,使勃山远不至追击。张冠华呼呼呼连出三拳,勃山远向后极退,掏出一枚飞镖掷出,张冠华侧身避过。勃山远飞镖掷出之时立即搭上弓箭向前射出,李浩惊叫一声:“冠华小心!”话音未落,张冠华肩头便被射中。张冠华左肩登时剧痛,又不敢冒然将箭拔出,只怕到时箭支带动肌肉筋骨,加重伤情,最难熬的还是中箭之后左臂无法抬起,既不能进攻又难以防守。 勃山远得意道:“好功夫,难怪我的手下连吃败仗。”举起弯弓纵跃向前,向着张冠华头顶劈落,眼见这一招若是击中,张冠华岂不脑浆迸裂?王雪大惊,顾不得小腿疼痛,一瘸一拐飞奔过去,与李浩同时伸手挡在张冠华面前,凭着两只肉臂硬接强弓一击。勃山远一击不中立时抬腿前踢,将李浩踢倒在地。王雪手腕一翻,双拳向前猛攻,王家拳法何等凌厉,满拟能将勃山远牵制住,让李浩有时间为张冠华包扎伤口。哪知勃山远只后退了一步,右手忽然探至腰间,拔出鬼头刀,猛地横劈过来。他这一刀砍得极快,王雪待要趋避已然不及,眼见刀光在脖颈前一闪,暗叫:“我死了。”却见勃山远将刀架在自己肩头,并不前送。 王雪虽是女孩,胆子却是极大,更不愿受制于人,便厉声道:“你要杀便杀,难道还以为我会向你跪地求饶吗?” 勃山远若要将王雪等人除去,此时自是轻而易举,但哈巴门人多势众,五湖四海皆有门徒,有朝一日上门寻仇倒也麻烦得很;他想来想去,还是应当先除掉他们掌教,此举既可扬名立威,又能令敌群龙无首,寻仇之事更是无法可想。勃山远皱眉不语,眼珠滴溜溜转了一阵,冷冷的道:“你们被打败了,现在让你们的掌教过来,我要跟他动手过招。”他生性高傲,有什么便说什么,这话已是挑明了再说,我要除掉你们门派。 李浩见王雪命在顷刻,张冠华得肩上又实在不轻,若是再斗下去,实是有死无生,但刘岳此时确是不知身在何方,即便知道,又如何能够答应。 王雪脖颈紧贴着刀锋,当此情形就算再不怕死也不禁心有余悸,惊怒之下头脑转的飞快,心想:“他是决心要杀掉我们了,却又迟迟不肯下手,很显然,他是要先见到刘师兄后再做打算。我且不妨玩个缓兵之计,反正最差都是一死。”于是朗声说道:“你何必着急呢,我们师兄这就过来收拾你啦!”此言一出,勃山远固心头一震,李浩张冠华也是大吃一惊。王雪转过脸来,向李浩张冠华悄悄使个眼色,示意他俩别多话。勃山远冷冷的道:“你说什么!”王雪淡淡的道:“我们与师兄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他迟迟不来,想必是有事耽搁了。” 勃山远之前躲身树后,确实窥见他们在此寻找刘岳,对王雪的话倒是信了九成,于是放下鬼头刀,冷冷的道:“谅你也逃不掉,我便在此等上一个时辰,你们掌教不来,我立时了结你们。”王雪心道:“你下手毫不容情,本来也没打算饶过我们,我难道不知?等上一个时辰也好,也许到时事有变动,我们能趁机逃脱。” 李浩与王雪将张冠华扶到树下休息。李浩在草地里找到几棵草药,嚼烂敷在张冠华伤口处,又为他拔掉羽箭,撕下衣袖为他包扎伤口。勃山远在旁瞧着,只冷笑不语,心想:“等你们掌教一到,我便动手将他和你们一起灭掉,这点肩伤你此刻治与不治又有何分别?”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山中毫无动静,不似有人会来。勃山远急不可耐,焦躁地来回踱步,无意识的侧头瞧了王雪一眼,心头忽然一凛:“这三个小孩武功不低,他们掌教的功夫只怕也不再我之下,到时他们四人联手,我功力再高也难保不测。”想到此处,从怀中摸出一根长绳,将王雪等人的双脚捆在一起,双手分别捆上,恶狠狠的道:“你们若是胆敢试图解开绳子,就是这个下场。”抬手一扬,飞出一枚飞镖,将一根树枝削落到地。 过了片刻,林中微有响动,似是有人接近,王雪心中窃喜:“且不管来人是谁,总算事有转机。”只见不远处的长草之间慢慢跃出一人,消瘦的身形僵直的身躯,直如干尸鬼魅一般,不是步子怡是谁! 李浩没想到竟能在这时见到步子怡,情急之下大叫道:“步子怡你快走!”步子怡茫然的瞧了一会李浩等人,脸上神色疑惑不定,似是已不相识。张冠华叫道:“是我们啊,步子怡,你好好想想,刘岳、李浩、吴天、张冠华、还有王雪!”步子怡听到刘岳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即又现惊疑神色。 勃山远向步子怡挥挥手,笑道:“好孩子,过来!”步子怡一见如故地向他走去,她双膝无法弯曲,走起路来甚是笨拙,脸上身上多处擦伤,衣上满是血污,李浩等人瞧在眼里,心中着实心疼。 步子怡跳到勃山远身旁,挥了挥僵直的胳膊,又唔唔乱叫起来,似是在恳求什么事。勃山远狞笑道:“你跪在我面前,我便将圣水给你。”步子怡脸现喜色,但膝盖手肘均不能弯曲,只能做出僵直站立或僵直躺倒的简单动作,要想跪下却难以做到。只见她弯腰躺下,就地滚了数圈,试图让自己跪下,但梁山帮的毒药何等恶猛,步子怡四肢已肿的如欲爆开,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跪姿。 勃山远哈哈大笑,道:“好啦,给你圣水便是。”说着在身后长草中摸出一个坛子交在步子怡手里。李浩等人一见大惊,心想这分明是毒水,又哪里是什么圣水?却见步子怡接过坛子,她无法弯曲双臂,只能将坛子高举过头顶,然后手腕倾斜,让毒水流出,再张口接着。李浩见她贪婪地喝着毒水,心中更是吃惊,王雪张冠华不禁齐声惊呼。 这样饮水十分艰难,一坛毒水倾泻下来,大部分洒在步子怡的脸上和衣领上,但喝进口中的也着实不少。李浩眯着双眼瞧了一会,忽然醒悟,尖声高叫:“不能喝啊,步子怡!” 原来步子怡中毒之后四肢胀痛的厉害,恨不得一死了事,但她行动不便,想要自戕却也不能,加之额头发热大脑混乱,又不愿让刘岳瞧见自己这副惨像,于是不顾一切地从高山跃下。哪知她跌落之时,恰巧撞在勃山远事先放置在草丛中的毒坛之上,坛子破了一个大洞,毒水流的步子怡满脸都是,步子怡迷迷糊糊地舔着毒水,只觉四肢的疼痛感渐渐减弱,又舔了一会,才隐隐觉得唯有这毒水能消除四肢的痛苦,她虽迷糊不省人事,却也知道自救,心下登时对毒水产生好感,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这一幕恰巧被外出而归的勃山远瞧见,他是梁山帮匪首,一见便知步子怡是中了自己的家传毒药,当时他虽不识步子怡,却知这个女孩与梁山帮定有渊源,于是将剩余的毒水收起,半胁半哄的将她引诱到自己身边跟随。 这些情形李浩虽猜想不到,但他精于医药,一见步子怡喝掉毒水之后身上肌肉略显松弛,便知她是被毒侵入四肢经脉,饮用毒水虽可缓解一时疼痛,但长此以往,四肢经脉必然受阻,纵然有解药相救,也会终身残废。这些医理其实粗浅,步子怡原本熟知,但眼下她半疯半傻,又哪里顾得了这些,何况她四肢着实疼痛,即便头脑情形,也不得不饮鸩止渴减缓痛楚。 勃山远见步子怡喝完毒水,转身对王雪道:“一个时辰已过,你们掌教呢?”王雪见他如此折辱胁迫步子怡,心下早已大怒,当下不愿再与他打诨使诈,只冷冷的道:“掌教在哪里,我怎会知道,你若是想找他,自己去找便是,又来问我干嘛!”勃山远脸色一变,喝道:“原来这一个时辰你都在耍大爷我玩呢!”王雪淡淡的道:“是啊,怎样?”勃山远额头青筋暴起,粗着嗓音道:“瞧我怎样收拾你!”说着纵身扑上。王雪惊呼一声,起身便要逃走,但她双脚与李浩与张冠华双脚捆在一起,三人毫无默契,只走出一步便一齐栽倒。 就在这紧要关头,忽听高处一人缓缓的道:“放开我的师弟师妹!”王雪心头一震,冲口叫道:“刘师兄!”抬头望去,只见刘岳笔直的立在远处的树梢上,身体随着树梢起伏摇晃。王雪从未见过这等功夫,心中不禁钦佩:“刘师兄的这身轻功当真高深莫测,我妈妈以拳术轻功见长,她的功力比之刘师兄可是相差甚远了。”又回头去瞧勃山远,只见他面带冷笑,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箭头对准刘岳。王雪心头一凛:“勃山远这怪人身上所携兵刃不少,远战近战皆大占优势,刘师兄仅凭血肉之躯,想要取胜只怕不易。”她对刘岳着实敬仰,对他的一身功夫又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刘岳战败。 李浩张冠华面色凝重的瞧着刘岳,只盼他能击退勃山远,尽快了结此事。 只听勃山远冷笑道:“你便是不可一世的刘岳吗,来让我瞧瞧你有多能打?”刘岳淡淡的道:“放心,你会见识到的。”勃山远脸上变色,一支羽箭向刘岳急射过去。刘岳双腿微一运劲,将脚下树枝折断,身子与树枝一齐落下。勃山远吃了一惊,心道:“好厉害的千斤坠功夫。”又搭上一支羽箭射出。刘岳见箭势奇快,不敢伸手去接,忙弯腰低头避过,又顺势抓起地上树枝护在身前。勃山远一连又射出三支羽箭,分击刘岳左臂、胸膛、右臂,令他无法向两旁趋避。刘岳虽明知他是将三箭分先后射出,但三箭几乎齐头飞来,实在分不清孰先孰后。刘岳暗自吃惊,知他若非天生神力,便是内功精湛,但自忖勉力也有此功力,当即挥动树枝,将三支羽箭拨落。 勃山远见刘岳轻描淡写地挡下自己的三箭神击,心中大惊。刘岳不等他再做进攻,树枝猛地脱手,向前飞击。勃山远没料到刘岳竟有胆将手上仅有的兵刃丢弃,本想拿箭再射却也不及,忙侧身闪避,树枝擦脸而过。勃山远暗叫一声:“好险。”站定身子,却见刘岳趁势追击,一招猛虎式急攻过来。这一招勃山远适才见李浩使过,但李浩功力较之刘岳实在相差甚远,他惊慌之际不敢拆解,忙运劲向后纵跃,只听咔嗒一声,手上那张弯弓的弓弦已被崩断。勃山远满脸通红,又羞又怒,狠力将弯弓向地上一掷,解下背后长枪,喝道:“我要再你身上刺穿几个大血窟窿!”刘岳哼了一声,拾起地上树枝抢先攻上。若较兵刃上的造诣而言,勃山远常年打家劫舍,刀枪箭斧皆能灵活运用,刘岳从未练过兵刃,莫说只一根树枝,便是精良的棍棒也没握过一次;但武学之道殊途同归,刘岳功力匪浅,一法通,万法通,将树枝使将开来也自游刃有余。 斗到酣处,勃山远倏地急退数步,长枪向前猛刺,他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便使出这样的远攻招法,心下洋洋得意,倒要看看刘岳仅凭一根破树枝,又如何能够拆解。刘岳将树枝横在胸前,身躯在枪头下左闪右避,勃山远的枪头每次击出,距刘岳至多不过数寸之遥,旁人瞧见,无不心惊。李浩喝道:“勃山远,你如此欺负人,还有脸做着一帮之主吗!”勃山远冷笑不答,长枪连连刺击。王雪忽然叫道:“勃山远,你害死过多少人,他们要来找你索命啦!你快回头瞧瞧,他们站在你身后啦!”勃山远知王雪说这话不过是要扰乱自己心神,他做的本是伤天害理的营生,原本就没指望能平安长寿,自也不怕鬼神之说。 王雪又说了一阵,见勃山远不理会,也就闭口不语。忽见勃山远招式陡变,长枪虚划半圈,向前横扫过去,将刘岳手中树枝削掉一大块,若非刘岳趋避及时,半颗脑袋也被削掉。王雪等人齐声惊尖叫。勃山远笑道:“你不妨再去折一根树枝!”手上却加快发招,不让刘岳令择兵刃。刘岳丢下树枝,空手而搏。勃山远挑起长枪向前刺出,刘岳侧身向前疾冲,左手搭在枪杆之上。勃山远没料到刘岳近身的功夫如此了得,惊讶之下忙运劲会拉枪身,却哪里拉得动。哈巴术是近身的搏斗术,刘岳好不容易缠住对手兵刃,自是不肯轻易脱手。勃山远呼呼地转动长枪,要逼刘岳脱手,刘岳左手死死握住枪杆,身随枪身而动。 勃山远只觉手上长枪越来越拿捏不定,已不敢再似先前那样急速进攻,只是双手护住枪身,不让刘岳有机会抢夺。刘岳淡淡一笑,右手搭在左手之上,将枪杆向前一推。勃山远见长枪反向自己撞来,大惊之下忙运劲抵住,虽然自己这边的枪身没有枪头,但枪杆击在脸上也是极痛。不料刘岳这一推只是诱敌虚招,见勃山远中招,双臂顺着他抵住枪杆的力道向后猛然回拉。勃山远终于拿捏不住,双手一滑,长枪已被刘岳夺去。 勃山远失了长枪,当即向后纵跃,除下腰间鬼头刀。刘岳早知他会如此,抢上数步,长枪向前一刺,在他手上划出一道伤口。勃山远右手一痛,登时鲜血横流,手中大刀跟着掉落。 此时勃山远仅剩的兵刃便是斜挂胸前的一排飞镖,但飞镖细小,又如何能够近身搏斗。刘岳抬起长枪,向敌左肩刺去。勃山远身为一帮之主,临危之际反应极快,见长枪刺出无法闪避,忙转动身体,将挂着飞镖的右肩露在枪下。只听咔嗒一声,肩上皮带被刘岳枪头挑破,飞镖掉落了一地。 刘岳横过长枪,在勃山远腹上用力击去,不等他趋避,枪头已抵在他喉前,刘岳淡淡的道:“你梁山帮作恶多端,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方才做个了结实在不委屈你……”突然背心一痛,一柄利刃自背刺入。 这一刀却是步子怡在他背后忽施暗算。本来凭着刘岳的武功,便是十个步子怡也伤他不得,但步子怡身体僵直,行动没有丝毫声音,刘岳又对步子怡全无提防,万料不到她会陡施毒手。 这一下变起俄顷,勃山远乘机发掌,拍在刘岳右肩,将他锁骨右臂一齐打断。刘岳呼了一声,倒在地上,斜眼望着步子怡,脸上神色既无责怪,亦无失望。步子怡见刘岳这副神情,不禁大感诧异,她神志已疯,并不识得刘岳,但却觉此人十分眼熟,又见他满脸关切的瞧着自己,心下好生后悔捅他这一刀。 勃山远夺过长枪,抵在刘岳胸口,笑道:“现在看看被了结的那个人是谁!” 二十二、命悬一线 李浩见刘岳重伤倒地,大叫一声,起身奔来,惊慌之际忘了缚在脚上的绳索,一个踉跄与王雪张冠华一齐滚倒。勃山远哈哈大笑,道:“今日便是你们的毙命之期,何必着急?”王雪大声骂道:“你这个江湖败类,你简直禽兽不如!”她知勃山远凶残,怎样去求他也是无用,索性骂个痛快,稍解心头之恨。勃山远出身草莽,污言秽语听得多了,也不在乎。 忽见刘岳左臂微扬,一枚飞镖脱手,划断了张冠华脚上绳索。勃山远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岳重伤之余仍有此功力,盛怒之下抬腿将他踢向一侧。张冠华纵身扑上,王雪跟随在后,二人竟然不去理会手上捆缚。刘岳大叫道:“你们快走!”但见他命在顷刻,张冠华哪里肯走。李浩闪在王雪面前,叫道:“我们快走,别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勃山远吼道:“你们走不了!”持枪奔上。李浩双手被缚,用肩撞了一下王雪,示意快逃。王雪见己方三人手上均缚着绳索,即便解开捆缚以三敌一,也万不是勃山远的对手,当即回身叫道:“走吧冠华。”与李浩双双跃如林中长草之间。张冠华跟着一起逃走。勃山远大喝一声,发足追赶。 王雪等人手上虽捆绳索,脚上轻功却丝毫未减,加之熟悉林中地形,片刻间便将勃山远甩脱。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心先去与吴天相会,再去偷袭勃山远,救回刘岳,若刘岳已遭毒手,那便拼了性命不要也得将勃山远除去已报杀兄之仇。三人沿着山坡来到峰上,只见吴天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眼望坡下,他还在等刘岳背负步子怡攀上。王雪叹道:“吴天,你别等了,刘师兄和步子怡不会来了。”吴天一怔,抬头瞧了一会王雪等人手上的绳索,奇道:“三个人都被捆上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李浩将适才情形简要说了,吴天大惊,飞身便要赶去相救。张冠华叫道:“喂喂,你先给我们解开呀。”吴天一想不错,走回身来解开三人手上绳子。 众人快速商量了一下对策,便往山夷峰奔去。王雪上一次上峰险些丧命,此时忆起仍心有余悸,但想到为了刘师兄,也只有硬着头皮硬闯了。四人来到中峰,竟见不到一个人影,不禁微感诧异,哪知到了上峰,仍见不到一个人,于是分散开来查探情况。王雪走去涯边牢屋,见牢屋门中并无一人。李浩飞身跃进一栅栏庭院,仍不见人,正自纳闷,忽见吴天站在右首边的一座宏伟大房上,向自己挥手,示意房内有情况。李浩等人忙飞身上房,轻轻揭开一片瓦片,只见房内是硕大的厅堂,里面站满了人,所有梁山盗匪显然全聚集在此。厅堂末端站着六人,分别是刘岳、步子怡、勃山远与蜘蛛蠕虫蝴蝶三人。 只听蝴蝶躬身道:“帮主果然神功盖世,将哈巴门的掌教捉了来,了却了我们的心腹大患。”人群中便三三两两的响起了恭维之声。勃山远正色道:“这个刘岳果然非同小可,他手下诸人武功也自不弱,过去你们屡屡败在哈巴门手下,也绝非偶然。”蝴蝶等人听勃山远如此说,脸上均是一红。 勃山远又道:“今日大获全胜,全仰仗一个人从旁相助。”说着大手一挥,步子怡应手走近勃山远身旁。梁山帮群盗大多识得步子怡,知她功力了得,实是劲敌,又见她四肢僵直,行走之状如同干尸,心中无不诧异。勃山远笑道:“好姑娘,这次多亏了你帮我,我再赏赐你一坛圣水。”说着对蜘蛛使个眼色。蜘蛛捧来一个坛子,打开封盖,交在步子怡手中。群匪见步子怡高高举起毒水,似要饮用,心中更是大奇。 刘岳厉声喝道:“步子怡,不准喝!”步子怡一怔,慢慢放下毒坛,但她四肢实在胀痛的厉害,只知唯有“圣水”能够缓解疼痛,略一犹豫,又将毒水举起。刘岳怒道:“扔掉它!”步子怡又是一怔,终于忍痛将毒水掷在地上。 勃山远笑道:“佩服佩服,不愧是哈巴门的掌门人,连门下中毒的疯子都还不忘记听你命令。”刘岳铁青着脸转头不答,他背上虽被步子怡捅了一刀,刀口虽深,却只是皮外伤,真正痛苦地还是锁骨与左肩被敌折断,身上虽无捆缚,却也没有手段逃脱。 勃山远脸现怒色,大声吼道:“我将你捉来,为的是要将你当众宰杀,以洗我们过去的战败耻辱。”说着高举鬼头刀,便要向刘岳头顶劈落。忽听砰的一声,一物从天而至,似是小孩玩的爆竹,却见那爆竹轰的炸开,大厅登时烟雾弥漫。窗外又飞进数个爆竹,落地即炸,**登时乱成一团。蝴蝶大叫道:“是哈巴门的流星,大家别乱,将大门守住!” 勃山远知来人是要相救刘岳,忙提刀向下劈落,要抢先将刘岳除去。刘岳侧身避过,右手食指在勃山远手腕上一点,勃山远手腕一麻,单刀脱手。勃山远怒极,便要动手再攻,一枚流星忽然在他面前炸开,他眼前火光一闪,随即不见了刘岳踪影。 王雪李浩趁乱翻窗而入,将刘岳救出大厅。张冠华早已将守在大厅门口的两个敌匪击晕,为逃出的刘岳等人殿后。 勃山远不见了敌踪,知刘岳等人已经逃离,怒吼一声,不待厅堂上的烟雾散去,便率着蝴蝶蠕虫蜘蛛三人展开轻功追去。 若论轻功而言,王雪李浩等人的功力绝不在蝴蝶勃山远之下,但此地是梁山帮的地界,蝴蝶等人对周围山路十分熟识,刘岳重伤未愈又无法长途奔走,虽没被敌追上,若想摆脱敌人却也不易。 王雪等人扶着刘岳又行了数里山路,刘岳有气无力的道:“你们不应该来救我的,若是你们有何闪失,我……我……”说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这个“我”之后的话却也说不出来。王雪叫道:“师兄你别说了,我们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救回你!” 说话之间众人已奔至一条岔路口,若向左边山路走去,便可回到住处。李浩毫不犹豫地往左带路,刘岳拽了一下李浩胳膊,轻声道:“走另一边。”李浩看了一眼右侧山路,此路直通山顶,树林草地及是茂盛。李浩知刘岳心意:若是回到住处,勃山远也必跟来,那时情形势必凶险;若是另辟蹊径,躲入长草之间,勃山远一时未必寻找的到。李浩应了声是,带头走向右侧山路。 众人上了山才忽然发现,原来山顶极小,并无下山途径,草木繁茂虽可暂时藏身,但追敌要想寻得也并非难事。吴天四周转了一圈,除了来时山路外,四周都是陡峭悬崖,实无第二条小路可以下山,这样一来,哈巴门众人便如笼中困兽一般。吴天回到刘岳身边,将周围情形说了,王雪明知凶险,却不忍让众人寒心,便泰然自若的道:“好的很,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斗上一斗,谁胜谁负还难说的很呢!”刘岳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大石说道:“我要去那里躲一躲。”众人瞧了一眼那块巨石,心中均想:“藏在石后虽然隐秘,被敌发现却也是迟早之事,与其到时坐以待亡,还不如现在就和他们拼上一拼为好。”当此关头却不便违拗刘岳,于是将他扶到石后坐好。刘岳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别让敌人欺近,招式保守一点,别再受了伤。我在这里将断骨接上,然后再出来助你们。”王雪等人一听甚喜,只觉此法甚妙,想到刘岳重伤之时仍能冷静的出谋划策,心中不禁钦佩。其时常人若要接上断骨,即便痊愈也是成年累月之事,但刘岳精通按摩正骨之术,锁骨与左臂上的伤痛也只是严重脱臼,并非真正的断裂,短时间接上断骨再酣斗一场,绝非难事。 李浩道:“这个办法好,我们出来为师兄守着。”刚从石后转出,勃山远正巧走了上来,与他四目相对。蝴蝶蜘蛛这时也已奔上山顶,蠕虫紧随再后,步子怡四肢臃肿,兼之双膝五法弯曲,却是行在最后。众人轻功高下由此可见。王雪等人这时也从石后走出,站在李浩身侧。勃山远见此情形,已知刘岳躲在石后,却没想到他是在争取时间接续断骨,还只道他是贪生怕死不敢出来,心里微觉可笑:“你身为一派掌门,竟然如此懦弱不济,遇事只让师弟师妹出头,自己却躲藏起来不敢见我。难道你真会无知的以为躲在石后我便寻你不着吗?”忍不住轻笑起来。 吴天道:“你有什么好笑的,你已经死到临头了,难道不知?”勃山远敛住笑,正色道:“很好,让我瞧瞧我如何死到临头!”说着抽出两枚飞镖,分别向吴天、王雪掷去。吴天说这话原本是想激勃山远与自己大吵一架,为刘岳更多的争取时间,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勃山远立时动手,见飞镖袭来,忙低头疾冲到蠕虫面前,与他斗在一起。王雪见飞镖飞至,侧身闪到蝴蝶身旁,抬腿向他胸口袭去,随即身形一晃,欺到蜘蛛左侧,发掌抓他腋下大穴。 步子怡这时已分不清敌我,见双方动上了手,双拳便向李浩推去。她中毒之后力道大的出奇,李浩不敢硬接,闪身避过,叫道:“别打啦,步子怡,我不是你的敌人!”步子怡听不进去,仍是逼迫李浩动武。李浩侧头避过步子怡右拳,左掌与步子怡左拳相抵,他的功力原不在步子怡之下,不然震武大会之时也轮不到他与步子怡争冠,但眼下步子怡力大无穷招式诡异,最难的还是李浩顾念同门之情,不敢当真出手伤她,是以交手之时略处下风。 勃山远抡起鬼头刀向张冠华肩头劈落,张冠华一招反刀滚式反身绕过,顺手将站在王雪身后意图偷袭的蠕虫踢倒。王雪绕到张冠华身侧,发拳连击勃山远。勃山远将刀头一横,反削王雪手腕,王雪大惊,忙收拳后跃,只吓得面色苍白。勃山远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差得远呢!”挥刀再次攻上。张冠华从旁便要相助,忽然面前人影闪过,蝴蝶已拦在他面前,连出怪招将他逼退。 王雪畏惧勃山远手中大刀,不敢再施反击,这样一来,登时变成了只能趋避不能还手的难堪局面。勃山远抡着鬼头刀连连砍击,王雪左右来回趋避,终于不敌,腰间被刀锋划中,伤口虽不甚深,却也流血不止十分痛楚。忽见敌刀自上而下劈落下来,大骇之下忙向后纵跃,不料勃山远中途忽地收刀,沉肩向前猛撞,王雪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勃山远将长刀高高举起,狞笑道:“这一刀若是砍你不死,我从今以后拜你为师!” 王雪见长刀劈落,自知难逃一死,临了之际反而气定神闲,不似从前那般惊慌,闭上双目,心中只想:“妈妈,我王雪若有来生,还要做你的女儿。”忽听勃山远一声惨叫,又疾退数步。王雪一怔,睁眼瞧去,只见刘岳站在面前,怒目逼视着勃山远,勃山远右手兀自死死握住刀把,左手捂在胸前,显然胸口遭到重击。 原来刘岳已将断骨续上,左肩左臂虽仍是疼痛,却已无大碍,从石后转出,一眼便瞧见王雪命悬一线,当下不及细想,抬腿向勃山远飞踢过去。勃山远毫无防备,胸口被踢的正着,火辣辣的疼,却见刘岳双手护于胸前,断骨之处显然已被接上,心中大感诧异。 王雪见刘岳已无大碍,心中大喜,笑眯眯的道:“勃山远,你刚才说一刀砍我不死便拜我为师,这话还作数吗?”李浩等人这是已退到刘岳身边。勃山远恼羞成怒,刀尖直指刘岳,大声吼道:“干掉他们!”蠕虫怒吼一声,与蝴蝶一起向吴天张冠华攻去。勃山远则与刘岳斗在一起。 步子怡抬腿踢向李浩,她四肢肿胀,转胯踢腿显得十分笨拙。李浩闪在步子怡身后,挡住蜘蛛攻来的一拳,回身叫道:“步子怡,你别再打我啦,我是李浩呀!”步子怡默不作声,起腿后踢。李浩忙向左侧闪身相避,忽见面前拳影飘动,蜘蛛已从左追击而至。李浩不及反应,就地一滚,闪到蜘蛛身侧。蜘蛛一拳打出,中途失了目标,却不及收势,正巧打在步子怡背心上,步子怡哼了一声,向前栽倒。本来以她的身手,即便中拳也不会摔倒,但眼下她中毒已深,身体失了平衡,别说是受到重击,即便一阵强风也得勉力硬挺方可站稳。 刘岳正与勃山远迅速游斗,顷刻间已拆解了数十招,两人身上短衫均被大汗湿透。刘岳左手抓住勃山远持刀的右手手腕,右手在他腋下猛击一拳,忽见步子怡倒地,瘦小羸弱的身躯在地滚来滚去,离山崖边缘已经不愿。刘岳大骇,忙飞奔过去相扶。勃山远有意要阻拦刘岳救人,猛地向前一扑,将他按到地上。刘岳精通地面缠斗之术,此时若要击败勃山远实是轻而易举,但他急于相救步子怡,更不多瞧勃山远一眼。勃山远见刘岳全不理会自己,心想:“时机来啦!”挥刀猛向刘岳左肩劈去,忽听右首边一声呵斥,一人从旁飞至。勃山远转身一瞧,只见王雪就地翻滚而至,一招地虎式自下而上攻来。王雪被困于力虎堂之时,在仓库中见刘岳多次使地虎式激战王力强,当时情势紧迫,无心研习此招变化,事后多加回忆,对这招地虎式颇有心得,不敢说已精通其要,也算小有所成,此时情急之下运用出来,力道更是大增。勃山远见机飞快,见王雪伸手抓自己脚踝,忙高高跃起挥刀反击。王雪一抓不中,突然高抬后退,向上飞踢。勃山远从没见过如此怪招,身于半空之中又无从借力,双腿被王雪踢中,登时头重脚轻,失了平衡翻倒在地。 王雪将刘岳扶起,轻声道:“师兄,你还好吧!”刘岳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打得好,孩子。”见步子怡已滚至崖边,忙飞奔而去。 勃山远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小女孩击倒,心中又惊又怒,举刀向王雪狂砍。王雪见面前刀影飘忽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哪里还敢接招,忙向后趋避。勃山远叫道:“来跟我打呀,胆小的臭丫头!”王雪惊骇之下口头却也不肯吃亏,大声叫道:“你这徒儿好不孝顺,竟然砍你师父。”勃山远先前将话说的满了,也却没想到那一刀击王雪不中,此时在蝴蝶等手下面前下不了台,登时勃然大怒,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劲,一下追至王雪身前,回刀横劈。王雪在他刀下吃过一次亏,知他刀法凌厉,忙抬手抵在他手腕上。勃山远忽地抬腿,踢向王雪小腹,此时王雪若是躲闪,势必会被刀头砍中,只能将气力集于小腹,硬受这一击。只听砰的一声,王雪被踢倒在地,小腹锥刺般的疼痛,一时难以起身。勃山远趁机举刀,嘶声吼道:“这次若是再砍你不死,我当真拜你为师!” 刘岳全力追赶步子怡,见步子怡跌落山崖,忙飞身至崖边伸手抓她。可是仍迟了片刻,刘岳指尖已碰触到步子怡衣角,却没能将她抓住,眼睁睁的瞧着她滚落山崖。刘岳一声惊叫,对步子怡所有的疼爱、关心之情登时化为满腔怒火,转过身来,发了疯地攻向勃山远。 勃山远手中长刀尚未砍下,刘岳已然攻来。勃山远呆了一呆,就这片刻之间,刘岳已抬腿将他单刀踢落。勃山远大惊之下心中只想:“难道我真的命注定要拜王雪这臭丫头为师?” 刘岳大喝一声:“看招!”左拳直击勃山远右耳根处,随即发肘撞在勃山远胸膛。勃山远痛叫一声,正要运劲反攻,右手衣角已被刘岳抓住。刘岳身体一横,将勃山远的身体高高举起,甩向另一侧的山崖。这山崖远比步子怡跌落的那处山崖陡峭,勃山远武功再高,跌落下去即便不死也必重伤。蝴蝶等人见大势已去,知若是再斗下去势必被哈巴门活捉,到时倘若只遭对方一顿毒打,那已算是十分仁慈的惩戒了,当下不顾一切的转身便逃。李浩张冠华闪在他们三人面前,李浩叫道:“怎么,这就想走吗?”蠕虫见势不好,灵机一动,赔笑道:“我懂您的意思,我懂!”俯下身子,顺着来时的山坡滚将下去。这山坡虽不甚陡峭,跌落之时也多少会被树枝石角擦伤,但他心想与其像那勃山远一样从另一侧陡峭的山崖跌落,到不如主动一点,从这边较缓山坡滚下为好。这一招果然奏效,刘岳等人见他主动滚下山坡,也不多加留难。蜘蛛和蝴蝶心高气傲惯了,自是受不了这份屈辱,但想若是不效仿那蠕虫,势需受到更大的屈辱,互相对望一眼,铁青着脸,一先一后从山坡滚下。 二十三、巨斧弯刀 李浩等人见敌退去,走到刘岳身边,瞧他的伤势。刘岳喃喃道:“她又一次跌落山崖了,难道这孩子真的这么命苦吗?”众人呆望崖边,凄然不语,过了良久,李浩缓缓的道:“师兄,我初次参加震武大会那天,被人打的好惨,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你扶着我走下擂台。你当时对我说,人生难免会失败的,只要不放弃自己的精神就好。”他是在用这句话反过来安慰刘岳:不必太颓废,生活难免会有雨打风霜。刘岳望着山崖,缓缓点头。 王雪走到崖边,俯身看了半天,刘岳怕她失足坠落,大呼将她召回。王雪回身道:“这山崖虽然深险,却也不是太陡,我们下去找找,即便步子怡身受重伤,也得及时将她救回治疗,至少,至少……我们也得将她的尸身找回。”这话虽然消极,却也十分在理,王雪言语沉稳,态度冷静,不由得令人信服。吴天忙道:“说的好,我们下去找找看……”张冠华极是冲动,不等吴天说完,便带头下山。 众人行至山下,李浩转身道:“师兄,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刘岳已连着三天不眠不休,又伤愈不久,却也无力再去寻找步子怡,当下也不强求,向余人嘱咐几句小心,便回往住处。李浩等刘岳走远,带领王雪等人绕过山头寻觅步子怡。 众人转过一条小路,忽见前方迎面走来两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左边那人又高又壮,身后负着一柄短把巨斧,手上拎着一根带套索的长绳,右边那人则又矮又瘦,身形比王雪还小了一圈,这人腰间挂着一柄弯刀,背上负着倒钩渔网。这一壮一瘦二人交头接耳,不知再商量什么,见李浩等人走近,便闭口不语,所谈之事似乎甚为隐秘。李浩瞧他们模样打扮,绝非一般的樵夫猎户,从他们身边走过之时,留神观察他们步伐,见他们步履矫健沉稳,竟是武林好手,心中微觉惊讶。那瘦小之人也忽然露出惊讶之色,显是也察觉到了李浩等人亦不甚弱。 李浩默不作声的跟在王雪张冠华身后,直到转过山路,才叫住王雪,低声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的那两个人。”吴天道:“刚才从我身边走过的那两个人吗,我一直在留神观察他们,他们绝对不是寻常镇民。”王雪适才从那二人身旁走过之时,也起了戒心,但急于寻得步子怡,也并未将二人放在心上,此时听李浩吴天如此一说,忙问吴天:“他们哪里不寻常了?”吴天惊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他们二人,一个又高又壮,一个又矮又瘦,身形上的差异好大呀,还有,那个矮子腰间的弯刀也是宝贝,我不敢说它削铁如泥,起码也比寻常兵刃锋利很多,还有……”李浩听他说来说去只关心这些体型上,兵刃上的显而易见之事,心中不禁不悦,伸手按在吴天嘴上,转头对张冠华和王雪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他们的武功?”张冠华道:“高个的膂力惊人,矮个的轻功极佳。”李浩皱眉沉思了一会,似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 王雪忽道:“李浩你别愁,这两件事我们可以分开去做。”李浩被王雪瞧破心事,反而开心,笑道:“这样最好啦,我和张冠华往前走,你带着吴天回去。”张冠华奇道:“你俩再奇奇怪怪的说什么呀?”又转头去看吴天。吴天嘻嘻一笑,道:“你别看我嘛,李浩说的话,我经常奇怪。” 王雪道:“其实也有没什么,只是李浩实在不放心刚才走过的那二人,想要回去看看,但是我们现下又必须去找步子怡。所以我说,大家分开,一半人去找步子怡,一半人往回悄悄跟踪那两个怪人。”李浩道:“我刚才和那瘦子对望了一眼,他对我有印象,张冠华身材高大,跟踪起来易被察觉。王雪,你这就和吴天回去跟踪那二人,如果出事了,就发射流星告知我。”说到后一句话时,已拽着张冠华走过前方小路。吴天冲着李浩背影叫道:“可是我想去寻找步子怡……”王雪不等吴天说完,便拽着他往回走。 王雪担心失了那二人行踪,拖着吴天走的飞快,哪知只转一个弯,便跟上了二人。原来那二人在山中信步闲谈,走的并不甚快。王雪知吴天好动,不能耐着性子跟踪,若带着他一起早晚会被人察觉,于是将吴天安排在一棵槐树下坐好。王雪道:“你乖乖的站在这里吃槐花,等我回来。”也不等吴天答允,顺手抓下一把槐花塞在他嘴里,回头便走。 这条山路四周没有大的树木,不易躲藏,王雪只能将身体伏在草丛里贴地爬行,目光始终不离信步的那二人。只见那高个壮汉不时用绳索抡打附近长草,似在寻觅什么踪迹。忽听那矮个不耐烦的道:“我们回去吧,她应该不在这里。”高个道:“听说她前几日还在这里游荡,我们再走走看吧。”矮个抱怨道:“我们走了一天了,回去歇歇也好啊。”高个轻声喝道:“他要求明日黄昏在码头交易,从这里到码头还需半日路程,我们现下若是寻不到人,明日拿什么交易?”矮个又嘟嘟囔囔的抱怨几句,高个不再答话,继续前行,矮个也只得跟着。王雪心道:“原来你奉命出来寻人的,巧得很,我们也是,但不知道你们究竟要找寻何人。” 忽见山头上人影晃动,王雪忙蹲低身子,悄悄瞧去,那人正是步子怡。王雪见步子怡未死,心头狂喜。步子怡身材本就瘦弱,连日来又不饮不食,这时更是瘦的皮包骨头,直如大病未愈的乞丐一般,王雪心中不忍,只想即刻带她回去,但此时却不便立刻站出,不然被那二人发觉指责跟踪,可难以自圆其说。王雪心道:“步子怡你在坚持一下,待那二人走开,我马上来带你回家。”怎奈那二人东张西望,半天也不迈出一步,步子怡在山头一瘸一蹦地行走,竟也不脱那二人视线。 那矮个忽然指着步子怡叫道:“在那里,你看那个人是吗?”高个一见大喜,挥起绳索叫道:“且不管她是不是我们要找之人,先活捉回去再说。”与那矮个狂奔向步子怡。 王雪见那二人找上了步子怡的麻烦,顾不得再躲藏跟踪,忙起身掏出流星,晃亮火折点燃了,松开手,一颗火球急射向天空。虽是青天白日,但彤红的火光仍十分耀眼,料想李浩必能瞧见。 那壮汉已快步拦在步子怡面前,步子怡见来者不善,心头大惊,忙转身要逃。那矮个笑嘻嘻的站在步子怡身后,怪叫道:“小妹妹,凭你现在的脚步,任谁都能抓得住你,你又何必徒劳的反抗呢!”步子怡逃脱不得只好抵抗,将双臂抬起置于胸前,做出扼杀的手势,口中嘶嘶怪叫。她模样越吓人,高个矮个反而越敢肯定她外强中干徒有其表。那高个壮汉笑道:“小妹妹你别怕,我来啦!”手中绳索脱手,对准步子怡脖颈掷去,他将套索掷的极准,不偏不倚正巧可以套落步子怡脑袋。 一人忽然闪在步子怡面前,将套索抓在手中,那高个壮汉一怔,只见来人是个和步子怡一样瘦弱的小小女孩。那女孩正是王雪。高个壮汉喝道:“小丫头嫌命长是不是!”手上运劲便要将绳索拽回。王雪心道:“比拼内力吗,我也不惧你。”将功力运至手臂,意图夺过他的绳索。哪知那高个壮汉不但天生神力,内力也自不弱,这一拽似有千斤之力,绳索登时从王雪手上划出,在她手上擦出一大道勒痕。只此一招,高下立判,王雪固是心惊,那高个壮汉却也暗自纳闷,原来他有意要显露武功,回拽绳索之时已用上了全部力道,满拟将王雪摔的在地打滚,哪知王雪却只一晃,并未栽倒,这等内力虽算不上贯古绝今,寻常江湖人士却也难以练成,何况只是一个小女孩。那壮汉双目一瞪,厉声道:“臭丫头,报上名来!”王雪从不隐瞒性命,朗声道:“我叫王雪。”那壮汉与那矮个对望一眼,心中均想:“王雪,这名字我可从没听过。” 李浩张冠华这时也已赶来,守在步子怡身边。那矮个拔出腰刀,倏地闪到那高个身旁,与他一齐面向步子怡。李浩等人见他这等轻功,均觉骇异,却听他低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阻拦我们!”吴天这时也急匆匆地奔来,将步子怡搂在怀中,喝道:“我才要问你们呢,你们要对她做什么!”那高个道:“她是我妹妹,得了失心疯,三天前离家出走,我们兄弟二人来此寻她。你们又是何人,又为什么要阻拦我们寻回爱妹。”李浩等人一听大奇,相顾惊疑,不但以前从未听步子怡说过有两个古怪哥哥,瞧这二位身形面向可也不像是亲兄弟。那矮个见李浩等人皱眉瞪眼,显是不信,又补上一句,道:“我这位兄长叫米无才,我叫米无德,我这个妹妹叫米无能。过来无能,跟哥哥回家了。”李浩心想:“哪有人会起如此不吉之名?”又想他这名字多半是随口杜撰的,也不以为意,眼下步子怡伤重,急于回去休养,可不便在此多做纠缠,于是说道:“对不起的很,你们认错人了,她不是你们的妹妹。”向身旁王雪等人使个眼色,要他们抓紧离开。 那高个吼道:“她明明是我的妹妹,你们却偏说不是,难不成你们是人口贩子,要将她拐走贩卖吗?”这话是明着相激,李浩虽然知晓,却也忍不住发作,低声吼道:“她叫步子怡,是我的师妹,与我们朝夕相处多年了,难不成你们二位也得了失心疯,将人认错?” 那高矮二人听到步子怡这名字,脸色一变。高个解下身后巨斧交到左手,右手仍是握住绳索,厉声叫道:“好啊,我们找了一天了,现下总算找到了。步子怡,我们此行便是要将她活捉。”踏前一步,挥起巨斧向李浩头顶猛劈下去。李浩大惊,没料到他会忽施毒手,当下不及运招反击,忙将步子怡推开,自己借着这一推之力向右侧避让。王雪见对方已撕破脸,双方动了手,便欺到那矮个面前夺他弯刀。那矮个嘻嘻哈哈的狂笑,弯刀横在身前,就地旋转一圈,向王雪膝盖扫去。张冠华身材高大,与那矮个这样小巧灵活之人动手诸多不便,便向那高个壮汉攻去,飞腿将他巨斧格开,发拳击他面门。吴天将步子怡从战团拽出,将她带到身后一排数十株野菊下,轻声道:“你在这里藏好,步子怡,千万别出来。” 李浩这时已闪到那矮个背后,与王雪合力斗他。那矮个前后树敌,将弯刀舞成一道光,向前疾闯。王雪看不清刀锋来势,不敢冒然抵挡,只得向旁跃开。那矮个逼退王雪,又向李浩攻去,以一敌二竟仍不落下风。 吴天安排好步子怡,飞身赶去相助。张冠华与那高个壮汉力拼,两人都已累得大口喘气。张冠华左臂探出,抓他右手手腕,意图将巨斧夺下。不料那高个左手一横,手上套索竟是收发自如,反将张冠华左臂套中。当此关头张冠华无暇去解套索,见巨斧击来,又无法后退,只能贴身而搏,虽处下风,却也能勉力招架。吴天忽地飞出,抬腿将那高个壮汉手中绳索踢落,不等他挥斧砍击,便闪身到他背后。张冠华忙趁机跃开,解下手上绳索。 王雪拍掉两根树枝,将一根交在李浩手中,与他窜刺那矮个,终于将战局打成平手。那矮人数次挥刀去削王雪手中树枝,却始终削不着,心头一急,举刀向前猛砍,拼着受树枝一击也要将王雪斩倒。王雪侧身避过,李浩趁机欺近,树枝顶在他弯刀之上,大声叫道:“步子怡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对她痛下杀手?”那矮个一呆,随即笑道:“我们只是要对你们痛下杀手,至于那步子怡,她没得罪过我们,我们也不过是要将她活捉,去交给一人。”李浩问道:“交给谁?”矮个不答,将刀身抽回,反向王雪挥去。王雪心想:“我们也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们却连使杀招!”心头渐怒,出招不再保守,数招过后,竟然略占上风。李浩见王雪如此蛮打,只怕她一个闪失被敌刀重伤,忙将那矮个招式引开,叫道:“王雪,你从他身后进攻。” 那高个怒吼一声,巨斧横扫,逼开吴天,又回身去劈张冠华。张冠华双臂齐上,顶住斧头把手,那高个左手变拳,抡打过去,张冠华无法抵挡,忙从旁闪开。高个趁机抢上两步,拾起地上套索,向野菊地里一甩,正套在步子怡脖颈上。步子怡大惊,便想将套索解开,但她双臂无法弯曲,双手摸不到脖颈,只急得她乱跑乱蹦,哪知这样一来,套索反而将她勒得更加紧了。 高个叫道:“得手了,快走!”王雪叫道:“哪里走!”快步向他奔去。那矮个身法极是快捷,抢先数步跃到高个身旁,从怀中掏出两颗烟雾弹向地掷去,只听轰隆一声,林中登时黑烟弥漫。李浩等人知那二人厉害,怕黑烟中看不清敌方招数惨遭偷袭,又担心黑烟有毒,不敢穿烟去追,只得向后退开。待烟雾散去,那二人已挟着步子怡下了山。张冠华冲着山下高声吼道:“米无德,将人放还,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那矮个哈哈大笑,转身叫道:“你爷爷姓丛,江湖上称为弯刀旋风,谅你无知小儿也没听说过。” 王雪听到“弯刀旋风”四字,心头一凛,尖叫一声,道:“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们了!”那二人这时已挟着步子怡走远,李浩张冠华轻功再高也难以追上。李浩问道:“王雪,你识得他二人吗?”王雪道:“我以前跟我妈妈闯荡江湖时听说过他们,今日也是首次得见,他俩果然名不虚传。”吴天低声道:“他真的好强,刚才那一斧头差点将我劈成两半。”言下甚是失落。李浩又道:“可是他们俩为什么要捉步子怡呢,他们好像根本不认识她呀?”王雪道:“你们跟我来,我边走边说。我刚才偷听他们说话,说明日黄昏要在码头交易。他们带着步子怡,一定走不快,我们应该可以抢在他们前面,先一步到达码头。” 原来,那丛氏兄弟是东北一带的悍匪,在江湖上恶名昭彰。王雪随母亲闯江湖时曾多次听人提及此二人,当时只知这二人一个高大强壮,一个矮小瘦弱,不是亲兄弟便是表兄弟,或者是堂兄弟也未可知,总之二人沾点亲戚。王雪一边赶路一边说道:“我听说高个那个叫丛林生,绰号巨斧雷震,矮个那个叫丛林森,绰号弯刀旋风。他们此次来捉拿步子怡,显然是要以她来做交易,至于是和谁交易,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连夜赶至码头,直到次日清晨,才在码头不远的一家小小客栈打尖休息。到得黄昏,那矮个的丛林森出现在码头,只见他沿着堤岸信步行走,似是在候着什么人。王雪在客栈二楼窗中窥见他的身影,忙将李浩等人叫至房中。 丛林森这时在一条货船旁停住,呆望天边红日出神,忽听身后一人冷冷的道:“鼎鼎大名的弯刀旋风,你找我来做什么?”王雪一见大惊,虽相隔较远,听不到那人说话,但见那说话之人却是力虎堂的堂主王力强。丛林森冷笑道:“来找你谈一点条件,你将上次截得的那两箱金银细软分给我一半,我便将人还与你。”王力强冷冷的道:“我向来不跟人谈条件。”说着轻手一挥,王泰脚从旁跃出,站在丛林森身后。王力杰怪叫一声,从船舱货箱中钻出,站在丛林森西侧。 王雪等人隔窗瞧的清清楚楚,虽听不见王力强和丛林森在谈论什么,但见王力强等人将丛林森三面围住,显是不怀好意,心中不禁暗喜。 王力强又道:“不过你说的这个要求我可以接受。”说着挥了挥手,示意王力杰退后。 丛林森用力拍了拍掌,停在身旁的那条货船船舱中走出两人,正是丛林生与步子怡。 二十四、码头夺人 步子怡缚着双手,被丛林生牵在身前,她虚弱已久,甲板围栏虽只一尺之高,却也无力跃出。丛林生粗鲁的推了一下步子怡,他身材高大身躯强壮,这一推又是用了全力,步子怡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脚下被围栏绊住,一个踉跄摔了出来,栽在地上,鼻头被地上碎石撞破,渗出了血。王力强脸上变色,紧紧握住双拳,心道:“待救回步子怡,瞧我怎样收势你们!” 丛林森笑道:“王堂主不必动怒,我们这是公平交易,你若觉得我要价偏高,尽可打道回府。至于这女孩,我们拿到黑市上贱卖了,也不吃亏,哈哈,哈哈。”王力强脸色铁青,冷冷的道:“你说得对,这是公平交易,我接受你的价钱。”抬手向后一挥,王力杰王泰脚二人便退了回来。丛林生仍不放心,叫道:“你们将我的箱子拿出来,然后再向后倒退几十步。”王力强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呼来喝去,但想为了步子怡,暂且忍耐一时也无妨,于是带着王力杰与王泰脚向后退步,又指着身旁数十尺开外的一个小货仓,朗声说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那里面,自己进去拿便是。” 丛氏哥俩对望一眼,心想若得到财务,需得将步子怡放还,届时王力强一旦翻脸动手,岂不人财两空?丛林生俯在丛林森耳边低声道:“暂且别放人,将钱拿到手再说。” 王力强冷笑道:“怎样,你怕到时我会攻击你们,不敢将人还给我吗?”丛林生被他说破了心事,不禁恼羞成怒,心道:“将人还你那又如何,你王力强再厉害,也未必敌得过我手中钢斧。”头脑一热,便想解开捆在步子怡身上的绳索,忽然念头一转,心想:“王力强成名已久,当年与哈巴门的两个高人互为援手,闯下不小的名声,他的功力真的在我之上可也难说,一旦我失手落败,十余年来打拼出的名声可要付诸东流了,此时需得小心行事,切不可焦急动怒。”当下赔笑道:“常人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江湖之人相互交易,以信义为先,你王堂主何等名声,总不会黑吃黑的找我们后账吧?”他怕放人之后王力强立时动手,于是先将这番话说出,心下好生后悔,实不该冒然捉拿步子怡进行勒索。王力强笑道:“找后账这种卑鄙手段我当然不会去做。”心中却想:“不会才怪!” 忽听远处一人高声道:“但是我会!”王力强等人均是一惊,转头望去,只见李浩、王雪等人大步走来。李浩在客栈中虽能瞧见王力强等人,却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见眼前情形,王力强似与丛氏哥俩所谈不欢,心想该当此时混水摸鱼才好,于是忍不住出来要人。 王力强见到王雪等人到来,心头大怒,高声咆哮道:“又是你们,你们还有脸来救人!若不是你们,步子怡也不会变成这样!”发拳向当先的李浩击去。李浩正要出言反驳,忽见敌人攻来,忙向旁跃开。王力强未能击中李浩,拳上余力未衰,将李浩身后的吴天击退。王雪张冠华闪在王力强左右两侧,同时发招拿他手腕。王力强左拳击开张冠华,右手反将王雪拿住,双手竟是能同时出招。李浩飞步赶来救援,王雪右手趁机向后猛拽,终于甩脱王力强的牵制。 丛氏哥俩见王力强与李浩等人莫名其妙地动了手,心下好生奇怪。丛林森头脑转的飞快,心想:“王力强既想得到步子怡,那伙小孩昨日从我手中抢人,显然也要得到这女孩,按说他们该相互合作,联手为难我们才是,怎么他们倒先动起手来,这该不会是王力强的什么计谋吧?”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即刻离去为好,该当如何处置步子怡不妨日后再说。轻轻拽了一下丛林生,示意他趁乱快走。 王力杰瞧在眼里,哪容对方轻易离去,嘶叫一声,扑在丛林生身后。丛林生双眉一横,厉声喝道:“好啊,你们果然是要黑吃黑!”解下背后巨斧向前劈去,只是他牵着步子怡,行动不便,这一劈只是虚晃一招,要将王力杰逼退。王力杰向前虚击数招,他担心失手伤了步子怡,遭王力强惩处,进攻之时也不敢将招数打实。这两人一个身有羁绊,一个心有顾忌,动起手来当真是不伦不类。 丛林森将弯刀舞成一道光影,向王泰脚直冲而去。王泰脚性子强悍,竟不躲闪,迎着刀刃抬腿前踢,丛林森吃了一惊,忙横刀砍他脚腕。王泰脚中途变招,右腿反向他额头踢去。两人出手极快,势如疯虎,转眼已交换了三招。丛林森横下心来,只想:“我被你踢伤便是。”刀尖朝前,对准王力强左肋。王泰脚此时若是再向前进攻,即使能将敌重伤,左肋也势需撞进刀尖,他再不怕死,也终于没勇气再前探一步,总算他腿上功夫了得,左腿硬生生地后跃一步,避开丛林森刀尖。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心中均反感对方张狂。 王力强前后受李浩王雪等四人夹击,仍是大占上风,王雪吴天先后中拳,李浩左肋被踢了一腿,只疼的脸上渗出汗珠。张冠华与王力强只拆解数招,额头上便中了一拳;勉力又支撑片刻,左拳忽然打出,右臂本应立时收回护身,但他激斗之下哪里去想这些细微末节,王力强何等功力,见他身法露出破绽,当即左臂前探,将他右臂抓过,连人一起高举过头顶,狠狠砸在地上。 王雪见己方接连受挫,只若再斗下去必然全部遭难,心中焦急,只想恳求王力强顾及兄妹之情,将李浩等人放过。但他是害母仇人,王雪对他憎恶之极,实在张不开嘴说出恳求的言语,何况她心里十分清楚,即便说了也没用,以王力强的冷酷性情,开口求他只是自取其辱。 吴天被王力强一招滚撞腿踢倒在地,只怕立时起身再受重击,当即使开那招习得最熟的滚刀式向后翻滚数圈方才站起,见张冠华落败,便要上前救援,脚下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数声海鸥鸣叫。吴天心念一动:“我身后数尺便是茫茫大海,我为何不将王力强这狠人引到水里相斗呢?反正我们在陆地上合力也斗不过他,那还不如到水下去试试他身手!”吴天水性颇佳,自忖远胜常人,略甲于王力强也未可知。 这时王力强左手已反抓住王雪右臂,右掌高举正要向下拍落,吴天忙抓起一块土坷垃用力掷去,叫道:“卑鄙小人王力强!”王力强听到喊声转过头去,左眼正巧被土坷垃击中,又听吴天喊道:“你是条汉子就别欺负小女孩,有种就来和我单挑呀!”王力强左眼虽不甚疼,却也恼火,放脱王雪手臂,冲着吴天吼道:“好,我这就来单挑你!”双腿就地一蹬,猛向吴天奔去。李浩张冠华担心吴天一招就要被他重伤,忙再后追赶。李浩叫道:“吴天,快往我这边走!” 吴天见王力强面色凶狠势不可挡,登时怯了三分,见他欺近,心中疾呼:“吴天别怕,你只需将他引到海里就好!”此地并无沙滩,身后数十尺外的石阶下便是茫茫深水,于是运起哈巴术中的牵引招式,且战且退。本来以王力强的功力,盛怒之下雷霆一击,吴天万难抵挡,但吴天不求进攻只求守御,招式上不是后退躲闪便是引带格挡,勉力倒也能支持片刻。吴天又退了数步,身后石阶下已近在数尺,眼见狡计得逞,正想使擒拿手法抓住王力强的一片衣角或一根手指,再将他带入海中。哪知王力强忽地向后退开一步,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在水里我便斗你不过吗,你今日若能侥幸逃得性命,回去好好问问刘岳,我水上的功夫和陆上功夫相较,到底哪个更强!” 吴天被他瞧破心事,脸上一红,见他神态不似作伪,一时慌了心神。王力强高叫道:“下水去吧!”双掌运劲在吴天胸口一推,要将他打入海中。吴天正自不知所措,身子忽地受攻向后栽去,本能地便使开擒拿手法牵住王力强手腕,王力强过于托大,一时不防,与吴天一齐跌到水里。 王雪尖叫一声,忙奔至石阶处瞧去,只见吴天拼了命似的向斜对岸游去,王力强再后追赶。原来吴天跌落下水之时立觉不妙,心想在岸上合李浩等人一起尚且斗不过王力强,孤身一人在水中相斗更是有死无生,李浩等人皆不会游泳,心中再急也不能下水相助,那石阶偏偏又建的甚高,一单跌落便不能在一时间爬上,于是便不顾一切地向对岸游去,只想尽可能地离王力强远些。王力强见吴天游远,再后狂追,他水性虽精于吴天,但他游水不过是为了将吴天除去解恨,吴天游水却是为了要保得性命,自然发了疯似地狂游,王力强距吴天虽只十余尺之遥,一时间却也追赶不上。 李浩张冠华这时早已奔至王雪身边,三人本以为吴天立时便会被呛死在水中,心头皆是大震,走近石阶一看,吴天双腿双脚玩命似的乱挥乱蹬,游得飞快,与王力强虽相隔甚近,一时也不至被追上。王力强见吴天在水中慌里慌张地乱扑腾,泳姿难看之极,但游得还真迅速,无论如何竟也追赶不上,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李浩见吴天暂无险境,稍稍放心,说道:“我们快去救步子怡!”回身奔至丛林生身后,抢夺他手中绳索。丛林生正与王力杰相斗甚紧,这时又多了一个敌手,情形立显紧迫,但仍不肯放开步子怡。丛林森见兄长有难,转身赶去相助。张冠华挡在他面前,握拳笑道:“别走嘛,先陪我过过招。”王泰脚记恨着上次林中战败的耻辱,跃过丛林森,反向张冠华踢去。张冠华不敢怠慢,运劲还了一招。丛林森见王泰脚背对着自己,心想当此偷袭良机,如何能轻易错过,挥刀向他左腿斩去。王泰脚腿上功夫十分了得,左腿一痛,忙前倾趋避,可是仍迟了片刻,裤脚被敌刀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腿上鲜血直流。王泰脚怒吼一声,回身猛踢。三人顷刻间互斗得难解难分。 王雪奔至李浩身边,与他齐战丛林生。丛林生受李浩、王雪、王力杰三人围攻,终于抵挡不住,手肘痳筋被李浩指尖点中,手腕一酸,放脱了步子怡。王雪趁机将步子怡夺回,让她躲在身后。 吴天这时已登上岸边,绕了个圈子奔了回来,见步子怡救回,大声叫道:“大家快走!”王雪回头一瞧,只见浑身湿透的吴天从远处岸边疾奔而至,王力强仍再后追赶,身上衣裤也被海水浸透。王雪见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艘小船,当下不及细想,将步子怡抱到船上,步子怡已虚弱的几乎站不住身,自是毫不反抗,王雪又解开船绳,拉起铁锚,叫道:“李浩、冠华,快上船!”李浩纵身跃上甲板。张冠华手腕一带,将王泰脚的招式引到丛林森刀上,叫道:“你们俩单挑吧。”说着向后接连纵跃,直退到甲板之上。王泰脚和丛林森还当真听话的单挑起来,竟不再追击。 吴天这时也已奔近,王雪赶忙划船,吴天借着助跑的惯力高高跃起,稳稳立在船头之上。李浩赞道:“好吴天,轻功不错。”王雪见吴天上船,拼命地摇起船桨,小船片刻间已行出半里。 王力强这时也已追来,他离船远了,轻功再高也无法跃上,眼见步子怡随着王雪等人离去,只气得头晕目眩几欲晕倒。身后的咒骂声不绝于耳,王泰脚王力杰二人与丛氏哥俩兀自酣斗。王力强仰天咆哮数声,满腔怒火登时迁怒到丛氏哥俩身上,当下冷冷的道:“你们好啊,竟有胆量惹到我的头上。”猛一挥手,王泰脚王力杰二人一齐退回。 丛林森斗得兴起,将手中弯刀虚劈一下,厉声道:“那又怎样,别人忌惮你的大名,我可偏不怕你!”王泰脚见他对堂主如此无礼,迈出一步,道:“今日便教教你该如何做人!”便要上前动手。王力强道:“不用,我亲自来!”挥手示意王泰脚退后,自己上前数步,走到丛氏哥俩面前。 丛氏哥俩见他果真独自一人站了出来,心下反而怯了,但想自己兄弟二人罕遇敌手,王力强纵然了得,以二敌一却也无碍,便即稍稍宽心。丛林生怪吼一声,挥起巨斧向王力强砸落,他比王力强高大强壮得多,又是天生神力,满拟王力强必定退让趋避,到时丛林森以上成轻功趁机抢攻,当可稳占先机,他二人的名声在江湖上非同小可,原因之一便是二人所习的功夫高度互补,一个力道刚猛,一个身法快捷。哪知王力强竟不趋避,挥拳就是一击,他眼神极佳,击打极准,这一拳正好击在斧头把手处,那巨斧为之一震,登时在丛林生手上脱落。王力强呼了口气,连出乱拳猛击。丛林生身材高大,平日所修炼的也尽是些大挥大砍的招法,小巧腾挪之术反不如常人,王力强拳法何等凶猛,片刻间已在他身上施了数招。 丛林生双臂护身,向后退去,王力强也倏地后退,陡然间高喝一声,抬腿前踢,正中丛林生胸口,随即身形一晃,避开丛林森从后偷袭的一刀。丛林生胸口一同,摇摇摆摆地摔倒在地。丛林森一刀不中向前狂追,只怕让王力强抢到机会反攻。王力强转身奔出数步,忽地轻跃而起,扭腰沉肩,从低空中向后发出一拳。这一招回龙拳是王家拳法中最精要之所在,力道即强,又可出其不意地反击,难得的是他不但临空突然转身,而且转身之际竟也能正中敌身,倘若失手击在敌刀之上,那岂不是自掘坟墓?丛林森哪里能料到他还有这样的怪招,即便料想得到,也未必抵挡得了,惊慌之下便欲后退也已不及,砰的一声被击退数步,弯刀随之掉落。 王雪站在小船上瞧的清清楚楚,她本以为王力强只是内功深厚,拳法却不甚精,这时见他将这一招回龙拳使的如此矫捷潇洒,忍不住大声喝彩,心道:“即便是我爸爸妈妈,只怕也不能将这一招回龙拳打出这样的威力,哥哥他深得王家拳法的精要,我们家的传家武功也算是有了后人。但他人品低劣,胡作非为,竟然想要残害我和妈妈,爸爸若地下有知,也只有苦笑了。”又想:“哥哥既然能精通此拳法,我为什么不能呢?我王家拳法是行侠仗义的,决不是让他这等小人来为非作歹的!”打定主意要好好修习拳法,做王家拳的真正传人,手上运劲,将船划得更快,不多时即已远离。 丛氏兄弟先后中拳倒地,一时无法起身,王力强冷冷的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丛林森干笑数声,道:“不论成败,我自然是有话要说。”王力强道:“说!”丛林森凛然道:“你别打啦,我投降便是!”王力强一怔,没想到他态度强硬,说出的竟会是这一句服软的话,当下便说:“现下你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服从我,要么被我除掉!”丛林森忙道:“我服从,我服从便是!”王力强回身向丛林生瞧去,问道:“你呢?”丛林生性格强悍不愿求饶,只狠狠的道:“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便是!”这话自也是投降之意。王力强道:“我人手不够,不能去找寻步子怡,你们既然有能力捉她一次,那就应该能捉到她第二次……”丛林森抢着道:“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去将她捉了送你!”王力强道:“这次你们若是再敢欺负她,我保证你们的后果会非常惨痛。”丛氏哥俩脸色一变,连连点头答应。 王雪将小船划出数十里,渐觉双臂酸软,于是放脱船桨,让船信流而行。李浩取出随身携带的健体草药,和上清水喂给步子怡。步子怡沉睡片刻,悠悠转醒,指着远处的青山哎呀哎呀的叫着,脸色极是慌急。吴天忙道:“步子怡你放心,你已经脱离险境啦!”步子怡摇头,仍是呀呀乱叫。张冠华拾起船桨,将船停靠在按,扶着步子怡下船。步子怡指着远处山峰叫个不停,神色又惊又急。王雪等人均知她有急事相告,只苦于无法开口说话。 李浩忽道:“是山夷峰,山夷峰怎么了?”步子怡挥手做了个斩杀的动作,又向着勃子镇的方向指了一指。王雪急道:“他们要杀谁,刘师兄吗?”步子怡连连摇头,忽然又连连点头,脸上神情凄厉凝重。王雪等人摸不着头脑,虽知她想表达之事必然十分重大,但实在想不到她所指何意。吴天不耐烦的道:“步子怡你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这什么意思嘛,难道梁山帮还能群起而攻,在镇上大肆掠夺烧杀一番吗?” 此言一出,众人相顾骇然。吴天惊道:“不会真让我蒙对了吧。”众人再去瞧步子怡,只见她冲着吴天连连点头,脸惊恐之色。王雪吴天想到梁山帮残忍屠城的可怕情景,不禁凛然畏怖。李浩面向远处的山夷峰,昂然道:“他们终于要大动干戈了,哼,我宁可战死,也不会弃镇而逃。”王雪道:“我们快回去告知刘师兄吧。”张冠华转身道:“步子怡,你跟我们回去。”却见步子怡已登上小船,划桨远离了。 二十五、镇中巨变 此地偏离码头,周围没有船只,王雪等人眼见步子怡划船离去,却无法追赶,心中又着实挂念勃子镇安危,只能先行回去再另做打算。 刘岳见王雪等人迟迟不归,早已心急难耐,这时见众人平安而回,才稍稍放心。王雪将梁山帮和步子怡之事简要说了。刘岳摇头轻叹,低声道:“步子怡这孩子,总是这样任性。”但小镇陷入危机,却也无暇再顾及这些儿女私情了。张冠华道:“只是我们不知道梁山帮何时会来入侵,现下也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他们到来,实在难熬的紧。”李浩道:“现在已近黄昏,梁山帮向来日落而息,我想今晚应当无事,我们最近都太累了,先回去睡吧,明日再做打算。” 吴天张冠华早已疲惫,依言回屋睡去。 王雪躺在榻上,心中琢磨着王力强日间所使的那招回龙拳,翻来覆去睡不踏实,熬到深夜,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去院中修习。她走到那棵百年松树下,背对着树走出三步,运起王家拳的劲力纵跃而起,在空中猛地转身向树干击去。这一招回龙拳她自小得父母指点,却一直不太会使,不是未及转身便已落地,便是匆忙转身之际不能击中目标。这次也是一样,她身子尚未完全转过,便已落到地上,这个方位自是不可能击到树干。王雪焦躁起来,心道:“若是这样,临敌之时不但难以将敌击中,自己反而先腹背受敌了。”站好身子,准备再次发招,她知这一招最难之处在于空中忽然转身,于是将全部力道集到腰上。这一次她果然将身子完全转过,可是她虽面向松树,但未及出拳,人已落地,这样即便能击中树干,却也不能算是回龙拳了。王雪又练习数次,每一次不是身体没能转回,便是出拳毫无力度。王雪又恼又惫,坐在树下休息,心道:“若仅凭我现在的功力,这招在只能吓一吓敌人,要想退敌却不可能,临敌之时我又不可能将他们活活吓死。”忽然又想:“哥哥虽已经家传拳法研习精明,但我妈妈若在,爸爸地下有知,也必不认他这个传人。我也要将拳法学会,成为真正的传人。”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起身再次发招。这次她福至心灵,终于将招式的威力发挥出来,转身及时出拳有力,正中树干中央。心中正喜,哪知落地之时腰后一痛,脚下跟着一歪,便要栽倒。 一只手忽然抵在王雪背后,将她扶正。王雪尚未回头,便听得刘岳的声音冷冷的道:“若是这样发招,能不能击到敌人暂且不论,你的腰若不受伤,那才是怪事!”说着扶她坐下,运起正骨之术在她腰上捏拿。王雪道:“师兄,这一招是这样的没错,我今晨见王力强使过。” 刘岳站到树下,挥手示意王雪退后,道:“你瞧好了。纵跃之时脚下立时发力转身,内力由下而上,而非腰部在中途发力。”说着纵跃而起,使出回龙拳在树干上虚击一下,他身形灵动优雅,虽不如王力强那般凶狠,却也颇具威力。王雪瞧的呆了,过了半响,才痴痴的道:“师兄,你怎么会我的家传拳法?”刘岳道:“我从未练过王家拳,但我适才在屋中隔窗瞧着你修习了好一会,看你发力出拳的意思,应当是想打出这样的招式。天不早了,你快去睡吧,练功也不急这一时了。” 次日清晨,李浩与张冠华决心下山将入侵之事告知镇民。此事非同小可,必会引起慌乱,但李浩等人既然之情,便不能秘而不宣,要镇民预做准备总是好事。 吴天留在院中晾晒研磨草药,这本是步子怡分内事,现在也只能轮到吴天头上。王雪仍在院中练习那招回龙拳,她昨夜得刘岳点拨,此时已小有成就。吴天将药粉放入罐中,忽道:“师兄,那些镇民软弱无力,绝无御敌之能,即便提前知晓敌人入侵,只怕也毫无用处。”刘岳道:“所以,这时便需要我们习武之人站出来行侠仗义了。”王雪修习半天,已累的浑身大汗,找来一块手巾擦了擦脸,道:“等我将这招回龙拳练熟,瞧我怎么对付勃山远那家伙!”说着凌空一击,将一棵小树枝打断。 便在此时,山下隐隐传来惊叫动乱之声,吴天一惊起身,只见远处两颗流星急射半空。李浩等人倘若在外遇到麻烦,便发射一颗流星求援,这时两颗流星同时射入天空,显是遇到了极为凶险之事。王雪叫道:“梁山帮入侵了,我们快去!”正要走出院落,忽听一个声音叫道:“别急嘛,先过我这关再说!”只见蠕虫蝴蝶蜘蛛三人站在篱笆门外,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凶徒。 刘岳等人见敌竟然寻至家门前,心头均是大震。吴天站到王雪身边,指着蝴蝶叫道:“你倒是聪明,竟然能找到这里!”蝴蝶狞笑道:“其实容易得很,你们多次逞英雄的护送镇民出入,所住之处也必然在城镇附近。”吴天道:“那你再猜猜,我现在要做什么?”蜘蛛笑道:“你肯定在想,要将我们的门牙全部打下来,然后将我们一个个的踢下山谷。”吴天原本没这么想,但觉他说的够狠,便道:“你只是凑巧猜中的!” 蠕虫一挥手,身后十余名凶徒纷纷翻过篱笆闯到院中,亮出手中钢刀铁棍。蝴蝶大喝一声,翻掌震开木门,向王雪等人击去。刘岳左臂环住王雪,右手抓住吴天,向旁跃开。蝴蝶赞道:“好功夫,不愧是掌教师兄!”左臂虚晃一圈,右拳猛击过来。刘岳反身绕到他身后,顺势摔倒两名凶匪。蝴蝶转身发掌,与刘岳斗在一起。 蠕虫与王雪交手多次,每次均只见招拆招,从未留意过她的身材相貌,这时忽见她身材娇弱,面色白净,好色之心大起,此时侍着人多,发掌向她胸口拍去。王雪见蠕虫攻来,转身使出回龙拳,蠕虫从未见过这怪异拳法,一怔之下额头已被击中。王雪更不打话,发拳又向蜘蛛击去。吴天趁着王雪与蜘蛛相斗之时,便去阻拦闯门的悍匪,但敌人甚多实不易斗,吴天只拧脱两人手腕,背上便被铁棍击中,火辣辣的疼。 刘岳使出滚刀式,自下而上提起蝴蝶脚腕,将他掀倒在地,此时他若再随手补上一招半式,立时便能重伤蝴蝶,但他见吴天情形凶险,顾不得再理会蝴蝶,忙奔至吴天身后相助。 王雪受蜘蛛与蠕虫两人联攻,虽边战边退,一时不至落败,但情形却也紧迫。蠕虫笑道:“小姑娘,跪下投降吧,我保证不杀你!”刘岳闪到王雪身边,将蠕虫的招式接了过来,高声叫道:“王雪,你们马上下山去找李浩!”王雪怎肯将刘岳留此险地而独自逃走,大声道:“师兄,我们一起走!”刘岳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见吴天也不肯走,又道:“李浩他们此时更需要你们,你们快去!”吴天这才勉强点头,抓住王雪的手向山下奔去。王雪回头叫道:“师兄你多加小心!”说完之时身影已然远去。 吴天携着王雪尚未奔近镇子,成千成万人的哭叫呼喊之声已响彻耳边,震天骇地,惊心动魄。两人行至最繁华的那条街道,只见众百姓乱纷纷地到处逃散,数十名凶徒来回奔走,手舞长刀,向人群砍杀。原来梁山帮近年来藏污纳垢,手下门徒已近百人。这一场杀戮当真惨绝人寰,年老的无力逃走,只能四处找地躲藏,年轻的欲图抵抗,当场被乱刀砍翻,王雪与吴天到来时,地上已有不计其数的镇民大声哀号。那些凶徒每砍倒一人,便将他身上的财务包裹取走,每闯进一家店铺房舍,便四下搜寻值钱的玩意。王雪怒不可遏,握紧拳头向着远处的一众凶徒奔去。吴天一把将王她拽回,低声道:“你别冲动,我们先去找李浩。”王雪收起拳头,只见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冲到街上,扑在一个倒地不起,浑身是血的女人身上,放声哭道:“妈妈,妈妈!”近处的一个凶徒哈哈大笑,大声道:“你不必再费力喊啦,你妈妈已经死了,她听不见你的。”那女孩尖叫一声,向那凶徒扑去,那凶徒手起刀落,将女孩左臂斩断。女孩惨叫一声,登时昏厥。 王雪胸中热血沸腾,大声喝道:“你这禽兽!”纵身扑上,一拳击在他持刀的手腕上,顺势将他长刀夺过,刀头一挥,将他砍倒。不远处的三名凶匪见同伙重伤倒地,挥刀向王雪砍来。吴天飞身至王雪身前,击晕一名凶匪,又使擒拿法将第二人绞晕,夺下他手中长刀。第三人见势不好大声呼救,王雪调转刀头,刀把用力向那人脖颈动脉击去,那人闷声倒地。街角十余名凶匪听到呼声纷纷奔至,吴天记着刘岳的嘱咐,只想:“先找李浩!”拽住王雪的胳膊急道:“我们快走!”王雪手中长刀脱手,向当先一名凶匪掷去,随即跟着吴天转过街角逃走。 镇上到处都是纷乱逃窜的百姓,王雪吴天混在其中,倒也不引人注目,走过数条街道,竟没有一名凶徒过来阻拦,想是入镇的凶匪只关心钱财,注意到他们身上没有首饰古董,便懒得上前追拿。 王雪跟着吴天又转过一条街道,倏地敛住脚。吴天惊道:“怎么了?”王雪指着远处斜对面的墙角,低声道:“你瞧!”吴天向墙角一望,不由得浑身颤栗,只见王力强倚在一颗枣树下,冷眼旁观着街上的混乱厮杀,他身旁跟着十来人,正是王泰脚、丛氏哥俩、及一众门徒。 正对面的房屋小门霍地甩开,一个身背棉被草席的黑脸青年紧紧抱着一个瓦罐向镇外逃窜。另一个较为年轻的青年从房屋中追出,叫道:“大哥,这钱是我们一起赚来的,现在大难临头,你也不能独吞呀!”那黑脸青年呆了一呆,道:“我可是你亲兄弟呀,难道还会丢下你,独自携钱逃命?”双手将瓦罐递出,道:“拿着钱,我们逃到别处去做点小买卖谋生。”那青年接过瓦罐,口唇一张,正要说话,哪知那黑脸青年顺手抄起悬挂在腰带上的擀面杖,当头就是一棒。那青年脑袋爆出一团血花,支吾一声,倒在地上。那黑脸青年扔掉擀面杖,夺过瓦罐,瞧四下并无入侵的凶匪,便灰溜溜地向镇外逃去。 王雪吴天见这黑脸哥哥为了钱财不惜手足相残,只惊的目瞪口呆。莫说王雪吴天,即令王泰脚与丛氏哥俩如此凶残,见此情形也不禁心惊肉跳。眼见那倒地青年即便就医及时,侥幸保得性命,不免也要变为痴呆智障,终其一生。王力强冷眼瞧着倒地那青年,淡淡的道:“我很早就经历过这些事了,生活陷入混乱,手足泯灭人性。” 王雪不知王力强这话是指儿时的那场地震,还是在说他与刘岳、肖远胜从前的同门情谊,心下正自琢磨,忽听身后矮墙之上一声兽吼。王雪回头一瞧,只见王力杰伏在墙上,瞪着凶狠的双目瞧着自己。吴天大声叫道:“王雪小心!”话音未落,王力杰双手一翻,亮出利爪,纵身扑将下来。王雪脚下运劲,向后退开。王力杰落地之时毫不停滞,忽地又跃起来,将吴天扑到地上。吴天惊慌之际使出一招后腾翻,将王力杰反扑到地,此时他若顺势发招,当可稳占上风,但他见王力杰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下登时怯了,不敢追击,向后跃开。 王力强笑道:“好得很,老天爷今日终于开眼了,令我得以将你们除去。”带人拦在王雪身前。吴天叫道:“老天爷若当真开眼,必会保佑我们大难不死。”心想:“老天爷我求求你啦,开开眼吧!”王力强随手一挥,道:“除掉他们。”王力杰与王泰脚一齐抢上,一前一后围住吴天。丛氏哥俩便解下身上兵刃,向王雪砍去。 这四人当中,单是一人已不易对付,何况他们身后还有王力强及众门徒掠阵。王雪暗暗叫苦,边战边向身后街角退去。吴天前后受敌,支撑片刻便身中数招,左臂更是被王力杰利爪划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向外滴答渗血。丛氏哥俩一个使斧,一个使刀,齐向王雪砸去,王雪使出一招地龙式绕到吴天身后。丛林森身形一晃,踩在王雪身侧,挥刀在她肩上划出一条伤口。王雪竟不理会,发拳打退王力杰,拽着吴天向山中逃去。王泰脚见王雪背对自己,正是偷袭良机,当下迈出一步,横踢向王雪肩头伤口处。待他脚尖距王雪三尺之时,王雪忽地纵跃起来,凌空转身,打出一拳,将他击倒。 王力强见王雪所使的招数正是自己最精的回龙拳,脸色一变,喝道:“看招!”双拳齐发,击向王雪。 一个人影飞身抢在王力强身后,将他拦腰抱住。王力强惊道:“什么,学痴你做什么!”那人正是学痴,他不去理会王力强,探出脑袋对王雪叫道:“你们快走!”话音未落,王力强已回肘击中他鼻头。他鼻孔登时喷出鲜血,双手却仍是死死抱住王力强不放。 王力杰叫道:“哪里走!”向吴天左臂击去。吴天左臂失血多了,这时只感酸软无力,忙转身用右臂回击。丛氏哥俩也已攻上,王雪知他二人联手,功力相辅相成,绝非两人相加之可比,当下闪到吴天身旁,低声道:“你拦住丛林生,伺机快逃。”自己则拦在丛林森面前,不让他兄弟联手。 忽听“啊”的一声惨叫,学痴双臂已被王力强用力折断,他这时已无力抱住王力强,只得将他放脱。王力强见手下出了叛徒,勃然大怒,顾不得再追击王雪,左手攥住学痴衣领,将他高高提起,右臂握拳对空虚击一下,吼道:“你为什么背叛我?”学痴自知难逃一死,愤然道:“我这是弃暗投明,何来背叛?”王力强在他腹上重重一击,大叫道:“你说什么?”学痴喷出一口鲜血,惨然道:“想我这一生唯一做错之事,便是投到你的门下。”王力强高喝一声,对准他下颚又是一拳,将他几颗牙齿打掉。 王雪这时已拽着吴天逃到林中,二人身上有伤,奔逃不快,但林中山路是走惯了的,王力杰等人一时也不易追上。忽听远处一声虎吼,王力强施展轻功追来,王雪心中一痛:“学痴已被他活活打死了!”吴天探手入怀,想摸出一颗流星掩护,哪知怀中空空如也,竟是匆忙出逃忘记携带。吴天想到李浩等人不知身在何处,心中一酸,低声道:“李浩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王力强倏地欺近,叫道:“李浩吗,他这时可能已到了奈何桥,你马上便能见到他了。”吴天心头一震,也不去想王力强是不是在信口胡说,只是低头喃喃的道:“李浩他……死了吗?”忽听王雪尖叫一声:“吴天闪开。”吴天抬起头,只见王力强一脚踢来,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王力强正想再补一拳,结果吴天性命,眼前忽然拳影飘动,王雪发拳攻来,便无暇再理会吴天,随脚将他踢下山坡。王雪见那山坡虽不陡峭,却怪石嶙峋,吴天昏迷之中滚落下去,多半有死无生,心中惊急,发招向王力强猛攻。 王力杰等人这时已先后追上。王力强向王雪虚晃一招,随即退开,挥手叫道:“大伙齐上!”王力杰与王泰脚先后攻上。王雪怒极,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头,一拳将王力杰打了开去,见王泰脚踢来,翻身一招地虎式将他掀倒在地。丛林生大喝一声,抡动巨斧从后袭来,王雪回身快行数步,忽地纵跃转身,一招回龙拳正中丛林生面门。丛林生身材极是高大,一条胳膊几乎与王雪腰身齐粗,但中了王雪这一拳后,竟然踉踉跄跄地后退倒地。丛林森将弯刀舞成一道屏障,向王雪疾冲而去,满拟王雪必定退让,哪知王雪双掌齐上,使出空手夺白刃的手段将他弯刀拦下。这功夫极为凶险,即令成名已久的武林好手也不敢轻易使用,王雪功夫未臻上成,丛林森刀法又极为了得,弯刀虽被拦截,却也在王雪双掌上擦出大片淤痕。王雪放脱弯刀,抬腿将丛林森踢个跟头,转身冲着王力强吼道:“你这禽兽,过来杀我呀,就像害我妈妈害步子怡那样!” 王力强脸上变色,倏地飘至王雪身前,左拳向她胸口击去。王雪明知王力强力道刚猛,却也发拳硬抵他这一招,哪知王力强中途忽然收招,侧腿一踢,正中王雪小腹。王雪后退一步,未等站稳,王力强便已闪到身后。王雪慌忙转身,王力强已抬臂在她双肩砸落。王雪双臂一酸,一时无力抬起,惊惧之下胸口又中一拳。这一拳沉稳有力,王雪胸口酸疼,难以呼吸,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二十六、甘海渔村 王雪自跟随母亲闯荡江湖以来,从未遭过如此险境,心中虽然怕极,却不想被人小瞧,当下强装镇定,面向王力强,淡淡的道:“接着打呀,我只不过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已,被你打死又何足道哉。”王力强见她到此时此刻仍然桀骜,心头火气,转身对一干手下命令道:“将她活活打死!” 王力杰等人立即抢上,围在王雪身周。王雪无力还击,只当下更不愿多言,只冷眼瞧着众人。丛林生纵身跃起,向王雪左脚脚踝上猛力一跺,他身躯高大沉重,这一跺似有千金之力,登时将王雪踝骨撞断。王雪疼的额上渗出汗珠,忍不住轻声叹气。王泰脚笑道:“我来为你擦擦汗吧!”抬腿向她脸颊踢去。王雪哼了一声,脸颊高高肿起。丛林森嘻嘻一笑,挥刀砍在她左肩上。王雪痛的几乎昏厥,她连日来屡经凶险,已不怎么怕死,只是这样的死法实在心有不甘,说道痛楚,她心中之痛实不亚于皮外之伤。但见王力强面露喜色,自己深受如此酷刑显然令他愉悦,又见王力杰等人皆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心中怒极,虽明知不敌,却也不愿受人折辱,忽见左首便不远处有一悬崖峭壁,心头一凛,只想:“与其受辱而死,不如跳崖解脱的快些。”见丛林生右脚踢来,左臂向前探出,在他左脚上用力一勾。丛林生脚下一歪,向旁摔去,将王力杰与王泰脚二人一齐撞倒。王雪此时已无力起身,便学着步子怡那样展开四肢,向左边滚去。王力强见王雪向山崖方向移动,已知她要自戕,忙纵身跃起,三步并两步地奔去捉她。但王雪滚的极快,片刻间已翻至崖边,毫不犹豫地落将下去,心中只想:“也许我王雪福大命大,跳下不死可也难说。”王力强站在崖边瞧着王雪落入崖下深海,料想她命不长久,当下恨恨的道:“要你这样死去实在是便宜你了。我们回去吧。” 王雪落下之时虽存着侥幸的念头,但也知生还期望不大,索性闭目待死,忽觉身上一凉,人已落入海中,喝了两大口海水便即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王雪缓缓睁开睡眼,只觉头痛的厉害,勉力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滩上,想是昏倒之后随海潮漂流,被海浪冲到此处。此时已是深夜,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连最近的一盏灯火也在数里之外。王雪重伤在身,浑身疼痛,头又昏昏沉沉的极不好受,想是发了高烧,当下不愿起身,索性便趴在沙滩上睡去。到得天明,王雪高烧不退,兀自头晕目眩,身上肌肉却不似先前那样酸疼,勉力爬向岸边树林,找来两根树枝几根长草,将脚踝断骨处固住。忽见林中有一座小小的观音庙,庙宇破旧,似已荒废多年,王雪心道:“且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我进去暂且歇一歇也好。”折断一根树枝代替拐杖,一瘸一拐走进观音庙。 只见庙中满是杂草灰尘,显是荒废已久,庙内更无一人。王雪在观音雕塑前找来一张蒲团当做枕头,正想闭目睡会,忽见蒲团左近生长着数十株青黄色的植物。王雪只觉那植物十分眼熟,低眉思索片刻,立时想到:“这是青蒿,我前几日还研磨过呢。”她记得李浩曾说过,青蒿是清热解毒的良药。此际无法将青蒿晾晒研磨,却也顾不得这许多,随手扯了一把,嚼烂吞下。昏睡了小半日,头痛果然减轻许多,王雪心中甚喜,心想:“我王雪实在走运之极,不但跌落山崖不死,而且还找到对症草药!”无意识地望了一眼那玉石观音的面孔,只觉世间的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心有所感,当即跪在观音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心道:“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呀,我王雪若是有朝一日得道大成,一定为您再塑金身。” 黄昏时分,王雪走出小庙,想找些野果野菜充饥,哪知树林甚小,方圆不足一里,莫说野果了,连一棵尚未发芽的果树也瞧不见。王雪意兴索然,走回小庙,哪知庙门一开,迎面走出一个手提竹篮,长发披肩的少女。王雪两日来不见人影,此时面前忽然立出一个少女,不禁又惊又喜。那少女见到王雪,也是一惊,但随即便气定神闲地走出庙门。王雪忙叫住那少女,问她这是什么地方。那少女见王雪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只道她是个流亡的乞讨者,却仍是客客气气的道:“这是甘海村。”抬手向西一指,又道:“向那个方向走出两里,才能见到村户渔船。”王雪谢过那少女,便走进庙门。 那少女走出数步,忽然停住迟疑,转过身来慢慢走回,将竹篮放在王雪脚下,道:“这个给你。”王雪见竹篮里放着一点鲜果馒头,还有一坛清水。原来那少女来庙中供奉,见王雪面黄肌瘦已不知多少顿没吃,起了恻隐之心,将余下的食物给了她。王雪心下感动,只觉这少女十分亲切,见她走远,忙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其实瞧那少女容貌,年纪比王雪要小很多,王雪叫她姐姐,不过是客气的说词。那少女嘻嘻哈哈笑了一会,道:“还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姐姐呢!姐姐我叫周小童。”王雪连声向周小童道谢,心中却痴痴的道:“好有趣的名字,难不成几十年之后,你变成了老太婆,大家还要叫你‘小童’?” 其实,甘海村在十余年前不过是一个日渐荒废的渔村。有一天,一个醉酒渔民跌入海中,喝了几口海水,竟发现沙滩附近的海水十分香甜,绝不是寻常海水。他将此事告知村民,村民十九不信,都道他是酒饮太多失了味觉。那渔民倔强心起,趁着一次出海时当着众人面大喝了几口海水,其他渔民相顾惊疑,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也喝了一口,发现海水果然甘香清甜。此事后来传入县城,引得不少人来此观光游赏,众人都道这是天降祥瑞,要来沾沾福气,这籍籍无名的小渔村也被冠以甘海村之雅名。但是,甘海村毕竟只是个落魄渔村,实在没有值得观赏的地方,虽名及一时,却没能兴旺起来,那甘甜的海水现在何处,也已无人知晓。村中居民少有进城,见识与常人颇不相同,周小童这名字在王雪看来虽然滑稽,在村民眼中却觉十分俊雅,这却不是王雪所知。 第三日午间,王雪高烧已退,脚上骨折处也有明显好转,便动身去村里瞧瞧。她脚上的一双布鞋早已穿烂,这时所穿的是自己用野草树藤编制的草鞋,做工虽极粗糙,穿着却也舒坦。沿着沙滩行出约莫一里,已能瞧见远处的村庄和海边停泊的船支,王雪加快脚步前行。忽见前方急匆匆地奔来几个人影,王雪一怔,仔细瞧去,只见是三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精壮男子再合力追打一人,那人是个精瘦青年,逃的极是匆忙,日光下见他面色惶急,额上汗珠滚滚。 那青年逃了数步,脚下一个踉跄栽倒,他奔地甚急,这一摔倒身体便顺势前倾,在地翻滚数圈方才起身,衣裤上站满海沙。就是这片刻之间,余下三人已追赶而至,分站开来将他围住。那青年恶狠狠的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一个胖男人喝道:“不是好汉那又怎样!”抬腿向他腹部踢去。那青年向旁跃开,落在那另一人身侧,那人横腿踢在那青年膝盖处,将他踢倒。王雪见这人面色蜡黄,容貌和善,但出手竟如此狠辣,不禁微微一惊。第三个男子极为精壮,与那胖男人一起将那青年托起,又重重在沙滩上一摔。 此处是沙滩,四周极是开阔,四人一眼便瞧见了王雪,只是没将她一个小女孩放在眼里。王雪细看四人身法,已知这四人虽习过武功,却算不上是高手,较之李浩、张冠华、蠕虫王泰脚等人固是相距甚远,比之寻常的梁山帮盗匪也只略精一二。那面色蜡黄的男子在倒地那精瘦青年后脑上狠狠一踢,喝道:“装死吗?”那瘦男唔了一声,却不起身,想是体力严重透支或是伤的极重。王雪心道:“瞧你们服饰容貌,应同是一村渔民,相互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下如此重手,难不成是他偷了你们的鱼吗?”那精壮男子满脸怒容,双手抓住那青年头发将他上半身托起,喝道:“你给我跪着!”王雪见他如此欺负人,心中更觉恼怒,只想:“我的瘦哥哥呀,你到底偷了他们多少鱼!”那胖男人抓起一把沙土塞入那青年口中,叫道:“你给我吃!”那青年拼命反抗,但双手被壮男拿住动弹不得,口鼻之中仍是塞满了不少沙土。三个男子哈哈大笑。那瘦弱青年吐出一口泥沙,骂道:“你们三个畜生!”那胖男脸色一变,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打掉他一颗门牙。 王雪胸中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声,跃到四人身前,高声道:“你们住手!”那壮男一怔,放脱了那青年,面向王雪,毫不客气的责问道:“你是谁?”王雪凛然道:“你为何不先问一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畜生之至。”脸色蜡黄那男子笑道:“我们做我们的事,又碍不着你,你为什么要狗拿耗子,来管我们的闲事呢?”他虽满面堆欢,但一张笑脸却着实使人生厌。王雪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倒回答不出,心里一急,大声道:“我偏要管闲事,你想怎样?”那胖男气急败坏的吼道:“那就连你一块收拾了!”说着飞步上前,伸手向王雪肩头用力推去。他与王雪素不相识,不想当真动手,何况与一个小女孩太过认真,传扬出去不免丢人,是以这一推只使了四成力道。 王雪见他推来,左肩当即向后让开,双手抓住他伸出的左手向旁掷去,将那胖男甩到地上。这类借力打力的招式是哈巴术中的高招,王雪原不擅使,但那胖男武功并不极高,又过于轻敌,被王雪随手一推,竟然仰面栽倒。这一下大出四人意料之外,那胖男又羞又怒,站起身子,厉声道:“小姑娘,你非要找死是吗?”王雪道:“找死便怎样,若是单打独斗,你们没一人是我对手!”她见围攻的那三人蛮不讲理,心知今日之事非得依靠武力解决,但对方人多,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处,可是若是一对一的单打,自己赢面倒是极大,于是先将这话说出,要引得他们单打。 那胖男喝道:“单打便单打,刚才是我大意了,你难道还真的以为你赢得了我吗?”说着双拳先后打出,分击王雪两侧面颊。王雪脑袋一晃,躲了开去,眼角余光向他身后的那两个同伴扫去,见他二人果然只在旁观望,并不上前相助,心中稍宽,脚下运劲,忽地飘到那胖男面前。那胖男左腿立时前踢,要将王雪踢倒,但王雪身躯灵动之极,不等他脚掌踢过,已闪到他身后。那胖男一怔,回肘沉肩用力撞去。王雪早有准备,倏地闪到他面前。本来以王雪的武功,倘若全力施为,此时早已大占上风,可她见那胖男狂躁目中无人,心下不忿,便有意要出一出风头,折煞一下对方锐气,也好震慑余下二人,让他们知难而退。 那胖男见王雪轻轻松松地让了三招,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这几招她如不谦让与我,和我全力相斗,此时我只怕已大处劣势了。”但见王雪不过是一瘦弱女孩,毕竟不相信她真有本事能胜过自己,转念一想:“这精怪的小丫头躲避闪动的招法固然精奇,但膂力内功一定弱小,当真拼斗起来只怕撑不了多久。”于是潜运内力,将双拳打的虎虎生威,这是强逼王雪运劲相抗,假如王雪仍是一昧的躲闪,身上不免中拳重伤。 观战那三人见这胖男如此蛮斗,虽与王雪素不相识,却也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那精瘦青年和那蜡黄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精瘦男子高叫道:“佳兄,手下留情呀!”那胖男眼见胜局已定,哪里肯就此收手,听到同伴叫喊,出手反而更加凶狠。 王雪向后疾跃退开,扯着喉咙大叫道:“不知好歹,难道你真以为我怕你!”见那胖男左拳跃跃欲出,撕声道:“好,我和你比试内力便是。”王家拳法原本以内功修为见长,那胖男满以为她一个小女孩毫无内力可言,却不知自己如此发难正是以短击长。他左拳击出,要攻王雪右肋,王雪弯腰收腹,挥出右拳与他左拳相抵。那胖男左臂一震,登时浑身酸疼,心下惊疑,忙运右臂一齐相抵。王雪哈哈一笑,道:“你便只这点本领吗?”右拳打出,向他胸口击去。那胖男双臂正与王雪左臂相较,若是此时放手,左臂受不住王雪一击,立时便有折断之祸,但见王雪右拳袭至胸口,却也不得不防,只能将右臂缩回,护在胸口。只听碰碰两声,那胖男胸口左臂一齐中招,摇晃着退后一步,便要栽倒。 那精壮男上前一步将他扶住,见他左臂胸口已被震伤,虽无大碍,短时间内也难以恢复。心头火气,正想数落王雪两句,却见王雪满脸笑意神清气爽,对适才的激斗显然不放在眼里。精壮男子心中一凛:“她的功力远不止于此,她已手下容情了!”何况若指责王雪下手太重,同伴脸面便不好看,于是将话咽回。 那面色蜡黄的高瘦男子走上前来,微微躬身道:“小女孩功夫不错,我向你讨教几招。”王雪道:“我若是胜了呢?”那蜡黄男道:“若是姑娘胜了,我们便不再为难他了。”说着向倒在沙滩上那人一指,又道:“若是我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姑娘需得将双臂留下,以谢得罪之过。”王雪脸色一变,虽明知那黄脸男子功力不及自己,但这赌注实在太大,没有必胜把握实在不敢轻易涉险,瞧了瘫倒在地那男子一眼,心想:“我和他非亲非故,纵然相救不成,又凭什么要搭上我两条胳膊?”但见地上那男子着实可怜,实在不忍不救,何况此时若是转身便走,面子上也实在过不去。 却听那精壮男朗声道:“小妹妹你别怕,他是逗你玩呢,我们与你素昧平生,又怎敢要您的双臂?”那胖男输了王雪,心中对她着实恼恨,忙接话道:“说的是呀,你只要将左臂留下便好!”那精壮男眉头一皱,在那胖男胸上重重一拍,所拍之处正是他适才被王雪击中之处,只疼的他哇哇尖叫。那精壮男道:“别听他胡说,小妹妹,你走吧,此事与你无关,没必要强出头。”见王雪犹豫不决,又道:“你现在功力已然如此,他日勤学苦练必远胜于我们,到时你再上门讨教不迟!”这么说其实是送了王雪一个台阶下,要她别来插手此事,他虽醉心武学,却不是江湖中人,对什么上门寻仇之事本就不放在心上。那黄面男子笑道:“如此甚好,他日我在来领教姑娘的高招!” 王雪见那黄脸男子虽满脸笑容,但挤眉弄眼酸言冷语,实在比那暴躁胖男更惹人烦,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朗声向那黄脸男子道:“这两条胳膊倘若连你也打不赢,留着何用?你进招吧。”黄面男子脸色微变,道:“此话当真?”王雪道:“我王雪向来说一不二!”黄脸男子笑道:“王雪嘛,好名字,你先进招吧!”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雪这次头脑发热,将两条胳膊做为赌注,哪还敢轻视对手?正想先行发招,忽然心念一动:“听刘师兄说过,有的习武之人招式奇特诡异,专喜后发制人。这类武功主要是见招拆招,再绵里藏针的偷袭反击,听起来倒是凌厉难当,威力只怕也当真不小。这病态男人瞧着友善,心机却极重,我可别着了他的道!”于是笑道:“瞧您模样大我几岁,那还是您先动手吧,我再不孝也懂得尊重长者,何况这里是您的地头,我又怎敢喧宾夺主呢?”黄脸男子嘻嘻一笑,道:“小姑娘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好吧,我先动手。就冲你这句话,不论结果如何,你的那两条胳膊我不要啦!”王雪笑道:“如此一来,多谢你啦!”说着敛衽一礼。 二十七、成平武馆 黄脸男子还了一礼,左臂伸出,直抓王雪右肩。王雪甩开右臂,左脚顺势抢步,要将对方勾倒。黄脸男子抬腿避过,右手反抓王雪面门。王雪沉肩收腹,左手直取对方双目。黄脸男子侧脸让过,双手一齐前探,要将王雪擒住。王雪纵跃退开,随即挥手攻上。两人相互拆解了数十招,所使手法全是传统的擒拿搏击之术,招式上固是稀疏平常,内力也并未运出。 两人来回奔走腾挪又斗了片刻,那黄脸男子脸色一变,向后跃开,叫道:“我瞧你是个小女孩,一再对你礼敬有加,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王雪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发怒,但她向来倔强,嘴上从不肯吃亏,便即笑道:“我就是不识抬举,怎样?”黄脸男子道:“你既然瞧我不起,不肯显露真功夫,那我也无需客气融让了!”左手握成爪状,右掌翻过护身,围着王雪缓缓迈开八卦阵的步伐。王雪心道:“原来你忽然发火,是在恼我瞧你不起,不使上成功夫待你。你这人可奇怪的很。”见黄脸男子渐渐欺近,知他接下来所使的功夫一定厉害之极,不敢再将招式保守,于是运起王家拳法的功力,叫道:“好,我就将我家传的武功使出让你瞧瞧。”左腿迈出一步,双手握拳置于胸前,正是王家拳法的基本站架。 黄脸男子的那两名同伴在旁瞧着,知他二人要使开生平所学全力施为,心中无不紧张。只见那黄脸男子大喝一声,左爪向前抓出,动作虽不甚快,但落点极准,直取王雪双目。王雪迈出一步,右拳向他左爪击去,只听呲的一声,王雪右拳一痛,拳锋上被抓出两道血痕。那黄脸男子左爪触电般收回,中指与无名指酸疼难耐,几乎快要折断。王雪见拳上流血,气上心头,左拳当即挥出。那黄脸男子知王雪这一拳劲力更是极大,此刻他与王雪暗中较劲,若是趋避躲闪直与认输无异,于是硬着头皮将右掌反上,要将她拳力强行卸去。王雪左拳与他右掌相抵,啪的一声将他震退三步。黄脸男子手腕一痛,忙用左手护住,心下暗自惊疑:“这女孩年纪轻轻,内功怎么如此了得?”见王雪双拳齐至,再不敢硬接硬架,脚下发力,掀起一撮沙土,向王雪脸上急射而去。王雪侧身避过,但仍被无数沙粒迷住双眼,惊急之下忙将双拳收回护身,向后疾退。那黄脸男子趁机向后跃开,暗叫:“惭愧!” 王雪吃了点亏,心头更是火气,发拳连连强攻。那黄脸男子经适才这几招已知王雪内力在自己之上,不敢再上前硬拼,脚下沿着东方乙木的方位来回奔走,却始终不与她正面交手。王雪年幼好胜,又自忖武力过人,心想:“比拼步伐轻功吗,我可也不怕你。”脚下运起王家拳的步伐方位与他游斗,拳上内劲丝毫不减。黄脸男子畏惧王雪精纯的功力,不敢与她拆招,过不多时便渐处下风。王雪却是越战越勇,功力兀自不见不衰之象。两人在沙地上又游斗许久,黄脸男子浑身大汗湿透,渐觉体力不支,又见王雪脸不红气不喘的迈步发招,丝毫不见滞笨,心里一沉,自知求胜无望,向旁退开,同时挥手叫道:“住手!”王雪停下脚步,阴沉沉的道:“你要怎样?”黄脸男子道:“正所谓拳怕少壮,我斗不过你,认输了。”他年纪比王雪确实大了许多,但仍是强健青年,说什么拳怕少壮,只是给自己的败阵找个台阶下。王雪心里明白,却也不说破,见他认输,心头大喜,忍不住微笑道:“如此说来,我的双臂可以保住啦!” 此时没有与王雪动手的,除倒地的那瘦弱青年外,只剩下在旁观望许久的那精壮青年了,只有他出手,方能了却此事,众人都注目于他。 那精壮青年缓步上前,面向王雪,温言道:“适才瞧你身手,我决计打你不过,但此事既然落在我身上,我便要和你斗上一斗,你请进招吧。”说着挥手做了个礼让的姿势。王雪先前与那胖男子和那黄脸男子斗口比武之时曾得此人回护,对他颇有好感,又见他面色诚恳不作不燥,与先前那二人不同,于是便和颜悦色的道:“好啊,咱们先说好了,你若是输了,可不能再欺负他了。”说着抬手向倒地那瘦弱青年指去。瘦弱青年瞧着面前四人,一言不发,脸上神情阴沉不定。精壮青年笑道:“这个当然。我的功夫不及你,我要先动手啦。”王雪笑道:“请。”她说的轻松自在,却知这人亦是好手,心里暗自戒备。 精壮青年猛地大叫一声,左拳刺出,右腿跟着上步。只此一招,王雪已知他所习是长尺拳,是正宗的外家功夫,叫了一声:“好!”闪身让开,施展王家拳与他相斗。此时已过晌午,沙滩上日渐凉爽。王雪与他拆解了数十招,渐觉他招式中规中矩,既没有投机取巧亦没有出奇制胜。王雪觉这个青年老实憨厚,确实讨人喜欢,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青年一笑,道:“李大实。”王雪心想:“好老气的名字,和你性格倒是很像。”她功力高出李大实甚多,若不是瞧他言行得体,也不容他斗到现在。 那胖男子和那黄脸男子均知以李大实的功力,决计胜不了王雪,只盼他能天凑地巧的侥幸赢上一招半式,为难那瘦弱青年倒是其次,三个大男人斗不过一个少女,传扬出去丢人才是真。哪知这个伙伴出手沉稳,只知循规蹈矩的见招拆招,这样又如何能赢? 两人又斗了片刻,李大实倏地跃开,拱手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认输了。”王雪没想到他这样就认输,但想如此倒也痛快,便笑道:“如此一来,你们可不能再为难他了。”随即奇道:“咦,人呢?” 只见那瘦弱青年已不见了踪影,想是趁着王雪与李大实游斗,吸引旁人目光之时逃走了。那胖男子破口骂道:“你这臭丫头,若不是你从中捣乱,他绝逃不掉!”王雪也觉那瘦弱青年偷偷溜走确是不妥,至少也算不上是大勇之行径,当下只凛然道:“你们既然输了给我,原也不能为难于他,难不成你还存着食言的想法吗?”那胖男子原本没想到王雪能打赢,更没想过食言之事,此时被王雪诘问,倒是无言以对。黄脸男子板着脸道:“这次算你厉害,下次见到你,我们兄弟三人可不会手下容情,到时你可别埋怨我们以多欺少!”王雪心想:“你们三人齐上我也不怕。”只是不想惹事,便闭口不语。李大实挥手道:“我们回去吧。”向王雪点首为礼,便与胖男子和黄脸男子回往渔村。 王雪本来想去渔村瞧瞧,但此时不便与他们顺路同行,便坐在沙滩上欣赏海景,等那三人走远,才动身向渔村走去。 那渔村外表瞧着破烂,其时热闹的很,街上摆摊叫卖的小贩甚多,各式货品应有尽有,虽不比勃子镇繁华,却也没有王雪预想的差。王雪在街上转了数圈,倒也没瞧见什么稀罕物件,又向几个村中老人打听勃子镇,村人均摇手说不知。王雪心下恻然,见天色不早,便想回观音庙中再住一宿,正转身要走,忽见街角立着一个大木牌子,上面刻着“成平武馆”四个大字。王雪心中一奇:“想不到这小小的渔村里竟会有一家武馆。”她生性好武,便忍不住过去瞧瞧。 沿着街角走到尽头,见那武馆不过是一间偌大厅堂,厅堂十分老旧,里面立着几个陈旧的木桩,摆了几把简陋的竹制长椅,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武馆内更无一人,似乎已过了练功的时间。王雪见堂内无人习武,心中连叫扫兴,正想转身往回走,后堂小门忽然打开,周小童捧着一盘苹果从内走出。周小童见到王雪,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姐姐你来啦,快进来坐!”王雪见她热情,也不推辞,便走进门,只是她衣服实在肮脏,不便坐下。周小童拉着王雪的手,将她扶到一张椅上,笑道:“你坐呀!”对于王雪的衣着服饰丝毫不以为意,想是海边渔民贫穷,平日里的穿着也不甚干净。 周小童在王雪旁边坐下,将苹果送到她面前,劝她多吃。王雪拿起一个苹果,问道:“小童,这是你家开的武馆吗?”周小童道:“武馆是我大表哥开的,他的武功极高,并世只怕没有敌手。他外出做生意了,最迟明早回来,姐姐你要是见了他,真的应该求他教你几招,包你受益匪浅。”王雪轻轻一笑,心想:“渔村小孩当真没见识,武学之道无穷无尽,有谁敢说自己并世无敌?”但见她说的郑重,心知那大表哥的武功决计不弱,又见周小童面露倾慕之色,显是对大表哥十分钟爱,便不忍出言相驳。 王雪与周小童闲聊了一会甘海村的风情,便想告辞,正要起身,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小童,我要向你打听一个地方。”周小童道:“姐姐你说便是。”王雪正欲开口,忽然心想:“勃子镇这个地方连村中见多识广的老人也不知,你一个小女孩又怎么可能知晓?我其实不应该向你打听。”但话已至此,便随口问道:“勃子镇你听说过吗?”周小童若无其事的道:“听说过呀!”王雪吃了一惊,追问道:“你听说过?”周小童道:“当然啦,我大表哥就是去勃子镇做生意啦!” 原来村中老人安于海边风光,只在临近几个小村子里走动,村外的城镇地点反不如常年外出的年轻人熟悉。 王雪大喜,正要继续追问,忽然大门一开,八名赤着上身的大汉闯了进来。周小童见有人闯入,急忙起身。王雪见闯门众人神态凶恶粗鲁无礼,心中不忿,要有意托大,于是泰然自若的端坐长椅,对他们视若不见。 只听周小童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八人中为首的那人淡淡的道:“你家馆主呢?”周小童道:“他不在。你们是什么人?”那人脸色微变,大声嚷道:“你出来,躲得了我们一时,可躲不了我们一世!”周小童双眉一扬,森然道:“不在就是不在,凭着我大表哥当是无敌的功力,难道还会怕你们!”那人一把抓过周小童衣领,喝道:“他不怕我们,难道你还不怕?你再敢口出狂言,我拔掉你的门牙,割下你的舌头!”周小童小脸吓得煞白,不敢再说话。那八人又去瞧王雪,见她神色傲慢无礼,全不将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心中不禁生气,但想此行既不是来找她,也就强忍怒意不去理会。 王雪见那人如此对待周小童,心下也自恼怒,真想立时出手教训于他,但这些人与武馆馆主之间究竟有何过节此时尚且不知,实在不便代为出头,何况对方只是言语凶狠,并未当真动手伤人。 只听为首那人道:“馆主既是你的表兄,我跟你说了其实也一样。勃子镇还有镇周边的鱼市一直为我们打理,本来相安无事,可自从你这表亲来了之后,大家都去买他的鱼干虾干,没人再来我这边买卖了。他抢了我的生意,害的我们险些落草,你说,这笔账我该不该找他清算清算?” 王雪心道:“原来你们是丢了生意,恼羞成怒的过来找麻烦了!” 却听周小童道:“我们甘海村是小村,原指望着卖点小鱼小虾为生。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合理竞争合理买卖,哪有什么谁抢谁之说?你们自己经营无方,丢了生意,那是你们自己活该,与我表哥何干,难不成是我表哥强迫大家不准去你们那里买鱼?”她虽只是一个小女孩,但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又丝毫不留情面,登时教人哑口无言。 王雪见周小童思路清晰口吃伶俐,心中甚喜,咬了一大口苹果,边嚼边点头微笑,她将头一上一下点的十分夸张,有意让闯门的这几人瞧见。一人忍不住走到王雪身旁,厉声道:“你笑什么?”王雪道:“这苹果香甜,我吃着高兴啊!”那人喝道:“我让你吃!”伸手去夺王雪手中苹果。王雪右臂绕了个圈,将苹果反交左手。那人一夺不中,也就不再硬夺,威胁道:“你再敢笑我拧断你的脖子。” 为首那人呆了半响,忽然呵呵狞笑,对周小童道:“如你所言,你表兄的生意做的比我们好,我们活该挨饿,那我们的功夫远高于你,你是不是也活该挨打呀!”周小童向后一退,颤声道:“你想怎样?”那人笑道:“你大表哥既然不在,我们只好拿你说事了,我要将你双腿打断略作惩戒,倘若你大表哥下次还敢抢我们生意,我便将他的双腿一起打断。”说着抢上一步,伸手去抓周小童手腕。王雪急忙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放下,正要出手相救,忽见周小童左掌伸出,右拳虚划一圈,抵在左掌之上,向前推出。这招名叫地动山摇,是传统武学的基本招式,来势虽缓,劲力却极强。那人手臂与周小童左掌相抵,手腕一麻,立时收回,若不是周小童年纪尚幼,已将他手腕打脱。周小童趁机向后跃开。那人叫道:“好啊小丫头,倒是我过于托大,小瞧你了。今日非好好教训教训你!”翻掌欺上,向周小童双肩抓去。周小童再次使出地动山摇,直击那人腰腹,那人侧身跃到周小童身后,轻轻巧巧地将她抓起。王雪见他身法灵动身手敏捷,心中暗自赞叹:“好功夫啊!”周小童惊叫道:“你放手!”那人笑道:“你除了这一招地动山摇外,还有别的手段吗,使出来让我瞧瞧。” 周小童虽久居武馆之中,但她生性懒散不喜练武,加之年幼贪玩耐不住性儿,唯一练熟的也只这招地动山摇,别的招式当真一点不会。那人见周小童不再作声,叫道:“我再教你一招,这招名叫身残志坚!”哈哈一笑,将周小童掷到地上,抬腿向她右膝踏去。王雪霍得起身,顺手抓起一个苹果向那人小腿砸去,那人将苹果踢的稀碎,却未能踏中周小童。 就在此时,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喝道:“无知莽汉,别欺负小孩!”只见大门外走进三人,正是王雪中午在海边沙滩所遇的李大实及那胖男和黄脸男子。王雪见到他们三人,不禁微微皱眉,心道:“真是冤家路窄。”为首那人哼了一声,叫道:“你们是何人?”李大实道:“我们是这成平武馆的武师,你们又是何人?”那人拱了拱手,森然道:“在下姓朱,草字翔宇。” 他“朱翔宇”三字一出口,李大实等人均动容变色。朱翔宇的名声,近年来在临近县城中着实响亮,众人都传言他武功之高精进之快如有神助,虽只是一卖鱼商贩,却无人敢小觑于他。王雪也曾听刘岳提起这个名字,当时虽不知他功力究竟如何,但想他既能被刘岳齿及,武功自是不弱。 黄脸男子见这人三十多岁年纪,双眼放光,气势慑人,心中倒也忌惮,何况平日里也听过他的名头,当下冷冷的道:“似你这样的成名高手,竟然也会做出上门恐吓,欺负小孩这等无耻之事?”忽然瞧见王雪,心中一凛,低声道:“臭丫头,又是你!你这次又来多管闲事啦?”王雪本来不是跟朱翔宇一伙,但听他说的如此无礼,便不愿多做解释,只淡淡一笑。 朱翔宇道:“你们既是这武馆的武师,那么和馆主也是好朋友了?”胖男子道:“正是。怎样?”朱翔宇笑道:“你适才说得对,如此欺负一个女孩确不应该。这样吧,我便放过她,将你们三人双腿打断如何?”说着猛一挥手,余下七人纷纷将李大实等三人围住。周小童大叫一声:“别打他们!”向李大实奔去。朱翔宇一把将她抓回,右掌按在她头顶天灵盖处,蓄力不发。 李大实见周小童命在敌手,心中大惊,此刻以三敌七即便能胜,又怎敢轻举妄动?王雪这时已知情形凶险,悄悄起身,向李大实使个眼色,又轻轻向周小童一指,意思是说:你们放心接战,这朱翔宇交与我来料理。她知朱翔宇武力不低,但自忖可以胜他。李大实见王雪愿意相助,心下稍宽,算来自己这边赢面很大,便朗声道:“你们别以为侍着人多便可胡作非为。当真动起手来,谁胜谁负可也难说的很。”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刚猛的声音道:“说的好!” 周小童一听大喜,冲着门外大叫道:“大表哥,你回来啦!” 二十八、武林狂人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大门霍得震开,一个身材肥大的青年大步走入。 却见这青年二十多岁年纪,双目极小,嘴唇肥大,鼻子眉毛均不对称,脸上肥肉又是甚多,颇有点戏台上青牛精的模样。 朱翔宇瞧了那青年几眼,淡淡的道:“你便是馆主马俊学吗?”那青年双目一瞪,嘶声道:“我是马俊学!你既知我的大名,竟然还敢来这里撒野?”朱翔宇叫道:“什么大名小名的,你抢了我的市场断了我的财路,今日便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嘿嘿。”他一时也说不出不然怎样,便用这“嘿嘿”两声掩饰过去。马俊学道:“我就是要抢你的生意,倒要瞧瞧你能怎样?”此事是他占理,却不与朱翔宇说理,偏要将话说的强词夺理,态度又极其凶恶,王雪瞧着,心里颇为不悦。却听朱翔宇冷笑道:“我还能怎样,也只能将你们的右臂打断略作惩戒了。难不成还要我将你们统统杀掉吗?”马俊学道:“好的很,你动手呀!”话音刚落,忽地欺到他身边,将周小童揽入怀中,忽地纵跃而回。 这几下风驰电掣,堂上众人除王雪外,谁也没瞧清他是如何将周小童救回,何况他身材臃肿肥胖,不是瘦弱体质,能练得如此轻功实是匪夷所思。朱翔宇本来气势汹汹,这时见他轻功如此了得,脸上不禁变色,心想:“他出手之快实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界,还好他适才只是救人,倘若当真动手,我这时只怕已然气绝。”但先前过于托大,此刻若是一言不发的离去,实在下不了台,便淡淡的道:“你别以为练过几天轻身内功我便怕你,我们渤海八雄一拥而上,只怕你也抵挡不住。”他嘴上说“不怕”,其实怕的厉害,先将以多欺少的话说出。 马俊学道:“我抵挡不住吗?”忽地飘至两名对手身旁,双臂抡起,登时将他们双臂震断。朱翔宇见势不妙,大声喝道:“大家动手!”话音未落,马俊学双掌已一前一后拍到。朱翔宇双掌齐出,与他双掌相抵,只听砰的一声,朱翔宇后退三步跌倒在地,脸色惨白,呼吸艰难,正想起身,忽然发觉双臂不听使唤,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双臂已被折断。马俊学施展上成轻功,在堂上游走半圈,顷刻间又折断了两人手臂。 王雪见马俊学功力之高确是罕见,尤其轻功非同小可,生平所见之人,也只刘岳、王力强有此功力,心下不禁叹服,但见他嚣张跋扈出手狠毒,对他又甚感厌恶,正想出言喝止,面前掌影飘动,马俊学已发招来攻。王雪运劲还了一拳,她正在气头上,这一拳用了全力,反将马俊学震退数步。周小童急道:“大表哥,这个姐姐是自己人!”但见王雪竟有如此功力,心下也自吃惊。马俊学微微一怔,迅速游走,将余下三人双臂折断,手法之快,用力之狠,绝非寻常习武之人所能及。 朱翔宇忍着剧痛,愤然道:“好小子,够狠!”马俊学冷眼瞧着他,不冷不热的道:“本来想将你们双膝一起打断,但想你们失了双腿无法行走,只能留在这里碍眼,我又懒得抬你们出去,干脆大发慈悲,将你们双腿放过好啦!”朱翔宇见他狂傲无礼,又将话说得如此欺人,依着江湖规矩,若不立刻动手拼命,也要订下日后的约会,决不能受了侮辱却没交代。他硬着头皮道:“今日算你狠,我们来日再见!”他及其手下七人双臂均被折断,明知这一生如何苦练,也不能报得此仇,只好以“来日再见”四字,含含糊糊的交代过去。马俊学双眉一扬,喝道:“还不快滚!”朱翔宇哼了一声,带着众属下灰溜溜地走出厅堂。 王雪见朱翔宇等人离去,自己也不愿意再留在此,对周小童轻声道:“我走啦!”又向李大实点首致意,便要离去。马俊学忽然拦在门前,叫道:“你这臭丫头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将朱翔宇这恶贼带来为难我们。”王雪凛然道:“你出手如此狠毒,只怕要比朱翔宇更担得起这‘恶贼’二字。”马俊学阴森森的道:“你再说一遍!”王雪对他厌烦之极,只是瞧在周小童的面子上不愿与他纠缠,便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让路吧。”马俊学怒目逼视王雪,并不让开。 李大实身后那胖男子叫道:“那今天中午找我们麻烦的人,是你这臭丫头没错吧?”于是将中午之事向马俊学简要说了。王雪道:“你们三个如此欺人,我没有将你们双臂双膝全都打断已经很仁慈了,你们还不谢我?” 那黄面男子缓缓的道:“中午那恶贼名叫山黑,是村里有名的流氓恶霸。昨夜他潜到张佳屋中行窃,被张家嫂子瞧见,他心狠手毒,将我这有孕在身的嫂子打成重伤。嫂子她怀孕数月,伤后流产,到此刻还昏迷不醒呢!”王雪吃了一惊,想不到中午之事尚有这样的缘由。黄面男子叫道:“你这混丫头什么事也不懂,却来胡搅蛮缠的瞎出头!张佳,你来跟他说。”向后拽了一把那胖男子。那胖男原来便是张佳其人,只见他双眼通红面色愁苦,虽不作声,神色间却已承认此事。 王雪心想:“那山黑行凶伤人固然可恶,但你们如此折辱他却也不该。”此刻倘若申辩,难逃强词夺理之嫌,不过此事既已过去,马马虎虎的道个歉也未必不可。于是走到张佳面前,作了个已揖,道:“张大哥,中午之事是我冲动了,你看在我年幼无知,别生气了。”她既这样说,那胖男张佳也不能再为难于她,点头轻轻的道:“好说!” 马俊学仿照王雪口气,酸溜溜的道:“我错了,我年幼无知,你别生我气啊!”随即厉声道:“倘若一句道歉便可了事,那岂不太便宜了天下的恶人吗?”王雪再也忍耐不住,沉着脸道:“我与你这浑人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老是咄咄相逼,我说你比朱翔宇等人更恶,果然一点没错!”马俊学呆了一呆,不怒反笑,道:“众人均知我向来顶天立地、嫉恶如仇,在这甘海村中,还没有人敢对我如此无礼。”王雪道:“你想怎样?”马俊学道:“你动手打了我的三个武师,今夜若是要你全身而退,那我的名声何在,我这成平武馆还如何能够开张下去?” 周小童见大表哥与王雪越说越僵,虽觉若是动武较量,大表哥必能得胜,但王雪并非恶人,心中实不愿见他二人动手伤了和气,于是挡在马俊学身前,岔开话题道:“大表哥,王雪姐姐的功夫既然比李大哥他们更高,你应该请她做武师啊,正巧她现在没有去处,我们这里也缺少武师。”马俊学听表妹说王雪武功比自己的三个武师高,心头更是火起,冷冷的道:“大人们的事,你小女孩别掺和,站到一边去。”周小童对这大表哥十分倾心,对他说的话,从不敢有半点违拗,便撅着小嘴,慢吞吞地走到墙边坐下。李大实等人见王雪诚心道歉,这个误会已经揭过,便不忍再与她为敌,但他三人与马俊学自幼相识,素来交好,又是他礼聘而来的武师,又如何能站在王雪这边帮她说话?马俊学瞪了王雪几眼,又道:“我明着告诉你,我今夜就是有意要教训一下你的这股傲气。我自从出道以来,也只败过一次,料想你也没有本事让我再败一次。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就这点好处,向来赏罚分明,我不会打断你的双臂。” 王雪听他如此说,即便再有涵养也忍不住要动怒,何况她心中清楚,今夜若不露一手生平绝学,只怕不能从这武馆平安而去。她退后数步,心想:“刚才瞧他动手伤渤海八雄,手法又快又狠,确实凌厉难当,但较内功而言,却未必是我敌手;他说什么自出道以来只败过一次,所言瞧着不虚,想是与他交过手的人都是半路出家的二把刀,他坐井观天,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马俊学见王雪面色颇有跃跃欲试之意,便道:“瞧你是女孩,就先动手吧。”王雪道:“我若是赢了你,你便不再为难于我?”马俊学道:“不但如此,我还聘请你为武师,对你以礼相待。”王雪心想:“谁稀罕做你的武师呀!”但眼下无衣无食,正却一份谋生差事,此番想法倒也不必急于说出。王雪站好架势,道:“我贪玩好动,时常偷懒,倘若三十招之内不能胜你,那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可不是我的家传武功不厉害,这一节我得先向你说个明白。”马俊学大怒,低吼道:“少废话,快快进招吧!让我瞧瞧你家传武艺有多神勇!” 王雪运劲于双臂,发拳击去。马俊学见她双拳击至,低啸一声,忽地闪身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她手腕。王雪吃了一惊,虽知马俊学轻功了得,却想不想到他身形竟会如此灵动,忙回劲挣脱。马俊学赞道:“好功力!”纵跃而起,抬腿踢向王雪胸口。王雪身形一晃,欺到马俊学右侧,弯臂去撞他膝盖。马俊学又纵跃起来,头下脚上的挥拳下击。王雪见他这等轻功,心知他不仅曾得高人亲传,而且天赋异禀,常人若想练得如此轻功实在千难万难,脚下运劲纵跃,与他对了一拳。 两人在堂上翻滚纵跃酣斗,李大实、周小童等人瞧着无不心惊,众人知他二人功力在伯仲之间,谁也不敢发声打扰。 王雪又与马俊学交换了两拳,这时已知自己的内劲略甲于他,可是马俊学的轻功实在高深,王雪运起王家拳的步伐游斗,虽不至落败,若想取胜却也不能。马俊学也暗自心惊,他本来以为凭着自己身手,三拳两式便能将王雪击败,哪知她瞧着瘦弱,功力却十分刚猛,生平所见之人当中,有此功力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王雪的王家拳法全凭刚猛制胜,每一招都极耗体力,又斗了一个时辰,王雪渐觉体力不支,她发拳一招弱似一招,脚下虚晃不稳。但她既不愿让人小瞧了自己的家传拳法,又不肯向马俊学这等狂人认输,于是勉力支撑。马俊学在堂上来回翻滚奔走,已转了上百圈,即便是体力再好之人这时也支持不住,若不是他生性狂傲,先前将话说的满了,此刻也早已停手罢斗。 马俊学又绕了半圈,在王雪身后挥掌击去。王雪过度劳累,无力转身守御,当即蹲下身子向后翻滚,一招地龙式反抓马俊学双腿。这招地龙式她原本习得极是熟练,那日在勃子山头上,她腿骨被丛林生折断,此后一连多日,即使走路也痛的难当,这招地龙式便不敢再使用。此时她腿伤已愈,灵机一动地使出此招,竟是颇见成效,登时将马俊学逼退。王雪不给马俊学休整的时机,一招不中反身使出地虎式追击。马俊学不敢怠慢,腿上运劲,高高跃起,围着王雪又转了一圈,忽地向后跃开,叫道:“且慢!”王雪站起身,冷眼瞧着马俊学,一言不发。旁人见她这样,只道她是心气太傲不愿言语,实际她却是趁此时机运功休养,只怕一开口说话,将体内真气运散。 马俊学双眼如欲喷火,狠狠的道:“你刚才所使的这两招地面功夫,并非是你家传武功!”王雪道:“没错,那又怎样,天下武功原出一家,难道我便无权使用吗?”马俊学厉声道:“传你这一招的人是谁,他姓肖还是姓刘?”语音竟有些发颤。王雪心中一凛:“他所说的肖刘二人,那自是指哈巴门的大师兄肖远胜和传我此招的刘师兄了。瞧他面色不善,多半是和我这两位师兄有什么仇怨。哼,那又如何,难道我和我师兄还怕你不成!”朗声道:“我的武艺自小由我父母传授,只这几招哈巴术例外,是刘岳师兄传给我的。那又怎样?”马俊学听到“刘岳”二字,脸色大变,沉着脸道:“刘岳现在哪里?”王雪道:“不知道。”马俊学骂道:“混丫头,你怎会不知?”王雪道:“我若是知道,告诉你又何妨,你以为你真的敌得过我师兄吗?”马俊学道:“不错,我是敌不过他,但他日我本门师兄弟聚齐,大家联手,当可稳胜刘岳这恶人。”此言一出,李大实、周小童、张佳等人尽皆动容,他们生在小小渔村,坐井观天,自是不能相信,以马俊学的功力,世上即便真有能胜他之人,功力也不会高出他太多,这刘岳武功真的如此高深,竟要集齐门中众人,方可一战? 马俊学沉默良久,缓缓的道:“我自从出道以来,只败过一次。”王雪道:“对呀,你不是说过了嘛。”心念甫动,叫道:“啊,我知道了,原来你那一次是败给我刘师兄了!”马俊学恨恨的道:“当时我的三位师弟尚未赶来,李大实、张佳这几个至交好也不在身边,不然七人联手,必能胜的了他。”王雪心想:“你眼里只有成败。集众人合斗我师兄一个,如此以多欺少的丢脸行径你却全不当作一回事。”铁青着脸道:“若你那三位师弟的武功和你相差不远,只怕你们四人联手,也敌不过我师兄。”周小童忍不住走近两步,道:“姐姐你别瞎说八道了,我大表哥的武功世间罕有,即便那刘岳真的如此强大,大表哥不敌,但他只需和任何一个师哥联手,也必能得胜,何况是四人齐上?”却听马俊学道:“那肖远胜当时也这样说,说我们合力也斗他不过,但他是刘岳的同门师兄,他的话难免有虚夸门户之嫌,是以这话我却不信。”王雪见他面色难堪神态消极,直如换了个人一般,心想:“此人简直是个大武痴,不过败了一次就如此消沉,我自从来到勃子镇之后,已不知败过多少次了,我还不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马俊学低头连声叹气,道:“那日我三招之内便败了给他,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但他如此欺人,这口气我终于咽不下去,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他击败一雪前耻。”随即脸现傲色,道:“王雪,我们若是再斗下去,不论谁胜谁负,都会内力枯竭身受重伤,今日便斗到这里为止吧。”王雪早已精疲力竭,这话正和她心意,忙点头答允。马俊学又道:“我这里缺一个武师,你可以留下来。有一句话我要事先说明,我留你做我的武师,是因为我正好有此需求,你又正好有这本领,仅此而已,可不是我敌不过你。”王雪心想:“你这人可自负的没边了。”但眼下没有去处,也点头答应了。 晚上,众人在一起用饭,渔村无甚佳肴,马俊学等人手艺又是极差,但王雪已三天没好好吃过饭了,就是青菜豆腐,也吃得香甜可口。王雪问起众人来历,原来那黄脸男子名叫宋峰岩,与李大实张佳自幼便是要好玩伴,三人后来与马俊学相遇,大家一起开了这家武馆。王雪又问起马俊学的师承,原来马俊学是圣侠派的好手,门中排名第四。 王雪向众人简要谈及了自己的身世,当说到勃山远与王力强时,周小童双眉微颦。王雪又说了一会,周小童再也忍耐不住,嚷道:“王雪姐姐你又瞎说八道了,这世上哪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啊。听你说来,那王力强勃山远的武功,似乎比我大表哥还要高出很多了。”王雪微微一笑,心道:“王力强的武功当然比马俊学高出甚多。你这孩子真是没有见识!”却见周小童目光始终不离马俊学,心下立时醒悟:“啊,原来你这小女孩是对这马俊学太过钟情,不愿相信这世上有能胜他之人。”马俊学疼爱表妹,对周小童温言道:“什么勃山远王力强,你大表哥都不放在眼里,下次若是见到他们,大表哥便和他们斗上一斗,让你瞧瞧表哥的这身武艺,能不能将他们双腿打断。”他对自己武艺向来自负,真的便想与王力强勃山远较量一番,这话倒也不全是安慰之言。周小童哈哈一笑,拍手称快。王雪心道:“大表哥若是遇上王力强,只有被打断腿,若想打赢他,那时绝无可能。” 次日清晨,马俊学与宋峰岩进城做生意。自从勃山远带领悍匪闯入勃子镇烧杀抢夺,马俊学已不愿再去勃子镇,何况勃子镇路途较远,推着鱼车行走不便。武馆的生意暂交王雪李大实照料,来学武的徒弟们见武馆来了新的武师,而且竟然是个少女,心中无不惊讶。待王雪露了一手上成功力,徒弟们才尽皆叹服,争先恐后的求王雪指教。 二十九、村中往事 傍晚饭后,王雪闲着无事,在街上散步。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少,王雪走出渔村,在海滩对面的树林里闲逛。 王雪俏丽林中,眼望海浪,忽然忆起数日之前,自己被王力强等人逼迫,从崖上跌落,其后随着海潮由此上岸,后来与周小童、李大实等人相遇。此时忆起,只觉一切自有命数,万事皆是缘分,心有所想,便想去观音庙走走。 走进树林,尚未行至庙门,面前忽然吹过一阵冷风。此时天已全黑,又是一片陌生环境,王雪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又想起儿时听过无数遍的那个深夜恶魔捉少女来吃的谣言,但想这里是观音庙,什么妖魔不要性命敢来这里,便鼓起勇气前行。 忽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冷冷的道:“仇恨被他们遗忘了,我们回来索命。”王雪吓了一跳,只觉这声音虽然平淡,却阴沉恐怖,听来极不顺耳。侧头瞧去,只见远处一个身着黑衣长袍之人,双手握着蜡烛慢慢走近,那人头上带着一顶大黑斗篷,看不清面貌。王雪从没见过有人有这副打扮,见这人怪里怪气的,多半不是好人,便向后退开,离他远远的。 身后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活着即是痛苦,痛苦亦是真谛。”王雪回头一瞧,只见又一个同样扮相的黑衣人缓步走来。王雪见这二人穿着奇怪又胡言乱语,不敢再留在此,忙向旁走开。 忽然听到一声猫叫,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大步走来,手中抱着一只数月大小的黑猫。那大汉身材极是高大,莫说张冠华了,只怕连丛林生如此肥大威猛之人,与之相较也显瘦小,却听他喃喃的道:“阿姐姐的魂魄与我同在,阿姐姐的魂魄与我同在。”走近那两名黑衣人,黑衣人微微躬身,似是对那大汉言听计从。王雪吃了一惊,先前见这壮汉穿着极是普通,只道他是寻常绿林豪客,却没想到他与这黑衣二人竟是同伙。 王雪担心孤身在此遭遇不测,便快步往回走。那大汉两步并三步拦在王雪面前。王雪心头一紧,暗想:“你若与我用强,以我的身手,即便不敌你们三人,也足以自保;倘若你要与我客套些什么,我只打诨不接你话题。你们三人怪里怪气的,还是少与你们为好。”哪知那大汉既不用强也不客套,好似教书先生为学生们讲课一般,直接开门见山的对王雪道:“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凡是不顺从与我的人,都得死。伟大的阿姐姐升天之后,她的魂魄需要奴仆,我必须召集更多奴仆,要他们到天上侍候姐姐。”王雪心想:“这与我何干?”便不作声。那大汉道:“我瞧你这女娲生的俊美,今夜破例收你为门徒,你跟我走吧,我让你去天上找阿姐姐。”王雪不想与他多言,只淡淡的道:“谁要做你的门徒呀!”见那黑衣二人缓步向沙滩走去,心想此时若不快走,再要走可就难了,于是急忙转身,未等迈步,那大汉已经闪身再次将她拦住。原来那大汉身材实在太高,脚下一步抵得上寻常之人两步,虽未运开轻功,却也将王雪拦住。 那大汉又道:“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女娃不识好歹,不愿留下来,可就怨不得我了强行出手了。”王雪道:“你跟着古人学点好,多看点好书,街角小儿书摊以后不要再去啦。”施展轻功奔出树林。那大汉一声长啸,足不停步追至沙滩。王雪见甩他不掉,停下脚步,问道:“你想怎样?”那大汉沉着脸道:“我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阿姐姐!”王雪奇道:“阿姐姐,那是什么人啊?你凭什么用我来祭她?”那大汉脸色一变,叫道:“好啊,你果然将我们的仇恨遗忘了。哼,等你归天之后自己去问她吧。”手上运劲,将手中小猫捏的筋断骨折。那小黑猫发出一声惨叫,便即气绝。那大汉用猫身擦擦手,将尸身随手一掷。王雪见他如此残忍,心头禁不住又惊又怒。 那大汉大吼一声,挥拳向王雪击去,他身躯肥大,出手竟十分灵活。王雪忙向旁疾跃,面颊几乎擦着对方拳锋而过,一时只觉疾风扑面,知是那大汉拳风所及,心下惴惴,只想:“他的拳力竟如此了得!拳风尚且如此凶急,这一拳要是真的打在我身上,那我可惨了!”那大汉喝道:“好丫头,有点本事!”第二拳跟着击向王雪左肩。王雪知他力道凶悍,不敢运王家拳法抵挡,忙运起刘岳所传的擒拿法去化解,哪知她手掌与大汉拳锋相接触,立显真力虚弱,这一下不但没能将敌招化开,双臂反而受了这大力震荡,手肘处又酸又疼。王雪知他此刻必定乘胜追击,暗呼一声:“惨啦!”哪知那大汉竟不追击,只是呆在当地哈哈狂笑,笑声震天,凄厉可人。王雪见他鼻涕眼泪流的满脸,若不是听见笑声,还以为他是在仰天大哭。 那大汉干笑三声,忽地敛住笑,抬腿向前踢过。王雪大惊,知这一踢力道必是极大,此际虽已不及趋避,却也不敢运劲抵挡,当下硬着头皮向旁纵跃。本来那大汉这一踢即便不能重伤王雪,也能将她击倒,哪知他中途忽地收势,抢上一步,环开双臂,将王雪拥如怀中。王雪正要运劲挣脱,忽然被高高举起,砸到地上。幸而此地是海滩,沙地柔软,不然王雪早已被摔的脊骨断裂。饶是如此,王雪仍是疼的站步起身。见那大汉缓步走来,王雪暗中运劲,猛地使出一招地虎式,反手扣住那大汉双脚。这一招是刘岳读遍古书,从《道德经》中悟出,其精要之处在于以柔制刚,只要拿住对手双脚,令对手无从借力,对手不论懂得多么凌厉的招法,都不可能使将出来。王雪忽施奇招,制住那大汉双腿,忙侧头去瞧那两名黑衣人,只见他二人远远站在一旁,并不上前相助,这才稍稍放心。 那大汉大吼一声,弯腰去击王雪两肋。王雪早有准备,双腿就地一蹬,要将他双臂格开。哪知那大汉膂力惊人,手臂上的气力竟远胜王雪双腿,王雪没能格开他双臂,反被他倒着提起,抓住他双腿的两只小手也不由得松了开去。要知所谓“以柔制刚”,也需以“柔”的劲力而定。那大汉力道凶猛世所罕见,王雪的哈巴之术为臻上成,竟然适得其反。那大汉将王雪再次高举,重又掷在地上。王雪头朝下的落在沙地上,沙子碎石吃了一嘴,惊怒之下忽然灵机一动,狠狠抓起一把沙子,向那大汉用力扬去。这一招果然奏效,那大汉双目为细沙侵入,火辣辣的疼,虽然并未退开,却也瞧不清眼前情形,无法继续攻上。王雪向后疾跃数步,只见那大汉连连怪叫,双手使劲搓着双目,显是疼痛之极。 她身后那两名黑衣同伙见状急忙奔近。王雪腰椎痛得厉害,已无力再与敌相斗,忙施展轻功向渔村疾奔。好在那两名黑衣人并未不舍紧追,见王雪逃走,便回身守在那大汉身旁。那大汉将眼中细沙揉尽,趴在海边喝了几大口海水,也不再去理会王雪。 王雪没来由的挨了一顿打,心中好生着恼,但想此事需得尽快告知马俊学、李大实等人才好,他们也许知道那大汉来历,脚下运劲,一刻不停地奔回村中。 走进武馆,只见李大实与周小童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一张信纸,张佳与宋峰岩坐在一起,面前放的却是另一张信纸。王雪正要说话,却见宋峰岩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宋峰岩眉头皱得老高,叫道:“来了,他终于来啦!”王雪见他面露惊恐,心想:“他吓成这样,所怕之人必是袭击我的那大汉无疑。”便道:“你也知道啦?”宋峰岩脸色惨白,颤声道:“我以为他不回来呢!”将信纸向前一推。李大实与周小童凑过来一瞧,只见信纸上只用墨水印了一朵淡淡的梅花。王雪拿过信纸仔细翻看,除了这朵墨梅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宋峰岩瞧着王雪,淡淡的道:“这封信我是刚刚才收到的,一见信纸便知是他。你又是从何得知的?”王雪道:“我刚才遭歹人袭击,若不是聪明机智勇敢果决……精明英勇,这会怕是回不来了!”于是将适才沙滩上的事简要说了,最后说道:“这人八成是脑子疯掉了,说什么要拿我去祭奠什么阿姐姐!” 她“阿姐姐”三字一出口,宋峰岩、李大实、张佳三人登时大惊,周小童更是大声惊呼。宋峰岩惊道:“他真的说是阿姐姐?”王雪道:“是呀!”宋峰岩叹道:“王雪你误会了,你所遇之人和我适才所说之人并非同一人,但你遭遇的那人可比我说的这人要可怕十倍。” 李大实道:“王雪,你知道我们的村子为什么叫做‘甘海村’吗?”王雪道:“我听人说是十年前有一个醉酒渔民喝了几口海水,发现海水香甜,因此而得名的。”李大实道:“那渔民叫李察,当初他发现海水香甜,忙告知村民。可是这李察平日里撒谎吹牛惯了,别说他当时醉了酒,即便一滴没喝,大伙也不会相信他,何况此事本就难以置信。”王雪听李大实说的庄重,知后来必发生了大事,忙问:“然后怎样?”李大实道:“李察这人虽然胡言乱语,脾气倒倔得很。那晚他本来该在家照顾高烧昏迷的姐姐,可是一听我们要出海打鱼,便匆匆收拾渔网与我们同去。”王雪插嘴道:“我猜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急于出海是假,急着喝几口海水,向你们证实那海水不咸才是真。”张佳道:“一点不错。那晚我劝他别去,他非要去,说什么要喝海水喝道撑死,让我们瞧瞧他是不是胡说。”王雪忙问:“然后呢,他喝了吗?”李大实道:“他趴在海面上,未及喝水,村里便嚷嚷起来了,原来是李察家里失火了。”王雪道:“这么倒霉吗?”李大实叹道:“李察急于出门,忘了家中生的柴火,她姐姐又昏迷不醒,这倒不是巧合。唉!” 王雪心念一动,叫道:“我知道啦,今夜袭击我那大汉便是李察!”张佳叹道:“王雪你果然聪明的紧呐,他姐姐待他甚好,他自幼便跟在姐姐身后,叫她‘阿姐姐’。火扑灭之后,他姐姐早已被烧死。他昏了头脑,大声骂我们不该不信他的话,以至害死了他姐姐,随手抄起一把鱼刀向人群砍去。李大哥忙奔上前去,将他鱼刀夺下,幸而无人受伤。” 王雪忍不住道:“他自己失手害了姐姐,与旁人何干,你们不相信他的话,那是他平日里油腔滑调惯了,又不是你们的错。”张佳道:“就是。你瞧瞧渔村的屋子,全是年久的木头破布搭建的,一处失火便殃及众人,我们没让他赔我们屋子已经很仁慈了,他竟然反倒怪起我们!” 李大实道:“话虽如此,可是他姐姐从小疼他的很,他失了姐姐,几乎也失了理智,那种情形下我们只有苦口婆心的劝他,也无法与他说理。他大吼大叫地过来抢夺我手里的鱼刀。马俊学忽然抢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他哭的双眼通红,话也说不清楚,但兀自大声咒骂。马俊学是急躁脾气,不由分说,将他按到地上痛打了一顿!” 王雪莫名其妙的挨了那大汉一顿痛打,对他恼恨之极,听李大实如此说,心头一喜,几乎跳起来尖叫:“打得好,让他欺负我。下次我一定好好请马哥吃饭以作报答。”李大实张佳怪她小女孩老是打岔,齐向他横了一眼。王雪小脸一红,坐下身来,低声道:“对不起,你接着说。” 李大实道:“我们忙将马俊学拉开,李察已被打的满脸是血。李察缓缓起身,手指抬起,在人群中划了一圈,阴沉沉的道:‘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后我会回来,将你们一一杀掉,来祭奠我阿姐姐的在天之灵。’说罢纵声长啸,快步奔入林中,转眼便不见了影踪,此后再无音讯。” 王雪问道:“那海水呢?这附近的海水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李大实道:“他姐姐人很好,很讨大伙喜欢,我们不忍见她枉死,便都道海水真是甜的,但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却无人愿意尝试。” 王雪为防有误,又描述了那大汉的身形相貌。李大实道:“那人身长与李察一点不错,只是李察身材偏瘦,并不精壮,想是他为报仇而苦练外家功夫,将瘦弱的身躯练得强健了。那时小童尚未出生……”将脸转向小童,道:“但这件事令大家震惊了好多年,你总该听说过吧?”周小童道:“我从小便听过此事,那时我怕李察回来杀人,常常吓得半夜不敢入睡,没想到他真的来了,来为他的阿姐姐复仇了!”忽然提高嗓音叫道:“我大表哥呢,他在哪里?”她小女孩依赖兄长,一遭险境便想见到马俊学。李大实拿起面前那封信,道:“你刚才没看这信吗,你表哥寄来的,他说在城里与他的两位师兄偶遇,三人要在城里玩几天,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周小童大惊,小嘴一撅,哭道:“大表哥只想着他的师兄师弟,却不来理我的死活。”王雪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着,柔声道:“小童别哭,你大表哥今晨进城,他怎知那李察会正巧这时赶来?”其实李察离村时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今正好十年,倒也并非巧合,只是马俊学生性狂傲,早没讲这句放在心上,他进城卖鱼,与师兄相遇同游,这倒是巧合之事;王雪心中明白,却不向周小童明言,免得她再哭闹。 在众人谈论往事之时,宋峰岩一直低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这时忽然起身,叫道:“怎么会这样巧,他们竟然同时来了?”王雪这才想起宋峰岩手中的梅花信,忙问:“还有谁要来,你们究竟得罪过多少人?”宋峰岩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多年前我上山打猎……”王雪笑道:“你一个渔民,不下海打鱼,竟然上山打猎,这可有趣!”宋峰岩双目一瞪,厉声道:“你别打岔成不成!”王雪吓了一跳,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宋峰岩叹道:“我走到一处山坡,一条大黄狗迎面扑来,我挥起棍子将它砸倒。那黄狗奄奄将绝,我正想再补上一棍,一个女孩忽然现出,拦在我身前,大声骂我。原来那大黄狗并非山中野犬,而是这女孩养的家犬。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山坡后面竟有一座木屋,我无意中闯入了人家后院。” 周小童道:“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啊,你又不知道它是家犬,何况是它先扑向你的。”宋峰岩恍若不闻,只是叹道:“那女孩竟是习武好手,见爱犬命在顷刻,盛怒之下与我动手,她招法诡异,又处处透着杀招,不过终于敌我不过,被我打脱了双肩。当时我也伤的不轻,一条胳膊险些折断,我心想:‘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别说只是重伤,便是死了那又如何?你却如此与我拼命!’心中大怒,当着她的面,将那条黄犬拔毛剥皮……”王雪忍耐不住,叫道:“你别怪我多嘴,这样做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宋峰岩道:“那时我年轻气盛,又自忖武力惊人,确是戾气太重。那黄狗痛的唔唔哀号,双眼望着主人,求她相救。那女孩哭的几乎喘不过气,苦苦的求我,可我心肠刚硬,火气又盛,哪去理会这些,转眼将那黄狗处决了。那女孩惨叫数声,晕了过去。我以为那女孩昏死,忙走近查看。刚到她身边,那女孩悠悠转型,瞪着血红的双眼望着我,冷冷的道:‘但教我不死,这仇早晚要报。我叫马妍梅,你可别忘了,哪一天你见到梅花,便是我来复仇了。’” 王雪见宋峰岩温文尔雅,实不相信他当年竟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脸上不禁现出疑惑神色。其时依山猎户甚多,大多山民家中都豢养猎犬,在猎户眼中,猎犬与家人无异,残杀猎犬确实是大仇一件。宋峰岩说到此处,又拿起那梅花纸,呆望半天,凄然道:“我实是个请禽兽不如的卑鄙小人,一时气血上涌,竟做出如此残忍之事。此后多年中,我日日夜夜不得安息,总想着当面和那女孩道歉,可那女孩早已不知去向。现在好啦,她主动找上门啦。”随即轻叹一声,沉着脸向众人道:“此事是我之过,无论那女孩要我怎样,你们千万不可对她不敬。”张佳道:“她既然有胆传信与你,必是有备而来,难道我们能眼睁睁地看她伤你而无动于衷吗?”李大实接话道:“何况那李察随时会来报仇,你这时若被那马妍梅重伤,单凭我们几人,未必抵得过他……” 他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道:“我是马妍梅,我来找你啦!” 三十、铁人神功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大步走进,烛光下见她面色白净鼻子高挺,一双眸子妩媚动人。她习武之人步伐本就轻盈,加之一身雪白的素衣,更增添了几分洒脱,实是个难得的端庄女子。众人见她走近,一齐站起。王雪心道:“她便是马妍梅了,她可真美!” 马妍梅双目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宋峰岩身上,说道:“你好啊,宋峰岩!”宋峰岩淡淡一笑,说道:“马妍梅,好久不见。”马妍梅道:“你还记得我,那很好。”随即双眼一红,叫道:“那你一定还记得我死去的爱犬!我来为它报仇啦!”宋峰岩叹道:“我年少无知,得罪了你,你想怎样?”马妍梅尚未答话,张佳却忍耐不住,抢着道:“不过是一条狗,死了就死了,还能怎样,你难不成还要我这兄弟以死谢罪吗?”李大实见马妍梅虽满脸怒容,却毕竟不是怨恨神色,料想她只是女孩家心胸窄,咽不下这口气而已,实则并无多大仇恨,心想:“此事若是处理得当,当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抢上一步,伸手按在张佳口上,赔笑道:“马姑娘别动怒,当年那桩往事,是我这宋兄弟年轻不懂事,嚣张跋扈了。你想要怎样惩处他,我们哥仨共同承担便是。”马妍梅哼了一声,转头去瞧宋峰岩。宋峰岩昔年做了错事,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更觉没脸见人,只是陪着笑脸,却不言语,神色间极是尴尬。 马妍梅轻轻叹了一声,嘴角缓缓抽动着,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厅堂上一时寂静无声,过了良久,马妍梅温言道:“我的爱犬死了,无论如何不能复生,我便是杀了你也没用,但是它的仇却不能不报。宋峰岩,我们拳脚上较量一下吧,你如果胜了我,此事便算揭过,若是你输了,我要你到那山坡上,在我爱犬惨死之处恭恭敬敬磕上三个响头,此事也便作罢。” 王雪一怔,心道:“这宋峰岩犯了大错,要他磕三个响头原也应该。这女子倒也豁达,如此处理此事确是很好。”却听张佳喝道:“要我哥去给一个死畜生磕头,亏你想的出来!我成平武馆虽小,却也容不得你如此上门欺辱。”马妍梅并不动怒,只淡淡的道:“既是这样,你们四人齐上,将我活活打死好啦,我孤身一人前来,世上无人知晓我的行踪去处,于你们的行为名声均无损害。如若不然,此事我终究不会善罢甘休,总要向你们讨个说法。”她既这样说,登时令张佳哑口无言。 宋峰岩思索片刻,抬头道:“好,我就与你在拳脚上了却此事。”他主意已定,无论这马妍梅近年来习过什么样的精妙功夫,他都装作不敌,败她一招;他残杀了她的爱犬,为她磕三个响头便可得到原宥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实不敢再有不满。马妍梅凄然一笑,退开数步,惨然道:“好的很,你进招吧!”说着将身子躬起,右掌翻过护身。 王雪见她这副站架,不禁“噫”了一声。原来这副站架是哈巴术的传统架式,李浩与张冠华等人切磋较量时,曾多次这样站过。王雪此时见了,心中只想:“她是哈巴门的人。” 宋峰岩挥手示意王雪等人退到墙边。张佳抓住他肩头,叫道:“哥。”宋峰岩淡淡一笑,又挥了挥手,张佳这才退开。马妍梅见宋峰岩精神萎靡,似是无心恋战,便道:“你先出招吧。”宋峰岩心想:“我既有心相让,无论是先发招还是后发招,均无分别。”于是运拳向马妍梅击去。 马妍梅见他这一拳来势虽快,内力却显然不足,知他并未全力施为,心里不禁感动,但随即想到爱犬惨死,双眼一红,猛地伸手去拿他手腕。宋峰岩一招并未用老,拳头收回,反身回肘,向她胸口撞去。马妍梅挥掌抵住,这一掌她运了内劲,手掌与宋峰岩手肘相撞,两人均是一震。宋峰岩吃了一惊,暗想:“她的功力当年不及我,但勤修苦练,现下已不比我逊色多少,只怕再过几年,她的功力便要胜我了。”马妍梅忽地蹲下,就地滚到宋峰岩身后,反拿他脚腕痳筋。宋峰岩轻轻跃开,发掌拍她背心。马妍梅反身转了半圈,伸指戳他腰间命门穴。宋峰岩腰身一转,轻轻躲了开去。 李大实、张佳见马妍梅招式怪异,每一招都凌厉狠辣,宋峰岩只要一个应对不慎,即便不死,却也势需重伤,终生残疾,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这马妍梅还是心怀怨恨,不忘当年爱犬惨死之仇辱。”其实马妍梅自爱犬死后,确实恨到极点,绞尽脑汁思索宋峰岩招式上的破绽,钻研狠招以求报仇,但时日一长,她怨恨之心渐消,又见宋峰岩悔悟,恨他之心更是消了大半,但敌对的招式是她早就想好练熟的,斗到酣处便自然而然的使将出来,倒不是存心报仇。 却见宋峰岩面色沉着,毫无顾虑地见招拆招,似乎全不将马妍梅放在眼里,李大实等人均捏了把冷汗,只怕他过于托大,身受其害。 宋峰岩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中早已焦躁不安,他虽有心让对手赢得一招半式,但马妍梅每一招都透着伤劲错骨的狠劲,实是半点融让不得。 王雪在旁瞧着二人酣斗,这时心中再无半点怀疑,认定那马妍梅必是哈巴门的人。她凝神观察马妍梅发招,只觉她使的每一招都运了极大劲力,虽然凶猛难当,却过于憨滞,临敌时更少了几分行云流水之感,招式上莫说不及刘岳,只怕连吴天、步子怡也有所不及。王雪又瞧了一会,忽然醒悟:“原来如此。哈巴术初时难练得很,但越练到后来,进境越快,马师姐急于报仇,没耐心慢慢练下去,这才另辟蹊径,在招式上融合了极大内劲。这投机取巧的制胜法门一时或许可行,但终究不是正道,不然我将王家拳法与哈巴术相结合,岂不早就天下无敌了?” 这时马妍梅已不再发狠拿对方要害,只是将敌招牵引荡开。宋峰岩知她是内力不足,无力再战,向前虚晃三招,第四招本来应是极厉害的杀招,但他问心有愧,不想伤人,左手握拳扣在怀中,蓄力不发,只等她退开之后再随便找个借口认输。哪知马妍梅一招“飞蛇式”倏地攻上,宋峰岩大惊,当此关头实不能收招不发,双拳猛地打出,将马妍梅震开。马妍梅本就白净,中招之后面色更显苍白,旁人瞧见,皆大起怜爱之心。张佳本来想趁机嘲弄她几句,口唇一动,却也忍住。 宋峰岩适才这一招左肘发力过猛,此刻已痛的几乎不能伸直,当下强忍痛楚,走到马妍梅面前,低声道:“马姑娘,我输了,当年之事是我不好,我明日一早便去山中望北叩头谢罪。”说着作了一揖。马妍梅知他若不是有意相让,自己绝无胜算,他这样说已给足了自己颜面,但她苦练多年,只求报仇,若不能真的在功力上胜过对方,心中总觉不妥。正自犹豫不决,忽听窗外林中传来数声狂吼,声音凄婉可人,又似透着极大仇恨。众人听了,无不毛骨悚然。马妍梅与宋峰岩本就相距极近,这时不约而同地又抢上一步,站到对方身边。 王雪心头一凛,沉着脸道:“我知道这声音,是适才袭击我的那高大壮汉。”李大实道:“是李察,李察回来复仇了。”周小童大骇,尖叫一声,藏在张佳怀中。张佳愤然道:“我们无愧于心,又人多势众,难道还怕他吗?我们这就出去斗他,看看他有什么神通!”李大实低声道:“我好心点醒你一下,李察不久前才做过一件小事,那就是差点杀死王雪。”言外之意是说,他既有击败王雪的本领,打倒我们也自不在话下。宋峰岩沉思片刻,身后道:“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与其在这里等着他来,倒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赢面也大些。”话音未落,林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嚎,声音与宋峰岩言语结合,更觉毛骨悚然。李大实听着这声惨嚎,知道是偶入林中的村民被李察残害,胸中热血上涌,奔出大门,循着声音向林中疾去。宋峰岩张佳与他义结金兰,见他奔走,心中再怕也只得跟随。 王雪知他三人绝非李察敌手,便急忙追出。她不是甘海湾的渔民,此事与她无关,但一来她年轻好事,二来她在李察手下险些丧命,三来她不忍见李大实、张佳等人白白送死。走到门边,忽然想到一事,转身道:“马师姐,烦劳你在这里看护一下周小童这孩子,我们很快就回来。”马妍梅不知甘海村往事,自也不知李察是何人,更不知李大实等人为何如此惊惧,但宋峰岩既然离去,她也不便留在此间,但听窗外的阵阵惨呼哀叫,心中怕极,不敢出门,王雪这么说,正合她心意,当下点头答允,心中只是奇怪:我和这女孩素不相识,她为何要以‘师姐’相称? 夜晚林中别有一番风景,偶有渔民来此散步。李察伏在树后,见到来人便即重伤残杀,他手下两名黑衣同伙仍是跟随再后,却不上前动手。李大实等人赶到之时,地上已躺着三五个渔民。李察见到李大实,仰天狂笑数声,大叫道:“怎么只有你们,马俊学那狂妄小子呢?”李大实与李察十年不见,这时见他不但业艺惊人,而且浑身上下肌肉虬结,那必是常年练外家功夫所致,忍不住问道:“李察,你练的是哪一门外家功夫?”李察笑道:“这个疑问你等着升天以后再慢慢纠结吧。”说着抬手一挥,便要上前动武。李大实明知他脑筋不清楚,又积攒了十年怨恨,此事非得用武力解决,但他向来随和,不好打斗,忙道:“且慢,听我说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便将世人尽数惨杀,你姐姐也不能回来……” 话未说完,李察已快步欺近,张开双臂,向前猛撞。李大实忙向左侧避开,宋峰岩站在他身侧,则向右侧趋避。张佳身材肥胖躲闪不易,被撞得正着,胸前肋骨登时断了两根,险些痛晕。李察又挥拳向王雪击去,王雪侧身绕到他身后,右掌翻过,一把抓住身旁一黑衣人手腕,左拳顺势击去,将他击倒,右腿同时踢过,将另一名黑衣人击晕。王雪知李察强悍,想来他手下那两黑衣人也自不弱,于是抢先下手,去击那两名黑衣人,却没想到那两名黑衣人只是虚有其表,伴在李察身后装腔作势而已,武功上的修为竟是丝毫没有。李察趁机抢到王雪身后,将她拦腰抱起。李大实飞身赶来救援。王雪使出反擒拿法向外疾脱,废了好大劲才从李察手下逃出,饶是她身法快捷,腰间却也被挤压的酸麻无力。宋峰岩绕到李察身后,抬腿偷袭他背心要害处,这一招他用了全力,满拟将李察击倒,哪知李察背肌健硕,击之如击石墙,宋峰岩没能踢倒李察,自己反受回力震荡,栽倒在地,胫骨处险些折断。李察又反身击拳去攻王雪。王雪吃了一惊,心道:“在场众人里面,只我不是甘海湾村的渔民,你却偏偏为难我,难道我便怕你吗?”却知李察招力过猛,不敢运擒拿手法化解,当即低头避开,运起王家重拳,向李察腹部猛击,王家拳法何等刚猛,又是正中要害,哪知不但没将李察重伤,自己反而震得双手手腕生疼。旁人见李察神定气闲,对王雪这狠厉几拳似乎毫不在意,心中尽皆错愕。 李大实、宋峰岩不敢再正面与李察交手,一前一后地围着他奔走发招,意图出奇制胜。李察膂力强劲,由外而内的练就了一身不弱内功,但招式上的修为却稀疏平常,一时间却也奈何不了李宋二人。王雪在旁更瞧出许多破绽,知李察身体精壮,寻常招式制他不得,便趁着李宋二人掩护,发拳击他双目、太阳穴、腰间、腋下等敏感部位。张佳趁机抢上,与王雪、李大实等人围成圈阵,终于将战局拉平。李察虚晃一招赶开王雪,忽地大吼一声,双拳向宋峰岩连连刺击,见宋峰岩闪躲,又发拳向前追击。他头脑虽然糊涂,但毕竟不是傻子,知若要破解此阵,需得将一人重伤方可,于是将进攻的冲要所在放到宋峰岩身上,发招只攻他一人。李大实、张佳见宋峰岩不妙,不约而同地一齐变招,闪到宋峰岩身旁,与他力拼李察。王雪大声叫道:“不好,快闪开!”话音刚落,李大实等三人已被李察重击震倒。李察哈哈大笑,抬腿向张佳胸口跺去。王雪大惊,忙奔到张佳身边,将李察的攻势引到自己身上。数招一过,王雪连遇险境,左腿被敌拳拂中,只感麻木不仁,走路一瘸一拐。 李大实适才与张宋二人合力与李察对拳,心想那李察再是强悍,也不能敌过三人之力,哪知双方劲力差距竟如此悬殊,三人一下子便被击倒,毫无抗拒之力。李大实浑身酸疼,尤其双拳疼痛难忍,只觉对手力道实在刚强,简直不像血肉之躯,心念一动,高声叫道:“李察,难道你这些年来一直在修习铁人功吗?” 此言一出,王雪等人不禁轻声惊呼。那铁人功是修习外加功夫的上成法门,号称外家功之首,修练者倘若用心修习,晚上必会因为运劲过度而浑身酸痛难当,彻夜别想入睡,但如不能坚持每天勤修苦练,则半途而废,功力不进反而大退。因此,铁人功虽是练武的精良法门,却极少有人修习。这套功法拳谱,寻常练武之人难得一见,即便见到,也难以坚持修练下去。李察满心怨恨急于发泄,竟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苦,硬生生的将这样一门折磨人的武功修练有成。 李察连出两拳击退王雪,惨然狞笑,道:“与我姐姐身受烈火焚烧之苦相比,与我的满腔怒火相比,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就是再疼上十倍,我也要练,练得身如精钢一般,将你们全都打死!” 王雪心想:“这铁人功果真名不虚传,你练得如此神功,难怪我伤你不得。”正想挥拳再上,脚下被石一绊,险些摔倒。林中长草间泥块碎石本就甚多,偶有受绊也属寻常。王雪瞧着脚下比拳头大上一圈的方形石块,忽然心想:“铁人功顾名思义,是将身体练的像钢铁一般坚硬,但血肉之躯终究不是钢铁,也怕钝器利器。你浑身精壮,拳脚招式虽伤你不得,难道我用石头挥砸,也伤不到你吗?”俯身蹲下,伸手去摸草间的那块大石。其时天色已晚,王雪又将双手全部伏在草丛里,李察见她蹲低身子,只道她是气力不足在调匀气息,便放心大胆地向她走去,哪想到她手上拖着石块? 李大实等人瘫在王雪身后,早已瞧见她手上的那块石头。李大实心想:“李察这人虽然愚昧糊涂,却谨慎的很,王雪忽施偷袭,未必便能奏效。我得想个法子要李察分心才好。”于是假装吃惊,慌忙起身,指着李察身后的那棵树道:“快看呀,树叶成精了!”他想此言一出,李察必会转身去看,王雪可趁此时机运石偷袭。李察一怔,心想:“你休想骗我回头!”只是站住脚,向着李大实冷笑,却不向后瞧上一眼。宋峰岩狠狠瞪了李大实几眼,低声叹道:“都什么年月了,哪有人会如此蠢笨,被这么低下的骗术骗到?”忽然抬头,伸手向上一指,尖声叫道:“啊,快看,是阿姐姐!”李察大惊,忙抬起头来,叫道:“在哪里,我姐姐在哪里?”但见深蓝的夜空中只有明月星光,哪有半点人影,心中立知不妙,未及低头,一块大石迎面劈来,在脸上炸得粉碎。李察惨叫一声,双眼被石粉迷住,难以睁开,只怕敌人趁机来攻,忙向后猛退。王雪这一下用了全力,却见李察额头上只有轻微的擦伤,连一滴血也不见,心中不禁大骇。 李大实怒吼一声,纵跃而起,挥拳在李察额头擦伤处一击,李察哼了一声,又退后一步。张佳饶到李察身后,一脚踢在他腰间处。李察闷声向前上了一步。宋峰岩沉肩向前一撞,又将李察撞退数步。三人各出全力,只将李察震地前上一步又后退数步,却没能将他击倒,心中均觉骇异。王雪向李察左首边疾奔数步,忽地纵跃转身,打出一招回龙拳,正中李察鼻梁处。李察终于支持不住,轰隆一声栽倒地上。他身躯沉重肥大,这一倒下林中草地便如地震一般颤抖。 李大实等人受伤不轻,此时若要趁机逃走原也不难,但如此一来,待李察缓过这口气,势必进村大肆烧杀,村民大多软弱,绝无抵御之能,势必尽遭荼毒。李察这时已缓缓起身,李大实当机立断,低声道:“我们一起上,未必敌不过他。”说罢纵身扑上。李察见敌方四人虽已受伤,却均非要害,只怕再斗下去自己未必能占到便宜,眼下阿姐姐的大仇未报,实不敢冒然以命硬拼,当下低啸一声,转身离去。李大实吼道:“有种回来再打!”向前疾追。王雪怕他孤身追敌再遭不测,忙快步跟上,守在他身旁。张佳宋峰岩也疾步而至。李察见敌追近,快步逃开,转眼便翻过一处山丘不见了影踪。 三十一、武馆之中 李大实停步叹道:“好厉害啊,若非我亲眼所见,实在不会相信,竟然有人能在区区十年间练就如此功力。” 张佳肋骨折断,一直隐忍不发,这时见李察退去,再也忍耐不住,哼叫一声,便要昏倒。宋峰岩忙将他扶住,急道:“我们需得即刻带他就医。”李大实面露难色,沉吟不答,此时已近亥时,最近的医馆又在县城,深夜就医着实不便。王雪以前见李浩给吴天正骨,那时吴天被梁山帮群盗围攻,断了一根肋骨,便是李浩为他接上的,当时瞧李浩所使的手法似乎不难,虽然吴天疼的哇哇乱叫,但休养数日,便即无碍。这时见李大实宋峰岩二人双眉紧颦,便忍不住道:“你们不必心急,我学过一点医术和正骨之术,倒是可以试着救他。”李宋二人一听虽喜,但终究不相信这小小女孩会有如此手段,两人面面相觑,均不作声。李大实呆了片刻,对王雪道:“什么叫试着救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王雪道:“我没把握。但这附近没有医馆,也只好由我这个二把刀勉力一试了,若是医治不好,最坏也不过多痛一会而已嘛。”李大实一听这话,当真是哭笑不得。王雪见他神色,自己忍不住嗤嗤而笑。宋峰岩见她说的轻松,似乎全没将正骨医人看作大事,心中不禁有气,但眼下却无它法可行,也只好由着她,不然这位大小姐发起脾气,医治张佳下了重手,令他痛的半死不活可实在不值。王雪见再无异议,便道:“我们回去吧。” 周小童与马妍梅早已等得心急难耐,这时见四人归来,顿时松了口气。周小童见众人均无性命之忧,这才稍稍放心,笑道:“你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马妍梅见张佳重伤,脸色微变,转头对宋峰岩道:“武馆既然有事,我也不便当此时机趁火打劫,但爱犬惨死之仇不能不报,明日此时我再来讨教。”说罢飘然而去。宋峰岩望着马妍梅背影呆立不语,过了良久,才缓缓道:“当年之事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错了,你只不过是要我去磕几个头,我照做便是,又何苦逼我动武呢,谁成谁败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李大实背着张佳走进内堂,回头叫道:“她已经走了,你别再自言自语了,快过来帮我忙。”宋峰岩如梦方醒,走过去与李大实一起将张佳抬到草席上。 王雪向周小童要来一坛高粱酒,洒在张佳断骨处,又运起哈巴术的内劲在他肋上反复推拿。李大实与周小童在旁瞧了半响,心中虽急,却不敢出言打扰。宋峰岩平日城府极深,但此时见张佳重伤昏迷,却是方寸大乱,向王雪叫道:“他为什么还不清醒呀?”王雪笑道:“别急,我立即让他醒来。”将手放在张佳肋上,寻到他肋骨折断之处,心想只要运阴力将他肋骨接上,那便相安无事。哪知她刚摸到断骨,未等运劲续接,张佳一声惨叫猛的睁眼,只见他面色惨白,额头上汗珠滚滚,显是疼痛之极。王雪吓了一跳,心中一慌,向宋峰岩赔笑道:“你瞧,他醒了吧!”宋峰岩狠狠瞪了王雪一眼,叫道:“倒是醒了,还不如睡着好些。”王雪道:“你先别火,这一次准将他医好,”运劲在张佳肋上一按,张佳又是一声惨叫,断骨却没能接上。王雪心头大奇,又接连试了三次,三次均未将断骨续接,反将张佳疼晕两次。 王雪正要运劲再接,李大实伸手将她手腕按下,柔声道:“好啦王雪,今日谢谢你。张佳的伤,我还是明日带他去医馆,找个聪明点的医师医治为好。”言下之意是说,你这女医师真是笨的可以。王雪将张佳折磨的生不如死,心下早已内疚,接骨之事再不敢想,当下向张佳致歉,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张佳伤处更痛,已无法乘车进城。周小童道:“我立即写信给大表哥,让他请医师过来为张大哥治疗。”她小女孩家心肠极软,不等李大实点头答允,便拿起纸笔写信。 黄昏时分,马妍梅如时而来,李大实周小童忙出来相迎。宋峰岩既已决心到山坡上望北叩头谢罪,也不怎么担心,见马妍梅走进,便道:“马姑娘,这武艺我看没必要比试了,难道我的功夫高过你,便可恃强凌弱吗?待我张兄弟的伤势一好,我即刻动身,到山坡上磕头。”马妍梅惨然一笑,道:“我邀你比武,不过是想给我死去的爱犬讨个说法,仅此而已,若它地下有知,也必体谅它的主人,至少它不会怪我无能。这一场较量还是要的,你放心,不论结果如何,我也不会再来叨扰你了。”宋峰岩见她面色煞白双眼红肿,实是难以言说的凄美动人,怜爱之心登时大起,正要开口说几句道歉宽慰之言,左边窗户忽地大开,一人飞身而入,站到马妍梅身边。 王雪一见大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时常念及的刘师兄刘岳。王雪本来一直坐在墙角冷眼旁观,既然宋峰岩有心相让,马妍梅亦不泼辣,此事定能妥善处理,倒也不怎么在乎,这时见到刘岳,心头一震,忙站起身,走到宋峰岩身旁。刘岳见到王雪,也是一惊,但随即便若无其事的站到马妍梅身后。 宋峰岩瞧刘岳适才飞身进屋的身法,已知他功力高出自己甚多,当下只面不改色的对马妍梅道:“这人是与你同来的吗?”马妍梅尚未答话,王雪却抢着道:“是的,他是马师姐的师兄。”马妍梅道:“不错,这人是我师兄。我在路上遇见他了,便与他同来。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请他来此惹事的。”又对王雪道:“小姑娘,你眼神不差嘛,竟然瞧出他是我师兄。”王雪起了童心,也不承认与刘岳早已相识,只是笑道:“那是当然,我学过算面看相之术,你们二人面向很合的来,料想便是师兄妹。”刘岳听王雪信口胡说,忍不住低头微笑,却不揭穿她。宋峰岩此时面对马妍梅,明知王雪在信口玩笑,却也无心理会,李大实性格憨厚,更是琢磨不出王雪是如何一猜即中。周小童小孩心性,听王雪猜中,大觉有趣,两步奔走到雪身旁,问道:“姐姐,你从他们面向中还算到什么了?”王雪道:“我算到这个人是他们门派中的二师兄,叫做……”随即装作皱眉思索的样子,掐指细算。周小童忙问:“他叫什么,你快些算!”王雪轻轻一笑,道:“刘岳!” 此言一出,李大实等人俱各大惊。刘岳其名,他们多次听马俊学提起,只知这人功力精湛,连马俊学如此自负之人也决口称赞,却想不到刘岳会是这样一副平凡面向。李大实与宋峰岩同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此刻马俊学尚未归来,不能与刘岳相见,这倒是极为巧合之事,不然以他的性格,见到刘岳之后势必与他动武,这武馆今夜可就热闹了。”两人不约而同的瞧了王雪一眼,随即想到:“难怪你会猜到他的名字,原来他与你早已相识。” 马妍梅道:“时候不早了,宋峰岩,你进招吧。”宋峰岩挥手示意王雪周小童退开。王雪向刘岳做个鬼脸,牵着周小童的手走到刘岳身旁站好。周小童悄悄看着刘岳,心想:“这人就是我大表哥做梦也想击败的那个刘岳,他瞧着可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宋峰岩道:“马姑娘,动手之前,你需答允我一事。”马妍梅问道:“何事?”宋峰岩道:“我们只比武过招,不生死相搏,不论今夜谁能得胜,我终会为我当年的错事负责,你不可再像昨夜那样以命相拼。”马妍梅笑道:“倘若你尽全力与我拼斗,我便答允你。”宋峰岩脸上一红,心道:“原来你昨夜已瞧出我并未用全力。”当下点头说好,左手一翻,沿着西方辛金的步伐方位绕到马妍梅身后,拍掌击她脖颈处。马妍梅赞了一声好,回身抵挡。两人转眼间便各出全力斗在一起。 王雪见马妍梅出手沉稳劲力深厚,心中暗自叹服,转头去瞧刘岳,只见刘岳面色凝重的瞧着马妍梅,面上既无喜色已无忧怒。 马妍梅这次得师兄掠阵,精神大振,招式上又快又狠,虽不似昨夜那样蛮打硬拼,却也凌厉难当。宋峰岩围着她奔走游斗,每发一招便变换一下方位,他脚下步伐本就奇特,这时更显怪异无伦。马妍梅一连变换了四种武式,却始终耐他不得。 斗到分际,马妍梅身形一转,双肘回勾,要出其不意地拿他右腿要穴。宋峰岩左臂前探,将马妍梅右肘隔开,右掌与马妍梅左手手腕相抵。斗到这一招时,两人除比拼内力之外已无他法可循。哈巴术的内功虽有独到之处,但马妍梅终究是女孩,内力不如男子,明知久战必输,却也勉力支持。宋峰岩本无心争胜,到此地步便想回掌认输,于是渐渐减弱功力。马妍梅渐觉对手掌力减弱,此时她若运功向前猛击,当可重伤宋峰岩,但宋峰岩融让在先,实在老不下脸来下此狠手。 就在双方你推我让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一个大汉摔门而入,烛光下瞧的分明,不是李察是谁?马妍梅宋峰岩一齐收招,向后跃开。 李察哇哇怪叫,顺手抓起一张木桌向墙边砸去。 李大实顺手抄起座下木椅当作兵刃,快步攻上。李察待李大实欺近,抬腿一踢,将他手中木椅踢的粉碎。李大实双手一痛,未及有所反应,胸前衣襟已被牢牢攥住,正要运劲拆解,一股大力自下而上袭来,李大实身不由己地被李察举过头顶,砸在地上。 周小童平日里见李大实练功,知他武力精湛,也只比大表哥略逊一筹,不料面对李察,竟是一招即败,心中不禁大惊。 王雪怒叱一声,与宋峰岩一齐攻上。李察双拳齐发,他人高臂长,左拳直击王雪面门。王雪一惊,侧身闪过。宋峰岩适才与马妍梅相斗,耗费体力实多,此时强打起精神猛攻,却没能避过这一拳,被李察打倒。李察怪叫一声,左臂挥出,阻住王雪退路,右拳向前猛击。这一招王雪无可趋避,明知对手功力远胜于几,也只能将双臂护于胸前,拼着受伤硬接此拳。只听砰的一声,王雪胸口中拳,被击飞数尺,总算她功力不弱,落地之时双脚牢牢站稳,没有摔倒。 李察向周小童瞪了一眼,双手分别抓起一只木椅,向她及她身后的马妍梅刘岳掷去。刘岳左手向马妍梅一推,马妍梅受这大力激荡,不由自主地向旁仄开,避过了一张木椅。刘岳更不打话,将周小童抱起,向旁跃开,避过了第二张木椅。刘岳将周小童放到王雪身旁,回身欺向李察。李察见刘岳身法迅捷,知他功力不弱,左臂忙向前探出,不容他向右侧趋避,右拳向前猛打,他适才便是用这一招将王雪击退,本拟故技重施,将刘岳重伤。哪知刘岳右掌翻起,快似闪电,一把将他左臂抓住,左手趁势向他心窝击去。李察大惊,忙撤回右臂护身,他见机也快,却终于迟了片刻,心口处被刘岳击中,只觉胸中气血上涌酸疼难耐。刘岳本是右手抓着他的手腕,这时反交左手,右手去击他背后大穴。李察背心一痛,立觉不妙,但左臂被刘岳牢牢按住,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右手弯过,右肘向后猛撞。刘岳左手放脱他左手手腕,双手去抓他右臂,将他向旁一甩。李察身体一偏,一跤摔翻在地,此时他已距门边不远,心知刘岳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若再斗下去,自己绝讨不了好处,于是顺势就地又翻了数圈,直出大门,向外逃去。 李大实、宋峰岩、周小童三人虽明知刘岳武力过人,但见他三招两式便击退李察,却也大感吃惊,这时李察已去,便纷纷走向刘岳身旁。王雪抓住刘岳双手,问道:“师兄,你还好吧?”见马妍梅莫名其妙的瞧着自己,显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以“师兄”相称,于是将自己在勃子镇与李浩、步子怡等人相遇的情形简要说了。马妍梅早已猜到了几分,也不怎么吃惊,只向王雪一笑,承认了她这个师妹。 刘岳淡淡的道:“王雪,你修习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连那个大高个也打不赢?”周小童低声道:“他叫李察。”王雪道:“师兄,他力道太强了,哪里是我能打赢的?”刘岳道:“你说他力大?我适才与他敌对之时没使丝毫力气,不然他也不会从我手上逃脱。你说,我为什么不发力就能击退他?”王雪默然。 李大实等人本以为刘岳将李察击退,已是使了生平之力,哪知他下手竟自融让,这等功力实是匪夷所思。周小童忍不住叫道:“真会吹牛。”宋峰岩也不相信刘岳适才的激斗未使全劲,但他顾忌刘岳那一身武艺,不便驳他,便轻声对周小童斥道:“小女孩别胡说。”刘岳向瞧了李大实一眼,对王雪道:“他修习的是外家功夫,敌不过李察的铁人功,原也应当。”又向宋峰岩瞧去,道:“这人使得是八卦掌,虽不比铁人功凶悍,但内劲奇特招式诡异,若不是他适才与小马相斗多时,耗费的体力太多,与那李察战成平手料想不难。”宋峰岩脸上一红,心想:“倘若你昨夜瞧见我们与李察在林中相斗,此时绝不会如此一说。”不自禁的低下头去,只想:“你太高看我们了!”刘岳没瞧见他神色,转头对王雪道:“你还太年轻,功力不够,下次你以哈巴术的内劲化解他的招式,再以王家拳术攻他,我想你即便不胜,也必能自保。”王雪本就在为如何击退李察发愁,听刘岳如此说,只觉此法甚妙,忍不住现出笑意。 忽然想到张佳,忙道:“师兄,有一事求你相助。”刘岳道:“什么事,你说吧。”王雪将昨夜力战李察,张佳肋骨折断之事说了,又道:“师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将他断骨之处接上。”说着将双手置于刘岳肋处,轻轻运出昨夜为张佳接骨的劲力,求刘岳指点。刘岳惊道:“真是不可思议!”王雪道:“就是嘛,我的手法应当没错,可是张佳的断骨就是接不上。”刘岳沉着脸道:“我是说,你们四人合力,竟然敌不过李察,这真是不可思议!”李大实忍不住憨笑起来。宋峰岩心中老大不忿,只想:“你刘岳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我们草包之极,不配与你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这总可以了吧?”但眼下得求他医治张佳,不便斗口,便道:“谁说我们敌不过他了,我们不是将他击退了吗?”刘岳一笑,道:“走吧,带我瞧瞧张佳的伤势去。” 李大实等人带刘岳与马妍梅来到后堂。张佳半昏半醒的摊在草席上,神色萎靡不振,刘岳等人走近,只听他迷迷糊糊的道:“山黑,你别走,还我孩子命来……王雪,你这臭丫头又来坏事,你可真烦人……”刘岳与马妍梅相互望了一眼,自是在疑惑他胡言乱语些什么。王雪却是脸上一红,知他昏迷中想起了山黑将她妻子重伤流产之事,又想到自己瞎充庸医,徒增他的痛苦,心中更觉惭愧,忍不住对刘岳道:“师兄,求你救救他。” 刘岳在张佳身旁坐下。周小童捧来一坛高粱酒和一大盘止痛草药。张佳见到草药,知道又要正骨,只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摇头。李大实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张佳叫道:“你说的倒轻松,我宁可病死也不愿再受苦了!”刘岳笑道:“你放心,不会很痛的!”张佳喝道:“少骗人啦,你这庸医。”刘岳脸色一沉,向窗外一指,大声道:“李察来啦!”张佳大骇,忙转头去瞧,惊叫道:“在哪里,他在哪里?”话音未落,刘岳迅捷无伦地挥出双掌,在他腰上肋处猛地一按。张佳虽不甚痛,却也吓得不轻,急忙回头喝道:“你干什么?”刘岳将草药向张佳面前一推,笑道:“这些药缚在疼痛处,你自己来吧。还有,这两天不要下地走动,以免旧疾复发。” 王雪奇道:“师兄,他的断骨之处接上了吗?”刘岳道:“接上了。”李大实与宋峰岩同时“噫”了一声,心想那刘岳即便再神十倍,又怎么可能将骨头断裂之处于瞬息之间接上?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接骨之时患者必极为疼痛,而张佳面上却不见丝毫痛楚神色,这可当真奇了。但见张佳面色有所好转,肋处伤情确是无大碍了,李宋二人不禁又惊又奇,对刘岳更增添了几分敬佩之情。 其实,张佳肋骨虽然折断,但经络筋脉却仍然相连,一夜休养已调整好了十之六七,只是他自己不知,刘岳为他疗伤,也只是运功化开他伤处瘀血,为他舒活筋脉,不然世间又有何人会精如此医术,能将人骨折断之处瞬息接上,而患者却有所不知? 三十二、又逢浑人 王雪向刘岳说了那日她与吴天下山后的经过,随即问起勃子镇的情形。 刘岳叹道:“那日我与蝴蝶、蜘蛛等人相斗。若是单打独斗,他们自不是我对手,但他们群起而攻,我却不易应付。”王雪改不了爱插嘴的习惯,忙道:“师兄你被打伤了吗?”刘岳道:“我虽没有受伤,但料理这群人却也花了不少时间。那蝴蝶倒也硬朗,他是最后一个被我击晕的。我见住处暴露,已无法再住下去,便匆忙收势一些干粮草药细软之类,下山寻找你们。”王雪问道:“你见到吴天啦?”刘岳缓缓摇头,说道:“我在小镇转了数圈,先后与李浩、张冠华相遇。吴天却没有见到。”王雪想到吴天此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他是否平安,不禁连声叹气。 刘岳又道:“李浩张冠华虽遭众盗匪围攻,却侥幸没有受伤。直到黄昏时分,梁山帮群盗才退出镇去。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工行事,张冠华在离镇不远的山头上另立新的住所,李浩带着草药到镇上帮忙救人,我在小镇附近寻找你和吴天。也是老天助我,若不是我凑巧见到小马,也不会跟来这里见到你。”马妍梅坐在刘岳身旁,向王雪嘻嘻一笑。 王雪低下头,只觉连月来的遭遇实在不顺,虽与刘岳、李浩、吴天、步子怡、李大实等人相识皆是十分痛快之事,但最近的生活终究是痛苦胜于安乐。 忽听刘岳道:“我前几日先后见到你妈妈和步子怡了。”王雪一惊起身,颤声道:“你见到我妈妈了?”刘岳道:“是的,李浩弄到一点草药,制出了解毒药丸。我将你妈妈带了回去,给她解了毒,她现在已和常人无异了。”王雪一听狂喜,大声道:“我妈妈现在哪里,我要马上去见她。”拉住刘岳的手便要往门口走去。刘岳挥手拦住她,道:“你妈妈她已经走了。”王雪忙道:“她去哪了?”刘岳低声道:“你妈妈不枉多年来的风霜奔走,终于将你哥哥寻到,无论他品行如何,你妈妈终归是实现了抱负。她说她近年来越发厌倦这样东奔西走打打杀杀的生活,可能也是年齿增长的缘故,她看淡世情,想隐居起来,过几天带月荷锄归的清闲日子。” 王雪几年前便常听母亲说想回归田园,静渡一生,那时她心里好生奇怪,母亲既想回归田园,何不立时赶回家乡呢,当时却不知母亲之所以四处奔波,为的是要寻找哥哥王力强,现下哥哥已经找到,自己也有刘岳等人照料,母亲自是可以无牵无挂的归隐山林了。王雪低头不语,想起母亲的生养之恩,昔日生活上的艰辛欢乐,不禁垂下双泪。 宋峰岩知王雪个性倔强,从不服软,这时见她落泪,心中着实吃惊,但想这些家长里短之事,自己实不便在此旁听,便牵着周小童的手走了出去。张佳勉力支撑起身子,推说适当的散步易于恢复伤痛,也跟着出门。李大实是老实人,哪里会去想应不应该旁听别人谈话这些小事,见王雪流泪,不但不远远避开,反而递过一块手帕。王雪惨然一笑,接过手帕擦干眼泪。 刘岳说到这里便即住口,他本以为王晓丽归隐之事王雪必难以接受,总得想些话语来安慰她,现下见她虽黯然伤神,却并不大哭大叫的胡闹咒骂,心中一宽,笑道:“你小小年纪能如此领会母亲心境,这可当真难得,他日你必有大成。” 王雪揉揉双眼,问道:“那步子怡呢,她身上的毒也解了吗?”刘岳眉头微皱,轻声道:“没有。”王雪奇道:“为什么?难道是步子怡疯癫地厉害,不吃李浩配制的药丸?”刘岳缓缓的道:“一来是因为毒物在步子怡身上的反应十分奇特,寻常药丸解不了她的毒。二来是因为李浩手上的鸭跖草少得可怜,救你妈妈之后,没有足量的药丸再救步子怡。” 王雪心里一抖,想到李浩竟然先救自己母亲,而将步子怡屈居第二,不但是因为李浩疼爱自己,也是哈巴门先人后己的优良门风,心头大为感动,喃喃的道:“李浩,李浩,你为什么要先救我妈妈呢,你为什么要先救我妈妈呢……”却听刘岳道:“李浩先救你妈妈,是因为我将你妈妈带回之时,步子怡尚未寻回呀!”王雪一怔,脸上跟着一红,讪讪的道:“原来如此!那步子怡现在哪里呢?”刘岳道:“后来我遇到不少梁山帮的贼匪,激斗之中与步子怡走散了。” 在刘岳说话之时,马妍梅始终坐在一旁听着,这时忍不住起身说道:“师兄,我要去找步子怡,你跟我一起去。”当年哈巴门众多师兄妹之中,她与步子怡最为知心,姐妹俩一别多年,此时忽然听说步子怡中毒失踪,心中如何不急?刘岳点头道:“很好,我正想召众师弟回来重整门派,你跟我一起走吧。王雪,你呢?” 王雪只怕自己这一走,李察趁机回来生事,但步子怡情同姐妹,又不能不理,心中好生为难。李大实忽道:“王雪,你担心同门安危,那就回去瞧瞧,我们这里你不必担心。李察今夜重伤逃离,没个十天半月不会再来,马俊学与他诸位师兄弟最迟明早便到,得他们相助,当可敌得过李察。”见王雪兀自犹豫,又道:“马俊学心高气傲,不管旁人感受,与你这位师兄的关系又极是紧张,你们此刻若是不走,待他们回来,只怕先要为难你师兄了。”马妍梅沉着脸道:“他们回来那又怎样,难道我师兄便怕他们吗?”李大实笑道:“算我失言,我不过就事论事,并非有意得罪。我只是在与你们商议对策,可不是在下逐客令哦。”王雪心道:“你心肠耿直,心思倒是机敏。”但想他说的有理,便道:“师兄,我们即刻回去。” 李大实收拾了一些干粮鱼干赠与王雪,直送他们到村外大道。宋峰岩要照料周小童与张佳,并未同来送行。 一路上王雪虽挂念李大实、周小童等人,但想马俊学与张佳等人素来交好,他收信之后及时回村,众人合力,抵挡李察料想不难,倒也不怎么担心。 三人轻功不弱,黄昏十分已行到马山山脚。此地是勃子山诸峰中最西侧的一座山,登上山头便能望见勃子镇了。三人登上山腰,日头已经落下。刘岳生了火堆,道:“今晚就在这里歇一歇,明早再赶路吧。”王雪从包袱中拿出干粮分给刘岳。马妍梅只抱膝坐在火堆面前,一言不发。王雪轻声道:“师姐,你怎么了?”马妍梅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刘岳见她神色已知她是在忧心步子怡,便道:“小马,我们都在尽力救步子怡,倘若她真的有什么闪失,那也是大数使然,你无需烦恼。”马妍梅嗯了一声,侧过头去,火光下见她双目红肿,楚楚可怜。 刘岳又道:“我们之中除王雪外,吴天入门最晚,虽然他时常贪玩,时常偷懒,但他心地善良,心思单纯,我们都喜欢他。那王力强功力倒是极高,可是他作恶多端,令人发指。可见武功高低倒是其次,品行端正才是真。” 王雪正待说话,忽听林中微有响动,三名黑衣男子从树后快步奔出。只见当先两人一高一矮,身法却是极快,正是丛氏哥俩。第三人离的远了,月光微弱瞧不清他相貌,但见那人背着双手,大模大样地走来,似是全不将丛氏哥俩放在眼里,丛氏哥俩分站那人左右两侧,躬身垂首,显是对他极是忌惮。王雪吃了一惊,心想:“丛氏哥俩向来狂傲,以王力强如此武功,他二人也不会如此低眉顺手,此人到底是谁,难道他的功力尚在王力强之上?” 丛林森对那人道:“那个男的便是刘岳了。听说他的功力不弱于王堂主,我们哥俩可万不是敌手。此时堂主不在,只能请您屈尊将他击毙。”他嗓音响亮之极,有意要让刘岳听见。王雪见刘岳不动声色,也就不加理会,继续吃干粮。 只听那人干笑数声,说道:“刘岳招式精奇,内力也不弱,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介凡人。只要是凡人,身上就一定有弱点,你只要找到他的弱点,那么将他击毙便是轻而易举之事。”王雪听这人说话时嗓音沙哑极不顺耳,腔调此起彼伏显然中气不足,但声音却隐约熟悉,一时间满腹狐疑:他的武功只怕当真深不可测吧?他到底是谁呀?又如何会与丛氏哥俩相识? 丛林生解下背后巨斧,恭恭敬敬的道:“我们哥俩资质愚钝,一时三刻找不到刘岳的命门弱点,我看还是请您动手去毙刘岳,我们去料理他身旁二女。”那人笑道:“我想要除去刘岳,自是举手之事,可是像他武功这样高深的人却也少见,如此难得的练功机会,你们岂能轻易错失?”丛林生不敢违拗此人,只得说道:“如此一来,我们哥俩去试试他的武力,倘若我们不敌,您老人家可得拔刀相助啊!”那人淡淡的道:“这几日你们待我甚好,若非我退出江湖,此刻早已收你们为徒,将一身武艺传与你们。倘若你们真的不敌刘岳,我又岂会袖手不管?”丛氏哥俩大喜,一齐躬身道:“拜谢前辈。”那人挥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动手吧,免得让他趁黑逃走。” 丛林森解下腰间弯刀,向刘岳猛力掷去。刘岳随手接住,瞧也不瞧,放到地上,只当没这一回事。丛林生大喝一声,挥起巨斧向刘岳劈去。马妍梅的武功是刘岳所授,两人名上虽是师兄妹,其实与师徒无异,自古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岂能让师父亲自对敌?当下呵斥一声,探手去抓丛林生手腕。哪知她手掌与丛林生手腕相接,立显真力不足,这一抓虚晃不稳,被丛林生运劲荡开。丛林生哈哈大笑,伸手指向王雪,对马妍梅道:“瞧你年纪比这丫头还大上几岁,怎么功夫反落后她许多?”王雪自幼习武,武功确实比青年方始学艺的马妍梅精纯。马妍梅脸上一红,板着脸道:“对付你这等小贼,这点功力也足够了!”她嘴上说的轻松,却知丛林生功力在自己之上,心中连连叫苦。 王雪见丛林森失了兵刃,知他此时已不难对付,便闪在马妍梅身前,叫道:“马师姐,那小矮个胆敢用弯刀掷我师兄,我瞧着有气,烦你帮忙去教训一下他。”马妍梅低声道:“这巨斧怪人膂力强劲,功力由外而内,正是你王家拳法的劲敌,你可要小心应付!”她自是不知王雪与丛林生已交手数次,两人对对方招式已颇为知解,说罢,便发掌向丛林森拍去。 丛林森四肢短小瘦弱无力,平日里侍着身一柄弯刀和灵动的身形作威作福,此时失了弯刀,功力大减,与马妍梅游斗立处下风,当下仗着绝顶轻功勉力支持,且战且退,心中好生后悔,实不该妄自托大,将弯刀脱手掷于刘岳。 王雪发拳向丛林生击去,她记着丛林生折断自己踝骨的仇恨,出手时毫不容情。丛林生将巨斧把手一横,斧头立在胸前护身,左手握拳,向前探出。王雪知丛林生劲力在自己之上,不敢与他力拼,当下展开王家拳的灵活步伐围着他旋转发拳。丛林生数次挥动巨斧挥砸,均被王雪闪了开去。刘岳在旁瞧着王雪发招,见她已将王家拳打得虎虎生威,虽然哈巴术尚未纯熟,但她与丛林生斗智斗勇斗巧,与两月前那只会蛮打硬拼的小女孩已判若两人,忍不住现出笑意,心道:“这小师妹可聪明的紧啊!” 忽然起了一阵风,天上乌云将月光遮住,林中登时乌黑一片。刘岳身旁虽生着火堆,但王雪、马妍梅等人离的远了,只能依稀瞧见对手招式,周围环境却是丝毫不见。丛林森第一个叫苦:“这真的是天不佑我!我久战未败,全凭轻功过人,可现在伸手不见五指,我又哪敢冒然使将轻功?”忽然“啊”的一声惨叫,原来是奔走之时瞧不清身周情形,一头撞在树上。马妍梅听到叫声,大喝一声:“着!”一拳向他面门击去。丛林森久经大敌,临危不乱,身形一晃,闪在马妍梅左侧。马妍梅一拳击在树干之上,也是一声尖叫,只觉拳锋火一样的炙痛。丛林森喝一声好,又闪到马妍梅右侧,伸指直取她双目。这一招败中求生,巧妙之极,马妍梅一个应对不慎立时便失双目,当下不敢接招,向旁退去。 丛林森也向后跃出一步,心想:“此时我若是求那前辈高人相助,他必能胜的了刘岳及这两个鬼丫头,但丛氏哥俩何等大名,今夜与两个女孩打成这等模样已是英名扫地,若不能将她二人击毙,从此更无颜面立足江湖。”但眼下实无制胜良策,见马妍梅扑来,大叫一声:“等等,我有话说。”马妍梅站住脚步,笑道:“怎么,你想求我饶过你吗,好说,好说。”丛林森道:“我受王堂主之令,要寻得刘岳将他除去,此事本来与你无关,你却一再阻拦。我若不是瞧你年轻不懂事,早已将你重伤,怎么你如此不知好歹,仍一昧的纠缠于我。”马妍梅一怔,随即笑道:“王力强功力虽高,眼光却是极差,竟然要你们二位来杀我师兄。凭着我师兄的功力,王力强亲至也未必敌得过,难道他自己不知?”说着发拳再次攻上。 王雪此时已将一套王家拳法反复打出四遍,丛林生已不知中了多少拳,但他身体强健,丝毫不以为意,只等王雪一时疏忽不防,一斧将她劈死。王雪久攻不下,心下暗自焦急,只怕时间拖的越长,自己体力不支,破绽越大,万一失手被斧头劈中,到时不死也必重伤致残。丛林生又挥斧劈来,王雪求胜之心骤起,转身逃出一步,运起回龙拳猛地回身反打。丛林生被王雪这招回龙拳击倒过一次,那一拳击在面颊上,半边脸着实疼痛,此时忆起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气。这时一见她转身,便知她故技重施,当下不及细想,忙横过斧头挡在面前,只听“当”的一声,斧头一震,丛林生拿捏不住,巨斧脱手。丛林生大骇,生怕王雪趁势追击,忙将左臂翻过护身,向后猛退。王雪这一拳使了全力,本拟将丛林生击败,哪知这招没打在他身上,倒打在了他坚硬的钢斧上,右拳酸痛的几乎折断一般,虽见丛林生退去,却也无力追击,忙上前一步,将巨斧踩在脚下,防他弯腰来捡。 丛林生失了兵刃,气势登时减了三分,此时再也顾不得颜面,转身叫道:“前辈,快来助我!”说着向后疾跃。丛林森听到兄长叫喊,也向后跃开。林中那人见丛氏哥俩不敌,哼了一声,骂道:“两个没用的废物,对付两个小女孩难道还要我亲自出手?”说着缓步上前。 刘岳知这人的武功一定高深难测,生怕他忽施偷袭,一招便将两位师妹击毙,此刻不敢托大,忙展开轻功奔到距己最近的马妍梅身前,高声叫道:“王雪,站到我身后!”王雪向来高傲,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示弱,此刻不战先退,心中不免不服,但听得刘岳呼喊,也只得向后退开。 那人又走近数步,距刘岳等人已不及三丈。乌云忽然移开,现出月亮,月光将树林照的如同白昼,王雪这时才瞧清那人相貌,一见之下,不由得放声大笑,随即拱手笑道:“师父,好久不见,我想死您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月前才见过面的宋大北! 原来,丛氏哥俩四处搜寻刘岳,明知寻得也敌他不过,但堂主既然有令,却也不得不从。一日在附近城镇闲逛,正巧与宋大北的盐队相遇。宋大北头脑糊涂,逢人便瞎说八道的吹嘘自己神功盖世,一招“和尚撞钟”打的武当四圣一蹶不振,见到丛氏哥俩这等身负上层武功的江湖人,更是满口胡言乱语,他平日里吹牛惯了,谎话说的比真话听着更为可信。丛氏哥俩原不聪明,只要不见他动武,便瞧不出来他武艺究竟如何,只道他是退隐的前辈高人,便好言好语的讨好巴结,也不想想他这样年纪的大男孩,怎么可能是前辈高人?闲谈之下竟然得知他与刘岳等人早已相识,便求他相助去对付刘岳。宋大北爱出风头,平时没事也要想方设法惹点事做,现下有人主动相求,他自是欣然答允。似他这等脑筋半清不楚的半江湖人士原本少见,丛氏哥俩得他相助,还道是天助我也,哪里想到是老天在与他们玩笑? 三十三、浑师顽徒 宋大北双目直勾勾的瞧了一会王雪,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徒儿,你能将我手下的弯刀巨斧击败,足见你功力大进,不枉我一番劳苦指教。”王雪嘻嘻一笑,恭敬地作了个揖,道:“徒儿虽勤学苦练,今夜一战却没能将师父所传授的那招‘小人磕头’打出,那招‘和尚撞钟’弟子也尚未领悟,还请师父责罚。”宋大北挥手道:“练成你这样已属不易,责罚就免了罢。”王雪笑道:“如此甚好,多谢师父。” 丛氏哥俩见宋大北不但与王雪相谈甚欢,而且以师徒相称,心中均觉不妙。丛林森躬身走到宋大北面前,低声下气的道:“前辈,您此次出山为的是助我们除去刘岳。您是前辈高人,一言九鼎,即便是您的亲传弟子,您也不好出尔反尔不是?”宋大北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说我是护短小人,不是磊落君子,是不是?”丛林森见这位前辈高人忽然动怒,只吓得面如土色,忙道:“不是不是不是!”宋大北喝道:“不是什么?”丛林森道:“不是……不是……”却回答不出究竟不是什么。 宋大北不再理他,转头对王雪道:“好徒儿,我今夜来此是为了除去刘岳,为师知道你与刘岳关系非同一般,但为师言出如山,说出的话绝不反悔,你可不能阻拦于我。”王雪笑道:“师父之命,徒弟自当奉行,我只在旁瞧着,绝不敢阻拦师父大显神威。”宋大北捻着下巴笑道:“好徒儿!” 马妍梅不知宋大北只会胡说吹牛,还道他真是王雪师父,她与王雪相处时日毕竟不长,听王雪言语上一再拥护宋大北,心中早已恼怒,将她向旁一推,叫道:“你既然有了别的师父,又为何要拜入我哈巴门中,我门派虽不如往日强盛,却也不容你如此欺辱。你畏惧你师父,我们可不怕,就让你师父将我们一举击毙那又如何?”王雪笑道:“姐姐不必动怒,有的卑鄙小人就是嘴上功夫了得,真本事却一点没有。”这话是在嘲讽宋大北,马妍梅却以为她是在讥讽自己,厉声喝道:“你说什么?”王雪道:“你若是不服气,就去和我师父比试比试呀!”马妍梅叫道:“好你王雪,我初时见你,还以为你是个善良可人的好女孩。哼哼,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瞎了眼,看错你啦!” 刘岳见马妍梅发怒,虽明知王雪是年幼贪玩,随口玩笑,却也怕她乐极生悲,当真开罪马妍梅,便柔声道:“王雪,你别胡闹了。” 马妍梅听刘岳语气温软,只道他是怕了宋大北师徒,要委曲求全,于是转身道:“师兄你无需怕他,但教我有一口气在,绝不容他伤你!”又回身打量宋大北,见他浓眉大眼其貌不扬,穿着打扮十分普通,年纪也是极轻,只怕比王雪好小个一两岁,怎么看不像武学宗师,忍不住心想:“这人就算从娘胎里便开始习武,练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年功力,难道我师兄当真敌不过他?”又想:“我跟他斗上一斗,就算死在他手里,师兄至少可瞧出他武功上的端倪。师兄死中求活,便多了几分指望。”于是站到刘岳身前,叫道:“师哥,我先去敌他。” 刘岳望了她一眼,数年同门学艺、手足亲情,猛地涌上心头,正要开口将宋大北之事说破,马妍梅却已抢上数步,发掌直击宋大北双目。她存了必死决心,只担心刘岳气血上涌,头脑冲动的一起攻上,兄妹二人双双死在宋大北手中,是以她出手极快,招式上只攻不守,不容刘岳有机会插手。 刘岳见马妍梅这等打法,早已明白她心思,回头向王雪狠狠瞪了一眼。王雪脸上一红,干笑数声,做了个鬼脸致歉。 宋大北胡说八道的本事确是一流,若论武功内力,哪里是马妍梅对手?见马妍梅攻来,当下不敢接招,忙向后逃开。马妍梅一招不中,第二招跟着打出。宋大北见面前掌影翻动,实不知该如何挡架,惊叫一声,逃得更快。马妍梅微微一怔,心想:“但凡武学之士,即便明知不敌,也不愿转身奔逃惹人耻笑,这人既是武林前辈,又怎会做出如此举动?”料想他是故作丑态嘲弄自己,便厉声道:“我就这点手段而已,你痛痛快快将我杀掉好啦!”截断宋大北退路,抬腿向他猛踢。宋大北惊慌之下忽然运出王雪所授的王家拳法,直正拳还了一招。马妍梅待他拳锋欺近自己胸口之时,立觉他内力羸弱,右掌当即翻上,一把抓住他手腕。宋大北手腕一疼,大声嚷道:“你撒手!”马妍梅见他神色直如大龄顽童一般,心头一奇,已隐约猜到他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徒。 王雪叫道:“师父,快使‘倒拔杨柳’!”这一招宋大北自幼练熟,听王雪一说,忙转身弯腰,仰头向马妍梅胸口撞去。他若是不使此招倒还好说,此时一使出来,便彻底露了馅。马妍梅左掌拍出,顶住他的大头,心下立时醒悟:“此人若非欺世盗名,便是得了急病或吃了毒药,他身上毫无功力。”右腿抬起,将宋大北踢个筋斗。 丛氏哥俩见宋大北笨手笨脚,招式上满是破绽,初时还道他是有意如此,要与这马姑娘打趣逗笑,后来越瞧眼前形式越觉不对,宋大北似乎真的是功夫不济。丛林森心念犹似电闪,只觉此刻还是悄悄离去的好,轻轻扯了一下丛林生裤腿,眼神向旁边树林一努,示意他快走。偏丛林生脑筋转的极慢,竟不明白自己兄弟的意思,正想开口相询,刘岳已忽地闪在面前,将他二人拿下。 宋大北心窝又中了马妍梅一拳,疼的说不出话,忙打着手势求她别再动武。马妍梅冷冷的道:“你要怎样?”宋大北将气喘匀,道:“你爷爷我近年来少有练武,功夫确实生疏了……”马妍梅脸色一变,右掌飞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喝道:“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爷爷?”宋大北本就没骨气,此时又挨了一巴掌,只吓得目瞪口呆,忙趴地哭道:“大姐,放兄弟一马!”马妍梅对他实是厌恶之极,左掌翻出,右掌跟着递出,向他头顶劈落。王雪抢上数步,发拳阻住马妍梅手腕,说道:“马师姐,你放过他吧。”马妍梅沉着脸道:“我先杀你师父,然后再与你算账。”王雪虽明知马妍梅说的是气话,却也不想让她当真伤了宋大北,于是说道:“马姐姐,你别动怒,适才我是在与你玩笑呢。”于是将宋大北的情形简要说了,又道:“我年幼贪玩,虽知你必能胜他,却也不该拿你性命来玩笑,我错了!”马妍梅见王雪致歉,心中怒气消了大半,心想:“她毕竟是我师妹,又只是个小小女孩,我总不能当真与她置气。”在王雪我头上拍了一下以示惩戒,见刘岳已将丛氏哥俩制住,便向他走去。 刘岳此时若要了结丛氏哥性命俩实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生性心软,不愿伤人,当下只冷冷的瞪着丛林森,说道:“说一个令我不杀你的原因。”丛林森一听此话,便知自己今夜多半能逃得性命,心中大喜,忙道:“那日,王堂主有令,要我兄弟二人寻找步子怡这臭丫头……”刘岳脸色微变,轻声喝道:“你说什么?”丛林森一惊,忙道:“好丫头,她是好丫头!”见刘岳不接话,便接着道:“后来我们不负他所托,终于将步子怡捉回。” 此言一出,刘岳王雪马妍梅同时大惊。王雪忙道:“你们有没有伤她?”丛林森急道:“天地良心呀,她那一身伤真不是我们做的!”王雪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也有良心?接着说!”丛林森道:“那臭丫头,哦不是不是,是好丫头,好丫头……那好丫头……”马妍梅沉着脸道:“你闭嘴!”将头转向丛林生,道:“你说。” 丛林生道:“这丫头皮外伤倒是无碍,却失了记忆,过去的事她一无所知。堂主见有机可乘,便谎她说,她是力虎堂的女徒,身上的伤是你们做的,要她将伤养好,再来寻你们报仇。” 刘岳等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心知若他所说不假,步子怡当真失忆,那王力强无论胡言乱语些什么,步子怡也必深信不疑,此乃人之常情。王雪叹了口气,低声道:“王力强,你真是我的好哥哥。”马妍梅忙问:“步子怡现在何处?”丛林生道:“若不是在堂中养伤,便是去找你们那几位师兄弟报仇了。”刘岳问道:“王力强呢,他在哪里?”丛林生道:“他去山夷峰找勃山远讨要那丫头的解药了。” 刘岳正待在问,忽听身后宋大北叫道:“刘岳,纳命来!”刘岳一惊转身,只见宋大北运出王家拳法,直正拳直向自己腰间肾俞穴击来。这是人身要穴,又是命门所在,刘岳虽知宋大北力小气弱,却也不敢托大不防,左臂一探,抓住宋大北手腕。宋大北笑道:“好功夫,不愧是做师兄的。快快将我放开,我再与你斗上三百回合!” 便在此时,丛林森忽地跃到宋大北身侧,左手拿他右肩,右手抵住他喉咙处。这一来变故忽起,宋大北惊慌失措,双手胡乱扭动,口中荷荷怪叫着。刘岳右手仍是抓住宋大北手腕不放,左手握拳,向丛林森面颊击去。丛林森侧头闪到宋大北身后,拽着他向后疾退。刘岳此时若运劲与丛林森相抗,宋大北双肩必然脱臼,无奈之下只得将宋大北放脱。 丛林生趁刘岳与丛林森相斗之时便猛地起身,将王雪马妍梅向左右两侧推开,闪到丛林森身旁。丛林森哼哼笑了数声,冲着刘岳道:“你乖乖的带着你的两个臭丫头向后退出半里,不然我立时将这傻子的脖子扭断,大家鱼死网破!”马妍梅见他对刘岳无礼,忍不住叫道:“你杀了他,跟我师兄有什么相干,你便是让他死上十次,我师兄今夜也不会放过你们!”丛林森脸色微变,环住宋大北脖颈的右臂向内狠狠一勒,宋大北哼了一声,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王雪对宋大北虽无好感,却也不忍见他惨死,转头向刘岳连使眼色,求他退开。马妍梅个性开朗,心肠却是极软,见宋大北呕血,也当真害怕丛氏哥俩鱼死网破,向丛林森瞪了几眼,不再言语。 刘岳冷冷的道:“将这傻子放了,你们去吧,我今夜不为难你们便是。”丛林生叫道:“不行,我信不过你,你们先退后。”马妍梅秀眉一扬,恨恨的道:“你信不过我们,难道我们便信得过你吗?谁知待我们退出半里之后,你会不会忽施毒手,将王雪这傻师父杀了!” 宋大北听到“师父”二字,忙向王雪道:“乖徒儿,快快听他的命令去做,不然他们要将师父扼死了。”王雪虽知宋大北糊涂,却没想到他此刻竟还敢自称“师父”,心中老大不悦,又想若不是因为这浑人,丛氏哥俩今夜也决计脱身不得,心头更是大怒,厉声吼道:“你闭嘴!再多啰嗦一句,我先杀了你!”宋大北大骇,忙将双唇紧紧闭住。 刘岳瞧着丛林森,缓缓的道:“我原本没打算杀害你们,无论你们手上有没有人质,你们都无需害怕。我刘岳向来说一不二,说过不伤你们,你们今夜便平安无事。”说着拾起地上巨斧,倒转斧头,向丛林生掷去。丛林生伸手接过。丛林森听刘岳如此说,心下放心大半,又见他将兵刃交还兄长,心中更无疑惑,望了一眼火堆旁的自己的那柄弯刀,寻思:“若是弯刀在手,即便刘岳食言与我动武,我们哥俩以兵刃敌他肉身,也未必脱身不得。”将宋大北向前一推,转身奔到火堆前,拾起地上弯刀,奔入林中逃走了。丛林生身躯肥大逃窜不便,轻身功夫又次于丛林森,偏他反应又是极慢,待丛林森逃走,他兀自拎着巨斧发愣,过了片刻,才想到该当立时逃走为好。但他生性狂傲,原本不愿狼狈逃窜,当下也不多言,向刘岳瞧了几眼,便转身大踏步离去。 宋大北比丛林森高大肥胖许多,但适才被丛林森一推,竟一头栽倒,他心下大奇,躺在草地上发呆,竟不站起。王雪铁青着脸,将宋大北一把托起。宋大北嚷道:“你轻点,有你这样的徒弟吗?”王雪不答,拽着他的一角走到刘岳面前,低声道:“师兄,那日你不允许我教他武功,果然你是对的,这人学了武功竟惹麻烦。他既是我所授,今日之事我难逃其责,向你赔不是了。”说着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宋大北劝刘岳道:“既然她已经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你就原谅她好了。”王雪冲着宋大北,厉声叫道:“你闭嘴!”宋大北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言语。刘岳笑道:“王雪你不必道歉,我只是向丛氏哥俩打听步子怡而已,原本没想过要伤他们。” 马妍梅道:“师兄,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呢?”刘岳抬头望天,温言道:“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我们在此休息几个时辰,天明再赶路吧。” 众人坐在树下,倚树睡了三个时辰,直到天明,才起身赶路。到得黄昏,四人已行至勃子镇门前。李浩张冠华久不见刘岳归来,放心不下,齐来城门前探查,不料两人刚到城下,正巧与王雪等人相遇。王雪瞧着年久失修的小小城门,想到数月之前初次随母亲来此,便是与李浩张冠华相遇,此时忆起,当真恍若隔世一般。李张二人见王雪无恙,马妍梅同来,自是大喜过望,围在二女身边诉说别离之情。王雪将昨夜与丛氏哥俩相斗之事简要说了,李浩张冠华听说步子怡失忆,落在王力强手上,心头皆是大惊。张冠华叫道:“这下惨了,以王力强的作为,必会哄骗步子怡与我们为敌。” 宋大北与刘岳这时走了过来。张冠华瞧见宋大北,心头登时不悦,皱眉叫道:“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被打的不够惨吗?”他暴躁易怒,宋大北本有些怕他,但此刻当着众人面,若是服软,颜面何存,当下不冷不热的道:“我已将那招‘和尚撞钟’精研明白,此次前来,就是要与你——切磋讨教。你进招吧!”他有意将“切磋讨教”四字说大极是大声,言外之意是说:我今日来此,就是要出手教训你一顿。张冠华见他还是从前心性,倒也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便即住口不语。李浩问道:“师兄,我们该怎样处置他呢?”刘岳踌躇良久,心想:“闯荡江湖的帮众侠士,脑袋别在裤腰上,外出行走之时难免遭遇不测,因此即便武功再高,却也不敢太过招摇。这宋大北毫无武功,却偏喜到处惹事,我若将他赶走,直与杀他无异,倘若将他留下,又怎能让这诨人永远缠着我们?” 王雪见刘岳犹豫不决,便道:“师兄,我倒有个主意。”刘岳道:“说来听听。”王雪道:“马俊学虽然开了武馆,但武馆生意全由李大实、张佳他们打理,他自己除每日习武外,便是出海打鱼,将网来的鱼晾晒成干,卖与内陆百姓。我们暂时将他留下,过些时日马俊学来此做生意,我让他将这位宋师傅带回去帮着开船捕鱼,或者将他带到别处打工,总之别留在这里便是。”刘岳尚未答话,宋大北却抢着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想是他怕极张冠华与马妍梅,只盼能尽早离去。 便在此时,远处山中“哧溜”一声响,一道通红的火光直射空中。李浩脸色一变,道:“是我制作的流星,那边一定有我们的人。”张冠华惊道:“确然无疑,必是吴天。”王雪叹道:“可惜不是。那日吴天随我下山,他没来得及携带流星,我记得很清楚。”李浩道:“无论是谁,总是自己人在呼救。我们瞧瞧去。”宋大北叫道:“如此甚好,也要他们瞧瞧我的手段。”王雪沉着脸对宋大北道:“你跟我师兄回住处去,若是胆敢不从,我让马师姐再扇你几个耳光!”宋大北一惊,倒吸了口冷气,忙将脸捂住,赔笑道:“不敢,不敢。” 李浩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说罢,带着王雪、张冠华、马妍梅三人往远处山中奔去。刘岳大声嘱咐几句小心,便带着宋大北进镇,回往住处。 三十四、手足相残 李浩等人循着流星的方位,翻过一座小山,来到一片沼泽林中。两月前,王雪曾在这里联手李浩、张冠华、吴天、步子怡齐战王力强,那次众人虽未被敌重伤,步子怡却被掳走,而后不幸中毒,飘零沉浮。现下步子怡、吴天均不知身在何处,李浩、王雪等人想起往事,均有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之感。 过了片刻,林中长草间微有响动,一人缓步走出。众人一见大惊,原来这人正是步子怡。只见步子怡面色虽平静,眉宇间却隐含愁苦,她身着一套鲜绿色的薄衣,头发抹的乌亮。 步子怡在四人身前数尺的一棵大柳树下停步,凄然一笑,沙哑着嗓子,轻声说道:“各位,好久不见。吴天呢,他没有同来吗?”目光无意识的转向马妍梅,面上闪过一丝惊疑,又道:“你们结交了新的朋友,这位姐姐该如何称呼呀?”马妍梅心头一凛,她与步子怡多年不见,此刻忽然相逢,虽知步子怡失忆,记不起自己原也寻常,但想当年哈巴门中,自己与她最是要好,现下她失去记忆,唯独将自己忘却,心中不禁酸楚,只想:“她现下虽然失忆,但平安无事,身上亦无伤痛病苦,这便很好了,记不记得我又有何妨?”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掉出眼泪。步子怡忙道:“是我不好,我失了记忆记不得人,姐姐你千万别生我气啊。”马妍梅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想:“步子怡,你还与当年一样柔肠寸心。” 张冠华最是性急,走到步子怡面前,将她拥如怀中,凄然道:“这几日来我一直在惦记你,现下你平安无事,身上所中剧毒也已清除,我真是……”步子怡不待他说完,轻轻挣脱他怀抱,伸手将他推开,柔声道:“王师哥去梁山帮大闹一场,为我讨来解药,解了我身上的毒。”说着将双臂弯曲几下,轻轻一笑,说道:“你们瞧,我的手臂双腿已经好了,它们不疼啦,也可以打弯啦。” 王雪此时与步子怡见面,见她虽然友好,神色间却一改往日的亲切,又听她称王力强为“王师哥”,知丛林生所言非虚,王力强定是趁着步子怡失忆,对他胡言乱语了,于是忙道:“步子怡你听我说,王力强是我哥哥,但他却是害我妈妈,害我师兄弟的大仇人,他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我是不会轻易绕过他的。”步子怡不接她的话题,只是嘻嘻笑道:“我其实很早就想找你们了,但我以前手肘不能弯曲,不能将怀中的流星拿出来发射。可能是我以前饮下的毒水过多,毒水侵入头脑了,解毒之后,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什么也记不得了。好在王师哥陪在我身边,将过去的历历往事慢慢说与我听。” 李浩心下暗自琢磨:“王晓丽的解药是我研制的,用的都是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良药,勃山远的那张药方之中,也不曾有害人头脑,或是相克相冲的药物,为何步子怡解毒之后,却令生旁症?”一时难以索解,便道:“步子怡,失忆之事我们慢慢想法解决,你先跟我们回去。”步子怡脸色微变,淡淡的道:“跟你回去?要我再一次被你掳为人质,相胁王师哥吗?”李浩一怔,不知她在胡说些什么,他念头转的飞快,立时想到是王力强在她面前颠倒黑白了,于是说道:“步子怡,过去之事待回去之后我慢慢说与你听,那王力强是我们死敌,他说的话你千万不能相信!”王力强却是死敌不假,但他待步子怡思之若狂、视如珍宝,连日来步子怡深有体会,现下说他是无恶不作的仇敌,步子怡哪里肯信?马妍梅见步子怡神色有异,说道:“步子怡,你不相信我们,难道也不相信刘师兄呢,我们带你回去见他,你要他对你说。”步子怡听到“刘师兄”三字,眼前登时一黑,站立不定,忙伸手扶住身旁那棵大柳树。张冠华伸手挽住步子怡左肩,被步子怡挥手推开。 步子怡定了定神,对李浩说道:“你既然说王师哥在瞎说八道的欺骗我,那我来问你,刘师兄数月之前闯入力虎堂,将王师哥重伤,又将我夺走,此事是真是假?”那次李浩张冠华并未参与,却也知晓此事,当下点头道:“确有其事,不过……”步子怡不待他说完,又道:“我中毒之时,你们几人都在,是也不是?”李浩道:“那天我们确实都在,只因你被王力强掳走,我们急于救你,是以……”步子怡又道:“王师哥见毒水落下,本来想要救我,却因与刘岳相斗,无法脱身,此事也必不假咯?”李浩怔了怔神,无言以对,步子怡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但又都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口唇动了半天,才恨恨的道:“王力强好歹毒,果真名不虚传。” 步子怡此次与李浩等人相见,言语间一直温雅,她个性一向又温柔,但听李浩王雪一再辱及王力强,却也忍不住发作,沉着脸道:“你们哈巴门多年来没少欺辱我们师兄妹,天幸教我不死,今日我邀你们前来,便是为了做个了结。”王雪忍不住道:“步子怡你别傻啦,王力强恨我们入骨,一再残害我们,天幸不死的是我们,哪是王力强?”步子怡冷冷的道:“还有你!你这欺兄弑母的小丫头,竟然帮着外人打自己亲哥哥,怎么对得起你那在恶狗村吃饭的父亲!” 王雪年幼冲动,性子又是极强,但近年来遇到的不平之事甚多,已磨练的颇有涵养,但听步子怡如此侮辱,却也忍不住有气,当着她的面,言辞对她父母不敬,这是十余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她冷冷的道:“我瞧在刘师兄面子上,这句话就当没听见了,你若再敢侮辱我一句,我便要你形同此人!”最后那个“人”字刚一出口,身形已晃到左首边的长草间,左臂探入草中,拽出一黑衣人,不等那人反应,右手已一拳击在他耳根处,将他打晕。 那人未及倒地,身后树林间窜出三五个黑衣人,右首边的林中也窜出三五人。步子怡身旁的那棵大柳树上响起一声兽吼,王力杰与王泰脚一齐落下,分站步子怡左右两侧。王泰脚笑道:“步师妹,这几人便是毒害于你,残伤堂主的仇人,堂主待你比对他自己还好,你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割下他们首级献给堂主,堂主定会大喜,以后待你只会更好。”原来,王力杰等人随着步子怡,早已到了此地埋伏,王雪、李浩、张冠华三人一来便即发觉,但他们急于劝回步子怡,于埋伏一事便隐忍不发。马妍梅涉世未深,事先倒没发觉四周皆有强敌。 李浩冷笑道:“王泰脚,你跟着王力强多少年了,正经的功夫没学会,颠倒黑白的本领倒是出师了。” 王泰脚怒吼一声,双臂护身,左腿向前探出,直攻李浩胸口。李浩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发掌拍他背心。王泰脚抬腿回踢,双手仍是护身。数招一过,王泰脚攻势渐强,一招快似一招。李浩左手向他脚腕一勾,使出哈巴术与他游斗。 王力杰仰天嚎叫,纵跃而起,向王雪扑去。张冠华身形一晃,闪到王力杰身侧,与王雪同时发招攻他。王力杰武功本就强于王泰脚,中毒之后更加凌厉狠毒,以一敌二虽处下风,却未见败像。 左首边三名黑衣人齐向马妍梅攻去,马妍梅呵斥一声,侧身闪到一人身后,抬腿将第二人勾倒。身后三人见势也已攻上,马妍梅不敢以一敌六,双脚一蹬,向后避跃。 李浩见马妍梅势孤,闪身避开王泰脚的一腿,转身拦住两名敌人。王雪闪到马妍梅身旁,又快拳击倒一人。马妍梅得李浩王雪相助,不再趋避,发掌向前猛攻,将余下两人逼退。 步子怡大叫一声,欺到李浩身侧,发掌劈他手腕。李浩手腕一晃,反勾步子怡寸关尺处。步子怡手腕一横,荡开李浩掌力,右臂向前一探,一把抓住李浩左肩。李浩左手扣住步子怡右臂,右肘向后撞开王泰脚攻来的一招,转身叫道:“别打啦步子怡,我真的不是你的敌人!”步子怡见李浩神色焦急目光真挚,不禁一怔,但随即便面露凶光,心想:“李浩与我拆招,所使手法却全然相同,这样斗将起来未免无趣,胜败却也难料。”当即收招撤出一步,转身向王雪攻去。王雪见步子怡招式凌厉,不敢以哈巴术拆解,当下使出自幼练起的王家拳法,击开步子怡手腕。步子怡身子轻盈地转了一圈,又向王雪手腕抓去。王雪侧身避过,叫道:“步子怡,你不认识我了吗?”步子怡喝道:“认识,你是王师哥的那个叛徒妹妹,我今日便要为师哥讨回公道。” 马妍梅闪到步子怡身前,左手隔开王雪拳锋,右手抓住步子怡右肩,急道:“步子怡,是我,我是马妍梅呀!”步子怡哼了一声,道:“什么马妍梅、牛妍梅的,今日将你们全都打没!”马妍梅眼眶一红,颤声道:“师姐,你当真不记得我吗?”步子怡见马妍梅神色,心肠一软,便要收招,转念一想:“他们都是残害我和王师哥的大仇人,我岂能为了几滴眼泪不顾大义?”但见马妍梅情凄意切的瞧着自己,便不忍发招攻她,于是甩脱她手臂,只攻王雪一人。 步子怡失忆之前,与王雪甚是亲密,但此时她信了王力强之言,恼恨王雪背叛兄长,对她的仇怨反而长于李浩、张冠华,招式上也尽是错骨断筋的狠招。王雪的功力本不在步子怡之上,若是稍有融让,立时便有损筋折骨之祸,但她心疼步子怡命苦,不愿与她舍命拼斗,当下连出快拳减弱步子怡内劲,脚下一晃,向后跃开。 步子怡发掌追击,竟是要一鼓作气的将王雪擒住。王雪叫道:“步子怡,难道你以为我怕你吗?”她虽如此说,却仍是向后趋避。步子怡说道:“既然不怕我,那就别躲躲闪闪的呀!”王雪心头火起,但步子怡与自己情同姐妹,实不愿与她拼个你死我活,转身猛地跃起,落到树后的一片灌木丛里。步子怡高叫道:“有种别逃!”纵身跃到王雪身边,顺势向她头顶击去。王雪侧身让开,哈哈一笑,说道:“不错嘛,步子怡,你的膝盖果真康复啦!你瞧,它可以打弯了。”步子怡听王雪出言讥讽,心中不禁有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亮出两根纤细的手指,直插王雪双目。王雪见她出手如此残忍,知适才这一句笑话惹她动怒,心想:“灌木丛树藤枝叶甚多,在这里动手,那可是凶险之极了。”忙低头避开,向后逃开。步子怡冷冷的道:“看你能逃到哪里!”发足追赶。 两人先后奔出山坡,到了一片开阔草坪。王雪见甩脱不掉步子怡,便停下脚步,说道:“别打我啦,步子怡,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的敌人!”步子怡不愿再听她说这些,抢上一步,双掌向前一探。王雪一惊,急忙向后避开,总算她反应得快,但胸前衣襟仍是留下两只手印,胸口虽不甚疼,却也难堪之极。步子怡忽地蹲下,一招滚刀式向前急攻。王雪见她蹲下,已知她想要使将的招式,当即向前跃出,踩到步子怡身后,一时好胜心起,只想:“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转身回肘猛击步子怡小腹。步子怡适才一直见王雪只守不攻,自己所打出的招式自然便只攻不守,没料到王雪突然发招,而且沉稳凶狠,凌厉难当,当下不及细想,忙使擒拿法化开。 步子怡跃开一步,只感双手手腕处又酸又麻,心想:“这小丫头还当真有些手段,不愧是王师哥的妹妹。”不敢再托大不防,左臂护身,右臂直取王雪手腕寸关尺处。王雪荡开她左臂,右拳向她又臂一击,将她抵御的招架打破,左拳跟着打出,向步子怡左耳根处击去。步子怡偏头一闪,双掌翻上,一把抓住王雪手腕,顺势向前迈步,扼住王雪咽喉。王雪吃了一惊,心想步子怡此际已无防御之能,竟会破势反击,而且这一击凌厉难当,这功夫却是厉害。但步子怡手肘与王雪脖颈处相接,立显真力不足,这一抓虚晃不稳,王雪趁机掰开她的手肘,向前逃开。步子怡眼见王雪已被擒住,正自大喜,却没想到她功力如此高深,竟然能凭着内力硬生生的逃开,盛怒之下反而大笑,说道:“好强的内功啊王雪,若不是你背叛兄长站到刘岳一边,现下你的功力只怕远胜于我。”说着发掌直上。王雪待要分辨,但见面前掌影飘动,不但不及开口,脸颊上已吃了一掌,火辣辣的疼,她怕步子怡趁势追击,忙牢牢站住脚下方位,运劲还了一拳,将步子怡打退。 步子怡性情温雅,王雪生性开朗,但两个都是江湖少女,招式上吃了点亏,心中均有不忿之感,不约而同地下狠手猛攻对方。王雪左一招擒拿手法,右一招回弯拳,既使开哈巴术,又运出王家拳的内力,倒也颇占便宜。步子怡初时尚可与王雪战成平局,时候一长,渐呈败像,于是运出刘岳所传的“螳螂抵御术”,三分攻,七分守,与王雪游斗。 王雪闪身避过步子怡偷袭而至的一招,运拳向前猛击,眼见这一拳便要击中步子怡,哪知拳锋与她左臂一触,忽地向旁划开,王雪站立不定,险些摔倒。她毕竟没有将全部哈巴术领悟,于这一套“螳螂抵御术”一知半解,一时间倒也攻不进去,心中暗暗叫苦:“她身上不受拳力,岂不立于不败之地?” 若论武功修为而言,王雪内功较强,步子怡招式更精,二女在伯仲之间,绝难分出胜负。但王雪与刘岳、李浩等人相处时日不短,于他们所打出的每一招每一式均多少有些见解,临敌时虽不能将哈巴术灵活运用出来,但步子怡与李浩等人师出同门,她一见步子怡身形,便知步子怡下一招击向何处,是以料敌机先,此时虽不会拆解她这套“螳螂抵御术”,动武时却仍大占便宜。 步子怡已知情形不利,但与王雪相斗甚紧,无法退出战团,除非王雪主动收招,否则只得勉力支持。又斗了片刻,步子怡渐觉双臂酸麻,双膝酸软无力,只怕再斗下去势必重伤,孤注之心大起,双臂猛地张开,纵身跃起,头重脚轻地扑将下来,一招“鱼鹰擒拿”向王雪左臂抓去。这一招是哈巴术中的时运招法,若是运气好了拿捏得当,不但将敌擒拿,敌人手臂也势需随着惯性折断,如若不然,施招者一头载下,即便摔不死,也无余力再与敌周旋。这一招凶狠之极,使将出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王雪见李浩等人数次对敌,却从未见他们使过,张冠华、吴天平日拆招,更加不会使用如此狠招。王雪见步子怡头上脚下,知这一招必极是厉害,左臂手肘一疼,向后疾跃,却仍是迟了。 步子怡抓住王雪手臂,心头一喜,本以为胜算在握,哪知双臂一麻,软塌塌地垂下,竟是不听使唤。步子怡这一惊非小,此际身在半空,双腿急忙运劲,想要就地翻滚,卸去砸摔之势,哪知双腿竟也不听使唤,大头朝下的直栽到地面上。幸而是柔软草地,不然步子怡天灵盖处落将下来,势必头脑震荡而死。饶是如此,步子怡却也摔的不轻,只觉浑身酸疼,难以起身,最难过的还是四肢酸痛僵直,动弹不得,心念犹如电闪:“我余毒未除,现下旧疾复发啦!唉,复发的可当真不是时候。” 王雪不知道此招是舍身拼命的打发,见步子怡莫名其妙地高高而起,自己摔了自己一跤,心下大奇,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追击,但见步子怡瘫在草地上,透过那件绿纱薄衣,一眼便见到她双臂肿胀。步子怡下身穿着一条白布长裤,王雪无法瞧清她双膝情况,但见她双腿僵直不动,料想她双膝与双臂无异,立时想到她是旧毒复发。王雪一惊,只怕步子怡心神再受干扰,变成像王力杰那样半人半兽、半疯半醒的怪物,当下急道:“步子怡,你知道我是谁吗?”步子怡怒叱:“你是王师哥的叛徒妹妹,快快将我杀了,免得我再出口骂你!”王雪听她语气毫无异状,稍稍放心,于她出言轻辱一事反不在乎,忙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叫人来帮你!”说着便穿过灌木丛,去找李浩、张冠华等人。 三十五、夜袭险地 李浩与王泰脚相斗甚紧,二人身上均被大汗湿透,显然已力倦神疲,却是谁也不愿示弱退下。张冠华与三五名敌人游斗,却仍是大占上风。马妍梅展开轻功与王力杰游斗,王力杰功力颇深,力虎堂中仅次于王力强,他左抓又拳,片刻间连下七八招杀手,马妍梅应接不暇,又见王力杰目光凶狠,咬牙切齿,心下害怕,惊呼逃开。张冠华一招“滚刀式”疾跃道马妍梅身侧,将王力杰的招式接了过来。 王雪奔到李浩身旁,大声急道:“李浩不好啦,步子怡受伤了!”王泰脚飞出一腿,脚尖点向王雪心窝处,膝盖撞向李浩小腹,竟是一腿分击两人。李浩王雪同时抬臂挡下,李浩回头叫道:“她脑筋不清楚,又是你师姐,你怎么忍心下如此重手!”说着又与王泰脚斗在一起。王雪呆了一呆,嚷道:“她是四肢肿胀啦!”李浩惊呼一声,斥道:“四肢被打肿啦?你下手可真重!”王雪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毒发了。”李浩大惊,转身道:“什么?那你不早说!”王雪心道:“我一直再说呀!”正要开口相驳,王泰脚已从旁攻来。王雪挥拳向前一击,与王泰脚脚下涌泉穴抵在一起。王泰脚只觉一股大力源源不断的推了过来,脚跟一麻,险些摔倒,大惊之下急忙向后跃出,狠狠瞪了王雪一眼,只想:“这丫头的内功当真深厚,王家拳法果真名不虚传。” 李浩从后向王泰脚攻来,王泰脚向前趋避,正好欺到王雪面前。王雪双拳齐出,将王泰脚逼退。王泰脚遭王雪李浩合攻,登处下风,转头去瞧王力杰,见他也是以一敌二,情形不妙,四下里瞧不见步子怡,一时只觉己方势消力小,忙向后疾奔数步,搓唇猛吹一声。 王力杰听到啸声,跃开一步,仰天怪叫,声音可怖凄厉。张冠华微微一怔,并不立即攻上。马妍梅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双腿直抖,哪里还敢向前进攻。王力杰趁此时机飞身上树,转眼不见了影踪。王泰脚飞入长草之间,也失了影踪。马妍梅双腿兀自抖个不停,过了良久,才缓缓的道:“他到底是人还是野兽呀!” 李浩急道:“王雪,快带我瞧瞧步子怡去!”王雪点头称是,带着众人奔入灌木丛中,只见丛林间只有枯枝野草,哪里有步子怡!王雪指着前方草地,急道:“她刚才就在这里倒下的,决计不会有错!”张冠华跃入草地,高声叫道:“步子怡,你出来!”马妍梅见他神色惶急言语粗鲁,心想:“步子怡此际失忆,将我们当作仇人,听你如此叫喊还哪里肯出来?”上前一步推开张冠华,柔声高叫:“步师姐,你别害怕,我们是你的师兄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过了良久,却不见步子怡出来,马妍梅又喊了数声,仍然不见步子怡。李浩叹道:“你别叫啦,她一定走了。步子怡总是这样,面上瞧着温文尔雅,骨子里却倔强的很,一言不合便即离去。”王雪低声道:“是我不好,我没看住她。”李浩伸手在王雪肩上轻轻拍了拍,温言道:“你无需自责,你只不过是急于救她而已,谁又能想到她竟会忽然离去。”低声叹了口气,说道:“她此时旧毒复发也当真很合时宜,如若不然,她与你如此拼斗,你们势需两败俱伤。好啦,我们下山吧。寻找步子怡一事回去以后再做商量。” 李浩等人以前在山后长住的那几间茅屋自从被梁山帮众匪发现后,已不能再居住,现下的处所是在勃子山肖道峰西行山里处搭建的几间草房,条件极是简陋,但刘岳、王雪、马妍梅风餐露宿惯了,李浩张冠华久居山中,均不觉得清苦。 李浩等人回到住处,刘岳早已迎出。李浩将适才之事说了,刘岳不惊不急,只微微点头。 王雪问道:“宋大北呢,他在哪里?”刘岳道:“在后院对着树桩练习那招‘和尚撞钟’呢!”李浩与张冠华对望一眼,均想:“他的‘和尚撞钟’,不过是用脑袋撞树而已,此人可疯傻的厉害。”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刘岳眉头一皱,双手同时挥出,在李浩张冠华头上用力拍去,厉声喝道:“你们怎能随意嘲笑别人呢!想想步子怡和吴天,他们头脑也不清楚,你们想见到别人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们吗?”李浩捂着脑袋,低声叫道:“我知错了,师兄。”张冠华心道:“吴天再糊涂十倍,也比宋大北聪明得多。”却也连声认错。 王雪脸色微变,埋怨道:“师兄,你既知他头脑不清楚,怎么也不拦着他。”刘岳道:“天地良心,我真的拦了,可是不但阻拦不住,反而被他逼着比武。若是我赢了,只怕他更加会没日没夜的对着树桩撞头了。”王雪冲口而出:“那你就故意输他呀!”话一出口立时想到不妥,宋大北临敌时只会用头向前撞,要想败他反而比胜他更难。见刘岳摇头苦笑,王雪也忍不住轻笑起来,随即低声道:“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他到城里,若是找不见马俊学,也将他送到安稳处所住下,不让他再来叨扰。” 李浩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想趁着明日天亮之前,潜到力虎堂找步子怡,我们可以顺路同行。” 次日寅时,天尚未蒙蒙亮。王雪便叫醒宋大北,跟着李浩等人一齐下山。宋大北尚未睡醒,加之昨夜研习过多,头痛的厉害,被王雪半推半哄的托起下山,一路上嘟嘟囔囔的抱怨个没完。 马妍梅不去理会宋大北,偏头问道:“那王力杰是个什么人啊,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物。”李浩道:“他是王力强的师弟,王力强在如我门派之前,就与他一齐闯江湖学艺。”又将勃山远的家传毒药,王力杰中毒的情由简要说了,最后说道:“这毒水甚是奇特,每个中毒之人的状况完全不同,解药的研制也着实不易。即便我与步子怡联手,两人一同研制,也没把握能制作出适用于所有人的解药,现下只有我一人,更加没把握能作出解药了。”马妍梅奇道:“这毒药难道就没有什么特性吗?”李浩道:“我们已知这毒水会和植物发生反应,但寻常植物又似乎不是这毒水的克星。这可当真奇了,想是植物会缓解药性,却无法解毒。”马妍梅又道:“既然如此,你有把握作出适用于步子怡的解药吗?”李浩闷声向前走着,似乎未听见马妍梅的问话。他虽未回话,但众人见他神色已知他心中的想法,他回不回答一般无异。马妍梅心下暗自后悔:“早知如此,我真不该有此一问。” 说话间众人已行至山脚下的岔路口,向西行便是去力虎堂的道路,若是向东,便是出镇。王雪说道:“我带宋大北去城里,完事回来寻你们。”拽着宋大北衣角,说道:“师父,跟我走。”李浩等人听王雪此时仍与宋大北师徒相称,忍不住现出笑意,心中均想:“这女孩可贪玩的很呐。” 哪知宋大北将衣袖一甩,叫道:“我不走,我要去力虎堂!” 这一下大出人人意料之外。张冠华奇道:“你去力虎堂干嘛?”宋大北叫道:“我要去喝那‘独’水,变成武林奇人,成为天下第一!”他适才听李浩之言,只道那毒水特意,服用之后便有飞檐走壁开山碎石之能,却不知李浩口中所说的“毒”,是中毒之意,可不是独一无二的“独”。 张冠华叫道:“宋大北,你脑子有病啊……”话未说完,立时想到他确是脑子有病,后面的话便接不下去了。宋大北嚷道:“你们想去喝毒水,却偏要将我一人撇下,这可太不够朋友啦!我虽是武学的大宗师,可谁会嫌弃自己武功太高?既然有这样的圣水,那无论如何也要分我一口。”这话不但会错李浩、王雪之意,而且荒唐之极。众人一时膛目结舌。过了片刻,李浩才道:“那毒水可怕之极,人服过之后或立即疯掉,或变成残疾,甚至终生瘫痪。这毒水是梁山帮之物,别说力虎堂未必便有,即便有,我们也得想法丢弃,又怎敢饮用?”宋大北冷冷的道:“既然这样,那我与你们同行,遇事你们也好有个帮手。”神色间仍是不相信李浩所言。马妍梅忍耐不住,刻薄的道:“有你在,只怕会越帮越乱。”张冠华向宋大北一瞪,铁青着脸说道:“即便那真是什么圣水,我们就是不带你去喝,你又能怎样?” 宋大北怔了半响,忽然坐到地上,哇哇大叫,非吵着要去力虎堂不可。王雪无奈,低声向李浩求道:“瞧他这副模样,是决计不愿进城安顿了。我们这次暂且带着他,等回去之后再做打算,怎样?”宋大北听王雪如此说,便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李浩见甩脱不掉宋大北,又想若是再迟,天就要大明,到时便不能潜进力虎堂找寻步子怡,他急于寻回步子怡,也顾不得太多,当下点头道:“我们一起去力虎堂。”宋大北高高跳起,大叫道:“太好啦,我要天下无敌了。”李浩沉着脸道:“从此时此刻起,直到我们从力虎堂平安而回,你必须听我们的,不许发问,也不许说话,有什么话等回去之后再说。你若有一字出口,我便打你一拳,你若有两字出口,我二一添作五的打你五拳。”宋大北忙将嘴紧紧闭住,连连点头。李浩又道:“王雪,你看住他,千万别让他惹事。” 众人趁夜去力虎堂寻人,本来就是一件极险之事,现下还要带着宋大北同去,那当真是九死一不生了,众人心下惴惴,一路上一言不发,但想此事全因宋大北糊涂,却也怪不得李浩王雪。 力虎堂依林而建,大门正对街市,后墙外便是山下树林。李浩等人行往林中,从后门翻墙而入。宋大北身材肥大,翻不过墙,王雪马妍梅站到墙上,一齐伸手将宋大北拽上。哪知宋大北刚爬上墙,未及站稳,脚下便一个滑溜摔到另一边墙下,正摔在张冠华身上。李浩、王雪见宋大北摔落,心头大惊,只怕他发出声音,惊动巡夜的敌人,忽见他稳稳落在张冠华身上,不发出丝毫声响,这才稍稍放心。宋大北站起身,见自己身上并无摔伤,心头大喜,脸上跟着现出得意之色,若不是与李浩有言在先,此时早已拍手称快。张冠华无缘无故的被他砸倒在地,心头大怒,直起身子挥拳便打,但想这一拳若正真打在宋大北脸上,他必然大叫引起力虎堂惊觉,这一拳便停在半空留力不发。饶是如此,宋大北却也大骇,躲在李浩身后。 王雪来过力虎堂两次,现下是第三次,她已大致探清力虎堂的地形路线,当先领路向后厅进发。李浩马妍梅跟在王雪身后,宋大北正要跟上,被张冠华一把抓到身后,让他走在最后。众人转过后花园,忽见偏房中亮着灯火,便不约而同地走去,蹲在窗下墙角,隔着窗边缝隙向内张望。只见步子怡闭目躺在一张床上,似是沉沉睡去,王力强站在步子怡身旁,面色惨淡的瞧着她。 只听王力强柔声道:“原谅我,子怡,我不应该让你这样痛苦,我在你面前立誓,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一定要将哈巴门众一一除去,哪怕是我亲生妹妹。”王雪心头一凛,只想:“好你王力强,我妈妈走遍天涯海角,再苦再累也要寻回的儿子,没想到竟是你这样的冷血杀手!”眼眶一红,忙伸手轻轻搓揉。李浩怕王雪怒极而闯进去与王力强拼斗,忙伸手轻轻按在她肩头。 内堂门帷忽然掀起,一人慢吞吞地走近,站到王力强身后,躬身道:“堂主,您找我?”只见那人身材消瘦,文士打扮,却是流浪巫医刘俊马。王力强转过身,厉声道:“我重金将你请来,是要你为子怡驱毒的,然而你却让她旧毒复发了!”刘俊马道:“她中毒太深,中毒之后又多次运功,以至耽误疗程,就连勃山远本人也没法完全驱除她体内余毒。”王力强冷冷的道:“你当初向我保证过的,说你有办法将她医好。”刘俊马说道:“堂主不必心急,待她明日午后醒来,她身上的余毒必会全然清除。”王力强哼了一声,说道:“最好如此,不然我就要你陪着她一起中毒。”刘俊马脸色一变,不再接话。 王雪隔窗将屋内情形瞧的清清楚楚,心想:“王力强你竟然请了刘俊马这样的庸医,那可真是臭味相投了。”只听王力强又问道:“你对它的药性了解多少,全都告诉我!”李浩一听,忙凑近一些,只想多掌握一些药理,若刘俊马昏庸无能,无法医好步子怡,那他医治步子怡也多一成把握。却听刘俊马道:“这药性十分独特,三言两语难以说明,堂主又不是医药学家,我看我不说也罢。”王力强“嗯”了一声,不再发问。李浩好生失望,心道:“什么三言两语难以说明,我看根本是你糊涂,弄不明白它的药性!哼,这话也只能骗骗王力强这样的蠢笨之人。”却见王雪、马妍梅也连连点头,似乎也觉得刘俊马之言有理。 王力强静静的瞧了一会步子怡,又道:“勃山远虽与我交好,但他的毒药着实害人不浅。我担心她身中忘忧水与梁山帮毒药两种剧毒,于她身子大有损害。” 窗外众人听得步子怡不但身中梁山帮的毒水,而且还中了忘忧水之毒,心头皆是一惊,此时若不是身在险地,早已忍不住大声惊呼。其时江湖上故老相传忘忧水之药,据说饮下之后便会将从前之事尽数忘却,因此得名“忘忧”。药名虽雅,人饮下之后却也未必便是好事。王雪李浩等人多次听江湖人说起过忘忧水,却是谁也没有见过,不想刘俊马虽然昏庸,却到底有些手段,竟然将忘忧水弄到手,而且竟给步子怡服用了。 王雪心道:“若不是我们急于寻回步子怡,趁着黑夜潜了进来,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那我们只怕永远也不知道步子怡因何失忆了,解毒之事更是无从说起!”李浩压低声音说道:“我说步子怡为什么会突然失忆,原来是刘俊马做得好事。王力强重金请刘俊马前来,原来是看上了他手里的忘忧水!” 只听刘俊马笑道:“堂主尽管放心,我已经中和了忘忧水的药性,它不会与梁山帮的剧毒相克,王夫人身子不会有碍。”王力强听他将步子怡称呼为“王夫人”,心下甚喜,便不再相询。 宋大北蹲在王雪身后,忽然用力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王雪身在险地,无心与他闲谈,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有话晚点再说。”宋大北见王雪不理,又在李浩肩上一拍。李浩正自琢磨该如何为步子怡寻回记忆,忽然被人一拍,不觉吃了一惊,轻声说道:“别来扰我。”宋大北忍耐不住,双手齐伸,向李浩王雪同时拍去。浩雪二人同是一怒,转身便要发作,却见宋大北面色惶急,用力向后一指。王雪顺着宋大北手指方向一瞧,不觉倒吸了口冷气,只见丛氏哥俩带着十余名手下站在远处榆树下,冷眼瞧着自己一干人,瞧他们模样,已不知站多久了。张冠华与马妍梅也瞧见了丛氏哥俩,两人一惊起身。 王雪叫道:“宋大北,你早就瞧见他们过来了,为什么不早说!”宋大北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说:“明明是你不让我开口说话的,怎么又来责怪我?”王雪无心与他争吵,见左首边是来时的高墙,若是原路返回,宋大北无法独自跃上高墙,势必被敌活捉,于是轻声道:“往右边走!”当先领路跃进右边的花园之中。张冠华拽着宋大北跟上,马妍梅与李浩殿后。 丛林森见王雪等人奔入花园,转身对一众手下说道:“你们快追!”自己则绕到花园另一侧包围。王力强听到声音,急忙走出,见到丛林生,厉声问道:“怎么了?”丛林生道:“哈巴门的来偷袭啦!”王力强心念转的飞快,立时想到来人是为了相救步子怡,大声急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叫力杰和泰脚相助,一定将他们全都除去!”丛林生应声奔去前院,大叫大嚷的叫王力杰与王泰脚二人起床迎敌。 三十六、和尚撞钟 王雪眼见便要奔出花园,面前人影一闪,丛林森从旁飞至。王雪心念甫动:“他施展绝顶轻功来截我了!”拽着身后宋大北向右首边花圃中逃去,穿破两面花墙,奔出花园。 花园外站着三名敌人,见王雪奔出,一齐攻上。王雪此刻若与张冠华、李浩、马妍梅联手,料理这三人绝非难事,但如此拖延片刻,便会有更多敌人相继而至,最怕的还是王力强会忽然出现,届时就算加上宋大北,五人齐上,也决计敌他不过。王雪忽然瞧见身侧不远便是那间大仓库,立时忆起数月前与母亲被囚于此,隔窗观望刘岳与众敌游斗的情形,当下不及细想,指着仓库后窗,叫道:“跟我来!”众人翻窗而入,马妍梅走在最后,入窗之后忙将窗户关严。张冠华飞身奔入仓库前门,将大门关上,又推来几个箱子木桌木椅将门堵上。 王力杰与王泰脚听到丛林生招呼,这时已带着十余名家丁护院赶来,将仓库前门围的水泄不通。过不多时,王力强与刘俊马缓缓走来。只听刘俊马高叫道:“里面几个哈巴门的人听着,你们现在若是出来投降,我保证一个不杀!”王雪、李浩等人先前在窗下偷听王力强与刘俊马对话,知王力强恨极哈巴门,立誓要全部杀光,刘俊马说一个不杀,这话决计不能相信,何况他又哪里做得了王力强的主?宋大北却大声嚷道:“别放火,我这就出来!”便要奔出大门,被张冠华一把拽回。宋大北这一言提醒了刘俊马,刘俊马又道:“不错,你们若再不出来,我就要放火烧屋了。”宋大北急道:“别烧,别烧,我这就出来,他拽着我出不来呀!” 张冠华对宋大北道:“你怎么如此糊涂,你真的以为出去之后,他会放过你吗?”宋大北说道:“如若不然,等他放火烧屋,我不还是一死,出门投降,也许有一丝生机可也难说。”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张冠华不禁一怔,虽想王力强未必便会当真放火,但他倘若动武抢攻,己方众人也是一死,何况他即便只是围而不攻,困也将自己困死了。 刘俊马见仓库再无回话,又大声叫道:“还想困兽死斗吗?你们以为我当真不敢放火烧屋!”他不说这话倒还罢了,现下一说出,王雪李浩等人立时知觉:“你必不敢放火!”心下稍宽。马妍梅生性豁达,心中藏不住事,忍不住对着门口大声道:“你不敢放火,以为姐姐我不知道吗,有种你就放火,不放就不是男人!”李浩、王雪等人一听大惊,只怕刘俊马受不住激将当真放火。刘俊马被马妍梅如此一顿数说,在王力强等一干人众面前着实难以下台,虽明知王力强必不会答允放火,却也高声骂道:“臭丫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火把。”宋大北怕极,忙大声叫道:“等等,等等,我这就出来投降,然后你再放火不迟。”说着猛挣被张冠华抓住的那条手臂,用力向外走去。王雪闪到宋大北身前,抬手在他肩上一按。宋大北左肩立觉酸麻,双腿跟着一软,便无力再大吵大闹。王雪温言道:“你不是一直想做我师父,想做一个武林宗师吗?真正的宗师可不似你这般没有骨气。”宋大北确实想做宗师不假,但总觉还是性命重要,倘若性命不在,宗师之事又从何说起?当下只喏喏的道:“这个……做宗师之事,我看还是,还是……” 他话尚未说完,后仓窗户啪的一声碎开,王力杰纵身跃进,王泰脚紧跟在后跃入。王雪等人一惊,连声暗骂自己疏忽,忘记在窗户上堆放一些杂物挡住。张冠华使出一招“铁马流星”,向王力杰攻去。王力杰闪身避开张冠华,挥手向马妍梅抓去。马妍梅侧身避过,还了一掌。 仓库大门轰隆一声震动,数十名敌人在一齐撞门。李浩惊道:“他们要强攻啦!”话音未落,大门撞开,丛林生大踏步走进,挥起巨斧向王雪掷去。王雪手上运劲,将宋大北向左一推,自己借着这一推之力纵跃而起。只听轰隆一声,那巨斧将墙角处的几个木箱杂碎。王雪刚一落地,未及站稳,丛林生已快步袭来,王雪绕到丛林生身后,发拳向他腰间击去。丛林生快步奔到墙角,拾起巨斧,又向李浩劈去。李浩运起擒拿手法,隔开斧头,反手直取丛林生双目。丛林生偏头避开,收回巨斧,与李浩斗在一起。 刘俊马在几名门徒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在角落里站好,笑嘻嘻的向王雪道:“你当初抢我榴莲之时,可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王雪见刘俊马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心头大怒,叫道:“姓刘的,有本事过来单打!”她与刘俊马交过一次手,知刘俊马功力有限,若要将他打败并非难事,当即左拳护身,右拳探出向他欺近。 刘俊马心头一紧,忙命手下门徒一拥而上。王雪侧身让过一人,挥拳击中第二人鼻梁,那人登时鲜血四溅,昏倒在地。第三人这时也已攻上,王雪使出一招滚刀式,跃到那人身后,将他击倒。此时刘俊马身边只剩一个高大肥胖的手下,那人见王雪连败三人,知她功力精强不可小觑,但他自侍膂力惊人,又想自己倘若躲闪,王雪便即抢到刘俊马面前,当下双拳齐出,分击王雪双肩。王雪双拳打出,与他双拳相抵,那壮汉登时震退数步,一张长脸全呈惨白。王雪不等他站稳,一招“回龙拳”转身打出,将他击倒。 刘俊马见王雪顷刻间连败四名好手,心下大骇,惊呼逃开。王雪叫道:“是男人就别逃!”发足再后追赶。一人从旁飞至,挥拳击王雪左肩。王雪志在击败刘俊马,更不向那人多看一眼,左拳反向那人拳锋打出,要将他那人手腕震脱。两人双拳一触,王雪半边身子登时酸麻无力,只见那人高大健硕,威风凛凛,正是王力强。王雪知王力强的功力比自己高出甚多,顾不得再理会刘俊马,发拳与王力强对招。李浩知王雪决计斗不过王力强,一招“猛虎式”逼退丛林生,转身与王雪双战王力强。 丛林森这时也已赶来,他四下里一瞧,见张冠华被王力杰与王泰脚缠住,李浩与王雪正与王力强游斗,只马妍梅一人没有敌手。丛林森自出道以来罕有受挫,虽在王力强与刘岳手下吃过大亏,但刘王二人皆是成名高手,功力高强世人皆知,败在他二人手里可不算是丢人之事,但数日前与马妍梅交手,险些败在她手上,这确是奇耻大辱,当下向丛林生使个眼色,二人一齐向马妍梅攻去。马妍梅性子强悍之极,越是凶险越要蛮干,不然那日也不会孤身闯入成平武馆与王雪相遇;见弯刀巨斧攻来,顺手抓起一张木椅向丛林生掷去。丛林生巨斧一挥,那张木椅登时粉碎。马妍梅闪身避开丛林森刀锋,伸手去抓丛林生腋下大穴。丛林森快步抢上,刀势一顺,登时将马妍梅秀发削掉一簇。饶是马妍梅趋避及时,不然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只吓得她满面通红。 王雪虽得李浩相助,双战王力强,但数招一过,仍是登处下风。王雪每发一拳,便被王力强运劲挡回,双拳火辣辣的疼。李浩使开哈巴术,数次拿王力强手腕手肘要穴,却哪里拿得到,只一次出其不意地忽然伸手,将王力强手腕拿住,却立时被他运劲弹开。 李浩左掌翻上,抓住王力强胸前衣襟,右手跟着递住,直向王力强鼻梁拍去。王力强右拳猛攻王雪,左掌挥出护于面前。李浩中途忽地变招,去抢王力强手腕要穴,哪知王力强变招也是奇快,左掌翻过,反将李浩抓住,将他高高提起。王雪大惊,发招袭来救援,她与王力强仅距三尺,却仍是迟了片刻,只见李浩被王力强猛地掷出,笔直地摔落在一个大木箱子上,将那木箱震得一晃。李浩摊在一堆木渣之上,只觉浑身酸痛无力,难以起身。 王力强大喝一声,右掌搭在左拳之上,向王雪胸口袭来。王雪本来应当使至柔制刚的哈巴术化解,但她见王力强这一拳凶狠难当,当下使出习得最熟的本门功夫,双拳抵在胸前,硬接王力强这一拳。王力强哈哈一笑,傲然道:“你中计啦!”一拳袭到中途,忽然收势转身,运出一招“回龙拳”正中王雪脑门。王雪只感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猛然推至,眼前一黑,俯身跌倒。 李浩怕王力强趁势要了王雪性命,顾不得摔伤之痛,起身飞步赶来相救。 张冠华与王力杰王泰脚恶斗,虽处下风,一时却不至落败,但他被敌缠的紧了,眼见王雪吃紧,却也无法奔来相助,只有暗自焦急。 马妍梅更是不敌,她胸前被丛林森刀尖砍中,渗出大片鲜,右边衣袖被丛林生撕去大半,却兀自苦战。忽见身旁不远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并未封存的大木箱子,箱内装着数十个坛子。马妍梅激斗半响,又燥又热,口中更是干渴得厉害,纵身跃到木箱旁边,打开一个坛子便要饮用,当下也管不了坛里装是酒还是水。 王雪这时悠悠转醒,一眼便瞧见马妍梅怀抱坛子,似要饮用,她这一惊非小,立时想起巴尔达、王力杰等人中毒之后半人半兽、半疯半傻的情形,那日步子怡中毒,神志迷糊,错将毒水当作圣水大口饮下,当日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此时忆起仍有触目惊心之感。王雪厉声高叫:“马师姐千万别喝!”马妍梅一怔,将放到口边的坛子轻轻拿开,一脸茫然的瞧着王雪。丛氏哥俩知道毒水的厉害,都站的得远远的。王雪忍不住想:“步子怡是中了毒,这才将毒水误认成圣水,马师姐你好端端的不蠢不傻,干嘛要去喝‘圣水’?”随口叫道:“那是圣水,不能喝!”忽然发觉话说错了,忙改口道:“哦,不对,是毒水,毒水!”马妍梅早听说过梁山帮的毒水,却没想到这毒水与寻常清水无异,且装在酒坛之中,此时一听,登时大惊,忙将手中坛子掷向一旁。 一个人影忽然闪过,抱起一坛毒水逃开。仓内众人一惊,纷纷停手罢斗,向那人瞧去,只见那人却是宋大北。 适才王力杰等人攻入之时,宋大北便远远地躲在一旁,众人都瞧见了他,但他武艺低微,众人忙于迎敌,谁也无心理他。宋大北躲在角落里瞧着众人酣斗,吓得瑟瑟发抖,忽听“圣水”二字,精神一凛,便即起身。他甘冒奇险闯入力虎堂,全为饮用圣水之后可以天下无敌,于是顾不得身旁众敌,飞步赶去抢夺。他傻人有傻福,从仓库一角起身到奔至另一角落拿起坛子,竟未引起一人注目,拿到圣水之后又慌忙逃开,只怕来人阻拦。 王力强喝道:“臭小子,快快将我的东西放下!”他虽与勃山远交好,但向勃山远讨要毒水却着实不易,实不愿将它浪费在宋大北这等浑人身上。王雪惊叫道:“宋大北,你知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吗?”宋大北得意之极,笑嘻嘻的道:“知道!它是我的宝贝!”王雪道:“那是毒水!”宋大北笑道:“你少骗人,你适才都说了它是圣水。”王雪道:“适才是我口误!” 宋大北哪里肯信,将毒水高高举起,朗声道:“一个醉心武学,渴望成为一代大侠的笨小孩,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一身绝世武功,从此走向锄强扶弱、触类旁通的生活!” 马妍梅与身旁的丛林森对望一眼,心中均想:“‘锄强扶弱’与‘触类旁通’哪里是一个意思?” 王力强怒极,向宋大北身旁的两名手下道:“快捉住他!”那两人应声向宋大北奔上。宋大北大惊,转身逃进内房小门。那两个下人跟着闯进。 此时早已天明,但仓库窗槛朝西,阳光照不进来,仓库仍是昏暗,内房没有窗户,更是漆黑一片。仓库众人瞧着内房小门,耳听房内争打声,宋大北的惨叫声不断,却瞧不见屋内情形,心下均感惴惴。张冠华与王泰脚并肩向屋内张望,竟然忘记打斗。 过了片刻,内房的打斗声忽然停止,仓库内一下子静的出奇,众人明知宋大北与力虎堂的两个下人尚在内房,但房中却似是无人一般寂静无声。王力强觉得不妙,正想再遣人入内查看,忽听房内“啊”的一声惨叫,声音短粗,却响亮之极。李浩、马妍梅等人同是一惊。王雪急道:“是宋大北!”话音未落,房内又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下人慌忙奔出,昏暗的日光下,只见这人浑身是血,门齿被打断几颗,左臂骨骼已被折断,但皮肉却仍然相连,在左肩上拖着。众人见他这副惨像,均感头皮发麻。马妍梅头脑一晕,立足不定,险些摔倒。那人一跤摔在王力强面前,抬起右臂,指着内房吞吞吐吐的道:“里面……里面……”王力强急道:“里面怎样?”那人牙齿脱了数颗,已不太会说话,吱吱唔唔的说了一阵谁也听不懂的话,便即昏厥。 只听屋内一声狂吼,宋大北缓步走出,他步伐沉稳,目露凶光,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一头整齐的黑发竟然大把脱落。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已中毒。李浩、王雪等人多次见过人中毒之后的状况,见宋大北头发脱落,已不怎么吃惊。宋大北仰天虎吼一声,猛地发拳向王雪击去。王雪自从来勃子镇后,不知为何,每一个中毒之后不分敌我之人,首先便是向她发难,她见宋大北中毒,心中已在暗暗防备,但见宋大北一声不响的攻来,却仍不免惊讶,纵身向旁跃开,惊叫道:“宋大北!”宋大北不答,忽地转身向马妍梅踢去。马妍梅没料到他会突然来攻,又想不到这浑浑噩噩的小子会突然功力大增,直如换了个人一般,惊怒交集,忘记趋避,小腹被踢的正着,“哼”了一声,栽倒地上。王雪大声叫道:“宋大北,你还知道你是谁吗?”宋大北连声怪叫,却不理会王雪所言。王雪与李浩不禁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一般想法:“此人已从半疯半傻,变成了全疯全傻。” 宋大北四顾一圈,目光停留在王力杰身上,王力杰怪吼一声,先下手向他扑去。宋大北左拳与王力杰右掌相抵,右拳又与王力杰左掌抵住,二人一时僵持不下。但时间一长,王力杰渐处下风,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虽知勃山远的家传毒药厉害,中毒之后力道大增,他自己就是一例,但却没想到这毒药如此奇特,已宋大北如此昏庸之人中毒,竟然也有如此功力,手上便运出全劲反攻,片刻间重占上风。宋大北怒吼一声,双臂仍是不动,头却忽然耷拉下去,猛地向前一撞,竟是他平日挂在嘴边的那招“和尚撞钟”!王力杰处在上风,正自窃喜,忽见对手一头撞来,心下大惊,本来以他之能,若想趋避其实轻而易举,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怪异之招,一怔之下忘记趋避,胸口被撞得结结实实,大叫一声,向后退开。王泰脚在王力杰退开同时忽地跃起,一脚踢在宋大北腰椎处。哪知宋大北看似面软,腰椎却硬如磐石,登时将王泰脚这一踢之力尽数反弹,将王泰脚摔出数尺。 宋大北又怪吼一声,一拳向王力强打去。王力强铁青着脸,还了一拳,两拳相抵,登时将宋大北震退数步。宋大北吃了点亏,已不再似先前那样狂傲,见仓库大门大开,便向大门狂奔。 王雪见宋大北奔出,大叫一声,再后追赶。李浩怕王雪孤身追赶遭他毒手,忙与马妍梅张冠华跟着追出。王力杰厉声叫道:“想逃走吗?”发足便要去追。王力强身形一晃,拦在王力杰身前,说道:“别追啦,由他们去吧。”他适才与宋大北一交手,已试出宋大北力道不弱,此时宋大北疯疯癫癫,若要动武将宋大北、王雪等人除去,只怕会另有变故,力虎堂是他一手打理,他虽恨极王雪等人,却也不愿让宋大北这等疯子留此损毁房堂屋舍,见王雪等人开门而去,心想你们走了也好,报仇之事以后有的是时机。 这番想法王力杰自是猜想不透,但堂主既然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当下只应声答应,吩咐下人,将仓库打扫干净。 三十七、来日艰辛 王雪等人追着宋大北奔出数里。宋大北毒发后性情残暴力道恶猛,脚程却不甚快,王雪等人若不是心中害怕,不敢过分逼近,此刻早已将他追上。 李浩见宋大北奔逃的小路直通往山下勃子镇,宋大北若是闯到大街上,那可大为不妙,大声叫道:“王雪,快截住他,前面是小镇了!” 王雪心头一凛,纵身跃到宋大北身前,叫道:“宋大北!”宋大北怪喝一声,右掌伸出,对着自己光秃秃的大脑门一巴掌拍下。王雪一怔,心想你干嘛自己动手打自己,随即会意:“是了,这是一招‘小人磕头’,我与他初会时,见他推演过的。这浑人精神虽然失常,却还念念不忘自己研发的无聊招数,可当真是武痴之极。下一招只怕便是‘和尚撞钟’了。”果然,宋大北耷拉着脑袋猛撞过来,王雪向旁跃开,叫道:“宋大北,我是王雪呀!” 宋大北张牙舞爪,仰天咆哮,忽地使出一招“倒拔杨柳”,弯腰仰头向后一撞,与张冠华从后攻来的一拳相抵。张冠华手腕一麻,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狠狠瞪了宋大北一眼,心道:“他初会蠕虫等人之时,口口声声说什么只练头功,不想现下戏言成真,他的头果真硬的可以。” 李浩马妍梅这时也已赶来,分站宋大北左右两侧。李浩叫道:“宋大北,我可以帮你,我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便可做出解药。”一想这话不妥,忙改口慌他:“几个时辰,我制作解药只要几个时辰就行。”宋大北不答,转身向马妍梅撞去。马妍梅使开一招“行云流水”,将他撞力化开,正想对着他胸口补上一拳,宋大北忽然一头撞来,马妍梅想不到他头顶竟也有如此力道,一个不防被撞倒在地。马妍梅一惊非小,正要起身,宋大北却已迎面压下。李浩张冠华急忙赶来救援,明知已迟了片刻,也得全力施为。 王雪情急生智,大声叫道:“师父!”宋大北听到这一声“师父”,登时全身一麻,呆在当地作声不得。李浩见这一招奏效,忙温言道:“你是武林泰山北斗,可别欺负小女孩。” 马妍梅缓过身子,勉力起身,向后退开,胸中热血翻腾,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宋大北一怔,瞧瞧地上鲜血,又瞧瞧远处树林,脸色陡然大变,双掌在胸前乱挥数下,同时转头向王雪撞去。他疯疯癫癫,胡缠乱打,常人反倒不易抵御。王雪见他气势慑人,周身又似毫无破绽,实不知该如何拆解,只能向旁跃开,好在宋大北小巧腾挪,灵活多变的本事不佳,不必担心他趁势追击。 宋大北一击不中王雪,又转身向张冠华撞去。张冠华自负膂力过于常人,不愿躲闪趋避,见宋大北一颗带血的光秃脑袋撞来,当即运劲于左臂,左拳猛向他头顶击去,只是他不愿取宋大北性命,出拳时有意将拳锋低了一寸,让开宋大北脑袋天灵盖处。宋大北头顶一痛,仍向前蛮撞,他中毒之后本就长了三分猛劲,又是不管不顾地向前强撞,人身躯的力道终究大于手臂,登时将张冠华撞退。幸而张冠华身材高大胳膊较长,不然这一下非被撞得左臂折断。 李浩站在一旁凝神查看宋大北,见他气势刚猛,周身似是坚硬如铁,除了与他力拼,或者击他头顶天灵盖处将他击毙外,实在想不到其他取胜之法。他皱眉苦思良久,见己方已伤了两人,便闪到王雪身旁,叫道:“我们走吧,别理这疯子了。”话音未落,宋大北已一头撞来。王雪李浩分别向左右两边跃开。王雪见宋大北脚步轻盈沉稳,不论进退均藏着数种变化,隐隐然有点王家拳术的感觉,立时忆起数月前自己曾用心点拨过宋大北一点王家拳的基本步伐和拳理,那一次她虽是在传授宋大北武艺,但却颇有乐趣,实觉是人生中的一桩奇事,此刻若要将宋大北弃而不顾,心中不免有愧。 王雪正自迟疑,一物不知从何处飞至,正中宋大北后脖颈处,宋大北嚎叫转身,却不见是何人所为。宋大北又去瞧那飞来之物,见是一本破旧的小儿书。王雪李浩等人却瞧清那书是从宋大北身后那棵巨大榕树上掷来的,便纷纷向那树梢瞧去。只见那树梢一晃,一个身材矮小之人忽地落下,原来竟是吴天。 众人本以为吴天那日跌下山谷,不死也必重伤,如果他仅是摔得全身瘫痪,那已是老天爷保佑了,不想吴天此时活灵活现,毫无受伤之像,心头皆是狂喜。马妍梅忍不住掉出眼泪,大声叫道:“小师哥!”向吴天扑去。吴天落下之时却没瞧见马妍梅,这时见了,自是大喜,高叫道:“大师妹!”两人走到一起,伸手与对方手掌相握。 王雪听他二人竟以“小师哥”、“大师妹”来称呼对方,心头大感奇怪,向李浩问道:“他俩谁大呀?”李浩面露微笑,却不作答。 其实马妍梅入门又比吴天晚上一年,应是吴天师妹,但她又比吴天年长两岁,吴天好玩闹,便戏称她为“大师妹”,马妍梅觉这师兄有趣,也戏称他为“小师哥”。这点小事简单的很,但王雪自幼没有师兄师弟相陪,一时便难以猜到。 宋大北此时被五人包围,他虽头脑疯癫,却也知情形凶险,向四周环顾一圈,一时不知该先向谁进攻。只听吴天笑道:“他不是宋大北嘛,不想他也中了毒。”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我觉得还是这个中了毒的宋大北聪明些,以前那个宋大北可实在糊涂的紧呀。”宋大北怪吼一声,一头向吴天撞去。吴天侧身让开,叫道:“别生气嘛宋大北,你你的脾气可越来越急啦!” 张冠华与李浩见到宋大北背后露出空隙,一齐发掌拿他双肩。宋大北转身抵住,脚下忽然发力,将李张二人推开。吴天叫道:“李浩,你们退开,我来试试他的功力。”李浩见吴天颇有自信,想是他近月来习得了什么厉害招数急于一试,便点头向后跃开。 吴天纵身欺到宋大北面前,拍手叫道:“来打我呀,你这肥胖的糊涂小子!”宋大北见吴天毫无惧色的走近,心下倒怯了三分,他斜眼瞧着吴天,困兽之性大起,猛地大吼一声,低头向前一撞。吴天一惊之下不及运功相抗,胸口被撞得正着,当即昏了过去。 李浩一见大惊,只想:“宋大北此时已完全变了个人。吴天却还是从前的吴天,出风头也不过是片刻之事,完了就要遭殃。”忙奔到宋大北身前,发掌晃他双目。宋大北双手变爪,向李浩双手抓去,但李浩双掌齐飞,他哪里抓的着,只得向后退开。 王雪正想上前相助,忽见吴天跃下的那棵榕树上缠着几根树藤,心念一动,叫道:“马师姐,你随我来!”两人从榕树上解下几根树藤。王雪道:“我去引他过来,你用树藤捆他!”不等马妍梅点头,便发拳向宋大北背心击去。 宋大北双爪一头,与李浩相斗甚紧,王雪在他背上猛击数拳,他竟置若罔闻。王雪心头一急,大声叫道:“师父,你转身!”宋大北一怔,当即转身。王雪做个鬼脸,笑道:“你这点微末功夫,怎么有脸做我师父?”宋大北此时已听不懂王雪的讥讽相激之言,但见她满脸嘲弄的神色,心头也自大怒,低头便向前猛撞。王雪早有计较,转身便逃,大声叫道:“马师姐!” 马妍梅将树藤一端交到张冠华手上,自己拿着另一端树藤走到树下。王雪从树藤之间窜过,宋大北跟着撞来,他头脑本就错乱,又是闭眼低头地向前猛冲,更是瞧不清身前情形。马妍梅算准时机,一拉树藤,登时将宋大北绊住。张冠华猛地跃出,将树藤围着宋大北转了数圈。宋大北不会解开树藤缠绕,只是乱抓乱拽,岂知这样一来,树藤越缠越紧,终于被完全缚住。宋大北的头皮此刻虽坚硬如铁,但周身力道却没长进太多,树藤韧性极强,他无法挣脱,只是冲着马妍梅怪叫怪吼。马妍梅怒道:“早知你今日如此猖狂,昨夜我绝不会饶你性命!”王雪笑道:“马师姐别生气啦,若非他头脑糊涂,我们只怕也不能从力虎堂逃出。”想到宋大北以中毒之祸换得众人平安,虽不是他本意,心下却也感动,对宋大北柔声道:“师父,待我们开春踩到足够的草药,一定为您解毒,到时我好好向您请教‘和尚撞钟’。” 李浩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刘师兄只怕已等的急了。”与张冠华将宋大北扛起,又将吴天唤醒,几人便向着来路而回。 刘岳在院中对着树桩练拳,王雪走到刘岳身旁,笑道:“师兄,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刘岳左掌翻过,将一片梧桐树叶轻轻巧巧地拍落,收招退开,说道:“说好消息!”王雪对着墙边一招手,吴天从门后走出,叫道:“哥,我回来啦!”刘岳见吴天平安而回,自是喜出望外,忙拉住吴天的手,说道:“那日分别之后,我听说你被王力强追杀,被迫跌入山崖。你现在怎样,有没有受伤?”吴天笑道:“那山崖虽陡,其中却没有突兀的怪石和树枝,我摔的挺疼,却没受伤。”忽然嘻嘻一笑,说道:“我们在勃子山住的久了,和山神交情匪浅,山神自会保佑我们摔而不死。”刘岳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步子怡、吴天、王雪三人先后跌落山谷,却是谁也没死,这当真是山神保佑了。 王雪忽然皱眉,说道:“师兄,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说着又一回手,李浩与张冠华扛着宋大北,从墙后走出。宋大北被树藤捆得严严实实,却兀自吼叫着胡乱挣扎。刘岳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会这样?”王雪于是将力虎堂仓库中的事情简要说了,最后说道:“我知他头脑糊涂,却没想到他竟会……竟会……如此糊涂,我……”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刘岳淡淡的道:“宋大北自己没事找事的惹麻烦,却也怪你不得。我们将他关在后院小屋中,轮流看管,等到李浩研制出解药,再放他出来。”又转身对李浩说道:“你能研制出忘忧水的解药,寻回步子怡的记忆吗?” 李浩沉吟半响,低眉说道:“我以前从未见过忘忧水之毒,我今夜想潜进力虎堂,盗一瓶忘忧水来研制毒性,能不能制出解药,需得看过它的毒性再论。”王雪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倘若这一次再被他们发觉,那我当真是颜面扫地了。” 刘岳摇头道:“你们谁也不许去。”李浩一怔,问道:“什么?”刘岳轻轻说道:“你们昨夜大闹力虎堂,他们今夜必定加派巡逻人手,这当口去偷药,岂非自投罗网?”马妍梅昂然道:“今夜我们大伙齐去,倘若再被王力强他们发现,就与他们动武好了,难道我们还怕他吗?”刘岳说道:“在力虎堂与他们冒然动手,那实是奇险之事。我们现下首先要做的事,是将步子怡救回,与王力强的恩怨,不妨等步子怡伤好后再说。”李浩道:“昨夜我们去的人多了,今夜只我一人前去,必不会被敌发现。”见刘岳面露不允之色,又道:“步子怡是我们师妹,难道为了她,也不值得冒险一试吗?”刘岳叹道:“她是我师妹不假,可是你同样是我师弟,我怎能让你舍命去救她?”李浩正想再说,宋大北忽然哇的一声坐到地上,双脚没命似的乱踢乱蹬,奋力挣扎。刘岳起身抓住宋大北膝盖处的藤条,对张冠华说道:“我们一起抬他,将他关在后院小屋。”两人拽起宋大北,向后院走去。 晚上,气温骤降,王雪躺在榻上只觉四肢冰凉,难以入睡。张冠华虽将房舍搭建完好,但诸多生活用品尚未采集,现下已是初冬,王雪身上也只裹着一条薄被了,自是冻得透心凉,翻了个身,心道:“待得天明,我一定下山去买棉被,不然步子怡能不能救回尚且不论,我自己就先要冻死了。”她心中越说冷,身上跟着越寒,翻来覆去又熬了一个时辰,终于忍耐不住,起身去拿桌上那件外套。 王雪将外套披上,忽听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声音极轻,似是怕被人知觉。王雪心头一凛:“难道有人趁夜闯门?”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只见院中立着一人,轻手轻脚地向院外走去,身形似是李浩。王雪念头飞转:“他要独自前去力虎堂,寻那忘忧水回来研制。”见李浩走出院子,便开门出屋,悄悄再后跟随。 李浩走下山,穿过两条街道,绕到另一座小山,行出数里,,忽听山中传来阵阵喊杀声,他停步谛听片刻,飞身进入林中查看。只见树下立着十余名手持短刀之人,身上均着梁山帮的黑衣,另有五人站在不远处大呼酣斗。李浩蹲下身子,轻轻绕到树丛另一侧,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是蜘蛛、蠕虫、蝴蝶三人带着手下众匪在围攻两人。那两人武功竟也不弱,虽遭蝴蝶等三人围攻,却仍招招进攻,一度大占上风。李浩仔细瞧去,只见左首边那人身材矮小膀大腰圆,正是巴尔达,另一人手持长棍与巴尔达依背而立,却是林惕昆。 蜘蛛与蠕虫联手攻向巴尔达,巴尔达双臂乱飞,一次次将他二人逼退。林惕昆手中的铁棍向蝴蝶来回刺击挥扫,防他偷袭。蝴蝶左右游走,要抢到林惕昆身旁,与他近身游斗,但林惕昆功力不弱,一根铁棍使得活灵活现,将***在三尺之外,始终不得前进一步。蝴蝶脸色一变,猛地向前窜步,中途忽地收步变招,右手翻上,一把抓住铁棍一端。林惕昆冷笑一声,双臂运劲,猛力一旋,铁棍登时撤回。李浩忍不住低声赞道:“好!”蝴蝶偷袭未遂,恼羞成怒,发招连连快攻。 李浩心想:“巴尔达竟然与林惕昆互为援手,这倒有趣。”忽见一名盗匪悄悄上前一步,刀尖向前,对着林惕昆左肋跃跃欲试。林惕昆正全力与蝴蝶周旋,别说没瞧见那偷袭之人,即便瞧见,也未必便能抵御。李浩纵身跃出,大声叫道:“林铁棍,小心左边。”林惕昆脸色一变,转身喝道:“我都说了无数遍了,我叫做林惕昆,不叫什么林铁棍!”见来人原来是李浩,心下不禁一怔。 蝴蝶见林惕昆转身,心想此际正是偷袭良机,左拳猛地挥出,直击林惕昆太阳穴位。那偷袭的盗匪也是一般想法,挥动匕首直刺林惕昆腹部。林惕昆见短刀攻来,铁棍一扫,正中那人手腕,将他匕首击落。李浩在他挥动铁棍之时已抢到他身后,一掌磕在蝴蝶手腕上。他这一下与林惕昆配合的巧妙之极,蝴蝶手腕一痛,退出数步,狠狠瞪着李浩。 蠕虫蜘蛛见李浩现出,绕过巴尔达,站到蝴蝶身旁。蝴蝶冷眼瞧着巴尔达,缓缓的道:“没想到你还另外藏有高手埋伏,我倒是小瞧你了。”巴尔达向李浩瞧了一眼,心想:“他可不是我请来的外援。”当下也不说明,只是闭口不语,给他来个默认。 李浩笑嘻嘻的道:“好久不见啦,蝴蝶,真是冤家路窄啊。” 蝴蝶与李浩数次敌对,见他每一次都是与张冠华、吴天、王雪等人同行,他不知这一次李浩是独自出门,还道他另有帮手藏在林中,心想他们倘若一拥而上,己方众人未必能讨到好处,当下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走吧。”与蜘蛛蠕虫等人转身离去。 李浩不知蝴蝶心中所想,自也不知他为何说走便走,见他们果真离去,这才放心,转身向巴尔达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与这位林铁棍,哦不是,林惕昆,你怎会与他相遇?” 巴尔达说道:“那日,梁山帮攻入城镇焚烧杀掠,我独自一人虽然势孤,遇上这等事却也不能不管,于是来到城门前将山贼拦住,当场痛骂了勃山远一顿。勃山远自是大怒,与我动起手来。”李浩心想梁山帮入侵那日,确实不见勃山远,当时还奇怪他为何没有亲至,此时方知他是被巴尔达绊住,脱身不得。只听巴尔达说道:“勃山远的功力当真出神入化,我实在敌他不过,眼见便要被他重伤身亡,幸而林惕昆出手相助。”说着向林惕昆一指。 三十八、秘密行动 李浩瞧了一眼林惕昆,忍不住心想:“此人亦正亦邪,上次见面他还是敌人,与刘俊马这等巫医沆瀣一气,这一次却与巴尔达联起手来,对抗梁山帮。” 林惕昆笑道:“李浩你不必多疑,我与刘俊马确是同恶相济了一段时间,内中缘由只因他在我重病无助之时赠与我一碗草药,我感念他救命之恩,才答应暗中保护他三年,仅此仅此。上一回我们交手之时,三年期限已满,下次若再见到刘俊马,我虽不愿与他为敌,却也绝不会与他为恶。”将铁棍在地重重一顿,又道:“我以这铁棍立誓,倘若我再与奸人为伍,我林惕昆从此改名为‘林铁棍’。” 李浩一怔,心想此人对着铁棍立誓已是奇事,说出的誓言却更加荒唐,不禁暗自琢磨:“你出生之时,你父母为你取的原名也许便是林铁棍可也难说。这等誓言可不算数。”但想以他这样的武林好手,若非情非得已,决计不会与刘俊马为恶,对他仅存的一点隔阂也消除殆尽。 巴尔达说道:“后来我们在林中暂居下来,与下山劫道拦路的盗匪游击,也顺便护送一些出入城镇的百姓。行侠仗义本来便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分内之事。不料今日梁山帮有备而来,设下陷阱,有意引我们出手,若不是你正巧赶来,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就难说了。” 李浩一听大喜,心想:“我们师兄弟既要提防王力强,又要与勃山远游斗,确是分身乏术,现下你们愿意为我们分担重任,将对抗梁山帮的烂摊子接过去,那真是再好不过。”只听巴尔达问道:“你今夜出来做什么,你的师兄妹们没有同来吗?”李浩将步子怡之事简要说了,又道:“我决心夜闯力虎堂,盗一点忘忧水回来研制解药。这一次是秘密任务,去的人多了反而不易,是以我这次出行,只有一位师妹在暗中助我。” 王雪躲在树下偷听李浩说话。深夜林中本就寂静,李浩又是有意要王雪听到,将嗓音提的老高,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楚的传入王雪双耳。王雪微微一惊,心道:“原来你早已发觉我在跟随了,只是没有说破。哼,李浩,真有你的!”于是笑眯眯的走出来,向巴尔达林惕昆问好。 林惕昆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我们四人相遇,我看干脆就趁着夜深直闯力虎堂,将王力强一举击毙,将步子怡一同救回岂不甚好?如此一来相安无事,何苦要费心去盗取毒药?他力虎堂虽险,毕竟不是龙潭虎穴。” 李浩心道:“昨日马师妹便嚷着要去击败王力强,现下你也这样说,那王力强何等功力,岂是我们几人便能轻易击毙?你和马师妹均没有见过王力强的手段,也难怪会说出如此狂言。”这番话却不敢说出,不然以林惕昆的个性,势必大吵大嚷的要去与王力强较量,微一犹豫,便道:“那王力强是我们哈巴门的死对头,我们日后自会去找他算账,但此事若要借手于旁人,那还不令人说三道四,耻笑我门中无人?此次是我们师兄妹的秘密行动,两位若有兴趣,可随我一同去瞧瞧,至于联手击毙王力强云云,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林惕昆听李浩如此说,便不能再驳,当下点头说好。李浩仍不放心,又道:“此次是秘密行动,两位只需陪我们前去力虎堂盗取解药便好,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巴尔达笑道:“这个你放心好啦,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们。”李浩与王雪对望一眼,均想:“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当下不便多言,带着巴尔达与林惕昆,悄悄前往力虎堂。 李浩等人绕过树林,行至力虎堂后门。林惕昆横冲直撞惯了,见小门紧锁,便亮出铁棍,要上前撞门。李浩大骇,抬手隔开林惕昆手腕,轻声叫道:“你干嘛,别忘了我之前的话,这是我们的——秘密行动。”林惕昆恍然,笑道:“听你的便是。” 王雪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翻墙进去瞧瞧,若是四下里无人,我便轻轻敲门,你们听到声音再翻进来。”见李浩点头答允,当即施展轻功飞身上墙,见院中空无一人,便纵跃而下。哪知她双脚刚一落地,立觉不妙,脚下柔软异常,不似踩在土地之上,只听“啊呀”一声,一人大声惨叫,原来门下竟睡着一个守夜人,王雪无巧不巧的正踩在那人腹上。 原来经过昨夜一事,王力强加派了巡夜护院的人手,前后堂门皆有守卫。倘若那人巡逻至此,王雪必能瞧见,谁知这人偷懒,坐倚在墙边打瞌睡,王雪反倒没察觉。 那人大声吼道:“快来人!有人闯门啊!”王雪一拳击出,正中那人耳根处,那人哼了一声,闷声倒地。只听前院脚步声响,三五人闻声奔来,身后小径也奔出数人,王泰脚也在其内。 李浩听到声音,知王雪暴露了行踪,惊叫一声:“不好!”飞身跃入墙内,顺势击晕一人,守在王雪身旁。 王泰脚冷笑道:“你们来的好啊,也不枉我熬这一夜。”双掌一拍,数名下人齐上,挥刀抵在王雪李浩脖颈处。本来凭着浩雪二人武功,即便不敌,也必能自保,但后墙小径甚是狭窄,二人遭十余人合围,游斗不便,竟是未及动武,一下便被制住。李浩适才闯门本是要相救王雪,但他情急之下不及细查地形,反而自投罗网。王泰脚找来绳索,将二人捆缚了,带到后院林中。 王雪喝道:“王泰脚,你记着今日之辱,总有一天我要十倍还你。”王泰脚从一名手下手中接过匕首,低眉思索,却不理会王雪。王雪问道:“你在想什么?”王泰脚哼哼笑道:“我在想,我是先割断你们的手筋脚筋好呢,还是先刺瞎你们的双目更解气。”李浩冷冷的道:“你别猖狂,我的师兄弟们不会放过你的。”话音刚落,却见丛林生扛着被五花大绑的吴天走来,将吴天放到面前。吴天叫道:“依我看,还是先割手筋脚筋的好,刺瞎双目可疼的紧呐。”李浩王雪见到吴天,心头大奇,均想:“你怎么也在这里?” 当晚吴天起夜时瞧见王雪出门,知她必是前往力虎堂,心中不放心她,便再后悄悄跟随。李浩来时发觉了暗中跟随的王雪,却没有瞧见她身后的吴天,王雪一心跟踪李浩,更不会想到自己尚被人跟踪。吴天见王雪从后门侵入,便想着从前门偷袭,来个兵分两路,哪知前门守卫要比后门森严得多,他进门之后不多时便被敌众发觉,未打出三招便被丛林生捉住。 吴天将来时情由简要说了。王雪低声叹道:“我真的很感谢你暗中帮我,吴天。不过现下可没有人会来帮你了!” 吴天正要答话,忽听林外一人朗声道:“我来帮你!”众人一惊转身,只见林惕昆立在院中的大理石台上,轻轻转动铁棍。林惕昆瞧着王雪,不客气的说道:“好一个‘秘密行动’啊!”王雪脸上一红,不答他话。 林惕昆适才趁着众守卫押送王雪李浩之时打破后门闯入,其时众敌正与王雪等人为难,他虽大摇大摆地进门,竟然无人发觉。然而,李浩王雪虽谨慎之极,却是一进门便被敌人察觉,那也真是造化弄人了。 王泰脚见林惕昆气度不凡,知他必是劲敌,当下冷冷的为道:“你是什么人?”林惕昆优哉游哉的说道:“我是你的敌人。”这句话与没说无异,王泰脚面上不禁变色,森然道:“你既然有胆来此,也算了不起。我们力虎堂若是从前与你结下梁子,你此刻不妨明说。倘若你只是来此生事,我们可也不惧于你。说,你究竟何人?”林惕昆将铁棍在石上重重一顿,那跟六尺铁棍似有千金之力,登时将一整块大理石砸成数块。王泰脚心头一凛:“早听说江湖上有一位使棍的高手,想来便是此人了。”冲口说道:“你是林铁棍!”林惕昆眉头一皱,大声喝道:“我叫林惕昆,从今而后别再让我听到‘林铁棍’三字,不然我打断你的双腿!” 丛林生低声吼道:“我来与你走两招,你有种便先来将我的双腿打断。”林惕昆收起怒容,说道:“无名鼠辈,有种你便过来试试看。”丛林生怒吼一声,张开双臂,向林惕昆扑去。在他距林惕昆尚有数尺之时,突然间呼的一声,大门外掷进一人,直向丛林生胸口撞去。丛林生一怔之下急忙还招,双掌拍出,与那人双拳相抵。那人膂力极是凶猛,借着飞冲之势,力道更是大增,丛林生双臂一痛,跟着被震退数步。那人落地之时却是稳稳站住。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人身材矮小,头顶也只勉强与丛林生胸口平齐,但他身材十分粗壮,双肩却与丛林生同宽,王泰脚等人见他这等模样,不禁暗暗称奇。 丛林生用力搓揉手腕,恶狠狠的道:“是英雄侠客就别做背后偷袭这等不耻之事。”那人说道:“我不是英雄侠客,我叫巴尔达。” 王泰脚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梁山帮昔日的二帮主驾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巴尔达黯然道:“我早已不是什么二帮主了,此事不必再提。”王泰脚笑道:“那好的很啊,我力虎堂也曾经有过一个叫做学痴的叛徒,后来被堂主数拳打死,你可别步入那学痴的后尘。” 巴尔达身上所中的梁山帮毒药此时已然驱除,但他中毒太久,性情随着毒水的侵入变得十分古怪,兼之他生性暴躁,听得王泰脚出言讥讽,心头大怒,抬手便向王泰脚肩头抓去。王泰脚想不到他会忽然出手,惊慌之下忙向后让开。总算他反应迅速,没被巴尔达抓住,不然以巴尔达的恶猛力道,势必将他肩头捏脱。巴尔达一抓不中,发拳跟着击出。王泰脚右腿横踢,格开他手腕,左腿跟着踢出,直击巴尔达小腹。巴尔达身材精壮,运劲抵住,与王泰脚斗在一起。 丛林生记着巴尔达适才那偷袭之仇,除下身后巨斧,向巴尔达左膀劈去,蓦地里黑影一闪,一根铁棍从旁飞出,在斧头上一击,将斧头劈落的方位甩偏。丛林生一惊,只见林惕昆踩在自己右侧,面带愠怒,冷冷的说道:“你适才不是说,背后偷袭不是英雄侠客的行径吗?”丛林生不怒反喜,冷笑道:“我叫丛林生,可也不算是什么英雄侠客。”巨斧挥出,向林惕昆手中的铁棍削去。林惕昆横过铁棍,反劈他斧头,铮的一声,斧棍相击,那铁棍登时震得嗡嗡作响,林惕昆拿捏不定,险些将其脱手,心下不禁大骇。丛林生适才一招没能将铁棍削为两截,心中也是一惊:“这铁棍小子当真有点手段。”巨斧击出,又去削他铁棍。林惕昆不敢在托大强攻,横过铁棍将斧头诱近,忽然回肘沉肩,向丛林生右腿膝盖处踢去,这套“以虚御实”的法门颇见成效,登时将丛林生逼退一步。 王泰脚向巴尔达左侧太阳穴处踢去,满拟他必定退让。哪知巴尔达膂力过人,有恃无恐,抬起左手轻轻伸手抵住,右臂跟着探出,抓住对手脚踝,将王泰脚掀倒在地。 王泰脚登时大窘,虽只败了一招,但在众手下面前可着实下不了台,就地向后一滚,转头向众手下厉声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瞧见敌人闯门?”众手下听他呼喝,忙亮出匕首攻上。巴尔达虽然强壮,终究是血肉之躯,发拳击倒一名对手,左臂不慎被一柄匕首插中,刀锋直入三寸。巴尔达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任由那匕首留在臂上,挥拳继续抡打。旁人见他这等凶狠,心下均怯了三分。 林惕昆将铁棍舞得极快,向丛林生周身要穴连连击打,每击到一处,中途方向必变。丛林生只见面前棍影翻飞,实不知该挡架何处,眼前一晕,向后让开。林惕昆忽地闪到巴尔达身侧,铁棍一晃,打掉两柄匕首,其中一柄匕首尚未落地,已运棍在手柄处一击。那柄匕首登时向李浩飞去,插在他身旁树干之上。李浩王雪立时会意,忙贴紧树干,去割身上捆缚。王泰脚怒吼一声,抬腿向李浩踢去。吴天双手被缚,双腿仍然灵活,当即纵身越过,撞向王泰脚左肋,两人一齐倒地。就这么缓了片刻,李浩王雪已将身上细绳割断。李浩瞧此时情形,今夜已不能盗取忘忧水,将吴天抓起,冲着巴尔达大声叫道:“我们快走!” 巴尔达身遭数人围攻,虽听见李浩叫喊,却也无法退出。王雪跃入巴尔达身旁,左拳击出,登时将一名敌人打晕,右手抓住巴尔达后颈衣领,将他拉出战团,向门外逃去。李浩双手一齐运劲,挣断缚在吴天身上的细绳,与林惕昆为王雪等人殿后。 王泰脚见敌逃走,忙带着丛林生等人追赶,但丛林生轻功不佳,其他手下轻功更是平常,追出不足两里,也只剩下王泰脚一人。王泰脚心想自己孤身追敌,若追不上倒还罢了,若是追上,岂不反遭毒手?当下怒哼一声,转身而回。 王雪、吴天等人见敌人不再追赶,渐渐放慢脚步,在林中歇息。李浩找来几根草药,捣烂敷在巴尔达手臂伤口处,见众人神色萎顿,便安慰道:“此次行动虽未成功,但我们得以脱险,已确实不易,实在不必失落。” 吴天叹道:“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王雪道:“说好消息。”吴天从裤脚处摸出一个小小瓷瓶,说道:“刘俊马的药房便在前门,我潜进房内,将它拿到手。正想去后院找你们,却不想刚一出门,便与丛林生撞个正着。”王雪接过瓷瓶,只见上面贴着一个小小的便签,上面红纸黑字写着“忘忧水”三字,心下大喜,将瓷瓶交与李浩。吴天说道:“这样的瓷瓶药房里有好多,但是我匆忙之间携带不便,只拿了两瓶。另一瓶被丛林生搜出,现下只剩这一瓶了。”李浩笑道:“一瓶便好,足够我研制解药去救步子怡啦!我们今夜潜进力虎堂,得到忘忧水,幸而王力强不在,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吴天又是一声轻叹,说道:“这便是坏消息了。”李浩心头一紧,忙问:“怎么啦?” 吴天说道:“其实,与我同来的还有马师妹。”此言一出,众人俱各吃惊。李浩心想:“我只道我是独自一人悄悄前来,哪知竟被三人跟踪再后。”冷眼瞧着王雪,心道:“若不是你这笨丫头暗中跟踪我,被吴天发现了暗中再跟,今夜之事也许容易得很。”他以为王雪没瞧见自己,哪知王雪忽然转头,向他歉意一笑。李浩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吴天又道:“我们潜进力虎堂之后分开行走,后来我被丛林生发现,遭到众敌围攻,马师妹本来没有暴露行踪,但她为了助我脱困,主动站了出来,将王力强及王力杰引开了。” 王雪急道:“你怎么不早说,马师姐人呢?”吴天低下头,低声道:“以王力强的轻功,必能将她捉回,他与马师妹素来不合,马师妹被他掳去,可是凶多吉少了。”转头向李浩说道:“我们得回去救马师妹。” 李浩瞧着力虎堂的方向沉吟半响,缓缓说道:“我们终于要去做这件一直想做却不敢轻易尝试之事了——去决战王力强。” 王雪吴天听说要与王力强恶斗,心中均泛起一丝寒意,但想马妍梅不能不救,明知凶险也得硬着头皮回去。林惕昆知王力强必十分难斗,但他爱武痴狂,越是劲敌越要蛮干,当先领路往回走。 王力强挟着马妍梅回到力虎堂,王泰脚急忙迎出,将李浩王雪等人偷袭之事相告,他不敢说王雪等人得而复失,只说他动武将哈巴门众人击退。王力强“嗯”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们去步子怡那边守着,在她醒来以前,别让她与哈巴门的人接触。”王力杰王泰脚躬身答应,带着众人去步子怡的偏房。 马妍梅身上没有捆缚,但一只手被王力强攥住,脱身不得,心想:“王力强向来讨厌我,我到了他手里,还不知道会被他整治的多惨。我需得找机会逃走才是。”趁着王力强说话之际,忽地运劲挣脱,向后跃开,顺手抓起一根木桩,横在胸前护身。丛林生见马妍梅逃开,抢上一步便要擒她,王力强轻轻挥手,拦在丛林生面前,示意他退下。 王力强对马妍梅冷冷的道:“你从前一直不服我,说我的功力比不上刘岳肖远胜,现下我送你一个便宜,你若是能在我手下走上十五招,我便放你而去,今夜不再与你为难。” 三十九、研制解药 马妍梅心知肚明,以自己现下的功力而言,别说是拆解十五招,只怕连王力强五招也抵不住,但眼下别无他法,心想勉力一斗,总好过束手就缚,当下冷冷的说道:“多年不见,你的废话还是这样多,赶快进招吧。” 王力强冷笑一声,说道:“第一招。”左拳猛地打出,向马妍梅胸口击去。马妍梅将手中木桩抬起,要挡下这一拳,哪知王力强拳力惊人,远超马妍梅预料,他拳锋与木桩一撞,登时将木桩震断。王力强更不打话,右臂向前一探,第二拳跟着挥出。此时握在马妍梅手中的已是两截短木桩,见王力强拳至,急挥木桩向他手臂砸去。王力强忽地收回右拳,左腿猛踢马妍梅右手手腕,左拳跟着打出。这一招同时分击对手两个部位,着实巧妙之极,难得的是他击打的方位也是奇准,毫无偏差的正中马妍梅双腕内关穴上。马妍梅手腕一麻,两截短木桩登时脱手。 王力强适才第一招将木桩打断,凭的全是一股雄厚的内功,虽然大占优势,但他是壮年男子,内劲外力胜于马妍梅,即便取胜,马妍梅也不免心中不服,而这第二招却是招式精奇制胜,与内劲无关,一身卓尔不群的功夫由此彰显。 王力强此时若顺势再打出一招,马妍梅决计抵挡不住。王力强退开一步,厉声道:“你服不服我!”马妍梅喝道:“我不服!”一招“拨云见日”向王力强双臂拍去。王力强双拳击出,登时将马妍梅震开。马妍梅只觉双臂又酸又痛,身子跟着一软,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 王力强走到马妍梅身旁,铁青着脸说道:“有刘岳这等懦弱的师父,注定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你能与我拆上三招也确实难得。”马妍梅听他辱及刘岳,心头登时大怒,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把抓起左手边的那半截短木桩,向王力强右膝猛砸过去。王力强适才一招运了后劲,将马妍梅内力散去大半,这才令她俯身坐倒,哪想马妍梅不知为何会忽然生出一股劲头反击,王力强没有防备,右膝被砸得正着,哼了一声俯身跌倒。 丛林生见王力强跌倒,便要上前相助,脚下刚迈出一步,忽然心想:“堂主被一个小女孩击倒,这是何等丢人之事,我还是装作没瞧见得好,他独自对付得了这女孩,不需我插手。”于是悄悄走开,到后堂巡夜去了。 王力强倒地之时心念犹如电闪,立时忆起数月前与刘岳相斗,自己忽施偷袭,用木板砸他右膝,险些取胜的情形,不料今夜自己右膝却被刘岳的女徒砸中,一时只觉报应不爽,心中不禁打了个寒噤。马妍梅见王力强倒下,知他必然动怒,余下的十二招绝不会容丝毫情面,心头一凛,慌忙起身,转身奔逃,她内功未复,身子酸软无力,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王力强拾起那根短木桩,向马妍梅背心用力一掷,月光下只见那木桩犹如一柄利箭,正中马妍梅后心。马妍梅砰的栽倒,胸中热血翻腾,再难起身。 王力强缓缓站起,轻轻摇晃右腿,顿觉右腿只是皮外瘀血,腿骨筋脉并未受损,这才稍稍放心,痛恨之心跟着大起,拎起另一截短木桩走向马妍梅,心道:“今夜我非打死你不可!”马妍梅自知无幸,不愿服软求饶,只是闭目待死。 忽听面前“啪”的一响,又传来纵跃扑击之声,马妍梅知事情生变,忙睁眼瞧去,只见王力强手中那半截短木桩又断去半截,林惕昆手持铁棍站在一旁。王力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林惕昆不答,将手中铁棍重重往地一顿。王力强见那铁棍通体漆黑,隐隐泛着寒光,显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刃,心下又是一惊,脱口而出道:“林铁棍!” 李浩王雪这时也已翻墙而入,守在林惕昆身侧。吴天将马妍梅扶起,运劲在她身上推拿。马妍梅得吴天相助,气力恢复大半。 巴尔达破门而入,立在王力强身后,冷笑道:“王堂主,好久不见了。”王力强似笑非笑的说道:“巴尔达,你不但叛离帮众,还投到了哈巴门一伙。好的很,我今日便为勃山远清理门户!”又向李浩等人瞧了一眼,厉声道:“你们大伙齐上吧!”右掌翻过护身,左拳向后回打,直击巴尔达胸膛。巴尔达身材矮壮躲闪不便,又自恃膂力过人,当下双掌齐出,去抵王力强这一拳。王力强中途忽然变招,双臂互换作为,左掌翻回护于面颊,右拳向前打出。巴尔达一个不慎,胸口中招,饶是他身体壮硕,受了王力强这开山碎石的一拳也难以支撑,后退一步,仰面跌倒。 林惕昆挥动铁棍,与吴天一左一右攻上。王力强右掌飞出,一把夺过林惕昆手中铁棍,将吴天绊倒在地,左拳挥出,将李浩击退。王雪转身运出回龙拳,正中王力强后脖颈处,她这一拳自是运出全力,满拟王力强必定栽倒,哪知王力强壮硕之极,中拳之后身子只晃了一晃,并未跌倒。 林惕昆在这一根铁棍上花了近十年心血,岂知一招未及打全,铁棍便被夺走,这是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心头盛怒,脸上神色即现难堪,见王力强背对于几,怒吼一声,和身扑上,待他距王力强不及三尺之时,王力强忽地转身,铁棍向前一掷。林惕昆想不到王力强竟会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将铁棍挥掷,惊愕之下不敢伸手去接,忙低头避让,待得抬头,王力强拳锋已欺近面门。这一招林惕昆再难抵挡,鼻梁被打得正着,两边鼻孔汩汩冒血。 王力强正想在补上一拳击倒林惕昆,巴尔达虎吼一声猛扑上来,将王力强拦腰抱起。王力强大喝一声,回肘向巴尔达两肋猛撞。巴尔达也当真了得,两侧肋骨虽受重创,双臂兀自抱住王力强不放。 吴天见王力强受制,心想重伤王力强此时正是良机,向王雪使个眼色,两人握紧拳头一齐欺上。哪知他二人刚走到王力强身旁,巴尔达已支持不住痛晕在地。王雪吴天心头一寒,哪里还敢冒然发招,但当此关头向后逃开也不妥当,两人立在当地,吓得小脸煞白,作声不得。王力强面色冰冷的瞧着这二人,哼了一声,说道:“来打我啊,还等什么?”话音未落,李浩一招“猛虎式”从后攻上,王力强抬腿后击,将他踢个跟斗。 王雪忍不住琢磨:“我适才使的那一招回龙拳,已是我穷尽生平之力所能击出的最大力道了,却仍然伤他不得,这可如何是好?”王力强一把将吴天抓过,高高举起,掷向马妍梅。王雪见吴天落败,不及细想,便要再次使回龙拳。哪知刚一转身,腰椎已被王力强挥拳击中,王雪只觉后心一酸,浑身登时动弹不得。王力强一脚踢倒王雪,厉声喝道:“太愚蠢啦,你们真的以为你们会有胜算吗?” 吴天见王力强以一敌六仍是游刃有余,知再斗将下去必然无幸,何况此时身在敌营,王力杰、王泰脚等大敌不知埋伏在何处,忽然心念一动,笑嘻嘻的道:“我们自然是没有胜算了,我们只是想将你引到此处,让刘师兄去相救步子怡而已。”吴天嬉笑惯了,平日里说出口的即便是一句真话,往往也像极假话,令人难以取信,何况现下说出的本就是一句假话,李浩王雪一见他神色便知端的。 王力强却是心头大震,他素服刘岳之能,此刻虽派遣众人严密看护步子怡,但想若无人能救走步子怡倒也罢了,倘若有一人救得出她,普天下除刘岳外只怕再无旁人。 吴天笑道:“王力强,你再陪我们斗上一阵子吧,且瞧瞧我刘师兄能不能将步子怡救出。”他这番话破绽百出,刘岳再不明事理,又怎么忍心舍弃众人性命不要来换回步子怡?但王力强爱极步子怡,对吴天说出的话虽有九成不信,终究不敢涉险,当下怒吼一声,转身赶往步子怡房间。 林惕昆喝道:“歹人王力强,有本事就别走!”拾起铁棍,展开上成轻功飘到王力强面前,棍身跟着扫过。王力强竟不回头,随手在铁棍的一端拍去。那铁棍登时剧烈震动,林惕昆拿捏不定,哐当一声将其脱手,却见王力强已快步走开。 李浩见王雪、马妍梅、巴尔达等人均未受到重伤,此战虽然落败,心中却也连呼万幸。李浩说道:“趁着此刻没人,我们快走吧。”林惕昆兀自不服,大声叫道:“这么就走了吗?王力强那浑人两次夺下我的棍子,我今夜若不惩戒他一番,从此再难立足江湖!”李浩道:“好吧,那你留下来与他单挑。王雪,我们回吧。”说着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向外走去。王雪扶着马妍梅,与吴天巴尔达跟随再后。林惕昆无奈,只得说道:“等一等我,我也走。” 众人奔出力虎堂,行至山脚岔路。林惕昆与巴尔达在镇外搭建了茅屋,以便随时与勃山远、蝴蝶等人周旋,两人便要下山,王雪李浩等人回往住处却需上山,众人需得在此分开。巴尔达对李浩说道:“今夜若非你出手相助,我绝难抵住蝴蝶他们,相救步子怡一事,只要用得着我,你尽管开口便是。她曾为我研制解药,这等恩情,我必会报答。”李浩心想:“此乃我门中旧事,要你出手相助虽未尝不可,但力虎堂何等凶险,相救步子怡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当下拱手说道:“如此说来,我在此先行谢过了。”说着拱手作揖。巴尔达躬身还礼,说道:“梁山帮这伙盗匪说不好什么时候便会出来打家劫舍,我在此提防他们,不能随你们上山,你们若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便是。”李浩又寒暄了几句,与巴尔达作别。林惕昆向来心高气傲,今夜合六人之力败了王力强,自觉没脸见人,也不来与李浩作别,只远远的躲了开去。 李浩等人回到住处,天已微亮,众人回想昨夜虽败与王力强,但均安好无碍,还盗得忘忧水,可说不虚此行了。 刘岳与张冠华早已起床,见王雪、马妍梅等人均不在屋中,急的二人在院中来回踱步。见众人平安而归,刘岳大喜之下反而盛怒,狠狠痛骂了李浩等人。王雪伸了伸舌头,笑道:“师兄,我们从王力强手下活着回来啦,你应该高兴才是呀!”刘岳叹了口气,沉着脸说道:“在李浩将忘忧水的解药研制出来之前,你们不许再去力虎堂了,免得徒增事端。” 次日清晨,马妍梅无事可做,便下山到镇上看望好友,街角的那家面馆老板是她的发小,两人近年虽难得见面,却常有书信来往。 李浩在房中研制忘忧水的解药。王雪刘岳等人闲来无事,都挤在李浩屋中观看。只见李浩倒出半瓶药水,用不同的中药试验药性。王雪见这药水无色无味,与勃山远的家传毒药无异,但梁山帮的毒药遇到植物便起反应,而忘忧水却似清水一般,什么植物沾上都瞧不出端倪,心下好生不解。李浩先后用了十余种草药试验,每试过一种,脸色便难看一分。 眼见一瓶药水失了半瓶,制作解药仍是毫无头绪,李浩心头一急,拿起瓶子便往嘴边送去。刘岳按住李浩手腕,急道:“傻小子,你想做什么?”李浩叫道:“我要喝下去一点,亲自去体会一下它的毒性。如果我觉得身子不适,便可知道该用什么药物医治。”刘岳道:“若是你没能将自己医好呢?”吴天笑嘻嘻的抢着道:“那我们就得天南海北的遍寻名医,回来先医治好李浩再说了。”李浩哼了一声,向吴天狠狠瞪了一眼。刘岳道:“吴天说的一点不错,即便救不了步子怡,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你中毒。”李浩闭目思索良久,缓缓说道:“步子怡虽然失了记忆,但她过去所学的武功招数却是一点没忘,我想她只是脉络受损,影响了头脑。师兄,你的活血化瘀之术可不可以舒活她的脉络,寻回她的记忆?” 刘岳微微一怔,他所学的按摩正骨舒缓经脉之术多用于医治跌打扭伤,要说医治内伤确无半点把握,何况步子怡身中之毒未必便是内伤。房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都瞧着刘岳。刘岳沉吟不答,只怕自己一个不慎,不但医治不好步子怡,反令她体内剧毒侵入经脉,到时候更难医治。数年之前,刘岳的大师兄肖远胜用此术行医时便是失手将毒药引入患者经脉,使患者不治身亡。虽然那一次并非全是肖远胜之过,但既有此先例,刘岳也不敢轻易尝试。 刘岳见李浩眉头皱得老高,显是心烦意乱,便柔声道:“我们尽力了,若是医治不好步子怡那也是大数使然,你们都不必难过。步子怡当时身中梁山帮剧毒时,我便这样说过。”话一说完,他自己先难过起来,只觉这个小师妹实在可怜,自小父母双亡,无人可依,后来投奔哈巴门,也没过多长时间的好日子,便又颠沛流离,现下身中梁山帮毒药和忘忧水两种剧毒,更是有苦难言。刘岳忍不住心想:“那王力强口口声声说爱极步子怡,却将她折磨的如此可怜,倘若他恨极步子怡,那步子怡此时还不被千刀万剐?”心中一酸,走到院中散心,不再理会李浩研制解药。 李浩制作不出解药,不禁满腹烦恼,瞧着剩下的那半瓶忘忧水,恨恨的道:“如果不饮下一点忘忧水,我真的研制不出解药。真的真的,我真的不行……”张冠华用力拍了一下李浩背心,大声说道:“这不是还剩下半瓶药水吗,你再加把劲试着研究一下呀!”李浩被张冠华这一拍,后背着实疼痛,心头跟着火起,大声吼道:“你总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我都说了我制作不出解药,我——制作不出——解药!”张冠华没想到李浩会忽然动怒,呆了一呆,沉着脸喝道:“你自己制作不出解药,冲我发什么火呀!难道我们之中只你一人关心步子怡吗?”李浩眉毛一扬,快速说道:“每一次承担责任的人都是我。我来问你,昨夜我们冒险去盗忘忧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卧榻上打鼾呢!” 王雪轻轻拽了拽李浩衣角,说道:“你们别吵啦。” 她话音未落,李浩抬手指在张冠华鼻梁处,又道:“现下我研制不出解药,你有什么颜面来指责我?我甚至想冒险喝一点呢!”张冠华挥掌拍下李浩指着他的手指,瞪眼吼道:“我不过是要你再加把劲,试着作出解药,我有说错什么吗,你莫名其妙的发了半天脾气,你……”吴天拦在张冠华身前,说道:“好啦,冠华,你也少说两句吧。”张冠华又喝道:“还有你,吴天,你成天只知道看故事书、笑话集,没做过一件正经事,我看你才应该去代替李浩喝那忘忧水,至少也算做了一点贡献。”他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难听便大声说什么。 吴天心头一凛,虽然不忿,却也觉张冠华所言有理,便去拿那半瓶药水。王雪忙将吴天拦下,叫道:“吴天你也发疯了是不是?张冠华说的是气话你知道,何必为了赌气去饮那毒药呢!”吴天心想:“我是甘愿牺牲自己来为你们做贡献,怎么能说是赌气?”心里更加不悦,夺过药水,昂然道:“要不然,你来喝!” 王雪见吴天忽然发火,心头登时热血上涌,她总算有点理智,不接那药水,转过脸去,不理会吴天。 吴天将那半瓶药水重重放到桌上,正要与王雪再吵,却听李浩说道:“你自己没本事,冲我的桌子发什么火呀,桌子是死的,我是活的,有种你冲我来呀!”吴天大怒,转身便和李浩争吵。 刘岳听到声音,忙走进屋中,厉声喝道:“你们别吵啦!都别吵啦!”他是掌教师兄,说话自有一股威严,李浩张冠华虽有一肚子气未出,却也闭口不语。刘岳又道:“你们生死与共多久了,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吵闹?又不是小孩子。”众人适才均过于冲动,现下冷静下来,便觉惭愧。 忽听“啪”的一声,只见桌上那半瓶药水摔在地上,登时瓶碎药无。原来那瓷瓶并不是立在桌上,而是横放在桌边,稍一晃动,便即掉落。适才争吵之时,最后一个碰药瓶的人是吴天,众人不约而同地向他瞧去。吴天脸上一红,仰天打个哈哈,嘻嘻的道:“我饿了,我去找马师妹吃面去。”便往外走。 刘岳瞧着吴天背影,低声叹道:“真是小孩子。” 四十、身陷罗网 午饭时分,吴天仍然未回,张冠华匆匆吃了两碗饭,放下筷子说道:“吴天没回来,我下山去瞧瞧他。”吴天出门前既说了去马妍梅那边吃面,自是不会回来吃午饭,但张冠华先前与他吵架,将话说的重了,心里内疚,见吴天久出不归,终是放心不下。 李浩心想:“张冠华性格冲动易怒,与吴天见面之后,只怕两人又得一顿吵闹。我得与他同去才好。”但他适才与张冠华吵得最为激烈,此刻不好意思与他说话。王雪鉴貌辨色,当即说道:“冠华,我们与你同去,我正想下山走走。”也不与李浩商议,拉住他的手便往山下走。 刘岳用过午饭,起身收势碗筷。这个月的碗筷本应轮到马妍梅和吴天清理,但二人一早出门,现下院落又只剩下刘岳一人,此事便落在他身上。刘岳到水缸中舀了水洗碗,想想忽然觉得好笑:“自古以来哪有掌教师兄亲自做这些洗碗刷筷的粗活?我刘岳只怕是第一人了。” 马妍梅说的那家面馆,其实不过是几张方桌的小面摊,面摊老板叫包芳楠,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李浩张冠华虽早知与包芳楠之间尚有马妍梅这层关系,几年来却从未在她的面摊上做过生意,偶尔见面也只相互寒暄几句。王雪却是第一次来这家面摊。 包芳楠见到李浩,忙邀他坐下。李浩见摊位上并没有马妍梅吴天,心下微感诧异,只听包芳楠笑道:“小马今晨来看过我,现下你们又来看望我,我可感动的很呐。”李浩听她并未提及吴天,便问道:“吴天呢,你没有见到他吗?”包芳楠喃喃的道:“吴天,吴天……”只见她眉头微皱,似乎不知吴天是何人。张冠华说道:“就是每次跟在我身后,身材矮小,虎头虎脑的那人。”包芳楠立时恍然,叫道:“啊,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看故事书的小子是吗,原来他叫吴天!”李浩忙道:“是他是他,他是吴天!”包芳楠说道:“小马今早在我这里吃了一碗面就走了。那个吴天,我今日没见过他。” 李浩心念急转:“听包芳楠说马妍梅早上便走了,怎么到此刻我也没见到她?还有吴天,他又是去了哪里。难不成他正巧遇到王力杰,丛林生等人寻仇,被掳了去?”想到此节,心下不禁焦急。包芳楠见李浩神色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了,小马她没有回去?”李浩笑道:“这女孩贪玩的很,想是去别处玩了,你不必担心。”转头说道:“王雪,我们走吧。” 王雪知马妍梅一向稳重,不似吴天那样贪玩随性,她既然没有及时回来,那多半便是遇到麻烦,跟着李浩转过街角,便停步说道:“我们邀上巴尔达和林惕昆,今夜再去力虎堂。”力虎堂座落于小镇最西侧,与包芳楠的面摊仅相隔一里半,她想马妍梅倘若真的遭到不测,那必是力虎堂之人所为。李浩沉吟不答,心想:“马妍梅倘若当真被王力强掳去,那我们不管担着多大的风险也要救她回来。但马妍梅倘若没有被力虎堂之人擒住,我们莫名其妙的去和他们拼命岂不荒唐?” 正自迟疑,忽听身后一个少女声音说道:“不用想了,你们即便再一次趁夜偷袭,我和王师哥也可也不惧。”众人一惊,只见街角转出一个少女,正是步子怡。步子怡说道:“我适才想将你们几人包围在那家面馆里面,然后一举歼灭,但想想还是算了,那位包姐姐是马妍梅的故交,打坏了她的桌椅碗筷可不大好。” 李浩说道:“步子怡,瞧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老实说一句,马妍梅和吴天,究竟在不在力虎堂。”步子怡脸色微变,说道:“你若是还在乎往日情分,为何还一再纠缠我和王师哥不放?我老实告诉你,马妍梅和吴天是被我掳走的,他们就押在山后那片石林里。” 王雪呼了一声,说道:“步子怡你又胡说八道啦,明明是你的那位王师哥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我们。你跟我们回去,从前之事让我好好向你解释。”步子怡淡淡的道:“你这欺母害父,叛离兄长的臭丫头,你解释的话,教我如何敢信?”王雪自讨个没趣,心下不禁有气,沉着脸道:“步子怡,我瞧在师姐妹的情份上才不与你计较,难道我还怕你吗?”步子怡说道:“上一次是我旧毒复发,不然你可打不赢我。现下我的旧疾已经驱除,我们再来好好打一架。”站好弓箭步,右臂微微扬起,说道:“我要为我和王师哥讨回公道,也要顺便了却王师哥的家仇,可不能依着武林规矩与你们单打独斗了。我以多欺你们人少,那是你们自己得道寡助,怨不得旁人,有什么死伤可别不服气。”双掌用力拍了三下。 王雪知道步子怡掌声一出,立时便会有力虎堂的强敌奔来,于是急忙转身守在李浩身后,防有人从后偷袭。李浩张冠华也是一齐躬身曲腿收腹,双臂护于胸前,准备迎战。哪知过了片刻,竟无一人现出。这条街角本就冷清,半响也只来两个过路的书生,见李浩等人这等架势也赶紧避开,绕道行走。 王雪不见敌人来攻,忍不住心想:“我还以为真的有敌人包围呢,哼,哪里有敌人了,原来是你步子怡虚张声势的吓唬我们。”转过身来冷眼瞧着步子怡。 步子怡先前并没有与脸上一红,用力又拍了三次掌,大声嚷道:“你们都死了吗,没听见我的暗号吗?”埋伏在街角两侧墙后的王力杰等人听步子怡与李浩王雪毫无用处的对话,早已急不可耐,竟自纷纷打起瞌睡,忽听步子怡拍掌,更加摸不着头脑,直到听见步子怡大声呼喝,这才揉着睡眼从墙后跃出。 王力杰,王泰脚,丛氏哥俩相顾疑惑,均想:“我们什么时候订下的拍掌暗号,怎么我会不知?” 李浩见到敌人,精神一振,见对手连同步子怡在内一共五人,心想丛氏哥俩身有兵刃,动起手来凶险之极,当下低声身说道:“张冠华,你去打王力杰和王泰脚,王雪,你去绊住步子怡。”自己飞身向丛林森攻去。张冠华也是一般想法,身形一晃,拦在李浩身前,说道:“丛林森这人狂妄自傲,我瞧着有气,让我来对付他。”不等李浩答允,发拳向丛林森肩头击去。丛林森叫道:“来得好。”侧身避过,顺势拔出腰刀反攻。 王雪今晨见李浩与张冠华吵斗甚凶,直到午后,两人也未说一句话,更没有正眼瞧过对方,不料现下身在险境,两人竟是心意相通,首先为对方着想,将凶险之事揽到自己身上,心中不禁感动,轻声说道:“当真是手足情深啊。” 步子怡冷笑道:“你这等人居然也知手足情深?”手臂一抬,向王雪手腕抓去。王雪左拳打出,格开步子怡小臂,右拳直取中宫,她连日来未听得步子怡说过一句好话,当下也不愿再解释什么,只是奋力进攻。步子怡知王雪内功深厚,已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不敢怠慢,凝神接战。 张冠华向丛林森急攻,初时抢了先机,尚能占到上风,但丛氏哥俩的联手御敌术早已练得巧妙之极,时候一长,张冠华渐处下风。 李浩与王力杰与王泰脚来回游斗,一时虽不至落败,但十招之中却还不上一招,落败也是早晚之事,只盼王雪能尽快将步子怡制住,再来相助自己。 张冠华被丛氏哥俩攻得急了,心头火气,抬腿猛向丛林生踢去,不等丛林生格挡,左拳跟着递出,击在丛林生胸口处,终于将他逼退一步。但如此一来,丛林森从后挥来的一刀却再也无法趋避,张冠华右腿被弯刀拂中,登时现出一道伤口,鲜血浸了裤腿上到处都是。 王雪见张冠华凶险,猛地一拳逼退步子怡,趁机跃到张冠华身边,挥掌打开丛林森,拽着张冠华避过丛林生挥来的巨斧。 李浩力战王力杰、王泰二人,终于抵挡不住,被王泰脚踢翻在地。李浩向后一翻,纵身跃起,转身叫道:“王雪你快走,去告知刘师兄,要他万事小心。” 王雪听这话似有诀别之意,当此凶险关头她岂肯丢下两位师兄独自逃命,转身绕到王泰脚身侧,见王泰脚踢腿来攻,使出一招“急升天”,将王泰脚的攻势带到一旁的矮墙上。王泰脚这一击用了全力,只击的那堵矮墙轰隆一震。王雪与王泰脚同时大叫,王雪叫的是:“好深厚的功力!”王泰脚却是坐到地下高声叫道:“哎呦我的妈呀,疼死我啦!” 李浩对王雪大叫道:“你如不能尽快去告知刘师兄,他也势必遭难,我和冠华今日可是白死了。” 王雪心头一凛,见眼前形式,要么自己逃出困境,要么三人一同遭难,李张二人被王力杰等人缠的紧了,显是不可能脱困,唯有自己方可勉力突围。见王力杰扑来,快拳将他逼退,飞身上墙,便要逃走,心想:“我这可不是独自逃往,我这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步子怡忽地跃到墙上,抬腿猛踢。王雪奔逃之际不及细查身周情形,小腿被步子怡踢中,身体一歪,又摔了下来。王泰脚见王雪落地,飞腿猛踢。王雪无暇去想该当如何拆解此招,情急之下一把将王泰脚双腿抱住。这本不是什么高招,但哈巴术以近身擒拿见长,王泰脚的功夫又多半练在腿上,双腿被王雪抱住,动弹不得,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急得他方寸大乱,用力去扳王雪双肩,见王雪仍不放手,心头更是慌急,厉声喝道:“你撒手!”王雪心想这样抱着他总不是个办法,见丛林森从旁袭来,忽地放脱王泰脚,一招“地龙式”的变招将他绊倒,向后疾退。 丛林森一招打出不及收势,忽见丛林生从左侧撞来。丛林生本来是要撞倒王雪,不料王雪及时避开,他未及反应,将丛林森撞个正着。丛氏哥俩在江湖上并肩行走已逾十五年,二人几已到了心意相通之境,联手抗敌,招数上配合得巧妙之极,不料此次竟然出了纰漏,哥俩自己撞在了一起。丛林生比丛林森高大许多,这一撞又是用尽生平之力,丛林森登时飞出,摔在地上,幸而他见机飞快,及时收刀躬身,不然这一摔即便没有筋断骨折,也势必被刀尖刺穿身体。 王雪见丛氏哥俩竟然失手,不禁一怔,随即心头一喜,只想:“老天爷可怜我王雪,教我不被恶人活捉。”趁着丛林生惊愕之际,纵身跃起,踩着他肩头跃到街角尽头。 面前忽然闪过一个翠绿的身影,拦在王雪身前,又是步子怡攻来。王雪急忙发拳,却仍是迟了一步,胸口被步子怡一掌拍中,被迫后退两步。步子怡笑道:“你帮着外人残害你亲哥哥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天?” 王雪正要挥拳强行闯出,忽觉脑后一痛,立时知觉有人从后偷袭,但觉头脑一晕,再想转身守御已是不及,栽倒在地便即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王雪迷迷糊糊中渐觉凉风袭人,睁眼一瞧,只见云雾中一抡朗月刚从东山升起。王雪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身在一片荒山之中,身边到处耸立着形状各异的乱石,心下一惊,随即想到:“李浩曾说勃子海对岸荒山上有一片石林,想来便是这里。” 忽见张冠华被绳索捆在不远处的大石上,月光下见他神色憔悴,嘴边隐隐带着血迹。王雪这一惊非小,只怕他经不起折腾油尽灯枯而去,大声叫道:“冠华,张冠华!”见张冠华兀自不动,王雪更是焦急,便要起身,忽惊觉自己也被绳索捆在石上。那石头重达千金,巨如小山,任由王雪怎样挣扎也纹丝未动。 王雪正要开口再喊,却听身后李浩的声音道:“别喊了,他死不了,让他睡一会吧。”王雪紧缚在石上,脸颊正贴着一块突兀的石角,无法转头,只有大声问道:“李浩,你怎样?”李浩说道:“我与你应当是被绑在同一块石上。”王雪惊道:“你也被步子怡他们捉住了?”她是随口一问,李浩却觉她是在讥讽自己功力太差,好像自己应是盖世无敌,此战应当大获全胜才合情合理,当下只苦笑道:“是呀,我功夫不济,在你和冠华先后被击晕之后,我一人实在敌不过他们五人。我真是对不起你们,连累你们陪我一起被捉到这里。”王雪听李浩误会自己的意思,当此关头也懒得婆婆妈妈的去解释,又问道:“既然如此,那步子怡为什么不杀掉我们呢?”忽然心头一喜,说道:“啊,我知道啦,步子怡不杀我们,是因为她还顾念一点同门情谊。她嘴上虽然说的无情,终究还是不忍心杀害我们的!”李浩摇头轻叹,说道:“王雪,有时候你真的天真的可爱。步子怡不杀我们,自然是因为……” 步子怡忽然从身后现出,接口道:“自然是因为我要利用你们将刘岳引来,然后再将你们尽数斩绝。不然你们先死了,我上哪里找刘岳报仇?”王雪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亏得刘师兄对你那样好,你竟然因为王力强的一句谎言便与他为难,只怕你比我更加没心没肺。”步子怡秀眉一扬,抬起手掌,但见王雪凛然不惧的瞧着自己,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 李浩听到步子怡声音,急忙说道:“步子怡,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你好好谈一下。”步子怡心道:“谈一下?只怕你是想胡言乱语一下吧。”从怀中掏出三颗流星,射入天空。李浩听到流星的嗤嗤响声,心中更是惊急,刘岳若是瞧见流星,必会匆忙赶来支援,他功夫再高,也势需堕入步子怡彀中,大声叫道:“步子怡,你过来听我说一句!”步子怡不去理他,转身走到远处草地上,盘膝坐下。李浩听不到步子怡答话,又大声叫道:“步子怡!” 身侧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李浩你别叫啦,步子怡已经走了。”声音滑稽略显稚嫩,似是吴天。李浩王雪同时叫道:“吴天!”吴天说道:“我再你们右边,哦不对,这是左边。马师妹与我捆在一起,她现下仍是昏迷不醒,但没有生命之碍。”李浩见众人虽深陷囫囵,但均未有大碍,心头不禁一宽。 只听吴天说道:“我和马师妹在包芳楠那里吃过面条之后便要回来,不料中途遭到步子怡带着王力杰王泰脚、还有那对姓丛的追杀……”王雪插嘴道:“你为什么不发射流星呢,连步子怡都知道应当发射流星!”李浩对王雪说道:“你别问了,他肯定又忘记携带了。”吴天脸上一红,不再说话,李浩王雪也不再言语。石林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远处脚步声起,只见丛林森快步奔来,大声说道:“刘岳到山下了,王泰脚和王力杰正……正……”他轻功虽佳,但一刻不停地从山下疾奔上来,却也大耗真气,这时一口气提不上来,后面的话便续不下去。步子怡起身接口道:“他俩正与刘岳恶战呢,是不是?”丛林森急匆匆地吐纳数下,说道:“依我看,他俩更像是在被刘岳痛打,可不像是在恶战。”王雪、吴天等人虽早知凭着刘岳的功力,料理王力杰王泰脚这等人自是轻易之事,但听丛林森如此一说,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步子怡脸色一变,转身喝道:“你们不许笑。”王雪吴天一听,忙将嘴闭上,但要想忍住不笑,又谈何容易,二人神色间仍泛着笑意。 步子怡昏厥之时被王力强灌下忘忧水,于过去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王力强在她面前将王雪李浩等人贬的十恶不赦,明知刘岳武功奇高,却也将他说得一文不值。步子怡只道哈巴门无一能人,此次便瞒着王力强,带领王力杰等四人出门与李浩王雪为难,想将他们一举除去,直到此刻听丛林森如此一说,方知刘岳武功精湛绝非己方五人所能敌,心下好生后悔,实不该冒然引刘岳来此。 步子怡低头沉思良久,此刻若是转身逃走,刘岳要相救李浩王雪等人,未必便会追赶,但眼下刘岳的师弟师妹们均被自己生擒,这样的机会实是千载难逢,若就此放弃实在心有不甘。步子怡瞧了一眼丛林森腰间弯刀,忽然心想:“我何不将刀架在王雪头上,强逼刘岳自戕呢?”但这念头一转即逝,她虽中奇毒,但心性未变,终究不愿去做这样的不耻之事。 正自迟疑,忽听林中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孩子,你在烦恼什么呢?”步子怡一惊抬头,只见林中长草间站着一个素衣青年,正是刘岳至此。 四十一、东洋掌教 步子怡乍见刘岳,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只想立时奔到他面前,将连日来的种种心酸委屈尽数倾诉,但她听王力强搬弄是非,虽见刘岳神色温和,心中却也先存着“他是恶人”的念头,当下强装镇定,冷冷的道:“今日便是你的毙命之期,还多问什么?”刘岳温言道:“子怡,别逼我与你动手。”步子怡脸色一变,厉声道:“不许你这样叫我!” 她话音未落,丛林生忽然从树后现出,大喝一声,挥起斧头向刘岳劈去。刘岳一惊,急忙向后跃开。丛林生踏上一步继续追击。刘岳向后疾跃,与丛林生隐没在林中不见了身影,但听得林中呼呼作响,显是二人打斗得十分激烈。丛林森拔出腰刀,施展上成轻功,倏地飘进林中支援兄弟。 步子怡听着林中动静,只盼丛氏哥俩能胜,却又不想他们当真伤到刘岳,随即想到:“树林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丛氏哥俩刀斧无眼,即便斗败,只怕也会在刘岳身上留下几道伤口。”心中惴惴不安,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奔进林中查看。 王雪捆在石上,方向背对刘岳,虽然无法瞧见,却将刘步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忽然听到打斗之声,惊道:“师兄怎样了?”马妍梅说道:“他们在林中,我瞧不见。”王雪低声说道:“我们每一次遭到强敌都要师兄相助才能脱困,我们这几个师弟师妹实在太不中用了。”吴天叹道:“是呀,我忽然觉得我们今夜好像是在唱戏。”马妍梅问道:“唱什么戏?”吴天说道:“西游记呀,一个神通广大的师兄来妖洞相救没出息的师弟。”李浩王雪一听哈哈大笑。李浩说道:“吴天,你只有在这种时候头脑才转的快些。” 马妍梅气冲冲的道:“这时候你们还有心思说笑?就不能想想法子脱困?每一次都是师兄来救我们,难道我们就不能在刘师兄命悬一线之时去救他一次吗?”随即想到:“我说这话,岂不是在咒我师兄被那姓丛的砍伤吗?”哼了一声,闭口不语。 张冠华这时已经转醒,沉思片刻,忽然瞧见脚边的一小块碎石,当下便有了主意,脸上跟着现出笑意,说道:“李浩,你还记得我们从前玩的‘踢沙包’吗?”李浩微微一笑,说道:“好多年没玩了,现下你只怕生疏了。”张冠华说道:“总要勉力一试呀。”他双手被缚,双脚却仍然可动,将近处的一小块碎石勾到脚面上,向王雪踢去,说道:“看招。”王雪急道:“你干嘛!”话音未落,那石块已经擦着自己左臂飞过,将左臂擦得生疼。王雪瞪了张冠华一眼,童心大起,心道:“玩‘丢沙包’吗,我小时候玩的可好啦!”正要将那块碎石踢回,张冠华急道:“踢到我脚下来,我在为你割破绳子!”王雪一听,这才明白张冠华所说玩“踢沙包”的意思。 其实张冠华李浩幼时常做此游戏,只不过那时所踢的真的是沙包,不是石头。那时张冠华腿上功夫已十分了得,常常卖弄技艺,让沙包擦着人身而过,不想这门绝活此刻竟也有了用武之地,可以让石头也擦着人身而过,将人身上捆缚擦断。 王雪伸脚勾回地上那块碎石,踢回张冠华脚下。她本想加一把力,让石头也擦着张冠华臂上绳索而落,脚腕微动,终于忍住,心想这门技艺我可是没有把握,眼下身旁只这一块石头,众人能否脱困全系于此,此时可不敢随意玩笑,要是一个不慎将这石块玩丢,那可大大的不妙。 如此往返数次,王雪左臂衣服已被石块棱角擦破,渗出一小片鲜血,但臂上的绳索已被擦细了不少。王雪又将石块踢到张冠华脚下,张冠华见王雪左臂渗血,心中微觉歉意,石头踩在脚下不再再次踢出。王雪说道:“这样的小伤,在我们江湖儿女眼中算不得什么,我一点也不痛,你不必担心我。”她毕竟年幼,左臂其实痛得厉害,但见绳索已快割断,心想此时若要放弃,自己手臂上的血可算是白流了。张冠华点头道:“好,我再试一次。”他得王雪安慰,精神一振,脚下不自知使了全力。只见那石块擦过王雪左臂,劲力仍然不衰,直撞在她身旁石柱上碎成数片,王雪臂上绳索跟着落地。 王雪大喜,转身叫道:“李浩!”却见李浩仍然被缚于石上。原来那块大石中间裂出一条大缝隙,两条绳子穿过缝隙,将王雪李浩分别捆缚,王雪被缚之时动弹不得,还道二人是被同一条绳子捆住。当下捡起一块平滑的碎石,在石柱上磨出尖刃,向李浩身上绳索划去。 步子怡此刻一心一意的听着林中相斗的情形,虽然林中甚黑瞧不清楚,但听得丛林生不住的惨呼叫骂,也知他必定落败。 过了片刻,林中打斗声忽地止歇。步子怡心头一凛,暗自防备。身后一人叫道:“子怡。”步子怡一惊,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子,只见刘岳左手拎着弯刀,右肩上扛着巨斧,立在一块大石山。他担心从树林里直奔出来再遭偷袭,是以击倒丛氏哥俩之后,绕着石林走了半圈,站到步子怡身后位置,然后才走了出来。步子怡见刘岳安然无恙,莫说身上没有刀伤斧痕,就连一身素衣也一尘不染,若不是亲眼所见,实不相信他适才经过一场恶斗。刘岳将手中的弯刀和巨斧扔下,说道:“孩子,我不想与你动手,你随我回去吧。”步子怡一怔,立时想起王力强所说,刘岳曾经将她掳走之事,心中怒极,脸上跟着现出不悦之色,拾起地上弯刀,说道:“废话少说,先来领教一下我的冷月刀法。”刘岳暗自好笑:“什么冷月刀法?你将这名字编的倒挺高雅。你连一天像样的刀法也没练过,我难道不知?”从石上纵跃而下,向步子怡头顶抓去。步子怡弯刀横过,直削刘岳手腕。刘岳中途变招,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将刀片双手夹住。步子怡只觉弯刀一震,手腕拿捏不住,单刀脱手。 刘岳将弯刀掷到地上,指着身后石林说道:“你瞧,李浩他们已经脱身了,你的计策已经失败了。快别闹了,随我回去吧。”步子怡顺着刘岳手指方向瞧去,只见王雪李浩均已脱困,正在为张冠华、马妍梅吴天解除捆缚,她苦心筹划的方策眼见便要成功,不想非但不敌刘岳,还让王雪等人逃出,现下功亏一篑,心中又惊又怒,连叫可惜。刘岳见步子怡铁青着脸,沉吟不答,轻轻道一声:“子怡。”步子怡叫道:“我说过不许你这样叫我。”左掌右拳向刘岳先后击去。刘岳右手挥出,一把抓住她左手手腕,正色道:“我是哈巴门的二师兄,你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我们曾经一起习武,一起游山玩水。这些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步子怡一点也记不得,也不愿听他说这些,左臂奋力回挣,仍是挣脱不出。刘岳又道:“后来几年我四处游历,不想偏偏是这几年,肖师兄被逐出师门,掌门人谢世,王力强趁机回来……”话未说完,步子怡已抬腿踢来,刘岳若是不想拧脱她脚腕,只能撒手跳开,无奈之下只得放脱她手腕。步子怡厉声说道:“你若再胡说八道些废话,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发招又攻上来。 刘岳见步子怡攻势恶猛,心想:“你如此与我蛮打硬拼,我又不想伤害你,这可当真是进退两难了。”随即想起李浩今晨所说,又想:“以活血化瘀、舒活筋脉的哈巴术治疗步子怡也未尝不可,此事虽无把握,但眼下情急,我也顾不了太多了。”反手格开步子怡的一掌,右臂挥出,将她推开数步,左手缓缓运出哈巴术的内劲。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黑影倏地从树梢上飘过,月光下瞧不清那人相貌,但那一身轻功当真匪夷所思,虽不甚快,却灵动之极,兼而沉稳。刘岳心下一惊,只想:“王力强来啦!”转念想到此人若是王力强,现下早已出来同自己拼命了,此人多半是偶然路过的哪个江湖人士,便不再去理会。 步子怡被刘岳挥掌推开,满拟他必定趁势追击,一瞥间却见他站立不动,凝目运功,心下好生奇怪,大叫道:“刘岳,你在那里装神弄鬼什么?”刘岳不答,兀自运功。步子怡叫道:“哼,你装神弄鬼可也没用。”左腿抬腿,向他猛踢。她脚尖距刘岳面门三尺时,刘岳忽地伸出右臂,将她脚踝拿住。步子怡一惊,待要跳开也已不及。刘岳左臂伸出,在她膝上推拿。步子怡见刘岳竟然使出上成的疗伤功力在为自己按摩捏拿,心头更是大奇,随即想到:“你使按摩捏拿之术对付我,多半是想要我经脉断绝而亡。难道你还能存着善心?”想到此节,心头大骇,纵跃而起,高抬右腿倒踢刘岳后脑。刘岳放脱步子怡左腿,同样的招数抓住她右脚脚踝,又在她右膝上捏拿。步子怡登觉双膝绵软,身子动弹不得。刘岳双手一松,步子怡便支撑不住,坐倒在地。刘岳适才两下手法只是试探步子怡经脉情况,见她虽两次中毒,但身上经脉与常人无异,这才稍稍放心,医好步子怡便又多了三分把握。 步子怡双腿酸软,无法起身来攻,只急得她破口大骂。刘岳不去理她,闪到她身后,左腿抬起,勾住她右臂,右手按在她头顶,寻她百会、上星、神庭三穴。步子怡哪里知道刘岳是在为自己医治,只道他是在用什么残酷方法惩处自己,愤然道:“你是个男人就让我解脱的痛快些,如此折磨人可不算是好汉。”刘岳淡淡一笑,却不答话,人头部的穴位最为冲要,一个不慎立时便有重伤瘫痪之祸,他找穴的手段虽十拿九稳,此刻却也不敢托大。 刘岳右肘弯过,反勾住步子怡左臂,防她运劲抵抗,双手向她两侧头维穴点去。步子怡登时一晕,过去的一桩桩往事走马转蓬般涌上心田:拜师学艺、为吴天庆生、王力强的加入、掌门人仙逝、与王雪相遇……步子怡只觉头痛的厉害,几乎便要撕裂,胸口热血上涌,更是翻江倒海般地难受,她毕竟是年幼少女,熬不住痛苦,只得放声哭道:“刘岳,刘师兄,你……你做做好人,放过我吧,我,我不行啦……。”刘岳心知此际最为关键,若是将她放脱,不免半途而废,说不定毒物还会回流到她心肺,更是后患无穷,心中虽然怜她,却不敢将她放脱。步子怡又大声叫道:“我的好师兄,我……我求求你啦。”双臂奋力挣扎。刘岳一边运功在她眉冲处发劲,一边柔声安慰道:“就快好啦,孩子,再忍耐一下。”步子怡此际当真生不如死,哪里还肯忍耐,只是大叫大嚷地胡乱挣扎。 刘岳与步子怡师门情谊已有十年,此刻见她这这等可怜,胸口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泪。忽听身后一人朗声说道:“哈巴门总掌门人在此。刘岳、肖远胜,下跪听令!”正是适才那轻功极佳的黑衣人现出。刘岳为步子怡医治正到了间不容发之际,别说是有人在他身后叫喊,哪怕是天塌地陷,此时也无暇理会。 山下一个似人似兽的身影疾奔而至,却是王力杰到了。王力杰见到刘岳与步子怡,微微一怔,随即想到:“是了,你必是失手将步子怡打伤了,现下只好为她运功推拿。”他自不知自己只猜中一半,刘岳在为步子怡推拿不假,却不是因为失手将她打伤,而是在为她驱毒。王力杰见刘岳神色凝重,浑身大汗,料想他现下已到了运功疗伤的关键所在,决计无暇理会自己,心想此时正是除掉他的良机,拾起远处的那柄弯刀,笑道:“刘岳,刘师兄,多谢你之前没有杀我。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既然留情不杀,我也得给你留点情面,这样吧,我一刀给你个痛快,不让你多遭痛苦,你说如此可好?”说罢干笑数声,见刘岳不答,更加确信心中所想,走上前一步,笑道:“让我瞧瞧现下谁能来救你!”说着高举刀头,便要劈落。 刘岳念头急转:“我今夜就是死在他手里,也要为步子怡疗毒!” 忽听一个少女声音呵斥道:“着!”一块不小的石头赢面砸来,正中王力杰脑门。王力杰怒吼一声,只见王雪握着一块石头疾奔而至,护在刘岳面前,急道:“师兄,你们还好吧?”刘岳嗯了一声,继续为步子怡捏拿穴位。李浩、张冠华、吴天、马妍梅一齐走来,围在刘岳身周。 王力杰见今夜已不能得手,抛下弯刀,转身而去。 这时步子怡已痛极昏厥。刘岳运功完毕,将步子怡放下,只见他脸色惨白,素服尽湿,功力显是耗损大半。 那黑衣人缓缓走近,横眉喝道:“我要刘岳、肖远胜下跪听令,难道你们没听见吗?”马妍梅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没瞧见我师兄伤的很重吗?”她见这黑衣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形消瘦,又有点阔面重颐之感,实不像是哪一位武林前辈,又恼他出言张狂,言语上便不留情面。那黑衣人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哈巴门的总掌门人,你们难道都是聋子,听不到我说话吗!”此言一出,众人俱各大惊,李浩、张冠华、王雪等人武功虽高出侪辈甚多,但哈巴门掌门人逝世,刘岳肖远胜又为人低调,少在江湖上走动,哈巴门近年来的名声着实大衰,几乎已被武林淡忘,此人忽然而至,自称是总掌门人,那必是大有来头。 李浩见他狂妄自傲,着实令人讨厌,当下冷冷的道:“即便是我们上代掌门人,对刘师兄也不会如此无礼,你……”那黑衣人叫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你们上代掌门的魂魄过来与我说话,不然你就闪到一边去!”李浩不禁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心想此人当真不可理喻。石林中一时寂静无声。 刘岳坐在步子怡身边闭目养神,过了良久,忽然起身问道:“尊驾到底是谁?若是本门弟子,我应当相识。”那人道:“你的功夫是谁所授?”刘岳道:“我的功夫是掌门亲传。”那人又问:“那你们掌门的功夫又是何人传授?”刘岳道:“东洋的泷川前辈。”那人道:“这就是了,我是泷川师父的大弟子,我在中原的名字叫做梓扬。” 众人都是一怔。王雪听刘岳说过哈巴门的上代往事,知道哈巴术源于东洋,这个叫梓扬的人自称是东洋人泷川之徒,想必不假。只听梓扬说道:“我接到讯息,得知中原支派大趋式微,群弟子互不融洽,是以不辞万里,漂洋过海前来整顿。” 王雪铁青着脸说道:“如此甚好,但我们师兄妹亲密得很,融洽得很,不需要别人来整顿,累得你大老远来白来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梓扬纵身而起,跃到王雪身侧。王雪一惊:“不好,他要动武了。”左臂护身,右拳向他直击而去。梓扬身形一晃,避开这一拳,右掌横过,登时将王雪手腕打脱。王雪手腕一疼,险些叫出声,忽然心念一动:“我若是大叫大嚷的喊痛,岂不堕了我哈巴门的威名?”于是强自忍住疼痛,一张俏脸全呈惨白。梓扬见王雪竟然不吭一声,不禁佩服她的胆识,反身避开李浩吴天的两侧夹击,第二掌跟着递出,直击王雪胸口。蓦地里白影晃动,刘岳从旁击来。刘岳在他纵跃之时已知不妙,第一掌忽袭王雪之时不及相救,这时和身疾上,也是一掌打出,自上而下,直击他天灵盖。梓扬左掌翻回,啪的一声,与刘岳右掌相抵,两人各自震退数步。刘岳适才为步子怡疗毒,内力耗损大半,这一掌勉力打出,只觉左胸隐隐作痛,一时无法再攻。 梓扬刚好退到步子怡身旁,见步子怡失魂落魄般地跪倒在地,顺手提着她的衣领将她一把抓起,说道:“这人既是我门教中人,却勾结外人与自己师兄妹为敌。刘岳,她的功夫是你所授,我命令你,将她杀掉以儆效尤。” 四十二、敌众我寡 刘岳说道:“我师的一身武艺虽是东洋教派所授,但哈巴门是他独自一人辛苦经营,可与泷川先生无关,与你更无关系,只怕你无权对我下令。”梓扬呆了一呆,一时不知该如何争辩。刘岳又道:“你一来此地,便动武逞凶,逼迫我杀害师妹,该不会是想着杀人立威吧?”梓扬恼羞成怒,厉声说道:“是又怎样?哈巴门本来威风赫赫,偏到你手中变得如此不济,你婆婆妈妈的不听我令,我不来惩治你,你就应当向我千恩万谢的叩头了,怎么还有脸来指责我?” 王雪插嘴道:“步子怡本来好端端的,全因王力强和勃山远的毒药才变成这样。你若是想清理门户,应该先从王力强下手才是。” 梓扬见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料想她在哈巴门无权无势,便不去理会她,对刘岳又道:“你那个没出息的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该当如何处置背叛师门之人?”刘岳听他辱及先师,心头大怒,总算他涵养甚好,没有立时发怒,当下傲然道:“我恩师的功力究竟如何,宵小之辈只怕无权定论,你若想考较我中原哈巴术的功力,改日尽可找我切磋。”他适才与梓扬对了一掌,已试出梓扬功夫精强,远在王雪、李浩、张冠华等人之上,倘若自己休养数日,调养好气息,与梓扬动武未必便输,于是说出改日切磋之言。见梓扬不答,又说道:“至于我门下的叛徒该当如何处置,那是我门中之事,也不由得外人插手……咦,你干什么!” 只见梓扬抓住步子怡的一片一角,忽地飞身跃出,转眼间已奔出数十尺之遥。梓扬昂然道:“没想到中原哈巴门如此不懂规矩,既然你优柔寡断,不愿杀这叛徒,那我替你代劳便是。”说罢将步子怡扛到肩上,纵身飞入林中。 刘岳大惊,便要上前追赶,但她适才为步子怡疗毒,耗损的体力着实过多,只迈出一步,双腿便颤抖起来。李浩说道:“师兄别急,我去追他。”拔腿蹿进林中。刘岳知李浩决计不是梓扬敌手,正想出言阻止,却见王雪、张冠华、马妍梅已跟在其后。吴天走出一步,向着林中大声叫道:“我师兄才不是优柔寡断呢,他是心慈手软。”拔腿奔出,跟在李浩身侧。 众人穿过林中,下山入镇,远远瞧见梓扬转过街角。梓扬轻功极佳,但背负着步子怡,便难以将李浩等人甩脱,但李浩、王雪等人却也追赶不上。 又奔走了十余里,李浩、张冠华、吴天、马妍梅渐觉体力不支,忍不住放慢脚步,只王雪一人精神凛凛。王家拳法是外家功夫,王雪修习已久,内功体力均好于李浩、吴天等人,当下转头对李浩说道:“我去追他,你们等我。”最后这个“我”字说出时,人已飘到半里之外。 李浩怕王雪孤身追敌再遭毒手,但步子怡又不能不救,当即深吸一口气,发足又追出数里,终于还是体力不支,被王雪落下。 王雪加快脚力拼命追赶,始终与梓扬相距十余尺,有几次在拐角处失了踪迹,只能闭目倾听脚步声才得以跟住,好在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脚步声倒听得清清楚楚,只转过一条街角,便能远远瞧见梓扬。又急奔数里,追出勃子镇,来到勃子海边,王雪这时体力已然耗尽,累得几欲晕倒,放慢脚步,心下暗自叹服:“这人背着步子怡,轻功尚且胜我一筹,倘若是场公平的赌赛,我此刻早已输了。”忽见步子怡嘴角向下滴答淌血,已有不少滴在梓扬背后衣上。王雪一惊:“步子怡受了内伤吗?”但见她嘴角的血水全呈暗红之色,念头急转,立时想到:“她不是受伤,是刘师兄将她体内残毒疗出,毒性随血流出,才变成这样的颜色。”想到此节,登时放心大半。 梓扬忽然转身,哈哈笑道:“追不上了吗,小丫头!”王雪脸上一红,强打起精神说道:“谁说的,我只是,只是……”一时说不上来只是什么。梓扬随手将步子怡丢在一旁草垛上,笑道:“你能有如此功力,这可当真难得。你现在向我磕头,拜我为师,得我细心教导,他日你的功力必远超肖远胜和刘岳。”王雪缓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前途不牢你费心。”向步子怡一指,说道:“你若胆敢动她一下,我们哈巴门绝不放过你。”她自知不是梓扬敌手,于是先说出这番恐吓之言。梓扬微微一笑,说道:“绝不放过我?先来想想我会不会放过你吧?”说着抬手向王雪身后指去,笑道:“你回头瞧瞧。” 王雪心道:“你想趁我转身之时偷袭我吗,这等老掉牙的把戏亏得你有脸拿出来玩。”将头向后微微一侧,立时转回,笑道:“我瞧过了,怎样,我后面只……”忽然觉得情形不妙,适才转头之时,眼角余光似乎真的瞧见身后站有数人,梓扬之言只怕并非诱骗。梓扬冷笑一声,向后又轻轻指了指。王雪眉头一皱,急忙转身,只见身后立着的何止是区区数人,竟有成群数十人之多。梓扬哈哈大笑,说道:“怎样,我没有骗你吧。我这些手下早就埋伏多时了。”王雪这一惊非小,心道:“原来你是故意放慢脚步,为了引我来此,将我一起收势了。唉,王雪啊王雪,你真是个傻丫头。” 梓扬脸现傲色,说道:“你本不是我对手,我中途不收拾你,一来是怕你趁夜逃走或是你的那几个同伴跟来帮你,二来我身上还背着一人,不然你哪里还有命追到这里。现下他们大伙一拥而上,将你除掉,你也只不过是晚死片刻而已,不必觉得委屈。”王雪虽屡经大难,但见对方人数如此之多也不禁胆怯,心想:“这伙人瞧来武功不弱,五十多个人打我一个,一人只打一拳我也死定了。”转念便道:“你说的倒是好听,你如不是贪生怕死,那你就亲自来受我几拳,让这些乌合之众联起手来欺负我,那算什么本事。”只盼梓扬受不住激,过来与自己单挑,到时自己就算不敌,找机会携着步子怡逃脱也有一点指望。身后数十人听她这个小小女孩竟将自己一干人叫成乌合之众,无不心头大怒,只是不得首领命令,不便上前动手。梓扬勃然变色,说道:“好,我就来陪你走两招。” 话音刚落,步子怡从后猛地扑过,将梓扬牢牢抱紧。这一下大出人人意料之外,梓扬不禁一怔,随即手上运劲,将步子怡甩到身前,喝道:“你犯了门规,知道我要怎么处置你吗,现下你胆敢偷袭掌教,那是罪上加罪了。”步子怡转头对王雪叫道:“王雪你快走!”王雪尚未答话,梓扬已一掌打在步子怡面颊上,厉声道:“不用叫了,她走不了!”上前一步便要拿住王雪。 王雪见梓扬这一巴掌打得着实凶猛,步子怡面颊上登时红肿,心头勃然大怒,左掌翻过护身,右拳便向梓扬额头击去。梓扬功夫不弱,但见王雪忽然发招却也大惊,携着步子怡跳开数步,将她放到一旁。 步子怡瘫在地上无法起身,只得将双臂伸出,用力环住梓扬双腿,对王雪撕心裂肺的叫道:“你快走啊,你打不过他的,别陪我一起死。” 王雪急道:“一起死又怎样,难道我还怕他吗?”说着又上前一步。 梓扬大怒,啪啪啪啪四掌,对着步子怡左边面颊啪啪啪啪连掴了四下。常人盛怒之时打人耳光,都是左右开弓,梓扬却只是连打了步子怡左脸,他今夜出现之时虽始终咄咄逼人,面上却一直不冷不热,这时于暴怒之下,方才见到凶恶之意。步子怡左脸高高肿起,右边脸仍是惨白,王雪一见,怜爱之心大起,厉声吼道:“你别打他!”和身扑上。梓扬双腿急震,要甩脱步子怡,哪知步子怡瞧着瘦弱,一时竟然甩脱不掉,眼见王雪袭来,情急之下大声叫道:“左右,将她拿下!” 他的一众手下早已四散开来,听到命令,向王雪拥上。王雪发拳向最近那人打去,本想将他逼退之后,再借势绕到梓扬身侧,相救步子怡,哪知那人右掌翻出,轻描淡写地挡下这一拳,左拳跟着递出反击。王雪见这人瘦弱不堪,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功力,忙转身向后跃出,双拳向身后一人打出。那人反手一掌,意欲和王雪比拼内力。王雪不待此招用老,转身向左首边一人踢去。左边那人低头避过,顺势向前一滚。王雪一怔,知这一招是时哈巴门的招数,只是一时之间瞧不清他使的是“地龙式”还是“滚刀式”,当下向前跃出,脚尖尚未落地,猛地转身打出“回龙拳”。距她最近的两人同时出拳相抵,只听“啪”的一声,那二人与王雪同时被震退数步。 王雪适才连出四招,却无一招击中敌人,心下不禁惶恐:“东洋武林竟如此兴盛,这些人可都是好手啊。”明知对方只任意派出三五人上前相斗,自己也决计讨不了好处,何况是四五十人齐上,但她眼见步子怡被梓扬如此折磨,又如何能转身而逃。 步子怡大声叫道:“王雪,我求求你啦,别陪着我一块死!” 梓扬脸上变色,厉声喝道:“你还敢口出狂言!”抬腿猛踢步子怡鼻梁。步子怡鼻孔登时出血。 王雪心想:“他们不但人多,而且武艺精强,我绝斗不过他们,到头来也不过是和步子怡一同被对方折磨。唉,要是刘师兄、李浩在这就好啦。”左边那人大喝一声,飞腿踢过。王雪侧身闪过,跃出战团,头也不回地奔逃数步,转头大叫:“步子怡,我回去找帮手!”却怕自己逃脱之后,梓扬盛怒之下当场将步子怡除掉,又对梓扬叫道:“你若真是名正言顺的哈巴门掌教,就等我刘师兄到来后再作商议。现下杀掉我们,可算不上是好汉的行为。” 梓扬一呆,随即仰天大笑,说道:“我如何处置步子怡,刘岳心里清楚的很,难道他没有对你说明?”王雪一奇:“你如何处置步子怡,我师兄怎会清楚?”只听梓扬续道:“只可惜,你没命回去见你师兄啦。崇岗、运来、园服,你们去料理了她;其他人去找木材来搭台。”众手下齐声称是。 王雪听他说要搭台,心头又是一奇,随即想到多半是自己听错,便不再去理会,却见人群中走出三人,满脸怒容的瞧着自己,想来便是崇岗、运来、园服三人。王雪心里一横:“你们三个笨蛋真的以为打得过我吗?”但见这三人步伐沉稳,显是功力不弱,自己即便真的能以一敌三,其他敌众又岂会袖手旁观?现下最要紧之事还是寻刘岳、李浩等人来此相救步子怡,可没空逞强斗狠,当即转身奔逃。 一人喝道:“哪里逃!”发足追赶。王雪微微侧头,瞥见三人远远追来,当下不理会三人,展开最上成轻功疾走,片刻间已行出一里。哪知那三人也当真了得,竟然仍能跟上,王雪见追敌只这三人,心头略宽,只想:“你们有本事就一直跟着我别停,等到了勃子镇,瞧我师兄怎么收拾你。” 王雪追踪梓扬之时走的是镇外的大街道,那时正是夜半,街上无人,此时天已微亮,街上已有行人,王雪担心自己不幸与人相撞,那三人势需趁机追上难为自己,于是绕到山上林中行走。她走惯了山路,踩在杂草碎石上仍能行走如风,顷刻间便拉大了与那三人的距离。 王雪正自心喜,忽听山上一个女孩声音叫道:“姐姐别怕,我们来帮你。”只听身后呼呼地打斗起来,呐喊、过招之声甚响,惊得鸟雀乱飞,野兔、松鼠四下乱窜。王雪急忙停步,右脚踩滑了几棵野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回头瞧去,只见李大实、张佳、宋峰岩与那三人相斗甚紧。周小童笑嘻嘻地走近,叫一声:“王雪姐姐好。”王雪大喜,轻轻拍拍周小童的头,说道:“小童,你长高啦。”周小童轻轻一笑,说道:“我和姐姐真的有缘,我们来这里摘野果,正巧遇见你被人追赶。” 王雪想知道那日自己走后,渔村情形如何,马俊学有没有带着师兄弟回来赶走李察,正想发问,忽听张佳“啊”的一声尖叫。王雪一惊转身,只见张佳已被人击倒,宋峰岩只守不攻,只李大实一人兀自苦斗。 那对手见张佳倒地,左腿向前一迈,踏在他胸口上,右腿作势前踢,要击碎张佳鼻骨。王雪大惊,飞身赶到张佳身后,发掌拿住那人左肩,右腿顺势踢出,阻住那人踢向张佳这一腿。那人一惊,转身发掌,直拍王雪面门。王雪左手打出一拳,将那人手掌格开,右掌反抓那人右肘。那人待要后退,却已经不及,百忙之中右拳向前猛打。王雪冷笑道:“比拼拳力吗?”左拳打出,与那人拳锋相交。那人一张大脸登时惨白,右臂软软下垂,竟是被震得酸软无力。 张佳见王雪内力如此深厚,比之数日前相见大有长进,忍不住大声叫道:“好!” 王雪这一交手,已试出此人所使是哈巴门武功,手法与李浩、吴天等人大同小异,招式上倒是分快捷。王雪心想自己使王家拳对敌,似乎颇占便宜,于是又快拳向与宋峰岩对敌的那人攻去。那人平时与同门相互拆招,遇到难解之处便虚心请教,长此以往,已是修习哈巴术的难得高手。但王家拳法并无详细招式,取胜要诀在于流畅的进攻和深厚的内力,王雪又是此中高手,内功外功均小有所成。那人少有临敌经验,不知武学之道无穷无尽,只以为天下武功全是哈巴术中的抓取点穴卸骨,见王雪快拳攻来,便伸手去夺她手腕,哪知他掌与王雪手腕相接触,立觉她手腕热得发烫,惊慌之下急忙缩手。王雪左掌翻过,反将他一把抓到身前,笑道:“怎样,我内功不弱吧?”那人兀自惊惧,怔怔地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内力惊人,却是世所罕见。”王雪嘻嘻一笑,说道:“小女子承蒙夸赞。”右拳挥出,将他打倒在地。 李大实与一人相斗,初时尚能战成平手,待对方摸清李大实拳路,李大实立时不敌,左臂被对手抓住,险些拧脱。王雪叫道:“大实别慌,我来助你。”那人转身喝道:“你们便是大伙齐上,也打不过……”忽见己方两人已被击晕,对方真有可能大伙齐上,最后那个“我”字便说出不口。 宋峰岩说道:“哼哼,大伙齐上,这可是你说的。”两步奔到李大实身前,要以二敌一,双战于他。 那人脸上变色,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便山下逃去。 张佳大声喝道:“哪里逃!”便要上前追赶。王雪叫道:“算啦,张佳,别追啦,我有要事在身,可没工夫跟他磨蹭。”李大实问道:“你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听听,我们……”他想说我们可以帮你,张佳却抢着道:“我们好高兴一下。哈哈。”见这个玩笑并未引得一人发笑,便不再言语。 王雪心想:“那梓扬有几十个手下,而且个个功夫不弱。我们这边只有我、刘师兄、李浩、吴天和马妍梅,就算加上巴尔达和林惕昆,那也是敌众我寡。李大实他们的功夫始终上不上,下不下的,却也能帮上忙。”当下也不客气,说道:“你们跟我走吧,我边走边说。”牵住周小童的手,展开轻功往回走。她携着周小童,已不能似先前那样疾走如风,但脚步仍是甚快,李大实等人勉力也能跟上。 王雪在渔村之时便向李大实、周小童说起过步子怡、吴天等人,这时简要说了昨夜经过,又问起马俊学的情况。周小童说道:“我大表哥带着其他几位师哥回来保护渔村,那李察可真厉害,一上来就伤了一个小师哥,不过他自己也被打得不轻,这时已不知逃到哪里了,大表哥在追他呢。”王雪“嗯”了一声,心中挂念步子怡,脸色始终不好看。周小童只道她不放心马俊学,又柔声说道:“姐姐你放心,我大表哥有另外三位师哥相陪,不会受伤的。”王雪勉强一笑,将面颊贴在周小童脸上,轻轻蹭了一下,说道:“那很好,姐姐放心了。”周小童见王雪现出笑意,便也咧嘴嬉笑。 四十三、荒原险战 五人一路无话,不多时便赶到勃子镇。刘岳、李浩、吴天等人心急难耐,这时早已在城门口商议应变之策,见王雪平安而回,才稍稍放心。 刘岳、马妍梅与李大实等人早就相识,相互问好之后便与李浩、张冠华、吴天引见。王雪见巴尔达林惕昆二人站在刘岳身后,一问才知巴尔达与林惕昆的住所正巧在城门外,以便随时抵御侵入的梁山帮众,李浩等人在城门口徘徊多时,自然与之相遇。 王雪心想:“此刻所有帮手刚好都到齐了,大家一起去救人,便多了几分胜算,那也是老天爷眷顾步子怡了。”于是将昨夜步子怡受辱,自己从梓扬的众手下围攻中逃脱之事简要说了,又道:“师兄,那梓扬说,他如何处置步子怡,你心里清楚。这我可不大明白了,他如何处置步子怡,全由着他,你为何会清楚?” 刘岳轻轻说道:“哈巴门有一条故老相传的规矩,犯有叛教之过的门徒,应在当月十五处以烈火焚烧的极刑。这个梓扬想做教主,自会按照教中规矩办事。嗯,今天便是十五,他们今夜便要烧死步子怡了。”众人听刘岳如此一说,心中无不大惊,李浩、张冠华、李大实在江湖上行走已久,心狠手毒之人见过不少,但说要郑重其事的将人活活烧死,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王雪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梓扬为什么要派人砍树搭台,原来是要将步子怡焚烧在邢台上,唉!”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向张冠华一指,说道:“让他去代替步子怡被焚烧不可以吗,他身材又高又大,当作燃料能多烧好几天呢。”张冠华眉头一皱,心想:“好你吴天,此刻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还有闲心说我玩笑。”回头大声叫道:“吴天,你闭嘴!”却见身后那人肥肥胖胖,却是张佳,而不是吴天。张冠华与张佳初次会面,不知他与吴天一样,最喜信口玩笑,他与张佳不熟,不便出口责骂,只微一努嘴表示不悦,心道:“又来一个吴天。” 李浩问道:“师兄,这是个什么规矩,怎么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转身又向张冠华、马妍梅道:“你们听说过吗?”张冠华马妍梅均摇头说没听过。吴天笑道:“我们之中没有叛教之人,师兄自不会如此惩处我们。这条规矩你自然不知。” 刘岳微微苦笑,说道:“早在几十年前,江湖上确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将叛教之人焚死,那是因为当时的江湖开化未久,众门派的隔阂很深,掌门人最忌自己属下另拜别师,以免将自己的成名绝艺轻易为人所知。这规矩倒不是我师父首创。” 吴天皱眉说道:“可是步子怡并没有叛教啊,她不过是中毒之后头脑不清楚。再说了,她之所以会中毒,原因也是因为……因为当时要相救师兄你呀。说道被焚烧,只怕你也有份!”他随口玩笑惯了,刘岳也不以为忤。他身旁的张佳、李大实、宋峰岩却是哈哈大笑。 马妍梅脸色一变,对吴天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李大实忙敛住笑,说道:“你别生气嘛,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将功补过,助你们一同去相救步子怡。” 刘岳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就动身吧。” 梓扬这时已指挥众手下搭好邢台。那邢台看似庄重,其实也甚简陋,不过是几根木头地基上立着一根木头柱子,说是邢台固然不错,放到水中被人说成是个大点的木舟似乎也无不可。 步子怡被缚于木柱之上,她左颊的红肿之处兀自不消,翠绿的衣衫上满是鲜血,日光下犹显凄美可人。梓扬坐在一块圆木上,冷眼瞧着日头,只等太阳落山,便即行刑。 忽听山上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声音极轻,若有若无,但林中甚是寂静,这一点脚步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梓扬眉头微皱,起身对步子怡说道:“他们来救你了。你觉得他们能成吗?”步子怡心道:“你这人狂傲无礼,与你多言,不过是自取其辱。”将脸转向一侧,不去理他。梓扬脸色一变,厉声吼道:“我是掌教真人,你竟然敢对我如此无力。”说着猛然抬手,向步子怡的面颊一巴掌扇过,见步子怡仍是不理,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转身大声叫道:“你们都给我滚出来!我是掌教真人,我惩处叛师逆徒,我有错吗?你们凭什么来阻止我,凭什么,你们出来说啊!”见林中无人现出,又叫道:“你们见了教主,竟然不立即上前下跪参拜,你们的爹娘父母便是如此教你们的吗?” 适才那点引起梓扬警觉的脚步声,其实是周小童行走不慎,踩在张冠华鞋上,脚下踉踉跄跄险些摔倒所致。众人轻功有高有低,在林中行走又甚艰难,走漏风声被敌察觉在所难免,何况周小童是幼年女童,此刻大战在即,谁也不来责怪她。但如此一来,想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便已不能。刘岳沉吟道:“我们大大方方地出去决斗吧,就算敌众我寡,可也说不得了。”他经昨夜休息,气力早已恢复,当先纵跃而出,一招“猛虎式”击倒两名对手。这一招“猛虎式”,是哈巴术中极普通的入门招式,梓扬及众手下人人会使,但刘岳一招击倒两人,却绝非常人所能及,功力之深足见于此,旁人瞧了,更觉骇异。 李浩、张冠华、吴天、马妍梅从东面奔出,使出卸骨手法,见到敌人便抓过来拧脱手腕或是脚踝,四人均知对方人数太多,武功也均不弱,此刻是救人性命的非常之时,下手可不敢容情。 吴天左臂一挥,荡开身旁一人打来的一掌,右手伸出,抓住那人手臂,瞧着步子怡方向问道:“你们到底是要将她烧死呢,还是要将她活活淹死?”那人一怔,不明其意。吴天指着步子怡说道:“你们既然要将她烧死,为何却要将她捆在独木舟的桅杆上,这不是想淹死她吗?”那人大怒,心想:“我们辛辛苦苦搭建的邢台,岂能被你这等顽童说成是独木舟?”狂叫道:“等我捉住你,要你陪她一块死!我要将你……啊呀!”手肘关节已被吴天卸脱。 梓扬虎吼一声,向李浩袭去,面前突然棍影一闪,一根长棍迎面劈到。这一棍来得突兀之极,梓扬右掌挥出,要将长棍夺过,哪知长棍忽地转势横扫,竟在瞬息之间向他左肋击去。梓扬一怔,但见长棍来势如风,难以抵挡,只得向后退开。一个身影随棍而至,正是林惕昆偷袭。 梓扬骂道:“臭铁棍,你也来多事!”林惕昆冷冷的道:“似你这等嚣张跋扈之徒,我瞧着就来气,就算从前没有过节,我也想好好领教一下你的手段。”梓扬大声喝道:“好,我不教你失望便是。”发掌向林惕昆肩头去。林惕昆适才听他大声怒喝,声音洪亮,丹田充沛,料想功力在自己之上,当下将铁棍护住胸前,且战且退。他与李浩王雪等人相处已久,又在王力强手下吃过败仗,已不似从前那样孤冷狂傲,心中只想:“我只要将你拖住,让王雪去相救步子怡便好。比武较量之事不妨等我铁棍神功练成再说。” 两人说话之时,李大实、张佳、宋峰岩三人已从西侧冲出,与敌人交了手,三人或打或踢,端的凶悍难当。 此时已有十余名对手倒在地上惨叫挣扎,只是这些“伪哈巴门”的人数太多,虽一时受挫,交起手来仍是胜败难料。 周小童躲在宋峰岩身后,向前疾闯。本来刘岳怕她年幼受伤,不让她同来,但她拽着刘岳的手只是哀求哭闹,刘岳心软,最怕这种手段,又想己方所有人都来此相救步子怡,周小童这孩子可没人照料,也只得允她同来。 张佳这时使开自幼练熟的拳法,与身前两人快招狠斗。周小童见那二人背对自己,心想:“别说他们瞧不见我,就算瞧见,此时也无暇理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上啦!”呼喝一声,仍是使习得最熟的那一招“地动山摇”,向面前那人猛击过去。那人与张佳相斗甚紧,见张佳左拳击来,忙侧身避让,哪知周小童偏在这当口发招袭来,他这一转身,将周小童攻势自然而然的卸去大半,饶是如此,他大腿骨也被撞得酸疼难耐,只气得他大声咒骂。周小童见这一招未能将敌重伤击倒,心中连叫可惜,抬头一瞧,只见那人正怒目逼视自己。那人吼道:“臭丫头,我杀了你!”伸手向周小童抓去。周小童大骇,惊叫一声,转身便逃。那人一把抓住周小童衣领,将她高高举起,喝道:“看你往哪逃!”用力向地砸去。 周小童胸口碰碰直跳,心道:“我完啦!”却听那人一声惨叫,一股大力紧随而来,将自己拖到地上。周小童兀自惊惧,却见刘岳面色严肃站在自己面前,原来刚才这千钧一发之际,是刘岳出手相救。刘岳拉着周小童的手,温言道:“孩子,站到我身后来。”周小童“嗯”了一声,心想:“这个刘岳也没有大表哥说的那么可恶嘛。” 林中忽然一声怒吼,一个身强力壮,身高却极矮之人现出,不是巴尔达是谁?巴尔达膂力过人,轻功却不甚佳,直到此时方才赶来相助。他见众人大呼酣斗,无人理会自己,便向步子怡走去。 王雪这时已杀出一条路,闯到步子怡面前。步子怡虽知王雪、刘岳等人绝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但见众人舍命相救,心中也大为感动,轻轻道一声:“王雪。”流下两行眼泪。王雪跳上邢台,笑道:“傻姐姐,我们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伸手擦掉步子怡面颊上的泪珠,柔声道:“你别哭啦,我的傻姐姐!”步子怡浅浅一笑,说道:“我听你的,我不哭了。”却又流下眼泪。 巴尔达这时已奔至台下,见台上二女哭哭笑笑半天,王雪竟不去解步子怡身上捆缚,心中焦急万分,大声叫道:“你们在台上唱黄梅戏吗?”王雪一怔,这才伸手去解步子怡胸上绳索。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从旁飞至,双拳齐出,向王雪左肩袭来。这一拳力道十分凶猛,王雪不敢不理,也将双拳打出。她拳上的造诣非同小可,这一下又使了全力,满拟将那人双臂震脱。哪知四拳相撞,王雪顿觉对方拳力大的惊人,自己所发的内力登时受阻击回,双臂跟着剧痛。王雪大骇,当即向旁跃开,只见身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三十岁上下,面貌却不相识。 这黑肤男子适才躲于邢台后面,见来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孩,便忽施偷袭,想将她一举将击毙,这一招他已使了生平之力,哪知这女孩内力精强,这一招非但没将她打死,自己胸口反被震得刺骨的疼。他适才一招虽占了上风,心下反而怯了几分,一时不敢追击,低声吼道:“臭丫头,你倒有点本事。” 王雪笑道:“黑小子,你也不差嘛。”她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暗自防备,此人功力精湛不输于己,实不敢太过托大。 巴尔达爬上邢台,大声说道:“让我来瞧瞧你有多能打。”一拳向那黑肤男子面门打去。那黑肤男子向后退开。蓦地里白影晃动,一人从步子怡身后飞出,抬腿向巴尔达手腕踢来。巴尔达大惊,待要收拳已然不及,手腕一痛,小腿急忙向前低扫,去磕那人右膝。那人身形一晃,早已跳开,站到黑肤男子身旁。 王雪见又来了敌人,心头一紧,但见这人肤色如雪,与那黑肤男子站在一起更显洁白,再细看二人面容,发现二人皆是单眼皮、大眼睛、鼻梁高挺,面容十分相似,多半便是亲兄弟,心中不禁大奇,只想:“令尊令堂当年做了什么,怎么会生下你们如此奇怪的一对兄弟?” 步子怡忽然大声说道:“你们是明卡使徒!”此言一出,李浩、马妍梅、张冠华、吴天尽皆动容变色。明卡使徒是东洋人,近年来很少行走中原,名声自也不响,但哈巴门的武功来自东洋,哈巴门下众人均听说过此二人。早年江湖上盛传这二人一个皮肤黝黑,一个肤色煞白,武功如何却是众说纷纭,步子怡见这二人肤色,便即猜到二人身份。 那黑肤男子冷冷的道:“我们近年来少在中原行走,想不到中原人竟然还记得我们的名号。” 巴尔达叫道:“是呀,我们中原有一个词语,叫做臭名昭著!”和身向那白肤男子扑去。白肤男子袍袖一挥,缠住巴尔达左臂,右拳跟着递出,正中巴尔达胸口。这一拳看似绵软,似乎毫无力道,哪知巴尔达却一声惨呼,一张大脸登时煞白。白肤男子向后退回,巴尔达闷声倒在地上。 王雪大惊,纵身跃到那黑肤男子身旁,转身一招“回龙拳”反向那白肤男子击去。白肤男子抬腿一踢,与王雪拳锋抵过。黑肤男子趁机绕到王雪身侧,右拳探出,直击王雪左肋。王雪此时身在空中无法趋避,当即横下心来孤注一掷,心道:“我拼着受这一击,也要打倒这白小子。”左拳收回,右拳同时打出,向那白肤男子击去。哪知那白肤男子腰间一弯,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这时黑肤男子右拳已击在王雪左肋。王雪肋骨一痛,挺身后跃,身子尚未站稳,白肤男子便沉肩撞来。王雪一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脚下一歪栽到地上,只见巴尔达兀自昏倒未醒,心中更是担忧。 左首边忽然一声怒吼,只见张佳浑身是血,抱起一根短木拼命挥扫,口中大叫:“来呀,我不怕你们!来呀!”他亢奋过头,招式上破绽更多,顷刻间身中数招。 明卡使徒二人一个击拳,一个踢腿,向王雪袭来。王雪见二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个招式强硬,一个招式柔软,相互配合得十分巧妙,比之丛氏哥俩更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当下不敢迎战,侧身闪过两招之后便向后跳开。 李浩擒住一名盗匪,向旁掷去,忽听“啊”的一声,原来马妍梅一个不慎,左臂已被人打脱。马妍梅武功逊于李浩,又是柔弱女子,相斗多时体力早已所剩无几,坚持到此刻方始受伤也实属不易。李浩大喝一声,就地滚到马妍梅身后,将偷袭她的那个敌人一脚踢开,反身跃到刘岳身旁,急道:“师兄,他们人太多了。”言下之意是劝刘岳撤退,只是他知刘岳念极步子怡,此意不便直言说出。 刘岳纵身跃到树上,向下张望,只见张佳汗水血水浸透衣衫,显然早已累脱,即便不会油尽灯枯而亡,很快也会被敌生擒。巴尔达瘫在地上兀自未醒。林惕昆铁棍已被梓扬夺去,只是他心高气傲,不愿就此认输,索性空手而搏。 刘岳跃下树来,大声叫道:“所有人,立刻退回!”张冠华、吴天、马妍梅大声应道:“是!” 王雪被明卡使徒二人缠得紧了,无法跃出战团。刘岳叫道:“王雪,退向我这边。”王雪一怔,边斗边退。明卡使徒二人见她退去,也不追击,想是二人老持成重,怕中了王雪的调虎离山之计。 林惕昆好胜心起,大声叫道:“我还没输呢,为什么要逃。”发掌向梓扬胸口袭去,要将铁棍夺回。梓扬笑道:“来得好!”铁棍挥出,正中林惕昆手腕,不等林惕昆变招,铁棍自上而下一劈,击在林惕昆头顶。林惕昆脸色一变,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刘岳大声喝道:“所有人都跟我走!”抓住周小童的手,转身向山中退去。王雪、李浩、张冠华、吴天、马妍梅紧随再后。 王雪忽然想到李大实,转身叫道:“李大实、宋峰岩,我们要走啦!”却见宋峰岩守在张佳身后兀自苦战。王雪又疾呼数声,宋峰岩只是不闻。李大实转身叫道:“我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向来不会丢下朋友独自逃命。”宋峰岩大声叫道:“张佳伤重逃不出去,我们陪他留下便是。”王雪又急又怒,大声骂道:“三个死心眼!”却见李、宋二人已被十余人围住,此刻便是想丢下张佳独自逃走也已不能,当下一声轻叹,向山中逃去。 四十四、联手救人 此时已逾中午,再过三个多时辰,步子怡便要被焚烧而死,而且身边还会有五个义气好友相陪。 马妍梅与吴天并肩坐在地上,眉头皱得老高,李浩张冠华也是脸现怒意,众人都是一般想法:此战不但没救出步子怡,反而损了一半人数,下次再战更是不会得胜。 刘岳站在山尖上,望了一会山下景景色,又回头望了一会勃子镇,脸色凝重之极。 王雪走到刘岳身旁,轻声道:“师兄你别愁,我们晚点再去找梓扬拼命,若是救不回步子怡,我们一齐死在他手上便是。他爱做教主,让他孤身一人去做好啦。” 周小童一直呆立在旁,默不作声,这时听得王雪说出如此无奈之言,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王雪轻叹一声,强打起精神,将周小童揽入怀中,轻轻哄着。 刘岳说道:“李浩,你和张冠华、马妍梅吴天带着周小童回到渔村,将她交给马俊学,然后再回到山下寻我,若是寻我不到,你们不必等我,直接去救步子怡。”周小童经过适才一战,已知自己功夫不济,去了只会给众人添麻烦,心下好生后悔之前莽撞,听刘岳如此说,也不再哭闹。 李浩说道:“师兄,王雪与马俊学相识,让她和周小童一起去求马俊学过来助拳,也许更合适一些。”刘岳摇头道:“凭着马俊学的武功,决计救不出步子怡。你们将小童交还他,要他照顾好周小童便好,不必带他过来。”李浩心想:“既然这样,步子怡岂不是死定了?”低下头去,不敢再问。 刘岳又道:“王雪,你跟我走,我们去救步子怡。”王雪大声应道:“是!”心中却是怕极,心想:“只我们两人前去,那还不是自投罗网?” 张冠华忍不住问道:“师兄,只有你们两个人去救步子怡吗?这个……这可……不大好吧?” 刘岳说道:“我和王雪去找援兵过来帮忙,到时你们也该送完周小童回来了,我们大伙齐上,必能救出步子怡。” 马妍梅此刻已然绝望,心想不论找来什么样的好手,武功也决计比不上巴尔达、林惕昆,到时结果还不是一样?当下淡淡的问道:“有什么帮手能强国巴尔达、林惕昆?” 却听刘岳一字一顿的说道:“有啊,王力强!” 众人一听,尽皆大惊。 王雪随刘岳来到力虎堂的大门前。刘岳说道:“孩子,你去敲门。”王雪走上前去,轻轻扣门。 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丛林森探出头来,见门外站着的竟是王雪,不由得一怔,随即赔笑道:“哎呦,您来啦!我正想着要去找您呢!快快请进!”说着推开大门,让在一旁要王雪进来。他开门之时大门正巧将刘岳挡住,他一门心思在王雪身上,却没瞧见刘岳。 王雪心想:“你今天是怎么了,对我如此客气?哼,管他呢,先进门再说。”当下迈步走进园中。只听丛林森又道:“步子怡失踪,堂主大怒,说要将你碎尸万段。我正愁找不到你呢,没想到你却送上门来了。”说着拔出腰刀,低声吼道:“若这一次再让你逃走,只怕堂主先要将我碎尸万段了。” 王雪一惊,忙道:“先别动手,你听我说,我是来找我哥哥王力强的!”她与王力强虽是亲兄妹,但自幼分别,亲情甚疏,更恼恨他欺行霸市、毒害母亲和步子怡,心中一直不肯认这个兄长,但此行既是有求于他,不便太过无礼,只得硬着头皮在名讳前面加上“我哥哥”三字。丛林生呆了一呆,叫道:“想找他寻仇吗,先过我这关再说!”踏上一步,挥刀直攻。 王雪转身逃开,叫道:“别动手啊,你听我说!”丛林森见她向后堂逃去,还道她是要去找去堂主寻仇,当下施展轻功跃到王雪身前,迎面又是一刀。王雪低头避开,刀锋擦着她头皮而过,削断了几根长发。王雪连连摇手,说道:“你长没长耳朵呀,听我说,我……”话未说完,丛林森刀势一探,前刺而来。 蓦地里黑影晃动,刘岳已窜了过来,使开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双掌夹住刀尖。丛林森心头一凛,说道:“单挑吗,我不怕你!”手上运劲要收回弯刀,哪知刀尖被刘岳双手死死夹住,不管怎样运劲,刀尖竟是一点也回不来。 王雪笑嘻嘻的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来砍我呀!” 丛林森脸上变色,说道:“群战吗,我也不怕你!”怕刘岳趁势追击,忙丢下弯刀向后逃开,大声叫道:“来人呀!快来人呀!刘岳来啦!” 刘岳掉转刀头,手握刀把,说道:“别嚎啦,我不是来打架的。我要见王力强。”丛林森微微一怔,心想:“且不管你来做什么,我叫人总是没错。”于是继续叫道:“王泰脚!王力杰,快来人呀!” 刘岳正要解释,忽听身后一声兽吼,王力杰快步而至,纵身扑击下来。刘岳向后跳开,正落在从花园小径闻讯赶来的丛林生身旁。丛林生巨斧挥起,向刘岳头顶劈落。刘岳横刀抵住,大声道:“你们听我说一句!”王力杰吼道:“我偏不听!”亮出利爪,向前抓来。 王雪见刘岳势微,当下顾不得再做解释,快步闪到王力杰面前,叫道:“你冲我来!”双拳击出,荡开王力杰双臂。王力杰退了一步,笑道:“好丫头,功夫有长进啊!” 刘岳手上加劲,弯刀向前一挥,将丛林生逼退,转身叫道:“我有话说!”弯刀脱手,置于丛林森脚下。丛林森见他将自己兵刃送还,那显然不存敌意,俯身拾起弯刀,一时不知该不该再次出招。众人一时停手罢斗。 王泰脚这时已从后院赶来,见自己这边的人数为多,稍稍放心,抬腿向王雪踢去。王雪抬起左臂挡住,右手运劲还了一拳。左手护身右手反击原是她拆招的习惯,倒不是有意与之搏斗。但如此一来,王泰脚登时火起,一招“回转横蹴”猛地飞来,与她斗在一起。 王力杰瞧着刘岳,心想:“不管你有什么话要说,堂主终究是要除掉你的。难得你今日送上门来,这个便宜可不能不捡。”双爪忽然刺出,直插向刘岳小腹。刘岳身子一侧,避了开去。本来凭着他的功夫,料理面前四敌自非难事,但他此行既是有求于王力强,怎敢随意伤人,何况稍后大战梓扬,多半还需这四人从旁相助。 丛林生见刘岳久不还手,只道他是功力受损或是受了内伤,因此无力还击,当下怒喝一声,抡起巨斧向他小腿砸去。丛氏哥俩向来同生共死,丛林生一动手,丛林森也立时使开快刀攻上。 刘岳在三人刀光拳影中穿梭,他武功再高,也不能毫无还手的避开三大高手围攻。丛林森这时将弯刀横过,向刘岳腰间划去。刘岳眼见王力杰从前攻来,丛林生在后截断退路,心想此刻再难躲闪,我也只有动手伤你了。左腿一晃,正要向丛林森手腕踢去,忽听身后一人怒声吼道:“统统住手!”声音嘹亮,威严十足,刘岳不用回头去看也知是王力强到了。 余人听到声音均是一惊,丛林森急忙收刀退下,刘岳这一脚也就不踢过去,王力杰与丛林生各向后退开三步,王泰脚和王雪不约而同地向后跳开。 只听王力强冷冷的道:“我要知道这个浑人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他真的以为凭着他和一个小丫头就能挑翻我力虎堂吗?”他是在对王泰脚等手下说话,其意是在诘问刘岳为何忽然来此。 刘岳转身说道:“王力强,我们之间的争斗现下毫无意义了。步子怡此刻有性命之忧,你若是当真在乎她,就得立刻前去相救。”于是将梓扬之事简要说了。王力强越听越怒,到后来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大声喝道:“你不是很能打吗,为什么你不去救她!”刘岳叹道:“第一战我们已经输了,巴尔达、林惕昆,还有王雪的三个朋友都被捉了去。” 王力强哼了一声,说道:“林惕昆那点微末功夫,不被捉去才是怪事。你们哈巴门就是事情多,我当年弃门而去,可真是明智之举。这个梓扬下一件要做的事,想必就是要将我这个叛徒也捉去焚烧了?”说着连声冷笑。 刘岳说道:“如此一来,你更应当与我同去,除掉梓扬和他的手下喽啰。” 王力强脸色一变,几乎是吼叫着说道:“我宁可被梓扬捉去焚死,也不愿与你这等人并肩!步子怡决计不愿陪在我身边,与其要她常伴于你,倒不如我俩一齐烧死的好。哈哈,哈哈。” 王雪忽然冷冷的道:“你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想来你自己也不清楚。” 王力强心中一动,低声道:“你说什么?” 王雪道:“你若当真爱她,就应当想法要她高兴,可不是害得她终日烦恼忧愁。” 王力强一怔,怒吼道:“你住口,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你这傻丫头年纪轻轻,又怎知道什么爱不爱的?” 刘岳愤然道:“如此说来,算是我来错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当你的堂主好啦。王雪,我们走吧,去救步子怡。” 王力强厉声道:“你站住,我力虎堂难道是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 王雪说道:“王力强……” 王力强吼道:“我都说过啦,你住口!” 王雪不理他,继续说道:“三年前,我和妈妈游历宝相寺,我听空净法师说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年轻人,梦寐以求的爱着一个姑娘,可是这个姑娘虽然与他相处了一段时光,最后却跟着另一个男人成婚了……” 说到这里,王力强立时想起自己与步子怡相交两年,可是步子怡一颗心始终在刘岳身上,心中大怒,狠狠向刘岳瞪了一眼。 只听王雪续道:“……那个年轻人想不开,决意自戕而去,没想到正巧被路过的珠甘活佛救下。那年轻人惨然道:‘我为了她付出了一切,她为什么要下嫁旁人?’珠甘活佛问明原因,拿出一面铜镜交给这个年轻人。年轻人接过镜子,只见镜中的影像不是自己,却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尸。镜中又现出一个男人,这男人将身上外套除下,盖在女尸身上,便即去了。过了片刻,镜中又出现了第二个男人,只见这男人就地挖了一个坑,将女尸埋下,买了三炷香烧在坟前,又向土坟低首祝告。珠甘活佛对那年轻人说:‘镜中的情景便是你们的前世,你是那第一个男人。那女孩今生愿与你交往,是要还你前世赠衣之恩,但她真正要托付终身的,是那第二个将她尸身埋下烧香的男人。’那年轻人顿悟,不再自暴自弃。” 这小故事只把王力强听得如痴如呆,数年来的往事一一涌向心头,想起步子怡素日的言笑,生活上的苦乐,后来自己成立了力虎堂,专与哈巴门作对,为的便是要夺回爱女,却不想自己的每一次复仇,步子怡便痛苦一次……一抬头,只见红日偏西,低下头来,见刘岳凛然的望着自己,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只觉苦海无边,因果难言…… 李浩、张冠华、吴天、马妍梅四人伏在林中长草间,见梓扬的一众手下抱着干草放置邢台,有几个人点起了火把,瞧此情形,至多再有半个时辰,梓扬便要行刑。巴尔达、林惕昆、李大实等人均被缚于步子怡对面的松树干上,另有四名好手看管,想是梓扬要让他们亲眼见到步子怡被烈火焚死,方才满意。 张冠华忍耐不住,低声道:“别等师兄了,我们先动手吧。”李浩心想刘岳王雪倘若不能将王力强召来相助,此战多半会输,冒然动手不过是多搭上几条人命而已,但眼睁睁的瞧着步子怡受刑,又岂能坐视不理?正自迟疑,忽见梓扬抬手一挥,众人纷纷远离邢台,一人火把脱手,向步子怡脚下草堆掷去。步子怡昂然挺立,目光如炬,无畏的望着天边的白云。 李浩纵身跃出,要截住那火把,忽听对面传来一声嘿嘿冷笑,一个瘦小的黑影紧接着现出,抢先一步将火把踢落,却是丛林森到了。李浩等人一见大喜,丛林森既然赶来相助,那么王力强及众手下和刘岳王雪必在左近,相救步子怡便有了胜算。只听丛林森对那投掷火把之人笑道:“朋友,是不是没有练过暗器啊,这支火把上面怎么一点力道也没有?”那人一怔,脸上登时现出怒意,转头去瞧梓扬。 梓扬一言不发,又一挥手,余下之人纷纷掷出火把。丛林森亮出弯刀,展开轻功将飞来的火把一一拨落。他轻功和弯刀上的功夫均是上成,眼力又是极佳,将所有掷来的火把尽数打掉,连一颗火星也没飘到步子怡身上。丛林森有意要卖弄功夫,躬起腰来,忽地转身飘到一人身旁,刀尖一挥,将那人砍翻在地,又忽地飘回。旁人见他这等轻功,尽皆骇然。林惕昆不由得心想:“我自负轻功一绝,只怕是不及弯刀小子。” 梓扬上前两步,说道:“小子,功夫不错。让我瞧瞧你能不能一个打三个。”抬手指向身后三人。那三人走上前,将丛林森围住。 忽听林中一声大喝,丛林生狂奔而至,巨斧一挥,撞倒一人。幸而他巨斧劈来之时恰是斧背在前,不然立时便将那人一分为二。 梓扬见来人越来越多,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得坚决果断才好,纵身跃到丛林森身旁,弯腰拾起地上火把。丛林生巨斧挥出,被梓扬躲了开去。丛林森绕到梓扬身后,要截断他退路,哪知梓扬身形一晃,早已闪开,向着邢台而去。 蓦地里一声喝斥,王雪从旁跃出,左拳向梓扬胸口击去。梓扬火把前送,横在胸前,王雪若再欺近,自己拳头先要被火烧伤,忙收拳跃回,站到李浩身侧。如此一来,梓扬失了令身体前倾的余力,又是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只得落下,没能站到步子怡身旁。 梓扬脸上变色,转身对众手下叫道:“你们都瞎了是不是,没瞧见来了敌人吗?”众手下大声称是,有的亮出短刀,有的拾起火把木棍,向王雪李浩攻去。 王力杰王泰脚二人这时也已赶来,与王雪李浩一起相斗强敌。 梓扬见王雪有时快拳连攻,有时抓取拧绕对方手腕,心下好生疑惑:“她若是我哈巴门下的徒弟,为何拳法也有如此功力,虽然带艺拜师的人也有不少,但多数以前所学的功夫极为有限,绝不会有如此内力;倘若她不是我门下之徒,怎么又会使我门派的武艺,瞧她拿穴的手法,修习哈巴术的时日也不短了。”他有心要与王雪交一交手,随手将火把扔下,发掌向王雪肩头抓去。王雪见梓扬抓到,不敢怠慢,左手运拳抵住,右手挥掌反抓。梓扬手腕一转,格开王雪一抓,双腿向前连踢,与她斗在一起。 忽听得“啊”的一声,三人同时倒地,只见王力强与刘岳同时赶到。王力强见步子怡衣衫带血,脸色煞白,心中大怒,双拳连出,见人便即击倒。刘岳守在他身后,将来敌手中的兵刃一一夺过。这两人联手而攻,当真无人能敌,片刻间已攻到步子怡面前。 步子怡说什么也想不到王力强、刘岳二人时隔数年会再次联手抗敌,但想以王力强对自己之情感,这种事也属寻常。 王力强又打倒一人,另一人挥刀从旁攻上,王力强似是毫无察觉,不闪不防。步子怡眼见那人便要一刀刺穿王力强背心,心头大惊,几乎快要喊出来,却见那人刀尖距王力强背心不及两尺时,刘岳忽地出手,夹手夺过那人兵刃,将他掀翻在地。 刘岳叫道:“王力强,快去救人!”王力强应声跃到台上,伸手去解步子怡捆缚。面前白影闪动,一人忽地窜出,飞出一腿,向王力强小腹踢去。王力强撒手退开,只见面前这人一席白袍,一副白净面容,却是明卡使徒之一。又见这人轻轻巧巧地立在一根突兀的木柱之上一动不动,这一身轻功,比之丛林森又多了几分巧劲,王力强瞧在眼里,不由得暗自佩服对方了得。正要运劲还招,忽听身后风声飒然,似是有人从后偷袭,王力强不敢逞能,当即跳回刘岳身旁,只见偷袭那人黑衣黑面,却是明卡使徒的另一人。 四十五、离别无常 梓扬虚发一招,将王雪双拳诱开,右臂忽地探出,撞向王雪左边肋上。王雪大吃一惊,左肋虽不甚痛,却也急忙向后跳开。梓扬趁机向后疾跃,站在邢台之上。 梓扬冷笑道:“大名鼎鼎的哈巴三杰,今日一见,你们果然了得。却不知你们另外一位师兄现下何处?”刘岳说道:“肖师兄与掌门不睦,被掌门逐走了。此事已过多年,他是被逐出师门的,可算不上是叛教,你若想因此找他的麻烦,那你却是理亏了。”他分析眼前形式,料想自己与王力强联手,多半能击败梓扬和他身后的明卡使徒二人,但梓扬此次来找步子怡的麻烦,日后也说不定会去找肖远胜肖师兄的麻烦,是以先说出这番话来,不让他有为难肖师兄的的借口。 王力强对刘岳喝道:“你与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他如此欺辱步子怡,你以为我能容他活过今日吗?”纵身跃到梓扬身旁,顺势打出一招“后弯拳”,向他胸口击去,他知梓扬功力精湛,只比刘岳略逊一筹,当下不敢怠慢,这一拳自是使了全力。梓扬适才与王雪相斗,两次见她使过此招,心中早有抵御的手段,当即双掌拍出,要以哈巴术中的“云流诀”化解,哪知他双掌与王力强拳锋一接触,立觉对手内功深厚,这一招不但没能将王力强的攻势化去,自己反而被震退数步,险些摔下邢台,双臂连同双手手腕灌了铅似的沉重。要知王家拳法需以内功做为根基,王力强的功力高出王雪甚多,虽同样是一招“后弯拳”,王雪所打出的威力和王力强自不可比拟。 梓扬成名二十余年,功力非同小可,今日不想第一招便吃了亏。王力强何等身手,见梓扬示弱,双拳连连追击,他记着梓扬欺辱步子怡的仇恨,更有心要在步子怡面前卖弄手段,只见他双拳或勾或打,有时出其不意地转身奇袭,端的凶狠难当。 明卡使徒见掌门连遇险招,两人齐声怒喝,便要过去相助。刘岳身形一晃,拦在二人身前,说道:“你们三位都是成名高手,三个人联手打王堂主一人,未免有失风度吧。”梓扬急于杀人立威,要将教主之位夺来,转身对明卡使徒二人厉声叫道:“你们不必管我,快去点火,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夜行刑,你们快……哎呦……”他说话分心,肩头又中一拳。 王力强喝道:“你想当掌教想疯了吗?你自己还在邢台上呢,难道你也想被烧死?”他嘴上说着,拳脚上丝毫不停。梓扬吼道:“我本来就应该是哈巴门的掌教,你们凭什么不认我,你说啊,凭什么?”对于这一句问话,王力强当真回答不出,他早年投奔哈巴门,原只为步子怡一人,于哈巴门的历史和武功均一知半解,现下离开哈巴门多年,更是不懂梓扬在说些什么。梓扬见王力强似懂非懂的神色,只道他是故作此态来讽刺自己痴心妄想,登时怒火填胸,再也忍耐不住,左臂一扬,向王力强脸上挥去。王力强见梓扬左边身子露出破绽,大喝一声:“着!”一拳击在梓扬肩头,只打得梓扬左肩连带左胸隐隐作痛。但如此一来,梓扬左手一掌也拍在王力强右胸处,登时变成了有功有守的局面。 明卡使徒其中之一,那肤色洁白之人名叫白天青,听得梓扬命令,忙奔下邢台去拾地上火把。刘岳欺到白天青身旁,一掌向他击去。白天青袖袍一挥,被刘岳左手攥住,右手火把跟着前送,直烧刘岳双眉。刘岳右掌拍出,火把登时熄灭。白天青一惊,便想跳开另找火把,哪知袖袍被刘岳牢牢攥住,这一跳竟然没能逃开。刘岳右臂抬起,向白天青左耳根处直击。明卡使徒另一人挥动火把抢上,白天青趁机撕下长袍,向后跳开。 刘岳将半截白袖袍随手一丢,说道:“好家伙,功夫不错嘛。” 白天青自出道以来从未受过如此挫败,怒吼一声,转身说道:“墨天黑,你从左边攻他。我来攻他右臂。”那黑肤男子应声答应,站到刘岳左边。 刘岳瞧着那黑肤男子问道:“你叫墨天黑?”那黑肤男子说道:“不错,怎样?”刘岳一呆,向白天青问道:“你呢,叫什么名字?”白天青冷冷的道:“哼,白天青!”刘岳眨了眨眼,立时想到这二人名字是分别取其成语“青天白日”和“黑天摸地”而得名,想明白此节,脸上不由得现出笑意。 墨天黑喝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好笑啦!”左臂伸出,手握拳状,直向刘岳撞来。刘岳转身避过,顺势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白天青欺到刘岳身后,刘岳使开“螳螂御敌术”,身形灵动,掌影翻飞,与明卡使徒二人周旋。步子怡在邢台上瞧的分明,心想:“师兄教我这套功夫时,我只道这功夫是在不敌之时做为守御之用,却想不到守御的同时,也可以反击。早知这套功夫有如此妙用,我该当好好研习才是。” 王泰脚向看守巴尔达等人的那两名对手攻去,吴天趁机解开巴尔达、林惕昆、李大实等人身上捆缚,哈巴门这边又多了五名好手。林惕昆铁棍被夺,当下折断一根树枝代为兵刃,向敌横扫过去。马妍梅中午一战左臂受伤,这时兀自疼痛,但仍是向步子怡那边奋力进攻。王雪双拳连连挥打,脚下步伐灵活多变,隐隐生风。王家拳不但可以单打独斗,于阵仗也十分受用,拳法精髓此时方才尽数展现,旁人见了,无不震惊。李浩、李大实、张佳等人都尽量离得王雪远远的,生怕她拳脚无眼,误伤了自己。 梓扬见自己的一众手下越斗越少,勉力支撑的只剩下二十余人,多数都已在瘫在地上喊叫呻吟,心想:“再斗下去我们必然要败,此刻情急,我需得尽快焚掉步子怡,以后之事以后再说不迟。”向白天青叫道:“快投掷火把!”白天青脚下便有一支火把,但他见梓扬也在邢台之上,这火把便不敢投掷。梓扬又喝道:“快点啊!”白天青应一声:“是!”左臂抵住刘岳踢来的一脚,又脚踢出,将火把踢向邢台。 刘岳见火把向邢台飞去,惊叫一声,飞身赶去拦截,腰椎忽然一痛,摔倒地上。只听墨天黑笑道:“刘师兄,原来你就这点手段啊!”墨天黑拳上造诣不浅,内功虽不及刘岳精纯深厚,但想阻拦刘岳奔向邢台救人,倒也并非难事。刘岳抬起头,只见熊熊大火已将邢台裹住,那邢台之下早已堆放了无数干草,遇到火苗便即燃烧。火光冲天,将四周照应得如同白昼。 刘岳起身便向邢台奔去。白天青展开轻功,跃到刘岳面前,笑道:“别走嘛,再陪哥哥我斗上几个回合啊。”话音刚落,身旁飞出一人,迎面打来一拳。白天青一惊,忙伸手格挡,哪知仍迟了片刻,左边脸颊中了一拳,肿起一大块,火辣辣的疼。白天青大怒,向那偷袭之人瞧去,见她身材娇弱面色白净,正是中午才交过手的王雪。王雪转头说道:“师兄,你快去救人,我来收势他们。”刘岳在王雪肩上轻轻一拍,低声道:“你自己小心,师兄很快就回来助你。”话音刚落,便发足向邢台疾奔。 邢台四周的干草已呼呼燃烧,梓扬与王力强一边打一边向邢台中间移步,躲避火势。步子怡被缚于邢台正中位置,见王力强靠近,大声叫道:“王力强,你快走。火烧起来啦!”见王力强不答,又道:“你再不走可就来不及啦!”她虽厌恶王力强,却也不愿见他为了自己枉送性命。王力强喜道:“早知你会如此关心我,我即刻被烧死也不枉此生啦!”精神一振,加快招式猛攻。梓扬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本想趁火势再猛一点,便转身跳下邢台,到时就算王力强功夫再高出十倍,也来不及解步子怡的捆缚,救她脱出火海,心想王力强毕竟不是东海龙王,总不至于能喷水灭火?哪知王力强招式一变,将他右臂引住,一时脱身不得,草堆烧得极快,遇火即着,火势远比自己预想的更快更凶,这一下算计有误,自己也陪着深陷火海。 刘岳数次向邢台上疾闯,都被火势阻回,最后一次衣袖被火苗挂住,险些烧伤,只急得他大声怒吼。 李浩、王力杰等人这时已将余敌一一除去。只明卡使徒二人还在与王雪相斗。 白天青一声低啸,袖袍挥出,环住王雪双臂,墨天黑一拳打出,直向王雪胸口心脏处击去。王雪无法闪避,暗叫一声:“不好,我又要死啦!”抬腿向白天青小腹猛踢,心想:“我死前将你重伤。” 蓦地里人影一闪,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叫。王雪早已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忽然发觉自己并未受伤,心里一奇,却见白天青与李浩双双倒在地上。原来李浩见王雪命在顷刻,飞身赶来,代王雪受了对手一招。白天青受伤倒地,却是因为王雪踢出的一脚正中他小腹要害处。 张冠华、李大实、吴天奔到墨天黑身后,吴天叫道:“你这个……使徒,束手就擒吧。”墨天黑冷笑道:“抓得住明卡使徒之人,还没生出来呢。”将白天青扶起,怪叫一声,倏地转身,奔到对面山丘之上,向山下逃去。张佳、巴尔达等人见他于瞬息之间奔出数十丈之遥,无不膛目结舌,均想这种轻功当真罕见,何况他身旁还扶着一人。 丛林森喝道:“小子,哪里逃!”亮出弯刀发足追去,他自负轻功甚佳,远超常人,哪知追出不远便失了敌踪,心头一凛,只得大踏步走回,他不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微一迟疑,说道:“天黑了,我看不见他身影,这才失手让他逃了。”想想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又道:“我打了一天,腿都酸了,不然他决计逃脱不掉。” 王雪将李浩扶起,见他双眉紧颦,双眼紧闭,似是昏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李浩有气无力的道:“王雪,王雪,你还好吧。”王雪心头一宽,想到李浩重伤之余还在担心自己,不禁大为感动,在李浩头上轻轻抚了一下,柔声说道:“我没事,谢谢你,李浩。”却听李浩迷迷糊糊的又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叫人担心。”王雪微微一笑,在他头上又抚了一下。 众人见李浩无恙,纷纷走向邢台,只见大火已烧的十分凶猛,一股股冲天的火势中,依稀可见王力强正与梓扬大呼酣斗。众人急欲救火,但在附近找了一圈,别说是江水河水,就连一口井也见不到,想是梓扬搭建邢台之时,怕刘岳等人救火,是以将邢台搭在此处偏离水源之地。林惕昆用树枝拨开几根烧着的干草,手中树枝很快被烧断半截,无法再用。 火中只见王力强退后一步,哈哈笑道:“浑小子,你心肠歹毒,妄图加害我师妹,现下好了,当真是报应不爽,你要陪着她一起死了。”他见火势已大,自己今夜是一定会与梓扬一同烧死在邢台之上,倒也不急着动武拼命,说着又向后退出一小步。梓扬已被烤的满面通红,浑身乌黑,自知无幸,厉声喝道:“我要你先一步去死!”双掌一搓,便要上前动手,忽然心想:“这姓王的武功比我高些,动起手来多半是我先一步死去。”一掌打到中途忽然转了半圈,向步子怡胸口击去,只想:“要这女叛徒死在我前面,我可就不吃亏了。”步子怡被缚于木柱上动弹不得,王力强一拳挥出,隔开这一掌,叫道:“梓扬,你冲我来!” 梓扬冷笑不答,双掌齐推,向步子怡头顶击去。王力强大惊,抢上一步,一脚踢过,要卸去他掌上劲力。哪知梓扬双掌一翻,无声无息地在王力强胸口一拍。王力强胸口一酸,险些晕倒。梓扬低吼道:“凭着这一手功夫,担得起掌门人职位吗?”步子怡叫道:“王力强,你不必护着我,快点打死他。”王力强中了一掌,只觉浑身酸痛难当,听步子怡叫嚷,只苦笑不答。 梓扬脸现怒色,喝道:“你放着好好的堂主不做,胆敢来坏我的好事,我要先将你的心上人活活打死。我要让你亲眼瞧着她死。反正我也活不了啦,黄泉路上你再找我报仇吧。”抬起手掌,便向步子怡头顶劈落。 王力强怒火填胸,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一时只觉浑身真气大盛,急于发泄,当下不顾一切地向梓扬扑去。这时火势已烧的二人几无立足之地,梓扬见王力强扑到,便是想左右闪避也已不能,情急之下灵机一动,纵身跃过王力强肩头,跳在他身后。王力强身子尚未落地,忽然转身,大叫一声,一招“回龙拳”猛地打出。梓扬见他竟能在空中转身,只惊得目瞪口呆,大骇之下慌忙抬起双掌护在面前,只听地砰的一声,王力强拳锋连同梓扬双掌一起撞在梓扬的头顶。王力强功力深厚,这一拳竟然将梓扬拍出来抵御的双掌一齐撞回。梓扬鼻中登时喷出鲜血,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直如醉酒一般,喃喃的道:“我是教主,你们……你们斗不过我……”脚下一仄,倒下邢台火海之中,顷刻间大火烧遍全身,眼见是活不成了。 众人见王力强将梓扬除去,心头大快,但想王力强也决计难逃火海,谁也叫不出好。 王力强却丝毫不以为意,转身对步子怡轻轻一笑。步子怡见他浑身狼藉,眼神中满是爱意,心中大恸,哭道:“你要陪着我一起死了。”王力强哈哈大笑,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脚下运劲,将捆住步子怡的那根木柱底座踢毁,连同步子怡一起扛到肩上,大叫道:“刘岳,我将她掷过去,你接住了。”刘岳知王力强膂力惊人,步子怡又不甚重,这一掷当可令步子怡脱离火海,大声叫道:“我在这里!” 王力强听准刘岳说话方位,将木柱调整好角度。这时火头已烧到王力强后心,将他一条背心烧破了好几个缺口,王力强神色自若,竟似失了知觉一般毫无痛苦神色。正要将木柱投出,忽听步子怡哭道:“王师哥,我逃了出去,你怎么办呀?”她过去恼恨王力强一再纠缠自己不放,甚而因爱生恨,追杀自己众位师兄妹,多年来只以名讳相称呼,但此刻见他不顾性命相救自己,恨他之心登时全消,便尊了一声“师哥”。王力强心头一软,温言道:“好孩子,你别怕,如果有来生,师哥还会不要性命的来保护你。”运出全劲,将步子怡猛地掷出。 刘岳见木柱飞至,纵身跃起,一把拖住,哪知王力强功力甚深,这一拖之下立觉木柱劲力十足,难以抵挡,当即使出哈巴术中的一招“绵手”,身子随着木柱下落之势坠到地上,向左缓缓旋转。他转到第五圈时,木柱的劲力也已衰竭,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将木柱放正。马妍梅走过来解开步子怡身上绳索,见步子怡虽被烧得衣衫破烂满面灰尘,身上却并无大伤,这才放心。 此时大火已在邢台上噼啪噼啪的燃烧,王力强的身影早已不见。王雪想到自己又一个亲人将要离开人世,又想倘若母亲在此,必会不顾一切的冲进火海里,胸口一酸,不由得伏地大哭,叫道:“哥哥,哥哥……”火中突然传出王力强的声音,喃喃的道:“绝世奇事传千里,最好交情见面初。如此畏途须阅历……”说到这里,声若游丝,悄然而绝。 步子怡紧紧抓住刘岳手臂,怔怔的流下泪来。众人心想王力强一生造业万端,今日丧命实是死有余辜,但想他狠恶乖戾,源于误入情障,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今夜他为救步子怡毁灭了自己,思之恻然生悯。 刘岳想起与王力强的同门情谊,那时他聪明颖悟,师兄弟间手足情深,不料今日竟会是如此结局,心下黯然,不禁长叹一声。 四十六、巨犬悍掌 一场大火烧了近两个时辰,好在邢台周围没有枯草树木,火势不至扩散。待火燃灭,王力强早已变为一具白骨,众人挖土成坑,就地将他埋葬。刘岳、李浩、步子怡等人依着哈巴门的门规,向土丘弯腰行李。王力杰更是伏地大哭。 众人葬了王力强,便纷纷散去。李浩、张冠华、马妍梅等人已两天两夜没合眼,此时早已倦的头晕眼花,众人一路无话,慢吞吞地往回走。 这天早上,众人吃过早饭,刘岳起身辞行。王雪一怔,忙问:“师兄,你要去哪?”吴天说道:“师兄要继续他的游历生涯,天南海北的走上一走,顺便看看各省的诸位同门。” 刘岳说道:“我门派解散之后,众位师弟师妹各奔东西,有人在县城里开了武馆;有的人隐居起来,就像你们;还有不少人不再习武,回老家去耕读一生。我近年来四处游历,每到一处,便要去看望一下暂居在当地的师妹师弟。这一次来勃子镇,一来是看望你们,二来也因为震武大会开赛,我来凑个热闹。”刘岳游历之事,众人除王雪外均已熟知,刘岳说出这一番话,是特别对王雪解释。 王雪笑了笑,说道:“那些放弃武学,回老家去耕读的师兄们却可惜了,他们若能坚持练武,日后未必不会成为武林高手。”这话说出后,忽地想起母亲,心想:“我妈妈不也是逃离了江湖生涯,隐居起来了吗?耕作劳读的生活多么枯燥啊,怎么会有人坚持的下来?”却听刘岳叹道:“话是没错,不过成为高手那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们想得明白,归于田园,那其实也很好。王雪,我本来早该南下去看望胡静师妹和孙跃师弟,但却遇上你哥哥的事情,耽误了几个月。现下你们相安无事,我也要告辞了。” 王雪见刘岳洒脱自若,确实像个走南闯北、游览各地名胜的江湖人,心中好生向往。她出身武学世家,性子又是大胆多动,跟随母亲餐风沐雨多年,心里只觉这样的风霜生活才是江湖人该有的正常生活,反觉那些平淡度日的生活太过消极,而母亲现下却不知何处,思之不禁难过。忽然心念一动,只想在江湖上闯荡一番,顺便回到家乡看看,也许母亲就在家中的老房子里面度煮一壶清茶,等自己回去呢。 只听刘岳又道:“明年八月我再回来。明年八月的震武大会上,我再瞧你们大显身手。”李浩笑道:“好啊师兄,到时再让你瞧瞧我剪刀石头布的神功。”说着手握拳状,对着步子怡轻轻一挥。步子怡嘴角一撅,说道:“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起能赢我了。下一次我出布。”张冠华叫道:“喂,喂!你们忘了我吗?”李浩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也要陪着一起剪刀石头布吗?”张冠华道:“凭着我的功夫,自然可以夺魁,我为什么要与你猜拳决胜?”吴天大声笑道:“好,明年的震武大会上,我决计不再看什么故事书啦,我要好好打几场,然后和你们一起剪刀石头布。”众人谈起震武大会,便即兴高采烈的说个没完。 王雪忽道:“师兄,我也走。”刘岳一怔,问道:“去哪?”王雪道:“我也想出门走走,顺便回老家看看。我已经有十年没回家了。”侧头想了一会,笑道:“明年震武大会我就回来——将你们一个一个的打下擂台。” 刘岳一听大喜,说道:“你愿意在江湖上走一走,这可太好啦。在江湖上游历和在擂台上比赛,这是最好的两种习武方法,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你和其他师弟师妹见面。” 众人送刘岳王雪走出院落,便不再相送。李浩说道:“我好久没出远门了,也想出去走走,等开春采到草药,治好了宋大北,我就重出江湖。震武大会上,看看你们能不能从我手中夺下头魁。” 刘岳和王雪走出勃子镇,刘岳要南下去魏峰县看望同门,王雪回江南老家却需向东而行,二人走了一段大路便即分开。王雪虽久立江湖,但均是有母亲相陪,现下独自一人行走,心中不免空落落的。 黄昏时分,王雪已顺着勃子江,行至一片满是荒草野树的小径。那小径甚是偏僻,前后数里只有一家小酒馆,王雪便在这家小酒馆里打尖,要了一碗面条来吃。那酒馆甚小,不过是一个草棚,外带四张方桌。王雪在窗边方桌上坐下,心想:“这店面可真小,比包芳楠包姐姐开的面摊也大不了多少。”她草行露宿惯了,也不嫌酒馆简陋,见对面方桌上坐着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那妻子肤白貌美,一根一根的吃着面条,丈夫身材消瘦,长发披肩,温和的看着妻子,偶尔抬起衣袖轻轻擦她额上汗水。 王雪瞧着这对夫妻,心想:“再过两年,我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嫁给谁好呢?张冠华暴躁易怒,若是嫁了他,我们俩还不得天天打架?吴天呆头呆脑的像个当儿子的,可不像是丈夫,李浩嘛,他,他……”一时想不出李浩如何,心中隐隐觉得嫁了他未尝不可,又想:“我若是嫁人了会怎么样呢,会过着粗茶淡饭、相夫教子的生活吗?这样活着可无聊的很,我何不嫁给步子怡或者马师姐?”想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对面桌那个女子正巧吸进一大口面汤,不住的咳嗽,那男子忙在妻子背上轻轻拍打,二人听到王雪大笑,只道她是在嘲笑自己,齐向她瞧了一眼。王雪脸上一红,忙起身道:“对不起,对不起,一场个误会,我,我……”一连说了两个我,后面的话却接不下去,心中的想法毕竟不便出口。那男子露出笑意,起身说道:“江湖儿女,何必如此拘泥?你不必慌张。”那女子并不起身,只向王雪微微一笑。王雪应道:“是。”又坐下来,心下琢磨:“婚后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呢?”少女情怀,自有一番遐想。 忽听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四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壮汉大步走近,一人大叫道:“掌柜的在吗,来两壶酒,切一大盘肉,再来三斤馒头。”那掌柜正捧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见来人气势汹汹,忙陪笑答应。一人在王雪身旁坐下,在桌上重重一拍,对王雪喝道:“我们要坐窗边,你滚到那边吃去。”王雪双眉一竖,便要发作,却听那大汉叫道:“我们是巨犬帮的,识趣的就滚远些。”王雪没听说过什么巨犬帮,想是最近才成立的帮派,心想:“我该当学着刘师兄那样沉稳一点才好,可别像张冠华那样暴躁。”起身走到另一张桌旁坐下,忽然心想:“你们四个人,却叫了三斤馒头还有酒和肉。这哪里是四个人,分明是四头猪。”脸上不禁现出笑意。那掌柜跟在王雪身后将一碗面送到她面前,见她挨骂之后竟然还在笑,心下好生疑惑,却不敢发问,走到后厨为那四人做饭去了。 王雪吃了两筷面条,嘬了一口面汤,只听适才咆哮自己那人叫道:“听说我们昨天又有四个人折在胡静手里,此仇若是不报,可枉了我们四大地王的名讳。”王雪听到“胡静”二字,心头一凛,凝神听了起来。胡静是李浩、张冠华等人的师姐,王雪曾多次听李浩提及,众人都说她功力高深远超侪辈,王雪虽从未见过,崇拜感却油然而生。 又听另一人说道:“这个胡静嫁了孙跃之后,功夫丝毫没落下,夫妻俩联手而上,原也不是我们四人对手,可我听说胡静还有个师兄,近日就要到了。外头盛传她这位师兄武功高强,只怕他们三人联手,我们四人难以抵敌。”先一人又道:“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那胡静功夫再高,毕竟是个女人,我们随便一人,便能制得住她。至于那个孙跃,随便找两个兄弟拖住他就行,余下三人一齐打她的师兄,以三敌一,还不活活打死他?”说着四人一齐大笑。 王雪停下筷子,心想:“你所说的胡静的那位师兄,自然便是我刘师兄了。哼,对付你们,又何须我师兄亲自出马,胡静师姐和我两个女子联手,便足够打的你们哭天抹泪了,连我孙跃姐夫也没必要插手。” 掌柜的这时已将酒肉馒头捧出送上,那四人食量甚好,片刻间已吞下五六个馒头。四人接着便谈论起各家武功,有的说宁海尺拳中看不中用,不如本门巨犬掌灵活多变,有的说山西如意拳虚有其表,若是和巨犬帮相斗,一盏茶时分便会惨败。王雪听那四人说来说去都是在往自家的巨犬帮脸上贴金,心想:“宁海刘家的尺拳和山西赵掌门的如意拳,两种拳法都是外家功夫,你们专门拿外家拳法来作比较,想是你们习得什么什么巨犬掌,也是外家功夫了。我若是施展‘以虚御实’的哈巴术,当可胜过你们。哼,即便是以我的王家拳法硬拼内力,姑娘可也不怕你们。” 忽听一个大汉说道:“江南的王家拳法你们听说过吗?外面都盛传王家拳法凶狠难当,在外家功夫之中,仅次于铁人功。”王雪听他将王家拳法拍在第二,铁人功拍在第一,倒也不如何在乎,李察便是铁人功的好手,她在李察手下吃过败仗,知道铁人功凌厉凶狠,决计不输王家拳,心道:“你这人蛮不讲理,眼光倒是挺好。我王家拳法自然厉害得很,找机会要让你见识见识。”她本想一路回到江南老家,现下却打定主意,先要绕路去魏峰县瞧瞧胡静师姐如何收势这帮凶徒。 却听先前对自己拍桌子那大汉说道:“我呸,王家拳法要是真的厉害,王梓胜那龟儿子还能死的那么早?我看啊,王家拳法十有八九是浪得虚名。要说外家功夫,除了那个谁也练不出来的铁人功之外,还是我们巨犬掌最厉害。哈哈,哈哈。” 王雪登时大怒,那人所说的王梓胜其人,便是她父亲的名讳;她自幼丧父,父亲身形相貌在她印象中便如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影一般难以想象,正因如此,她最忌有人言语上冒犯先父,现下听人不但辱及父亲,还连带着贬低了自己的家传拳法,心下如何不怒。 只听那人又道:“王梓胜这孙子……”王雪厉声喝道:“他是你爷爷!”那人正说的兴起,听得有人插嘴,顺口便道:“我这个王梓胜爷爷其实浪得虚名而已,功夫不过……”说到这里,立时觉得这话不对,脸色一沉,转头对王雪骂道:“你这个臭丫头活腻了是不是!” 王雪右手一扬,两根筷子向那人双目疾射而去,左臂跟着甩出,将桌上那半碗剩面一同泼去。那人见筷子飞过,一惊之下忙低头相避,这人也当真有些手段,只见他仍是端坐木凳,身子不动,只将脑袋微微一晃,便避过了王雪全力掷来的筷子。 那人避过筷子,心头甚是得意,便想做个鬼脸嘲弄一下这女孩,哪知刚一抬头,一碗面条连同汤水迎面砸来,汤汁淋漓,浇得满脸都是。 王雪哈哈大笑,说道:“今日教教你嘴上积德!”那人大怒,抄起木凳便向王雪砸来。王雪跳到桌上,回手打出一记“反式拳”,她有意要教训一下这人,这一拳运出拳力,心想即便不将他打得鼻孔喷血,也要他鼻青脸肿,哪知那人将木凳一横,挡在面前。王雪这一拳击在木凳之上,将一张凳子击的粉碎。那人只震得双手酸麻,一张大脸全呈惨白,后退一步险些摔倒。王雪一击不中也是暗暗心惊,细看这人身材容貌,见他身材肥胖,留着的大胡子直垂到胸前,忍不住心想:“你年纪也不甚老,却留着长胡子,吃饭的时候不嫌碍事吗?”当下冷冷的道:“好小子,瞧不出你肥头大耳,身手倒也敏捷。” 那大胡子面露凶光,低声道:“我可也将你小瞧了。说,为什么泼你爷爷面汤,难不成因为爷爷我之前赶了你去别桌吗?”他身后那三人这时瞧出王雪功夫不弱,相继起身站在那大胡子身后。王雪笑道:“我听你将天下武学贬低的一文不值,我以为你很能打呢,这才想试试你的身手,却没想到,啧啧啧……”说着摇头咂了咂嘴。那大胡子勃然变色,叫道:“好,今日就让你这没见识的小丫头领教一下我的功夫。”双臂向上一翻,便要动手。 那掌柜大惊,急忙说道:“几位大爷,别打架,别打架,怎么跟小女孩一般见识了?”那大胡子叫道:“你再啰嗦,我连你一起收拾了!”那掌柜大声叹了口气,躲到后厨去了。 王雪见这大胡子只将两只小臂抬起,掌心向外,直像个站立的猛兽,心念一动,脱口叫道:“巨犬掌!”那人笑道:“好丫头,有点见识嘛!”身后一个消瘦的男子上前一步,在大胡子耳边低声说道:“她与我们无冤无仇,将她打死未免不合情理,打断她两条腿略作惩戒便好。”那大胡子不置可否,上前一步,左掌虚晃一圈,右掌向前拍出。 王雪适才见他这等站架,心中便在思索破解之法,但见这站架瞧着虽然破绽百出,甚而略显滑稽,一时却也无出奇制胜的良策。王雪见他右掌拍到,左手一晃,在他手腕处晃了一圈,卸掉他掌上来势,随即手指一勾,抓住他手腕。那人脸色大变,右掌忽地握成爪状,反抓王雪手背。王雪微微一怔,急忙撒手跳开,若不是她曾与擅使爪法的王力杰较量过多次,此刻手背早已被抓出三条血痕,饶是如此,心中也不禁惊慌。 那大胡子抬手指着王雪,大声叫道:“臭丫头,胡静是你什么人!”向身后三名同伴急道:“她适才的手法,决计是哈巴术无疑。”那消瘦男子瞧着王雪,冷冷的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手下容情了。”忽地抢上一步,身子向右侧过,右爪自下而上勾去,动作敏捷,倒颇向一条忽然窜出的野犬。王雪侧身避过,正落在那大胡子身旁。那大胡子双爪同时击出,直取王雪双臂。王雪此时若要施展擒拿手法,反将他手腕拿住,本来轻而易举,但如此一来,背后势需遭到那消瘦男子袭击,当下大喝一声,双拳击出,与大胡子双爪相抵,两人各自震退三步。那大胡子退了三步之后站到门边,王雪却是站到另外二人身旁。那二人一齐挥掌向王雪双臂拍去。王雪双拳同时打出,击向左边那人胸膛。左边那人又矮又胖,中了王雪一拳之后闷声坐到凳上。右边那人身材中等无奇,一头长发却甚是杂乱,打出的这一掌王雪再难避过,啪的一声,左臂中招。 那大胡子纵身跃到门边,防王雪逃走。王雪适才与这四人交手,已试出他们功夫不弱,倘若单打独斗,自忖还是自己赢面高些,但他们四人之中任意二人联手,自己便决计不是对手,何况四人齐上,瞧了那大胡子一眼,心想:“你辱及我爹爹,却被我淋了一头面汤,今日之事我们算是扯平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是要去魏峰县找胡静师姐的麻烦的,很好,我便去魏峰县等你们,到时我与胡静师姐和孙跃姐夫联手,再与你们打个痛快。”见那消瘦男子一步窜来,当即使出一招“地龙式”滚入桌下,将桌子扛在头上,向前猛力掷去,不等那桌子落下,便转身跃出窗外。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想是打翻了不少碗筷桌椅。 那长发杂乱之人大声叫道:“这丫头要逃,快拦住他。”快步奔出门口,身形三晃两窜,拦在王雪面前。王雪吃了一惊,适才于酒馆内相斗,已试出四人轻功极佳,比之丛林森、林惕昆更多出几分诡异,却没想到他能在顷刻间奔出满地狼藉的小酒馆拦住自己。余下三人这时也已走出,将王雪围在酒馆墙边。 王雪知这四人心狠手毒,不论是恐吓还是软言相求,四人也绝不会放过自己,何况她个性极强,宁死也不愿求饶,当下横过双臂护于身前,要做殊死搏斗,心想:“我拼命与你们斗上一斗,也未必便逃不了。” 四十七、单打独斗 面馆中忽然中走出两人,正是适才那对吃面的年轻夫妻,只听那长发丈夫笑道:“这小姑娘功夫不错呀,若非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她小小年纪竟会打出这等拳力。”那妻子只是微笑,并不答话。 王雪此际平安与否难料,听他出言赞扬,却也无心理会。那长发杂乱之人对那夫妻喝道:“你们滚开些,有你们什么事?”那大胡子却隐隐觉得不妙,拦在那长发杂乱之人身前,向那对夫妻拱手道:“我们兄弟四人和这小女孩有点过节待要解决,两位这就请吧,你们的面钱由兄弟我做东。”那丈夫笑道:“好意我多谢了,不过饭钱我已结算,不劳你们费心。我不是富家公子,但两碗面钱却还拿得出来。”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大胡子被他一个钉子碰回,怫然不悦,心道:“待打发了这哈巴门的女孩,瞧我怎样收拾你。”转身使出一招“滴水穿石”,向王雪胸口击去。王雪运开哈巴术,卸掉他拳力,左臂又与那消瘦之人抵住了。这时那矮胖汉子也奔了上来,一声怒喝,发掌击王雪背心锁骨处,竟是要一击将她双肩打脱。王雪右臂运劲,甩开那大胡子,就地一招“滚刀式”向前疾闯。那身材消瘦之人喝了一声好,与那矮胖之人一起抢上,一个发掌拿她右臂,一个伸掌拍她左膝。王雪又使出一招“地虎式”,从二人间隔的缝隙中窜回。如此一来,王雪虽不至受伤,却又被逼回了墙边,逃脱不得。她左臂适才中了一掌,当时还不觉得怎样,现下游斗久了,只觉左臂隐隐生疼,连抬起一下都已十分吃力。 那大胡子正要发掌在上,忽听适才陪着妻子吃面那长发男子大声说道:“且慢!”那大胡子一怔,收回掌力退了开去,问道:“你要怎样?”那男子笑道:“这小女孩功夫不错,如果就这样被你们这等人物击毙,那实在是可惜了。也是我好管闲事,看不惯你们四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小姑娘,你们瞧在我的金面上,今日暂且放过她,如何?”这人面色和善,言语温雅,词锋却甚是咄咄逼人。 那大胡子心想:“别人求情之时一般常说:‘看在我的薄面上,算了吧。’你却说‘看在我的金面上。’哪有人如此不要脸,求人之时还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但见这人面容整洁,文士打扮,嘴角边留着一点胡渣,隐隐然有点“大隐隐于市”之感,心头一凛,说道:“请教阁下的万儿?”他身后三人这时也驻足不前,四人均知这文士话虽说的客气,倘若自己一定不给面子,硬要动手伤人,这文士定会出手阻挠。 王雪向来不服软求人,听那文士说什么“放过她”这等言语,那显是代己求人了,心头不禁难堪,但此刻不便多言,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听那文士说道:“不敢,不敢,陛下姓邱,大名海波。”众人听到“邱海波”三字,登时大惊,虽听他以“陛下”、“大名”这类又狂妄又好笑的词汇自称,却是谁也不敢笑出声,不敢骂出声来。 邱海波成名近十年,凭着一双铁拳将鬼头门打的一蹶不振,江湖上无人不知。王雪惊道:“您便是邱海波邱师傅吗?”邱海波笑道:“小女孩,王家拳法打得好啊。想必你是王梓胜的传人了。”王雪点头道:“邱师傅,我叫王雪。”邱海波的大名,王雪幼时多次听父母提起,虽然他下盘功夫和内功未必便是上成,但拳上的造诣却十分深厚,绝不再父亲王梓胜和哥哥王力强之下,因此言语上便客气很多,何况这人还出面帮自己解围。 围攻王雪那四人听她二人对答,心中均想王雪忽然向自己发难,自是因为适才言语上辱及他亡父之故。那大胡子心想:“邱海波的功夫,江湖上无人胆敢小觑,他那老婆想必也不甚弱。王雪这臭丫头得他二人相助,我们多半不能讨得好处了。今日暂且放过她也好,反正相互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转身向身后三人瞧去,见那矮胖子和那长发杂乱之人也是面露为难之色,似乎也颇有息事宁人之意,于是对王雪说道:“好吧,今日瞧在邱师傅的金面上,我便放过你。” 忽听身后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你们四大地王今日折在一个臭男人和两个小女人身上,这是何等丢人之事?”大胡子喜道:“大师兄!”与那三名同伴一齐转身瞧去,只见小路上缓步走来一人。 王雪见这人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又高又壮,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待那人走近,大胡子等四人一齐下拜,齐叫道:“大师兄,大师兄!”那大师兄哼了一声,高声骂道:“亏你们还有脸叫我师兄!倘若你们四个人齐心合力,还不能将这三人活活打死,那还有什么颜面留在我巨犬帮?”他说“这三人”三字时,只向王雪和邱海波轻轻一指,神色间对这二人似是丝毫不放在眼里。那四人纷纷说道:“是,是。”“大师兄说的对啊。”只听这大师兄又问道:“你脸上的葱花面是怎么一回事?”那大胡子脸上一红,喏喏的道:“这个,这个……” 那身材消瘦之人心想:“大师兄如此狂傲,自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文士便是鼎鼎大名的邱海波。”于是轻声道:“大师兄,这位是邱海波邱师傅。”说着嘴角向邱海波一努,神色间还有这样一层意思:有邱海波这等人物在这里,自己一干人决计讨不了好处。 那大师兄瞧了一眼邱海波,说道:“游行拳未必便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功,你们有什么好怕的?”邱海波听到“游行拳”三字,脸色微变,心想:“我的游行拳法天下闻名,盛名不在王梓胜、王力强之下,他知道我身有此技,竟然还敢如此狂妄,想是对自己的一身功夫颇有自信,我可不能太过小瞧于他。”却听王雪笑道:“你们的巨犬掌可也不如何厉害呀,适才他们四个人如果不是一齐过来欺负我,而是轮流来和我对打,这会他们只怕早已被我打得趴在地上学小狗摇尾巴了。”她想起与李大实等人相遇时,曾以言语挤兑他们与自己单挑,此刻有意将话说的难听些,以便激得这些巨犬帮的人一对一的来决胜,心想:“他们五个人若是一拥而上,邱海波再厉害十倍,也未必抵敌得住,倘若打擂台似的单挑,我们这边赢面还是很高的。” 那大师兄果然中计,大声喝道:“你这死丫头胡言乱语些什么!好,我今日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我们这边派出三个人,和你们三个一对一的单打,倘若你们打赢了,我今日便不再为难你们,若是你们输了,就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王雪心想如此甚好,但却不便代邱海波做主,转头去瞧邱海波,求他意见。邱海波笑道:“那好的很呀,我正想出手教训一下你们呢,怕只怕你们不战而逃,扫了我的好兴致。我们这边自然是我们三人出战了。不知你们这边由谁来出战呢?”那大师兄低沉着嗓子说道:“我自然是要出手伤你的。余下两人你随便挑选好了,免得到时你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说着向身后四人一指,要邱海波选人。 邱海波冷笑一声,说道:“王雪,你来选人好啦。”王雪瞧了一眼那个大师兄,心想:“他们四人之中,一个掌法精妙,一个身法快捷,另外两个内功不弱,四人各有所长,派谁出战其时都是一样。你心中雪亮,却要做假人情让我们选人,我可不选。”于是说道:“我们跟你们又不熟,怎么会知道他们四个谁能打谁不能打。我看还是你们自己选人的好,这样公平。” 那大师兄随意向后一指,说道:“你们两个,来陪他们斗上几手。”他这一指正好指在那大胡子和那身材消瘦之人身上,二人各自上前一步,齐声称是。那大师兄又道:“南和,你打头阵,我来最后收场。”那大胡子点头道:“是。”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谁来挨揍?” 王雪心想:“原来你叫南和,好奇怪的名字。”随口问道:“你妈妈当年为你起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那大胡子南和一怔,顺口答道:“我的名字是先父起的。”王雪说道:“哦,那令尊当年起名之时,又是如何想法呢?”大胡子南和大怒,厉声道:“管你什么事!你们哪一个上来领死?” 邱海波冷笑不答,显是要最好一个出手,与那大师兄一决雌雄。王雪心想:“那大师兄和邱师傅两人,谁的功夫更深我不知道,但邱师傅名头如此之大,料想他功力绝对在我之上,倘若由他来打这大胡子,那必能得胜。我收拾他身后那个瘦猴,应该也不难。可是如此一来,邱夫人便要和那大师兄做最后对决了,瞧她白白净净的又瘦又小,哪里像个武人,只怕她一上来便要被他们那狂妄的大师兄重伤。”忽然又想:“我还不是一样白白净净的又瘦又小,我的功夫可高强的很呀!”不由得放声大笑。 大胡子南和说道:“死到临头了,也亏得你笑得出来。你们到底想没想好哪一个先上。”王雪笑道:“对付你这样的小角色,哪一个先上还不是一样?我们这边自然便由武功最弱的我来收拾你了。”她算计已定,前两场就由自己和邱海波出战,这两场赢下之后,第三场认输便了,到时三局两胜也是自己这边赢了,倘若他们翻脸不认,要恃着人多用强,那也无可奈何了。 那大胡子南和原只怕邱海波一人,见对手是王雪,登时放心,说道:“妙极妙极,我便陪你走上几招。”王雪呼一口长气,说道:“你出招吧。”南和知王雪功力不浅,自己未必赢得下她,听她要自己先行发招,心想如此最好,虎吼一声,左掌自下而上拍出。王雪右手一晃,反拿他手腕。南和适才在这一招上吃过亏,见王雪手腕晃动,急忙转动手掌,反击她右肘关节处。王雪右臂绕了半圈,环住他左侧腋下,左手跟着挥出,直向他喉咙处抓去。南和忙抬起右臂相隔,哪知王雪这一招原本便是要他伸出右臂。王雪左手顺势抓去,一把拿住他右手手腕。此时南和双臂皆被王雪制住,动弹不得,身体又与她紧挨,不便抬腿将她踢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连叫:“我小瞧她了!我小瞧她了!”脸上微有难堪神色。 王雪正想开口说两句嘲弄的言语,忽听那大师兄冷冷的道:“左臂反抢她腋下要穴!”南和如梦方醒,左臂向内一勾,撞在王雪辄筋、渊腋二穴,将她小臂揽入怀中。王雪小臂一痛,连同整个肩膀也觉得难受,忙奋力将手臂回挣。但这样一来,她与南和立时拉开了几寸距离,南和趁机抬腿,猛踢王雪小腹。王雪提起左膝,阻住对手这一踢,左拳顺势打出。南和右掌挥出,要黏住王雪右拳,与她比拼内力。蓦地里听到大师兄一声大吼:“快向后躲开!”南和一怔,急忙撤回右掌向后跳开,左边脸颊擦着王雪的拳锋而过,只觉王雪打出的一股拳风凶猛强劲,将面颊刮得生疼。南和又退开一步,心下暗自惊惧,心想:“幸而得大师兄提醒,不然适才与她比拼内力,我决计比拼不过,此时早已被打摊在地。” 邱海波指着王雪,向那大师兄喝道:“你们要不要脸,这分明是集两人之力来打她一人!”那大师兄目光如电,狠狠的道:“我又没有插手帮忙,怎么算集两人之力?难道我说说闲话也不可以吗?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开口说话呀!”他心中雪亮,邱海波的武功与王雪并非一路,邱海波若是出口指点王雪,只会扰乱王雪思路,令她输的更快。邱海波一时不易反驳,哼了一声,转身去瞧王雪相斗。 这时王雪已使出王家拳法与南和快招狠斗。只见王雪忽地打出右拳,与南和左掌相撞,南和被震得退后数步,王雪身子却只一晃。那大师兄厉声喝道:“连对手的内力强弱也瞧不出来,你这么多年都学什么了?”南和脸上一红,见对手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心想自己与她斗成这样,那已经是颜面扫地了,倘若不能赢下这一场,那从今而起当真是没脸见人了,猛地里尖啸一声,身子斜窜而起,向王雪腰间劈过。王雪腰身一扭,要闪到南和右侧发拳击他,哪知南和手掌拍出中途,忽地变了方向,随着一声怪叫,直向王雪胸口袭去。王雪大惊,但见对方招式已逼近心窝处,此时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招式都已不及,忙向后跳开。南和一声怪叫,跳到王雪左侧,不待王雪侧身相抗,又忽地转向王雪右侧。王雪正要转向右侧抵敌,忽见南和一声啸叫,又窜回自己左边。南和右掌猛地打出,正中王雪肩头。王雪身子跌出数步,总算没有摔倒。南和连声怪叫,每叫一声,便转换一次方位。王雪听他怪声叫啸,心中早已烦躁,又见他围着自己东游西转,更觉头晕目眩,几欲晕倒,总算她内功不弱,勉力支撑了数招,心道:“巨犬掌果然名字不虚,发掌的人像极疯狗。”但却无法破解此掌,心中不禁惶急。 忽听身后邱海波说道:“他招式其实简单的很,除了叫声难听点之外,就是发招之人得了失心疯,你只要比他更疯,就能赢他。嘿嘿,这不是比武,倒像是市井小人打架,哪个更狠更硬,哪个便能打赢。”他旁观者清,将南和的策略招数瞧的一清二楚。王雪一听,心想:“邱师傅说的有理。装疯卖傻我难道还不会?”于是运起王家拳法的步伐,跟着南和左右转圈,每旋转半圈,便变换一下方向。南和若是提前变换方位,王雪便跟着抢步,有时不等南和有所变动,王雪自己先行转变步伐方位。如此一来,南和固是无法发招击打王雪,王雪却也无法向南和发招,二人相互围着对方来回转圈,直如两条疯兽相互游斗厮打一般,只是王雪毕竟是女孩,老不下脸来像南和一般怪吼怪叫。旁人见王南二人在方圆不过十余尺的空地上相互奔走,却一招不发,既觉眼晕又觉无聊。 其实,招数诡异、加之扰人心神的怪叫乱吼原是巨犬掌的一大特点,只是南和所学有限,施掌之时虽然现出了三分疯狂之意,却没能将出其不意的招数尽数打出。饶是如此,王雪从未见过这般怪异的掌法,一时倒也奈他不得。 两人又呼呼旋转了数圈,地上已洒落了不少汗水。王雪适才与巨犬帮四人酣斗,内力消耗不少,这时一点一点的支持不住,渐觉双腿酸沉,脚尖只能贴地滑行,却无法似先前那样悠然的抬腿奔走。忽见南和方向一变,转身一声怪啸,挥起双掌猛向王雪胸口击去。王雪心念犹似电闪:“你也没力气了,想孤注一掷的出奇制胜。”于是猛地运起双拳,与南和相抵。 众人猛听得啪的一声,见王雪双拳与南和双掌抵在一起,两人头上丝丝冒着热气。左首边邱海波夫妇,右首边巨犬帮四人不约而同地上前两步凝神观看,众人均知此刻到了高下立判之时,这第一回合的成败便在此刻。只见王雪眉头微皱,双臂渐渐向后缩了一寸,似是内力不足,抵御不住。南和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双掌加劲前退,又将王雪双臂向回推了两寸。 邱海波夫妇对望一眼,心中均知王雪此刻若是向后退开,势必受对手大力震荡,即便她内力精强不至受伤,只怕也无力与之相斗,南和当可凭此一招坚称胜败已分。这种比拼内力的对决难以取巧,邱海波眼见王雪即将落败,却无法无法可想,不由得一声长叹。 四十八、胜负难料 南和运劲再次将双掌向前推送,满拟再将王雪双臂逼退几寸,谁知这一次却不知怎的,王雪双臂竟不再后退。南和眼见便要得胜,心中不禁焦急,又连续发功向前撞了两次,但王雪只身形微晃,双臂兀自挺立。南和心头一凛,渐觉不妙,抬头瞧去,只见王雪面色平静,丝毫不见心焦气馁之态。 南和急不可待,将全身劲力运至双臂,陡然间大喝一声,双臂向前猛推。不料就在这力已发出、却未击中的瞬息之间,王雪竟似内力全无一般,身体随着这股大力倏地向后飘出。此刻南和正集中全劲向前发力,虽见王雪退开,掌上劲力一时却哪里收得回来,只听咔嗒一声,双手手腕一齐脱臼。他这一招本来无论是打空还是被对手抵挡荡开,都无关紧要,不过是白费了一点气力,却偏偏是在与王雪争强较真的关键时刻,不顾一切地向前猛打,这才着了王雪的道,身体向前一仄,俯身跌在地上。 王雪抬脚轻轻踩在南和左肩上,笑道:“怎样,服了吗?”她先故意示弱,诱南和发劲,再忽然跳开,令他的内力打脱而败,无论是计谋还是功力皆巧妙之极,倘若她一个不慎没能及时闪开,此时倒在地上的只怕不是南和,而是她自己了。南和痛的面色惨白,说不出话,只得勉强点了个头示意投降。 邱海波喝了一声:“好!”随即仰天大笑,邱夫人也是面露笑意。南和那大师兄向王雪狠狠瞪了几眼,心中却也不禁佩服她的胆识,上前一步,说道:“你们得意什么,后面两场比拼你们可未必能胜。你滚回来吧,别躺在那里丢人现眼了。”这后一句话是对南和说的。南和双腕脱臼无法撑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力站起,脸上神色沮丧之极。王雪见他这副模样,怜悯之念油然而起,拦在他面前,闷声不响的抓起他双臂,将他手腕接好。旁人虽明知哈巴术中有卸骨医骨的绝活,然见她这几下手法潇洒利索,也是又惊又佩。 那身材消瘦之人快步走到空地上,向邱海波身旁那女子拱手为礼,说道:“鄙人黄雷,请教邱夫人的高招!”他想邱海波是一定要与大师兄打上一场的,那这第二场对决,对方出战之人必是邱海波的夫人了。邱夫人微微一笑,向前迈出。 王雪此刻方知这人原来叫做黄雷,见邱夫人走出,忙伸手将她拽回,笑道:“姐姐你别急。这第二场对决嘛,我看还是让邱师傅来好啦。邱师傅是好武之人,早想一试身手了。”邱夫人一怔,一时不明白王雪的意思,侧头去瞧丈夫,求他意见。那大师兄头脑转的飞快,早已猜到王雪心中想法,忍不住叫出来:“好啊,你这臭丫头,你想让这姓邱的赢下我师弟,这样一来你们赢了两场,第三场的胜负就无关紧要了,是也不是?”王雪被他瞧破了心事,索性直言道:“不错,怎样?”那大师兄凶道:“你若是有胆跟我耍这小聪明,这第三场比试,我便将这小女人打得筋断骨折,到时你们就算赢了比试,只怕也高兴不起来吧?我实话告诉你,凭着我的功力,将这小女人重伤绝非难事。” 邱海波听他如此说,脸上不禁变色,却听王雪笑道:“这个当然,你大师兄武力过人嘛。不过,邱师傅如果侥幸赢下这第二场比试,那这第三场比试尽可免去,这第三场比试我们不打了,算你们赢下一场好了。你大师兄何等威名,岂能出尔反尔再来为难我们?”说到这里还当真怕他出尔反尔,输了不认,强行动武为难自己,于是又道:“这等卑鄙小人也决计做不出的无赖行径,料想你这个做师兄的更是不会去做了。” 那大师兄勃然大怒,大手一挥,身后四名师弟一齐抢上一步。邱海波森然道:“怎么,你恼羞成怒,想恃强逞凶吗?”那大师兄吼道:“邱海波,这第二场比试就让你老婆上,她若是赢了,今日便放过你们;若是输了,你便与我打这第三场。戏耍如此阴谋诡计的算什么英雄好汉!”王雪叫道:“你如此强词夺理,便算得上是英雄好汉吗?你……”话说到这里,被邱海波挥手拦住。邱海波眼见今日若不由这狂妄的大师兄所说,对方便要一拥而上,自己夫妻二人和王雪这小丫头绝难平安而去,何况他心中早就憋了一股火气,想要出手与这大师兄斗上一斗,当下便道:“好,我依你所言便是。倘若你们这第二场也输了,那这第三场我也要和你好好较量一下。”那大师兄冷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听得邱海波这一句话,倒也不如何在乎这第二场的比试结果了,心想:“这一场比拼若是我们还输,那第三场比赛我好好收拾一顿这邱姓小子倒也解气。倘若我们这一场赢了,那这第三场比赛,我不但可以收势邱海波,连同他老婆和那个哈巴门的臭丫头也可以一起收拾了。”走到一旁石上坐下,凝神观战。 邱夫人见再无异议,上前一步,站到黄雷面前,向他挥挥手,示意要他先行发招。黄雷心道:“瞧你又瘦又矮又白,若不是先天身体不良,便是养尊处优惯了,对付你这等小女人,可没必要先行发难惹人笑话。”哈哈一笑,说道:“邱夫人,还是你先出招吧。你这时若是向我投降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邱夫人嘴角微动,却并不答话,仍是挥手示意黄雷出招。黄雷喝道:“一句话也不说,难道你是哑巴吗?”他见大师兄和邱海波越说越僵,此事决计无法妥善处理,因此言语上一再咄咄逼人,以免稍后碍于颜面无法撕破脸动武。 王雪心念甫动,立时想到自从与邱海波夫妇会面,邱夫人始终一言不发,只怕她当真是个哑巴,忽然又想:“邱夫人既能听到我们对话,足见她双耳无碍,她不是哑巴。”只听邱海波冷冷的道:“我这夫人过于腼腆害羞,性子又是文静之极,她一天当中也只跟我才偶尔说上一句两句话,跟外人是决计不会吐出一字。你别见怪。”黄雷笑道:“既然这样,我打到她跪地开口求饶不就好了,又怎会见怪?”邱海波涵养再好,听得对方一再出口侮辱,这时也忍耐不住要发作,向夫人厉声叫道:“晓楠,直接使轰雷拳将他门牙打下来!”邱夫人知这“轰雷拳”是丈夫所习拳法中最为精妙的拳法,出拳即是杀招,又听丈夫言辞凶恶,知他气到极点,转身轻声道:“好,我便让他尝尝你的轰雷拳。” 王雪瞧了邱夫人一眼,心道:“原来你叫晓楠,这名字真好听。” 黄雷听邱夫人晓楠声音清脆娇嫩,柔软沙哑,当真说不出的动听,又见她双目楚楚动人,陡然间色心大起,说道:“好得很,我来尝一尝邱夫人的拳技!”张开双臂向邱夫人晓楠人扑过。晓楠双拳呼地打出,径向黄雷面门击去。黄雷一惊,蓦地里想到适才邱海波所说的“轰雷拳”,当即转回双臂护身。晓楠双拳击在中途忽然变招,左掌摊开,遮住黄雷双目,右拳陡然打出,正中黄雷左肋。黄雷一声惨叫:“我肋骨断啦!”向后逃开。 那大师兄吼道:“你乱喊乱叫什么?她这一拳方位不准,打到你身上只剩下七成功力了,还不至打断你的肋骨。”黄雷一怔,摸摸右侧腹部,肋骨果然好端端的,脸上一红,向邱夫人晓楠叫道:“适才是我大意了,我们再来比过。”晓楠瞧了一眼这个大师兄,心想:“此人眼光极准,竟然能瞧出我拳法中夹带的内劲,不知我夫能不能赢他。” 黄雷见邱夫人晓楠不答,这一次不敢再托大让她先发招,当下运出巨犬掌的功力,怪吼一声,向左边斜窜,又忽地窜向晓楠右侧,口中荷荷怪叫,向晓楠连劈三掌,每劈一掌,口中便嘶叫一声。晓楠发拳荡开黄雷掌力,正想运功反击,却见黄雷早已跳开,奔到自己身后。晓楠心头一凛,暗叫:“不好啦!”背上一痛,中了一掌,不由自主地向前奔出两步,未等站定,黄雷已奔至身前,左掌搭在右掌之上,斜劈过来。晓楠知他这一掌一定劲力十足,运劲于左拳之上,向他胸口击去。黄雷哈的一笑,猛地闪到晓楠左侧,一巴掌掴在她面颊之上。晓楠唔了一声,白净的脸上登时现出一道通红的掌印。 黄雷随即跳开,狞笑道:“呵呵,你服是不服?”晓楠哼了一声,发拳直上,又与他斗在一起。黄雷身形灵动之极,一掌击到中途必定转变方向,招数难看,颇像市井无赖斗殴,但一招一式之间又好似有理可寻,当真叫人难以拆解。数招一过,晓楠又处下风。 王雪与邱海波这时早已瞧出,巨犬掌真正的厉害之处不过是招式出其不意,加之施掌者叫声可怖,掌力却是平平。邱海波叫道:“晓楠,你的内力不比他弱,不管他发出什么样的怪异招法,你都不必理会,只一拳打过去就好。”王雪跟着叫道:“姐姐你别惊慌,他的掌法其实也是有理路的,基本上便是上者下之、左者右之。”邱王二人虽如此为晓楠声援,但二人心中均知,这不过是投机取巧、隔靴过痒的无用之功,绝非拆解此掌的良策,时间一长,晓楠必败。 王雪目不转瞬的盯着黄雷章掌法,又连连回想适才与南和一战,心中苦思拆解此掌的招法。但巨犬掌虽然瞧着滑稽,招法却也精奇,真要王雪想出拆解的良招,却是当真难为她了。王雪与邱海波对望一眼,见他双眉紧颦,显是也没想到拆招良计。 王雪适才能将那大胡子南和赢下,一来是因为南和过于轻敌;二来因为王雪身形灵动,兼之招数出其不意;三来是因为南和以自己短处击王雪长处,与王雪比拼内力,这才最终落败,若论真实功力而言,王雪比南和强不了多少,真要分出胜负,只怕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而黄雷内功虽不如南和,但身形步法却在南和之上,他与晓楠只比试招数,却不比拼内力,晓楠便难以应付。何况晓楠性子实在,步法又不似王雪那样灵动,是以处处受制。黄雷连声怪吼本就令人心乱,南和和另外两名同伴又在旁不住的大声叫嚷,更吵得晓楠心神不安。忽听啪啪两声,晓楠左肩连中两掌。 邱海波叫道:“晓楠别斗了,这一场我们认输便是。”晓楠从不敢违拗丈夫,何况自己也确实黄雷对手,倘若再斗下去,也只是白白挨打而已,微一迟疑,便向后跳开,向黄雷摇手,示意认输。黄雷哈哈大笑,退到大师兄身边,翻了翻眼皮说道:“邱夫人功夫不错,我看你不如跟着我,改为黄夫人好啦。就算你一天之中不跟我说一句话,我也乐意。”身旁同门齐声大笑。 晓楠脸上一红,将脸凑到邱海波身旁,在他耳边低语,想是在诉说适才对决之时总结下的经验。邱海波不住的点头,随后上前一步,向那大师兄说道:“这最后一场对决,便是你我之事了。报上名来吧。”那大师兄恻隐隐的道:“我叫展宇。今日便是你们三人的毙命之期。”邱海波冷冷的道:“废话少说,上来领死吧。”他说的轻松,心中却谨慎之极,他见识过巨犬掌的厉害,心中实无拆解良策,只盼自己功力深厚,能逼得那大师兄展宇败退。 那大师兄展宇一声长啸,纵身扑过。众人适才与他对答,见他说话不紧不慢,十足像个山野村夫,这时见他纵跃之时身法轻灵矫健,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心头均是一惊。邱海波瞧展宇扑跃方位,算准他应当落在自己左首边五尺处,他适才瞧了南和和黄雷的武功,知展宇落地之后便会窜向自己右侧,再从右侧进攻,当下将右臂横在胸前,左拳向右侧猛击。展宇落地之时果然便向邱海波右侧奔袭,见邱海波一拳击来,身形一晃,又回到左边位置,随着一声怪叫,一掌向邱海波肩头击去。邱海波双足不动,上半身忽地向后缩回半尺,左肩一沉,避开这一击,右拳跟着抢上。展宇双掌向前连劈,口中呜呜怪叫。邱海波眉头微皱,发拳将他掌力一一荡开,忽听一声啸叫,展宇斜窜半步,猛地跃到身后。邱海波右脚踮地,身子转了半圈,又晃到展宇面前。二人适才对攻这几招,当真是快似闪电,心下均佩服对方了得。 王雪瞧着邱展二人相斗,见邱海波步伐沉稳,出拳有力,虽没抢到分毫优势,但武学宗师的风范却也由此现出,心想:“邱师傅果真名不虚传。”又转头去瞧邱夫人晓楠,只见晓楠目不转睛的瞧着丈夫,面色白一阵红一阵,显是极为担心丈夫安危。 这时邱展二人相斗的形式又发生变化,只见展宇连声怪吼,围着邱海波斜扑发掌,招式上只攻不守。邱海波身随敌转,双臂将面门紧紧护住,却是一招不发。这二人虽是一个全力进攻,一个只顾防守,但展宇面色惊急,嗷嗷怪叫,瞧不出一点将要获胜的神色,邱海波目光凝重,面上也丝毫不见落败之色。 忽见展宇左掌打出之后立时收回,右拳却没能跟着攻上。邱海波瞧出破绽,右拳猛地打出。他适才只守不攻,这时忽然发难,展宇情急之下不易抵御,小腹上结结实实的被打中一拳。他开口正要啸叫,突觉小腹一痛,这一声吼叫便发不出来,只见他光张嘴不出声,神色滑稽之极。 王雪大声喝了一声:“好!”晓楠高高跳起,虽然一声不吭,脸上也是满脸堆欢,二女心中均知,邱海波与展宇在伯仲之间,绝难分出胜败,现下既有了这一拳的优势,这第三场便可说是赢了。 邱海波一声轻笑,双拳连连追击。此刻展宇离他相距极近,无论是出手抵御还是向其他方位趋避均已不能,情急之下身子一转,向回奔逃。江湖人相较武功之时,转身逃窜视为大忌,往往被人耻笑为软弱怕死,展宇这转身一逃,虽然免去了中拳之痛,但落败认输之像却是暴露无疑。 邱海波想不到这一场比试竟会赢得如此轻松,当下也不追击,笑嘻嘻的道:“别逃啦,回来吧。”展宇转身见邱海波并未追来,脸上一红,说道:“谁逃啦,这一招‘恶犬背向闪身’是我的救命绝学,来来来,我们再来比过。”邱海波说道:“亏你还是混江湖的,当着你四位师弟的面,也不怕丢人现眼吗?输了便是输了,又能怎样?” 展宇微微一呆,心想:“我今日败在邱海波手里,在江湖上再难立足,尤其在我这四位师弟面前,可着实下不了台。”高声咆哮道:“我适才不过是吃了点亏转身躲避而已,又怎么能算是落败呢?你功夫不及我,却想在这点捕风捉影的小事上做文章吗?”心想适才是我一时大意,倘若再次比过,我可未必便输与你。转身向身后四位师弟叫道:“你们说,我输了吗?”四人纷纷高叫:“当然没输!”“我大师兄神功盖世,怎么可能会败给你这等人!” 王雪忍不住叫道:“你们要不要脸呀,输了便是输了,怎么能不认账?何况我们又不是在赌钱财细软,你们也不输什么?”那四人一呆,虽听得王雪叫骂,却也觉得此言有理,心想我们与这三人本来无冤无仇,至于与胡静孙跃结下的梁子,即便真能迁怒于这小女孩身上,与哈巴门的争斗也并非一日之事。只听展宇叫道:“要么我们再来比过,要么便算是你败了。按照约定,你们落败便应束手就缚,等着被我们惩处。” 邱海波铁青着脸说道:“你如此耍赖打诨,再来比试又能怎样?只怕到时我便是将你一拳击倒,你也会找借口不服输,也许届时你会找借口说什么‘这一招是我最新研习的救命绝学,叫做恶狗贪睡,我是自己趴下的,可不是被你打倒的,我没输!’哼,你这种人……”小腹上突然一痛,一柄匕首自腹而入,直没至柄。 四十九、逃出险境 这一刀便是展宇在盛怒之下忽施暗算。本来凭着邱海波的功夫,即便失手不敌,也不会中人暗算,但他正自大声呵斥,一时失了防备,脸色登时大变,当即栽倒。 展宇见偷袭得手,心头大喜,一掌向王雪拍去,将她打退数步。 邱夫人晓楠悲声大叫,揉身扑上。展宇双腿微动,倏地飘在晓楠身后,一掌将她拍倒,又忽地飘回邱海波身旁,哈哈笑道:“你倒是瞧瞧现在是谁赢了!”邱海波一张脸全呈蜡黄,挣扎着想要起身,刚一运劲,腹上血流如注,又倒下去。展宇喝道:“是我赢啦,我赢啦,你都被我打的站不起来了,怎么还有脸说赢?”话音刚落,左脚脚踝处忽然剧痛。只见王雪侧躺在地上,身子倒转,双臂已将展宇左膝牢牢扣住。 这一招“滚刀式”的变式展宇从未见过,但膝上着实疼的厉害,他知膝盖处的关节最为冲要,一旦受损便难以休养恢复,惊急之下双掌向下猛地拍出。王雪右腿向上一蹬,踹开展宇双掌,左腿借地一转,将展宇扳到地上。展宇大声怒吼,心中连呼大意,自己的功夫明明高于王雪,但一个失手不防,竟被王雪反制。 王雪扳倒展宇之后立时起身,顾不得发拳追击,忙转身奔到邱海波身前,急道:“邱师傅,你觉得怎样?”邱海波眉头紧皱,说不出话来。王雪大怒,转身对展宇喝道:“姓展的,今日之事,我王雪绝不放过你!” 晓楠两步奔到邱海波身旁,见他一身鲜血,急的放声大哭,第一个念头便是想伸手拔出丈夫腹上的匕首,又担心匕首拔去后血水迸溅,丈夫死的更快,手腕来回转动,迟迟不敢下手。也幸而她不敢下手,如此冒然的取人腹内匕首,端的凶险之极。 展宇只觉左膝关节处隐隐作痛,此刻若是起身料理了王雪等人,关节处势需剧烈运动,日后不免落下残疾,转身一瞧,只见身后四个师弟也在焦急的瞧着自己。展宇大怒,厉声喝道:“你们四个傻子在傻愣愣的瞧什么呢,赶快将他们三人打死!”四人一怔,立时醒悟: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巨犬帮的大名可就有了污点,哈巴门等人也决计放自己不过,纷纷围上来向王雪发难。 王雪一把拿住那长发之人手腕,向南和肩上拍去,侧目微睇,瞥见黄雷已一步窜到自己右后方,她见黄雷与晓楠游斗良久,知黄雷下一步便是要斜窜到自己左前方,当即向左边打出一招“剑河拳”。黄雷正巧这时扑来,见王雪料己机先,心头大惊,又见王雪这一拳力道奇大,直击自己左胸心脏处,更是惊得怒目圆睁,忙将双掌拍出,与王雪左拳相隔。这一掌虽然卸了王雪拳锋的准头,护住了心脏,但王雪拳锋余劲未衰,径直擦过黄雷左肩。黄雷左肩一痛,脸色跟着一沉。王雪更不打话,转身一招“回龙拳”打出,将那矮胖之人击倒。展宇大声怒喝:“你们四个废人,连一个女孩都打不过吗?” 王雪转身急道:“晓楠姐姐,你快带着邱师傅走。我来收拾他们!”晓楠哪里放心让王雪独自一人留下面对强敌,但见丈夫腹上衣服满是鲜血,此刻若不离开,丈夫只怕支持不住,当下扶起邱海波,向酒馆小门退去。 那四人与王雪过招,虽吃了一点小亏,但想自己这边有四个好手,对面只王雪一人,那是无论如何也打得赢的,心中丝毫不惧,又向王雪攻上。 展宇大叫道:“黄雷、赵大卫,你们收势这哈巴门的女弟子。南和、林洋,你们快去追那姓邱的!” 那长发杂乱之人便是叫做林洋,与南和齐声称是,发足追上邱海波夫妇,拦在小酒馆门前。王雪展开御敌的步伐,绕过黄雷,闪到邱海波身旁,忽然对林洋喝道:“林洋,你快快让开!”林洋听王雪叫出自己姓名,不禁一呆,惊道:“你认识我吗?”王雪喝道:“快快让开!”林洋又是一呆,向左侧让出小门,又问道:“你瞧着很是面生啊,你真的认识我吗?” 王雪帮着晓楠一起扶住邱海波,走进小酒馆,将小门一关,搬来一张木桌将小门堵上,得意洋洋的道:“我从未见过你,又怎会认识你?我能叫出你的名字,不过是适才听你那个大师兄叫你林洋而已。”说着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严。林洋大怒,心中大叫上当。晓楠将丈夫放到椅上歇息,转身到柜台上找止歇的药物。 南和、黄雷,还有那又矮又胖的赵大卫奔了上来,黄雷砸着木门,大声喝道:“你们全都出来受死,不然我杀了你们!” 王雪不去理会他这句胡言乱语,低声向晓楠道:“快扶着邱师傅从后门走。”晓楠哭的满脸泪花,看着邱海波小腹上的匕首只是不语。王雪伸手在晓楠肩上用力拍了拍,急道:“姐姐你别哭啦,哭的在伤心邱师傅的伤也好不了。”晓楠心中一动,伸手去扶邱海波。邱海波有气无力的说道:“小门,打开,我们……躲到,柜台后面。”语音竟有些发颤。王雪与邱夫人晓楠对望一眼,心中均想:“将门打开却不逃走,那岂不是自寻死路?柜台后面又哪里藏得住人?”王雪正色道:“邱师傅您放心,您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便是被他们活活打死在这里,也要保您周全。”向晓楠快疾说道:“我叫王雪,是哈巴门下的女徒,哈巴门的二师兄刘岳、以及他亲传的几位师弟,李浩、张冠华、步子怡、吴天、马妍梅与我相识。我若是死在这里,麻烦姐姐你将今日之事告知我师兄,要他为我报仇,不然我就这样死了,心中实在委屈。”说这句话时,眼眶渐渐红肿。晓楠愕然相顾,不敢答应。 邱海波又道:“你们听我的,开后门,藏在……在,柜台里面……”声音细若游丝,但又十分坚决,教人难以违抗。王雪瞧了一眼晓楠,心想:“我听你丈夫的便是,反正也难逃一死。”走到后厨将那扇小门轻轻开一条缝隙,回来与晓楠一起扶起邱海波,走到柜台处蹲下藏好。 黄雷重重的拍了几下大门,见门中无人应答,心下犹豫:“这几人该不会是逃走了吧。”与林洋同时运掌,在木门上重重一击,那木门登时摔在地上。赵大卫找来一根木棍,递给展宇充当手杖,扶着展宇走进小酒馆。小酒馆十分简陋,除了掌柜写字算账的柜台之外,便只有几张破旧的小木桌木椅,一目了然。展宇见馆内无人,不禁一怔。林洋大声道:“他们一定藏在柜台后面。”便要上柜台后面寻找。展宇大声骂道:“傻子,柜台后面哪里藏得住人,他们在愚蠢十倍,也不敢藏在柜台后面等着我们攻进来!”林洋奇道:“那么,那么他们……”展宇喝道:“那还用问,他们从后门逃走啦,你们还不快追!”黄雷反应最快,当下奔到厨房,见厨房小门果真开着一条小缝,大声嚷道:“大师兄料事如神,他们果然从后门逃走啦!”展宇急道:“快追!”带着几位师弟追出小门。 王雪在柜台下面躲藏良久,始终听不到动静,想来巨犬帮的这几个浑人已经走的远了,呼出一口长气,站了起来,搬过一张木椅,将邱海波伏在椅上休息。晓楠撕开邱海波腹上衣服,在柜台找到一小瓶止血药粉为丈夫敷上。酒馆掌柜常年住在酒馆里,止血药粉烫伤药水倒是备了不少。待止住邱海波腹上流血,王雪便为他拔出匕首,撕下左臂衣袖为他包扎,类似的刀伤她见过不少,包扎伤口倒也是熟门熟路之事。 邱海波闭目养神许久,精神少复,脸上气色有所好转,轻声道:“你们放心好啦,我只是皮外之上,无关紧要。”晓楠破涕为笑,在丈夫脸上轻轻一拍,笑道:“你吓坏我啦!”王雪笑道:“邱师傅您真是料事如神,知他们必会误以为我们从后门逃走。”邱海波淡淡一笑,说道:“我在江湖上行走了十多年,这一点险中求胜的小小办法还是想得到的。倘若适才他们没有上当,那我们可就惨了。”王雪道:“这伙人追赶不上,多半是要直接进城去,去找我胡静师姐的麻烦。”邱海波叹道:“可惜我的伤势未愈,不能进城去帮你师姐。”王雪笑道:“不必麻烦邱师傅出手。我刘师兄正巧要去城里看望胡师姐,展宇他们若是有胆去找他,瞧我师兄怎么收势他们。”邱海波大喜,说道:“刘岳非同小可,我的武艺当年便不及他,现在只怕相差更远了,有他相助你胡静师姐,你师姐必当无碍。” 门口忽然人影一闪,南和快步抢入,立在王雪面前。王雪大惊,第一个念头便是立时动手将他击晕,先剪除对方一个强敌,左拳微微晃出,但见南和面上全无神色,似乎无心动武,这一拳便打不下去。 邱海波见来人只有南和一人,心想展宇等人必是找寻自己不到,于是分开来搜寻,这南和误打误撞的走了回来,瞎猫撞上死耗子,这才找到自己。邱海波挣扎着想要起身,目光始终不离南和口唇,倘若南和大声呼喊同伴,那不管腹上伤口多深流多少血,也要立时将他下颚打脱,绝不能令他喊出声音引展宇而来。 晓楠见丈夫神色有异,忙守在他身前。 王雪凛然道:“南和,你想怎样?”南和冷冷的道:“你和邱夫人联手,我是决计斗不过的。不过我只要喊一嗓子,展大师兄很快便会赶来,到时你们只怕没那么好的运气能第二次逃走了。”王雪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答他话。南和又道:“我南和向来恩怨分明,今日我放过你们,以报答你适才装上我双手手腕之情。下一次若再见面,我必全力与你过招,以雪今日战败之仇。”王雪见他双目如欲喷火,知他气到极点,心道:“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试,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如此纠结发愁。哼,又来一个马俊学。” 江湖中的人本就极重颜面虚荣,南和在众同门面前败了这个小小女孩,那自是奇耻大辱、自是恼羞成怒。王雪耿直单纯,又洒脱惯了,却想不到此节,但听南和如此一说,心知他今日不会再难为自己了,心中登时松了口气,说道:“今日多谢你了,下一次再次相斗,我也要全力施为了,你到时小心点。” 南和轻轻哼了一声,出门向北而去。 邱海波见他走远,轻声说道:“他既然向北而去,那我们便向南行好了,免得再遇上展宇,徒增麻烦。”又对王雪说道:“穿过南边的小树林,便是一条官道,我们从那里走去魏峰县。我和刘岳有六七年没见过面了,我也想去见他一见。” 王雪与晓楠分别环住邱海波双臂,将他扶出酒馆,走上官道。那官道甚是宽阔,道路两旁稀稀疏疏的立着几家客店驿站。行至黄昏,邱海波指着远处的一间大房子说道:“前面那家大湖客栈是这条道上最大的客栈了,我们便去那里歇上一晚,明日天亮再赶路好了。”王雪顺着邱海波手指方向抬眼望去,一眼便见一个素衣青年带着一个高瘦的女子缓步向客栈走进,那青年正是刘岳。王雪大喜,大声嚷道:“师兄,刘师兄!”放开邱海波向刘岳奔去。刘岳和那女子一齐停步,刘岳转头见到王雪,心头大喜,牵着那女子的手,笑嘻嘻的迎过来。 王雪叫道:“师兄。”刘岳微笑道:“好丫头,我在这里与胡静相遇本就是极巧之事,却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你。”说着拉了一下身后那女子的衣袖,说道:“这位便是你胡静师姐啦。”那女子一笑,拉住王雪的手,笑道:“我今早听师兄说起你,他说王雪是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子,今夜一见,师兄果真没有骗我。”王雪见这位胡静师姐高挑纤瘦,容貌秀美,又见她目光温柔满面笑意,心中对这位师姐登时增了三分亲近之感,轻轻说道:“师姐好!”胡静微笑道:“好,你也好。” 晓楠这时已扶着邱海波走了过来,邱海波叫道:“刘岳,好久不见。”刘岳笑道:“这一位不是大名鼎鼎的邱海波吗,怎么被人打得这么惨呀,哈哈!”他与邱海波都是性情中人,二人虽多年不见,但彼此相知甚深,说几句风言风语的玩笑话谁也不以为忤。邱海波笑道:“我伤的这么重,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位漂亮师妹。唉,这件事一会我再与你细说。”刘岳又道:“晓楠,我们上一次见面,你始终不理我,更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一晃过了六年多了,你怎么还是不理我呢?来来来,对我说一句话。”晓楠多年来除丈夫之外,从不与任何一人交谈一字一句,这时听刘岳如此说,明知他是信口玩笑,却也满脸绯红,狠狠在刘岳肩上打了一拳。刘岳对邱海波笑道:“你这夫人还是如此害羞啊!”两人哈哈大笑。 五人走进客栈,在一间包房里坐下,胡静去要了饭菜来吃。众人早已饥饿,桌上饭菜很快吃了个精光。王雪吃了一碗饭,放下筷子,心中想着南和等人的巨犬掌,只觉巨犬掌招式实在诡异难当,不论是王家拳还是哈巴术,都无良招可以拆解,抬头问道:“师兄,我向你请教一点功夫。”说着起身将桌子推开一点,又搬走两张桌椅,腾出一片地方。刘岳放下筷子,拿起一块抹布擦擦嘴,走到王雪面前,笑道:“是什么样的精妙功夫令你拆解不开,说与我听听。”邱海波夫妇和胡静将椅子搬到墙边坐好,瞧着王雪刘岳。 王雪道:“我今日遇到一门奇怪的功夫,那个发招之人不但手上连出怪招,嘴里也嗷嗷的大呼小叫,扰的我心神烦乱,难以专心御敌,我差点败在他们手里。”说着嗷呜嗷呜的轻声叫起来,她学南和等人的怪吼怪叫之声,本就学得不像,嗓音又是清脆甜润的少女声音,学将起这等粗狂的怪吼之声来,嗓音更显滑稽,邱海波与晓楠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胡静却登时沉了脸色。 刘岳淡淡的问道:“这发招之人有张嘴咬你吗?”王雪摇头道:“没有。”刘岳又问:“他吐出什么暗器做为武器了?”王雪又摇了摇头。刘岳道:“难道是他口中长了拳头,张口便能打人吗?”王雪嘻嘻一笑,说道:“这怎么可能?”刘岳正色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惧怕他的叫声?”王雪一呆,说道:“可是他的叫声太难听了,扰的我几乎都快忘了该怎样出拳。”刘岳道:“你听到他的叫声便忘了该当如何出拳,那只有两个可能的原因。其一是你的拳法不精,我想这不可能,王家拳法你是自幼便打熟的。这第二个原因就是他的叫声对你的心神影响太大。这样扰乱人精神的功夫说来玄妙的很,有时比拳脚上的攻击更加难以抵挡,但倘若你心地淡薄,这样的口头伎俩便扰你不到。下一次你试着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招数上,不去理会他口中叫些什么,他的嘴上功夫便对你无效。”王雪点了点头,笑道:“这法子可行,下一次再与他相斗,我就当自己是个聋子。”胡静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岳邱海波晓楠也是脸现笑意,众人均想:“这小小女孩当真古怪顽皮的紧呢。” 王雪又道:“还有一个难题,师兄。向我出招的那个人步法太怪了,忽地向左边转半圈,又忽地向右边转一圈,有时又围着我斜窜直奔,或者前前后后地兜着圈子,我实在不知该当如何守御。”说着围绕刘岳慢慢走了一圈。 刘岳叹道:“你真是个傻丫头。他既然喜欢来回兜圈奔走,你便由着他好了,反正白白浪费掉的是他的体力,又不是你的。这等步伐毫无用处,根本伤不到人。倘若你见他步伐诡异,心下害怕,想先行出招,那么你的身法便露出破绽,他这时才有可能会趁虚而入向你发难。倘若你不去理会他这些半虚不实的无用步伐,他便奈何不了你了。”王雪奇道:“你教我的应对之策便只这么简单?”刘岳一怔,说道:“原本就是极为简单之事呀,只是你想的太复杂了而已。” 这一言提醒了王雪,王雪忽然想到:我和那个南和相斗之时,还有晓楠姐姐和那个黄雷相斗之时,南和黄雷只要步伐一变,我和晓楠姐姐便心下害怕抢先出手,结果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立处下风。仔细想想,我们当时倘若多等一会,不理会他们这些奇怪杂乱的步伐,那他们好像真的没有进招良机。”目光无意识的向晓楠瞧去,见晓楠也在皱眉思索刘岳所说的对策。晓楠见王雪再瞧自己,向她微微一笑。 五十、明日之约 王雪忽然又想到一事,问道:“师兄,我这里还有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刘岳笑道:“你的难题可真多呀,这一次最好真的是个难题。”王雪道:“与我们相斗的那几人掌法怪异的很,每击到一处,中途方向必变,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抵挡。” 胡静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学着他的拳路,拳击到中途再忽然转动击打方位。你们两人相互出了数十招,结果一招也打不到对手身上,旁人瞧着倒也有趣。”邱海波哈哈大笑,只觉刘岳这个胡师妹真是有趣。 王雪心想:“这种法子说不定倒也管用,不过这只是在玩弄功夫,可不是比武决斗。”说道:“我的王家拳法精要在于凶狠进攻,而他的掌法精要便是虚虚实实,我如此与他拼斗,岂不是以短击长吗?”胡静秀眉微扬,笑道:“我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而已,王师妹你可千万别当真呀,不然你们两个相互以虚招拼斗,那可要笑死观战的旁人了。” 王雪转身做了个请的收势,说道:“师兄,这路武功我不会拆解,求您指教。”说着伸出手掌,向刘岳左肋处拍去,眼见掌心距刘岳肋骨相距不及数寸,方向忽然一变,转而向刘岳右肩击去,在他肩头轻轻一拍。这一招是王雪学着南和、展宇的掌法而模仿出来的,她学的似是而非,但却将掌法精要演示的明明白白。刘岳点头道:“巨犬掌其实真正的厉害之处,便在于此。掌力打出之后,劲力不减,却能在中途变换方位,这却是难以抵挡。”王雪奇道:“师兄也听说过巨犬掌吗?”随即心想:“师兄你竟会知道我这一招是在仿照巨犬掌,那自是因为我将这路掌法模仿的十分相似,看来我学招的本领不赖嘛。” 只听刘岳说道:“对付这路掌法,有两个最简单最有效的拆解之法。第一个方法是以最上乘的功力和你所习过的最凶狠的招数猛攻,不管对手打出的是什么样的虚招怪招,你都只用最狠的一招来强攻,教他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如此一来,你自是立于不败之地了。王家拳法凶狠凌厉,此法于你极为实用。”王雪点了点头,心想自己之所以胜过南和,确是因为自己内力比他更凶。 邱海波对晓楠笑道:“我常说内功是基本,要每天勤学苦练,你却总是不听我的话。你不修练内力,总想着依赖招式取胜,我来问你,倘若巨犬帮的那几个人内力胜过我们,那我们不是输定了吗?”晓楠自知辩驳不过丈夫,小嘴一咧,将脸转向一边。 胡静瞧了一眼邱海波,心想:“我们哈巴术的厉害之处便是招式精妙,你说什么内功是基础,什么不能依赖招式取胜,岂非瞧不起我们的武功?”当下不愿与他计较,转身问道:“师兄,我们哈巴术以招式精巧著称,内功却不如何凶狠,如果遇到巨犬帮的人,那又该如何应付呢?难道巨犬掌真的胜过我们的哈巴术吗?” 刘岳说道:“武功本身没有强弱之分,端在使用之人的天赋和修练与否了。倘若只因内力精强便能取胜,那天下习武之人谁还研究招式,全都去吃人参鹿茸,每天打坐练气就好了。” 胡静学着巨犬掌的招数轻轻左右发招,琢磨拆解之法,只见她每拍出一掌,便皱一下眉头,显是不知该如何拆解。刘岳说道:“想要拆解此招其实不难。来,胡静,打我一掌。”胡静学着巨犬掌虚实并用、声东击西的法子,左掌向刘岳小腹轻轻拍去,待掌心与刘岳小腹相距不及数寸之时,忽地向上翻起,击向刘岳面颊。刘岳右掌挥出,一把攥住胡静手腕。胡静吃了一惊,运劲将手腕撤回,又伸掌向刘岳左胸处拍去,掌到中途忽然方位一变,击向刘岳左肩。刘岳左肩向后轻轻一晃,避开胡静一掌,左拳向前探出,在胡静右肩虚击一下。胡静又是一惊,心下立时醒悟:“我打出的招数不论是虚招还是实招,师兄早已瞧破,正因如此,他事先便想好了应变之策反击我的进攻!可是,我真正想要击打的方位,师兄怎么可能事先便知?”却听刘岳说道:“拆解巨犬掌的法子其实也简单,巨犬掌的第一击打方位必是虚招,发掌之人无论击打你身上什么部位,你都不必理会。你只要将守御时的全赴精力放在对手变招之后便可,因为这一下才是厉害的实招,如此一来抵御对手的进攻便简单有效的多了。这叫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王雪轻声惊叹,与邱海波一齐点头,晓楠脸上也现出惊佩之色,三人均想倘若我早点想到如此精巧的拆招法门,那上午的对决便能轻松获胜了。邱海波叹道:“刘岳你果真是名不虚传。我的功夫当年不如你,现下只怕相差更远了。” 胡静又道:“可是师兄,若是对手打出的招数一半虚一半实,我分别不出哪些是虚招,哪些是实招,就无法将抵御的精力集中,那又该如何抵挡呢?”刘岳点头道:“这却是难以抵挡了,你需要在对手发招前,提前辨别出她的这一招是虚招还是实招。倘若对方出掌之时内力平平,那这一掌多半是虚招,掌力击到中途,十有八九会变换方位。”说着轻轻发掌,与胡静相互拆解。 王雪见胡静将巨犬掌的招法琢磨的如此详细,不禁啧啧称奇,笑道:“原来胡静师姐也听说过巨犬帮的巨犬掌?”胡静挥掌格开刘岳手腕,回头轻轻一笑,说道:“那是当然。” 其时胡静与丈夫孙跃在魏峰县开了一家名声极为响亮的武馆,名曰“方威武馆”。魏峰县还有一家“猛犬武馆”,馆主叫做林人,是修习巨犬掌的好手。林人门下徒弟甚多,其中多数是偷盗、抢劫、或是被追债的赌徒,自己的亲传弟子却只寥寥数人。猛犬武馆多年来欺行霸市,与勃子镇的力虎堂别无二致。方威武馆与猛犬武馆多年来明争暗斗不断,魏峰县的众百姓明着两步相助,暗地里都拥护方威武馆。方威武馆隐隐然成为了众百姓的保护伞,胡静孙跃两人自是每天在研习巨犬掌的精要以便对抗林人。 次日清晨,刘岳、王雪、胡静以及邱海波夫妇动身前往魏峰县。方威武馆在魏峰县的云岭街街旁,地段十分繁华。众人一进武馆,便听得内厅比武叫嚷之声嘈嘈不断,邱海波、王雪丝毫不以为意,想是胡静门下弟子在相互切磋。胡静却微微皱眉,叫道:“跃哥,快出来,刘师兄来啦!”内厅嘈杂之声不减,无人出来迎接。胡静又呼叫数声,始终无人应答。胡静脸色一变,叫道:“不好!”发足向内厅奔去。方威武馆甚是宽敞,馆中的陈设格局却十分简单,大门之内只一间招待宾客的客厅和一间供徒弟们切磋修习的内厅和大院。刘岳王雪等人见胡静奔进内厅,便跟随再后。 胡静奔到内厅,只见两个精壮男子大呼酣斗,三十余名徒弟分站在墙边大声呐喊助威。 刘岳等人这时也已跟来。王雪瞧那相斗的二人,其中之一便是昨日将自己害惨的展宇,另一人又高又壮,面貌却不相识,只见这人肌肉虬结,尤其胸上肌肉十分了得,直似胸前挂了一副铠甲一般。 展宇施展巨犬掌,虚虚实实,一掌快似一掌,时不时地大声叫嚷,只是他一人的叫声毕竟有限,在众人的喊叫声中难以听见。那高大强壮之人所施的功夫全是刚猛一路,展宇数次强攻均被他一拳击退。王雪曾听李浩等人描述过胡静夫妇的身材相貌,料想此人十有八九便是胡静师姐的夫君孙跃。她虽早知孙跃是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但见他一身强劲结实的胸肌,心中也着实惊讶。 斗到分际,展宇忽然仰天怪吼,身形一闪,欺到孙跃背后。孙跃急忙转身挥拳。展宇又忽地转回,一掌向孙跃眉心拍去。孙跃身材精壮之极,也正因如此,小巧腾挪之术反而不及常人,前后转身总是慢了片刻,总算他实战经验丰富,转身守御之时拳中带了三分外劲反击,不然此刻早已落败。 展宇向孙跃胸口呼呼虚击两掌,随即向旁跳开,笑道:“久闻哈巴门武功精强世所罕见,今日一见,当真应了那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哈哈,哈哈。” 胡静从未见过展宇,但从他招式中已瞧出他是猛犬武馆林人请来的强援,心头大怒,心道:“我方威武馆再不济,也由不得你巨犬帮的恶狗上门欺辱!”呵斥一声,挥掌向展宇左肩抓去。这一抓凌厉之极,满拟将展宇肩胛骨抓脱,哪知展宇左掌一翻,一把拿住胡静手腕。胡静手腕一痛,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展宇笑道:“就凭你这点花拳绣腿的哈巴术,也想胜过我巨犬帮吗?这么一点手段,真枉了我大老远的赶了数十里路程来此。”孙跃勃然变色,双拳紧握,跃跃欲试,却不敢上前相助。他修习的是外家功夫,武功全是大杀大砍的刚猛一路,只怕冒然上前动武,一个不慎反将爱妻重伤。 刘岳走上前来,沉着脸说道:“我哈巴术虽然算不得是多么精妙的武功,可也不是花拳绣腿。”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胡静手腕上。展宇立觉胡静手腕激射出一股大力,登时将自己掌心弹开。展宇闪过一丝惊异神色,随即便气定神闲的笑道:“我听说方威武馆最近邀来一位大高手助拳,想来便是你了。你可是姓刘?” 王雪这时才瞧见,原来南和、黄雷、林洋、赵大卫四人便在展宇身后十尺开外的墙下站定,只是不得展宇号令,不便上前相助。 刘岳不答展宇问话,转身问孙跃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孙跃气冲冲的道:“我今晨教徒弟们练武,这几个巨犬帮的小子突然闯了进来,打伤了我们两名同伴,还叫嚷着要我们卷铺盖离开,不许再踏进魏峰县一步。不然就要动手伤人。我气不过,便与这无赖动了手。”说着抬手向展宇指去。 展宇笑道:“一点不错,我确是说过这话,那又如何?你们的人也是我打伤的,那也只能怨他们功夫太差。”刘岳冷冷的道:“敢问阁下为什么要伤我的师弟们,是我们方威武馆礼数不周,还是……”展宇插嘴道:“什么礼数周不周的,我撵你走不过是因为这里是我巨犬帮的地盘,这叫做一山不容二虎。你们哈巴门在魏峰县这些年,也该威风够了,今日猛犬武馆来了我这几位兄弟,你们若是识趣,就麻溜的滚到别处去。”这话已是挑明了再说我们就是蛮不讲理,瞧你们能怎样?刘岳瞧了一眼展宇身后南和、黄雷等四人,问道:“恕我眼拙,哪一位猛犬武馆的林馆主?”展宇说道:“我林师弟今日未曾同来,猛犬武馆之事全由我做主。” 胡静忍不住插嘴道:“你也狂妄的太没边了!你以为就凭你们五人,也想挑翻我方威武馆吗?”展宇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当即便道:“今日就只有我们五个人来此,你们方威武馆若想侍众逞凶,那也由得你们。倘若你们还有点良心,知道江湖规矩,就找个日子来与我们单独比武,哪一边输了,哪一边就从此离开。” 在场众人均知巨犬帮品行不端,帮会众人从不讲理,这时听这个无赖一般的展宇大谈起江湖规矩,心下更是秉怒。邱海波上前一步,恻隐隐的叫道:“昨日一战你们已经输了,怎么还有脸再比?”展宇一怔,笑道:“哟,这位是邱师傅呀,您还没被我打死,这太好啦,我们择日再比。”心下暗自盘算如何将邱海波杀掉灭口,不然由他将昨日之事说出,自己在江湖上可是名声扫地了。邱海波沙哑着嗓音道:“好,且瞧瞧下一次,我们是谁能将谁打死。” 展宇听邱海波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知他重伤未愈,心想:“此刻这姓邱的伤势未复,他们少了一个强援,我得趁此良机尽快大败他们。这姓邱的功夫不再我之下,等他伤好之后再行比武,那胜败可就难说了。”当下便道:“方威武馆与猛犬武馆的恩怨已结下多年了,此刻我这位巨犬帮的大师兄在此,你们哈巴门这边也来了一位师兄,我们就趁此良机,明日在城南林中五局三胜了结一切,诸位以为如何?”他算计已定,哈巴门众人之中,只要邱海波不出手,余下众人之中,也只刘岳一人难以应付;胡静虽强,毕竟只是女子,孙跃的功力倒是不容小觑,但巨犬掌虚虚实实,正是孙跃这路外家功夫的克星。到时自己这边五人无论与对方哪一人对战,都是五胜一负的局面,倘若自己的功夫高过刘岳,那多半便能五场全胜。 邱海波沙哑着嗓子叫道:“我的伤势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康复,你如此急于比武,分明是怕我伤好之后找你晦气。”展宇笑道:“邱师傅既不是哈巴门下之人,又不是方威武馆的徒弟,明日的比武原本与你无关。你若想再一次做我的手下败将,也不急于明天这一时啊!”话音一落,身后四个师弟哈哈大笑。黄雷对身旁赵大卫笑道:“你们快别笑了,若是将邱师傅活活气死,他可就不能再找我们大师兄比武啦,哈哈!”邱海波只气得脸色铁青,但对于展宇这一席话也当真难以辩驳,自己不是哈巴门下之人,明日比武确实不便插手。 刘岳点头说道:“你的邀请我答应了。各位这就请回吧,明日午后,我们城南小树林见。” 展宇哈哈大笑,说道:“痛快,不愧是做师兄的。”大笑声中转身出门而去,南和、黄雷等人跟着去了。 邱海波见展宇等人走远,胸中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晓楠哑然尖叫,扶着邱海波坐在一旁椅上,但见邱海波脸色惨白,只急得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刘岳伸手在邱海波背上轻轻按揉,笑道:“邱师兄不必心急,明日之事便由兄弟我为你出头好啦。我们相识多年,我替你出这口气,旁人也不会说你的闲话。待你伤势痊愈,再去找展宇报今日之辱不迟。晓楠,你觉得呢?”他明知晓楠决计不与丈夫以外之人说话,却故意用话来逗她。晓楠嘴角撅了一撅,将脸转向一侧,不理会刘岳。 胡静问道:“师兄,明日比武需要我们这边出五个人,你和我夫妇二人是一定要上的。另外两个人选可就难了,不瞒你说,我这些徒弟资质平平,几年来我真的没教出一个好手来。”说到这里,与刘岳不约而同的向身后众徒弟望了一眼。众人纷纷低头,脸上均有惭愧之色,偶有几人心中不服,这时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刘岳笑道:“你自己教徒弟的本事不佳,怎么反过来责怪徒弟们学艺不精?我瞧他们一个个都是练武奇才嘛。”众徒弟均知刘岳说这话不过是为了保存大家颜面,但刘岳此言人人都觉受用,正是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刘岳说道:“明日比武,我们只要赢下三场就可以了。他们的那个大师兄展宇武功最高,我亲自来对付;何况我已经答应了邱师傅,为他出今日这口恶气。”说着与邱海波对望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刘岳又道:“那林人功夫不弱,又是孙师弟功夫的克星,孙师弟便输他一局,那也无关紧要。如此一来,便是一胜一负的局面。余下三场,展宇必会派今日随他而来的那个师弟中的其中三人出战。那四人武功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你胡静应付得了。”说着在胡静额头上轻轻一拍。孙跃皱眉道:“如此一来,余下两场我们必须胜过其中一场,可是我们这边,已无好手可以出战了。” 刘岳笑道:“谁说没有啦!孙师弟,我向你引见一位师妹。”说着向王雪轻轻招手。王雪嘻嘻一笑,奔到刘岳身旁,对孙跃笑道:“孙师兄,你好呀!”孙跃一怔,木讷的瞧着这个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少女,一时不明白刘岳这当口引见这少女干嘛,更不知道这女孩为何称呼自己为“师兄”,当下只含含糊糊的点了个头。刘岳说道:“这女孩叫王雪,她的拳术是由她父亲王梓胜传授,她的哈巴术功夫是我亲传,此刻已初窥门径,展宇的那几个师弟都不是她的对手,明日由她出战去对付那几条恶犬,她必能赢下一场。” 此言一出,孙跃及众弟子又惊又喜,胡静也是此刻方知王雪原来是王梓胜的传人。方威武馆众徒弟均知刘岳之能,王梓胜的名声也是早有耳闻,这女孩功夫得刘岳与王梓胜两大高手传授,即便年幼内功不深,招式上也必有独到之处,赢下一场料想不难,何况还有刘岳这位好手作保。 (本章完) 五十一、各显神通 次日午后,刘岳、王雪、孙跃、胡静带着几个武功较强的徒弟来到城南树林,只见猛犬武馆的众人早已到来,一共七人,其中五人便是展宇与他手下的南和、黄雷等师弟;余下两人一个高瘦身材,一个中等身材,二人站在展宇身旁相谈甚欢,虽见刘岳等人到来,对他们竟是视而不见。 胡静指着展宇左首边那中等身材之人,轻轻对刘岳说道:“这人是猛犬武馆的馆主林人。他的功夫和我在伯仲之间,本来我没把握赢他,但是师兄你前夜教我的破解巨犬掌的法门十分受用,今日一战,我赢下这个林人料想不难。”刘岳微微点头,转身对身后王雪说道:“孩子,别紧张,将你过去所学尽数发挥出来便好,展宇那四个师弟功夫不及你,展宇和林人的功夫也不比你高,你不必担心。”王雪点头道:“是。” 展宇见到刘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说道:“我还道你们没有胆量来了呢。昨日说的五局三胜太过麻烦,我看还是改为三局两胜的好,你们觉得怎样?”刘岳一怔,心想:“将五局三胜改为三局两胜,如此一来,我事先想出的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的战术便不管用了,但是我们一时之间原本凑不齐五个好手,改为三局两胜,这也很好。”当即说道:“这听你的便是。” 展宇点头道:“很好。我向你们引见一人。”向身旁那高瘦之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这位是我的师父,他是我们巨犬帮的掌门人。我们这边,今日便由我师父和我和林人师弟出战。” 此言一出,胡静孙跃等人相顾骇然。巨犬帮陈帮主的大名,魏峰县早有传闻,众武师都将他的功夫传的神乎其神,甚而有些玄妙,虽然不免夸大,但巨犬帮陈帮主的武功也必出神入化。胡静惊道:“你是陈犬王!” 那高瘦之人便是巨犬帮的掌门人陈犬王。陈犬王听众人提及自己,也不加理会,失聪似的将脸随意转到一旁,满脸的麻木不仁之色。 展宇骂道:“臭女人!我师父的名讳岂是你们这等平庸之辈随意叫得的?今日便是你们的名声扫地之日了,还多说什么?” 王雪从未听过陈帮主陈犬王的大名,她细看这位巨犬帮的掌门人,见这人一席长袍,面色黝黑,目光呆滞笨拙,直像个落榜的木讷书呆子,年纪也不小了,少说将近半百,怎么瞧也不像是个习武之人,忍不住问展宇道:“这是你的师父吗?他是教你读书写字呢,还是琴棋书画?”胡静哈哈大笑。展宇厉声道:“臭丫头,你胆敢辱及我师父,我非好好教训你。”陈犬王冷冷的瞧了王雪一眼,意思显然是说:你言语中得罪了我,我已记住你的音容相貌了,一会再慢慢收拾你。 王雪见这位掌门人目光冰冷,隐然透着杀机,心中一寒,忙躲在刘岳身后,不敢再乱说玩笑,心想:“他的名字叫做陈犬王,呵,这名字真粗俗,瞧着倒是像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刘岳瞧着展宇,冷冷的道:“你先说好三局两胜,然后再向我们引见你师父,以免我拒绝你的要求。哼哼,好计谋啊,展宇,你以为三局两胜,你们便有胜算吗?”展宇被刘岳窥破想法,恼羞成怒,叫道:“你少废话!你们这边是哪三个人出战,赶快站出来领死!” 刘岳心想:“孙跃师弟的功力本来在胡静之上,但他的功夫纯是刚猛一路,巨犬掌灵活多变,正是他的克星,要他上场对决,直与认输无异。此战关乎我哈巴门的声誉,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我需得小心谨慎。”转头低声道:“胡静、王雪,你们两个女孩子陪这几条小犬较量一下如何?”静雪二人齐道:“是!” 那陈犬王忽然上前一步,冷冷的道:“你便是近年来名声响亮的刘岳吗?”说话声音尖锐嘶哑,听来极不顺耳。刘岳躬身道:“晚辈刘岳,前辈有何示下?”陈犬王说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晚辈,但却一再冒犯我帮下子弟,可是瞧不起我吗?”刘岳垂着双手,恭恭敬敬的道:“是的,前辈。”他恼恨展宇林人等人狂妄自负侍武逞凶,对巨犬帮十分瞧不起,如此温言的与之对答在他已算十分客气。陈犬王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随即淡淡的道:“哈巴门与我巨犬帮的隔阂已有多年,此事今日便要揭过,这再好没有。”说着走到林边空地,说道:“这第一战嘛,老夫便来来打个头阵。你们哈巴门由谁来出战?” 陈犬王是一帮之主,武功极高,在场众人之中也只刘岳一人方能与之一较高下,展宇、林人等人不禁齐向刘岳瞧去。刘岳心想:“胡静的功夫与王雪相差不远,她既然能胜的过林人,那王雪也同样能胜。可是她二人的功夫只怕都略逊于展宇,由她二人去斗展宇和林人,无论谁与谁相斗,结果都是一胜一负的平手局面。看来哈巴门的声名,便看我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巨犬帮帮主了。”正要走到空地上出战,忽听胡静说道:“师兄,让我来斗一斗这个陈帮主。”不等刘岳阻拦,便跳到空地中央,向陈犬王做了个礼让先招的手势。她听闻陈犬王生性残忍,出手全是杀招,平时不动武便好,一动上手便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难堪局面,是以抢先站出来与他对敌,心想我宁可死在他掌下,也不能教他伤害我师兄师妹。 刘岳正要喝止,胡静与陈犬王却已经动了手,只见胡静轻呼一声,左掌虚虚实实的向前探出,牵住陈犬王目光,右拳出其不意地打出,直向他小腹击去。陈犬王双目一瞪,大声嚎叫,向后跳开,脚下未等站稳,又忽地窜到胡静左首边,发掌击胡静左肩,掌到中途,手腕忽然一翻,改变方位,又倏地向胡静左肋拍去。陈犬王瞧着又呆又笨,好像是个多年的老家奴,哪知一动上手立时换了个人一般,身形飘动如风、出手快似闪电。胡静虽早有防备,却万料不到他这中途变动方向的一招也能打得如此迅捷,当下腰身一扭,避开这一掌,反手一招“抓花”,向陈犬王右手肘处抓去。陈犬王又是一声怪嚎,右臂虚晃半圈,左掌跟着递出。这一招虚虚实实,又是双掌齐出,实是难以守御。胡静明知若是向后退开,势必遭到反击,巨犬掌疯狂之极,一旦反击便是排山倒海之势,但当此情形若不即刻逃开,一刹之间却也想不出应对的妙招,只得硬着头皮向旁跳开。陈犬王纵身跃到胡静身后,曲腿弯腰,左掌唰唰唰连劈三掌,右掌又跟着连击两下,每击一下,口中便嘶叫一声。奇的是他第一声吼叫未止,第二声吼叫便能跟着发出,听起来隐然有些回声之感,他口中的本事实不亚于掌上造诣。这一套连招是陈犬王苦心钻研的“惊吠五掌”,双掌半虚半实的连续击打本就不易抵抗,口中的唔唔怪吼更使人心神不宁。胡静忙使开螳螂御敌之术,将前四掌挡了开去,最后一招终于抵御不住,额头被他掌力拍中,身子向后一仰,便要栽倒,总算她还留着一口后劲未发,硬生生的挺起腰身,将身子立住,不至倒下。 王雪忽然对陈犬王叫道:“我说你的嗓音怎么如此沙哑,原来是因为你常年学小狗叫唤。”陈犬王原本便是瞧着街上的野犬打架,才忽发奇想的创出了巨犬掌这门邪功,听王雪如此讥讽,却也不觉得怎样。展宇、林人等弟子却纷纷“臭丫头”、“疯丫头”的乱骂。刘岳、孙跃及方威武馆门下众徒见胡静身处劣势,随时要被重伤,虽听王雪说得有趣,却也笑不出来。 陈犬王仰天嚎叫,又向前连击三掌。胡静腰身左右摇动,轻轻巧巧地躲了开去。她适才几招,不论是进攻、反击、还是趋避逃脱,招数娴熟巧妙之极,虽处下风,但她身材本就纤细,动作又极是柔美,旁人瞧了,也不禁暗自叫好。王雪见胡静将哈巴术施展的游刃有余,忍不住大声喝彩,自忖若是换了自己,在陈犬王如此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这会只怕早已落败;又侧头去瞧刘岳,只见刘岳目不转瞬的瞧着胡静与陈犬王相斗,神色异常严肃,不知是在琢磨巨犬掌的招法风格,还是在查看胡静的功力是否精进,心中暗想:“刘师兄可真是个武痴。” 展宇林人等弟子见师父连出狠招奇招,却也只在胡静额头上击中一掌,众弟子平日与师父拆招,谁也不能在师父手下撑过十招,而胡静竟斗到此刻仍不落败,功力高下由此可现,此刻虽见师父胜势在望,却是谁也叫不出好。林人与胡静素有嫌隙,已不知和她相斗了多少次,此刻越看越是惭愧,心道:“我以前只道胡静的功夫与我不相上下,她每次能赢我全是运气太好,岂知我的功力原来却是比她差一大截,我在掌门手下可决计不能好端端的坚持到现在。” 但胡静功夫再高,终究敌不过陈犬王。只见陈犬王啊啊大叫,掌上劲力一招强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他这时已不再使避实击虚的掌法,而是全凭内劲刚猛,向胡静身上一招一招的强攻。胡静运起“云诀”手法勉力荡开几掌,终于支持不住,右手手腕中了一掌,软塌塌地垂下。陈犬王见到破绽,陡然间杀心大起,仰天怪吼一声,左掌隔开胡静左臂,右掌向胡静左胸心脏除猛力拍去。 孙跃眼见这一掌若是拍下,爱妻哪里还有命在,猛然间怒吼一声,飞身上前抢救。王雪大叫道:“别伤我师姐!”身子同时跃起,向陈犬王飞去。孙、王二人与陈犬王相隔二十余步,眼见相救不及,蓦地里白影一闪,刘岳纵身跃出,右脚脚尖轻轻在孙跃肩头一踮,身子猛地窜出,右掌一挥,直取陈犬王头顶督脉线。陈犬王此刻若要坚持出掌将胡静击毙,自己也势需被刘岳或重伤或击毙,当下挥出右掌,将胡静向后推开,左掌转身打出,与刘岳右掌相抵。他知刘岳功力精强,这一掌运出生平劲力,登时将刘岳震得退出数步,自己身形却只一晃。刘岳这一掌是身在半空自上而下发出,功力自然而然的大了一倍,陈犬王对掌之时本应留几分后劲,顺着刘岳掌力退开才是正招,但他生性凶残狂傲,又极是好胜,受刘岳掌力激荡竟然直挺挺的站立不动,一时只觉心头气血翻涌,胸口隐隐作痛。 展宇、林人急忙奔到陈犬王身旁,展宇骂道:“你们武功上不及我师父,便想要侍众逞强吗?”刘岳说道:“你急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三局两胜嘛,这第一局算你们赢便是。”牵着胡静孙跃的手退回林中。几个徒弟纷纷围上来询问胡静伤情,胡静摇头愁道:“我对不起你,师兄,这第一场比试我没能赢下来。”刘岳笑道:“你打的很好啦,孩子。这第一场赌赛我原本就没指望有人能赢下这个陈犬王。”将脸转向王雪,正色道:“接下来的两场较量,我们是非赢不可了。”王雪正色道:“师兄你放心好啦,我不会输的。” 话音一落,便听得身后展宇大声叫道:“你们商没商量好,这第二场赌赛究竟是谁来领死?”王雪脸色一沉,心道:“我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当真狂妄的没边了。”正要走上空地去与他相斗,刘岳伸手将她拦住。刘岳道:“王雪,这第二场比拼就让师兄上场好啦。”说着缓缓走到空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要展宇先出招。在场众人之中,刘岳最攻心机,他知展宇的功力在林人之上,于是便将展宇交由自己应付,让王雪来对付武功校次的林人。 展宇见刘岳飘然下场,心下登时怯了三分,回想起昨日与刘岳动手的情形,当时虽知拆解了一招,但已试出刘岳的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心想:“哈巴术的精髓在于招式精妙,内力却是平平。刘岳的内功固然有如此修为,招式上的修行只怕更是深不可测。”虽明知不敌,当此情形却不便叫出认输,师父及诸位师弟可在身后瞧着呢,当下便道:“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怪叫一声,纵身跳到刘岳左首边,脚下未等站定,又忽地跳到刘岳右首边,又是一声怪叫,左掌挥出,拍向刘岳胸口。刘岳右臂微动,一把抓住展宇手腕。展宇吃了一惊,他这一掌本是虚招,本待掌到中途再忽然变动方位去击刘岳腰腹,哪知手掌刚一伸出,便被刘岳伸手攥住,这击打腰腹的后半招便施展不出。 他惊讶错愕只是瞬息之间,刘岳却已抢回先手,本来是右手攥住展宇手腕,这时将手腕交与左手,右手变掌拍出,直向展宇背心击去。展宇左臂受制,逃脱不得,当下也无暇细想,忙弯腰趋避,不料刘岳原本便是要他弯腰。只见刘岳左手腕一动,抬腿向他左膝一踢,一个巧劲将他踢倒在地。 王雪见刘岳动作潇洒利落,说不出的好看,虽只是随手打出两招,却将对手的诸般后招尽数封住,不禁轻声尖叫,只觉今日当真是涨了见识。忽听身后胡静缓缓说道:“你叫的太早啦,这两招不过是小试牛刀,师兄还有好多真本事没有使出来呢。” 展宇双手在地重重一拍,身子忽地立起,左脚顺势踢出,击向刘岳小腹,被刘岳抬腿抵住。展宇厉声怪吼,一掌向刘岳肩头拍去。刘岳微微一笑,左臂伸出,同样的招数又一次将他手腕抓住。展宇惊道:“什么,你还要摔我?”刘岳笑道:“正是!”左腿踢出,向展宇右膝击去。展宇心想:“你想将我摔倒,非得攻我双腿不可。我将双腿跳开,你难道还能将我摔倒?”见刘岳左脚踢来,双腿一曲,就地起跳,不料就在这跳起瞬间,刘岳左腿忽地抬高数尺,正巧绊在他双脚脚踝处,展宇身在半空无法借力,身子一仰,摔倒在地。这一下是身子在半空中摔落,比适才那就地一摔更加受力。展宇只觉后背脊椎针扎似的疼痛难忍,一时难以起身。刘岳在他太阳穴处作势轻轻一踢,笑道:“投降了吗?” 展宇适才只打出两招,均是一出手便被刘岳反制,生平所学的所有上成武功均未能使出,若是他施展的招数被对手拆解,那也不由得他不服,现下高招未施便被击倒,虽然落败,心中却也不忿,何况师父及众位师弟还在身后瞧着呢。展宇微一迟疑,厉声喝道:“我就是不服,你踢死我好啦!”又怕刘岳当真将自己踢死,又喝道:“适才是我一时失误,你放我起来,我们再来比过。” 刘岳淡淡的道:“你功夫不及我,再比几场结果也是一样。”转身对陈犬王道:“陈前辈怎么说呢?”陈犬王见刘岳适才手法使的全是借力打力的基本功夫,这等粗浅手法便是只习了一两年武的少年也会使得,但刘岳竟能凭这两招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连着击倒两次,而且显然手下留情,这等功力与自己相比只高不低,若非亲眼所见,真难相信世间竟有人有这等本事,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陈犬王知展宇决计胜不过刘岳,再斗下去不过是挨打罢了,当下摆手道:“展宇你回来吧。这一场比拼我们输了。” 刘岳放脱展宇,让他起身走回。王雪胡静等人早知刘岳必能赢下展宇,这是情理之中,众人心中也不怎么高兴。 林人缓缓走到空地,大声喝道:“孙跃,哈巴门与巨犬帮的声誉、你方威武馆和我猛犬武馆何去何从,今日便落在我们身上了。来来来,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招。”说着双掌一挫,作犬牙势,直如蓄势待发的捕猎猛兽一般。他只道这最后一场比拼哈巴门必会派遣孙跃出战,心想:“孙跃的功夫我领教过多次,他招式虽然平平,但内力刚猛实在难以抵挡,我便是全力与他相斗,只怕也未必能在一朝一夕间分出胜负。不过我的巨犬掌专克他这路外家功夫,这第三场比试我多半是会赢的。” 正自琢磨,却见方威武馆这边走出一个小小女孩。林人一怔,骂道:“哪里来的臭丫头,去去去,别在这里疯闹。”那女孩正是王雪,王雪笑道:“我若是走了,谁来陪你打这第三场比试呀?”林人又是一怔,奇道:“什么?”孙跃笑道:“我亲自出手来欺负你,谅你输了也不会心服。这第三场较量嘛,我便让我这个小师妹来陪你斗上一斗好了。” (本章完) 五十二、艰苦鏖战 林人一听大怒,心想:“我是堂堂猛犬武馆的馆主,你让一个小姑娘来出战,岂非瞧我不起?”转念又想:“这小女孩瞧着体弱多病,功力必十分有限,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功夫难道还真能胜过你孙跃?与她斗这第三场比试,这分明是要我白捡一场便宜。”如此一想心情登和,说道:“好啊,小女孩,打输了你可不许哭!”王雪进到林中之时便见到林人,但隔得远了,于他的身材相貌却并未瞧仔细,这时面对面见到对方,才发现这位猛犬武馆的馆主相貌清秀,身材矮小,若非脖颈上那突兀的喉结,还真以为他是个俊美女子,当下笑道:“林馆主放心,我不会输的。”林人笑道:“好好好,你有骨气,请先出招吧!” 王雪心想此战最为冲要,哈巴门众师兄弟的荣辱全系于此,可不敢托大落入后手,当下也不再谦虚几句,直截了当说道:“第一招来啦!”左掌翻上,向林人左肩抓去。林人左肩一晃,避开王雪这一抓,左臂跟着递出,发掌直取王雪面门。王雪闪身相避,一瞥见林人右掌跟着击出,按照正常的击打方位,这一掌便会拍在自己左肋之处,当下向前迈出一步,要反拿林人右肩。不料林人手臂竟似没有骨骼一般,手肘一弯,这一掌反向自己小腹拍去。王雪与林人相距既近,又想不到这一掌竟会变为如此方位,惊急之下运劲还了一拳,正中林人胸口。她这一拳打出时已无甚内力,林人中拳后身子只是一晃,王雪却踉踉跄跄地退出数步,险些摔倒。 王雪小腹一痛,忙运气护住,心中暗自诧异:“这伪男子好高的功夫!”林人中了王雪一拳,心下也是一惊,暗想:“幸而她这一拳打出时已是内力全无,不然此刻我早已重伤而败。”忽听林中展宇的声音叫道:“你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干什么,趁势追击呀!”林人猛然醒悟,大叫一声,向前斜窜两步,踩到王雪左侧,一掌向她左臂击去。王雪忙将左掌挥出,拿他手腕。林人一招未及用老,又猛地窜到王雪右侧,发掌向她肩头拍去。王雪暗叫一声:“不好!”运出螳螂御敌之术抵御,她从未将这套御敌之术学会,只是见过刘岳、步子怡等人使将过几次,这时情急之下运用出来,也不知管不管用。林人身形一转,又回到王雪左首边,双掌向前连击,每一掌击倒中途,必然变换方位。王雪心头大急,只见面前掌影飘忽不定,实不知该挡架何方,百忙之中使出习得最熟的王家拳法,双拳护住头脸心脉,向后趋避。林人掌法极快,顷刻间已在王雪肩上腿上拍中数掌。王雪虽瘦弱娇小,但多年来的风霜雨露,身子其实已磨练的十分精壮,加之她内功不弱,中掌之处又皆非要害,浑身上下虽然疼痛,却也只是皮外之伤,一时倒不至落败。 林人久攻不下,渐觉双掌酸软无力,想是双掌运劲过多,臂上气力不支,心头不禁焦急,心想:“这女孩竟如此硬朗,挨到现在也不认输。”此刻他内力消耗实多,便想加把劲将王雪击败却也不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陈犬王冷冷的道:“你的功夫比她高出甚多,攻不下来就退回重新再攻好了,又何必惊慌?”林人心头一凛,应道:“是!”退回数步,深深吐纳两次,以待稍后再攻。 王雪浑身的酸痛之感这时已经麻木,向旁跃出一步,心下老大不忿:“这林人的功力分明在我之下,可是他出手凶狠掌法诡异,与我对敌时全凭着那股狠劲取胜,这哪里是在比武决胜,简直是市井无赖打蛮架!”但想自己连这样一个市井无赖似的招法也拆解不了,苦学多年的功夫又有何用。王雪心头渐急,明知再斗下去势需落败,但此战事关重大,宁死也 不能认输,忽然胸口一酸,心想:“若是我的死能换来这一场胜战,那也值得了,不过这怎么可能嘛!” 方威武馆众人在王雪身后不远处,目不转瞬的瞧着她,每个人均是满脸的焦愁之色,只刘岳一人面色平静,似乎毫不在乎这一场对决的胜败情况。与胡静孙跃同来的这几个弟子先前听刘岳所说,知王雪出自学武世家,父亲王梓胜更是与邱海波齐名的拳术高手,本以为凭着她的功夫,即便敌不过陈犬王、展宇,也必能轻易的击败林人,这时见她不但没能将林人击退,反在林人手下接连吃亏,心中均想:“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孩,武功自然弱的很,是我对她的期待过高了。”也有的人心想:“这王梓胜只怕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胡静与丈夫孙跃对望一眼,两人与林人交手多次,于他的功力所知甚深,二人心中均知以王雪如此年龄,能在林人手下坚持到此时此刻仍不落败,已着实不易,但此刻关乎方威武馆及哈巴门的清誉,实在不能落败,静跃二人不自禁的伸出手去,与对方手掌相握,两颗心砰砰直跳。 王雪见林人立在当地吐纳养息,知他回复体力后立时便会攻来,这一攻便是山崩地裂般难以抵挡,但她适才在林人手下吃了大亏,这时明知该当立时攻上,不令林人有余地休养,却也终于没有勇气前进一步。忽听身后一个声音温言道:“孩子,你的‘直正拳’呢?”正是刘岳的声音。王雪心中一动,她向敌进攻之时,第一招最喜使家传拳术中的直正拳,曾将刘岳当作练功用的木桩,在他身上习过多次,这时得刘岳点醒,登时勇气百倍,左掌横于胸前护住心脉,右手抬起,一拳向前猛击过去。 林人吃了一惊,忙挥左掌抵住,右掌顺势拍出,要取王雪双目。王雪出拳极快,直正拳打出后,一招“箭拳”跟着击出。林人若不想中拳受伤,便只能回手抵抗,当下撤回双臂,抵挡王雪拳击。如此一来两人形式登时逆转,变成了王雪奋力进攻而林人狼狈抵御的局面。林人的内功本就次于王雪,守御起来十分吃力,双掌接了王雪几拳之后便觉双臂酸软浑身乏力。他平时御敌之时每出一招便怪吼一声,再变动一下方位,这时应接不暇,非但不能变动脚下步伐,连一贯的大声吼叫也忘了。如此一来破绽更多,左掌拍出之时右掌忘记护身,王雪见有机可乘,猛地抢上一步,大声呼喝,一拳当胸击去,将林人击退一步。林人惨嚎一声,转身向后快疾奔逃,这虽是狼狈之举,但眼下败在顷刻,也顾不得这许多。王雪见林人退去,心想:“如此一来你该当认输了。”便住手不再追击。 陈犬王双眉一竖,大声怒喝,刘岳也同时纵声叫喊,陈犬王呵斥的是:“你逃什么逃,转身打回去!”刘岳叫嚷的是:“你站着干什么,快追击呀!”王雪心念一动,立时忆起邱海波与展宇对敌之时,展宇败了一招之后耍无赖不认输的情形,蓦地里想到:“这些巨犬帮的人都是流氓恶棍,不打得他们站不起来他们决计不肯认输。”只见林人怒目转身,大声怒喝,一掌向自己左胸击来,王雪心头一凛,本能便想转身避开,忽然心想:“如此转身相避未免显得胆怯,与你适才转身而逃全无分别,我师兄和我胡静师姐见我掉头逃走,可是要丢面子的。”身子转到一半,索性完全转过,猛地曲腿纵跃而起,一招回龙拳狠力击出。王家拳术中的回龙拳贵在出其不意击出,方能克敌制胜,倘若对方事先有了防备,这一招的威力便要大打折扣;巨犬掌是陈犬王瞧着街边恶犬相斗参悟出的功夫,掌上的招式原本便有恶犬咬人似的纵跃扑击之术,展宇、林人等人研习过多次,林人见王雪忽然纵跃,心中便已谨慎起来,当下也纵跃而起,一掌向王雪肩头击去。 空地两边林中刘岳胡静孙跃等哈巴门众人、与陈犬王展宇南和等人齐声惊呼,只见王雪与林人同时中招倒地。王雪先林人一步跃起,发招之时便高出林人一头,这一拳击在林人头顶,林人跃起之后低了王雪一头,这一掌便只能击到王雪右肩处。二人虽是一齐落地摔倒,但伤势情形却是不同,王雪右肩虽然剧痛,却也咬牙忍住,坚持起身。林人却是头痛欲裂站里不定,只见他慢慢吞吞地站起,又摇摇晃晃的想要栽倒,原地转了数圈,终于站定,若不是王雪右肩痛得厉害,这时早已趁机将他击败。 王雪喝道:“怎样,知道姑娘的厉害了吗,你要不要投降?”心中实是盼望林人赶快投降。只听林人有气无力的骂道:“臭丫头,爷爷我死也不投降。”他知这一战十分关键,虽浑身伤痛,却兀自挺立。王雪咬牙叫道:“很好,那就打到你死为止。”打定主意便是自己右肩骨折断掉,也要赢下这一场比试。 刘岳站在远处,无法细查王雪肩上伤情,但也隐约猜出王雪右肩一定伤的不轻,她若坚持再斗下去,日后即便痊愈,只怕也要留下后遗症。他可怜王雪不过是个年幼少女,实不愿见她落下残疾,但此刻正是千钧一发之际,王、林二人胜败眼见便要分出胜负,倘若这时喊出认输,不但大为可惜,也势需令王雪抱恨。 只见王雪怒喝一声,双拳同时击出,分击林人左右双肩。林人右肩向后一沉,左掌向王雪右肩猛拍过去。王雪右肩本就剧痛难当,见敌掌拍到,当真如惊弓之鸟一般,身子倏地向后让出,便要闪身趋避。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忽听刘岳大声叫道:“实者虚之!”王雪心头一凛,立时想到巨犬掌虚虚实实,林人这一掌如此声势浩大的向自己右肩击来,那便一定不会击在自己右肩处,右肩本已退出两尺,这时忽然向前转出,右拳跟着击出。林人这一掌确是虚招,掌到中途忽然变了方位,改击王雪左肩,哪知被王雪识破玄虚反击,当下变掌为爪,去拿王雪手腕。王雪这一拳已击在林人胸上,哪知一个不慎,收势不及,右手手腕被敌抓住,一惊之下左拳急忙打出。林人也当真了得,于这片刻之间做出反应,右手跟着抓出,将王雪左手手腕拿住。 这类拿人手腕的手法本是哈巴术中的寻常招式,很多精巧的高招便是在拿住对方手腕之后才可发动,这样的拿腕之术王雪修习过多次,虽不敢说百抓百中,却也是十拿九稳。不料这一次反被对手抓住双腕,王雪大惊,只怕对手使出卸骨手法,或者随意使出一招“行云流水”将自己手腕拧脱,忙奋力将双腕向回挣扎。但手腕关节处十分冲要,一旦被制,不论内力多强都难以挣脱,便如毒蛇被扼住七寸,猛虎被扼住咽喉一般,毒牙虎爪虽狠,却也只得束手待毙,王雪手腕挣脱不出,只急得她满面焦急满头大汗。 其实巨犬掌中原本没有夺人手腕的招数,林人拿住王雪手腕,不过是见王雪发拳击来,情急之下做出的本能反应,他虽已将王雪手腕拿住,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将其放脱,却又担心王雪会立时反攻,但要不放开王雪手腕,自己却又无法发掌再攻,当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心中的慌急实不亚于王雪。至于拧脱王雪手腕,这等手法林人虽然听说过,也曾亲见胡静使过,但这等招式甚是艰难,林人固然使将不出,在场众人之中,除刘岳、孙跃、胡静、王雪外,便是陈犬王、展宇也并不会使。 王雪见林人满脸的焦急为难之色,心念一动,立时想到自己糊涂,什么卸骨之术、什么行云流水,只怕林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又怎么可能会使?心情稍复,猛吸一口气,要将双臂收回,但林人双手紧握,一时却不易挣脱,王雪运出王家拳术的出拳内劲,双手握拳,向后猛挣。忽听身后刘岳喝道:“王雪,你在使蛮力了!冷静下来,想好之后再出招!”王雪心念犹如电闪,刘岳所传授的拆解法门立时现出脑海,左手手腕向下一转,顺着林人右手拇指方位,从虎口处绕出,反将林人手腕抓住,右手跟着转动,同样的手法拿住林人左腕。 这两下手法当真快似闪电,林人一怔之间双手手腕已被反制,动弹不得。刘岳大喝一声:“好!”王雪运出卸骨手法,双手向后一拽,向下一拧,只听“咔咔”两声,林人双手手腕一齐脱臼。王雪向后跳开,叫道:“你输啦!”她知林人掌上造诣深厚,现下他手腕脱臼,掌力使将不出,自是必输无疑,这时才终于呼出一口长气,只觉浑身上下又酸又痛,实无半点力气。 林人大声怒喝:“谁说我输了,我便只使双脚,也能将你赢下!”垂下双臂,抬腿向前猛踢。王雪向旁避开,叫道:“你输了不认,难道要我将你脚上关节也拧脱吗?”林人怒叫不答,左腿就地一点,右腿高高翻上,径向王雪下颚踢去。王雪心道:“你以为我不敢拧脱你脚踝关节吗?”双掌挥出,扣住林人右脚,便要将他脚踝拧下。 猛听身后一声尖啸,陈犬王斜窜而至,一掌击来。他与王雪相距数丈,哪知眨眼间便已欺到面前,这等轻功本就教王雪惊愕,又见他这一掌软硬兼施,实不知该如何抵敌,当下不及细想应变之策,只得放脱林人脚踝,向后疾跃。陈犬王一掌不中,第二掌跟着向前追击。王雪知陈犬王功力精湛,不在刘岳之下,当下不敢迎风而上,只得向后再逃。身后忽然闪出一人,左臂挥出,将王雪带到身后,右掌击出,与陈犬王掌力相撞,二人身形各自一晃,那人正是刘岳。刘岳凛然道:“你们打输了,难道想不认账吗?”陈犬王收回掌力,冷冷的道:“我巨犬帮名声虽然不佳,却也知‘言出必行’四字。”转身对林人喝道:“从今日起,限你三日之内带着你的徒子徒孙离开魏峰县,以后不许再踏进一步。”林人手腕兀自疼痛,说话也已十分吃力,只勉强点了个头。 刘岳说道:“陈帮主,贵帮与我哈巴门只见本来无甚过节,倘若猛犬武馆不再欺行霸市、盘剥县中的百姓,今日之事便可作罢,双方重归于好,如此一来……”陈犬王双眉一扬,喝道:“呸,谁稀罕于你们重归于好。我巨犬帮欺压良善向来如此,岂能因你姓刘的一句话而改行?今日之事我认栽了,但此仇我早晚是要报的,他日震武大会上,我要将你哈巴门下之人一个一个打到残废。”说话之时展宇、南和等人早已赶来,站在师父身后,胡静孙跃也已走来,守在刘岳王雪身旁。陈犬王大手一挥,转身说道:“我们走!”带着展宇等人离去。 胡静瞧着陈犬王的背影低声喝道:“你狂妄什么呀,震武大会上,瞧我师兄怎样收拾你。”刘岳叹道:“我本不想参与震武大会,与江湖上的英雄们比肩挣高,现下这个陈犬王放出如此狠话,这震武大会只怕我不参与也不行了。”转身对王雪道:“孩子,你觉得怎样?”王雪笑道:“我还好,那个林人没伤到我。”孙跃点头道:“你能赢下林人可当真不易,难得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他日你的前途必不可限量。”王雪年轻气盛,听人恭维自是欢喜,嘻嘻一笑,说道:“谢师兄吉言。” 刘岳侧头想了一会,从怀中摸出几块饰物交在王雪手中,说道:“孩子,今日一战属你功劳最大,师兄没有什么可赏你的,这个玩意你留着好了。”王雪见刘岳赏与的只是四个通体金黄,似金非金的长牌笏板一般的饰物,只是稍微粗大,做工精细,十分好看,既不是什么金银细软,也就不推辞了,笑道:“多谢师兄。”将长牌饰物揣在怀中,心中琢磨这个饰物是什么门派的令牌,还是哪个帮会的信物,当着胡静孙跃及众弟子的面可不便细问。却听刘岳笑道:“当年恶人帮在北岭为患,我邀了几个师弟将他们打的四分五裂,不敢再踏进北岭。北岭四大名将的传人感谢我助他们驱走强敌,铸了这四块牌子给我,我瞧这几块牌子做的挺精致,一直带在身边,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随便找个铺子当掉好了,这牌子成色不错,又含有黄金,我想应该能当不少钱。”说着忍不住轻笑起来。 (本章完) 五十三、七里雪城 这天,王雪辞别刘岳、胡静、邱海波夫妇等人,继而南下,不一日来到七里城。七里城依山而建,是迁客骚人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每年都有大量的绿林豪客来此,山城虽然偏僻,却又十分繁荣。 王雪随母亲流浪时曾到过此地,母女俩皆是爱武之人,每到一处便要拜访附近的武馆和有名望的武林前辈,王雪知七里城共有三家武馆,每一位馆主的功夫均有独到之处,功力不可小觑。王雪那时年幼贪玩,先后向这三家武馆下过战书,下挑战书或者上门踢馆这等行径本是江湖大忌,但一来她不过是年幼好胜,并无恶意,二来三位馆主瞧她只是个幼年少女,也不与她认真。 其时已逾腊月,冰雪封山,走南闯北的客商早已离城回乡,七里城下着小雪,街上稀稀落落的少有行人。王雪想到自己上一次来到此城正是盛夏,算来已是三年半之前的事了,那时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现下深冬返回,见城镇萧条,心中五味杂陈。 忽听街头响起一阵吆喝奔逃之声,三个身着大袄的黑面男子叫嚷着追赶一个身披裘衣的十来岁小女孩,细雪中只见这女孩满面通红,不知是冻得狠了还是逃得急了。女孩匆匆奔近,见王雪立在道路中间兀自发呆,大声叫道:“快让开!”忙跳向王雪右面。王雪见这女孩径向自己狂奔,眼见便要相撞,也向右侧跳了一步,不料两人同是向右避让,正巧撞个满怀,脚下踩着冰霜,滑溜溜的立足不定,二人一齐栽倒。 追赶这女孩的那三个男子已趁这当口奔上,其中一人一把将女孩提起,一巴掌掴在她脸上,骂道:“臭丫头,你再逃呀!”那女孩一张小脸全呈愤怒之色,自知无幸,将脸转向一旁,既不再奔逃也不哭闹。又一个男子一脚将女孩踢倒,叫道:“你逃得倒快,累的我们追进城里。”那女孩也当真硬朗,小小年纪,挨了打也不哼一声。 王雪起身拍掉衣上薄雪,见三个大男人如此欺负一个弱小女孩,心头一凛,便要发作,忽然想到数月之前便是因为自己冲动,好坏不分,在李大实、张佳、宋峰岩三人手下救走了恶人山黑,心想:“我此时不忙出手,先瞧清楚再说。” 只见那三个黑面男子将女孩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四人谁也不吭一声。王雪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拽住一个黑面男子,说道:“她一个小小女孩,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要如此折磨她?”那男子一怔,甩开王雪手臂,喝道:“若不是瞧你适才助我捉住这女孩,就冲你这句话,我便要将你一起打死!你滚远点!”王雪一听大怒,她年少痴狂又醉心武学,平日没事尚且想惹一点事情来做,现下有人主动挑衅,那更加不会袖手不顾,心想:“且不管你们谁是谁非,打服你们再说。”一声呵斥,左掌挥出,正中那人胸膛。那人胸口一痛,不禁轻呼一声,只感一股强力迎面逼来,身不由己的退到三尺开外。王雪这一掌是哈巴术中“棉掌”的变招,掌力柔和软绵,力道使得又是恰到好处,既将对手打退,又使对手不至受伤,万一此事只是一场误会,也好留下日后下台的余地。 那人被王雪一掌推开,已知王雪功力不弱,七里城内有此功力者只怕不过寥寥数人,当下不敢再冒然动粗。余下两人顾不得再欺辱那倒地女孩,转身站到同伴身旁,其中一人喝道:“你是哪个武馆门下的丫头,有胆来坏我们的事。”王雪答道:“我哪个武馆都不是。”那人心想:“你既有此功力,怎么可能没有武馆?想必是你瞒着不说。”又说道:“你既然有胆子来碍我的事,怎么不敢报上你武馆的大名呢,难道是怕我家主人亲自出马,挑翻你们武馆吗?”王雪凛然道:“我确实知道这七里城中有三家武馆,但我今日孤身一人来此,确不属任何武馆。你们三个大男人如此欺负一个女孩,我瞧着不顺眼,这才出手阻拦,你家主人若有话要说,叫他来找我便是。”心想你们三人如此没有教养,你家主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却听那人斥道:“呸,我家主人何等身份,岂会为了你亲至七里城?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王雪一怔,心想:“是你自己说你家主人亲自出马挑翻我,又不是我说的。” 被三人打倒那女孩这时已咬牙站起,站到王雪身前,昂然道:“我被你们捉住,算我运气不佳,有事你们冲我来,别为难我家里人。”伸手向王雪一指,对那三人又道:“这个姐姐我确实不认识她,你们别难为她。”王雪见这女孩小小年纪竟如此有骨气,心中大为钦佩,想自己这般年纪之时,真正遇到麻烦可只会躲在母亲身后哭,心道:“好女孩,你比我强,就冲你这份气节,我今日也要助你脱困。”忽见那女孩身后数丈外立着一棵光秃秃的矮树,心想:“今日若不露一手上成功夫,此事万难解决。”转身走到那棵树下,轻轻抚了抚树干,忽然转身跨出一步,一招回龙拳反身打出,重重的击在那树干之上。这一招王雪使了全力,树干登时一震,树梢上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王雪转身走回,在衣袖上擦擦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你们尽管欺负这孩子好了,你们打她一拳,我便三拳还与你们。” 三人早知王雪身有精妙武功,但毕竟不相信她一个小女孩真能敌得过自己这边三个男人,此刻见她这一拳威力惊人,功力当真深不可测,心中均有惴惴之感,均想:“这等功力别说打上三拳,便是一拳我也经受不起。”三人对望一眼,转身而去。 那女孩见敌退去,心头甚喜,向王雪作了一揖,笑道:“王雪姐姐,多谢你今日救我,若非你出手,他们绝不会放过我,我这条小命只怕过不了明天。”王雪听她叫出自己名字,心头大奇,问道:“你,你认识我?”那女孩说道:“我是瑶瑶呀,我小的时候你来我家住过几天,王伯母还教过我一点拳法呢。”说着站好王家拳架式,向前轻轻击了几拳,又道:“我适才瞧你便觉有些眼熟,只是不敢相认,后来见你出拳打树,我才知是你,这招转身发出的拳技,王伯母为我展示过一次呢。”她心情激动,边说边笑。 王雪与母亲流浪近十年,先后不知在多少人家里借住过,这等事本不放在心上,但瑶瑶这女孩,她却是没忘,只记得这女孩与爷爷同住,门前院中有一棵柿子树。此时瑶瑶已不再是昔年那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模样,若非自报姓名,王雪当真认她不出。王雪喜道:“瑶瑶,你爷爷还好吗?”瑶瑶笑道:“我爷爷好的很呢,每年冬天都要吃几斤新鲜柿子。走,我带你去见我爷爷。”拉着王雪的手往城中走去。 二人穿过一条胡同,走进院中,瑶瑶叫道:“爷爷,爷爷快出来,王雪姐姐回来啦。”一个头发花白,身材肥胖的老头慢悠悠地走出,见到王雪,哈哈大笑,说道:“孩子,你回来啦!”这老人便是瑶瑶的爷爷,王雪只知他姓雷,以前便只称呼他雷爷爷,名字好像叫做雷故,当下笑道:“雷爷爷,我回来啦。” 雷故与孙女瑶瑶二人相依为命,一老一少平日倒也寂寞,这时见王雪回来,二人自是大喜,只是王雪来的突然,家中无好宴款待,雷故忙命瑶瑶去打一盘柿子请王雪来吃。当晚,三人坐在院中闲谈,此时风雪已停,院中积雪甚深,王雪穿上雷故的一件大兽皮衣,倒也不觉得冷。瑶瑶拉着王雪的手,不住的问她这三年多来的生活,王雪一一照实说了。雷故祖孙二人听王雪近年来不但修习了哈巴术,还找到了失踪近十年的亲哥哥,都带她高兴,待听说她母亲隐居起来,哥哥葬身火海,又不禁为她难过。 王雪问起日间那三个黑面男子,瑶瑶叫道:“他们是一群吃人不放盐的恶魔,待我长大学好武功,我一定打的他们抱头鼠窜。”雷故惊道:“什么,你上山去惹那伙恶魔了?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他们不来欺负我们,你就应该感天谢地了,怎么有胆去主动招惹他们。今日多亏你王雪姐姐正巧路过,不然这会我都不知道你死在哪里!”瑶瑶小嘴一撅,低声嚷道:“若不是王雪姐姐今日正巧与我撞得正着,他们可未必能追上我。”雷故喝道:“他们几个大男人,难道还追不上你?就算如此,你一再招惹他们,他们迟早要下山报复,到时全城遭殃,你便是罪魁祸首!哼,下一次不许你再出门了。” 王雪心想:“原来瑶瑶今日之事,雷爷爷并不知情,我问的可真不是时候。”忙岔开话题问道:“其他几位馆主呢,他们还好吗?三年多不见,我真等不及想去与他切磋较量一番。”她知雷故好武,年轻时也是个武痴,与城中三家武馆的馆主均有交情。雷故说道:“城里的三家武馆现下已集合在一起,由副城主暂代馆主职务。”王雪奇道:“这可当真罕见,我记得这三位武师的功夫相互排斥,想不到他们竟然愿意让自己多年经营的武馆相互集合。”王雪记得七里城中的三家武馆馆主都说自己的功夫是名门正宗,因此相互不和,而且常常争斗,她说什么武功相互排斥,不过是客气说法。雷故叫道:“还不都是灵恶的那帮手下喽啰们逼的。”瑶瑶大声嚷道:“就是嘛,今日欺负我的那三个人,便是灵恶的手下。他们下手真狠,我身子这时还疼呢。”雷故骂道:“就应该让你多疼一会,好教你这个蠢丫头涨涨记性!” 王雪又是一奇,问道:“什么恶灵,他们为什么欺负你,瑶瑶?”瑶瑶叫道:“他们是灵恶的手下,不是恶灵!他们占山为王,不许我们上山,我气不过,偷着上山设陷阱捕野兔,哪知被他们瞧见,便追赶我进了城。”雷故对王雪道:“孩子,我们七里城本土的百姓,依山吃山、依水吃水,你是知道的。去年山上来了一帮土匪,占了整座山,不许我们猎户上山打猎,还时不时地下山抢夺大家的粮钱细软。副城主为了抵御山上土匪,便将三家武馆联合在一起了。”王雪说道:“那匪首便是这个叫做什么灵恶的人吗?他也当真了得,竟逼得三位馆主心甘情愿的相互合作。”雷故说道:“灵恶是恶人帮五大护帮恶王之一,功力非同小可,恶人帮的名声,我年轻时就听说过。” 王雪听到“恶人帮”三字,心头一震,立时忆起刘岳之前所说,邀集众同门大败恶人帮的情形,掏出怀中四块金牌瞧了瞧,心想:“刘师兄倘若在此就好了,让他召回几位同门师兄,再教训一次这个恶人帮倒也有趣。”却也知连刘岳也不敢轻视的帮派,武功上必有独到之处。 忽听墙外响起阵阵脚步声,只见墙后现出光亮,微微冒着热气,显是有不少人打着火把,将院子包围。王雪正与雷故爷孙俩谈论山上土匪之事,忽见墙外有人包围,首先便想是灵恶带人前来报复,心中均是一寒。雷故起身说道:“我出门瞧瞧,你们不用害怕。”王雪拦在雷故身前,说道:“雷爷爷,我去开门。”却听门外一个男子声音大声叫道:“雷故老头,你开门!”王雪听这人声音洪亮、气势慑人,知此人内功必然不弱,心头一凛,心想:“这人武功如此高强,不知我能不能敌得过他。” 雷故“啊”了一声,对王雪说道:“是副城主来啦。”抢在王雪面前将院门打开,只见副城主带着数人,气势汹汹的立在当地,心头不禁一怔,随即躬身说道:“副城主大人,您这是……”向后让出一点空隙,请副城主等人进门。只听那副城主叫道:“雷故大叔,我听说你家里今日来了客人?哼,我们是老交情了,你是知道规矩的,这可真叫我为难了。”却并没有进门的打算。雷故说道:“她只是一个小小女孩,三年多前来过一次,与杜、董二位馆主都是相识的。她来的有点唐突,我未曾向你禀报,这却是我的不是。” 王雪听雷故与门外那副城主提及自己,心中好生不解,只想:“我做错了什么,还要雷爷爷带我道歉?”当下大步走出院门,朗声道:“我是王雪,我不知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要你们深夜来兴师问罪,你们今夜既然到此,便将话说明好了。”她毕竟年幼,处事不够圆滑,这话说的十分强硬,言下之意显是将门外众人当作是山中土匪一伙了。 为首那人毫不客气的喝道:“说,你为什么要来我七里城?”王雪一怔,见这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左脸上一道醒目的刀疤十分难看,心想:“你便是副城主了。”于是说道:“我想进城便进来了,难道还要交过路费吗?”那副城主道:“七里城向来不欢迎外人,你从哪里来的,便从哪里走吧。”雷故忙道:“这孩子不是恶人,她三年随同她母亲来住过几日,与几位武馆的兄弟都是相识的。你别瞧她小小年纪,武功却好得很,瑶瑶今日被灵恶的几位手下欺负,还是她出手救下的瑶瑶。” 那副城主瞧着王雪,说道:“你的功夫很了不起吗?”左手击出,向王雪肩头抓去。王雪身体微侧,避开这一抓,正要回身喝止,副城主右拳已迎面击来。王雪运起家传拳术,右拳挥出与他相抵,只听“啪”的一声,二人身形均是一晃。 雷故急道:“副城主大人,您怎么与小孩子动武?”副城主不答,冷冷的对王雪道:“小姑娘功夫当真厉害。”王雪不客气的说道:“大男人的功夫也了不起呀。”副城主对雷故说道:“七里城向来不欢迎外人,现下正是外忧内患之时,规矩更不能废除,你让她明日到城头找我,到时不论结果如何,我也算是对城主对城中百姓有个交待。”说着又瞧了王雪一眼,带着众人转身而回。 王雪没来由的与副城主吵闹了一番,心中好生不悦,跟着雷故走回院中,问道:“雷爷爷,他要我明日到城头找他,这是为何啊?”瑶瑶笑道:“副城主是要约你比武。他的功夫可高了,姐姐你可要小心应付了。”雷故斥道:“小小年纪别多嘴!”瑶瑶撅了噘嘴,不敢再说。王雪说道:“比武就比武,难道我还怕他吗?”转念一想,又问道:“我上一次随母亲来时,城里到处是从外地来经商过往的客商,好不热闹,雷爷爷,为何七里城这时又不许外人进来了。”雷故说道:“那也是没办法之事。山上的那伙土匪随时要下山打劫,七里城人来人往的,难免会混进一个打探城内情况的土匪恶棍,于是城主去年下了命令,外乡人一概清撵,外人也不许进城。此法虽然粗鲁,对七里城有害无利,但却是无可奈何之事,不然山上土匪随着过往的客商混进城来,那可就遭了。”轻咳两声,又道:“副城主性子虽急,却不是不讲理之人。他约你明日比武,不过是对城主的命令有所交代。倘若他赢了你,他便说你功夫太差,这点微末功夫决计不会是土匪;若是他输了,他便说他打你不过,你要留下也只好由你。不论明日比武结果如何,你都可以留下。当然,倘若你真的是山上土匪,他便是当真敌不过你,也要舍死相拼了。” 王雪心道:“你七里城是什么好去处吗,谁稀罕留下?现下土匪横行,你堂堂副城主还有心思与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约架,你心也真大。”但想自己倘若此时离城,那是不战而逃,令人耻笑,也许还要被人说成是土匪内奸,见瑶瑶笑嘻嘻的瞧着自己,显是对自己的一身武艺十分倾倒,胸中一热,说道:“雷爷爷你不必担心我,我明日便去与他比武。我不但要将他赢下,我还要助你们赶走那些为非作歹的灵恶土匪!” (本章完) 五十四、城头比武 早上,三人用过早饭,动身前往城头。此时副城主早已在城头上等候。那城头也不慎高,不过是个两三丈的石砖围墙。其时风雪停止,城上积雪已结成薄冰,变成了十足的冰城,若非身有武功之人,随意走上城头十有八九是要十足滑倒。王雪拦住雷故和瑶瑶,独自走上城头,见副城主身旁另站着两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这两人三年前她都见过,一个是博平武馆的馆主杜阳,一个是力旋武馆的馆主董鹏,两人三年前便与王雪母女交好。王雪上前一步,笑道:“杜师父、董师父,你们好啊!”杜阳见到来人竟是王雪,哈哈一笑,说道:“我今晨听说城里来了一个与我相识的外人,却没想到会是你。怎么,小丫头,你妈妈没有同来吗?”王雪摇头道:“只我自己来的。”杜阳哦了一声,问道:“你妈妈怎样,她还好吗,多年不见,她的功夫想必大有进境了。”王雪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听副城主铁青着脸冷冷的道:“我邀两位是来比武,可不是叙旧。”杜阳笑道:“副城主大人,这女孩是个好孩子,她决计不是灵恶的手下,这个我敢担保。董师父,你也说句话呀。”董鹏向来寡言少语,向副城主微微点头,说道:“老杜说的是。” 副城主脸色微变,说道:“城主定下的规矩难道可以随意更改吗?我答允她依着比武成败决定去留,这已经是破例了,不然她一个外乡人,说什么也不能留在城里。”王雪凛然道:“我愿意留在城里,不过是瞧在雷爷爷和瑶瑶的面子上,想助你们赶走土匪,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邀了两位武师来难为我?幸而我习过几天粗浅功夫,不然被你们三个大男人如此欺辱,可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副城主与杜、董二人均是直性之人,既不知男女之防,亦不觉以武力如此对待一个小小女孩有何不可,但王雪此言却也有理,副城主一时不易辩驳,呆了一呆,才道:“我们自然对付得了那伙山贼土匪,一个小女孩,又能帮上什么忙?”王雪心道:“你竟然如此无礼,看来昨夜还没见识到姑娘的厉害。好,今日要你见识见识。”于是说道:“你既这么说,我来领教一下你副城主的高招便是。”做了个礼让的手势,说道:“请!”她三年前见母亲与杜、董两位馆主交过手,知他二人功力精湛不再母亲之下,这个副城主的功夫虽然不弱,但经昨夜试探,料想自己即便胜不了他,至少也能斗成个平手的局面,于是邀请副城主出战。 副城主冷笑道:“对付你一个小小女孩,难道还要我亲自出手?你若能赢下这两位武师,便算你厉害,你就可以留下来了。倘若到时你能助我们驱除山夷,我七里城更以上宾之礼相待。”王雪一怔,心想:“难道你的功夫比杜师傅还高吗?”见杜阳董鹏二人神色漠然,显是自承功力逊于副城主一筹,心中更觉奇怪:“杜师傅、董师傅的功夫在我之上,自也比副城主为高,为何这两位师父都自承技不如他呢?”这等谁强谁弱之事在习武之人眼中甚是敏感,王雪虽不信那副城主当真如此了得,却也不便细问,只得说道:“不知两位馆主哪一位先来?” 杜董二人三年前先后与王雪之母王晓丽交手,二人知王晓丽功力高深,远胜于侪辈男子,比之自己的功力也是胜出一筹,王雪的功夫得母亲传,自也不弱,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姑娘,功夫再高能高到哪去?二人对望一眼,均想:“我们谁先来,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杜阳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得罪啦。”王雪一笑还礼,轻声道:“好说。”她知杜董二人性子耿直,即便对自己一个小女孩,出手也绝不会容情,话音一落,脚下便站好方位,双拳护于胸前,正是王家拳术的起手式。杜阳见王雪站好架势,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第一招来啦,小心!”向前奔出一步,忽地弯腰俯身,右肩一沉,向王雪左膝直撞过来。这路“伏地魔式”招法专以近战攻敌下盘,招式诡异之极,杜阳依了地形之便,身体贴着滑溜溜的雪地前行,身法更显轻盈。这路招法劲力极大,守御起来本来极为吃力,幸而王雪三年前便知杜阳有此怪招,事先便有防备,不然此刻早已大惊失色,当即曲腿跃起,向旁跳开,左拳挥出,向杜阳右面风池穴击去。杜阳一撞不中,早已翻滚起身,身子忽然飞起,箭矢似的向王雪胸口撞来,这一招劲力极大,王雪若已拳术相抗,手臂必会折断,只能俯身避过。杜阳又忽地伏在地下,身子贴地向前滑行,直向王雪右腿胫骨处撞来。王雪见这一招劲力更是大的出奇,便是铁打的骨头也非得折断不可,忙将右 腿高高抬起,左拳向他后脖颈处击去。杜阳这一招击来之时便已有所预料,身子向旁一弯,避了开去。 这几下交手二人各出全力,却未能伤到对方分毫,心下均佩服对方了得。杜阳适才连出三招,满拟能将王雪击退,哪知不但未能击退王雪,甚而连她衣角也未曾沾到,他练功习武二十余载,这套“伏地功法”的造诣实是不浅,三招之中未曾触到对手,这是十余年来曾未有过之事,心中不禁吃惊,赞道:“好丫头,你的功力大进呀!”王雪好武之极,一有闲时便勤学苦练,功夫每日都有进境,此时她的功力已在杜阳、董鹏之上,较之副城主也丝毫不逊,只是她自己先存着“我斗不过杜师傅”的念头,出手多是守御的招数,这才斗成平局,如若不然,三招之中她至少也能抢到一招先机。 副城主、董鹏见王雪适才几下趋避躲闪的招数十分巧妙,心中均佩服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雷故在城下瞧的分明,见王雪守御多而进攻少,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只瑶瑶一人大声喊叫,为王雪助威。 杜阳躬起身子,忽地向前窜出,双拳伸出,直撞王雪小腹。这路功夫全是借着狂奔纵跃之时发动,力道奇大,王雪功力再高也不敢正面与之相抗,只得向旁避开,好在王家拳术的进退步伐极为灵动,王雪趋避躲闪倒也不难。杜阳一击不中,身子一晃,忙运劲站稳脚步,回身再次出招,这一次仍是身子笔直窜出,只不过先一次是撞向王雪小腹,这一次身子是贴地潜行,撞她双脚脚踝。他这路功夫进攻之时其实一共只有三招,分击对手上、中、下三路,其他招法全是由这三招变化而来,这贴地而攻的一招适才已经使过,但出手奇快、内力雄厚,着实不易抵挡。王雪见杜阳来势如风,第一个念头便想向旁边跳开,正要运劲起跳,忽见杜阳俯身的姿势十分眼熟,与哈巴术中的滚刀式十分相似,心念甫动:“哈巴术最擅长贴地而攻,现下你主动趴到地上,不正是投我所好?”当下弯腰俯身,向前一滚,一招地虎式向杜阳身子直撞过去。副城主与董鹏早知杜阳有此就地而攻的招数,却想不到王雪竟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也使这路地面进攻的招数,二人不禁齐声惊呼。 杜阳见王雪撞来,微微一怔,心想:“你如此向前蛮撞,不过是想要与我相较内力,你一个小小女孩,内力难道还强过我?”脚下运出全力向前直撞。哪知待他身子与王雪相距不及三尺之时,王雪身子忽然向左一转,左指点住他腰间大穴,右手在他右膝处用力一拍,随即站起,笑道:“杜师傅,承让啦!”杜阳脸上一红,跟着起身,心知王雪若非手下留情,此刻自己右膝早已碎掉,能不能站起也难说得很,当下抱拳说道:“你的伏地功夫在我之上,这一招又巧又灵,当真令我开了眼界,我服了。”以他如此见识,竟不知王雪适才所使的是哈巴术中的一招地龙式,还道她击败自己的这一招也是伏地功夫。王雪嘻嘻笑着,也不说破,此刻方知原来以自己的修为,此时已不逊于杜阳等人,心中勇气大增,心想:“还好杜师傅从未见过哈巴术,不然他事先有了防备,我可就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雷故站在城下,瞧不清王雪杜阳二人如何拆招,但见杜阳躬身行礼退回,知王雪已赢下这一战,当即宽心,只是他与杜阳关系甚密,此刻不便为王雪叫好。 杜阳转身退到副城主面前,叹道:“惭愧啊,我敌不过她。”副城主瞧了王雪一眼,心中虽知王雪功夫不弱,毕竟不信她当真能胜过杜阳,只想是杜阳太过轻敌,这才一个疏忽败了一招,当下对杜阳温言道:“功夫再高的江湖好手也难保不会失手,杜馆主不必放在心上。”转头向董鹏使个眼色。董鹏微微点头,走到王雪面前,说道:“小丫头,容你休息半个时辰,我们再来比过这第二场。”王雪知董鹏是练习摔跤的高手,这类近身而斗的功夫绝难用于阵战,但若是一对一的比武较量,那摔跤术的凶悍便可尽数现出,当下不敢托大,盘膝坐到地上休息,心中苦思应对之策。董鹏见王雪坐下,便负着双手同杜阳闲聊。 瑶瑶见王雪盘膝坐下,心中老大不快,她小女孩爱瞧热闹,这时见城头上无架可打,小嘴撅的老高,抱怨道:“王雪姐姐在干嘛呢,赶快起来打呀!”雷故笑道:“她刚刚打过一场,这时总得休息一会儿嘛。”随即正色道:“她在思索取胜之道,嘿,小小年纪便懂得用心思考,她将来必有大成。” 王雪回想母亲三年前与董鹏相斗时的情景,那时母亲快拳急攻,逼得董鹏只能守御,但董鹏眼神极佳见位极准,趁着母亲收拳之时,便能一把攥住母亲手腕,母亲当此危急时刻总是抬腿攻他下盘,同时运劲收回手臂,不容他使出摔跤之术。王雪心想:“妈妈上一次与这个董鹏相斗,两人又攻又守的从太阳当顶打到日头偏西,董鹏比我妈妈强壮很多,又是男人,却被我妈妈打得几乎只能守御,十招之中也还不得一招,虽然由此可见是我妈妈的功夫高出一筹,但妈妈毕竟没有取胜。我即便也能将王家拳法打的如此气势汹汹,将董师傅逼退的如何狼狈,却也不能算是我赢,这可如何是好?”忽然又想:“我若是使出哈巴术与董师傅相斗,我们二人都以近战之术相互拆招,倒也有趣,不过董师傅练了近三十年的摔跤,当真缠斗起来,只怕我多半要输。” 董鹏见王雪目光呆呆的瞧着自己,向她轻轻一笑。王雪还了一笑,心中忽然有了想法:“我使出王家拳术向董师傅发难,倘若他拿我手腕或是扳我肩头,我便以哈巴术来敌他,他没见过哈巴术,只怕一时间不会拆解,倘若哈巴术仍然敌不过他,我退开再使王家拳法,如此来来回回的与他游斗,也许能赢下一招半式。”心中颇有跃跃欲试之感,起身说道:“董师傅,我休息好啦,您请出手吧。”董鹏笑道:“年轻真好,这么快便可养好体力。”走上前来,说道:“出招吧,孩子。” 王雪轻轻呵斥一声,左拳向前探出,第一招仍使最熟的直正拳而攻。董鹏知王雪必会施展王家拳术相斗,心中已有计较,右手伸出,向王雪手腕抓去,哪知他手指与王雪手腕相接触,立觉她内力深厚,这一抓没能得逞,惊急之下忙急挥左臂护于胸前,身体向后猛退,脚下正巧踩在一层薄冰之上,身体一仄,险些摔倒,总算他摔跤之术甚精,在这摔倒瞬间腰部猛一运劲,这才站稳脚步。王雪万没想到自己打出的这第一招便即大占上风,心头一怔,忙发拳再攻。董鹏一招之间便吃亏落了后手,见王雪发拳极快、力道极大,当下不敢反击,只得避其锋芒,双臂护于身前,向后疾退。城头十分狭长,城上道路只有数尺之宽,董鹏一时虽可向后趋避,却无法绕到王雪左右两侧反击,眼见便要退到楼梯口,心中不禁焦急,总不能跳下楼去打,心里一横,左手向前急抓王雪右臂,右手跟着伸出,抓王雪右肩。王雪见董鹏双手向前探出,面门要穴全然不守,心想:“这是你自己卖给我的破绽,可怨不得我伤你!”左拳向董鹏胸窝处击去。便在她拳锋刚触及董鹏皮肤,准备加劲而攻之时,右臂忽然一痛,一股大力向左一扳,王雪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栽倒,惊急之中左拳猛向前击出,重重击在董鹏胸膛,自己却受董鹏大力震荡,摔倒在地。 王雪此时已将哈巴术的基本招数尽数练熟,摔倒之时身体自然而然的收身转动,饶是如此,这一跤也摔得不轻,王雪只觉整条右臂连同右肩嗡嗡酸疼,但右手仍有知觉,右臂也可随意活动,料想只是常见的跌打之痛,骨骼应该无碍,于是稍稍放心。董鹏适才抓王雪右肩之时便想到她会发拳反击,他虽知王雪拳法精妙,但想她一个小小女孩,拳力再高又能高到哪去,也不将这一拳放在心上,哪知中拳之后立觉胸口剧痛,几乎无法站定,直到此刻方知王雪内功精湛,已不再当年其母王晓丽之下,当下忍着胸口疼痛,惨然笑道:“好丫头,功夫不错。” 王雪见董鹏脸色惨白,说话有气无力,知自己适才一拳将他打的着实不轻,心中微感歉意,急道:“董师傅,我……我……”董鹏笑道:“比武受伤在所难免,这是我自己功夫不好,可怨不得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再来比过。”右手伸出,扣住王雪左肘。王雪左臂绕了个圈,向董鹏右肋处击去,这一次她不敢全力施为,这一拳只使了五成力道。董鹏回手挡下,说道:“你只有这点功力吗?大胆的运出十成拳力向我身上招呼,你放心好啦,打不死我的。” 王雪心想:“不过是比试武艺,什么死不死的!”左拳再次击出,这一次仍不是十成拳力,却也加了把劲。董鹏右臂伸出,一下将王雪整条胳膊裹进怀中,心知如此一来王雪的拳术便施展不出,笑吟吟的说道:“小丫头,瞧你还有什么厉害手段?”话音一落,忽觉王雪左臂轻轻巧巧地一转,反将自己腋下要穴拿住,心中一慌,虽不知王雪此举有何用意,料想她必有厉害招数,忙回身向后趋避,但他将王雪左臂揽住容易,要想将她左臂再推回去又谈何容易?王雪右臂跟着伸出,向董鹏腰间拍去。董鹏心头大急,这等近身缠斗之术本是他的镇山宝,哪知被人使出类似的手法进招,自己反倒不会拆解,右臂当即向回发力,紧贴自己腋下,身体向右边急转,倘若王雪左臂仍是制在自己腋下要穴之上,这一转势必将王雪左臂折断。王雪虽从未习过摔跤,但哈巴术也是近身缠斗之术,拿、卸、制、摔等诸般技巧与摔跤颇为相似,此刻见董鹏腰腹急拧,便知他心中所想,当下顺着他旋转方位跟着向右转动。董鹏一声轻呼,右臂挥出,向王雪脖颈处抓去。王雪纵身跃起,右脚勾住董鹏肩头,左腿绕过董鹏右肩,紧紧勾住他的右臂,正是李浩最擅使的那招猛虎式。王雪虽将这一招猛虎式使得干净利索,但这不过是她情急之下临场想出的应变之策,心中其实并不知猛虎式该当如何克敌制胜,忽然心想:“这不过是朋友之间切磋招式,又不是江湖豪杰相厮相杀,我只要赢你一招半式便可,又何须真的将猛虎式的威力尽数打出将你重伤?”双拳齐出,向董鹏两侧太阳穴轻轻一击,随即跳下,笑道:“多谢董师傅手下留情。” 太阳穴是人身死穴,王雪击在董鹏太阳穴处,那自是胜过这场比试了。董鹏脸上一红,心知王雪说什么多谢手下留情之言,不过是客套话而已,自己非但没有手下留情,反而受了王雪留情,不然此刻只怕输的更惨。 雷故见王雪连赢杜阳董鹏两大高手,心头狂喜,口中喃喃说道:“好功夫,好功夫啊……”瑶瑶哈哈大笑,拍手叫道:“王雪姐姐赢啦!” 副城主走上前来,冷冷的道:“小丫头,功夫很好嘛。”王雪连斗两场,这时已无余力也无心再与这位副城主相斗,于是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想怎样?”副城主说道:“按照约定,你既然赢了比武,我便同意你留下来,相助我们驱除山贼。”王雪心想:“我助你们驱除山贼,难道还需要你同意方可?山贼又不是你家里亲戚!”当下也懒得与他吵闹,只轻轻抱拳行礼。副城主回了一礼,下城而回。 (本章完) 五十五、雪山北峰 杜阳将王雪拉到一旁,说道:“小女孩,你知道副城主今日为何要约你比武吗?”王雪说道:“听雷爷爷说,七里城不许外人进入,这是城主订下的规矩,副城主也不敢违抗。”杜阳说道:“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七里城外的雪山被我们族人尊奉为圣洁之地,外人决计不许进山,践踏我们纯洁的雪原。我们七里城的居民百姓依山傍水,世世代代受雪山的恩赐得以生存,在我们族人眼中,这终年白雪的山峰,便是父母兄弟一般。”王雪心想:“原来如此,我和妈妈当年来此,在七里城转了个遍,唯有这雪山妈妈不带我上去玩,当时妈妈没说其中缘由,我也懒得去问,原来这雪山是你们的神圣之地,轻易不许我们外乡人进入。”随口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放任山贼在雪山上随意行走?”杜阳脸一红,心想:“你这小丫头当真是口无遮拦。”董鹏听到王雪说话,走过来叹道:“说来惭愧,那伙山贼凶残之极,我们杀之不退,也只好暂时由着他们。雷故大叔没有将雪山之事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未曾守护好我们神圣庄严的雪山,此事实在丢人,大叔难以启齿。现下我们对你说明,那是因为你肯助我们打退山贼,我们便将你当作自己人了。” 王雪心道:“难道我打输了,便不是自己人吗?”总觉得今日一战实在毫无来由,忽然心想:“是了,他们都以为我的功夫太差,上了雪山非但不能退敌,他们还要分身乏术的照顾我,是以想方设法阻挠我,现下知道了姑娘我的厉害,这才允了我上山一事。” 当晚,副城主派人传话,要王雪明日到雪山北峰,助他们除去北峰山上的强敌。 次晨,王雪用过早饭,带上几个瑶瑶清晨摘下的熟透红柿,向雪山北峰进发。雪山北峰与主峰并立面对七里城正门,王雪昨日在城头与杜阳董鹏相斗之时,便已瞧见。山路蜿蜒曲折甚是难行,但王雪在勃子山生活数月,早已走惯山路,走在雪山上甚而比走在平地之上更为自然。 王雪走到山腰,一眼便见山路中间横立着几个木桩,想是山上土匪为阻止上山打猎的百姓而设立的阻拦。王雪翻过一个木桩,正要再翻第二个,忽听左边树后一声呵斥:“哪里来的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吗?”王雪转身瞧去,只见树后现出一个身材精瘦、身背长刀的寸发大汉。那大汉见到王雪,微微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说道:“我还道是哪个顽劣的长发小子来了,原来是个俊俏的小女娃娃。”王雪重重哼了一声,正要与他斗嘴,却听身后又一人说道:“这两天真怪,总有活得不耐烦的小女孩擅自闯峰。”王雪又转头去瞧这个说话之人,只见这人与先一人一样精瘦,不过这人却是一头长发,身上并无兵刃。只听这长发匪徒又道:“看来是我们太过仁慈了,若是我们随意进城杀几个人,教这些无知百姓知道我们灵恶大人的威风,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再上山来了。” 王雪正要发作,忽然心想:“勃山远及他的手下喽啰们皆是又肥又壮之人,而你们却十分瘦弱,同样是占山为王、进城打劫的土匪恶棍,差别却如此之大,想是你们没有什么出息本事,因而生活不济。”想到此处,不由得现出笑意。那寸发匪徒喝道:“死到临头了,你傻笑什么?”王雪答道:“我笑你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来来来,你进城杀人之前,先来杀我好啦!”那人大怒,一拳向王雪额头打来。王雪右掌抬起,轻描淡写地拍下这一拳,右掌同时变拳,反向那人额头击去,将那人打的脑袋一晃。那人中了王雪一拳,盛怒之下反而镇定,阴森森的道:“好啊小女娃,我小瞧你了,想不到你还是个高手啊。”忽然解下背上长刀,向王雪肩头猛劈下来,竟是要将她当场砍死。王雪在他解下长刀之时便已在防备,但想不到他会如此凶狠,一言不合便要杀人,见他举刀劈落,忙向左边避让,却仍是迟了片刻,肩上披着的肩带被劈了下来,幸喜肩上未受擦伤。那长发土匪见刀刃和王雪肩带上留着淡红色的稠水,以为这一刀已将王雪砍伤,狞笑道:“你打我一拳,我砍你一刀,这样公平多了。”王雪冷冷的说道:“你砍中的是我袋里的柿子,你见过谁的血是甜味的?”那人一怔,将刀刃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果然是清甜的柿子味道,登时恼羞成怒,厉声喝道:“那就再多砍你两刀!”挥刀向王雪横劈。 王雪迎着刀尖纵跃翻到肩袋之旁,顺手拾起两个柿子,向身后那长发匪徒掷去,熟透的柿子甚是柔软,刚一触及那长发土匪的鼻梁,便散了开来,鲜红香甜的汁水溅的他满脸都是。那人大声叫骂了一句,擦一把脸上汁水,向王雪一脚踢来。王雪见他踢腿而攻之时上盘全然不守,当即左拳击出,将他打倒在地。那寸发匪徒这时挥刀劈来。王雪反手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左腿抬起,狠狠跺在他右脚脚趾上。那人痛极,大声叫道:“你竟然踩我。”王雪本待右手使“短拳”击他,忽听他如此说,便道:“你说的是呀!”在他右脚上又是重重一跺。那人啊啊惨叫,向后退去。王雪运出哈巴术的内劲,在他持刀的手腕上用力一捏,那人长刀脱手,被王雪夺过。王雪笑道:“你不是说要多砍我两刀吗,怎么刀被我抢来啦?”本想这二人见识到自己的厉害,该当知难而逃了,哪知这寸发匪徒双目一瞪,叫道:“你有种便将我砍死。”揉身向王雪扑上。王雪腰身一扭,转到此人身后,刀把在他背上重重一顿,喝道:“作死吗?” 那长发之人大叫一声,向王雪拳打脚踢的攻来。王雪见他拳脚上丝毫不成章法,腰间露着老大破绽,当即向旁让开,侧腿将他踢个跟斗。那寸发之人这时也已扑来,王雪刀势一顺,在他臂上划出一道伤口,叫道:“难道要我将你们砍死,你们才肯投降吗?”那长发之人喝道:“臭丫头废话真多!”那寸发之人叫道:“你有能耐就往我脖子上砍。”也不去理会臂上流血,二人一左一右扑过。 王雪心道:“你们两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们明明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恶棍,却说的自己好像天经地义一般,当真不可理喻。”但想这两人如此不怕死的蛮斗,自己又不想当真将这二人砍死,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心想:“我可真笨,不想砍死你们,难道还不能将你们砍晕吗?”见那寸发土匪抬腿踢来,刀把一横,在他耳根处重重一击。那寸发土匪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栽到地上,一动不动。那长发之人大惊,高声咆哮道:“你杀了我兄弟!你杀了我兄弟!”王雪忍不住笑道:“他没有死,他只是……”话未说完,那长发之人挥拳狂奔而来,竟是迎着刀尖而上。王雪扔下长刀,身形一晃,早已闪到他身后,右臂挥出,一掌击在他后脑之上,将他也击昏在地。 王雪将二人拖入长草之间,心想你们两个木讷莽汉就在这里睡着好啦,不再理会二人,向山上进发。到得山头,只见雪原上大大小小立着两间草屋几个帐篷,想来便是敌人搭建的临时处所,草屋西边十余人大叫大骂的酣斗。王雪快步奔近,见是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围攻两个青年,那两青年便是杜阳与董鹏。王雪上山之时天还只蒙蒙亮,其时只她一人出城,却没想到竟会杜董二人晚一步到得山顶,想是杜董二人熟识山路,绕了避开路卡的近道,这才先自己一步上山。只见杜阳运出伏地魔功,见人便即撞倒,董鹏使开摔跤之术,有人抢上便即将他摔到雪地之中。王雪见这十余人武功并不如何高强,与适才与自己相斗的二人一样,全凭着一股狠猛之劲蛮打硬拼,而杜董二人武功虽高出众敌甚多,却只是与对头拆招,再将对头打倒而已,招式中规中矩,抢到先手也不追击。王雪先前见这伙盗匪无甚武功,心中还在奇怪凭着杜阳董鹏的功力,为何迟迟不能将众匪击退,此时见他二人与众敌游斗,才知这二人原来只知一板一眼的见招拆招,在武馆擂台上固是好手,到了江湖上与江湖人打杀便全然不知所措,要知擂台上的比试和江湖上的拼杀完全不同,若不是他二人功力高出众匪甚多,此刻早已被打伤致残。 王雪又瞧了一会,见众匪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长发大汉,那大汉目不转瞬的瞧着众匪与杜董二人游斗,却不上前相助,看来此人便是北峰之上的众匪中的为首之人了。王雪心想:“如此无聊的斗将下去,杜师傅董师傅即便不会落败,此事终究无法了结。”大喝一声,纵身跃出,顺势将杜阳身后一匪踢晕,说道:“杜师傅,董师傅,这等凶残的劫匪强盗,直截了当的打晕便是,不必与他们喂招。”董鹏见到王雪,喜道:“啊,啊,你来啦!”王雪笑道:“啊,啊,我来啦!”将一个手持匕首的敌匪一拳击倒,又将他持刀的手腕拧脱。 众盗匪见对方来了援手,虽只是一个瘦弱女孩,但这女孩出手利索招式凶狠,实是胜于杜董二人,一时不敢再攻,纷纷向后退开。 为首那长发盗匪见又来了敌人,已不再站到一旁观看,走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来挑衅我们灵恶大人,我要将你们……咦,原来是你,你是王雪!”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这人便是数月之前在勃子镇的震武大会之上,险些将王雪打晕的那肌肉虬结的莽汉。只听这长发莽汉哈哈笑道:“小丫头,你早已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还有胆量来惹我。上一次若不是擂台上那无知主持阻拦,我早将你打的半死不活了。”王雪没想到这伙盗匪的为首之人竟然便是此人,一怔之下登时狂喜,跟着也是哈哈大笑,心想:“上一次我败的那么惨,在大庭广众之下可着实丢人,现下我的拳术大进,哈巴术也小有所成,正好拿你试试我武功上的进境如何。本来我也想找你报上一次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记得当时在震武会场上,听旁人管此人叫做什么牛屎,也不去理会这称呼从何而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姓牛的,牛屎!你有种便再来与姑娘我较量一番,看看这一次是谁被打的半死不活。” 那大汉骂道:“他妈的,什么牛屎不牛屎,老子叫刘石!”抬手向王雪脖子上抓去。王雪低头避过,双拳同时击出,正中刘石双胸。刘石身材高大精壮,胸前肌肉着实强劲,中了王雪一拳之后虽不觉得如何疼痛,但身躯受王雪拳力撞击,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心头微觉吃惊,说道:“小女孩,你内力大进啊!”抬腿向王雪右肋猛扫过去。王雪侧身闪到刘石背后,在他背上又击一拳,笑道:“你的功力也长进不少嘛。”不等刘石转身反击,又倏地绕到刘石右侧,发掌击他面门。她这路绕着对方随意转动而攻的招法是学着巨犬掌而来,此掌步伐诡异之极,刘岳、邱海波、王晓丽等人向来不喜,此刻王雪急斗之下使将出来,倒也颇见成效。 刘石身后的一众手下见刘石接连受挫,纷纷围上来相助。杜阳飞身而来,将王雪身后一匪撞飞,大声喝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小女孩,不觉得丢人吗,是好汉的就冲我来!”董鹏踩到杜阳身后,随手抓来一个敌匪,将他高高举起掷到地上。那人被举起之时吓得哇哇乱叫,随着“砰”的一声落地,惨叫声便骤然消失,那人竟是昏了过去。杜董二人听了王雪之言,心中均想在擂台上比武和在江湖上比武,二者区别不过是前者相互拆招,后者生死相搏而已,是以下手之时不再容情,各出全力,逢敌便出重手击垮。 刘石虽是北峰盗匪中的首领,但他不过是膂力过人,说道真实武功,其实却稀疏平常,王雪快拳快腿猛攻,刘石便抵挡不住。王雪左手一招直正拳向刘石左肩击去,按照常理的拆解法门,刘石若非挥手格开,便得沉肩趋避,王雪见刘石双臂护身,并不伸手阻挡,料想他是想向后退开,当下一声呵斥,右手打出一招“弯刀拳”,直向刘石右肋削去。哪知刘石左臂忽地伸出,一把攥住王雪手腕,哈哈一笑,大声叫道:“你上当啦!”王雪一惊,左拳忙向前递出,去磕刘石左臂。刘石右手早已伸出,将王雪左臂攥住,得意道:“这一招你还记得吗,臭丫头!”王雪自然记得,上一次便是因为自己双手被制,拳法施展不得,被推倒在地而败。果然,刘石大声怒喝,忽地放脱王雪双臂,双掌向王雪胸口猛地推去。王雪只感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大力呼呼而来,势不可挡,总算她早有防备,在刘石挥掌之前便运劲于胸前,双手同时收回护身,饶是如此,在刘石开山碎石的掌力面前,身子仍是向后一仄,栽到地上。 刘石见王雪倒地,向前疾奔,想效仿上次震武大会时的情景,将王雪压在身下将她活活压伤闷晕。蓦地里人影一闪,董鹏欺到刘石身前,左手抵在刘石胸口,右手按在他左腕寸关尺处。刘石左臂用力一晃,荡开董鹏右手,叫道:“姓董的,你想怎样?”董鹏说道:“王雪,对付这等蛮横无耻之徒,不必依着武林规矩单打独斗,我们三人齐上,一举将他活捉。”说话之时杜阳已走到王雪身边,伸手将她扶起。刘石笑道:“你们三人齐上将我活捉吗?哼,你说的倒是轻松!难道我的手下们都是吃软饭的,不会出手阻挠你们吗?”回头一瞧,只见自己的十七名手下早已被杜阳董鹏击的要么重伤要么晕倒,横七竖八的躺在雪地里。刘石这一惊非小,低声骂道:“一帮只会吃软饭的废物!” 王雪轻轻推开杜阳,说道:“董师傅,你也请让开。”躺到地上,叫道:“刘石,你扑过来好啦,就算董师傅没能将我扶起,我便躺在地上与你斗上一斗!”董鹏惊道:“傻丫头,你……”王雪道:“我要单打独斗的将他击败,以报上一次震武大会上的战败之辱。董师傅,求您别插手。”心想这一次我的哈巴术大进,你想像上一次的将我压伤可不容易了。董鹏哪里知道王雪心思,心道:“你躺在地上又如何能够与他过招,这不是非败不可吗?好在我和杜阳联手,也可制住这个刘石,等你败了我俩再出手也是一样。”他知王雪倔强之极,此刻不便违拗于她,反正心里已有计较,此战自己这边赢面极大,便向一旁让开。 刘石此刻势孤,也不指望能将王雪等人击退,心想此际唯有将王雪这笨丫头制住,再以她的身家性命相威胁,方可全身而逃,日后见到灵恶大人,再请他出来为自己做主。王雪叫道:“刘石,你随意出招好啦!”刘石笑道:“好,我便来领教一下你雪地上的本领。”说罢纵身跃起,双脚向王雪小腹踏去。王雪侧过身子,轻轻巧巧地贴地绕了半圈,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漂亮的扇形图画,左手环住刘石左膝,右臂向他右腿胫骨处狠厉一撞。王雪使得这一招滚刀式的变式,满拟将刘石扳倒;此招先牵住对手一条腿,再出手相撞,对手虽是立在地上,却失了一腿无从借力,立在地上与身在半空无异。哪知刘石身形只是一晃,并未倒地,他实在太壮,小腿几乎与王雪腰身同粗,王雪这一招已使了全力,竟然未能将他扳倒。见刘石挥拳击来,心下一惊,身子向左一转,使出地龙式向刘石后腰处倒蹬。 两人又翻滚又纵跃的拆解了数十招,刘石见王雪果然躺地不起与自己游斗,然见她身形轻巧之极,心中已不敢似先前那样轻率,当下向前迈出一步,欲待转身踢王雪头颈,忽觉双膝一软,膝上鹤顶穴已被王雪拂中,暗叫一声不妙,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倾到地上。王雪趁机翻过,双掌齐出,在他一双手腕上用力一拍,随即站起。 刘石跟着站起,只觉两只手腕竟似失了知觉一般不灵动,心头一惊,叫道:“我的手腕怎么啦?”王雪说道:“你输啦。”刘石恨恨的道:“你打脱了我的手腕。”王雪说道:“没有,只是击伤了你手上痳筋。你找个僻静处所好好静养几个月,手腕便可无碍。”转身对杜阳道:“他有伤在身,已不能为患,放他走罢。”杜阳点头道:“这样也好,不然将他捉回也得浪费米面养他。”说罢,忍不住放声大笑。 (本章完) 五十六、城主邀约 刘石冷冷的道:“小王雪,你的功力果然大进,我输的心服口服。今日多谢你手下留情,我答应你,不再与七里城为难。”转身便走。王雪急道:“且慢,你告诉我,上次震武大会上,我输与了你,你呢,你又是败在谁的手下?”刘石说道:“哈巴门有一个叫做李浩的,说来惭愧,他不过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男孩,功力确是胜过我一筹。” 王雪听到“李浩”二字,心头一凛,随口道:“你竟然败在李浩手上?”心想我过去一直以为我的功力在李浩之上,现在想想可也未必尽然。刘石不知王雪与李浩早已相识,说道:“当时擂台之上,李浩已经是我第四个对手了,我体力不支,败了与他,那又如何,讲到真实功力,他可未必强于我。”说完,向王雪抱拳行李,转身下山。 王雪瞧着刘石身影,心想:“你的功夫其实粗浅之极,震武大会上之所以能赢我,那全凭你天生神力。你体力不支败了李浩也属寻常,倘若你早一点体力不支,也许我那次震武大会也能赢你,如此说来李浩的功力可也未必强过我,下次震武大会我得想法试试他的真实本事。” 杜阳说道:“天不早了,我们下山吧,养好精神,过几天便要去攻打雪山主峰了。” 三人下山而回。当晚,董鹏设宴邀请王雪、副城主、雷故、杜阳等人,众人谈论白天一战,都说有惊无险,杜董二人感谢王雪相助打走刘石,席间不断夸耀王雪武功,其中自不免有些胡说吹嘘。副城主自是坐在首席位置,王雪当着他的面击败杜阳董鹏两位武馆馆主,又助他击退雪山北峰上的强敌,他对王雪已不似先前那样不敬,听人吹嘘王雪的武功,也只笑笑不语。 待酒过三巡,众人尽兴,杜阳董鹏的话头渐止,副城主向王雪敬了一碗酒,说道:“王雪,你的功夫不错,过几天攻打主峰,我们少不了你的帮忙。”王雪不喜饮酒,倒了杯清茶饮下,说道:“城副大人不必多礼,我答应过瑶瑶,要将雪山抢回的,我功夫平平,却也知言出必行。”副城主说道:“主峰上的土匪们极为凶残,可不比北峰上的刘石,你可不能太过托大。”王雪应道:“是。”心想:“主峰上的土匪再凶狠,难道还强的过蝴蝶、蜘蛛、蠕虫、勃山远吗?我连勃山远都不怕,难道害还怕这几个小小土匪?” 副城主说道:“他日攻打雪山主峰之时,我城主师兄会亲自带人前去,他没有胜过灵恶的把握,因此带着众武师在城西山里外的雪原山路修练。他听说你功夫了得,想亲自领教一下你的拳法和地面擒拿的神技,明日你去城西寻他吧。” 王雪正端杯饮茶,忽听他如此说,心头一凛,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茶水呛在嗓子眼,忍不住大声咳嗽,心想:“我瞧在与瑶瑶与雷爷爷的故人情面上,确是甘愿相助,岂有他意?你们一再向我下战书挑战,难道对付我王雪比对付雪山上的土匪更为急迫吗?”苦于嗓子呛了茶水,憋得满脸通红,无法起身发作,董鹏却已先一步拍桌站起,大声道:“副城主大人,王雪今日相助我们夺回北峰,我和杜师傅亲眼所见,难道到了此时此刻,您还不能将王雪当作是自己人吗?”他酒劲发作,说话急冲,丝毫不留情面。 副城主不怒反笑,说道:“董师傅不必生气,我城主师兄听说王雪她一个小小女孩竟然能胜过你和杜师傅,心下好生仰慕,这才想见她一见。”转头对王雪说道:“我师兄只是想与你切磋武艺而已,并无他意,你千万别多心。” 雷故开门见山的说道:“攻打主峰是何等大事,岂能要一个全不相干的小小女孩出头?何况她一个柔弱少女,真的便能担此大任吗?城主大人虽然信得过她,却不相信她的武艺,因此想试她一试,看看她的身手究竟如何。副城主大人,老雷我猜的可对?”副城主叹道:“主峰上的土匪之中,不乏内力精湛的江湖好手,城主这样做,也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话自是承认了雷故所想。 王雪一听,心情登和,心想:“我们上阵杀敌之前自己先相互切磋一番,了解对方武功家数和功力深浅,此事原也应当,本来尽可直言,偏你这位副城主怪里怪气,该直言相告的事情偏要拐弯抹角,教人好生误会。”于是说道:“如此甚好,我也想请教一下城主大人的功夫。” 宴席散后,王雪回到住处,上树摘了几个柿子,边吃边想:“这个城主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想来他武功不弱,我得向雷爷爷打听打听。”正巧见雷故拎着扫把出门扫雪,便问道:“雷爷爷,这个城主的姓名来历,你知道吗?”雷故一怔,随即笑眯眯的反问道:“你三年前不是来过吗,以你如此好武,竟然不知城主何人?”王雪说道:“那时我妈妈与我说过,她说城主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曾联手三位江湖好手杀得鬼头教一蹶不振。我妈妈说这样的大侠客岂会愿意同我们孤儿寡妇相见,因此三年前我们没有敢去拜访他,连他的名字妈妈也没向我提起。”雷故笑道:“城主大人名声虽然响亮,其实平易近人的很,你和你妈妈虽是女子,却不亚于哪位江湖豪客,城主见了你们娘俩,必十分喜欢,怎么会不愿意相见?”王雪听说城主平易近人易于交谈,心中原有的三分顾虑也尽数消除,说道:“但不知道这位城主大人尊姓大名?”雷故说道:“他叫万佳卜。” 王雪微微皱眉,万佳卜这个名字她倒是隐隐听说过,却不知他究竟做过什么耸动武林的大事,她是武学好手,不愿在瑶瑶家中显得没有见识,便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万佳卜万大侠,我真是久仰他的大名了。”她确是很早便听说过万佳卜其人,这话倒也并非虚言,说来也不脸红。 雷故说道:“是呀,万大侠当年心知鬼头教教主武功奇高,手下教众人数极广,他自己一人未必对付得了,便去邀请其他江湖英雄联手对抗。万大侠自己是使棍的大行家,于是邀请了拳术名家邱海波,剑术名家阿右,还有宝相寺的空净大师,四位高人的武功路数颇不相同,正可取长补短,大伙一齐出手,将鬼头教打得落荒而逃。”咬了一口王雪递上来的鲜红柿子,说道:“那鬼头教教主也当真了得,一个人站出来单挑万大侠等四人……”瑶瑶将小脑袋从窗中探出,插嘴道:“爷爷,你一说往事便没完没了啦,王雪姐姐明日可还要早起去请教万城主呢,今夜她必须早睡,此时可没那么多空闲听你说话。”王雪却是倦的很了,但不便打扰雷故的兴头,只得说道:“瑶瑶,别这样说你爷爷,姐姐还不困,正想听你爷爷讲讲万大侠的往事呢。雷爷爷,您接着说,鬼头教教主后来怎样?” 雷故得孙女瑶瑶提醒,这才想到王雪今日大战刘石必定太过劳累,见王雪双眼红肿精神全无,嘴上说不困,其实早已困得不行,便笑道:“鬼头教教主后来被万大侠他们打败,万大侠及邱海波、阿右、空净大师四人也被江湖中人称为‘四大真侠’。好了孩子,往事说完了,你快去睡吧,今夜养足精神,明日好好打一场,可别让万大侠小瞧了。”他本想细细讲述万佳卜、邱海波等四人相斗鬼头教的具体经过,这时也略过不提了。 王雪明日要与高人切磋,今夜心情激动还哪里睡得着,但想此刻若不早早躺下睡去,明日无精打采的如何比武,还不让万大侠笑话?于是强迫自己躺下睡了几个时辰。 次日清晨,王雪动身向西出发,去城西雪原的修练场地。她明知今日一战不过是大战前的小试牛刀,不论成败均无关紧要,但她一向好强,从不轻易示弱,此刻心中的紧张之感实不亚于江湖上的生死相搏。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算来已走出城西三里,只见不远处的林中立着一个突兀的雪丘,想来便是万佳卜平日修练的场地。 王雪走进林中,走到雪丘之下,这时才忽然发觉,那山丘虽只数丈之高,却甚为陡峭,山壁全是光秃秃的沾满细雪的岩石,若要向上攀爬,只怕连一处可供落脚的突兀石块也没有。王雪瞧着雪丘,心想:“如此陡峭的岩壁,常人决计攀登不上,万大侠的轻功再高,只怕也难以登顶,可是他就在上面修练呀,他是怎样上去的呢,我又该如何上去呢?我要是连万大侠的面都没见到便就此回城,那可是丢脸之极了。” 忽听身后一个稚嫩孩童般的声音说道:“别想啦,自然另有上丘的道路,你若是打的赢我,我便指点你上峰。”王雪心头一凛,忙转身查看,却见林中一片沉寂,莫说是人了,连麻雀也不见一只。却听那孩童又道:“万城主命我在此相侯,要我先来陪你走两招。怎么样,你来打我呀?”王雪听声音来自西北角落,侧头望去,却见角落里只是一片空旷的雪地,连能够藏人的树木也不见一棵。王雪明知是有人捉弄于己,一时却想不出对方使得什么把戏,灵机一动,笑道:“小孩,谅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你先出招吧。”心想你若是有胆量走出来,瞧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雪地突然隆起老高,地上积雪“噌”的一声溅了起来,一个雪白的人影伏地而出,高高跃起,鱼儿如水一般又钻回雪地。王雪哈哈一笑,心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把戏呢,原来只是遁地术而已。寻常修习遁地术之人功夫再高也不可能遁地如入水一般轻盈,但雪地又深又软,挖地也容易许多,在这个地方使遁地术那确是如虎添翼了。”正自琢磨,左首边雪地忽然溅起,那白色人影窜到半空,抬腿踢来。王雪急忙侧身避开,顺势还了一招“后直拳”。不料那人身法奇快,王雪这一拳打出之时他人早已钻入雪地。王雪急使扫荡退功夫将面前积雪扫去大半,那人却早已挖雪逃走。 忽听身后略有响动,王雪知是这个白衣怪人绕到背后偷袭,忙转身向雪地踢去。只听雪地里“啊呦”一声惨叫,一个白衣人抱着脑袋,慢吞吞地趴起,叫道:“你踢到我的头啦!”王雪细看此人面貌,见面前这人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又见他眉清目秀目光柔和,瞧着十分可亲,对他登时平添了几分姐弟般的好感,当下笑道:“我们不是在比武吗,难道不许我踢你?”那男孩一怔,说道:“你有种再踢我一次!”跳入雪地里失了踪影,只留下一点似有似无的唰唰挖雪之声。王雪心道:“你逃得倒快。”闭目倾听周遭声响,林中甚是寂静,倘若有一点声音,那必是这男孩所发出的。果然,背后雪地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王雪知那男孩故技重施,又要从背后偷袭,当下假装不知,向远处林中极目远眺,假装是在寻那男孩身影。当声音近在咫尺,忽然消失之际,王雪猛一转身,一招回龙拳打出,那白衣男孩正巧这时跳起,想抬腿踢王雪额头,以报适才她踢自己脑袋之仇。王雪的回龙拳先一步打出,正中那男孩胸口,本来这一拳可击在男孩头顶,但男孩忽从雪地里纵身跳出,头顶凭空高出数尺,王雪这一拳便只能击到他胸口了。饶是如此,那男孩也摔的不轻,一跤坐到地上,正要开口叫骂,却见王雪迎面扑来,心头一惊,大叫一声,转身便向雪地里扎去,他动作虽快,终究是慢了一瞬,左脚脚踝处被王雪一把抓住。 王雪好不容易捉住对方,怎容他再逃脱,手上运出哈巴术的劲力,向他脚腕痳筋拧去。那男孩脚踝一痛,忙使劲挣扎,不料他越是使劲挣扎,脚踝反而越痛,情急之下大声嚷道:“你放手!”王雪笑道:“臭小子,你若投降姐姐就放开你。”那男孩急道:“你如此欺负人不算本事。”王雪说道:“你使遁地术偷袭我,就算是本事吗?”那男孩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不再答话。王雪放开他脚踝,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败了便是败了,又有什么好怕的?他日你若是败在灵恶的那伙土匪手中,那才是真正可怕之事呢。”那男孩心头一凛,说道:“姐姐你说的是啊。”心下十分佩服王雪了得,他这套遁地术虽算不上是什么搏击制胜的武学,但在雪地里翻翻滚滚前后偷袭,寻常武师也当真奈何不了,不料今日竟会如此利索的败在王雪手下,他自从修习遁地术之后,这还是从未有过之事。 王雪说道:“遵照约定,你告诉我上丘的道路。”那男孩坐在雪地上,指着林中的一条小径说道:“向那边行出半里,你看到一个斜坡山路,上去便是。”又说道:“这可当真奇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会从你背后偷袭呢?”王雪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林中太静了,你稍微发出一点声响我便能听见,我听到背后有动静,便知你要从我背后偷袭了。”那男孩愣了一愣。王雪又道:“倘若是在鸟兽嘈杂的大雪山里,我难以听清声响,便不容易打到你了。你使此法与雪山上的山贼们相斗,那必会打的他们哭天抹泪大叫投降。”那男孩哈哈大笑,只觉这个姐姐真是说不出的温柔亲切。 王雪不再理会他,向着林中走去,行了约莫半里,果然便见一条上山的小径,那小径蜿蜒曲折,雪丘虽不甚高,若想攀上看来着实不易。王雪顺着小径只行了一小段路,却已接连转了三个弯,每转过一个弯,雪径便窄了几分,到得后来,雪径陡峭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人前行,两旁尽是山崖。 王雪勉力又行了一段路,心想:“你们七里城的武人都没有脑袋,放着好好的练武场地不去,偏要来这么个惊险的地方修练,这要是失足摔下去,虽然不死,却也不免擦伤甚而骨折。”正想心事,忽听一个声音冷冷的道:“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好久啦!”王雪一怔,抬头瞧去,只见一个身材极为高大、少说也高出自己一头的女子立在远处山道上,那女苗条之极,又是穿了一席白袍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不然王雪早已将她瞧见。 只听那女子说道:“我叫王颖,想领教一下你的功夫。”王雪先前被那白衣男孩拦路,这时再遇阻碍也不觉得稀奇,知这是万佳卜为自己安排下对手,要自己上丘之前先与他的手下们较量一番,倘若自己过不了他手下这两关,那也不必上丘了,攻打主峰之事不去也罢,心中不免有气,你姓万的也太瞧不起我王雪了,当下也只得寒暄道:“王颖姐姐,你是董师傅的好友,我听说过你的大名。”三年前王晓丽带着王雪来到七里城之时,王颖恰好出门远行,今日是第一次相见,但王颖其人王雪多次听董鹏提起,知她功力高深不再董鹏之下,心中不敢怠慢,暗暗防备。王颖哈哈笑道:“小女孩真会说话,待会动起手来你可要手下留情呀!”王雪笑道:“好说,好说。但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比试呢?”王颖答道:“我们既然在此相遇,那自然是在这里比试了。” 王雪吃了一惊,此处除了一条孤零零的狭窄小道外,两边全是悬崖绝壁,在此地动手不但能够判出武功高下,多半还能判出生死,即便王雪能胜,但此行既是受邀来切磋武艺,失手伤了王颖,又如何能再上丘去见万佳卜。 只听王颖说道:“主峰上的土匪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恶人,若是害怕受伤不敢动武,又如何能将他们击退?小妹妹,你若是害怕受伤,那就请下去好了,小女孩家本就不应该打打杀杀的。”她生性豁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这话只是出于真心的随口之言,并无挑衅之意。王雪听了却不禁有气,心想:“你如此说难道是瞧不起我吗?”傲然道:“我不想在这里动武,那是不想伤了你。你既然不怕坠崖受伤,那就请出招吧。”她这话说的也不客气,王颖豁达惯了也不以为忤,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小妹妹。第一招来啦,你小心!”说罢回肘沉肩,向王雪撞来。 (本章完) 五十七、雪丘之上 王雪见王颖疯牛般地撞来,第一个想法便是向左边跳开,脚下一动,这才想到自己身在悬崖绝壁的小径之中,莫说向旁跳开,只怕连转身也不容易,当下运开哈巴术中的“绵手”,双掌抵在王颖肩上,顺着她的来势向后退去,一点一点地化解掉她撞来的力道,心想:“你瞧着倒挺面善,出手却如此凶狠,倘若我少练了几天内功,现下早已摔下悬崖了。”王颖笑道:“小妹妹功力不错嘛,看来你能赢下董大哥也并非是凑巧之事。”王雪恼她不顾险境的出如此重手,沉着脸说道:“大姐姐的手段也高明的很嘛。”见王颖双肘同时撞来,忙使开螳螂御敌之术,左臂格开王颖右肘,右臂压着她肩头顺势跳到她身后。王颖微微一惊,心想:“这丫头还当真有点本事,这一招败中求生,使得着实漂亮,胆识也自过人,倘若她适才没能站住脚,一个失足坠落下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此刻王雪踩在王颖身后雪地上,王颖后背要穴尽数暴露面前,王雪心想:“此地狭窄,你难以转身守御,我这时若是随便打出一招,立时便能将你打下深渊。”却听王颖说道:“你犹豫什么,我既然敢将后背晾在你面前,那自然有应对之法。你尽管打好啦!”王雪心头一凛,说道:“领教你的高招!”左拳向她背心处击去,待拳锋尚未触及王颖背心,王颖突然扭腰,右肘向后急撞,左腿同时抬起向后猛踢。这回肘而攻的一招王雪早已料到,却没想到她回肘的同时左腿竟也能跟着踢出,要知这狭窄小径积雪甚深,几已成冰,若非武功极高之人,踩在上面十有八九是会立足不定而摔落下山,王颖不但能稳稳站住,甚而能够同时击肘踢腿,功力之深由此可现。 王雪一惊,急忙向后跳开,总算她自幼习武,反应之快甲于常人,不然这一招便已输了。王颖哈哈大笑,身子已趁这当口转回,她自小长于七里雪城,雪路山路是自幼走惯了的,莫说只是在这狭窄的雪路上踢腿,便是纵跃后翻也不会失足坠崖。王雪见她面对自己而立,适才的对自己大大有利的位置已被她轻松化解,心中又惊又佩,使开王家拳法向前攻去。王颖的武功与董鹏类似,全是刚猛一路,当下不肯示弱,左掌右拳也向前而攻。二人在山腰小径上你一拳我一掌的对打,这样的比拼全以内力做为根基,看似稀疏平常,其实甚是艰险,倘若一个不慎,即便没有失落崖下,也会被一拳打成重伤。 斗到分际,二人渐觉体力不支,却是谁也不愿示弱退开。王雪右拳打出,左拳与王颖右掌相抵。王颖避开王雪右拳,只觉她左拳上的劲力奇大,只怕自己掌力抵挡不住,当下左拳变掌,运至右掌之上帮忙抵御。王雪见她双掌齐出方可抵住自己左拳,心中大呼有机可乘,右拳当即向后晃了半圈,向王颖面颊猛力击去,心道:“你总不会凭空生出第三只手来抵御吧?”不料就在这最为紧要之时,王雪脚下一滑,身子向崖下跌去,原来适才斗得急了,未曾留意脚下情况,左脚踩在一块结了冰渣的石上,这才失了平衡向下跌落。她失足坠崖只是瞬间之时,虽立觉不妙,打出的右拳却已来不及收回,左手本能的向旁乱抓,但在这光溜溜的崖边,即便真能抓到一草一石,却也托不住自己的体重,心中更是惊慌的无法可想。王颖见王雪右拳击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向左避让,忽见王雪失足落下,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什么拆招避让反击,忙弯腰俯身,右掌伸出,一把抓住王雪左手手腕,如此一来,王雪打出的右拳她便无法趋避,面颊被打的正着。王颖头脑一阵眩晕,忙闭目吐纳,倘若这时昏了过去,别说相救王雪,连自己也要跟着下去。王颖定了定神,将王雪慢慢拽上来,她身材高大强壮,王雪偏又生的瘦小,她将王雪抓住托起自是毫不费力。 二人死里逃生,均吓出一身冷汗,坐在崖边大口呼吸。王雪想到人家不顾危难的救了自己,自己却恩将仇报的打了她一拳,虽是无心之失,心中却着实难为情,起身说道:“王颖姐姐,若非你出手相救,此刻我生死难料,这一战是我败了。”拱手行李,便要下山。王颖跟着站起,说道:“不,你失足坠崖只是脚下踩滑,那是你运起不佳,我内力外功都比不过你,那是我学艺不精,这一战是我败了,你上去吧。”王雪心想:“我若是就这样上山,那是自承武功胜过她了,这未免说不过去,但我此行是来与万佳卜城主比试武功的,现下连他的面也没见着便往回走,那可是要被副城主小觑了。”心下好生为难。王颖见王雪不答,以为她是经历坠崖一事之后心中怯了不敢上山,于是又说道:“前面再行不远便是宽阔的山丘了,到时不论你们怎样比武,都不会再有危险,你不必担心。”王雪沉吟片刻,说道:“王颖姐姐,若是我有自知之明,此刻我该当认输才是,但我此行是来见万城主的,实在不便就此下山,等此事了结之后,我再来向你谢罪。”说罢再次行了一礼,转身上山。 王颖瞧着王雪背影,心道:“原来你迟迟不肯上山却是为此。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气节,我还道你是害怕了才不敢上去呢,哈,我可又将你小瞧了。” 王雪沿着狭窄雪径接连又转了数条弯,这才走到山丘。丘上景致与山下无异,左首边是一片白雪皑皑的雪坡和空地,右边则是一片寂静的松树林,但是山上风势更急,王雪更觉寒冷。 忽见林中升起袅袅炊烟,似是有人烧火煮饭,王雪走进林中一瞧,原来是四个高大壮硕的汉子在生火烤一只刚打来的岩羊。王雪细瞧这四人的模样打扮,见他们均着一身兽衣,显然便是在此修练的七里城的武师,想来他四人是奉了万佳卜的命令,在此等候自己的又一难关。其中一人见王雪走近,淡淡一笑,对同伴低声说道:“她来了。”撕下一条羊腿扔给王雪。王雪腹中早已空空,闻到烤羊肉的香气早已垂涎欲滴,只是老不下脸来开口讨要,那人送她羊腿,她正求之不得,向那人道了一声谢,便坐到一块树根下大口吃起来,心想吃完羊肉,便要与这四人动手过招了,现下已上了山顶,万佳卜城主很快便要现身了。 那四人吃得极是粗鲁,一口羊肉未及下肚,又下嘴去咬第二口肉,每咬一口嘴都张得老大,如此狼吞虎咽的痛吃咀嚼,一只岩羊很快被吃了个精光。只王雪一人细嚼慢咽,还不时掏出手帕擦擦嘴边的油腻,四人坐到王雪身旁的雪地上,也不催她快些。 王雪只吃了不到半只羊腿,便已吃不下去,起身放下羊腿,抬起衣袖擦了一把嘴,说道:“我吃不下,不吃了,你们请动手吧。”其中一人笑道:“只吃这么一点啊,难怪你又瘦又小的。”四人哈哈大笑。王雪不以为忤,也跟着轻轻嬉笑,说道:“这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不知你们是要车轮战与我过招呢,还是要四个人一起上?”一人说道:“我们四人的功夫都只粗浅的很,莫说是董、杜二位馆主了,便是王颖的功力也高出我们太多,你既能上到这里,功力必在王颖之上,我们谁也打不过你,大伙只能一齐动手了,这是我们技不如人,可不是以多欺少。”王雪听他说的谦虚,又自承不是自己敌手,心中甚是欢喜,说道:“你们不必客气,不过是切磋武艺而已,我年少无知,也不知我学的拳脚功夫用于阵战管不管用,今天正好一试。”向后跳开一步,双臂护于胸前,作势以待。 一人大喝一声,纵身跃起,飞拳向王雪击来。王雪左掌翻过,运出哈巴术借力打力的上成功夫将他拳力化开,掌心与他拳锋相接触,立觉他腰身虚晃不稳,拳上亦无甚内力,左掌当即握成拳状,迎面向他左边面颊击去。那人见王雪左掌忽然变拳,本已大出意料之外,又见王雪拳快如电,想要退开又哪里来得及,面颊一痛,半边脸已被王雪一拳击中。王家拳法最擅乘胜追击,王雪一拳击中,右拳急忙跟着打出,去攻那人小腹。那人见王雪拳至,忙抬起双臂抵在腹前,想将一拳挡下,哪知王雪拳力奇大,一拳击在他双掌之上,余力未衰,将他整个身子硬生生的逼退五步。 两人这几下拆招虽只是瞬息之事,王雪却已试出那人功力低微,与自己相去甚远,余下三人瞧来也多半如此,即便那四人联手,只怕也胜不了自己,那人说自己武功太差,倒也并非虚言,陡然间勇气百倍,双拳同时打出,分击左右两边的二人。那二人知王雪拳力惊人,虽然以二敌一大占便宜,却是谁也不敢运功相抗,分别向两旁跳开。王雪忽然弯腰俯身,一招滚刀式向身后那人翻去。那人见王雪就地翻滚而来,心头一惊,王雪已趁这当口袭来,手腕揽住他右脚脚踝处,运劲将他扳倒在地。当先那人与第二人一个发掌一个出拳,先后攻来,都被王雪挥拳打了开去。 那四人均在王雪手下吃了点亏,这时已不敢再攻,只是站好架势原地守御。王雪心道:“你们以为这样便能能挡得住我的拳术吗?”快拳向一人攻去,那人向后跳开,余下三人也跟着向后退去,王雪又连出快拳急攻,四人且占且退。五人从林中一直打到林外雪丘,王雪见四人连连后退,初时还道他们是怕了自己,后来一想:“七里城的人个个鲁莽斗狠,即便不敌,也不会逃走。是了,他们是想将我引到别处。哼,去就去,难道我还怕他们吗?”也不再出拳追击,大步向那四人走去。 四人见王雪走来,忙加快步伐向着一处山坡逃窜。王雪追到坡上,只见一个身着大兽衣的大汉立在远处。那大汉肌肉虬结、目光如电,胡子又长又乱,显是在这雪山之中生活许久了。那大汉冷冷的瞧着众人奔近,却一动不动,仿佛泥像一般。那四人纷纷逃到那大汉身后,一人恭恭敬敬的道:“城主大人,这小女孩却是厉害得很。这可邪门了,她小小年纪,内功却,却……”那大汉挥手阻住他的话,又挥手示意他们退开,脸上神色异常严肃。四人向那大汉躬身行礼,退到远处雪丘之上。 王雪又走近数步,这才瞧见原来那大汉的身材极是高大,生平所见之人,莫说张冠华,即便是丛林生,也未必比他为高比他为壮,心想:“你便是万佳卜城主了。你瞧着确像是个练家子,四大真侠之中你排名第一,果然名不虚传。”那大汉见王雪走近,朗声说道:“功夫很好嘛,小丫头,但是对付我,你可要使出你全数的功力了。我是七里城的城主万佳卜,我要亲自来考较一下你的功夫。”这番话说的虽不谦逊和气,却也不盛气凌人,言语中显然是将王雪当作无名后辈了。王雪也不以为忤,她知万佳卜的名声在江湖上非同小可,即便是自己的母亲王晓丽,在这位城主面前只怕也得算是晚辈,何况万佳卜已年逾五十,只怕比自己父亲还要早出生几年,当下微微躬身,说道:“请城主赐教。” 万佳卜见王雪言辞诚恳态度谦和,对这个少女十分喜欢,面上却仍是一副冷峻神色,右手伸到从兽衣后面掏出一个又短又粗的大木棍,说道:“我平时喜欢用木棍做为兵刃,你可别小瞧了木棍,虽然它无尖无刃,使得好了却也着实厉害。何况出门在外之人未必方便随身携带自己的量身兵刃,而木棍却随处可见,不论是街头巷尾还是山川平原,倘若你在外遇到危难,那随时都可以将木棍当作兵刃抵御强敌。”说罢放声大笑。王雪心道:“你这位城主倒是真健谈。”只听万佳卜又道:“小丫头,你呢,用什么兵刃来敌我?” 王雪虽早知万佳卜是使棍的大行家,但见他手中的木棍粗的出奇也短的出奇,简直像是个建房修园用的木桩,心中微觉吃惊。她平时习惯空手而搏,但对付这位成名已久的大侠可不敢托大不使兵刃,何况若是空手比武,似乎也有不敬之嫌,微一犹豫,从怀中摸出两块刘岳交与自己的令牌饰物,左手右手各执一枚,说道:“晚辈慕名来拜见万大侠,怎敢携带兵刃,我便以手中的令牌代为兵刃好了,请大侠指教。” 万佳卜说道:“那好的很呀。”脸上依然是一副冰冷严峻的面孔,脚下忽然一动,身形已欺到王雪面前,右手木棍挥起,向王雪头顶急劈。王雪见万佳卜身材极大,料想他轻功必然不佳,没想到眨眼间他已闪到面前,轻功之佳当真高深莫测,双手慌忙抬起,将两枚令牌护在面前。只听“砰”的一声,木棍与令牌相撞,王雪只觉双手虎口剧痛,身子受他木棍上的大力激荡,双脚不由自主地擦着雪地向后滑了数尺。万佳卜似乎早已料到,当即向前迈出一步,木棍跟着劈来,这一招本来平淡无奇,不过是常见的兵刃上的招式,但万佳卜内功精湛膂力奇大,这木棍随手打出竟似有千斤之力。他这追击而来的一招刚好便是在王雪紧贴雪地滑出,脚下未及站稳之时发出的,教王雪空有高明灵巧的步伐也无法趋避。王雪刚一站稳,便见木棍劈落,明知这一招的力道必是大的出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挥出令牌硬去抵御,心想:“万城主果真厉害!”又是“砰”的一声,王雪双手手腕登时麻木不仁。王雪忙使出浑身解数向后猛跳,同时运出哈巴术的活血化瘀功夫急转手腕,麻木之感才终于消退。 万佳卜赞了一声好,身形一晃,早已欺到王雪身前,他的轻功不但远高于比马俊学、丛林森、明卡使徒等人,而且相较之下更多了几分诡异,明明远在十余尺之外,竟然眨眼间便能赶到面前,这等功力当真世所罕见。这一次王雪有了准备,见万佳卜忽然闪到面前,两枚令牌向前一探,分攻他左右双肩,心想你的短粗木棍远不如我这两枚令牌灵活多变,抵御起来也必相当吃力,却见万佳卜将木棍一横,同时将两枚令牌抵住,如此一来便将王雪之后的两种变招便尽数封住。王雪又是一惊,她毕竟不擅使兵刃,兵刃上的造诣与万佳卜相较,比之功力上的差距更远。万佳卜将木棍一抖,荡开王雪双令,左拳随即打出,直向王雪头顶击去。王雪右臂急转,手中令牌在万佳卜左手背上重重一拍。万佳卜左臂及趋,手背上仍是被王雪令牌拍中,留下一块红肿。王雪占了一招便宜,心头大喜,心想:“论兵刃我不及你,但你若想出拳赢我,那可是将姑娘小瞧了。” 万佳卜吃了点亏,脸上依然是一副冰冷无畏的神色,双目炯炯有神,既无怒色亦无焦虑,王雪瞧着,不觉佩服他的沉着。万佳卜有心要试出王雪功力,木棍连连挥击,招式中三分虚招七分实招。王雪将两枚令牌向前探出,展开王家拳法奋力进攻。她初时还担心手握令牌无法将家传拳术尽数展现到时被这位武学宗师小瞧了,这时才忽然发现,手握令牌而攻不但不会使自己拳上的威力减弱,反因双臂突然暴增了数寸而功力大增。万佳卜也当真了得,一根短木棍使得如狂风暴雨一般,木棍围着周身呼呼狂扫,王雪数次抢攻均被逼回。蓦地里见木棍当胸戳来,忙使出哈巴术中的“云手”功夫,右手令牌横过,顺着木棍来势自然而然的化解掉这一招,左手令牌趁势挥出,点向万佳卜眉心。万佳卜侧头避过,左掌向王雪肩头拍过,右手木棍同时横扫而来,这一招出手极快,兼而有力,是他多年功力之所集,又是双臂夹击而攻,教王雪难以抵御。王雪心头一惊,情急之下不及细想抵御之法,习惯的运出螳螂御敌之术,双手将令牌翻过,自上而下格开万佳卜从左右攻来的两招,随即向后跳开。 (本章完) 五十八、往事难忘 万佳卜本以为这双臂同时向内夹攻的一招王雪必定躲闪不过,却没想到王雪会如此轻松的便将此招拆解,甚而好似全没将自己的这一高招放在眼中,心中暗自佩服她功夫了得,心想:“这丫头不但得自高人传授,她自己也是每日勤学苦练,不然凭她小小年纪的与我相斗,决计抵御不到此刻。” 王雪如此轻易的化解掉万佳卜的这一招式,心头也是一奇,她适才使螳螂御敌术只是无计可施的无奈之举,随意打出一招也好过束手认负,哪知这套御敌术一经打出,成效立竿见影,立时便将险境化解。王雪心中连呼万幸,随即想到是自己手中的令牌立了大功,倘若是空手拆招,自己一双肉臂,哪怕将螳螂御敌术习得再熟,受了万佳卜这雷霆般地一招,也非断筋折骨不可。王雪右手令牌搭在万佳卜木棍之上,左手令牌向前连连刺击,忽然发觉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两套武功,不论是家传的拳术还是哈巴术,在令牌的辅佐下功力均有大增,心想:“我说刘师兄那日为何忽然赠我这四枚好玩的令牌,原来师兄早已知晓以我的功夫最适合以令牌当作兵刃,不然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别人送的饰物正巧可做为兵刃,又正巧与自己的武功严丝合缝?”陡然间信心百倍,两枚令牌向万佳卜呼呼急攻。 万佳卜横过木棍抵御王雪攻势,他手中的木棍又粗又短,抵御王雪令牌上的快招也只能先将木棍横过,再以高强内功将令牌荡开,虽然只此一招,但他以不变应万变,倒也颇见成效,王雪一口气打出数十招,却始终一招不中。 王雪心头渐急,两枚令牌同时向万佳卜左肺刺出,这一招只攻不守,招式巧妙之极也凶险之极,随着万佳卜的大声叫好,王雪呼地一下栽到雪地上。原来万佳卜见王雪神色慌急,早料到她会使如此莽撞的一招,当下将木棍收回,左拳向王雪一击,正打在她胸口之上,将她打倒在地。王雪见他这一拳不过是随手挥出,但力壮如山、快如闪电,实是难以抵挡,拳上的造诣也只比哥哥王力强略逊一筹。 万佳卜哈哈大笑,说道:“小女孩,你的功夫很高嘛,适才我差一点没有挡住。倘若你手中有的不是两枚令牌而是四枚,现下吃亏的多半便是我啦,哈哈,哈哈!”王雪在这一招上吃了亏,心中更觉不忿,又恼他出言无状,向他白了一眼,正要起身再攻,忽然心想:“我明明就有四枚令牌呀!使四枚令牌同时攻打你,你便抵挡不住,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两枚令牌脱手,分向万佳卜额头处和胸口处击去,她与万佳卜相隔既近,又是突然发难,总算万佳功力极高眼神极佳,忙将木棍竖起,挡下这两枚令牌暗器。万佳卜喝道:“傻丫头,兵刃是可以随便脱手的吗?现下你没了兵刃……咦,什么?”却见王雪并非空手,手中明明便有两枚兵刃。王雪纵身跃起,令牌尖头朝下,向万佳卜双耳削去。她跳起之时刚巧迎着天上日头,其时已过正午,阳光仍是耀眼,万佳卜被日光刺得双眼难以睁开,瞧不清王雪扑击而来时的攻打方位,只得向后跳开。 王雪趁机抢上,拾起地上被打掉的那两枚令牌,向万佳卜胸前又是顺手一掷,随即向他身后跳去。万佳卜见两枚令牌羽箭时的飞来,忙挥起木棍挡在胸前,忽见王雪闪到自己身后,忙抄起木棍向后打去,肩头突然一疼,锁骨处已被王雪令牌拍中,疼痛感虽不甚烈,却也暗自心惊:“小丫头果然厉害,难怪董鹏他们斗不过她。”木棍向后急挥,王雪却早已跳开。万佳卜大喝一声,左拳右棍向王雪攻去,他知王雪的功力虽然不及自己,但她令牌上的招式却是巧妙之极,于是奋力进攻,要逼得王雪只能守御。王雪故技重施,两枚令牌再次脱手,猛向万佳卜面颊掷去,身子同时跃起,要跳到万佳卜身后。万佳卜右手木棍一挥,打掉两枚令牌,左手高高伸出,在王雪右小腿处一磕。王雪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脸上衣上满是细雪,双手手背冻得通红,手心却满是汗珠。 她摔落的地方正巧便是在当先掷出时被打掉的那两枚令牌之旁,随手拾起,见万佳卜一脚踏来,忙使出地虎式向后一滚,顺手又拾起一枚令牌交与左手,三枚令牌同时掷出,她也不瞧一眼万佳卜的身式站架和他所处的准确方位,三枚令牌打到哪算哪。王雪趁着万佳卜应付这三枚暗器之时,猛地奔到他身侧,拾起第四枚令牌,转身跃起,运出回龙拳的功力招法向万佳卜右肩肩井穴处猛地击去。肩井穴是人身大穴,一经受制臂上劲力立时全无,王雪心想这一击若是能将万佳卜右手上的木棍打掉,这一战便可算是自己胜了。此刻万佳卜右臂刚好挡下三枚令牌,已不及再转身抵御,惊急之下左拳急忙向外甩出,在王雪手中令牌上一扇,啪的一声拳牌相错,万佳卜左臂一麻,身子跟着一震。王雪受万佳卜拳力震荡,丹田内劲登时阻塞,落地之时脚步虚晃不稳,向后跌跌撞撞的退出数步,终于一跤坐倒。 王雪又败了一招,只羞得满脸通红,起身抹掉脸上沾的细雪,挥起令牌待要再攻。万佳卜挥手说道:“等等,小丫头。”王雪怕他拿适才的一招来当理由,说自己已经败了不必再比,于是急忙喝道:“我还有好多厉害招数没使出来呢,我们再来比过。”万佳卜说道:“我们今日一战只为熟悉对方的武功家数,以便日后合力击退山贼,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你的功夫当真了得,我们联手,击退灵恶想来不难。”王雪听他不提适才比武之事,也就不再嚷嚷着再比试了,倘若适才一招是她占了上风,此时非逼着万佳卜说出“投降”二字不可。 万佳卜走到一处小雪坡上坐下,温言道:“孩子,你来。”王雪走到万佳卜面前站好,她比万佳卜至少要低出一个辈分,不敢在他身旁坐下,免得惹他动怒日后多生事端。万佳卜说道:“孩子,你听说过鬼头教吗?”王雪听雷故提及,知万佳卜的成名一战便是年轻时集结了多位好手大败鬼头教,心想:“你问我听没听说过鬼头教,那显然是想向我讲述你过去的风光事了。”于是说道:“万大侠当年打得鬼头教一蹶不振,天下谁人不知?”万佳卜轻轻叹气,说道:“寻常的江湖豪杰遇到鬼头教便即远远躲开,偏我那时年轻气盛,非要将鬼头教杀败不可。当时我的功夫已经高出侪辈很多了,可那时我也不过二十岁出头,鬼头教主练武的年月比我岁数都大,我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何况鬼头教有上百教众,教中二十年功力以上的高手少说也有十来人,我想一举将鬼头教铲除,那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了。哈哈,后来也有江湖高人说,幸亏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然铲除鬼头教这等大事最后也不会由我来完成。”微笑着瞧着王雪,说道:“年轻真好,可以痴笑玩闹、可以无知轻狂、也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哈,令人好生羡慕。小丫头,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这个年纪真好?” 王雪听过不少江湖前辈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你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你正是年富力强的壮年”等等,王雪从不觉得自己这个年纪有哪里令人羡慕了,此刻听万佳卜说起,不禁心想:“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闯荡的,年轻人和老年人有又什么分别吗?”见万佳卜目光温柔,一改适才的冰冷严峻神色,不知他心中所想,便不敢随意出言。 只听万佳卜又道:“那天,我和剑术名家阿右,还有向兰,三人攻入鬼头教的教堂,决心与鬼头教主拼死一战。”王雪问道:“向兰?她是谁呀,怎么我没听说过这个大侠?”万佳卜说道:“向兰是阿右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就和你一般年龄。这个该死的鬼头教教主会使一门奇怪的毒物,中毒之人立时肌肉酸麻,发不出半分内力。初时我们三人尚可与这个鬼教主战成平手,后来鬼头教主放出毒雾,向兰和阿右同时中毒倒地,只我一人躲了开去,我那时功力平平,又如何能够抵抗鬼头教教主,唉……” 王雪听到惊险之处,忙问:“后来怎样?”万佳卜说道:“当时空净大师与邱海波再外对抗其余教众,他俩不知我们这边情势险恶,即便知道,只怕也来不及冲进来支援。我明知不敌,也得硬着头皮与鬼头教主厮杀。”王雪问道:“晓楠姐姐呢,她有来帮忙吗?”万佳卜奇道:“晓楠,晓楠是谁?”王雪出言相询晓楠一事时便立时想到自己糊涂,四大真侠恶战鬼头教是二十年前的往事,那时邱海波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还没有和晓楠相识呢,于是说道:“她是邱海波的夫人,那时他夫妻俩还没有会过面呢,是我问的笨了。”向万佳卜歉然一笑。万佳卜也是轻轻一笑,说道:“原来你与邱海波早已相识,这很好啊。想不到邱海波这小子竟然娶亲了,她夫人怎样,姿色还说得过去吗?”王雪笑道:“他这位夫人长得很好看呢,只是她过于腼腆害羞,不愿同我们说话。啊,万大侠,后来怎么样了,你可将话题岔开了。” 万佳卜心想:“明明是你岔开的话题。”说道:“我换了一根又一根木棍,却接连被鬼头教主的钢叉打断,我左腿上又被钢叉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眼看是要败了。猛然间听到向兰大喝一声,只见她一掌向鬼头教主的心脏处击去。鬼头教主想不到她中毒之后竟然还能起身发掌,只惊得目瞪口呆,向后退开,大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王雪也叫道:“是啊,这怎么可能,这位向兰女侠不是中毒了嘛,难道她是假装中毒为了迷惑鬼头教主?” 万佳卜说道:“她倒不是假装中毒。她是练开山掌的,这套掌法有一招叫做‘心碎掌’,威力端的惊人,可是每施展一次,施招者便损一分内功,向兰身中奇毒动弹不得,唯一能使出的也只这一招而已,她见我命在顷刻,便使出这招心碎掌救援。”王雪说道:“原来如此。”心中着实佩服向兰的勇气,明知有损于自己的功力,却仍是毫无顾忌的出手抗敌,这等破例丝毫不逊于豪情男儿了。 只听万佳卜又道:“阿右见向兰连使心碎掌,心中大急,明知向兰若不出手,我们都得死在鬼头教主的钢叉之下,却也大声喝止,不许她再动武,只怕她运劲过渡身受极重内伤。”王雪眉头一皱,说道:“这个阿右当真糊涂,向兰女侠这一出手未必便会受伤,倘若她不出手,那你们都要受重伤了。倘若我是向兰女侠,当时也会这样做的。”万佳卜叹道:“阿右和向兰从小玩到大,他将向兰的身家性命可看得比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起还重要。我不便去阻止向兰出手,也不便阻挠阿右喝止,只能将右手剩下的半截木棍交与左手,当作拐杖撑起身子,与向兰一齐对付鬼头教主。阿右不管不顾的大声求我无论如何拦住向兰,别再让她使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碎掌,可当此情形我们都快被鬼头教主残杀,我又如何能够出手阻止向兰?” 万佳卜说道这里似乎已非向王雪讲述过去事迹,只是自言自语的道:“我见向兰一次又一次的施展心碎掌,每施展一次她便紧咬一下牙关,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痛苦。后来我封住鬼头教主后路,向兰才终于在他太阳穴上击了一掌,将他当场击毙。我在鬼头教主的尸身上找到解药,为阿右与向兰服下,向兰受的内伤太重了,虽然服下解药,却也站不起身。阿右奔到向兰身旁,将她揽入怀中,哭着求她快好起来。向兰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首饰放在阿右手上,又将脸贴到阿右面颊上,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说罢便即气绝。我见向兰离去,想说几句话来安慰阿右,可我心中也着实难过,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是喃喃的叫着阿右、阿右。阿右大声哭嚎,也不理我,忽然抱着向兰的尸身破窗而出,转眼便不见了影踪。我呆立良久,这才出门去寻空净大师和邱海波。此事后来传遍江湖,众人说我们大败鬼头教,为江湖除去一害,将我们四人并称为‘四大真侠’。哎,其实,谁又在乎这‘四大真侠’的虚名了,我们只求向兰能够回来。如果江湖是公正的,那么向兰的名字该会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因为没有她,我们这四个所谓的侠客英雄二十年前便已不在人世,可是江湖之上无人知道有这样一位女英雄存在过,他们谈论天下英雄之时,就只知道什么肖远胜,什么刘岳,哼,哈巴门的这几个无名小子虽然做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又怎么能与向兰相提并论呢?唉……” 王雪初见万佳卜之时,见他威风凛凛,是位十足的英雄大侠,却不想这位大侠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凄楚往事,心中不禁代他酸楚。只听万佳卜又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武功既能够拯救万民,也能残害众生,既能让你交友遍天下,也能在顷刻间毁掉朋友交情。王雪,明日我们便要上主峰去相斗灵恶,你千万小心,别受伤啊,向兰一事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到有人流血受伤了。”王雪心想:“原来你忽然说起往事,是怕我会受伤。”心中感激他的那份担忧,于是说道:“城主大侠您尽管放心,明日唯一会受伤的,便是灵恶那伙土匪!” 身后一个高昂的声音说道:“说的好!”王雪回头一瞧,只见副城主从远处走来,杜阳、董鹏、王颖还有那白衣少年也上到丘顶,跟随在副城主身后。副城主等人走到王雪身旁,向万佳卜躬身行礼。万佳卜起身点头还了一礼,说道:“你们都来了啊。趁着此刻大伙都在,坤尧,你来说一下明日攻打主峰的战术。”副城主应道:“是!”望着远处的雪山出了一会神。王雪此刻方知副城主的姓名原来叫做坤尧,心想:“好有趣的名字。”只听副城主坤尧说道:“上得雪山主峰的道路一共便只两条,其中一条是西边的那森林小径,此路虽然直通灵恶山寨的后门,但那里兽迹罕至,谅他们也不会派人看守,从此路偷袭想必容易。我们兵分两路,两位馆主,烦劳你俩从西路上峰。”这后一句话是对董鹏杜阳说的,董杜二人齐声点头答应。坤尧又道:“另一条道路便是我们寻常上山时所走的北路了,其余人随我和城主从此路上去,直攻他们的山寨正门。”说完转头去瞧万佳卜,等他示下。万佳卜点头道:“此法十分可行,我们从两处分头进攻,要他们顾此失彼。看来这圣洁的雪山最终还是要回到我们七里城的怀抱了。”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万大侠,你说向兰女侠归天之时曾在阿右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说了些什么呀?”万佳卜微微一怔,心想如此无关紧要的小事,亏你还记得,转念一想:“向兰与阿右从小干柴烈火,她临终之时所说的话,多半只是几句温柔的情话而已。王雪毕竟只是少女,她小女孩家在乎这些你侬我侬之事原也寻常。何况向兰的临终之言,即便只是几句儿女情长之言,可也未必算是小事。”说道:“当时我离的较远,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听到她好像说了‘天上’二字,想是她命不久矣,说什么‘我要归天’之类的话。”王雪点了点头,她确是心中好奇,想知道向兰临走时说了什么,但万佳卜既然不知,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又不能天南海北的去寻阿右来问,此事只有作罢。 (本章完) 五十九、雪山主峰 次日午后,众人饱餐战饭,收拾好行囊来到雪山主峰。 守在山寨门前的匪徒见来了敌人,慌慌张张地逃进寨内向寨主禀告,余下几人匪徒站在楼门二层之上搭好弓箭,向王雪等人猛射过来。万佳卜这时已换上了一根通体黝黑的短粗铁棍,挥起铁棍打掉两支羽箭,见敌箭凌厉,仍是不间断地猛射而来,转身向王雪等人大声喝道:“躲到树后去,快!”王颖带着董鹏的几个亲传弟子纷纷向不远处的林中奔去,敌人的羽箭全都射在树干上。 王雪与副城主坤尧就近伏在一块大石后面躲避,坤尧哈哈大笑,说道:“小丫头,你以前在江湖上闯荡的时候,可没见过有人射箭吧?”言语间仍是将王雪当作没有见识的小孩子。王雪心想:“我怎么会没见过射箭?数月前我还差点死在勃山远的箭下!”有心要向坤尧卖弄一下功夫,见一支羽箭向头顶三寸处飞来,小手一甩,已将羽箭抓过,手腕一转,箭头对准当先那射箭土匪头颈处猛力掷去。日光下只见那羽箭快如流星,比之土匪搭弓射出的利箭还要迅捷,噌地飞向山寨楼门。只是二层楼门甚高,王雪又离的远了,那羽箭飞去时已无甚力道,只在那土匪身旁的木柱上撞了一下,便即掉落。饶是如此,众匪徒也是大惊,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随意发箭。坤尧见王雪在乱箭之中随手便抓,又探出头来将箭掷回,此举当真是惊险之极,倘若王雪一个不慎被箭射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王雪适才抓箭掷回虽只是瞬息之事,但坤尧在旁亲见,也已吓出一身冷汗,心中只想这小女孩当真鲁莽,于王雪露的一手高深功力反不觉得如何惊叹了,呆了一呆,大声骂道:“臭丫头,作死吗?这等险事你也敢干!” 万佳卜见敌人不再放剑,大声叫道:“我是七里城城主万佳卜,你们若是识趣,便开门投降速速下山,我保证一个不杀!”他说话嗓音本就洪亮,借着丹田内劲将声音远远送出,山寨内的众匪徒均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均想:“大名鼎鼎的万佳卜亲至,那必是有了取胜把握。”但众匪逍遥惯了,谁也老不下脸来喊出“投降”二字,何况众匪均不是山寨的首脑人物,也不便代为做主。万佳卜见无人应答,叫道:“既然如此,可就别怨我不留情面了。魏小贝,动手!” 话音一落,只见山寨大门前的雪地轰的炸起,昨日与王雪在雪原林中相斗的那白衣少年忽地钻出。那白衣少年便叫做魏小贝,他早知敌人必会放箭阻挡众武师欺近,是以昨夜与万佳卜商议,要万佳卜说话纷扰对方心神,自己则趁机挖出通往山寨的雪下地道。但众匪搭建山寨之时,将一根根巨木直插到雪地有十余尺之多,魏小贝功力再高也不能在雪地之下运劲震开巨木,只得在门边跳出。魏小贝运劲在大门上一撞,那大门砰的一声巨响,登时向后开了一道一两寸的空隙。魏小贝本以为自己这狠力一撞,立时便能将大门撞开,哪知这大木门瞧着粗糙,却甚是结实,只被撞出一条半寸不到的小缝,莫说是人了,便是一只大点的虫子也飞不进去。魏小贝一呆,轻轻拂了拂木门,喃喃说道:“没想到哇!”万佳卜大声叫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再撞呀!”魏小贝一怔,忙加劲推门。楼上匪徒见有人撞门,忙向楼下放箭,只是魏小贝及大门的位置刚好便在众匪徒的正下方,此处是匪徒们弓箭唯一射不到的死角处,众匪虽全力施为,羽箭却始终触及不到魏小贝半寸。一个匪徒丢下弓箭,叫道:“别射啦,下楼迎战吧!”众人纷纷丢掉弓箭下楼。 万佳卜回头叫道:“我们快趁机进攻!”当先奔到魏小贝身旁,与他合力推门。王雪与坤尧等人忙在他后跟上。王雪急道:“那个白衣服小孩,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坤尧恼她大战在即还只关心这些名字啦、衣服啦的小事,向她白了一眼,但想若不回话,这急躁女孩发起脾气来可是要没完没了的问个不休,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他叫魏小贝!” 众人推开山寨大门,只见数十名匪徒拥着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立在远处,显是在等候万佳卜等人进寨后与之一战。万佳卜带着王雪等众武师走进闪在,沉着脸问那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道:“你便是灵恶吗?”那汉子阴沉沉的答道:“我是这山寨的寨主灵恶。你想怎样?”万佳卜说道:“这雪山向来是我七里城的圣洁之山,可你们一来到这里,便打走了山上居民,也不许我们上得山来,这是为何?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你说一句吧。”灵恶哈哈大笑,说道:“姓万的,枉你是一代豪侠,竟然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我们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又需要什么理由了?倘若天下每一个人都像你这般婆婆妈妈的瞎讲道理,那天下岂不全是腐儒书生,哪里还会有什么武师大侠,哪里还有什么强盗小偷,天下还哪里有人肯吃苦习武?”他身后十余人乱纷纷的大笑起来。 王雪心道:“你这话已是挑明了再说你要欺人太甚。哼,恶人帮真恶,果然名不虚传!” 万佳卜冷冷的道:“是我问的太愚蠢了。似你这等江湖败类,直接一棍子打死便了,又何须多此一问?”灵恶双目一瞪,低沉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万佳卜说道:“我知道在恶人帮五大长恶之中,你灵恶的名号排在第一,但这神圣的雪山说什么也不能拱手让与你,莫说你的武功未必在我之上,即便你胜我百倍,我也要与你斗上一斗!” 他说话之时杜阳董鹏攻进后门,走到灵恶等人身后,与万佳卜等人前后合围。他二人一路上未曾遇到抵抗,但西边林中的雪路甚是蜿蜒曲折,二人虽走惯了山中雪径,却仍比万佳卜、王雪等人晚一步进寨。 灵恶冷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早想领教一下鼎鼎大名的万大侠的功夫。”左手忽然探出,一枚鬼头镖忽地飞出,直射向万佳卜右眼。万佳卜大骇,猛挥铁棍挡下,正要开口大骂他无耻偷袭,却见灵恶早已欺近,一掌向自己胸口拍来。万佳卜不及出手抵御,忙纵身向后跳开。 灵恶大叫一声,正要挥掌追击,蓦地里面前黑影闪动,一人从旁而攻。灵恶随手向旁拍出一掌,要将那人击退,不料那人一拳打出,与灵恶掌力相撞,两人同时退开一步。那发拳偷袭灵恶之人正是王雪,王雪知灵恶厉害,又见万佳卜势微,怕他失手落败,于是急忙出手相助。她与灵恶拳掌相抵比拼内力,虽然二人同是被对方逼退了一步,但灵恶的这一掌不过是随手拍出,王雪打出的这一拳却是毕生功力之所集,一招之间,高下立判。灵恶见王雪不过是一年幼少女,一直没将她瞧在眼里,哪料到她的拳力竟是如此深厚,当下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姑娘,七里城可没你这号人物!”他其实不知七里城都有哪些武者,万佳卜此人他今日也是初次会面,他说王雪不是七里城的武者,不过是胡乱瞎说而已。 王雪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胡作非为,自有姑娘来替天行道。你何须多问?”她闲事管得多了,每当被她挑衅之人问起时,她便以此句作答,今日之事虽算不得是多管闲事,但这句话她是说惯了的,此刻说出,倒也恰到好处。灵恶叫道:“好,好的很,我今日便连你这愚蠢女孩一起收势了。”双掌一虚一实向王雪拍去。 灵恶的众手下见寨主出手,也纷纷奔上来,有的出拳而攻,有的揉身而扑,与杜阳董鹏等人斗在一起。 王雪见灵恶双掌击到,运出“回运拳”的招法,边斗边退,她知灵恶厉害,要瞧清楚他的招式之后在图反击。灵恶左掌击出,被王雪运拳挡回,右掌跟着递出,径向王雪小腹掠去,面前棍影闪动,万佳卜已从右边攻来,挥棍向他手腕砸落。灵恶见万佳卜棍至,忙转身相避,左掌顺势向他提棍的手臂挥去。万佳卜向后跳开,铁棍同时刺出,分别捅他头、胸、腰三处要害。这一招是劣势之下的迅疾反攻,万佳卜膂力惊人、轻功极佳,将这一招使得凌厉之极。灵恶大骇,慌忙向后逃开,哪知后路已被王雪趁机封住,惊急之下只得向旁跳开。万佳卜大喝一声:“倒!”铁棍探出,在灵恶双腿处一绊。灵恶也当真了得,双腿稳若磐石,受了万佳卜铁棍一绊,身子只是一歪,并未摔倒。 王雪向前一拳击过,心想:“我与灵恶均是空手而搏,万大侠却是手持铁棍。他占了兵刃上的便宜,因此只与灵恶远攻,而不与他近身缠斗。我须当学一学万大侠的聪明劲,临敌之时以自己的长处搏对手短处。”见灵恶退到自己右边,顺手使出一记哈巴术中的“铁刀掌”,在灵恶背上一拍。灵恶大叫一声,骂道:“臭丫头恁地凶狠!”王雪一呆,说道:“我已经手下容情了,不然这一招便已将你打得筋断骨折了。”她这一掌确是未使全力,只因灵恶忽然趋避,她发招之时来不及运出全劲,倒不是她有心相让。 灵恶向旁跳开,叫道:“且住!”万佳卜停手罢斗,铁棍横于胸前防他忽施偷袭。王雪也向旁跳开一步,说道:“你想说什么?”灵恶恨恨的道:“这一招铁刀掌是哈巴门的招数,你师兄姓刘还是姓肖?”这个问题数月之前马俊学已问过一遍,王雪仍是不客气的答道:“姓刘。”灵恶说道:“哼,又是刘岳,我非杀了他不可!”王雪笑道:“你既这样说,我可不能容你活着下山了。万大侠,我们上!”她知灵恶的功力比自己为高,但自己若与万佳卜联手,灵恶便不是敌手,杜阳董鹏王颖魏小贝均是好手,此战多半是自己这边会胜,她心中无惧,言语上也不必过于客套。 灵恶凛然道:“你们以二敌我一个算不得是江湖好汉,若是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王雪与万佳卜对望一眼,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只笑的灵恶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王雪说道:“你们抢占别人的土地,难道便算是好汉行径吗?你适才不是说了嘛,天下人若是都婆婆妈妈的瞎讲道理,那还哪有人肯吃苦习武了?”万佳卜说道:“我与阿右、向兰当年合斗鬼头教主,旁人都尊称我们是大侠,是英雄,可没有人说我们以多欺少不是好汉!” 灵恶愤然道:“你们明着要以多欺少,我也要叫帮手了!”说罢仰天长嚎,声音凄厉震天。王雪与万佳卜微微一惊,均想:“难道这山寨之中还伏有厉害高手?” 只见他身后远处的木屋小门霍得大开,一个灰衣人忽地飘到董鹏身旁,袖口中伸出一柄利刃,白光一闪,已将董鹏砍翻在地。众人见他出手之快实已到了匪夷所思之境,心头无不大震。王颖见董鹏昏死在血泊中,心下又惊又怒,大叫一声,向那人扑去。那人轻轻巧巧地向旁一闪,落在王颖身后,不等王颖转身,右掌已击在王颖后脑上,王颖“呜”了一声,当即晕倒。 这一下变起俄顷,七里城这边登时去了两名好手,众人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尽量离那灰衣人远远的。 万佳卜脸色铁青,淡淡的道:“阿右,好久不见啊!”那灰衣人正是四大真侠中的剑术名家阿右,只听阿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万大侠来此,当真失敬,失敬。我在此处安营扎寨之时,确实不知你便是这七里城的城主。”言语间显得对万佳卜十分厌恶。王雪适才见他伤董鹏王颖的手法,已知此人功力之高不下万佳卜,却想不到这人竟是成名已久的使剑高手阿右,更想不到阿右做为四大真侠之一,竟然会相助灵恶一同对抗昔日的老友万佳卜,她心念转的极快,第一个念头便是盼望阿右能瞧在与万佳卜的故人情面上相助自己这边,即便只是两不相助也好。 却听万佳卜喝道:“你便是早知我是七里城的城主,只怕也会如此相欺。我来问你,你帮着灵恶这等奸贼小人欺压无辜百姓,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四大真侠的名声,又怎么对得起向兰的在天之灵?”阿右听到向兰二字,脸色微变,仍是不冷不热的说道:“老万,向兰在世之时常常问我,你的棍法与我的剑法,究竟哪个更强,说实话,我也常常在思索这个问题,不过我想,今日我对向兰应当会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了。”这话自是在邀约万佳卜相斗。若在平时,以万佳卜嫉恶如仇的性情,势必与之一战,但他想阿右之能绝不在自己之下,自己与他这一交手,百招之内难分高下,而灵恶若趁机发难,王雪及七里城的众武师多半抵挡不过,众武师势必尽数要长眠在这雪山之上,当下说道:“你我相识二十余年,即便动手拼个你死我活……”阿右插嘴道:“是我活,你死!”万佳卜续道:“也不差这一点时间,让我们先说个清楚。你口口声声提及向兰,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向兰的在天之灵倘若知晓,她真的不会哀痛哭泣吗?” 阿右心头一凛,低头不答。灵恶不知阿右心中所想,却着实怕他就此撒手不管此事,忙道:“阿右兄弟,你别听这个傻大个胡说八道,向兰明明便是他害死的!当年是他找你们去攻打鬼头教的,向兰也是见他不敌,才不顾内力损耗而出手动武的,要说对不起向兰,也是他对不起,与你何干。我们当年在明湖初会之时,是何等的相见恨晚,怎么现下这姓万的一句话,便令你如此颓废?”阿右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抬起头,与万佳卜怒目相视。万佳卜沉着脸道:“你瞪什么眼?有种你便与我斗上一斗,等我一棍将你打死之后,且瞧你怎么有脸去见向兰?” 王雪见阿右与万佳卜越说越僵,情知此事定然无法善终,她心里老惦记着向来的临终遗言,虽然此事于今日一战无关,但小女孩家好奇心极重,心想阿右倘若能如实相告,我今日便是死在这里,可也能瞑目了。见阿右、万佳卜、灵恶三人相互瞅着对方,谁也不说话,便向阿右走出一步,说道:“阿右大侠,我有一事不解,想向您请教。” 阿右瞧了一眼王雪,以为这小女孩也要拿向兰一事来指责自己,没好气的喝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别来插嘴!”左手顺势一掌向王雪肩头推去。王雪一惊,一招“手盾”将他掌力抵过。阿右一掌不中,反手第二掌跟着拍出,他两招掌法相辅相成,互为掩护,一掌打出之后,第二掌便要立时追上。这是他苦心多年参照剑术中的双刃攻法创造的“剑掌”,正掌打出之后便要做好反掌追击的提前准备,以防一招不中之后对手立时反击;他这是一整套的掌阵,倒不是存心要将王雪重伤。 王雪想不到阿右会忽施袭击,挡下他第一掌,心头已是大惊,突见他第二掌拍过,更是惊得轻声尖叫,“手盾”向旁一甩,使出螳螂御敌术的劲力将这第二掌化开,急忙向后跳开。 阿右见王雪毫不费力的挡下自己的两招剑掌,心里微微一惊:“这女孩好功夫呀,只怕有些来历。”却不知王雪先一招使的是王家拳术中的招法,后一招是刘岳所传的哈巴术,这二招已是她生平所学了。阿右冷笑道:“小女孩好身手啊。你想要说什么?”王雪问道:“向兰女侠临终前对你说了什么,请你告诉我。” 阿右原本便知她必会提到向兰,却不想她在这紧要当口竟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怔之下想到连一个小女孩也知当年向兰之事,那必是万佳卜多嘴多舌说出的,向万佳卜横了一眼,问王雪道:“你问我这话要干什么?”王雪说道:“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向兰女侠临了之时会说些什么而已,真的没有别的用意。”阿右听王雪将自己生平最好的挚友称为女侠,心中十分受用,心想:“即便今日真的能将这闯山的众人杀光,这小丫头也得留着。”当下只冷冷的道:“向兰之事,你今后不必再提。” (本章完) 六十、重修旧好 万佳卜说道:“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觉得对不起向兰,自是不想别人提她。哼哼,你好好的一个忠良之后,为何要与这些土匪一伙,你难道丝毫不觉有愧于先祖,难道丝毫不觉有愧于我们这些昔日的同伴吗?你以往满口的忠孝礼义,现下又到了何处?你对不起……”他心中激动,说话不免啰嗦,自从见到阿右之后,口中说的全是有负于祖先、有负于好友这类言语,说道后来,语音竟有些发颤。 阿右重重的皱了皱眉,插嘴说道:“忠孝礼义?忠孝礼义能助我们打退鬼头教主吗,能使我的向兰死而复生吗!你不觉得荒唐吗,二十年了,我们行侠仗义想做什么江湖豪侠,可你好好想一想,这二十年来我们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到老一场空!倒不如打打杀杀的痛快些!” 万佳卜一怔,心想你弃善从恶,原来是向兰之事对你的打击太大,使你想不开,说道:“这二十年来,我得到了七里城的民心,得到了天下人的尊重。至少,我这一生无愧于心,你呢,你……”忽见眼前白影闪动,一枚鬼头镖迎面飞至,万佳卜急忙侧头避过,顺势向旁跳开。 这一枚鬼头镖正是灵恶所发,他见万佳卜一再劝说阿右,只怕这位剑术大师当真被他说动,到那时可是大势已去,这才忽施偷袭,心想只要将万佳卜这个劲敌铲除,之后的事情便容易许多。他第一枚鬼头镖不中,第二枚鬼头镖跟便要着打出,他知万佳卜武功奇高,这第一枚飞镖必然不中,心中算好万佳卜趋避方位,想要打出第二镖,这第二枚鬼头镖才是真正的杀招。 灵恶心想这一镖打出之后,任你万佳卜武功再高出十倍也难以趋避,正自窃喜,忽见一物飞至,迎面向自己脖颈喉结出击来,心头一惊,顾不得再向万佳卜发难,手中鬼头镖向那物掷去,将它打落在地。灵恶定睛向那物瞧去,见是一枚通体金黄、似金非金的笏板饰物,正自奇怪,却见王雪一声呵斥,双手各握一枚令牌,向自己左右面颊劈去。灵恶见王雪手中忽然多了兵刃,心头一惊,忙向后疾趋。王雪趁机拾起地上令牌,喝道:“竟敢偷袭!姑娘的令牌可是你们恶人帮的煞星!”这四枚令牌是当年北岭四大名将的后人所铸,为感谢刘岳相助打退恶人帮,王雪此言,意在讽刺他们恶人帮曾败在自己的哈巴门手上。然这令牌虽是因恶人帮之事而铸,但灵恶又哪里见过,更加不知其来历,听王雪如此说,只道她是小女孩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出狂言,更恼王雪出手阻拦自己适才偷袭,双眼透着杀机,说道:“好,让我瞧瞧这煞星有多厉害。”挥掌抢夺她手中令牌。 阿右右臂一挥,手上已多了一柄短剑,剑尖探出,向万佳卜疾刺。万佳转动铁棍,隔开短剑,左拳向阿右击去。阿右倒转剑身,剑柄在万佳卜拳上一磕,万佳卜这一拳便偏了方位,阿右随即跳开,赞道:“好功夫!”万佳卜挥棍抢攻,喝道:“功夫好坏本无关紧要,重在使用之人。倘若是一个乖戾颓废的庸人,武功越高越是祸端。” 王雪高声叫道:“万大侠说的极是!”手上仍是不间断地拆解灵恶源源而攻的招式。灵恶见王雪守御森严,自己诸般巧妙杀招均被她轻易化开,虽然她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但想自己若是连一个小女孩也不能赢下,那自己的一世英名可当真是尽数扫地了,他心中惶急,不免心浮气躁,手上招式便显紊乱。灵恶又拆解了王雪数招,右掌忽地拍出,向王雪左肩击去。他这一掌打出之后不论是何局面,掌力都应立时撤回,以防对手反击,但他心焦意乱,右掌撤回之际慢了片刻。王雪瞧出破绽,大喝一声:“叫疼!”左手令牌重重拍在灵恶掌心上。灵恶手掌登时剧痛,大叫一声:“啊呦!”向后疾退,总算他临敌经验甚丰,后退之时猛地打出数枚鬼头镖掩护,不然王雪趁势追击,情势更加凶险。 王雪见鬼头镖飞至,心中一惊,只怕镖上煨有剧毒,急忙向后趋避,左手令牌护住心脏,右手令牌向前猛挥,将鬼头镖一一拨落。 灵恶见王雪如此畏惧自己的暗器,心头大喜,怀中尚有十余枚飞镖,当下围着王雪急转,暗器一一向王雪发射。 王雪心想如此被敌围攻可不大妙,挥牌挡下一枚鬼头镖,向后跳开,正巧跳到万佳卜身侧,见第二枚鬼头镖飞至,忙低头相避,忽听“铮”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啊呀”一声轻呼。王雪一惊抬头,只见万佳卜满面怒容立在当地,左腿被利刃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滴滴答答地血滴落在雪地上,很快将雪地染红,他右手铁棍交与左手,代替拐杖撑在地上,以免失足摔倒。阿右剑上留着血痕,痴呆呆的瞧着万佳卜,颤声道:“你为什么,为什么?” 众匪徒见万佳卜受伤,齐声向阿右喝彩。 杜阳转头向几名弟子高声咆哮道:“他偷袭城主,我们跟他拼啦!”纵身向阿右扑过,他与阿右相隔四十余步,一时奔不到阿右身旁。灵恶抬手一镖,向杜阳左眼射出。王雪在他探手入怀之时便已猜到他要偷袭,纵身跃到杜阳身前,令牌挡在胸口,挡下这一镖。万佳卜向杜阳喝道:“你们不要过来!”万佳卜是成名大侠,说话自有一股威慑力,但杜阳见城主受伤,而城主身边便是手持利刃的强敌,哪里还肯听城主命令,身子窜出,使出伏地魔功向阿右左膝撞去。阿右向旁跃出,喃喃的道:“老万,你为什么要救我?” 原来灵恶向王雪发射第二枚飞镖时,阿右与万佳卜正好斗到王雪身前,鬼头镖无眼,劲向阿右后腰处飞去。灵恶将鬼头镖打出之时确没想到阿右会忽然现在王雪身前,即便他事先知道,当此情形鬼头镖却也不得不发,不然王雪趁机反攻,受伤的只怕便是自己了。阿右与万佳卜相斗甚紧,又是背对灵恶,哪里能发觉一枚细小的飞镖,见万佳卜左边身子露出空位,当即运剑向他左肋处刺去。万佳卜侧身迎着日头,一眼便见到一枚闪闪发亮的鬼头镖急速飞至,此时虽然已近黄昏,日光极是黯淡,但灵恶的镖上有毒,阳光之下便会发亮,以万佳卜之眼光锐利,便是想瞧不见也是难事。他与阿右不睦二十多年,却终究挂念着昔日情分,只怕镖上煨有什么无药可解的剧毒,于是铤而走险将腰身探出,上半身硬是向阿右背部挪了数寸,运棍击下这一镖。但如此一来,阿右刺出的一剑便再也无法抵挡,情急之下只得将左腿抬起,心想与其被他一剑刺穿肋骨,倒不如刺在腿上好受些。 这事若是发生在寻常之人身上,见武功如此绝顶的万城主忽然出此怪招,心中定然大感疑惑,以为这位城主必是疯了。然阿右的功力已是登峰造极之境,于万佳卜和灵恶的武功路数又早已烂熟于胸,见万佳卜打出如此怪异的一招,便知他是在不顾受伤的相救自己。 万佳卜的功力与阿右本在伯仲之间,现下失了一腿,便不是阿右敌手,但眼下董鹏、杜阳、王雪、王颖等人性命全系于此,腿伤再重,也只得咬牙忍耐,手中铁棍更是握得死死地,以防阿右灵恶再施偷袭。 却见阿右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说呀!难道你还在想着二十年前那些虚头巴脑的朋友交情吗?”他若是凭借武力取胜,此刻自是大喜,但此刻他所以能胜过万佳卜一招,却是因为万佳卜不顾性命的勉力相救,心中不喜反而大惊。灵恶走上前一步,说道:“那还用问?他替你挡下我误打而来的鬼头镖,不过是想要你承他的情,反过来一起对付我罢了。”他有心将万佳卜说的用心险恶,要阿右对万佳卜心生痛恨,无暇再质问自己为何出手偷袭自己人,但在场众人均知灵恶心中所想。 万佳卜明知阿右若不出手,自己这边尽管王颖昏倒董鹏重伤,自己虽失了一腿,与王雪杜阳及他门下弟子联手,击退灵恶亦自不难,但他不愿将救人之事挂在嘴边,更不愿将此事做为条件与阿右谈和,听灵恶出言挑拨,也只重重哼了一声,不与他理论。 王雪却忍耐不住,刻薄的说道:“你以为天下之人便都如你一般用心险恶吗?偷袭阿右的人是你,可不是万大侠。” 灵恶自知辩解不过,便不再搭理她,向万佳卜怒目斜视,狞笑道:“万大侠,您风光了半辈子,可曾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啊?”左手右手各摸出一枚鬼头镖,一齐向万佳卜射去,教他左右都无法趋避。杜阳大叫一声:“城主小心!”猛地扑将过来,挡在万佳卜面前,心想我便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伤害城主。只听“铮铮”两声,两枚鬼头镖掉落,一枚是被王雪用令牌击落,另一枚却是被阿右挥剑打掉的。灵恶心头一凛,叫道:“阿右,你疯啦?” 阿右将短剑扔到万佳卜面前,叹道:“老万,万大侠!我们习武之人应将江湖大道与朋友交义放在第一,我忘了结义之情,动武之时处处杀招,这一战是我败了,日后江湖传言说剑侠阿右不及万佳卜,我也心悦诚服。”万佳卜见阿右脸色从容凝重,一如二十年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小伙,心中一动,温言道:“好兄弟,谁胜谁败之言,以后休要再提。” 灵恶大怒,叫道:“阿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小子,你不杀万佳卜,我便先杀了你!”王雪、阿右、万佳卜同是一惊,立时想到他又要掷飞镖了,三人忙将兵刃抵在胸前护身,却见灵恶双手在怀中乱翻,皱眉说道:“我暗器呢?我暗器哪去了?”随即想到身上所携的鬼头镖原来已经尽数打光,心中一寒,说道:“没暗器了。”万佳卜说道:“你衣袋如此狭小,能藏下二十多枚飞镖已经不容易了。” 灵恶凄然一笑,说道:“我有一个小提议。”杜阳喝道:“你有话快说!”话音未落,却见灵恶噗通跪了下来,抱头说道:“求求别打我死穴。”王雪万佳卜等人万料不到他竟会如此,随即想到他这话自是在说:“我投降了。”心中均是一宽。原来灵恶自知今日一战到此已经落败,于是抢先喊出投降,不然被王雪杜阳等人联手打倒在地,再喊投降可于事无补。 万佳卜、王雪等人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轻易的便投降了,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万佳卜说道:“你倒是有骨气!”余下匪徒见寨主投降,也纷纷丢下兵刃跪在地上大叫投降。 万佳卜虽痛恨他们抢占雪山胡作非为,但要就此严惩这些手无寸铁的投降之人,终是不落忍,沉着脸说道:“能担保以后不再作恶的,都滚下山吧。哼,斗了一下午,天都快黑了。”众匪纷纷道谢,垂头向山下走去。 阿右忽然双眉一竖,大声喝道:“你作死吗!”身子倏地窜出,短剑唰唰疾劈,只听‘哇呀’一声尖叫,灵恶右手衣袖及一头短发已被削去一截。灵恶一跤坐到地上,吓得面无半点血色,哆哆嗦嗦地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颤声道:“饶,饶命啊,阿右大侠,瞧在往日情,情分上,饶了我这条小命啊!”阿右喝道:“慢慢放下暗器,快滚!”灵恶右手一松,一枚鬼头镖掉在雪地上,原来他临走起身之时悄悄拾起一枚被打掉的鬼头镖,却不知他想偷袭何人。王雪杜阳齐声怒喝:“还不快滚!”心中暗自佩服阿右眼神了得,此时天色已黑,竟仍能瞧见灵恶如此细微的举动。灵恶垂头丧气的道:“我滚,我这就滚。”颤颤巍巍地向山下走去,显是吓得不轻。 万佳卜瞧着灵恶背影,笑道:“阿右大侠不但剑术举世无双,眼神也是锐利之极呀。他这一镖万一偷袭得逞,不管死的是谁,我可都是要抱憾终身了。”阿右气呼呼的道:“这等卑鄙小人,本来应当斩下他一条臂膀,我瞧在昔日的情分上,这才相饶。他口中说投降,心中却一定不会投降,你们日后可要小心了,他们恶人帮只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万佳卜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晚上这山里可是冷的很呐。”几名弟子早已救醒王颖,为董鹏包扎好了伤口。阿右向董鹏王颖连连致歉,随即辞别万佳卜,下山而去,临行前,转身对王雪说道:“向兰临终之时对我说了两句诗: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王雪心中一动,心想向兰女侠对你当真情深义重,自己已命在顷刻了,却还怕你伤心,说什么来日再见之言来安慰你。 次日,王雪向雷故、瑶瑶、万佳卜、副城主坤尧、杜阳董鹏及王颖魏小贝等人辞行,要回江南老家去。万佳卜、雷故等人洒脱惯了,也不挽留,送了她一些干粮细软,以备不时之需。瑶瑶对王雪甚是依恋,见她又要远行,知她这一走少说又是三年,心中大恸,却强自忍耐,不愿在王雪面前落泪,以免引她不忍。 王雪一路南下,途中自是遇到不少奇事趣事,她江湖经验颇丰,武功又甚精强,自是坦然面对。 这一日,王雪路过姚家村,其时已过未时,虽不甚晚,天已着实黑了。王雪要回江南老家,只知该向南而行,于姚家村附近的地形风情却是全然陌生,她不敢黑夜赶路,心想还是在哪户村民家中借住一宿,明日清晨再走。哪知她一连走了五六户人家,每一户人家都闭门谢客,不是说屋子太小不能再容一人,便是立时熄灯假装早已就寝,连她的面竟也不见。王雪渐觉有气,心想:“你们村子可当真小气,姑娘我不过是借你们的炕子睡一宿,又没说不付房钱。” 忽见远处村头亮着点点火光,似是尚有人家,王雪好奇走近,只见是一间堆放草垛的仓库,一个三十多岁守门人模样的男子坐在草垛上饮茶。那男子见到王雪,微微一怔,笑道:“大晚上的还敢出门,小姑娘胆子不小嘛,告诉我,你是哪一家的。”王雪还了一笑,说道:“我不是这个村子的,我今晚才到这里。”那男子抿了一口茶,说道:“这便是了,我说怎么没见过你。”倒了一碗茶放到王雪面前草垛上,说道:“小姑娘一路上累了吧,坐下喝口茶吧。”王雪正没有去处,心想今夜睡在草垛上,也好过露宿街头,向那人道了谢,接过茶碗坐了下来,喝了一大口茶水。 那人为王雪倒满茶碗,与王雪随口闲聊,问她为何孤身一人,又是从何处而来。王雪自觉行走江湖时的见闻不必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村人讲说,自己的身世更加不愿多谈,只淡淡的说道:“我从勃子镇来的,要回江南老家去。”那人见王雪不喜言谈,也不再多问,陪王雪饮了一会茶,又闲聊了一会,便在草垛上睡去。 王雪抱了几堆干草,在仓库门前铺好,正要安睡,忽听门外沙沙一响,似有多人走动,只听那几人行走虽不甚快,步伐却沉稳有力,显是身负武功。王雪想不到这山村之中竟会有夜行的江湖人,她是好武之人,此时再难安睡,忍不住要起身出门去看个究竟。 只见门外是两男一女,一共三人,都是二十余岁的青年,那三人信步走到村头,忽然转身走回,目光有意识地向四周张望,不知是在看什么景致还是在寻找什么遗失的物件。忽听那女子说道:“怎么还不出现呢?”她身旁那男子说道:“天色尚早,再等等好了。”二人说话时声音极低,显是怕遭人偷听,但村中夜晚甚是安静,王雪内功又甚是精湛,仍是听得清清楚楚。王雪见那三人都是村民打扮,说话也是普通的村民口音,料想那两个男子只是村子里巡夜的更夫,那女子该是其中一人的家眷。其时盗匪猖獗,村镇的更夫往往便是三五个身有武功之人共同担任。 王雪奔走一天,此刻早已疲倦,见再无甚异状,便要回去安睡,却听身后另一更夫冷冷的道:“谁说她没出现了,这不是来了吗?”接着便是起落纵跃之声。王雪一怔,立时想到是那人忽然动武,却不知他要发难何人,转身一瞧,只见那人已扑将而至,右掌向自己肩头抓来,原来却是要偷袭自己。 (本章完) 六十一、子夜误战 王雪大惊,忙弯腰俯身、身子贴地向后翻到门边草垛旁,右手探入怀中,拿住两枚令牌,倘若那人忽发暗器,自己便可及时运牌抵挡。 王雪心道:“幸而姑娘我谨小慎微,不然还真被你偷袭得手了!却不知你因为何事要忽然袭我?”她受那仓库的看门人留宿陪茶,不便再次动武打扰人家休息,若是激斗之时不慎打烂草垛,那看门人明早更难以向村民交代,当即走出院落,走到那女子身后的空草地上,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袭我?”那三人愕然相顾,显是在暗自佩服王雪适才露的一手功夫。王雪见三人不答,又道:“难道你们是瞧着姑娘我是独自一人好欺负,于是有意要过来欺负我吗?”她明知事情绝不是如此,却故意如此说,要激得那三人回话。 适才偷袭她的那人果然受不住激,手指向王雪鼻尖一指,厉声道:“你别在此恶人先告状,我问你,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却藏在门后偷偷看我们,这是为什么?”王雪没想到他会如此反问,微一犹豫,才道:“谁稀罕偷看你们,你们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吗?我不过是听到门口脚步声,才想要出门看一看,这难道也要挨你的打吗?”那人双眼向上一翻,喝道:“你大晚上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却在这里东游西逛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话,别油腔滑调的。”王雪见这人双目有神、眉毛又粗又浓,肤色黝黑,显是长久风吹日晒所致,倒是个俊俏的乡村青年,却不想这俊俏青年如此蛮横无理,言语中显是将自己当作是什么小偷小盗了,这比坤尧、林惕昆等人将她视作孩童更令她着恼,当下沉着脸说道:“我晚上想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你若是瞧我不顺眼,尽管动手便是,难道姑娘还怕你吗?”心中却想:“瞧你适才的掌法功力,武功应当在我之下,即便你与你那两个同伙联手欺负我,我打不赢难道还不会逃走吗,我的双腿只听我的命令,又不听你的。” 那人大怒,叫道:“你,你,你……”王雪学着他的口吻说道:“你,你!”那人抬手一掌便要向王雪身上招呼。他身后那同伴忽地窜上一步,挥手将他拦回,说道:“志慧兄弟,你不必动怒,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再动武不迟。”王雪趁机损他一句,说道:“他说的对呀,志慧兄弟,你想讨打,也不急在这说话的一会工夫啊。”那个叫志慧的一听,更是气的满脸通红,却也听同伴的话,向后退了一步,没好气的道:“你来问她。” 那同伴问道:“小妹妹,我问你,这仓库是马军大哥负责看管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神色间仍是不善。王雪晚间与那仓库看门人闲聊时,便知那人名叫马军,心想此事不必欺瞒,于是将进村之后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只是她不便直言指责村民小气凉薄,于借宿一事只简要说是没找到好人家,那三人却也知是无人容她住宿。那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却仍是狐疑的瞧着王雪。王雪说道:“你若是不信,进去将马军大哥叫醒,一问便知,他被吵醒后若是乱发脾气,可得由你们三人担着。”那人淡淡一笑,说道:“倒也不必进去扰他。”却不住的向仓库张望,显是想要进去核查,却又不便过分怀疑王雪。 王雪见他身后那女子也是目光凛凛的瞧着自己,一副随时准备出手迎敌的架势,忽然心想:“村中百姓不喜被人深夜烦扰,不愿留我暂住倒也情有可原,你们三人却是深夜忽然现出,只为寻我麻烦。瞧你们三人虽是农民打扮,但你们武功不弱,决计不是寻常乡民。”立时在心中回想连日来是否得罪过什么人,直到忆起雪山之事,想到阿右临走前所说,灵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心念一动:“他们是灵恶派来的强援!”想到此节,心头大震,向后疾跃数步,叫道:“你们不必询问了,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想与我动手,尽管过来便是!我原本就没指望你们能善罢甘休。” 志慧大叫道:“我早就觉得你可疑了,你如此坦言承认倒也痛快!林兄弟,尹春红、我们一起上,直接将她毙了便是,不必依着江湖规矩玩什么车轮战。”适才与王雪对答那人叫做林琯头,身后那女子叫尹春红,林琯头袖口一晃,手中多了一柄劈柴用的短斧,斧头对着王雪脑袋轻轻虚劈,说道:“既是如此,我出招啦!”手上运出全力,斧头径向王雪头顶劈落。他说的客气,手上招式却是凌厉杀招。王雪与三人对答之时便已猜到三人身上必藏有兵刃,却想不到此人所携的却是一柄再寻常不过的短斧,见斧头极快,竟是要将自己当场砍死,心头一惊,急忙向后跳开,心道:“恶人帮果真手段残忍,瞧你斯斯文文的,出手竟如此凶狠。”面前黑影一闪,王雪急忙跃出,左臂已被黑影拂中,虽不甚痛,却也吃了一惊,却见那黑影原来是尹春红手中的一条二尺长的皮带。尹春红武功自成一路,以柔软坚韧的皮带做为兵刃。 志慧从背后衣囊中抽出一柄一尺有余的尖刀,向王雪左肩刺来。王雪见那尖刀比寻常的刀剑短了许多,却又比一般的匕首要长,想来这尖刀是平日里杀猪宰羊所用,心想:“你们三人所使的兵刃当真有趣。”从怀中摸出两枚令牌,左手令牌架住尖刀,右手令牌向志慧胸口拍去。志慧于黑夜中一时瞧不清王雪手中兵刃,见她左手挡开自己尖刀,以为她只左手有兵刃,右手只是空空的发掌袭来,于是左拳向王雪右手击出,要将她手腕打断。忽听啪的一声,志慧右掌被王雪令牌拍中,掌心一疼,急忙握拳护住,向后跳开,惊道:“她右手上也有兵刃!” 王雪将两枚令牌相互一拍,说道:“一点不错,姑娘双手上都有兵刃。”使开王家拳术中的“直正拳”,双牌向志慧心脏处点去。志慧尖刀砍过,要挡下王雪这一招。王雪见他尖刀挥来,早已变招,右手令牌格开他左手手腕,随即出其不意地抵住他手中尖刀,左手令牌趁势向他面颊拍去。志慧双手受制难以抵御,只得咬牙闭目硬受这一击。静夜中只听啪啪啪啪四声响过,王雪在他左右面颊各掴了两下。王雪恼他适才发掌偷袭,更恼他言语上的蛮横无理,这四个巴掌自是运出全力,每击一下,心中便叫一声:“痛快!”只是夜间村中没有月光,瞧不清他肿起的面颊,心中又不免可惜。 尹春红一声呼喝,皮带甩出,裹住王雪左臂,身子向王雪右侧疾奔,要将她捆住生擒。王雪向左边跳开一大步,以防志慧惊怒之际忽施杀招,左臂同时运劲向回猛拽。尹春红的皮带虽将王雪左臂制住,但她若不肯撒手,自己右臂也可说是被王雪反制,她身材本就瘦弱,比之王雪也只半斤八两,受王雪这大力回挣,身子险些被王雪带回,脚下急忙运劲,这才勉强站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右迈出一步,心中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只想:“这臭丫头有点内力!” 王雪正要加一把力将尹春红拉回,却见林琯头高举短斧向自己劈落,忙横过右臂,倒转手上令牌,与林琯头交换两招,右腿忽然飞出,正中林琯头腰中,将他踢倒在地。王雪不等林琯头倒地,左手令牌飞出,向尹春红胸口掷去。尹春红见王雪这一掷力道奇大,又见那令牌牌头尖尖的,只怕自己立时要被利刃穿胸,忙撒开皮带,惊呼逃开。 王雪左掌向后击出,格开志慧从后攻来的两招,右手令牌脱手,正中尹春红斜方肌处的经脉上,只见尹春红忽地笔直站住,随即一头栽倒。志慧林琯头齐声惊呼,齐向王雪攻来。王雪先前还怕自己以一敌三难以讨到好处,后来渐觉三人功夫虽然不弱,与自己却有显著差距,此刻去掉三敌之一,精神登时大震,闪身晃到林琯头身后,发掌荡开志慧捅来的一刀,又闪到他右侧身后。 志慧手中尖刀一转,向右急劈,蓦地里手腕一震,尖刀不由自主地脱手,全身上下随即一麻,身子登时僵住不听使唤。原来王雪晃到他身后时使出了哈巴术中的点穴之法,将他身上经脉尽数封住。点穴之术是极为高深的功夫,王雪原不擅使,但她内力精湛,功力又比志慧为高,点住他的几处要穴,使他身子酸麻、一时三刻难以走动却也不难。 现下三敌又去一个,只剩下一个林琯头又惊又怒的立在当地瞧着王雪。林琯头喝道:“你别猖狂,我们兄弟数十人呢,总有一天会找你报仇!”王雪知灵恶等人总是将十恶不赦之事说的天经地义,恶人帮向来如此,心想我索性与你们无赖到底,便说:“好,今夜将你们杀光之后姑娘我便远走他乡,且瞧瞧你们数十兄弟到哪里去寻我。”林琯头又是一惊,见王雪适才所使的两枚令牌已与尹春红一同在躺在自己身后,心想这臭丫头现下失了兵刃,自己的武功又是三人之首,倘若自己手持兵刃与这臭丫头过招,未必便不能抵敌,只要拖得一时三刻,等尹春红转醒、志慧穴道自解,情势便会逆转,难不成合三人之力还不能将这手无寸铁的臭丫头料理? 王雪见林琯头的目光在尹春红、自己手中的短斧和自己的一双手掌上来回穿梭,便知他心中所想,忍不住嘻嘻一笑,从怀中摸出另外两枚令牌,笑道:“想不到吧,大姑娘这里可还有两枚兵刃呢!嘿嘿,便是空手过招,你可也敌不过我。”说着又将两枚兵刃放入怀中衣袋内,意思是我便空手与你过招瞧瞧。这一下林琯头当真是绝望之极,心中原本存着一点反败为胜的指望,这时也尽皆无踪,呆立许久,才恨恨的低头说道:“罢了罢了,我们斗不过你,你杀吧!你若是还留有一点人性,便给我们来个痛快!” 志慧身子虽动弹不得,王雪与林琯头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大声喝道:“林兄弟,姓林的!你怎么如此脓包,宁可徒手待毙也不敢放手而搏吗?” 林琯头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尹春红这时悠悠转醒,她颈上经脉受损,头脑兀自晕晕乎乎,更是无法起身,却也知自己三人决计不是王雪敌手,转头向林琯头叫道:“林大哥,你快快将她杀了,我这就来助你。”说着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的站起,哪知刚一起身,忽然一阵眩晕,险些又一跤坐回,幸而她急忙伸手抓住身旁一棵垂下的柳树枝,这才勉力站住,向王雪走来。王雪瞧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自己即便只是站着不动,她一时半会只怕也伤不到自己,却仍是目光镇定、一步三跌地走来,心中好生佩服她坚强。 林琯头哈哈大笑,说道:“志慧兄弟教训的是,反正也是一死,我为何不放手而搏呢?春红小妹,你在一边掠阵,待大哥我敌不过这女魔头了,你再动武不迟。”尹春红心知自己这时揉身而上,直与自戕无异,便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们兄妹三人当年义结金兰之时立誓同生共死。大哥,你千万不要先小妹一步而去。”说到这第二句话时,已是带着哭腔。 王雪想不到恶人帮之人竟也会具如此英雄豪气,见这三人如此情深义重,倒不忍心再出言为难,何况她心中本就没当真想过杀人,于是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若回答的好,姑娘便放你们三人一条生路。”志慧咬牙切齿的叫道:“呸,你尽管杀好啦,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王雪不理他,问林琯头道:“第一个问题,你们怎知我必会从这姚家村经过,我这一路而来,可没发觉有人跟踪,难道你们帮派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连我要走那条路也事先便能知晓?”林琯头一奇,随口答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帮派呀?”王雪脸色一沉,喝道:“胡说八道!你们有数十兄弟呢,这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林琯头一呆,随即脸现怒色,说道:“我说的数十兄弟,指的是我们村的几十个年轻男子,他们虽无甚武功,却也知‘有仇必报’四字,你害死了我们村足足八人,难道还以为我们会将你放过?” 这一句话直将王雪说的目瞪口呆,她第一个念头便想今夜之事也许完全是自己与这三人之间生了一场误会而已,这三人也许并非恶人帮之人,不然要说自己杀了他们村中八人,这话又从何说起?她第二个问题本来想问,你们知道错了,以后还会滥杀无辜吗,如此一问之后这三人必会保证今后绝不再害一人,到时自己便有了台阶放掉三人,哪知听这林琯头所言,今夜之事好似只是一场误会,这第二个问题便无法问出,转念一想:“刘师兄、万佳卜都说恶人帮自上而下人人大奸大恶,面前这人死到临头信口雌黄的骗我可也难说,说不好他林琯头这个滑稽的名字也是胡乱编造的。” 尹春红见王雪默不作声的只是发呆,知她不大相信林琯头所言,于是说道:“我们三人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承认自己所属的帮派吗?”王雪一怔,心想:“你说的也有道理。”志慧向尹春红喝道:“你不必解释,她爱信不信!” 王雪问道:“你说我杀了你们村里总共八人,你瞧仔细了,行凶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说着向林琯头走近几步,要他瞧清自己相貌。林琯头见王雪面色白净眉清目秀,心中一动,随即怒喝道:“那行凶之人只在夜晚忽施偷袭,村人无人瞧见他身形相貌,我又怎知是不是你?倘若我们早知那行凶者为何人,现下早已去他寻仇了,又何必要大晚上不睡觉,在路上瞎走瞎转的搜寻?哼,你要杀便杀,不必如此插科打诨。”王雪见他神色正直不似作伪,心想:“你们三人深夜在村路上行走,原来是在搜寻那个昼伏夜出的凶手,偏正巧遇到了我,这却是一场误会了。村民入夜便即早早安睡,不敢让我这个外人进屋,想来也是为此,倒不是他们小气。”忽然想到一事,骂道:“你们三个糊涂头顶的二百五!既然不知道我是不是凶手,为何向我连使杀招,非要将我置于死地。”林琯头又是一呆,说道:“是你自己说,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不然我们怎会随意出手?” 王雪至此已敢确信今夜之事纯属误会,微微一笑,收起令牌回入袋中,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今夜是初次进村,确实不知有凶手伤人之事。” 志慧穴道渐解,手足虽然仍酸麻难耐,却也可以勉力行走,当即走到林、尹二人身旁,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你说杀人凶手不是你,可那凶手飞檐入屋显然武功奇高,十村八乡中除你之外谁还有这等功力?何况适才是你自己大叫大嚷的说我们要找的人是你。”又不约而同的去瞧王雪。王雪苦笑道:“我好惹事,得罪的恶人太多,出门在外逢到江湖好手时难免心中生疑,怕是来寻仇的,见你们深夜行走面色不善,这才起了误会。” 林琯头尹春红心想:“你好惹事倒是不假,我们已领教过了。”对她所言信了大半,不然她适才便可将自己三人所杀,又何须婆婆妈妈的解释?二人转头向志慧瞧去,心道:“志慧兄弟是烈火脾气,又生性多疑,必不会相信她的。”果然便听志慧大声骂道:“臭丫头,我才不相信你的连篇鬼话呢!你必是凶手无疑!” 王雪大怒,正要发作,忽听左边林中沙沙响动,转头一瞧,只见一个黑袍身影从林中飘过,身形灵动,双脚自然而然的贴着草地滑行,这等轻功不但高深,而且诡异之极,直如厉鬼索命一般。那人隔得远了,又被斗篷裹住头脸,瞧不清相貌,但见那鬼魅般的轻功和那一席黑袍,又是向着村中方向而行,便说那人不是凶手也令人不信。 王雪一把抓住志慧胸前衣领大声嚷道:“太不可思议啦,那个黑袍凶手一定是我!是不是?” (本章完) 六十二、深山密林 志慧见那凶手现出,心头一震,林琯头与尹春红二人也是脸现凝重之色,虽听王雪说的有趣,却是谁也笑不出来。志慧推开王雪,指着那黑袍人叫道:“你别走!”那黑袍人竟似不闻,转眼便消失在林中。志慧急道:“他要去村子里行凶了,我们快追!”当先发足追赶。林琯头与尹春红再后跟随。王雪本就嫉恶如仇,遇到这等行侠仗义之事自是不会不管,此刻虽然疲惫,却也硬撑着跟随。 王雪的轻功在三人之上,片刻间已奔到志慧身旁,与他齐头追赶。志慧虽早知王雪功夫比自己为高,但见她如此轻易的追上自己,心下仍是一惊,说道:“臭丫头好轻功!”四人适才相斗虽是误会且已揭过,但他记着王雪挥牌掴脸之事,口中兀自不客气。王雪既知误会已除,便懒得与他斗口,加快脚步疾冲,转眼便抢在志慧前头,令他无法再与自己搭上话。 那黑袍人轻功甚是了得,在村中七拐八饶,不一会便甩脱王雪。王雪追入一条小巷后忽然不见了敌踪,又见那小巷直通深山林中,见林中阴黑,更不敢再追,在心中找了个借口安慰自己:“村民可不会于黑夜上山入林,你逃往山中便不能再害人,我也不必追赶。” 志慧、林琯头、尹春红这时也已赶上,三人见王雪立在巷口发呆,知她不敢再往前追。志慧冷笑道:“武功越高,胆量可是越小。”王雪脸上一红,说道:“我是累了,懒得再追。”志慧说道:“嘿嘿,我瞧你是怕了。春红你说,她是不是怕了?”尹春红心想:“深更半夜的上山追赶一个残忍的怪人,换做是我也会害怕。”当下不便违拗志慧,岔开话题说道:“这位姑娘帮我们将这嗜血怪人赶走,这再好不过,我们应该感谢她呀。”王雪心头一凛,奇道:“噬血怪人?”志慧刻薄的说道:“你若早知那被你追赶之人有吸食人血的恶习,只怕未必有胆追到这里。”林琯头说道:“你们别斗嘴了。嗜血怪人已走,我们也回去吧。” 四人顺着来路而回。林琯头等三人的住所离马军看守的仓库不远,顺路便送了王雪一程。王雪问起那个黑袍怪人,尹春红低声说道:“三天前一早,我们发现村中的王二哥死在水井旁,他面色惨白,脖颈上留着咬痕,显是被人吸过血了。”说道此处,不禁打了个寒噤。王雪一听,也跟着打了个寒噤。林琯头续道:“我们村子里流传着吸血蝙蝠精的传说,说有一只个头巨大的蝙蝠喜食鲜血,若是捕捉不到牛羊,便要进村捉人吸血。不想传说成真,第二天早上,我们又见到三个被吸了血的村民,这一下整个村子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夜晚不敢出门,哪知昨天早上,又有四个人被吸光了血。我找来春红和志慧兄弟商议,决心今夜出来巡守,若是寻到那个正在行凶的畜生,便将他碎尸万段;若是找寻不到,想他为了吸血,见我们三个青年深夜行走,也会主动来找寻我们,却不想,却不想……”王雪说道:“却不想会在仓库门前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俊美少女,你们见这美少女眼生,便疑心她是那个吸血怪人,是也不是?”林琯头笑道:“正是,正是。” 志慧白了王雪一眼,说道:“真不害羞,说自己是俊美少女。” 尹春红见志慧始终不喜王雪,显是还在气恼王雪适才用力打了四个巴掌,心想:“志慧大哥性子急躁又极爱面子,被王雪如此欺辱也难怪会心中不忿,眼下面临强敌,王雪又有相助之心,可不能让他二人伤了和气。”她有心要做和事佬,知志慧倔强之极绝不肯老下脸来首先道歉,只得对王雪说道:“王姑娘,适才我们生了一点误会,承蒙你手下容情,没伤了我们。请你马马虎虎的道个歉,了结今夜之事。”说着向王雪连使眼色,又向志慧这边努了努嘴。王雪明白尹春红的意思,却也不愿首先致歉,维一犹豫,大声说道:“志慧大哥我向您道歉啦。我王雪罪该万死,竟然因为武功强过你便当众打了你四记耳光,这等恃强凌弱的逞凶之事我以后再也不会做了,求您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打你耳光了!”她将“四记耳光”与“恃强凌弱”二词说的口音极重,有心要教旁人知晓志慧当众丢人挨了耳光是因他武功不济,他是活该挨打。 志慧当着两个好友的面挨了一个小女孩耳光,本就下不了台,现下听王雪如此道歉,比被她破口骂了一顿更觉羞耻,厉声喝道:“来来来,我们好好打一场,我武功不及你,被你打死便是。”王雪笑道:“我既已道过歉,你何必非逼着我动武?”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仓库门前,林琯头轻声对王雪说道:“你快进去睡罢,今夜没将马军大叔吵醒,那可太好啦。不然以他的直率性子,开口叫骂可不会留情。”话音一落,却听马军在仓库中叫道:“谁说没吵醒我啦?你们四个笨小子臭丫头斗了那么久,聋子也该被吵醒啦!”王雪哈哈一笑,向林琯头伸了伸舌头。 尹春红指着右边田地旁的几处小茅草屋说道:“我们住在那里池塘边,明早你到那里寻我们。”志慧铁青着脸说道:“寻我们做什么?这位王大姑娘事情太忙,可没有答应你要助我们了却此事。”王雪自觉今夜已将他欺负的够惨了,该当见好就收,于是温言道:“春红姐姐,明早我来找你。那个黑袍吸血人轻功如此神奇,我也想与他斗上一斗,何况你们今夜未能将他捉住,我多少也有责任。”说罢拱了拱手,回房睡觉。 王雪说的是早上来找尹春红,但她次日睡醒已近正午,马军知她昨日劳累过渡,见她睡得极香,也不忍心叫醒她。 王雪来到尹春红所说的茅屋,志慧与林琯头早已来到,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旁,正聊昨夜之事。 尹春红的茅屋极是简陋,比之李浩等人在勃子山上所搭建的茅屋还显破旧,屋内极是狭小,除了一张小方桌和三张短板凳外、只有一张小炕,门口便是灶台。小茅屋一下挤进三人,本就十分狭窄,王雪走进之后,便连转身也是难事。 尹春红见王雪走进,起身让出一张空板凳,说道:“王姑娘,你坐啊。”自己走到炕上坐下。王雪说道:“叫我王雪就好啦。”坐到小板凳上,问道:“我昨日进村之时却没想到这村中原来尚有这许多好手,不知你们三位的师父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啊?”林琯头说道:“我们师父是村中的一位百岁老人,听说他年轻时好武,做过几件惊动武林的大事,他晚年在村子里闲居,我们三人好武,便跟着他学了几天拳脚。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相互间也不在意这些师兄师弟的辈分,倒是让你这个名门正宗见笑了。”他三人其实跟着百岁老人习了十余年武,内功外力均已不弱,他说我们只学过几天拳脚,一来是谦逊之言、二来是为昨夜败与王雪找个台阶,我们只练过短短几天功夫,败了也情有可原。他只道天下所有的习武少年都是王雪这般功力,却不知以王雪现下的修为,便是长她一两辈的师叔师伯也未必便是敌手。 王雪又道:“那个百岁老师父在这村子里吧,他住得远吗,我想去拜访一下。”志慧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师父住的不远,你出了门一路向北,走到村头便到了。”王雪进村之时便是从此路而来,知村北头是一片荒山坟地,想来这位老前辈已然谢世,便不必再问。 尹春红推了一下志慧,斥道:“你怎么说话呢!”对王雪说道:“我们三人商量过了,过午饭过后想上山寻那昼伏夜出的吸血怪人,与其等着他来偷袭,倒不如主动出击的好些。”王雪点头道:“正该如此,我随你们同去。”尹春红又道:“我爷爷一会回来,你可不许将这事告诉他,不然他担心我的安危,必不许我上山。”王雪点头应道:“春红姐姐放心好啦,我的嘴最严啦。”心想:“原来你是和爷爷同住,这不是和瑶瑶一样吗?” 屋门忽然一开,一个满面皱纹、胡子花白的老人走进,正是尹春红的爷爷来了。春红爷爷见王雪坐在桌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笑呵呵的对尹春红说道:“家里来朋友啊,我为你们多做点好吃的。”林琯头志慧齐道:“谢谢爷爷!”二人是春红爷爷看着长大的,也不与他客套。王雪却觉要一个长辈伺候自己吃喝未免不妥,忙起身说道:“爷爷,我来帮您。”与尹春红一起走到门边刷筷煮饭,不多时已备齐饭菜。村人生活一贯简洁,平日吃喝无甚好菜,摆上桌的不是青菜豆腐便是蒸的土豆南瓜,唯一的肉菜便只一盘炒鸡蛋,这还是春红爷爷为了王雪这位远来小客有心而做的。王雪本吃不惯这些山中野味,但尹春红的烹调手法甚是高明,村里人特有的大锅蒸煮出来的饭食有另有一番美味,王雪吃着倒也觉香。 午饭过后,尹春红起身说道:“爷爷,我们吃饱出去玩了,可能晚点回来,您晚上先去睡罢,不必等我。”说着向王雪使个眼色,四人出门向山上走去。 姚家村有吸血怪魔的传说,极少有村民有胆上山,深山更是常年无人至此,是以山上草木繁茂树木极是浓密,比之勃子山和大雪山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林琯头、志慧二人当先领路走在前面,王雪紧跟在二人身后,尹春红害怕山上传说,抓着王雪的衣角走在最后。她与昨夜的那个黑袍怪人会过面,此次有林琯头王雪等人相陪,原也不怕,但深山怪魔的传说她是自幼听闻的,脑海里始终对深山密林存着芥蒂,从小害怕上山,这才畏头畏尾的躲在王雪背后;她是害怕山林,倒不是怕那黑袍人。志慧先前见尹春红主动提出进山搜寻,还道她是女中豪杰,却不想这位豪杰事到临头原来如此胆怯,故意逗她说道:“我听我外公说过,这山上的可怕怪魔专喜背后偷袭,若是见到有拉帮结伙的人上山,往往先抓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尹春红明知他是故意吓唬自己,却也忍不住尖叫一声。林琯头回头斥道:“志慧,你别胡言乱语了,若是将她吓走了,我们可就少一个帮手了。”志慧说道:“好了,是我错了,我不吓唬你了。”话音刚落,却听身后又是一声尖叫,声音嘶哑嘹亮,听来极不顺耳。志慧回头喝道:“你还乱叫个什么劲,我都说了我不吓唬你了!”尹春红一呆,颤声道:“这次不是我在叫啊!” 只听右首边的密林中又传来阵阵嘶叫,还不时传来撞断树枝和擦破衣裤的咔嚓之声,似是有人正被追杀。林琯头精神一振,说道:“吸血怪人行凶了,我们快走!”四人穿过密林,果见是那黑袍黑斗篷的吸血怪人。只见这黑袍人正与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村民相斗甚紧,那村民内功甚是了得,功力犹在志慧。林琯头等人之上,只见这人将一套掌法使得呼呼作响,掌风带动周身一尺的花草左右摇摆。那黑袍怪人展开轻功围着那村民不住转动,数次抢攻均被他掌力逼回。 那黑袍人忽然步伐一变,饿虎捕食般作势向那村民右颈处疾扑,似是要将他咬伤。那村民双掌斜拍,向黑袍人双肩击去。不料那黑袍人身形陡然一晃,绕到那村民身后,左手握成爪状向他脖颈处猛力抓去。那村民双掌打出不及收势,惊急之下忙抬腿后踢,正中黑袍人小腹,将黑袍人逼退数尺,自己的后脖颈处却也留下三道不浅的抓痕,向下汩汩淌血。 志慧叫道:“文安大叔,我们来帮你!”说罢纵身跃出,向那黑袍人肩头抓去。那黑袍人向旁跳开,正要挥爪反攻,尹春红与林琯头已先后现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将那黑袍人围住。 王雪忽然奔出,一掌向黑袍人左胸击去。那黑袍人身形微侧,右爪向王雪脖颈处急抓,对付王雪这一掌最常见最管用的招式便是像他这样先将身体晃开,然后发招反攻。王雪击掌之时便猜到他会如此反击,心中早已伏下厉害后招,左臂当即抬起,一把攥住黑袍人右手腕,拇指扣住他内关穴。中指扣住他神门穴,教他动弹不得。王雪笑道:“我先前还怕你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招式上异于常人,那我这后一招可就不管用了。”那黑袍人大惊,右手向后疾拽,但手腕二穴被制,王雪内功又强,这一拽又哪里能挣脱的了? 林琯头解下腰上短斧向那黑袍人劈去,黑袍人左掌拍出,格开他的斧柄,右腿飞起,将他打退。尹春红皮带一挥,缠住黑袍人左臂。志慧拔出尖刀向黑袍人疾刺,大叫道:“我要你将饮下的人血全吐出来!”黑袍人左臂向内猛地一拽,将尹春红向内托了几尺,如此一来缠在手上的皮带便松垮一些。志慧这一刀非但没刺中黑袍人,反将尹春红手中的皮带一分为二。 王雪趁黑袍人相斗志慧尹春红之际,右拳自下而上打出,正中那黑袍人下颚,将他头颈连带整个斗篷打的一晃。黑袍人斗篷下的黑布面纱微微飘起,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利齿,向王雪左手手腕急咬。王雪大骇,不敢再与他近身而斗,忙放脱他手臂向后跳开。 黑袍人受数名好手围攻,当下不敢恋战,好不容易甩脱王雪纠缠,轻呼一声,转身而逃。众人均知黑袍人轻功了得,一经逃脱便再难追上,日后他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回村报仇,便是谁也阻挡不了。志慧吼道:“别让他逃啦!”尖刀脱手,向黑袍人急掷。王雪摸出两枚令牌,分掷黑袍人左腿和背心处。黑袍人听得背后风声有异,知是有暗器袭来,纵身跃起,避过志慧的尖刀和王雪打向他左腿的一枚令牌。王雪打向他的第二枚令牌本来应当击在他背心处,却因他忽然跳起,只击在了他右膝上。饶是如此,黑袍人却也因右膝受制,半空中失了平衡摔到地上。 众人已趁这当口追上,重又将他围在核心。志慧冷笑道:“你有种就再逃呀!”弯腰去拾地上尖刀。黑袍人本来单膝跪在地上,见志慧忽然俯身,忽然向前窜出,将他撞倒。王雪叫道:“你好大胆!”两枚令牌分别向他双肩击去。黑袍人恃着轻功了得,在王雪欺近身前半尺时猛向她右首边绕过,双爪向尹春红急抓。尹春红大惊,忙探手腰间去摸皮带,忽然想起皮带已被志慧尖刀刺断,这一来登时慌得六神无主,立在当地不知所措。林琯头见尹春红命在顷刻,大呼一声,抄起短斧向黑袍人狂奔,但他轻功不及黑袍人,又隔得远了,眼见相救不及,忽见一人从旁飞至,左掌击在黑袍人右肩,右手攥住尹春红衣领向后一挥,将她拖出战团。 那相救尹春红之人正是适才与黑袍人相斗负伤的文安。尹春红笑道:“文安大叔谢谢你,你这已是第二次救我性命了。”文安阴沉沉的对黑袍人说道:“你别再杀人啦!” 黑袍人大声怪叫,双爪又向王雪击去。王雪正瞧着这个叫做文安的中年人发呆,心想:“瞧不出你竟有如此身手,内力竟不似在我之下。”眼前忽然爪影一闪,急忙侧身相避,臂上衣袖已被划出一道口子,虽未伤到肌肤,却也又惊又怒,令牌向那黑袍人一指,叫道:“你有种再抓我一下!”见林琯头运斧向黑袍人左臂砍去,文安已封住黑袍人退路,心道:“天助我也,机不可失!”令牌探出,向黑袍人腰间疾刺。黑袍人武功再攻也不能前抵王雪后挡林琯头,只得运气于腰,拼着受王雪一击,也要挡住林琯头劈面而来的一斧。 王雪眼见要将此人重伤,正自窃喜,忽听身后一声大叫,文安纵身跃来,一掌拍下她的令牌。王雪惊道:“你干什么?”文安沉着脸不答,向后跳开。黑袍人见文安相助自己挡开王雪令牌,左手忽然变掌为抓,在林琯头臂上划出一道三寸有余的伤口。林琯头痛的大叫。黑袍人一声怒喝,转身向山上逃去。 (本章完) 六十三、落荒而逃 林琯头、尹春红、志慧见文安竟然出手相助那吸食人血凶残之极的黑袍怪人脱逃,无不大出意料之外。 文安年轻时是十村八乡中有名的武师,曾凭着一对肉掌打的西河三盗连夜而逃,尹春红幼年时被一名杀人越货的悍匪劫走,文安昼夜不休,追了三日三夜,终于将尹春红救回,此事轰动十村,文安的名声更是响亮一时。后来村中来了一位武功极高的百岁老人,其时文安已近中年,极少再行走江湖,他的名声才渐渐被村人淡忘。但在村民眼中,尤其在尹春红、林琯头这些少年人心中,仍将文安视作英雄侠士。尹春红见自己一向敬仰的大叔出手相助残敌,只惊得目瞪口呆。 志慧轻声叫道:“文安大叔,你,你这是,这是为何啊?”文安面无神色,似乎没听到他这一问。 王雪没听过文安的名声,更不知他年轻时做过什么令人钦仰之事,见他忽然向自己发难,也因此而害林琯头受伤,心中大怒,令牌向文安一指,骂道:“你这个无知莽汉,我一会再找你算账!”向黑袍人逃走的方向疾追。林琯头怕王雪孤身追敌遭遇偷袭,顾不得臂上流血,忍痛说道:“我们快跟上。”当先与志慧向山上追出。尹春红见文安垂头丧气的呆在一旁,一改往日英姿飒爽的模样,心中大恸,轻声叫道:“大叔。”文安恍若不闻。尹春红见林琯头、志慧已快走远,心想此事只能等到回来之后再向文安大叔问个清楚了,当下展开轻功,跟在志慧身后。 姚家村的深山甚是陡峭险峻、荆棘树藤繁多,即便只是相隔数尺的二人,一时也未必便能瞧见对方,那黑袍人虽与王雪相距不愿,王雪却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瞥见一个细小身影。王雪怕失了敌踪,拿出令牌一边疾追一边去拨打挡在眼前的树枝藤条。林琯头等三人轻功不及王雪和那黑袍人,但只要顺着被王雪打掉树叶方向去追,便绝无差池。 那黑袍人在深林荒山中住的时日不短,在密林中穿梭却也不是易事,他被王雪追得甚急,一时慌不择路,逃到一座悬崖之旁,待得发觉,一只脚已经踩空,总算他下盘极稳,及时收住脚步,不然这小小的姚家村只怕又要多出一条遗恨冤魂。 一枚令牌忽然飞至,在黑袍人头上一挥,将他斗篷打掉。王雪从林中树后跳出,拾回令牌,笑嘻嘻的道:“你倒是挺会逃的,竟然自己将自己逼上绝境了。”那黑袍人没了斗篷,露出本来容貌。王雪见那人肤色白净目光清秀,一头乌黑秀发随风飘动,原来却是个女子。王雪见这女子三十多岁年纪,模样算不上多么秀美,五官倒很标志,不由得哈哈笑起来,说道:“原来是个俊秀的小阿姨呀!”那黑袍人狠狠瞪了王雪一眼,仰天长嚎起来。 林琯头、尹春红、志慧三人这时也已赶来,尹春红说道:“她当然是女人了,你适才没瞧见她头上的黑纱斗篷吗?男人哪会戴如此秀气的斗篷。”王雪数年来只见过两个头戴斗篷之人,除今日这个黑袍人外,另一个便是林惕昆,她见过第一个戴斗篷之人是男子,心中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斗篷是男人所戴之物,适才相斗虽见那黑袍人所戴的斗篷端庄秀美,但此事无关紧要,她也不去细想,此刻见那黑袍人是个妩媚女子,心中不禁一怔。 林琯头上前一步说道:“我们今日恃着人多,村中八人的性命该如何了结,你说一句吧。”志慧叫道:“没错,我们若是瞧着你可怜,便大发善心让你死得痛快点。”黑袍人不答,仰天又是一声长嚎,声音十分凄厉。志慧冷笑道:“这一句算是求饶吗,我们听不懂可不算数的。” 尹春红在林、志二人说话之时始终目不转瞬的看着那黑袍人,只觉这女人十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她自幼长于姚家村,于村中的每一户村民都是相识,这女子好生面熟,似乎就是这村中的村民,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家的,轻声问林琯头道:“你见过此人吗?”林琯头微微摇头,示意并没见过,眉宇间却颇为犹豫,显然也觉这黑袍女人似曾相识。志慧问那黑袍女子道:“你是不是村子里的人?”黑袍女子只是嚎叫,却不答话。志慧只道她这番惨嚎算是默认了,又问道:“你既是村子里的村民,又为何要向村民痛下杀手呢?还有,你这一身功夫,尤其是你的这身轻功是跟谁学来的?” 王雪听尹春红等人似乎与这黑袍女人相识,但见这黑袍女人只是怪吼怪叫,始终不吐一字,心中好生疑惑:“此人是谁?她为何要吸食人血?她这番连吼带叫的是想要投降还是想要死扛到底,即便她不会说话,对我们打个手势难道也不能吗,却偏偏要学野兽乱吼乱叫!”蓦地里想到蝴蝶、蜘蛛等梁山帮悍匪劫道动武之时,便是以低啸吹哨之类声音相互传信,心头一惊,大声叫道:“不好,她在叫帮手!” 话音一落,只见四面八方的林中又现出十余个黑袍人,有的头戴斗篷,有的戴着黑色面具,均瞧不清是男是女,武功却均非泛泛。王雪、林琯头等人同是一惊。 王雪轻轻拽了一下林琯头衣角,眼神向山下一努,示意快逃。林琯头却误会了王雪之意,哈哈大笑,指着那黑袍女人叫道:“你以为只你有帮手吗,我们这边也埋伏下了厉害好手,就在山下。”他以为王雪想说我在山下也有帮手,转头问王雪道:“我们的帮手呢,什么时候上山?”这一来王雪当真是哭笑不得,只得仰天打个哈哈,大声说道:“你们等着,我这就下山找我的帮手们。”怕这群黑袍人不信,又加上一句:“你们站在这里等着,可不许逃走!”向尹春红使个眼色,轻声对林琯头骂道:“傻小子,我们快逃!”拽着他的胳膊便要下山。那十余个黑袍人面面相觑,幸而没加阻拦。 王雪拽着林琯头和尹春红走出十余步,回头却见志慧手持尖刀与数敌对视,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王雪说道:“志慧兄弟,快走呀!”志慧还道王雪真有帮手,有恃无恐的说道:“我在这里看着他们,免得他们逃走,你快快下山叫人!”王雪急道:“你……”志慧说道:“我还想要问清楚他们的来历呢。”王雪心想你们三人当真笨的无药可救,当此生死关头也不学聪明些,愤然道:“好,你在这里慢慢问他们吧,我们要逃啦!”展开轻功便逃。志慧这时才觉事情不妙,惊叫一声:“等等我!”跟着向山下逃去。十余黑袍人一怔,纷纷再后追赶。 若论轻功高下,众黑袍人的轻功均在王雪、尹春红等四人之上,但黑袍人施展轻功不过是要将王雪等人杀之后快,王雪等人施展轻功却是为了活命,众黑袍人追赶之时虽也尽力,终不会像王雪那样拼命,一时倒也追他们不上。 王雪轻功最高反应最快,当先在前带路,但她不识山路,只知该往下逃,不自知早已偏离上山时的来路。逃了一会,忽见前方不远的空草地上,立着一个呆若木鸡的身影,仔细一瞧,那人却是文安。原来文安适才出手制止王雪,却不曾想竟会因此将林琯头误伤,他心中有愧,独自在山中信步解愁,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惧怕什么吸血怪人。 文安见王雪等人疾奔而来,连忙解释道:“王姑娘我对不起你,我出手阻你实是有难言的苦衷,我……”王雪不等他话说完,一把将他拽住,向着山下疾奔,喝道:“这次若是能逃得性命,你再慢慢解释不迟。” 为首那黑袍人轻功甚是了得,忽然一个箭步蹿上,抓住尹春红手腕。尹春红大骇,叫道:“你撒开!”却不想她越是如此呼喝,那黑袍人便拽地越紧。志慧尖刀劈过,去削黑袍人手臂。黑袍人手臂急收,一脚踢在志慧手背上。另有两个黑袍人已趁这时赶到。尹春红抬腿踢开一人,转身避开为首那黑袍人的一爪。林琯头短斧击出,将第二个黑袍人打了开去。 王雪与文安一个出拳一个击掌,一齐向为首那黑袍人打去。那黑袍人双掌齐出,与王雪文安相抵。王雪拳锋与黑袍人掌心相触,立觉对方掌力惊人,暗叫一声:“不妙!”只感一股大力源源而来,随着拳锋直通全身,身子登时一软,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待拳锋离开对手掌心,全身的酸软之感才逐渐消失。文安跟着后退两步,一张大脸全呈蜡黄,显是对方掌力过强,也将他打出的内力一齐荡回。 那黑袍人一声怪吼,上前便要追击,哪知刚迈出两步,脚下一酸,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原来他适才这两掌已运出全数力道,这时体中内力所剩无几,便是走路也已困难。 王雪叫道:“我们快走!”转身奔逃了数步,余下的黑袍人一齐追至,重将王雪等人围住,众黑袍人这次失了为首之人,又畏惧林琯头、志慧等人手中的兵器利刃,一时不敢过于欺近。志慧回头叫道:“王雪,你快与文安大叔下山,我们挡着。”他想眼下敌众我寡,自己这条小命多半是要陪在这里,王雪与文安武功高强,他二人逃得性命才有指望。林琯头尹春红与志慧自幼相识,一听他开口便知他心中所想,林琯头对王雪说道:“我们是不成啦,你,你……快快逃走好了!”他本想说你别忘为我们报仇,但想她一个小女孩,又有什么神力能报得此仇,这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三人先前与那黑袍女人交过手,知她功力极高,上山之时原本便知也下雨会有性命之忧,此刻身陷重围自知无幸,倒也不怎么害怕。 文安大声叫道:“你们三个小孩子太也小瞧人了,我文安岂能让你们替我去死?”心中却想对方人数如此之多,村中会武功的也只寥寥数人,他日众敌一齐下山滥杀,到时大家还不是一死? 王雪想不到如此义气,心头一震,昂然道:“我也不走,我还想亲眼瞧着我志慧大哥收拾这些恶棍呢!”志慧急道:“死到临头了你还不忘与我斗嘴吗?快走,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啦!” 王雪叫道:“谁说我们会死了!”从怀中摸出一颗流星,晃亮火折点燃,大声喝道:“你们看招!”将流星掷到战团中间位置。流星落地轰的炸开,红光黑烟登时弥漫漫山遍野。王雪叫道:“快随我走!”向着山下疾奔,她掷出流星之时便捂住口鼻紧闭双目,生怕黑烟侵入。林琯头等人却不知这流星会放出浓烟,四人被浓烟呛得鼻子堵塞喉咙干涉,连双眼也难以睁开,只得听着王雪的呼喝叫喊之声辨别方位勉力奔走。 王雪带着众人逃到一片草地中间,忽见身旁有一池塘,回头见众敌并未追来,当下拿出手绢为四人擦了脸上烟灰。文安睁眼瞧了一会四周景色,奇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王雪说道:“嘿嘿,当时情势凶险,我又不认识山路,带着你们胡乱走的。”忽然闻到一股花香,只见池塘边生着几株野花,顺手拔掉两枝,放在鼻边轻轻嗅着。文安说道:“此地离村子不远,从池塘那边一路走下去,便道村西头了。”王雪笑道:“那就好。” 志慧沉着脸说道:“原来你手中藏有这么厉害的暗器,却不早点拿出来使用,偏要等我们绝望到想哭的时候才拿出使用吗?”王雪笑道:“你别生气嘛,这流星暗器是我两个朋友研制的,它可是我的逃命绝招,这次我只带了一枚,不到九死一不生的时候可不敢随意拿出使用。”志慧骂道:“什么九死一不生,你说话中听些!”忽然一声惊叫,只见林中黑影闪动,黑袍人又追来了,最先一人已奔到身前。 王雪愤然道:“这些挥之不去的怪物!”狠狠将手中的两枝野花扔到地上,却见当先那黑袍人忽然受惊似的向后跳开,盯着那两枝野花喃喃出神,余下几个黑袍人也不约而同地向后走开一步,若有若无地避开那野花正对的方位。王雪心念一动:“黑袍人害怕鲜花!”但这念头一闪即逝,她再糊涂也知绝无此事,花又不会咬人,有什么好怕的?远处的两个黑衣人脚下便踩着两朵百合,也没见他们惊逃。 文安见众黑袍人站得远远的并不上前厮杀,也是大感奇怪,当下无暇细想,对王雪叫道:“我们快走!”五人绕过池塘,逃往山下。众黑袍人纷纷怒喝咆哮,却无一人追赶。 众人走出很远,黑袍人唔唔的咆哮声仍不绝于耳。尹春红、志慧、林琯头这次死里逃生,无不惊出一身冷汗。 文安说道:“前村第二户是我的住处,你们到我家里歇一歇再走好了。”尹春红等人自幼便知文安住在何处,文安自报住处是说与王雪听的。王雪见尹春红向自己连使眼色要自己点头,心想去去你家坐坐也好,我正有话要问你呢。 姚家村无富裕人家,家家户户的皆是一般的土墙木栏。五人走进木门,在院中石阶上坐下。此时已近未时,再过不久便要日落西山,院中的几只母鸡喔喔呼唤幼雏回巢,一条大白鹅笨拙的从王雪面前走过,在牛棚前停下,与棚中的一头小牛依偎在一起,院中一片祥和。王雪心想:“我妈妈归隐田园,过得想来便是这般生活了,其实这样的草屋池鱼生活也挺好的。”想到母亲不知身在何方,心下不禁酸楚。 忽听林琯头笑道:“我们此行真是太险啦,谁能料到对手原来不止一人。”尹春红说道:“幸而王家妹妹带了一枚厉害暗器,不然我们可都得暴尸荒野了。”说着温柔一笑,向王雪抱拳行了一礼,王雪笑道:“其实没那么艰险了。”心想当初在勃子山中,我经历的生死之事胜于现下十倍。尹春红见她救了众人性命却并不居功,对她更是欢喜。 志慧忽然起身说道:“王雪,多谢你今日救我性命,大丈夫有恩必报,我,我……”王雪见他忽然认真,不禁一怔,随即笑呵呵的道:“你,你,你要怎样?”志慧说道:“我昨日多有得罪,向您道歉了。你愿意助我们解决吸血怪人一事,我也谢谢你。”王雪听他说的不伦不类,不禁好笑,说道:“昨日一点误会,志慧兄弟你不必再提。山上的那些吸血怪物嗜血成瘾,我辈习武之人若是还有一点良知,便应舍命将之除掉,你们肯陪我那再好没有啦,你不必谢我。”志慧说道:“我志慧一向恩怨分明,日后如你遇到什么危难艰险,不管相隔几千里,我必全力相助。”王雪微笑不答,心想:“你日后才遇到危难艰险呢!”见他说的真诚,心里也自感动。 文安正色说道:“王雪,适才我相助那个黑袍女人脱困,想必你还在生气,是吗?” 王雪本来差点便能擒住那黑袍女人,全因文安插手而落败,甚而连累林琯头负伤,连累众人险些失掉性命,心里自是有气,但现下逢凶化吉,气已消了大半,斜眼去瞧林琯头,见他眨着大眼看着文安,目光中满是忧心与敬仰之情,却唯独没将自己的伤放在心上。王雪插手别人村子的事,人家村民自己受伤也不当回事,自己更加不便发怒,当下只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不生气,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赔上我一条小命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何况还有你们四人的性命做嫁妆。”文安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倔强的小丫头啊,和那个怪女人真像。”王雪知他口中所说的怪女人便是山中与自己相斗,后来被他所救的那个黑袍怪魔,奇道:“你认识她?”文安叹道:“此事我原本不想声张,但今日险些害了你们性命,我也不能隐瞒了。唉,我其实又没有做错什么,又何须隐瞒?” (本章完) 六十四、往事烦愁 文安向众人讲述当年的往事。王雪坐在他对面倾听。尹春红孩童般侍立在文安身后。 文安说道:“我年轻时好武,总想着要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走的地方多了,长了很多见识,也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做肖怡的女孩与我最为投缘,那时我年少痴狂,肖怡也正当年,我们决心携手闯荡江湖,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呵,那时我们还是太年轻,有些血气方刚了,与其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倒不如平平淡淡的闲居更有真意……” 王雪忍不住插嘴说道:“血气方刚有什么不好了?我就想趁着年轻,多在江湖上走动走动,我可不想隐居在田园里过着种豆南山下的生活。” 文安笑道:“你贪玩好动缺乏耐心,你若是种豆南山下,那必然会草盛豆苗稀了。也许,等你到了我的这个岁数,便会想让日子平淡些了。” 王雪心想:“那可未必。”却不再与他理论。文安见王雪不再说话,续道:“有一天,我们听说姚家村出了一个嗜血成性的怪人,听说此人凶残之极,已不知残害多少人命。肖怡侠义心肠,便来村中查探。我们一连造访了七八户人家,却是谁也不知那吸血怪人的来历,只知他住在深山老林里。姚家村由来便有吸血怪物的传说,平日里村民很少胆敢上山。我猜想那怪人所以要吸食人血,应是染了一种怪病,他并非是天生诡异,无论如何,他是常人而不是什么魔物,我与肖怡联手,铲除此人应当不难。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你们这些小孩子,只怕还不到十岁。唉……” 尹春红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说道:“那个黑袍女人!她便是肖怡,我说我老是觉得她眼熟,总记得在村子里见过她。”志慧一拍大腿叫道:“是呀,那天我来习武,她还送了我一些从县城里买到的糕点,要我带回来给你们品尝品尝,那时我年纪太小,只记得吃,全没留心她的相貌,现下她换上一席黑袍,我更加认她不出。” 林琯头皱眉侧头想了一会,问道:“她送了我们糕点?此事我为何全不记得?”志慧脸一红,低头说道:“那糕点,糕点……”林琯头喝道:“糕点被你独吞了是不是?我晚点再来找你算账!” 文安说道:“你们今日遇到的那个黑袍女人确实便是肖怡。我和肖怡那日在山上一连搜查数日,始终不见那个吸血怪人,正当我们想下山而回时,忽听山林间一声兽吼,十多个黑袍人忽地窜出,将我们围住。黑袍人忽然现出,又不说一句话,上来便打。我自忖武力过人,肖怡的武功也十分精妙,但我们两个少年人,武功再高又高到哪去,怎敌得过他们十多人?我运出尽数内力,唰唰两掌打倒两人,带着肖怡向山下逃去,不想下坡之时我双脚一滑,摔了下去,肖怡跟着滑倒,滚到了山坡那头。我惊得不知所措,心想这下完了。我大声吼道:‘肖怡!’肖怡大叫道:‘快下山去,我们在村头见面!’那些黑袍人武功并不甚高,轻功倒是快得出奇,片刻间便追了过来。当时情形凶险,我来不及多想,心中只记着肖怡的话:快快下山,村头见面。我头也不回的向山下狂奔,那群黑袍人不知什么时候便已不再追赶。我来到村头,一连等了数日,始终不见肖怡,我想肖怡可能已经被他们抓住吸血了。唉,肖怡滑倒地那一刻也许便自知无幸,她怕我陪着她一起死在深山林中,这才大叫大嚷的要我快逃。唉,我真是个无胆小懦弱的废物,我当初为什么不敢放手一搏掩护肖怡脱困呢,她面临险境时还想着让我下山,我……” 文安说道此处,脸色又是悔恨又是焦躁,后面的话说的嘟嘟囔囔语无伦次,王雪、林琯头等人却也听出他是在一个劲的骂自己脓包蠢材、害人妖怪。 尹春红叫道:“大叔,你不是蠢材,你是英雄,你救过我的性命呢。真正的妖怪比你更有锄强扶弱的本事,但它们不会去做,它们只会害人。”志慧说道:“是呀大叔,当时的情形何等凶险,谁也来不及细想,何况你即便留下,只怕也救不出肖怡婶婶。” 文安低声说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在村中住了几日,始终不见肖怡,但每晚我却在梦中与她相见。有一晚我半夜梦回,再也忍耐不住,决心上山寻她,即便只寻回她的尸身也好,我将她的尸身好生安葬,也能稍减相思之苦,大不了死在山上便是。我随便披上一件外衣便大步往山上走去。路过村东枯井旁,忽听一声惨叫,原来黑袍人又下山行凶了。我急忙奔过去查看,只见这一次只有两个黑袍人下山,其中一人便是你们今日见到的肖怡,那时她头上没带黑纱,我一眼便能认出。我见肖怡没死,心中大喜,又见她竟与那群残贼一道杀人吸血,心头又是大惊大悲,头脑一晕几欲晕倒。与她一同下山的那个黑袍人上来要吸我的血。我怕的是他们群起而攻,独自一人我又怕什么?我挥掌将那黑袍人打了开去,大声质问肖怡,为什么要做这伤天害理之事。肖怡不答我话,向着山林疾奔。我心中混混沌沌一片茫然,见她远去,也不追赶。” 王雪叹道:“那个肖怡想是也被传染上了什么疾病,我瞧她神色可有点病状,头脑似乎已经不清楚了。” 文安说道:“我想也是如此,这几年来我多次上山寻她,每一次她都向我痛下杀招,若非她神志不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我下手的。我前些日子上山时将她追得急了,她情急之下从住宿的山洞中抱出一个坛子向我掷来,这才得以逃走。我随手接过,闻到那坛子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想是与这疯癫吸血的奇症有关,明日张郎中来村口行医时,我得问他一问,也许除去这伙害人精的关键之处便在于此呢。” 王雪心中一动,问道:“什么坛子,能让我瞧瞧吗?”文安向墙根下一指,说道:“那个便是。”王雪见墙根下放着的是一个中等大小的酒坛,坛口已微微发黄,显是存放已久,走去捧起,闻到坛内散发着一股浓烈草药味道。 众人见王雪面色凝重的望着坛子,均知她看出了什么端倪。志慧问道:“你识得这酒坛?”王雪说道:“这不是酒坛,着坛子里面以前装的是毒药。这种毒物无色无味,人沾上一点便会性情大变。那第一个吸食人血的怪人想必便是沾上此毒,之后才有了吸血怪魔的传说。”林琯头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王雪捧着坛子仔细查看,说道:“勃子山的山夷峰上住着一伙山贼,他们的匪首叫做勃山远,这勃山远有一种家传的毒药,从来只用这样的坛子装呈。我和梁山帮结下梁子,这样的坛装毒药我见过多次,决计错不了。”文安若有所思的说道:“勃子山是勃子镇附近的群山,我年轻时去过一次,勃子山离此地数十里之遥,这勃山远的家传毒物怎么会在这里?”王雪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只能去问勃山远本人了;也许是他行走江湖事遗弃于此的。此毒既是家传毒物,那也许是勃山远的先人们放置在这里的可也难说。” 尹春红说道:“王妹妹,你既然知道的如此详细,那么你一定有办法制作出解药,是吗?”王雪撅噘嘴,答道:“我确是认识两个会做解药的朋友,不过他们都住在勃子山上,而且缺少一味开春才有的鸭跖草和一味雪菊,便是将他二人请来,可也没用。” 众人一听,心下均是黯然,同时又都想到这样一事:吸血群魔害人已久,即便真能作出解药那又如何,群魔还不是一样要杀人偿命?林琯头说道:“解药一事暂且别想了,眼下还是想想该如何除去那伙杀人魔更为要紧。”王雪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将他们除去的办法,用桉叶。那群嗜血怪物们惧怕桉叶,我们将桉叶的汁水涂在兵刃上,再随身携带一些桉叶汁上山,料想怪人们不敢欺近,我们自是利于不败之地。”志慧奇道:“你说桉叶?你怎知吸血怪人惧怕桉叶?”王雪笑道:“原因之一是桉叶有良好的祛毒作用,寻常毒药都可用桉叶解毒。老人们常说毒蛇出没的地方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我们在池塘之时群魔不敢追杀我们,很可能便是因为我身旁生着几棵桉叶。这坛子里面的药味便是桉叶,我小时候生病,吃了好几天桉叶,我一闻便知。”志慧问道:“原因之二呢?”王雪说道:“原因之二便是这个。”说着掉转坛子,将坛底朝天,只见坛底用什么带尖利刃刻着“桉叶”二字,一旁刻着一个死尸模样的人和重重的几道斜线。此坛既是吸血群怪之物,那意思显然便是要说,千万不能触及桉叶这类植物。王雪说道:“群怪似乎不太会说话,于是便用这样手画的方式代替口述,向同伴传信。” 尹春红说道:“原来桉叶便是解药。你在勃子镇的那两位朋友,制作解药之时也是使用桉叶当作药引吗?”王雪摇头道:“那倒不是。此毒十分奇特,不同的人沾上之后性情也变得不同,有的人会变得力大无穷,有的人会变得似人似兽,因而所需的解药也是大同小异。”想了一会,又道:“常人若是沾到桉叶汁自不会觉得怎样,但山上那群怪人沾上,必会疼痛难忍。” 志慧起身说道:“眼下事不宜迟,琯头兄弟,咱俩马上采摘桉叶,王雪春红,你二人将桉叶捣烂成汁,我们明日上山。文安大叔……”却见文安不理他话起身进屋。 尹春红一声轻叹,说道:“我们明日上山锄奸,肖怡婶婶也不例外,文安大叔心里自是难过。”志慧叫道:“那也没办法呀,总不能留着肖怡婶婶接着杀人吸血啊!”林琯头问王雪道:“你说将桉叶汁涂抹在群怪身上,便可将之除去;倘若桉叶汁若是内服,能解掉肖婶婶体内的毒吗?”王雪答道:“我想多半不能,不过可以一试。”她与李浩步子怡等人在山中生活数月,已颇懂医药,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郎中,勃山远的毒药甚是诡异,她心中也不大明白。志慧知林琯头此问是想将肖怡体内剧毒解掉,再带她回文安身边,皱眉道:“肖怡婶婶的剧毒便是解了那又如何,就算文安大叔肯原谅她,村民也肯放过她吗?”林琯头低头不答,过了片刻,说道:“我们先去采摘桉叶,肖婶婶的事,明日见机行事好了。”志慧见林琯头岔开自己问话,便也不再追问,心中也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晚,众人采叶捣药片刻不休,熬到丑时,院中三个大坛子已装满桉叶汁水,院里院外到处是桉叶的苦辛味道。林琯头放下石杵,说道:“天晚了,我们回去睡吧,明日上午在此回合。” 王雪放下石杵往村西头走去,她无处借宿,只得回马军大叔的仓库去和草垛一起睡。姚家村建于山后,夜晚无甚月光,王雪走惯夜路,怀中四枚令牌又均已涂上桉叶汁,心中自是不惧。 行至小路,忽见远处一个人影缓缓而近,王雪心中立时防备起来,寻常村民畏惧吸血怪人,不敢天黑出门,深夜还在村路上行走的绝非常人。那人影尚未走近,忽然有气无力的叫道:“王雪,王雪。”王雪听出是马军的声音,急忙上前说道:“大叔是我,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出门呀,难道不怕被坏人们吸去血吗?”马军苦笑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又是无牵无挂,多活几天还是少活几天的我早已不在乎。”王雪听他说的可怜,心中不禁一恸。 只听马军说道:“有一个自称是恶人帮的人来到仓库,说是要找你寻仇,那人武功高强,我看你今晚还是别回仓库了,去春红家里躲一宿好了。咳,你这孩子可当真顽皮,竟然到处得罪人。”王雪听到“恶人帮”三字,心头一震,见马军目光疲惫面色凄楚,知他必是被来的恶人们欺辱了,心想:“灵恶这浑人到底还是依仗恶人帮的势力来找我晦气了。这些坏人寻我不着,于是将气撒到马军大叔身上了。”于是问道:“恶人帮来了几个人?”马军答道:“只有一个人,他自称是‘地恶’。唉,此人是专门来此找你寻仇的,他就在仓库住下了,不等到你决不罢休。”王雪知恶人帮向来以恶为尊,帮中高手的名号之中都有一个“恶”字,灵恶便是一例,当下更无怀疑,一把抓住马军的手,说道:“大叔,我们去仓库。”马军惊道:“去,去仓库干嘛?”王雪说道:“要那地恶见识见识我王雪的手段。”马军急忙拦道:“去不得,去不得,你年纪轻轻,实在不应妄自送了性命,他武功实在了得,一脚能踢倒一片草垛。”王雪不答,拽着马军的手径往仓库走去。 二人到得仓库门前,王雪在马军耳边轻声道:“大叔,你在这里等我,不论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千万不要进去。我若是将那地恶打退,你再进来不迟。”马军颤声道:“若是你,你,打不赢呢?”王雪说道:“我若是不敌,自会想法逃走。你一定藏好了,恶人帮穷凶极恶,他们抓不到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仰头去瞧仓库大门,见门内灯虽火通明,不知里面住着什么样的残忍好手,心中微觉胆怯,想起上次与灵恶交手,二人武功虽在伯仲之间,但灵恶招式凶残手段险恶,实是胜了自己一筹,这地恶有备而来,只怕要比灵恶更难对付。马军见王雪眼色,知她不太敢进去,轻声说道:“我看我们去别处躲一躲好了,你一个小小女孩,不必进去与这些土匪硬拼。”王雪心想:“我若是不进去打上一战,恶人帮绝不会放过你。这是我与恶人帮结下的梁子,可不能拖累了你。”温言道:“大叔,昨夜我无处住宿,承蒙你好心收留。没想到我竟然恩将仇报,将恶人引到你这里,我向您道歉啦。”说着站起身,向马军作了一揖,随即大踏步向仓库走去。 王雪走进仓库,只见仓库内除了亮着的几只灯笼外,只有大捆的草垛和一张小小的木桌,哪里有什么地恶?王雪摸出两枚令牌,大声喝道:“我是王雪!地恶,你快快出来!”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又大声叫道:“你不是要找我寻仇吗,我来了。你在哪里?” 话音一落,忽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王雪心头一凛,急忙挥起令牌护身,然后才敢回头去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村民打扮的中年人,不是马军是谁?王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呆呆的道:“马军大叔,你,是你,是你,你是,是……”马军目光阴森,一改平日的乡土气息,沉着脸说道:“我便是恶人帮的地恶,我好心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非要进来送死,这可怨不得我。”王雪兀自吃惊,听马军如此一说,顺口便道:“你倒是好心。” 马军说道:“你昨夜走进仓库,我瞧你年龄相貌便猜到你是灵恶口中所说的王雪,又见你步伐矫捷自然,武功着实不低,心中便更加怀疑……”王雪定了定神,插嘴说道:“后来你瞧见我使令牌与林琯头他们相斗,心中更无怀疑,敢断言我是王雪。”马军说道:“一点不错。我昨夜趁你睡熟之时便可将你除去,但想如此将你杀了,不是大丈夫行径,你也死不瞑目。你今天睡醒便即出门去找尹春红,我来不及留你,见你迟迟不归,我还真担心你走远不回,于是急忙出门寻找。现下你主动回到仓库,这可好得很,不枉我在此等候数天。” 王雪奇道:“等候数天?你数天以前便知我会从姚家村经过?呵,你们恶人帮倒是神通广大。” (本章完) 六十五、仓库拆招 马军冷笑道:“你既知我帮神通广大,竟然也敢得罪。小女孩,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王雪脸色一沉,说道:“你们是一群伤天害理的坏人,天下有志之士都应将你们尽快除去,‘得罪’二字又从何说起?你昨夜不曾杀我,便算是救了我一次性命,今夜我也不杀你,还你一条性命,咱们两不相欠。” 马军惨然一笑,说道:“老实说,我昨夜迟迟不动手杀你还有一个原因,只因我见你活泼善良挺招人喜欢,实在是于心不忍有点下不去手,这是我自己的私心,倒不是有意要饶你一命,因此你不欠我什么人情,你下手也不必容情。”忽然想到事情不对,厉声喝道:“臭丫头真能绕弯子岔话题!你以为你今夜能从我的鬼头镖下逃得性命吗,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饶我一命?” 王雪听马军说第一句称赞自己的话,心头甚喜,她毕竟年幼,爱听些恭维谦虚之言,忽听马军叫出第二句话,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既然如此瞧得起自己的武功,那尽管动手便是,且瞧瞧斗到最后是不是我饶过你一命。”心中却想:“你既有胆亮出自己的地恶身份,若非过于托大,便是有胜我的把握,反正双脚长在我自己腿上,打不过我还不会逃吗?”马军站在仓库大门前,王雪无法从门口逃走,悄悄瞧了一眼后窗,见窗户半开,这才稍稍放心。 马军说道:“好,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招!”忽然欺到王雪面前,左掌向她肩头拍去。王雪早已在暗自防备,当即向旁让开,左拳击出,直取他面门。不料马军应变极快,右臂随手渗出,将这一拳挡下,左掌向前急拍。王雪一惊,忙侧身避过,随即向后跳开。马军叫道:“怎么,你怕了是吗?”王雪沉着脸不答,正要挥拳再攻,忽然忆起万佳卜与灵恶相斗时的情景,其时万佳卜手持铁棍,以长搏短颇占便宜,心想:“这地恶适才的一掌出其不意巧招难防,他的内力却未必在我之上,我王家拳术以内力著称,我该以几之长搏彼之短才是。”左拳向马军面门打去。马军见王雪拳至,便要低头相避。王雪有心要与他比拼内力,左拳虽已打空,仍是向前急探,逼着马军不能趋避,只得运劲相抵。恶人帮的恶手功夫从来只是招式精妙,帮众上下极少修习内功,马地恶自知内功不及王雪,不敢与她力拼,只得向后退开。王雪笑道:“怎么,你也怕了是吗?” 马军受王雪一激,心头大怒,喝道:“比拼内力我也不怕你!”双掌推出,猛向王雪胸口袭来。王雪只觉一股大力横冲直撞而来,心中一惊,暗想:“这地恶内力竟也如此了得。”忙将内劲运于双掌向前猛推。两人四掌相撞,王雪登时被震退三步,马军却被向后撞飞,摔倒在地。 马军站起身,只觉双臂剧痛,眯着双眼瞧了一会王雪,心想:“这女孩内功竟然如此高深,也难怪灵恶这小子能败在她手上。”见王雪一招“后正拳”攻来,不敢再运劲相抵,忙跳到左边草垛上,右手探入怀中,摸到两枚鬼头镖。王雪心头一紧,暗叫:“不好,他要掷飞镖了!”见马军右手从怀中伸出,知他已拿出飞镖,急忙跳到一根房柱后面,生怕他掷飞镖的本事比灵恶为高,一镖便将自己重伤。王雪此刻身在堆满干草的仓库之中,行走艰难,躲避飞镖甚是不易,比之雪山上相斗灵恶之时更加凶险,却见马军双手一摊,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不见。 马军微微一笑,说道:“别怕,我不用飞镖打你。”神色间全是前辈对于顽劣晚辈的偏爱之情,丝毫不见有何凶残无赖之色。王雪心中一动:“这地恶可也没那么恶。”她不愿承对手的情,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使令牌,我们扯平。” 马军笑道:“好,我们扯平。你的内力在我之上,我的招式只怕比你好一点,我们空着手斗上一斗,且瞧瞧是谁能胜。千百年来的习武之人都在争论武学之道到了极步,是内力更加紧要呢,还是招式更加紧要。我们今夜以武商讨倒也有趣。” 王雪听他一说,第一个想法便是当然内力最为紧要了,她自幼习拳,父母常说招式不过是花架子,动手之时真正管用的便是内力强弱,她与人动手之时,往往便因内功强于对手,迫得对手不敢正招力拼,从而抢占先机而胜。后来王雪来到勃子镇,得刘岳传授哈巴术,刘岳常说,内功修习的再高也总会有一个极限,而招式的精妙是没有极限的,武学的真正发展归根到底是招式上的发展。王雪后来先后败与刘石、巴尔达、李察等人,虽是败在内力修为上,但刘石巴尔达等人习的均是外家功夫,谁也没练过内功,他们所以胜的了王雪却是因为天赋异禀,生下来便异常精壮,如此说来内功倒也并非一直管用。王雪虽知刘岳说的却也有理,但“内功最为冲要”的想法是从小便根深蒂固的印在脑海中的,此刻听马军一提,不禁心想:“刘师兄内功远胜于常人,与我们拆招之时他一点内力也不用,一样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便是孙跃师兄如此强壮之人,在刘师兄手下也走不上三招,内功上的修为和招式上的精巧究竟哪一个最是重要,这当真是武学上的一大难题。” 马军见王雪皱着眉头呆呆出神,问道:“傻丫头,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言语间仍将她当作玩闹孩童。王雪答道:“我在想要不要放你一马,让你多活一些时日。”马军听王雪出言挑衅,也不生气,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在此谢过了。”左腿忽地抬起,将脚下的一捆草垛向王雪踢去,右掌翻上,随着草垛一起攻去。王雪一拳将草垛打散,右脚顺势踢出,在马军手腕上一磕。马军赞了声好,身子向后让出一尺,双掌同时击出,分击王雪双肩。王雪见马军双臂同时发招,中宫全然不守,右掌当即握拳,一招正拳向他面门打去。不料马军这一掌只是虚招,见王雪发拳来攻,身形一晃,欺到她身后,笑道:“傻丫头上当啦!”王雪暗叫:“不好!”背心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跌出数步,幸而马军言行一致,说好不用内力便分毫内力也不出,不然这一掌非将王雪打得痛极。 王雪中了一掌,却不觉得如何疼痛,知是马军手下容情,惊急之下反而镇定,重重跺了跺脚,使开王家拳术中的尽数内功向马军急攻。王家拳本就如风如狂,王雪又是拼尽全力的凶狠发招,马军见面前拳影交错实不知该如何守御,只得绕着草垛木柱左右趋避。王雪轻功本不甚弱,使开本门功夫的步伐方位,在狭小拥乱的仓库来回游走比之马军更加灵动。马军数次展开上成轻功飞身疾走,始终不能将王雪甩脱三尺之外。马军不由得暗暗心惊,情知只要稍有疏忽,立时便是重伤之祸。王雪久攻不下,心下也自惊急,只怕如此再拖得一时半刻,自己体力耗尽,倒时不用马军出手,自己也得累瘫在地。 马军见王雪右臂护身,左拳弯攻而来,忙向右侧转身,跳到右面草垛上,哪知那捆草垛面上瞧着结实,其实内中稻草不多,十分宣软,马军这一踩虽未使多大力,整条右腿却一下陷在垛中。马军大惊,见王雪运拳攻来,只得将内功运至双掌,硬着头皮硬去挡这一击,顿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袭来,马军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下。他双脚本来若能灵活走动,受了王雪这开山碎石的一击,纵然抵挡不住向后退开,也不至摔倒,但他右脚陷在草垛中一时难以动弹,这才失了平衡栽倒。 马军暗想:“这下惨了。”心知如此一来再难摆脱王雪追击,王雪内功在自己之上,自己脚下受制什么招式也难以打出,王雪自是立于不败之地。却见王雪双拳向回一收,向旁跳开。王雪轻轻一笑,说道:“如此将你打败谅你也不服,你站起来,我们重新打过。适才便算是我救你一命了,我们两不相欠,再来打过我可不会再留情面。”她说的强硬,心中却着实不想当真伤到马军,自从昨夜见到马军,只觉马军温柔亲和,既像父亲般地长者,又像是李浩张冠华般地侪辈兄弟,实不像是恶人帮之人,若非马军亮出身份,她便是到死也猜不出马军竟是恶人帮的护帮恶王。 马军拔出脚上草垛,狠狠将草垛踢开,骂道:“一会便将你烧了煮饭!”王雪扑哧一笑,说道:“你功夫不济,向这捆稻草发火也没用呀。出招吧!”右掌翻过护身,左拳向马军胸口袭去。马军这次有了防备,身子向后一跳,忽地抢上数步,一掌打向王雪面颊。王雪侧身避过,右拳猛向他左肩击去。马军不敢与王雪力拼,向旁避开王雪拳锋,双掌同时向王雪双肩拍去,他适才便是使这一招诱王雪发拳,出其不意地跳到王雪背后偷袭了一掌。此刻故技重施,王雪虽不至上当,却也不知该如何拆解,忙沉肩挥拳去击马军右肋,拼着双肩受他一掌也要打他一拳,反正自己内功为强,如此硬拼即便伤的再重也重不过马军。马军见王雪拳至,一惊之下急忙向后退开,骂道:“小无赖!”想想也觉得有些好笑。 王雪也觉得此番招法接近无赖,也不禁好笑,忽然心想:“即便不用内功,难道我便怕你吗?”于是说道:“我便不使内功与你斗上一斗,让你瞧瞧我是不是无赖。”左掌缓缓运出哈巴术的招式,欺上一步,一把抓住马军左手手腕。马军受王雪一抓,心头一惊,却觉王雪这一招手法虽然凌厉,手腕却不甚痛,她果真没使内劲,右掌当即翻上,斜削王雪手臂。王雪弯腰俯身,左腿向马军右膝勾去。马军纵身跳到王雪背后,发掌拿她背心要穴。王雪早已转回,右腿反向他左足绊去。马军赞了声:“好妙功夫!”左掌向王雪小腿拍去。王雪一招“冲天翻”站起,急忙还了一掌。 斗到这一招,马军若不撤掌趋避,便得比拼内力。马军微一犹豫,向后跳开,笑道:“我的功夫不及你,你赢了。” 王雪适才与马军交手,见他武功虽然诡异,但招式中规中矩,不曾使过一手杀招,二人这番相斗更像是在切磋武艺,此刻马军虽然认输,王雪也不觉得如何高兴。 马军说道:“今夜我杀你不成,帮主必会另派高手杀你。帮中除帮主外,还有五大护帮恶王,我是其中之一,号称地恶,余下四人分别是灵恶、动恶、闪恶、狂恶,他们武功高强不再我之下,你遇到他们可要小心应付,他们与你动手之时可不会向我这般仁慈,那灵恶便是一例,他的手段你亲身体会过的。”王雪心想:“你连如此机密的大事也向我说了,看来你人果真不坏。”说道:“你既然如此心慈手软,为何不脱离恶人帮,另寻……”马军挥手打断王雪话头,正色道:“我本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相反,我的手段要比灵恶他们残忍得多,但对你却是例外,你也不必劝我另拜别派。”王雪本想引他来哈巴门,他既如此说了,后面的话便无法出口,想了一想,问道:“为什么我是例外?”马军微笑不答,说道:“我走啦,我们有缘再见啦。”说罢飞步出门,转眼便隐没在黑夜中。 王雪见马军离去,心想今夜既已与这地恶斗过了,恶人帮其他几个恶人该当不会出现了,心中毫不担忧,摆了几张草垛充当卧榻,放心的睡了去,她劳累一天早已倦的厉害,一闭上眼便即睡沉,待得醒来天已大明。 王雪起身见日头当顶,心下一惊,心想:“糟了,说好的清晨去找尹春红,现下又睡过了头,见面之后志慧肯定会骂我是个懒惰的贪睡鬼。” 只听门外尹春红叫道:“王雪,王雪!”王雪走出大门,见尹春红、林琯头、志慧三人背着药坛到来。尹春红说道:“你吓坏我了!你迟迟不来,我们还以为你被那伙吸血人掳去了。”志慧笑道:“吸血人昨日累得不轻,休养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有闲心下山吸血?必是你又睡过了头,早晨起得晚了,哈哈,你个懒惰的贪睡鬼。”王雪脸上一红,心想:“我是昨夜那一仗打得太久,疲惫过度才睡得久了。”却不想将昨夜之事说出,马军人虽不坏,但恶人帮的名声可不好听,说了出来只会使马军被村民痛斥,于是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快上山吧。” 四人走入深山荒林,林琯头说道:“对方人多,出手又极是凶残,你们下手千万别留情,不然非但杀不退强敌,我们自己尚且有性命之忧。”尹春红笑道:“你紧张什么,这次我们有王妹妹调制的草药,可不怕他们。”志慧打开一坛桉叶药汁放在鼻边嗅了嗅,问王雪道:“桉叶是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植物,既不是诡异毒物亦不是什么凌厉暗器,杀人群魔真的畏惧此药吗?老实说,你糊里糊涂的,我可不大相信你。”王雪本来自信满满,坚信此药必然管用,不然昨夜也不会辛苦捣药,但此行敌众我寡,可丝毫马虎不得,她事到临头心中不免犯嘀咕,踌躇片刻,说道:“桉叶有祛毒的功效,应该会和吸血人体内的毒素相抗,使他们痛不欲生,我想此药应该……嗯,也许,大概管用啦。”志慧听她闪烁其辞,知她心中也无多大把握,沉着脸说道:“很好,我们要死在这荒山中了。” 话音未落,面前林中沙沙响动,三名黑袍人从林中跳出,黑袍人轻功甚佳,此刻便是想转身而逃也已不能。林琯头一声轻啸,拔出短斧向两名黑袍人削去。两名黑袍人一先一后挥爪攻来,第一个黑袍人向林琯头斧柄抓去,第二个紧随其后抓他右臂,合作的极是巧妙。只见第一个黑袍人指尖距斧柄尚有数寸之时,忽然一声尖叫,手臂向回急缩。林琯头手中短斧顺势便削在第二个黑袍人手背处,在他手背上砍出一道伤口。那黑袍人哇的一声向后跳开,滚在地上大叫大嚷地挣扎乱动,显是痛苦之极。王雪志慧等人见林琯头这一斧并未砍中对手要害,砍出的伤口也不甚深,但那黑袍人却如此痛苦,内中缘由自是因为斧上煨的桉叶汁所致。那黑袍人挣扎了一会,身子忽然一蜷,便即僵直不动。 志慧得意道:“你们杀了那么多人,便应当是如此下场!”拔出尖刀向一个黑袍人劈去。那黑袍人知他刀上也煨有桉叶汁,当下不敢应战,转身向后跳开。志慧打开坛盖,左手探入坛中,沾上一些汁水,向那黑袍人猛甩过去,几滴桉叶汁溅在黑袍人左手手腕上,那黑袍人手腕登时红肿,痛苦地大吼大叫,右手在左手上没命般地抓挠,直抓得鲜血淋漓也不止住。志慧没想到这桉叶汁的功效竟如此立竿见影,不禁一呆,随即刀尖刺出,将黑袍人刺倒在地。 余下一个黑袍人见两名同伴命丧顷刻,大惊之下反而盛怒,双爪向王雪猛抓过去。王雪见两名黑袍人如此痛苦的死去,心中好生不忍,但倘若不使这卓有成效的桉叶汁,村中百余村民势需今早荼毒,正自烦恼,双臂忽然一紧,身子已被黑袍人从后抱住。王雪大惊,忙运劲挣扎,那黑袍人自知不免一死,惊怒之下力道大的出奇,王雪数次运劲相抗均不得逞。 尹春红喝道:“作死吗?”皮带挥出,卷住黑袍人脖颈。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放脱王雪去解颈上皮带。尹春红的皮带是柔软之物,皮带上煨的桉叶汁比尖刀短斧更多,黑袍人虽将皮带解下,颈上手上却沾满了桉叶。只见黑袍人痛的哇哇乱叫,纵身跳入一旁山谷,竟是受不住疼痛想要跳崖而亡。志慧冷笑道:“你倒是聪明,想出如此解除痛苦之法。” (本章完) 六十六、驱除强敌 王雪见那黑袍人竟因忍受不住伤痛而跳崖自戕,心头更是不忍,但志慧、林琯头杀敌心切,眼下却不便劝阻二人不使这桉叶汁。尹春红也是女孩,一见王雪脸色便知她心中不忍,将脸伏在王雪耳边轻声说道:“被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生杀害的村民无一例外死的极惨,而其中一人便是志慧的亲生哥哥,他哥哥是个很要好的人,死时可还不到三十岁,他还没成过婚呢。”王雪一怔,回头去瞧尹春红。尹春红又道:“杀人群魔毫无恻隐之心,他们残害我们村民,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是他们罪有应得,你无需自责。你也不必怨志慧手段无情,倘若被残杀的是你的……”忽听志慧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松树下大声嚷道:“你俩私语什么呢,快走啦!”挥刀斩下横生出来的树枝藤条,当先在前领路。尹春红轻轻在王雪肩上一拍,跟在志慧身后行走。 尹春红后半句话虽未说完,但她自是想说,倘若是你亲哥哥被杀,你此刻只怕要比志慧更加乖戾了。王雪低声叹了口气,心道:“我哥哥也英年早逝了,他其实也是好人,他也还没成婚呢,哥哥呀……” 四人上得山腰,忽见远处树藤后面隐没着一个山洞,十余个黑袍人正伏在洞中小憩,瞧此情形这山洞便应是对方平日所居的巢穴了。林琯头悄悄走到洞口的柳树下藏好,探出脑袋向尹春红使个眼色。尹春红向他做个鬼脸,走到洞外二十余步的地方站好,大声叫道:“我是一个独自上山的小女孩,我最怕有怪物来吸我血啦!”洞中群魔听到人声,纷纷转头张望。尹春红见群魔在看自己,又大声叫道:“哇,是吸血怪物!你们别吸我血啊,我好怕呀!”她平日里落落大方,个性与大男孩无异,此刻假装柔弱少女倒也装的极像,王雪志慧二人躲在她身后山坡下瞧着,不禁暗暗好笑。众魔唯一能进食的便是鲜血,昨日与王雪等人鏖战,夜间不曾捕食,此刻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见尹春红一个弱小少女忽然立在洞外,直如天上掉馅饼一般,乱哄哄地追出洞口,生怕这块馅饼转身逃走。尹春红见众吸血人张牙舞爪地齐向自己扑来,虽明知决计无碍,心头却也大怵,惊叫一声回头便逃。众吸血人正要发足追赶,忽听左边一声大喝,只见林琯头纵跃而起,手上一坛药水尽数倾泻而下,一滴不留的浇在众人头上。众黑袍人登时便如身受酷刑一般痛的满地打滚大声叫嚷,喊声震天,如泣如厉。王雪尹春红听了,心头均觉簌簌。只志慧一人拍手称快。 四人走到洞口,见倒地的众黑袍人无一例外的浑身红肿,显是经脉受阻。志慧对王雪说道:“你猜的一点不错,这桉叶汁与吸血人体内的毒素相抗,使他们经脉震裂而亡。小丫头,你本事不小嘛。”王雪虽屡经生死,此刻见到满地尸身也不禁打怵,志慧的称赞之言是难得能听到一次,此刻却也丝毫高兴不起来,只觉喉头干涩难耐,说不出一句话。林琯头拿出短斧在尹春红的药坛中沾了一沾,低声道:“你们在这等我,我进去瞧瞧。”斧头横于胸前护身,悄悄走进洞中,不久便失了身影,原来那山洞极深,洞内亮光全无。 王雪等人在洞外等候,见林琯头迟迟不出,又听不到洞内有何响动,心中渐觉不安。王雪轻声道:“我进去瞧瞧,你们等我。”脚下刚迈出一步,左肩被一把按住。王雪说道:“春红姐姐你不必担心我。”说着回头瞧去,只见身后那人一席黑袍又高又壮,分明是吸血的黑袍人,哪里是尹春红? 原来林琯头适才洒落的桉叶汁未曾将此人除去,想是他命不该绝,桉叶汁水正巧洒在他袍上,手上脸上一滴也没溅到,他闻到桉叶味道便即昏厥,这时慢慢转醒。 王雪这一惊非小,忙转身一招直正拳打向黑袍人胸口。但黑袍人离的近了,她这一拳便打不出威力。黑袍人中拳之后胸口一震,左爪自上而下猛挥下来。尹春红反应极快,皮带当即一挥,去缠那黑袍人手腕。黑袍人知尹春红皮带上煨有桉叶,手臂一缩,将袖口甩出两寸,尹春红的皮带便缠在他袖口之上。志慧抡起尖刀向下劈过,黑袍人只得撕掉衣袖向旁疾退。王雪趁机向后跳开,一颗心兀自砰砰直跳。 黑袍人一声怒吼,展开双爪向尹春红抓去。尹春红见他身材高大面露凶光,心下登时怯了,一声惊呼转头便逃,她惊慌之下不及辨别方位,竟是逃进了洞内。刚逃数步,却见洞内林琯头飞步奔出,二人齐声大叫:“快来救我!”只见洞内两个黑袍人龇牙咧嘴地追了出来。 王雪跳到洞口,将林琯头身后当先那黑袍人一脚踢倒。志慧奔上来挥刀隔开追击尹春红那黑袍人。林琯头急道:“洞内黢黑一片,我瞧见吸血人时他已近在咫尺,唉,可吓死我了。” 一个黑袍人向林琯头急抓。林琯头先前于洞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想起不禁恼羞成怒,见黑袍人攻来,高声喝道:“还敢逞凶!”斧头挥出,将他砍翻在地。洞外那身材极高的黑袍人忽地欺上,一爪将林琯头抓倒,又发掌向尹春红攻去。尹春红左掌翻上,挡开他一掌,右手拿出药坛,向黑袍人胸口砸去。黑袍人退到王雪身旁,抬腿向王雪腰间踢去。王雪见黑袍人踢过,当下不及细想,顺手摸出一枚令牌在黑袍人右臂上一击。黑袍人右袖适才被志慧尖刀划断,此刻只露出一条光秃秃的手臂,受到王雪令牌一击,臂上立时沾上桉叶汁水。黑袍人痛叫一声,向山下疾逃。志慧冷笑道:“你逃得再快可也免不了一死了。”尖刀脱手,将余下那黑袍人砍倒。 便在此时,洞中又飞出一个黑袍人,一把攥住林琯头双肩向洞内疾拉。众人想不到洞内原来还伏有强敌,心中均是一怔。王雪反应最快,当即从腰间解下药坛,向洞内掷去。那药坛砸在黑袍人身旁石壁上摔的粉碎,瓷片汁水溅的黑袍人满身。黑袍人痛苦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良久便即气绝。 林琯头瞧着洞内说道:“这山洞想来便是吸血众魔的住所了。这次我们一起进去瞧瞧,将他们赶尽杀绝。”话音未落,一人忽地从洞中飞出,向山下疾逃。林琯头喝道:“哪里逃!”斧头飞出,嵌在那黑袍人面前的一棵树干上。王雪志慧已趁机拦在他身前。尹春红将皮带紧紧握在手中,倘若这黑袍人转向再逃,立时便挥出皮带将他绊住。 却见这黑袍人面上戴的并非寻常的黑布斗篷,而是一块薄如蚕丝的黑纱,黑纱下一张俊美的女人面孔清晰可见。林琯头呆了一呆,轻声道:“肖怡婶婶,你还记得我吗?”那黑袍人正是肖怡。肖怡见到林琯头,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凶光,一爪向他抓去。林琯头向旁跳开,叫道:“让我们想法为你祛毒,你枉杀村民之事也总能设法化解!”肖怡不答,又发掌向王雪拍去。王雪与肖怡不相识,也不必与她客气,令牌挥出,直取她双目。肖怡的一身功力远比寻常黑袍人为高,她中毒之前武功便已不弱,见令牌挥到,忙向旁避开。王雪一招不中,忙从怀中又摸出一枚令牌掷出,将肖怡头上面纱击落。 志慧上前一步,问道:“肖婶婶,我是阿慧呀,您当年还送几块县城里带回的糕点给我和林大哥吃呢,您不记得吗?”林琯头喝道:“你说的倒挺亲热,我几时吃过糕点了?”志慧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与我计较?” 肖怡大口一张,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向尹春红咬去。尹春红纵身向左避过。王雪走近一步说道:“你们不必再劝了,她神志已疯,听不懂你们说的话。”肖怡见王雪上前,双爪抬起向她猛抓过去。王雪见肖怡抓到,心想:“此人虽当严惩,可她与志慧春红等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却不能直接杀掉了事,我试试能不能将她生擒。”当即收回令牌,与她空手而搏。 尹春红、志慧等人在一旁掠阵,只盼着王雪能忽施巧手将肖婶婶活捉,之后的事不妨捉住以后再说,三人均知王雪武功在自己之上,如果无人能将肖怡活捉倒也罢了,但若有一人能做到,此人非王雪莫属。 肖怡一双利爪一拍利牙向王雪连下杀手。三人见王雪左掌护身右拳进攻,虽是有功有守,但情势终是凶险,均想倘若王雪非但捉不住肖怡,反将自己性命赔上,那还不如将肖怡毙了好些,她是罪有应得,王雪却是无辜。 斗到分际,王雪左掌一翻,出其不意地使出一招“绵手”,将肖怡双臂黏住,右拳探出,抵在肖怡大椎、陶道二穴上。肖怡左爪停在王雪胸口,距她心脏处只差一寸,只见她露出张口不断向王雪左脸咬去,牙尖与她面颊差着半寸,却始终咬她不着。王雪此际在生死之间徘徊,只惊得心脏砰砰直跳,她知此时最为紧迫,心中虽然紧张,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以免肖怡瞧出破绽追击。 志慧不知兄长究竟是哪一个黑袍人所害,但总疑心便是肖怡,此刻见王雪情形凶险,心知想将肖怡活捉终是不太可能,再也忍耐不住,刀尖朝前,叫道:“肖婶婶,我志慧对不起你!”刚迈出一步,蓦地里想到自己牙牙学语时在肖怡院中玩耍的情景,肖怡所赠的那几块糕点甚是香甜,此时忆起仍不免垂涎,这一刀便刺不下去,哭道:“肖婶婶啊……” 王雪运出哈巴术的“排云手”功夫将肖怡推开,见肖怡倒退之时步伐矫捷稳健,丝毫不呈败像,知她功力之深绝不在自己之下,心想:“肖怡不知杀了多少无辜村民,死不足惜,我可犯不着拿自己的小命涉险。我年纪轻轻的,还想好好习武以后做女英雄呢。”左手解下腰间药坛,右手摸出令牌,要使桉叶汁将肖怡除去。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别杀她!”只见林中飞出一人,落到自己身前,将肖怡拦在身后。那人身材精壮村夫扮相,正是文安到了。 尹春红志慧见文安到来,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叫道:“文大叔!”文安温言道:“好孩子,叔叔求求你们了,你们别杀她。”王雪见文安向自己一个后辈低声下气的哀求,心中登时软了,她本来便不忍杀人,轻叹一声向后退开,忽然想到肖怡神志不清,除了杀人饮血外别的一概不知,文安此刻毫无防备的将整条后背露在肖怡面前,那当真是凶险之极,倘若肖怡杀心骤起,自己即便有心相助可也不及,惊道:“文叔叔你站过来些。”文安双眼红肿,又道:“求你们了,别杀她。”王雪见肖怡目光冰冷的瞧着文安脖颈之处,嘴角抽动,大有跃跃欲试地扑杀之感,忙将令牌竖起对准肖怡头颈,叫道:“文安叔叔你快过来,她要吸你的血啦!”文安沙哑着嗓子说道:“肖怡是我年轻时便陪在我身边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她去死,叔叔求求你们了,你们千万别杀她呀。”双拳忽然在自己胸口上重重地捶了捶,又道:“你们要杀便先将我杀了吧!” 王雪心想:“你好端端的我杀你作甚?”见他模样可怜,不由自主地又向后退了两步。林琯头、尹春红、志慧心中均想:眼下若不能将肖怡捉住强行祛毒,她日后还会随意杀人,但肖怡武功不弱,将她捉住谈何容易,她所中之毒也绝非轻易便能驱除,何况她就算神志情形,又该如何向村民交代杀人一事?三人相互对望一眼,均不知此事该当如何妥善处理,见王雪首先退开,也跟着向后退出几步。 文安见四人退开,只道他们是高抬贵手了,忽然转身将肖怡拥入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哽咽道:“好了,肖怡,别怕了,他们不杀你了,你别怕,别怕了……” 尹春红等人平日见文安精神凛凛的一副豪侠风采,此刻却又哭又求直如换了个人一般,心中均感酸楚,又见他将面颊紧紧贴在肖怡肩上,脖颈动脉便贴在肖怡唇边,肖怡只消张嘴便能咬到,更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肖怡垂首伫立,过了良久缓缓张口。王雪一惊,心道:“不好,她要吸血了。”举起令牌便要向她嘴角掷去,却见肖怡面露痛楚神色,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道:“文……安,文……安……”她显是不太会说话,口中每吐一个字,眉头便紧皱一下。文安破涕为笑,说道:“是我,是我,我是文安,我是文安啊。” 肖怡温和的瞧了一会文安,脸色忽然一变,向后退出一步。文安惊道:“你怎么了?”肖怡不答,转身向右首边山坡奔去,转眼便跳入山谷。文安大惊,飞步赶去救援,却哪里还来得及?随即想到肖怡这是以死明志,宁死也不愿再害旁人。 王雪等见变起非常,急忙赶到坡边,见那山坡又陡又深,一眼望不到坡底,坡上到处是尖利的碎石,肖怡这番滚落,便是有两条命也活不成了。 文安泪如雨下,望着坡下深谷只是出神。尹春红双眼一红,跟着掉下眼泪,哭道:“文安叔叔。”文安只是大哭,却不答话,起身向山坡较缓的一边走下,说道:“我下去瞧瞧她。” 尹春红见文安走远,眼泪兀自流个不停。王雪正想说几句话宽慰她,忽听山顶一声长啸,只见一个黑袍怪人立在山间,身子随风摇动,一身黑袍在风中呼呼抖动。志慧叫道:“还剩下一个吸血人!”王雪说道:“我识得此人,他的内功非同小可,昨日我和文叔叔曾联手与他对过一掌,合我们两人之力,也只勉强打了个平手。此人想来便是吸血魔众那为首一人,众村民相继中毒变成吸血人,想必都与此人有关。”只见这黑袍人从山尖跳下,向着自己这边疾奔,一身轻功当真罕见。尹春红惊道:“他来寻我们啦!”林琯头说道:“不必害怕,我们还剩下两坛桉叶汁,足以收拾他了。”他话未说完,那黑袍人已从林中现出。 志慧报仇心切,当即除下腰间药坛交与左手,向黑袍人猛地掷去,大声吼道道:“你去死!”那黑袍人衣袖一挥,随手将坛子卷到肖怡跳落的那山坡边缘处。只见那坛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却没落下。王雪纵身扑过,要将坛子拾回。黑袍人知这坛中所呈的是自己克星,跟在王雪身后扑去,要将那坛子推落山谷。王雪奔到坡边,指尖眼见便要触及坛子,哪知正巧偏在这时起了一阵风,只见那坛子微微一晃,滚落山谷。林琯头等人齐声惊叫。那黑袍人这时已奔至王雪身边。王雪与他对视一眼,叹道:“真是不走运。”黑袍人点了点头,示意此话一点不错,左爪忽地飞出,向王雪胸口袭去,要将她也推下山坡。王雪此刻若是出拳抵御,即便自己内功与他不分上下,斗成平手局面,自身受他爪力激荡也得被迫倒退几步,现下身在山崖绝壁,别说倒退几步,便是只退一步也要失足跌落,明知若是向左趋避对手势需抬腿反踢,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向左疾跳。果然,那黑袍人右腿一抬,正中王雪左肋,将王雪踢倒。 林琯头挥斧斜劈,向黑袍人左颈动脉处击去。黑袍人右爪一挥,将林琯头抓退。志慧已趁这当口亮出尖刀向黑袍人刺去。黑袍人闪身躲开,袖袍甩出,裹住刀头,左腿在志慧手腕上一踢,将他尖刀打掉,向旁踢开。尹春红见这黑袍人顷刻间连败三名同伴,武功之高当真难得一见,见黑袍人走来,惊叫道:“你别过来,我有桉叶汁。”黑袍人低声怪吼,足不停步又向尹春红走近。尹春红急忙从怀中摸出药坛,不及开盖,已被黑袍人夹手夺过,随手丢到远处的一棵松树上。 (本章完) 六十七、江边险恶 王雪从怀中摸出令牌,纵身向黑袍人攻去。黑袍人双袖急挥,与王雪斗在一起。他袖袍比王雪令牌要长,内力也比王雪更强,王雪在哈巴术和家传拳术中接连变招,始终抢不到一招先机。志慧怒喝一声向那黑袍人扑去。黑袍人左袖荡开王雪令牌,右袖随手向志慧一挥。志慧顿觉一股劲风扑面,胸口气息一塞,向后栽倒,险些昏厥。尹春红皮带急甩,缠住黑袍人左手衣袖。黑袍人跳到王雪身后,一腿将尹春红踢倒。王雪趁机向后奔出几步,忽地转身纵跃,一招回龙拳向黑袍人胸口击去。黑袍人右袖急挥,将王雪手腕裹住,只听呲的一声,黑袍人双臂袖袍均被王雪令牌斩断半截,露出两条黝黑的手臂。 林琯头见黑袍人露出肌肤,忙转身奔到树上去拾那坛桉叶汁,想要出其不意地将整坛汁水尽数溅在那黑袍人身上。那黑袍人内功甚是了得,若只使涂抹过桉叶的兵刃与之相抗,未必便能伤到他,这仅剩的一坛桉叶汁若不能全数浇在黑袍人臂上,众人都有性命之忧。林琯头站在树上,见王雪与那黑袍人各施高深轻功相互奔走游斗,离自己始终距有数丈之遥,如此远的距离莫说他二人来回奔走,便是只站立不动也难以将药坛抛中。忽见王雪向后疾退,将黑袍人向树下引带,林琯头心头一喜,暗想:“王雪这姑娘果真冰雪聪明,她将这黑袍怪人向我这边多引一步,我挥掷药坛便多一分把握。”却见王雪向前猛击三拳,化开黑袍人的攻势,腰身一弯,左手顺势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枚令牌,随即展开轻功,与黑袍人斗远了,原来她适才将黑袍人引近,只是为了拾回令牌,并非窥见了林琯头计谋。 林琯头呆了一呆,骂道:“傻丫头!”正要下树追赶王雪,忽见山脚下人影闪动,文安面无血色,向那黑袍人疾奔。林琯头见文安神色有异,只怕他见肖怡惨死之后悲哀过甚,存着同归于尽的极端想法,大叫一声:“文安大叔!”急忙跳下树追过去。此刻尹春红受伤,志慧气血被毙,只林琯头一人尚有用武之地。眼见文安欺到黑袍人身侧,林琯头大叫道:“大叔莫急,我们合力敌他。”只见文安大喝一声,右掌护身,左掌击向黑袍人右肋击去。黑袍人自恃内力过人不怕拼掌,左臂格开王雪令牌刺出的一招,身子向右转了半圈,右掌向文安左掌击去。王雪见黑袍人全身衣服呼地一动,知他这一掌运出全力,只怕文安立时被他击毙,左腿急忙向黑袍人左腋极泉穴踢去,要他掌上发不出内劲。却见文安左臂一晃,掌中多了一物,却是适才志慧不慎被那黑袍人打下山坡的药坛。原来那药坛跌落山坡之时幸喜没有碎裂,文安在山坡下将药坛拾起。 黑袍人眼见这一掌若将药坛击碎,坛中汁水势需尽数溅在臂上,到时哪里还有命在?惊急之下急忙撤回掌力,蓦地左臂一麻,左腋极泉穴已被王雪踢中。黑袍人心知不妙,不由得大声嚎叫。文安将药坛推到黑袍人手中,颤声道:“是你害死了她。”手上运出内力一捏,药坛啪的碎开,浓绿的汁水撒了黑袍人一手。黑袍人立觉双臂滚烫,全身经脉随之一痛,大叫一声,向后猛退数步,急运内力与经脉上的剧痛相抗。王雪喝道:“想逃吗?”令牌向黑袍人右耳根处击去。岂知这黑袍人果真了得,当此危急之际心下仍自镇定,左肩一沉,右耳偏离了令牌击打的方位,王雪的令牌只将他头上斗笠打掉,却未能将他击伤。王雪见黑袍人如此从容,心中不由得暗自佩服。 黑袍人失了斗篷,露出本来面目,只见他披肩散发、红眼高鼻,两排牙齿又尖又长,模样甚是丑陋可怖,直与吴天故事书中的厉鬼相似。王雪见适才与自己相斗的黑袍人原来竟是这副面容,不禁有些后怕,只觉头皮发麻双腿打晃。 林琯头早已奔来,见黑袍人背对自己,当即纵跃而起,将药坛狠狠砸在黑袍人头顶上。只见药坛啪的碎开,桉叶水混着血水流了黑袍人满脸。黑袍人容貌本就丑陋,这时更显诡异可怖。只见黑袍人哇哇大叫着挥动双爪,他本来已近乎疯狂,这时更加疯癫。 文安拽着王雪向后躲开。 黑袍人双爪胡乱挥舞了一阵,忽然身子一直,双臂软软垂下,凝然不动。王雪掷出一枚令牌,打向黑袍人左肩。那黑袍人却仍是一动不动。文安低声道:“我去瞧瞧他在耍什么花样。”猛地纵跃而去,一掌击在黑袍人胸口。黑袍人应手而倒,原来早已气绝。 直到此刻,吸血众魔终于尽数除去,林琯头王雪等人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文安跪地哭道:“肖怡,我为你报仇啦,肖怡,你听到了吗!肖怡……” 尹春红志慧这时已能勉力起身,王雪林琯头将他二人扶住,五人一路下山,回到文安家中院落。众人谈论今日一战,均觉十分凶险,想到肖怡谢世,不禁又觉惋惜又觉难过。 王雪陪着闲聊了一会,见天色尚早,起身向众人告辞。志慧奇道:“你帮我们报了大仇,又救了村民性命,我们该摆一场宴席答谢你一下才是,你何必急着走?难道是你心眼太高,嫌我们姚家村贫困,摆不出上好的酒席吗?”王雪笑道:“我要回江南老家,总需得再走个一两月路程,明年八月我还得回勃子镇参加震武大会,算来我已没多少时候可以耽搁了,不然这里山好水美,我才不急着走呢。”说罢起身辞行。志慧等人送她出村,陪她走了四里多路,直送她到邻村集市,才挥手作别。 王雪继而南下,一路所经的村镇城乡着实不少。这一日来到江边,只要渡过长江,离老家便已不远。王雪在市场上买了干粮清水,和江上客船的船夫商讨价钱预备过江。 其时摆渡载人的船只每趟只收二钱银子,那船夫欺王雪是个小小女孩,开口便索要五钱,心想她小女孩家哪会知道价格?王雪见那船夫身材矮小拙嘴笨舌,以为他是憨厚老实之人,对他倒信任了七八分,正要掏钱,忽见那船夫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胸前衣襟里的钱袋发呆,目光说不出的狡猾。王雪心念一动,立时想到当年母亲带着自己过江之时,二人相加可也用不上五钱银子,何况那时母女俩还随身携带了大包行李,心想:“这年月,坑蒙拐骗偷的江湖败类着实不少,我孤身一个女子,出门在外可得小心些,被骗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那船夫见王雪犹豫,知她心存疑惑,忙道:“俗话说,远道不轻载,入冬以后江上浮冰甚多,船只穿行起来可不大容易,所以我才收你五钱银子。老实说,我若不是见你是个穷苦的小孩子,五钱银子我还嫌少呢,怎么也得收你十钱。再有不出一个月,这江上便会结冰,到时你便在我面前磕头叫爹我也不载你。” 王雪听船夫说第一句话时,觉得倒也合乎情理,当下也不加细想,待听他说出后两句话,心头大怒。倘若这船夫只是随口一说,王雪也不如何在乎,江上水手豁达惯了原也不拘小节,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确不值得动怒,但这船夫神色凶恶言语傲慢,显是存心侮辱。王雪只是年轻,毕竟不是傻子,何况以她的见闻,在同辈中已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心想:“十钱银子几乎都能买下一条年久的小船了!你想都不想便要我这许多钱,那显然是胡说八道的骗我呢。” 她本来已经上船,这时又慢慢走下。船夫见她下船,忙问:“你干什么?”王雪笑道:“我拿不出十钱银子给你,只能去别处雇一条便宜点的船了。”那船夫大急,忍不住大声喝道:“瞧你那副穷酸相我也知你拿不出十钱,所以我才收你五钱银子。唉,罢了罢了,我再饶你一钱,你给我四钱银子得啦。”王雪轻轻一笑,说道:“我觉得还不合适。”船夫脸上登时变色,叫道:“你少在此得寸进尺!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王雪说道:“不出一个月这江上便要结冰,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想我在附近找家上好的客栈先住着,等江面结冰之后我滑着冰过去,算来三钱银子就够了。这比你开出的价格可便宜多了,为了能省下点钱,我多等几天又有何妨?” 那船夫怒不可遏,船桨向王雪一指,喝道:“说要坐船的是你,说不坐船的还是你,你爷爷我是好欺负的吗?任由你如此戏耍!你这就乖乖的上船来,放下十钱银子,今日之事便算过去了,不然我将你扔到江里喂,喂……”王雪插口问道:“将我拿去喂鱼吗?我的肉又香又甜,这水里的小鱼小虾可要乐疯了。”船夫怒道:“将你扔到江里喂王八!你如此刁蛮,只怕连江鱼也不愿吃你的臭肉!”王雪听他一再辱骂,心中渐觉有气,终究不愿与这等无赖计较,铁青着脸说道:“我没钱,你想怎样?”那船夫闪过一丝冷笑,说道:“没钱?没钱你就在这条船上陪我住上一个月。等到江面结冰,我再放你,到时你愿过江还是愿留下都随你便,不须你出一文钱,也许哥哥我兴致正好,还会赏你几文钱买糖吃。”猛地跳下船,船桨向王雪头顶拍去。 王雪听他说的如此无礼,已知事情不妙,见他忽然动手,心头更是大惊,双腿当即微曲,向后躲了开去,心想:“此人竟如此猖狂,光天化日竟然也敢行凶。哼,你撕破脸动武那也很好,姑娘难道还怕你不成?”见那船夫适才这一招出手沉着身形迅猛,似乎也练过几天功夫,当下不敢托大,双手暗暗运出王家拳的内劲。 那船夫见王雪轻描淡写地避过自己一击,微微一怔,冷笑道:“臭丫头有点本事呀,我还当真是将你小瞧了。”王雪凛然道:“青天白日的如此强买强卖,你胆子也当真不小呀。”那船夫道:“今日便挑明了欺负你一个小小女孩,那又如何?你痛快回答一句,究竟是要将钱留下,还是要将你人留下。再啰里啰嗦的,我连钱带你人都要了!”王雪自知功夫比这船夫高出很多,听他出言恐吓,心中丝毫不惧,笑道:“你若真打得过我,这时早已将我掳去,何须如此恐吓?” 那船夫一声怒喝,船桨向王雪右肩拍去。王雪右臂绕了半圈,将船桨裹住,腰身一扭,已将船桨夺过。她有心要在这浑人面前卖弄功夫,这一招干净利落,只将那船夫惊得目瞪口呆。王雪使船桨向旁虚击两下,笑道:“以兵刃欺你手无寸铁,传了出去叫人耻笑,说大姑娘以大欺小。”顺手将船桨抛到船上,说道:“你到底是想要我的人还是想要的钱,尽快过来取呀,还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做什么?”那船夫已知自己武功与王雪相差甚远,但若就此向一个小女孩服软,却也不大情愿,心想:“臭丫头适才一招着实巧妙,但她毕竟年幼,不见得真有什么高明高夫。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不见得就会败在小丫头手上。”大喝一声,左拳向王雪头顶击去。王雪右臂探出,一招“直右拳”后发先至,正中那船夫胸口。那船夫上身一疼,忙向后退让,忽觉左面劲风袭来,急忙抬手抵挡,却仍是迟了片刻,左脸又中一拳。王家拳何等凶悍,一抢到先机便是疾风骤雨般地猛攻。王雪随手打出两拳便能击中两拳,这是她习武多年从未有过之事,虽明知是因为对手功力逊于自己太多,倘若对方武功修为再高一些,自己决计不会打得如此顺风顺水,饶是如此,心头却也大喜,连连发拳急攻。那船夫中了王雪两拳,只觉全身肌肉酸痛,心想:“臭丫头拳法竟然这等凶狠!”见面前拳影急速飘动,当下不敢施招反击,只得取守式护身。但二人功力相差太多,王雪毫无防备的随意发招,十拳中仍能击中九拳。 那船夫又挨了数拳,再也忍耐不住,狂喝一声,双拳猛地打出,向王雪双肩击去。王雪喝道:“你找死!”也将双拳打出,与那船夫双拳相抵。那船夫心脉一震,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几乎快要作呕,正想收拳跳回,忽觉背心微微一热,一股尖锐的内力传入丹田,拳上的压力陡然减轻,运劲向前一推,将王雪拳力荡开。 这一下固然大出那船夫意料之外,王雪也是大吃一惊,全没想到这招数平庸的粗人竟有如此内功。王雪诧异之下拳上加了把劲,正要出招再攻,忽见那船夫身后立着一人,只见此人是个三十余岁的矮小男子,皮肤又黑又糙,却穿了一席白净长衫,日光下说不出的不伦不类。王雪见这矮黑男子面无神色,直似泥塑的一般,又见他一只手掌按在那船夫背心,知适才的内力是他所发,心头一凛,暗想:“这恶船夫来了帮手,此人功力不弱,不知我能不能应付得了。” 只听这矮黑男子冷冷的道:“接着打呀小女孩,你不是很厉害吗?”王雪听这矮黑男子出言挑衅,盛怒之下反而镇定,说道:“若是再打,只怕你们二人都得当场死在我的拳下,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可不想要你们的小命。”这矮黑男子冷言道:“你不想要我们的小命,我们却偏偏想取你的小命!”左掌在那船夫右肩上一推,那船夫右臂登时抬起,向王雪拂去。王雪右拳向那船夫手腕处击去,满拟这矮黑男子必定出手将他拽回,不然这一拳非将这船夫打得右臂断掉不可。哪知这矮黑男子见王雪发招,只是冷笑不理,忽然向船夫右小腿一踢,那船夫啊的一声惨叫,右腿不由自主地向王雪小腹踢去。王雪不想当真伤了船夫,拳到中途急忙撤回,见船夫右腿踢来,忙向后退了一步,心想:“这矮黑怪人是哪里来的,为了占我一招便宜,竟不惜使这船夫重伤。如此瞧来他二人倒也不是一伙的。” 她正与这矮黑男子暗中较劲,不便出口责问他的来历,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说道:“黑小子,你手上既有一个人肉兵刃,那我可也得使兵刃与你过招了,不然我太吃亏了。”那船夫一听,只吓得面如土色,见王雪手中令牌显是金铁之类打造,打在人身虽不会流血,但也必定疼的厉害,惊叫道:“哪里来的两个王八蛋,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却将爷爷我当作兵刃!爷爷要走了,你们自己慢慢打好啦!”心知今日再难在王雪身上讨到好处,只怕惹祸上身,忙转身走开。 王雪与那矮黑男子听这船夫爷爷长爷爷短的,心头俱各大怒。那矮黑男子一把抓住船夫左肩,喝道:“你再说一句,咱俩谁是爷爷?”那船夫顿觉左肩剧痛,惨呼一声,忙道:“你是爷爷,你是爷爷行了吧。”那矮黑男子放开手,说道:“这还像个样子,爷爷我在替你出头,你却先骂了出来。哼,快滚!” 那船夫灰溜溜地走到船上,不敢再出来生事。 王雪将令牌收回,笑道:“你的人肉兵刃逃走了,你没了兵刃,更加不是我的对手了,为了让你输的心服口服,我也不使兵刃,咱们空手来斗。”那矮黑男子哼了一声,问道:“你难道不想先问一句我是谁吗?”王雪心中自然极是好奇此人身份,当下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有一个习惯,凡是得罪过我的人,一律不问来历,先打得他跪地求饶再说。”那矮黑男子淡淡一笑,正要说话,脸色忽然一沉,指着王雪身后大叫道:“灵恶,你这混账来这里做什么?” 王雪听到“灵恶”二字,心头一紧,急忙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的码头上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灵恶?心念一动,暗叫:“不好,这黑小子要偷袭我啦!”头颈不及转回,腰身向后疾弯,只见一枚鬼头镖贴着面颊擦过,险些在脸上划出血痕。王雪一个跟头翻起,回想那鬼头镖的击打方位,假使自己趋避不及,这枚飞镖便会击中自己喉头,到时自己立时气绝,甚而不会知道是怎么死的。 王雪想到这里,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心想:“恶人帮又来讨打啦!此人武功高强,应是五大恶王其中之一。”她当日听马军言道,恶人帮有五大恶王,名曰灵恶、地恶、动恶、闪恶、狂恶,当即从怀中摸出令牌,指着那矮黑男子叫道:“好小子,竟敢暗算我!说,你是动恶,还是闪恶狂恶?” (本章完) 六十八、双恶夹攻 那矮黑男子听王雪竟能叫出几大恶王的名号,微微一怔,随即便猜到是地恶这老小子多嘴多舌说出的,不然以她一个小小女孩,哪里能听过狂恶闪恶的大名?转念一想,恶人帮在江湖上的名头极是响亮,五大恶王原本便被江湖人知晓,这小女孩能叫出众恶王的名号,倒也并非奇事,当下冷冷言道:“我是动恶!”说罢猛一挥手,左边街角处纷纷奔出十余人,有的手持短刀,有的手持短铁棍,将王雪围在核心。 王雪吃了一惊,想不到对方原来竟埋伏了这许多人,从怀中摸出两枚令牌,说道:“你们今日非逼着我大开杀戒,我也只好由你。”左手令牌飞出,向动恶喉头掷去,不待动恶低头趋避,左手又摸出一枚令牌,唰唰两招打掉两人兵刃。动恶一声长啸,发掌向王雪攻来。王雪左手令牌横过,去拍动恶右掌,右手令牌向后格开一人铁棍。动恶右掌绕了半圈,向王雪头顶击落。王雪向旁跳开,顺手击晕两人。身后两人手持短刀,悄悄向王雪后腰刺去。王雪瞧地上人影已知身后有人偷袭,腰身一扭,避开一人刀尖,右腿飞出,将第二人踢倒,见动恶纵跃而来,忙将两枚令牌脱手,分击动恶胸口、左肋两处。 动恶见令牌飞来,急忙扔出三枚鬼头镖,要将令牌打落。但王雪掷出令牌时运上了王家拳术的独门内功,那两枚令牌劲力十足,牌身又远比飞镖沉重,受到鬼头镖撞击只是轻轻一震,击出的方位丝毫不偏。动恶吃了一惊,右掌向前急劈,打掉飞向胸口的那枚令牌,但如此一来,王雪掷向自己左肋的那枚令牌却来不及抵挡,小腹登时一痛,腰间已被令牌击中。动恶一个腾空翻落地,掌上急运恶手功夫,要与王雪力拼,忽觉左胸隐隐作痛,才知王雪内力不弱,自己受到她令牌一击,虽没有伤筋动骨,其实已受了一点内伤。 王雪趁着动恶应付令牌之时已从怀中摸出另一枚令牌护身,抢上数步拾回最先掷出的那枚令牌,将攻来之人手上的兵刃一一打落,顺手又击晕两人。 动恶见王雪只身对抗自己这边十余好手却丝毫不落下风,心想:“恶人帮十多个高手加在一起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女孩,今日除非将她击毙,不然我动恶的鼎鼎大名可从此名誉扫地了。”只怕众手下先后折在王雪手里,最后只剩自己一人,多半胜她不过,顾不得所受内伤,猛然间双掌齐出,向王雪后腰推去。王雪掷出两枚令牌挡开两人掷来的兵刃,百忙之中运出刘岳所授的哈巴术中的“叶掌”,双掌推出,与动恶双掌相抵。动恶登觉一股大力忽地撞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总算他临敌经验颇丰,摔落之时双腿向地一蹬,身子便即站稳,此番对掌虽也是败了一招,总不算太丢人。 动恶微微运气,胸口只比适才更加疼痛,见王雪又使快手拧脱两人手臂关节,心头大急,发掌再次攻上,心想:“今日便是拼了十多人的性命不要,也得将你这臭丫头毙了。”忽听身后一同伙叫道:“是闪恶!闪恶大人来啦!闪恶大人来啦!” 王雪左掌拍出,挡住两敌兵刃,右拳又与从后攻来的一人抵上,眼角余光向北一瞥,只见远处村路上一个乌黑的人影迅速奔至,此人身法极快,竟似不再丛林森、林惕昆、明卡使徒等人之下。王雪心头一凛,暗想:“这人便是闪恶了,他步法好快!”右腿横踢,打退右边那人,腰身一晃,右拳向后勾去,将左首边两人击倒,蓦地里只见适才那乌黑人影已欺到人群中,随手夺过一人手中短刀,站到自己身边。 王雪沉着脸问道:“你是闪恶吗?”那人说道:“嗯。”王雪又问道:“你也来与我问难了?”那人又道:“嗯。”王雪连问了两句,闪恶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嗯了两声。王雪见这人不过二十余岁的年龄,虽比自己稍稍年长,但却比灵恶地恶年轻得多,是个十足的俊秀小伙,但这俊小子却似乎不喜言谈,听人问话只是淡淡的应付一句,好似对什么事都毫不在乎一般,忽然心想:“这人瞧着虽然英俊,其实木讷之极,该不会是个口唇有疾的傻子吧?”如此一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闪恶脸上本就严肃,见王雪忽然发笑,虽不知她笑什么,但想多半是在耻笑自己,他脸上本就严肃,这时更加难堪,一张坚硬的脸上登时笼了一层严霜。 动恶恨恨的道:“臭丫头,今日便是你的毙命之期,有什么好笑的!闪恶,你快快将她除去!”闪恶一声尖啸,短刀向王雪小腹捅去。王雪左臂一挥,格开闪恶手腕,右手令牌向闪恶脸上打去。闪恶一招不成早已闪到王雪身后打出第二招,只见他倒转刀把,刀尖自上而下地向王雪右肩刺去。王雪向前抢出数步,拾回掷出的两枚令牌。闪恶纵跃而起,抬腿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也纵跃起来,一招回龙拳向闪恶胸口击去。两人同时起跳同时发招,又几乎是同时落地,手法之快当真是迅如闪电,四周的恶人帮众匪几乎没瞧见他二人是如何出手的。只见王雪落地之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向后退出一步,终于站稳;闪恶却是稳稳的落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 一个恶人帮的手下大喜,叫道:“闪恶大人踢中她了!大人好功夫啊!”动恶咬牙切齿,低声说道:“这一招是臭丫头赢了,她打了闪恶一拳。” 王雪与闪恶双双转回去瞧对方,心下均暗自佩服对手功夫了得。王雪适才一拳确实击中闪恶,但胸口也被闪恶踢中,只觉胸口又酸又痛连呼吸也感艰难,却见闪恶面上毫无痛楚神色,自己的回龙拳似乎不能伤他分毫。王雪知自己这一拳其实已将对手伤的不轻,闪恶看似毫无伤痛,其实不过是在强自忍耐,但想以丛林生如此精壮之人中了回龙拳之后也会立时栽倒,闪恶中拳之后却仍能站稳,这等内力也当真不弱。 闪恶正要挥刀再攻,忽觉鼻头涌出一股热流,心想多半是自己平时不在乎身体,天凉之后受到风寒流了鼻涕。他恶人帮中均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土匪,原本便是大大咧咧的粗俗之人,顺手便用衣袖擦了一把鼻子,却见衣袖上全是鲜红血迹,原来鼻子里面流出的是鲜血,又哪里是什么鼻涕。这一来闪恶当真难堪之极,虽然流鼻血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当此舍命相斗之时出血,不免被人议论一句功夫太差流血受伤之言,何况他中拳之后强自忍耐,这时也不免成为笑柄,虽说手下众人无人有胆取笑,但终究难以下台。 王雪见闪恶流了鼻血,哈哈一笑,心想:“让你托大强装镇定,现下流出鼻血,瞧你如何自圆其说。”闪恶见王雪发笑,脸上一红,低着嗓音说道:“你有什么好笑的?我是昨夜吃多了荔枝,心火太旺,这才流出鼻血,可不是被你打成这样的。凭你一个小小女孩,以为你真的有本事伤我吗?哼,真是可笑。”闪恶平日少言寡语,此刻却长篇大论的解释鼻血之事。众手下见他如此反常,心中更是雪亮,心知他的鼻子若非是被王雪打出血的,又何须如此啰嗦。 王雪笑道:“如此说来我以后可得少吃荔枝了,不然哪天与人动手之时恰巧鼻子出血,让对手误会是自己内功太高,那可有点丢脸了,哈哈。” 闪恶脸色一变,挥刀向王雪右胸斜劈。王雪向旁让开,令牌击出,刺倒一个从左首边攻来的敌匪,正要向闪恶发招,忽听身后掌风嗖嗖,有人从背后偷袭。王雪听声知此人功力远高于寻常敌匪,想来便是动恶,右手令牌抬起护身,左手令牌向后疾拍,挡开动恶掌力。闪恶倏地欺上,挥刀急削王雪手腕。王雪忙回手相避,饶是她出手凌厉,仍是迟了片刻,左手手背被刀尖划出一道数寸伤口,汩汩向外冒血。王雪左手一松,令牌掉落,百忙之中抬腿将令牌踢起,使右手接住,见右边无敌,急向右边退去。闪恶动恶齐声赞道:“好身手!”两人同时出掌击去。王雪心头火起,心想:“你们以为恃着人多便能横行无忌吗?”收回令牌,运出绵手功夫,也将双掌推出,与二人掌力相撞。只听嘭的一声,王雪被震退数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双掌连同双臂失了知觉一般麻木不仁。她内功虽强,但动恶闪恶均是江湖好手,二人功力相加,实已胜过她不少。 动恶脸色一变,退开一步,说道:“这是哈巴术的独门内功!说,刘岳是你什么人?” 王雪之前与灵恶、地恶等恶人帮高手交手之时,虽然也使过哈巴术,但她主要使将的功夫还是王家拳术,灵恶、地恶见她拳法凶悍,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她是哪个拳术好手的小徒,偶见她的招数与哈巴术相似,却也没往深处想,只道她使的是寻常的擒拿之法。动恶此刻与王雪对掌,立觉她掌上内力连绵不绝后劲极大,必是哈巴术的内功无疑。恶人帮多年前在北岭扩张势力,与哈巴门有过一战,动恶当年便是与刘岳的绵手相抗,被他震脱了锁骨而惨遭大败,此刻一见王雪掌力仍是绵手一类,心中立时便有杯弓蛇影之感。 王雪手中的四枚令牌便是北岭四大名将的后人为答谢刘岳出手相助之情而专门为他打造的,刘岳将令牌转增王雪之时曾简要向她提及当年往事。王雪见动恶脸上一副惊慌神色便知他忆起了昔年旧事,当下笑道:“你既知我使的是哈巴术的内功,那我当然是刘岳的小师妹了。不然呢,难道我会是他姐姐吗?哈哈,哈哈。” 动恶沉着脸说道:“你们哈巴门太狂妄了,三番两次与我们为难,难道我们便是好欺负的吗?今日我们将你杀掉,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的清偿当年旧仇。我们这是要债,可不是蓄意生事,这一节得在你死之前要你知晓。至于我们以多欺你人少,哼哼。”最后两声轻哼显是要说:你人都已经死了,今日之事便不会有人知晓,日后江湖传言只会说哈巴门下弟子败了恶人帮,可不会说什么以多欺少。 王雪心想:“刘师兄当年在北岭欺负你们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杂活呢,当年之事可与我无关。”但现下既然已入了哈巴门,得刘岳传授武艺,又受了李浩等人颇多照料,事到临头再说什么事不关己之言,便是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了,但眼下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实无法敌过动恶闪恶联手,何况他二人身后还有十余帮凶,微一沉吟,说道:“你们有种便将我爽爽快快杀了,他日刘师兄攻入你们总舵,且瞧瞧你们能否逃得性命。”动恶骂道:“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你以为我会怕你的威胁吗?”王雪见动恶言语虽然兀自张狂,神色间已不似之前强硬,他嘴上说不怕,其实心中多少有点顾虑,见闪恶双眉紧颦,似也不敢冒然下杀手,心知自己这一番恐吓奏效了,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说道:“你们今日杀了我,刘师兄后日便会杀掉你们为我报仇,我不过是比你们早一天到黄泉路上而已,到时大家在奈河桥上再慢慢考较武艺,想想倒也有趣。我又何必威胁于你?” 动恶一听大怒,只想出言叫骂,口唇一动,终于忍住,心想:“刘岳和他手下的一众师弟我们早晚是要杀光的,但眼下哈巴门势头正盛,我帮未必便能胜得过刘岳,何况他大师兄肖远胜见师弟有难,也不会坐视不理。眼下还不能明着与哈巴门为难,这小小女孩容她多活几日倒也没什么,他日将哈巴门杀得精光,这臭丫头难道还能逃到天边?”忽然又想:“今日已将此女得罪,刘岳早晚会知晓此事,何况这臭丫头心直口快,日后再江湖上嚷嚷着说什么恶人帮以多欺少,这名声可不大好听。”他恶人帮做的是杀人抢劫的勾当,名声原本不好,但江湖生涯本就弱肉强食,恶人帮从上到下谁也不在乎被人说上一句伤天害理,但帮中人人于以多欺少一事却看的极重,这是关乎武功上谁强谁弱的问题,可不能有丝毫马虎。动恶心想这臭丫头既不能杀又不能放,便只得先将她活捉,留待日后处理,对一旁闪恶低声说道:“拿她风门、大椎二穴,将她擒住再说。” 闪恶忽地跳起,左掌护身,右掌向王雪左肩拍去。王雪闪身向旁避开,正要运劲还击,右肩忽然一麻,肩井穴已被动恶拂中。动恶一招得手更不敢有丝毫停顿,右掌向王雪背后急伸,去找她大椎穴所在。王雪心头大惊,暗叫:“不好,这恶人要活捉我!”心想恶人帮只怕要比姚家山上那伙吸血怪魔更加没有人性,若是不慎被他们活捉,能痛痛快快的去死只怕也是奢侈之事,左手急忙运出全劲,疾向动恶面门打去。动恶知王雪拳力了得,不敢停留片刻,忙向后退开。便在此时,闪恶已欺到王雪背后,在她背上无声无息地拍了一掌。王雪背心一痛,一招“回龙拳”向后打回,闪恶却早已跳开。 王雪正要运劲抢攻,忽觉背心奇痛,原来闪恶适才一掌已伤到心脉,当此情形倘若再强行运气相斗,气息随时要闭住昏倒。王雪不敢再冒然动手,心想:“今日之耻我只有日后在报仇了。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个姑娘家,二十年也不算晚。”想起动恶适才骗自己说灵恶已到,引得自己回头去看,险些死在他的鬼头镖下,心想我也用此法骗你一骗,当下哈哈一笑,指着动恶身后叫道:“刘师兄你来啦!”生怕动恶等人不信,又说道:“师兄,你替我挡住那个闪恶便好,这个动恶让小妹我亲自来料理!”这等诱敌骗术是恶人帮常用,动恶闪恶原本不易上当,但一来王雪装得极像,二来恶人帮上下对刘岳却是心存极大芥蒂,众人一听王雪所说,纷纷转头张望。 在场众人当中,以动恶反应最快,转头不见有人,立知上当,急忙将头转回,却见王雪已走到江边,一只脚已踏上那条客船。动恶叫道:“打不过想逃走吗?”纵身向王雪扑去。王雪随手抓起船上一条小板凳向动恶掷去,将他挡回堤岸。闪恶身形一晃,站到王雪身边,他见机不如动恶,在动恶纵跃之时还在到处寻找刘岳身影,但他轻身功夫却在动恶之上,动恶不及落回,他已快步抢到船上。 王雪心想只要与闪恶纠缠片刻,恶人帮众便会趁机将船截下,到时再要骗他们回头去找刘岳那可是千难万难,她虽生于江南水乡,但自幼便离家远行,于船上之事全然陌生,此刻情势危机,也顾不了太多,忙拾起船桨,学着船夫摇桨的姿势在江上拼命划了一下,那客船登时漂出数尺。王雪心头一喜,暗想:“好船,真买我王雪面子!”闪恶一声轻笑,抬腿向王雪右腹踢去。王雪怕众敌追上,急于划船逃命,此刻顾不得理会闪恶,拼着受他三拳两脚的,也要尽快驶船远离,双手紧握船桨,运出全数力道又拼命划了几下,右肋忽然剧痛,小腹已被踢中。闪恶见王雪竟丝毫不出手抵御自己的招式,一怔之下已明其意,心想眼下正是将她活捉的良机,伸手向她大椎穴拿去。这是人身要穴,一旦受制便如案上活鱼一般任人宰割。王雪此时已将小船划出三十余尺,料想动恶多半跳不上来,忙转身挥出船桨,击向闪恶胸口,忽觉双臂灌了铅似的沉重,这一招软弱无力。原来她适才急于逃命,上船划桨之时毫无顾忌的使了全劲,当时还不觉得怎样,这时出招方觉浑身乏力。 闪恶见王雪这一击力道全无,知她体力所剩无几,夹手挡住王雪船桨,笑道:“怎么,臭丫头,没力气了吗?”见王雪不答,又道:“有种你便将整条船只打翻,不然休想甩脱我。”话音一落,船身忽然一斜,险些翻倒。闪恶一头栽到水中,急喝了两大口江水,忙将头探出水面,大声咳嗽几声,骂道:“臭丫头,你真的要将船弄翻呀?” (本章完) 六十九、发现天良 王雪见船身忽然一斜,也是吃了一惊,幸而她身体甚轻,手中又握有船桨,落水之时急忙用船桨顶住船缘,这才幸免跌落江中。原来她适才划船之时使的全是蛮力,那船受她大力推送,在江中转着圈子漂动,当王雪撤桨相斗闪恶,那船失了桨力登时停住,向一旁急仄,将船上众物带的一晃,王雪闪恶二人又是全站在船身左面,船身左沉右轻,歪斜的更加厉害,这才将闪恶轻易晃如水中,这倒并非王雪有意为之。 王雪适才急于划船逃命,连船身是旋转着漂走的也全然不知,更加不会猜到船身为何会忽然摇晃,当下也无暇细加琢磨,只当是江中龙王发慈心来帮忙了,见闪恶向船边游来,抄起船桨便向他脑袋砸去。闪恶忙将头低入水中,不敢再向船只游近。 动恶见王雪逃走,心头大急,见她所乘小船虽已划出极远,但自己拼尽全力,未必便不能跳到船上,双腿使劲一弯,大叫一声,看准江中船身位置,运出全劲猛地一跳。只见他身子蹭的飞起,向着船只方向急坠。王雪惊叫道:“不好!”拼力划桨。只划得几下,扑通一声,动恶掉入江中。 动恶落水之处离小船已不及三尺,身子向前一游,左手伸出,已抓住船边。他刚将上半身爬到船上,忽见王雪手握船桨冷眼瞧着自己,随时便要会桨拍下。动恶心头一凛,惊道:“你别打我,别打我!”急忙撒手跳回水中,向一旁游开。 王雪心道:“算你逃得快,不然我这一桨非将你打得脑浆迸裂。”忙划船向江心驶去。 岸上众手下见动闪两恶接连入水,哪里还敢再与王雪为难,何况她已开船走远,再想划船追赶也已不及。 王雪从未开过船,将一条小客船划得东漂西荡,又划了片刻,小船仍在江中打转,迟迟到不了岸边,幸而恶人帮没趁机追赶,不然她身在江中又掌控不住船身,便是想逃也无处可逃。 王雪见恶人帮并未追来,倒也不急着上岸,将左手放入水中,将手上伤口洗净,又在船头找到一件粗布大衣,撕下两条布条包在伤处。 忽听船尾甲板上木板响动,似是有人悄悄走动。王雪心头一凛,急忙转身,只见一人站在船尾甲板上,贴着船舱悄悄看着自己,那人被两条破旧大衣包裹的甚是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不清本来面貌,又见那人所穿的是麻布旧衫之类的破衣,显是江上打鱼载客的水手。那人见发觉自己行迹,急忙走入船舱。王雪见那人并非恶人帮之人,这才稍稍放心,心想:“这人必是这条小船的主人,他适才瞧见我与恶人帮众相斗,只道我是什么凶残的女魔头,这才躲进船舱不敢出来。哎呀,我也当真糊涂,甩掉动恶之后便松懈下来,也不知查看一下船上是否尚有旁人,倘若这人是动恶事先埋伏好的强援,这时我哪里还有命在?”走到船舱门口高声叫道:“船家别怕,我是好女孩,真的不是女魔头。”等了片刻,见舱内无人应答,又道:“我不会划船,你能帮忙将我送到对岸去吗?我不会短你船钱的。”舱内的那船夫仍是不答话。 王雪等了良久听不到舱内有何动静,心中渐渐起疑,心想:“适才动武之时,我在动恶闪恶手下接连吃亏,任谁都能瞧出我是被欺负的那个,而不是主动惹事之人。恶人帮的人个个凶神恶煞,合力围攻我一个柔弱的俊美少女,便是傻子也该看的出来我是好人,这船夫若非心里有鬼,怎么会一见我便逃进船舱?” 她连日来不断受恶人帮追杀,不免处处多疑,见舱内之人迟迟不答自己问话,便想试他一试,于是粗着嗓音喝道:“你以为躲在里面便能相安无事吗?哼,再不出来跪地求饶,我将你打晕了丢到江里喂鱼!”这一招果然奏效,那舱门霍得一下大开,那水手一下扑到地下,颤声道:“大姐饶命啊,大姐饶命啊!”王雪从未被人叫过大姐,忽然听来不觉有趣,笑道:“大姐我是好人,怎么会杀你?我见你一直不答我话,这才有些气恼,说要将你丢江里喂鱼,不过是一句气话,我不是真要害你,你别往心里去。”伸手将那水手扶起。那水手起身之时披在背上的大衣掉落,露出本来面目。王雪一见险些喊出声来,原来那水手便是之前欺诈自己银两的那狂傲船夫,再细瞧这条小船,原来便是自己之前上过的那条客船,只是适才急于从众恶手中逃命,心里惊慌,上船之后不及细看,这才没能认出。 那船夫适才藏在船中悄悄看王雪与动恶等人相斗,见王雪招式精妙内力奇高,知自己决计斗她不过,这时只怕她发起脾气来真的将自己丢到江中,不等王雪发作,急忙跪地哭道:“大姐,大姐,都是我不好,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无礼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计较。您刚刚可说过您是好人,不是女魔头,您不会杀我!您还说不会短我船钱,也不会为难我的,这船钱我不要了,您放过小人一马,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下有……”想到自己膝下无子,后一句下有三岁小儿便说不出口。 王雪见到这船夫,以为又得和他争斗吵闹一番,现下见他出口求饶,心想如此了事倒也痛快,听船夫不再说下去,随口问道:“你下有什么,接着说呀?”那船夫道:“这,下有,小人下有……小人,唉,小人只上有八十岁老母,下面什么也没有,小人可还没娶亲呢,大姐您高抬贵手别杀小人啊!” 王雪听他说“上有八十岁老母”几字,胸中忽然一热,心想:“不知我妈妈离我隐居之时,可否想过自己七老八十那天,需要儿女在床边侍候?妈妈,妈妈啊!” 那船夫见王雪面露愁伤神色,似是要掉眼泪,还道她是想起适才那五钱银子之事心中委屈,哪里能想到她是思念母亲?忙从口袋里抓出几钱碎银子,双手高高托起,说道:“小人只这些银两,大姐肯放过小人一命,小人愿将所有家当尽数奉上!” 王雪见那船夫如此惊怕自己,同情之心大起,心想他今日已吃过苦头,以后该不敢再坑蒙拐骗了,于是说道:“你坦言自己无后,倒也诚实,我说过不杀你便不会杀你,你起来吧。你手里那几钱银子也收好留着养母亲吧,我不要。”那船夫忙收钱道谢,却怕王雪说的是反话,不敢站起,心想:“你武功高出我太多,我却得罪过你,我虽已跪地相求,只怕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哼,你适才动武消耗的体力太多,这时未必打得过我,你若是胆敢逞凶,瞧我怎么收拾你这臭丫头。”却见王雪递过船桨,说道:“你帮忙划船。武功上是我胜你一筹,这划船神技,你胜了我十筹。”那船夫听王雪如此说,便知她当真不记仇,起身接过船桨,陪笑道:“这都是熟能生巧之事,大姐您日后多加练习,船划得也一定比小人要好。”王雪说道:“我叫王雪,别叫大姐大姐的叫我了,怪难听的。你叫什么名字?”那船夫说道:“小人赵成,大姐叫我……哦不对不对,王雪你叫我成子便可,街坊都这样叫。”说着走到甲板开船去了。 王雪与动恶等人相斗多时,早已倦的厉害,只是在赵成面前强自忍耐,这时赵成走到甲板,她便走入船舱,找到一块空处躺下歇息。 赵成虽得王雪原宥,但他半生阛阓,心机颇重,只怕王雪养好精神,上岸之后立时翻脸,心想我得想个法子要她成我的情才是,临到岸边之时大声叫道:“王雪姑娘,你是跳到我这条船上才甩开追敌的,如此说来我也算是你的救命之人了,哈哈,哈哈。”王雪虽在江湖上游历已久,但她生性忠厚,全没想过赵成这话用意,翻了个身,随口答道:“若不是你与我纠缠那么久,动恶他们也追不到码头,如此说来你该是我的仇人才是。”赵成自讨个没趣,但想这话却也有理,一时不易辩解,只得干笑几声,老实划船。 赵成将船开出数十里,在一个人烟繁华的码头停下。王雪下了船,从怀中摸出三钱银子,说道:“我不懂船场行情,不知该付你多少钱合适,三钱银子想来差不多够了。”赵成搓手嘿嘿笑着,不敢伸手借钱,只怕王雪说的是客套之言,倘若自己一个应对不善,非但得不到钱还会反遭一顿毒打。王雪将钱塞在赵成手中,说道:“我在江湖上到处奔走,也没个营生的手艺,老实说,我手里也没有更多的钱付你。”赵成听王雪如此说,便知她是真要付钱,心头一喜,笑道:“三钱银子够了,三钱银子足够了,其实,其实……哈哈,其实我本该请你去前面来客酒楼坐坐,可是我赶着回去为老母做饭,只得告辞了。”他本想说其实二钱银子便已足够,生怕王雪将余下的一钱讨回,便硬生生的改了口。王雪说道:“你家中有事,便请尽快赶回,我也要走了。我们就此别过。”说着作了一揖,向他嘻嘻一笑,又办了个鬼脸,这才上岸走去。 赵成瞧着王雪背影,忽然间发现天良,总觉如此与她一个善良女孩耍心眼实是禽兽不如的行径,上岸拦在王雪面前叫道:“王雪姑娘慢走。”王雪问道:“怎么?”赵成指着前面大路说道:“你沿着此路走到头左拐,穿过树林后一路直走,不出一月便到江南边境。”王雪拱手说道:“多谢你啦!”赵成从口袋里掏出一钱银子塞在王雪手里,说道:“船家载客,每趟只收二钱银子。”不等王雪有所反应,快步走回船中,划船远离了。 王雪依着赵成所说,沿着大路行走。她本想连夜赶路尽快回家,但这条街上实在繁华,街边到处是卖糖果甜点之类的小贩;右首边街头围满了人,拍手叫嚷声不绝,原来是在看一家玩杂耍卖艺的江湖戏班,便是勃子镇最繁荣的街市也绝无这般热闹,王雪心想:“我在此处找家客栈歇一晚上,顺便在街上逛逛,明日再走也无不可。” 正要去找客栈,一人忽然从身后走过,左肩与王雪右身相撞,险些将她撞倒。王雪登时怒火填胸,随即想到街上到处是游人百姓,摩肩接踵的偶有相撞原也寻常,如此一想心情登和,再去瞧那相撞之人,只见这人穿着粗布黑背心,身材极是高大强壮,背影依稀有些眼熟,却瞧不见他正面容貌。 王雪见这人两步走到街角,也不再理会,忽见这人猛一转身,一把抓过街边小贩的一袋糖饼,向右街疾走。那小贩一呆,喝道:“喂,你干什么!”见那人走远,忙拔腿追赶,大声叫道:“抢东西啦!有人抢东西!”街上登时大乱,有人怕受殃及向街边避让,有人好事急着凑过去瞧热闹,也有人侠义心肠帮忙围堵那抢劫之人。那强壮之人抢了东西竟不急于逃走,但他人高腿长,寻常一步顶得上常人两三步,快走起来那小贩追赶却也不易。 王雪急忙追去查看,但街上乱成一团,追赶起来着实不易。王雪展开轻功,跳到一处房上,踩着房檐疾追,片刻便已越过那抢劫之人,站在他前面的瓦房上。王雪这时才瞧清此人相貌,原来此人竟是在干海渔村遇见过的强敌李察。王雪记得当日离村时曾听李大实言道,马俊学会联手他的师兄弟们料理李察,不想李察竟然在此出现,心中好生疑惑,只怕马俊学、周小童、李大实、张佳宋峰岩等人已尽遭毒手。 那小贩这时已追上李察,一把攥住李察腹前衣服,叫道:“傻大个逃得倒快,将糖饼还我!”李察怒目瞧着他,却不答话。那小贩又道:“你若想出钱来买,此刻也不算迟,我可以算你便宜些。倘若你是肚中饥饿,所以才出此下策偷别人东西,那我送你两张饼吃却也无妨。” 王雪在房檐上将这小贩的两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小贩倒是个大好人。”却见李察右手向旁一伸,从卖瓷瓶花盆的摊子上顺手抓起一个陶瓷花盆,在那小贩脑上一砸,花盆登时碎成数块。那小贩啊呀一声惨嚎,一头栽到地下,鲜血溅的满脸都是。这一下猝然生变,围观众人齐声高呼,纷纷聚到小贩身旁,却尽量离李察远些。那卖瓷瓶的商贩见李察如此凶狠蛮横,虽见花盆碎裂,却也不敢向他出口讨要索赔。 王雪一声轻呼,纵跃而下,叫道:“李察,你看我是谁!”见李察随手又抓来一件较大的瓷器,高高举起,便要向人群砸去。王雪只怕这一来又有人要头破血流,心头大惊,一时口不择言,急道:“你阿姐姐来啦!”李察听到“阿姐姐”三字,身子一颤,转身瞧去,却见身后一个小小女孩是数月前交过手的王雪,哪里有阿姐姐的身影?李察想到姐姐,心中一痛,又想姐姐谢世已十余年,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忽然还阳,自己竟被她一个小女孩如此轻易的骗回了头,那可真是丢脸,心头不由得怒起,见王雪竟拿自己姐姐来撒谎说笑,心头更是大怒,大叫道:“我杀了你!”将手中的大瓷器用力向王雪掷去。 王雪见瓷盆掷到,第一个想法便是要向旁边跳开,脚下一动,忽然心想:“我身后尚有不少围观之人,我若是避开,身后众人怕是要受伤了。”左手微微伸出,掌上运出刘岳所授的绵手功夫,要将瓷器接住。她当日与刘岳、哥哥王力强等人,与梓扬和明卡使徒相斗,曾亲眼目睹刘岳使出绵手,将王力强运出全力掷来的捆绑步子怡的一根木柱稳稳接住,心想:“李察功力再高,难道还能高过我哥哥?这瓷瓶再重,难道也能重过捆缚步子怡的那根木柱?我运出绵手功夫接住瓷瓶,想来应当不难。”她犹豫思索之事甚多,却也只在片刻之间,但李察掷出的瓷盆,飞将过来也只是瞬息之事。王雪见瓷盆飞来,忙运出绵手去拿瓷瓶,蓦地里只见身旁一人击来一掌,将那瓷瓶击落在脚前地上,只见那瓷瓶晃了数圈,轻轻滚落到街边角落里。 王雪一凛,心想:“此人好强的掌力!”要知以掌力击碎瓷瓶,在习武之人眼中原本不是难事,但李察膂力奇大,此人能将他掷来的瓷瓶一击而不碎,这等功力确是非同小可。王雪细瞧这人相貌,见这人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文士打扮。 这男子脚尖在地轻轻一踮,身子倏地窜出,转眼已欺到李察身前。李察见机也快,当即抬起左拳,向那人面门打去。那人右袖一挥,甩开李察左拳,身子向上疾跃,踩在李察双肩。李察双手向上猛伸,去抓那人双脚。那人见李察抓到,向李察身后跃下,右掌在李察背心一拍,身子顺势向旁跳开。 围观的百姓齐声叫好。众人以前从未见过李察,也从未见过那中年文,但李察偷盗伤人,自是失道寡助。 李察急忙转身,要发拳再攻。忽听身旁一声喝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从旁纵跃而来,抬腿在李察头顶一踏,站到那中年文士身旁。那女子身着一身洁白素衣,与那文士衣着相似,二人显是一路。 只听那女子笑道:“大师哥,你的轻功总是胜我一筹,我从桥县一路赶来,本来应当先你一步到此,不想却慢了你片刻。”那文士微微一笑,说道:“自家兄妹,还在乎什么孰强孰弱?大敌当前,我们尽快将此贼料理了。”那女子嘻嘻一笑,说道:“将这奸贼除去之后,你得陪我在这里逛上三天,不然我非但不助你锄奸,反而相助这奸贼一起收拾你!哈哈,哈哈!”那文士说道:“我们都已经是这把年纪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他说出口的是斥责之言,神色间却满是疼爱之色。那女子叫道:“什么这把年纪那把年纪的?我们也不过是而立之年,还不算很老嘛。你到底答不答允我,痛快答复一句。”那文士颔首微笑,说道:“我答允你便是。”那女子嘿嘿憨笑,似是开心之极,说道:“你可不许骗我啊!”那中年文士笑道:“大师兄几时骗过你了?” 李察听这二人相谈甚欢,竟是全没将自己当一回事,似乎击毙自己只是举手之事,心头不由得火起,大声骂道:“两个畜生都去死!”顺手搬起一条长椅,向那二人掷去。 (本章完) 七十、大闹街头 那二人同时跃起,分别击出一掌,将那长椅啪的击成碎片。那文士喝道:“好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逞凶?”李察叫道:“你们追了我几十里,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今日爷爷我也不逃了,我们痛痛快快来做个了断!”回头抓起一个馄饨摊上的馄饨架子,向那女子掷去。那女子轻轻跃起,脚尖在馄饨架上一踮,身子噌地飞出,右腿向李察太阳穴踢去。王雪暗暗喝了一声好,心想:“她这手轻功可实在好看!”只见李察大喝一声,左拳击出,与那女子踢来的一腿相抵。李察甚是精壮,寻常出拳比常人踢腿更加有力,这一拳他又是使了全力。那女子登时被李察击回,身子猛地向后疾退十余尺,落地之时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那文士脸上变色,低声道:“铁人功果然了得。”李察满脸涨怒之色,吼道:“你既然知道我有此技,还敢追踪挑衅,看来今日当真容你不得!”向右首墙边那摆摊卖水盆木桶的地摊走去。摆摊那小贩急道:“喂,喂,你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要明抢吗?”李察随手将他推倒,左手抓起一个木桶向那文士掷去。那文士身子微晃,避了开去,猛听身后啊呀一声惨嚎,原来自己虽然避了开去,但那木桶余力未衰,却将身后之人砸倒。眼见李察又抓起一个木桶,那文士喝道:“这里行人太多,我施展不开拳脚,是英雄好汉的,便随我去东边草地上再打。”李察冷笑道:“什么英雄好汉不英雄好汉的,我偏要在这里打,一街无良的衣冠野兽,谁来理会他们死活!”又抓起一张木椅,向那文士猛掷过去。那文士大惊,急叫道:“无关百姓快快离开,免得受到牵累……”他话未说完,木椅已掷到面前。那文士只怕自己向旁趋避,身后未及撤离的无辜百姓再受波及,当即抬起双臂捂住头脸,将尽数内功运至臂上。猛听啪的一声,木椅在那文士身上碎成数块,将那文士双臂打的连连发麻动弹不得。李察的铁人功何等凶残,那文士受到木椅一击竟然站立不倒,这等功力已是十分高强,王雪忍不住轻声赞道:“好内功!” 那文士又叫道:“无关的百姓都走的远些,小心他投掷碗盆桌椅!”岂知街上众百姓见有热闹可瞧,谁也不愿离开,听那文士呼喝,有的也只慢吞吞地向后挪了一小步,多数人仍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文士见众人无动于衷,暗骂他们心地凉薄,眼见自己为他们拼命,却连退出几步也不肯。 那女子喝道:“李察你别太猖狂!”右掌刺出,向李察疾奔。李察吼道:“来得好!”将一张大木桌扛在肩上,向那女子掷去。那女子见木桌掷到,心知仅凭自己之能,决计抵挡不住,忙向右侧避让开来。蓦地里眼角余光一瞥,见左首后方立着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女,又见那少女面色白净身材娇小,心想这木桌掷力何止百斤,打在这小女孩身上,岂不令她命丧当场?她本来已经向旁避开,这时忙纵身跃过去,挥手抓住木桌一条腿,要将木桌拽开,心中明知此举荒唐之极,绝不可能将木椅硬生生拽住,却也只得全力为之。 那少女正是王雪。王雪见木桌掷来,双手当即运出绵手功夫,抵在桌面之上,哪知李察掷力惊人,那木桌径直而来,力道丝毫不减。王雪展开轻功,随着木桌来势向疾退,双手仍是抵住桌面。眼见退到墙边,王雪一声轻呼,双臂向旁一甩,正是“四两拨千斤”的上成武功要诀。只见那木桌随着王雪的一甩劲力呼地向砸在墙边,砸掉好几块石砖,那木桌早已粉碎。 那文士和那女子见这小小女孩竟有如此功力,不禁大吃一惊。围观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连叫好称赞也忘在脑后。 王雪上前走出两步,叫道:“李察,你瞧我是谁?”李察见到王雪,心头微感诧异,说道:“又是你这小丫头!你也来与我为难了?”王雪说道:“当日在甘海村海边,我险些死在你手里,不过后来,我师兄也将你打得死多活少,算来也是为我报了仇,从前之事我们一笔勾销。你若答应我以后不再为恶,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从此谁也别再难为谁,也许我们将来还能做朋友,你说如此可好?”那文士摇头叹道:“真是个天真的傻丫头,说的尽是孩子话。李察丧尽天良,做下不少恶事,怎么能凭一句话便了却旧账?” 李察哈哈大笑,说道:“你说我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是个十足的歹人?哈哈,江湖生涯本就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又怎么能算是伤天害理?我反倒觉得你们乐善好施才是伤天害理之行径呢!”那女子喝道:“胡说八道,你这人当真是不可理喻!”李察不理她,对王雪又道:“我明着告诉你,我李察只要在世一天,便要处处为恶。我要惩罚世人,替我阿姐姐讨回公道。你别指望哪一天我会去做什么乐善好施替天行道之事!”说到后一句话时,已是咬牙切齿,叹了口气,又道:“你还痴心妄想的说放我一条生路将来做朋友?哈,笨丫头,你以为今日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吗?”王雪喝道:“你真是不知好歹!光天化日的,你以为这里还由得你逞凶吗?”李察说道:“我杀人向来随心所欲,可从来没理会过是不是白天黑夜。” 那女子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你先杀我好啦!”右掌急挥,向李察猛击过去。李察左拳猛地击出,去打那女子右肋。那女子掌到中途腰身急扭,闪到李察身后,双掌连拍,在李察背上猛击数下。她这一套连掌使了生平之力,满拟李察即便没有筋断骨折,也该痛极昏厥,哪知李察好端端的站在当地,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那女子吃了一惊,暗想:“铁人功果真厉害!”脚尖在李察右肩一踏,向后疾跃。李察左手伸出,一把拿住那女子右脚,将她高高举起,便要摔到地上。那文士一声惊叫,飞步赶去救援,他距李察三十余步,眼见相救不及。猛然间一个牌状物急飞而至,正中李察左臂曲池穴。李察左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放开那女子右脚。那女子趁机跳开。李察大怒,厉声喝道:“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却见一物掉落到自己脚面,定睛一去,原来适才偷袭自己的暗器是一枚似金非金的笏板一样的饰物。 王雪上前一步,嘻嘻笑道:“李察,我的兵刃怎么样,打在身上很疼吗?”李察哼了一声,将令牌拾起,双手握住,用力掰去。王雪一见大骇,李察膂力何等惊人,这一掰便是铁打的刀枪也得断成两截,急忙向李察奔去,要以哈巴术中的夺刃功夫抢回令牌。却见李察满面通红呜呜低吼,双手紧握令牌抖个不停,显是已用上全劲。但那令牌却在李察手上一动不动,不见丝毫弯曲。 这一下固然大出李察和那中年文士和那女子的意料,王雪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原来那令牌看似通体漆黑毫不起眼,其实是用北岭特长的领主金兑上北岭四大名将的玄铁符节打造数月而成,莫说是以人力硬掰,便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刃也难以将之击断。 王雪跃到李察面前,右指直取李察双目。李察只得放脱令牌去挡王雪右指。王雪左手趁势翻上,在李察右手痳筋处一捏。李察右手一麻,向后退开。王雪一把将令牌夺回,向后疾跃十余步,防李察惊怒之余忽施反击。那文士和那女子齐声赞道:“好功夫!”王雪将令牌举起,迎着日光仔细查看,见那令牌仍旧笔直,没有分毫弯曲,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现出笑意,将令牌放到面颊上蹭了几下,得意道:“好宝贝!” 李察冷眼瞧着王雪,低声道:“臭丫头,多月不见,你的功夫大进了啊!”王雪微笑道:“有吗,我倒是没觉得。”但想自己屡逢奇遇,武功真的大进也未可知。 李察见王雪等三敌均非庸手,以三敌一自己绝讨不了好处,沉着脸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的头颅砍下来祭奠我阿姐姐!”说罢转身便走。那文士喝道:“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一个闪身欺到李察面前。李察右拳急挥,向那文书胸口甩去。那文士双掌齐出,挡下李察一拳,右腿随即向李察腰间猛踢。李察左腿一抬,向前横踢,拼着中那文士一脚也要将他重伤。那文士心念急转:“我的内功不如他,如此蛮打我势需吃亏!”急忙向后跳开。那女子与王雪一左一右攻上。王雪虽知令牌坚固,不会被李察折断,却也不敢再将令牌拿出来使用,当下使开王家拳术,空手而上。李察高大健硕,由外而内的练就了一身不弱功力,但小巧腾挪矫捷之术却连寻常不会武功之人尚且不及,见王雪攻来,心知若被她纠缠住,那文士势必与那女子联攻,届时哪里还有命在?忽见那女子身后远处站着一个怀抱幼儿的妇女,忙抓起一个大水桶向那妇女掷去。那妇女见水桶掷来,只吓得双腿发颤哇哇大叫,惊慌之中连低头躲闪也忘却了。王雪惊叫道:“休想滥杀无辜!”从怀中急掏三枚令牌,向那水桶掷去。令牌远比水桶细小,掷出时也远快于水桶。只见那三枚令牌先后击在桶壁之上,将那水桶打得疾晃,偏离了原来方位。李察趁王雪转身救援之际,双拳连击,将那女子打退,随即转身向身后小街逃去,转过一条街角不见了影踪。那文士大声怒喝,与那女子发足追赶,二人心中均想以李察身材之高大,混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他轻功不佳,此番追赶或许能将他捉住也说不定。 王雪走到那抱着幼儿的妇女身旁,将令牌拾回。那妇女兀自心惊肉跳,见李察退去,便皱眉对王雪叫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练家子,一个个自以为了不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喜欢打打杀杀。”王雪一听大怒,心想:“我救了你们娘俩性命,你怎么反倒责怪起我来了?何况若不是你好事,偏要走过来瞧热闹,李察的水桶也掷不到你头上!”若在一年以前,王雪必然大叫大嚷的去与这妇女争吵,但这几个月来她受到过不少挫折委屈着实不少,已磨练得颇为内敛,当即哈哈一笑,向那妇女拱手致歉,说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多管闲事救你母女性命,你被水桶砸死,与我何干?”那妇女怀中抱着的其实是个男婴,但婴儿幼小尚未生出头发,王雪一时哪里能瞧清男女,她与母亲相依惯了,一见抱孩妇女便随口道是母女。那女子骂道:“小小丫头一张嘴却如此狠毒。哼,我母子俩没练过武功,你厉害,你有出息,将我们活活打死好了。”指着王雪大声向周围人大叫道:“她练过功夫,她能打,我们娘俩活该被她打死!你们快来看……”王雪怒极,心想:“你这女人当真不可理喻!”大叫道:“你以为我不敢将你活活打死吗?”挥起拳头便要向那妇女打去。那妇女嘴上说的强硬,其实也真怕王雪动武,她自己尚且爱惜性命,何况自己一死了事,幼小孩儿却无人照顾,见王雪抬起拳头,惊呼一声转身便逃。 她若是不逃,王雪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适才挥拳其实只是吓那妇女一下,毕竟不便当真动手伤人。王雪见那妇女逃开,当下也不追赶,冷笑道:“我以为你当真不怕死呢!” 那文士和女子这时已慢慢走回,王雪见二人一副垂头丧气的神色便知他二人未能将李察追上。那文士走到王雪身前,笑眯眯的问道:“小女孩,你的功夫很好,是谁传你的拳法擒拿法?”王雪心想:“你眼力倒是不错,能瞧出我对付李察的招法。”她不知这人是何身份,不敢直言相告,于是说道:“我的拳法是我父母传授的,我的擒拿法是我师兄教我的。”这两句话说的甚是滑头,既将师承如实奉告,又偏偏不让他知道师承来历。那女子哈哈一笑,说道:“小丫头真是冰雪聪明。”说着在王雪肩上轻轻一拍。那文士知王雪是有意隐瞒师承,也不以为忤,笑问:“适才那个奸贼,你知道他的姓名和武功,那么他与你也是相识了?”这一节王雪不必欺瞒,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们……应该算是,嗯……相识。”那女子轻轻推了那文士一把,笑道:“师哥,瞧你吓坏这女孩了。”那文士轻轻一笑,说道:“你便是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王雪。对不对?” 王雪一怔,心道:“你果然厉害,竟然能猜到我的姓名。”随即心想:“你会猜到我的姓名,无疑是因为瞧见了我适才所使的武功。”她适才见那文士和那女子的武功路数便觉有些眼熟,待那文士猜到自己姓名,心念一动,脱口说道:“两位是文函大师兄和秦丹师姐吗?”那文士与那女子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仰天大笑。那文士说道:“小姑娘好眼力,我便是文函。” 原来王雪适才瞧此二人身法,虽觉眼熟,却一直想不出曾在何处见过,待李察逃走、那文士猜到自己姓名,才忽然想到他二人的轻功步法虚虚实实如同鬼魅,与马俊学所习的轻功显是一类。王雪当日曾听马俊学言道,他是断魂派门下弟子,门中排行第三。马俊学的同辈之中,便只有一个女子,是最晚入门的小师妹,叫做秦丹,是以王雪一想明白那女子的武功路数,便可猜到她的姓名。秦丹是带艺投师,比马俊学还要年长几岁,但按照入门先后,她仍算是师妹,排在众人之后。此事王雪原本熟知,也不以为忤,马妍梅便是一例,她比吴天年长,只因入门较晚,只能排在吴天之后。王雪猜中那文士姓名,便真的只是胡乱猜测,并无什么想法依据,她知断魂派上代何掌教谢世以后,大师兄文函继任掌门之职,适才听那女子称呼那文士为师兄,便随口瞎猜,却没想到一猜即中。 文函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到前面酒馆里坐坐。”一见如故的牵着王雪的手便走。三人来到转过两条街,就近找了家小酒馆坐下。文函要了两壶酒,四个馒头和几个精致小菜。王雪也不客气,抓起馒头便吃。文函说道:“我适才瞧你相斗李察时的招数,既有凶狠的拳法,也有凌厉的擒拿卸骨之术,我当年与刘岳拆招,他所使的擒拿之术与你的手法极为相似。我听马师弟言道,刘岳近年来收了一位拳术内劲俱不弱的师妹叫做王雪,于是便猜到是你。”王雪既然猜中文函姓名,自然也知文函是如何猜到自己姓名,文函此言其实是说与秦丹听的,要她明白事情原委。 文函说道:“马师弟那日收到一封小童写的急信,看过信后他又急又怒,在房中破口大骂,当晚便要收拾包裹回渔村。他在路上向我们解释了信中内容和李察之事,我知事情严重,忙召来几位师弟共同前往渔村相助马师弟。”王雪心想:“马俊学狂妄自傲,总以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这次他不与李察单挑,反而愿与师兄弟们联手对敌,这倒是稀事一件。也算他有自知之明,不然李察还不得将他活活打死?马俊学平日里总说什么我出道以来只败过一次,若是让李察收拾他一番,让他再败一次倒也有趣,哈哈。”她向来不喜马俊学,与李察又无甚仇怨,心想让李察出手教训一下马俊学,教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也好。只听文函续道:“那日我们在村北与李察较量过一次,李察的外家功夫倒还真是了得,我们过于托大,一出手便被他打伤了两人。”王雪喜道:“马俊学受伤了?”文函说道:“受伤的二人是宋峰岩和秦师妹,好在都是皮外之伤,并无大碍。”秦丹忍不住插嘴道:“是我小瞧他了,下次再见面,瞧我怎么对付他!” (本章完) 七十一、云雷镇中 只听文函说道:“后来我们凝神接战,仰仗人多,终于将战局拉平,后来渐渐占到上峰。那李察纵然神勇,终是敌不过我们人多势众。李察大椎穴中了马俊学一掌,他大骂一声,转身逃走了。我们一路追赶,一直追到南山镇,后来在南山镇将他追丢了。唉,李察轻功虽然不快,但长力甚好,他练铁人功,身体又较常人精壮。我们这边人多,轻功也是有高有低,一齐追赶反而不易,我知李察武功了得,又不敢孤身追敌,终于被他逃了。”说罢,饮了两杯酒,吃了几筷子菜。 王雪听他说此番追杀李察是众人同行,但眼下却只见到他二人,马俊学等人却并未见到,见他不再说下去,问道:“马师兄没有同来吗?”文函正自饮酒吃菜,一时不便开口出言,只轻轻点了点头。秦丹说道:“我们失了李察踪迹,只得分头去找。马师兄和李大实他们往南山镇后面的山村去了,王师哥和贾师哥向西去了,这次来到这里的,便只有大师兄和我了。今日多谢你相助我们,不然我兄妹二人还真无胜他的把握。若是马师兄在这里就好了,马师兄虽比不过大师兄的内功精纯,但马师兄招式凶狠,而大师兄出手文雅,由马师兄来斗李察,李察多半便逃脱不掉了。” 王雪听秦丹出口称赞马俊学,心中老大不乐意,心想:“马俊学心高气傲瞧不起人也还罢了,可他生性乖戾不顾别人感受,出手即是杀招,手段只怕比李察还残忍,这等人也值得称赞?”忽然又想:“马俊学与李察同是凶残之人,但一个堂堂正正、嫉恶如仇,一个却心胸狭隘,无时无刻不想要杀人害人,是以他二人一个受人爱戴,一个却遭人唾骂。看来行走江湖,品行端正才是第一,武功与否却是末节。”只听文函续道:“我和王威虽是马俊学师兄,但马俊学天资聪颖又比我们能吃苦,他的武功现今已不在我之下。此番若有马师弟同行,我们四人联手,李察多半逃脱不掉。”说罢又饮了两杯酒。 文函秦丹急于追踪李察下落,用过饭后便起身向王雪辞行。文函说道:“李察的个性仿佛中了毒一般,对每一个活的安稳幸福之人都恨到极处。倘若他能弃恶从善,我们倒也不必非置他于死地,可是他这样的性儿,哪里肯听旁人劝解?此人在世上多活一日,便不知会残害多少人。王雪,下次再见到他,你不必与他婆婆妈妈,直接将他毙了便是。”王雪沉吟不答,虽觉此话有理,但她小女孩心肠软,终是不愿下杀手害人,何况李察是何等身手,哪里是她能轻易击毙的?文函见王雪神色,沉着脸又道:“假使你今日手下留情放过李察,李察必定再去加害旁人,倘若现下他已残杀三个无辜百姓,那么要说这三条人命算在你的头上只怕也不为过。这三人既可说是被李察所杀,亦可说是被你所杀。” 王雪心头一震,心想李察残害无辜便如吃饭喝酒一般不放在心上,到此刻只怕已害了不止三人,喃喃的道:“我杀了三人,我杀了三人!”文函见王雪面如土色,才知自己将话说的重了,忙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必在意。但你下次见到李察,可不要再与他说什么不再为恶成为朋友之言了,他即便当面答应你了,背地里也必会杀人害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从善?你也不要再有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了。有的时候,除掉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也是一种善良。” 此番言论直将王雪说的如堕五里雾中,她活了十多年,现下还是头一次听说杀人也是善事,但想凭着李察的功夫,自己哪有伤他的本事,何况天下哪有如此凑巧之事,下次偏偏便会与李察相遇?当下也不往深处想,只向文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文函秦丹向王雪作揖辞别,向东而行。王雪本想在镇上多玩几天在南下回家,经此一事之后也不愿在镇子上多耽搁了,当即起身南下。 王雪行出数里,果然便见一大片树林,赵成倒是指对了路。王雪穿过树林,沿着大路继而南行,不一日来到云雷镇。王雪听说昔年兵变,豪侠高云雷曾带领众弟子大杀强敌,保住城镇免遭屠戮,云雷镇之名便是众镇民怀念往日英雄而取。 王雪入镇时已快天黑,她不识得前方路途,不敢深夜赶路,于是随便找了家客栈要了间房,心想在此住上一晚,明早再赶路不迟。王雪放置好行李,闲来无事便到镇上溜达。其时已是傍晚,但客栈门口便是夜市,街上摆摊的小贩和行人甚多,倒也热闹。王雪在街上信步闲逛,只见街边到处是卖木头刀枪的小贩,不少酒楼饭店大门上贴的也是高云雷大侠的纸画肖像,看来镇上百姓对高云雷却是十分尊敬,“云雷镇”三字倒也不虚。王雪在一处卖字画的摊位前停下,顺手拿起一张人物画像观赏,只见那画上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提刀将领,那将领又高又壮,双目炯炯有神,与庙里的关二爷神像颇有几分相似。王雪心道:“你便是高云雷大侠了,瞧你这副派头,还真有几分英雄气概。” 卖字画那小贩说道:“姑娘,您若是想要这位高大侠的画,尽管拿走便是,我不收你钱。”王雪一怔,去瞧那小贩。那小贩又道:“高大侠当年在后金奸贼手里亲自救过我祖父的性命,高大侠的人物画,我向来只送不卖。”神色间显得对高云雷十分尊敬。王雪心想:“既然来到云雷镇,顺手便带走一幅高云雷的人物画也好。”但那小贩在她买画之前先说出了不收钱之言,她这时将画纸收好揣入囊中,未免有贪图小利之嫌,于是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放到案子上,说道:“这么好看的画定然价值不匪,我这些钱也不知够不够。”那小贩急了,说道:“说好的不收钱就是不收钱!老实说,我这里的字画都是精品,价值确是不匪,但这位高大侠的人物画,我无论如何也不收钱。这是对高大侠的敬意,倘若高大侠地下有知,想来也必欣慰。”说罢将钱塞回王雪手中。王雪也不再推搡,将画卷起收好,说道:“如此多谢你啦!” 那小贩笑道:“我们镇上的百姓人人打心眼里敬仰高大侠,姑娘喜欢高大侠的人物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担得起你的谢?”他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一人恻隐隐的道:“姓高的杀了多少人,只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的邪魔外道也会受人敬仰,看来你们也是一群是非不分的庸人。”只见街角昏暗处现出一人,那人身材十分高大,穿着一身粗布黑背心,不是李察是谁。王雪倒吸了口冷气,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李察见到王雪,也是面露诧异之色,随即见她只是孤身一人,文函秦丹等人并不在此,这才稍稍放心,对那小贩说道:“你将高云雷这十恶不赦奸贼反说成大英雄,哼,该死!”抬手一拳打在他胸口。那小贩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下惨叫挣扎。 王雪大声喝道:“你这畜生!”一拳向李察右肋击去。李察左拳急挥,打向王雪右耳根处。王雪身形一晃,抬腿反向李察左肋踢去。李察左拳急忙变掌,将王雪高高举起,摔在那小贩摆放字画的案子上。王雪后腰一阵剧痛,料想一时难以起身,生怕李察趁势追杀,忙运出哈巴术中的地虎式就地向后翻滚数圈,退到李察十余尺开外。 李察见王雪退开,也不去理会她,转身对那小贩说道:“你说,高云雷是乌龟王八蛋,说了我不杀你。”那小贩勉力站起身,有气无力地道:“乌龟王八蛋,是你!”李察飞出一腿,将那小贩踢出十余尺。只见那小贩腰身撞在一棵百年松树上,身子一软,猝然气绝。 这时四周早已围满了人。云雷镇众百姓自小听闻高云雷的大名,对高云雷大侠无不敬仰,此刻听李察辱骂高云雷,纷纷脸现怒意,只是瞧见李察杀人行凶的可怖景象,谁也不敢出头。李察环顾四周,喝道:“哪一位英雄不服,站出来直说便是。”人群中一人大声嚷道:“高大侠是英雄,你是畜生!”李察一怔,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向人群外疾逃。原来那书生性子甚烈,见李察如此欺人心中甚是不忿,但又无论如何不是李察对手,于是大声吆喝一嗓子转身便逃,他想以李察五大三粗的模样,必是十分笨拙,自己全力奔逃,李察决计追赶不上。岂知这书生全然想错了,李察身材肥大臃肿,但腿长步远,奔走远超常人,他毕竟是武人,怎么可能走不过一个书生? 那书生刚逃出十余步,便被李察追上抓住。李察提着那书生衣领,将他高高举起,笑道:“好小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回答的好,我便放过你。”那书生倒也硬朗,当此生死寄于一线之际仍傲然不屈,骂道:“畜生,我什么问题也不知道!”李察说道:“有一个孩子,他的姐姐被人杀害了,他十年来受了无数欺辱,历经无数磨难,终于练成一身武艺要为姐姐报仇,这样的一个热血男儿,却无人称赞他一句,反而都说他是畜生,是江湖败类。姓高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过多少人,他凭什么被人说成是英雄?你说啊,他也算是英雄,算是大侠吗?”那书生不知甘海村往事,忽听李察如此一问,不禁一怔,但见李察咬牙切齿的神情,料想他口中所说的那孩子便是他自己,当下骂道:“你真的应该跟着你姐姐一起去死!”李察大怒,将那书生身子一转,使他头顶在下双脚在上,随即高高跳起,将那书生脑袋狠狠砸落到地上。只见那书生脑袋一歪,头顶爆出一团血花,眼见是活不成了。李察将那书生尸体丢下,冷冷的道:“你死之后自己去找我姐姐谢罪好了!” 围观众人之中有的稍有血性之人已悄悄拿起扁担木椅短刀之类随手能摸到的物事做为兵刃,均想我们拼着二三十人的性命不要,联手打你一个,难道还不能将你除掉?李察脸色微变,反手一拳打在地上放置的一张木椅上,将那木椅打得粉碎,厉声吼道:“要上来动手的尽快请便,我正愁空有一身武功无处使呢!”他嗓音本就洪亮,这一嗓子又是气沉丹田全力喊出,声若雷鸣,只震得众人耳朵生疼。手持木椅扁担的几人本就不大敢于上前舍命硬拼,这时见李察拳碎木椅声势震天,更是大惊失色,心中原本存的一丝勇气也尽数消散,纷纷丢掉兵刃向后退开,生怕李察再次出手杀人。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只见这小女孩左手上紧紧握着一根小小的擀面杖,满面怒容的看着李察。李察先前一直未将这小小女孩放在眼里,但见其他人纷纷丢掉手里的木椅短刀,只有这小小女孩仍是紧紧握着擀面杖,便大步走到这小女孩面前。小女孩周围的几人纷纷走远些。一人刚逃出两步,忽见这小女孩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忙回来拉她。但李察这时已走到那女孩身旁,随手将那人一拳打开,说道:“多管闲事,该死。”那女孩见李察走近,竟也不怕,仍是瞪着双眼瞧他。围观众人无不为她捏把冷汗。李察笑道:“小妹妹,你不服吗?”那小女孩抬起擀面杖便打,她头顶尚未高到李察膝盖,这一下只打在李察小腿处。李察哈哈一笑,蹲下身子说道:“我让你使棍子打我五下,五下之后我只空手打你一拳做为回敬,你说如此可公平吗?”众人均想:“莫说你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便是寻常壮劳力,被这小小女孩用力打上五下只怕也是不痛不痒。你这一拳打下去,哪怕只是一分力道,这小女孩也该没命了。” 李察闭上双目,将脸贴到那女孩面前,温言道:“来,打我的鼻子最好不过,打我小腿我哪里会觉得痛。”话音刚落,一股大力猛地撞在李察鼻头,将李察打倒在地。李察顿觉鼻头又酸又痛,未及起身,便听到周遭人群乱哄哄的笑起来,扭头一瞧,只见王雪搓着双手站在那女孩身旁。原来适才这一下并非是那小女孩使擀面杖打的,而是王雪趁他闭眼之际发拳攻来的。倘若李察牢牢站住脚,王雪这一拳纵然全力施为,也未必便能将李察击倒,但李察过于托大,也不瞧瞧周遭情势便去挑逗那小小女孩,将身子蹲下失了平衡,又是毫无防备地挨了王雪一拳,这才一下栽倒。 李察大怒,起身喝道:“臭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吗?”王雪不答,纵身向李察扑去。李察右手一探,去抓王雪左肩。王雪身子一低,绕到李察身后,反手一招回龙拳向李察后脖颈处打去。回龙拳力道极大,是王家拳术中最为刚猛的一招,王雪这一拳又是使了全劲,虽知以李察功力,这一拳未必能将他重伤,料想也能使他痛极片刻。哪知李察丝毫不以为意,回手一掌拍向王雪头顶。王雪大惊,急忙向后跳开,顺手拿出两枚令牌向李察掷去。两枚令牌被李察挡掉一枚,另一枚打在李察右肩处。李察叫道:“这样不痛不痒地小手段你便是打一百下也伤我不得。”王雪将余下两枚拿在手里,喝道:“那我就打一千下一万下!”欺到李察身旁,右肘格开李察左拳,左手令牌出其不意地在李察双颊上啪啪啪啪连掴四下,将李察的大脑袋打的左右晃了两下。这四下王雪打的极是痛快,却见李察两边面颊仍是一如往常,不见丝毫红肿之色,惊道:“这也伤不到你?”李察右手伸出,一把攥住王雪手腕,叫道:“废话,那是当然!”左拳向王雪小腹猛打过去。王雪右手腕被他攥住逃脱不得,惊急之下忙使开刘岳所授的哈巴术中的一招“沉手”,右脚在李察右臂痳筋出一踢。李察右手一酸,将王雪放脱,好在李察虽然拳重,拳法却不如何迅猛,不然王雪便是踢中李察右臂痳筋,又哪里还来得及回身脱逃? 一个劳力模样的汉子趁着李察去抓王雪手腕之时忽然奔上,手中提着一个又粗又长的木棍大声喝道:“你侮辱高大侠,我跟你拼了!”木棍急挥,在李察背上狠狠打了一下。这劳力干的是搬运卸货的粗活重活,身子甚是精壮,手中的木棍又是极粗。哪知李察受了这一棍之后,身子竟是晃也没晃一下,面上亦无丝毫痛楚神色。众人见李察挨了一棍子,以为他立时便要回头迎敌,哪知李察竟不转身,而是先轻轻转头瞧了一眼,见身后是一个手持棍棒的人,这才慢吞吞地将头转回,然后再转回身子。原来那劳力这一棍莫说将李察重伤,李察便是连分毫疼痛之感也尚未感觉。李察轻轻一哼,随手发拳向那劳力胸口打去。那劳力急忙横过木棍挡在胸前。李察拳锋打在木棍上,登时将那木棍打为两截,这一拳余力未衰,仍然打在那劳力胸口。那人唔了一声,一张胖脸登时蜡黄,退了一步倒在地上,双腿连连抽搐了一会,便即僵直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王雪急叫道:“都别过来,莫枉送性命!”展开上成轻功与李察兜着圈子,一时却不敢欺近,蓦地里只见人群中立着一个身着破旧粗布长袍的老者。那老者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若非生活落魄便是原本不爱整洁。那老者见三人重伤昏死,竟也不吃惊,只是冷眼瞧着王雪,嘴角微微抽动,似是冷笑。王雪微微一怔,心想:“我拼了命的保你们平安,你这老儿不谢我也罢,怎么还来取笑我?”但大敌当前,这想法一闪即过,展开王家拳术的步伐,围着李察左右奔走。 (本章完) 七十二、名门之后 李察见王雪不再发招攻来,只是围着自己不住转圈,说道:“你若是闲的发慌,跪地向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放过你,何必做此无聊之事?”王雪听李察出言挑衅,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待转到李察身后,忽地纵跃而起,向李察后腰处急踢。哪知李察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转身,一拳向王雪右肩击去。王雪大惊,慌乱之下急忙变招,一招地虎式从李察左腿边翻过,右肘顺势在李察左膝一撞。李察左膝一痛,急忙退开一步,右腿向王雪左肋踢去。王雪忙向后跳开。李察一踢不中,当即迈出一大步再踢,这一次一脚踢中王雪小腹,将她踢个筋斗。 李察冷冷的道:“小女孩,你便是在练上十年二十年,只怕也打我不过。”王雪知他所言非虚,但不愿承认自己武功不济,于是沉着脸说道:“我的家传拳术不比你的铁人功更逊,你能胜我,只因你是强壮男子,又是天生的长胳膊长腿,倘若我也天生了一副精良骨骼,这时便有十个你也早被打得满地找牙了。”李察冷笑道:“功夫不行,废话倒是不少!”王雪说道:“你只怕连压腿、空翻、马步这些最根本的武学技巧也没习明白,你有的不过是一身的蛮力而已,怎么也有脸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吗?你凭着良心说一句,倘若你也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子,这时能胜过我吗?”她的家传拳术是以上成内功为根基,偏自己生的矮小,日常习武往往事倍功半,正因如此,王雪平日里最不喜人说什么你矮小无用、你是个娇弱女孩之类的话,但今夜在广众之下被李察打得实在有些惨了,自觉难以下台,这才自己先行说出身材矮小之言。 李察说道:“随你怎样说,现下有本事的人是我!今天太晚了,我要找去处睡觉了,明晚此时我会再来,到时你们还说什么我不是英雄我是败类,高云雷才是大侠大英雄这类荒谬无知之言,我见一个杀一个,哪怕将整个镇子上的人尽数杀光,在我李察眼里也是小事一桩。”围观众百姓一听,无不惊出一身冷汗,倘若镇上数百人合力抵御,李察孤身一人倒也难以逞凶,但李察若想杀人,不过是随手举掌之事,镇民大多怕死,明知李察要将镇民尽数杀光,自己也绝难活命,却仍是谁也不敢强出头。何况李察未必便真的会将所有人杀光,他说的只是一句随口气话也未可知。 王雪叫道:“你少在这里口出狂言。整条街上百人口,合起伙来每人打你一下你也粉身碎骨了,竟然妄想杀光镇民?”李察脸色一沉,说道:“这有何难?我每晚偷袭两三户人家,杀十人二十人想来不难,如此算下来不出一个月我便能将你们统统杀掉。难道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的等你们集合几十几百个人之后,再来与你们决一死战吗?” 适才拿擀面杖击打李察的那个五六岁小女孩大声叫道:“高大侠若是尚在,焉能容你如此猖狂?我们敬仰高大侠,是因为高大侠心怀家国天下,可不是因为他能杀人。在我眼里,高大侠无论何时都是天下第一大英雄,你无论何时都是江湖败类。你快快来将我杀了好啦!”说着用力将擀面杖丢向李察。只是她年幼无力,擀面杖掷到中途便即掉落,距李察脚面尚有数尺。 围观众人有的长那女孩一辈,有的长她两辈三悲,但无一人有胆量站出来辩驳李察,这时见这小女孩如此英勇,无不甚感惭愧,纷纷低下头去。 李察说道:“小女孩,你想死也不急于这一晚上,明晚你再如此胡说八道,我第一个便将你杀了,别以为你是小孩子我便不敢下杀手,哼,老实说,我亲手杀过的小孩子便是我自己也数不过来有多少了。”说罢转身便走。那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着李察背影大叫道:“高大侠是大英雄,你是王八蛋,高大侠是英雄……” 王雪知李察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当下不敢追赶,心想此刻天早已黑的瞧不见人,我只得养好伤,明日从长计议了。那女孩又大声叫骂了一会,只觉精疲力竭头晕目眩,这才不再叫嚷,擦了擦眼泪。 围观众百姓见李察已去,今夜之事暂且揭过,虽然李察明日便会入镇杀戮,但毕竟是明晚之事,今夜只有先行回家平平安安的睡上一宿养足精神,再做明日打算,当下纷纷散去。今夜虽有王雪代为出头,可她不是李察敌手,救不了众人性命,今夜一战也不过是将此事拖到明夜,众人心情郁郁,既不与她说上几句客套赞美之言,也无人来与她商议明夜该当如何。只有有几个人走到那幼女面前稍作了几句安慰。 王雪走到那女孩面前,温言道:“好孩子,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说道:“我叫陶永梅。姐姐你说,高大侠是不是大侠?”说着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王雪心道:“这算是什么问题,高大侠是不是大侠?”虽觉陶永梅问的有趣,却也笑不出来。陶永梅见王雪不答,又问道:“那个大坏人明晚便要来杀人欺负人了,姐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王雪第一个想法便是:还能怎么办,走为上啊!她独自一人在外闯荡,无牵无挂,向来是打不赢便逃,随即想到镇上无力出逃的老弱病残也不在少数,便是现下连夜而逃也多半不及,微一沉吟,说道:“陶永梅小妹妹,你别害怕,有姐姐在呢。姐姐今夜休养一宿,明日自有办法对付那个坏人。你回去告诉家人和朋友,不必担心今夜之事。”见街头是一大片的房舍,料想陶永梅便是住在那边,当下牵住陶永梅的小手向街头房舍走去,要送她回家。 刚走出两步,忽听身后一个声音恻隐隐的道:“胡说八道,就凭你这几招王拳术,也想挡住外家功之首的铁人功?”王雪一怔,心想:“这小小的市镇竟也有眼力如此了得之人,不但能瞧出李察修习的是铁人功,还瞧破了我的家传武学!”转身一瞧,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是适才瞧着自己冷笑的那老者。那老者将脸转到一旁,自言自语的道:“若是你能将哈巴术中的几招遁地翻滚之术学好,原也能与那铁人功一较高下,只可惜你学艺不精,现下再学可来不及了。”他是独自一人自语,但显然是说与王雪听的。王雪忍不住心想:“此人当真糊涂,明日大伙均有性命之忧,你此时还不忘耻笑我?”料想此人若非头脑不清楚,便是与李察一般小时候受过什么憾事而伤了心神以致不明是非,当下不愿与此人计较,携着陶永梅便走。倘若此人身兼精湛武艺,王雪原也想请他出手共同对抗李察,但此人目光颓废身材枯瘦,一眼便知是个体弱多病之人,决计不是什么习武之人,莫说敌不过李察,只怕便是陶永梅这个小小女孩也能跟他斗上几个回合。至于他识得诸般武功,见识匪浅,那又有何用,眼神又不能杀人退敌! 陶永梅放脱王雪的手回头叫道:“高大叔!”走到那人身旁,说道:“大叔,镇上今晚来了一个坏人,扬言明日要将我们杀光。”那人不冷不热的说道:“我知道。”陶永梅又道:“大叔你说怎么办啊,明日他就来杀人了!”那人说道:“杀便杀好了,人活百岁终有一死。”王雪见此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对他更是不喜。陶永梅似乎早已习惯,也不觉得怎样,指着王雪又道:“今夜多亏了这位好姐姐出手相助,不然大伙可就惨了。”那人嗯了一声,也不向王雪正眼瞧一下。 陶永梅回来牵着王雪的手,说道:“姐姐,我来说与你认识,这位高震天大爷,是高云雷大侠的长子。他武学渊博,天下诸般武功长短都逃不脱他的慧眼。”王雪先前听陶永梅叫他高大叔,已隐隐猜到此人身份,但终究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高云雷大侠的后人竟会是这副懒惰模样,心想:“原来你是武学望族之后,也难怪你能认出我和李察修习的武功。哼,你虽然与我无礼,但毕竟是长辈,我若是不与你客套一番,可是不卖高大侠和陶永梅的面子了。”当即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原来高大叔是名门之后,晚辈王雪,这里失敬了。”高震天又嗯了一声,也不接王雪话题。王雪不禁尴尬,又道:“高大叔既然识得那李察的铁人功,想必也知道破解此功的方法,可否赐教一二,让晚辈去将此贼料理。”说完不禁脸上一红,她说话向来随心所欲,这番客套言语今日也是第一次出口。高震天冷笑不答,只是微微摇头。王雪见他如此冷漠,心下更是气恼,强忍着火气不发,又道:“那李察的功力高大叔是亲眼所见,他明日入镇逞凶,只怕,只怕到时,到时……”高震天轻轻呵斥一声,说道:“只怕到时我也难逃一死,是吗?”王雪再也忍耐不住,索性沉着脸转头不答,给他来个默认。 高震天哼了一声,说道:“咏梅,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爹爹要打你了。”陶永梅看着王雪,低声道:“我得回家了,回去晚了爹爹要生气了。”高震天喝道:“快回家去!”陶永梅向王雪撅撅嘴,转身往家走。 高震天冷眼看着王雪,低声说道:“今日见到你,让我想起了我自己小的时候。我刚出生不久,母亲便过世了,我从未见过母亲一面。我的父亲从来不喜欢我,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一整天他也不与我说上一句话。那时家中时常有慕名来拜访的江湖人士和好武之人,我瞧着他们习武,觉得好玩,求父亲教我。可是父亲不但不传授我武艺,反而每一次都将我痛骂一顿。有一次他被我纠缠的烦了,将我打了一顿。我心中不解,为什么父亲如此讨厌我,为什么他不肯传授我武功?” “那晚,父亲来到我的房里,向我说了其中原因。原来我一生下来便患有夭疾,这辈子注定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残躯了,如果我能平平安安、不遭受什么病痛之苦的活着已是万幸,想练成什么武功高强、像父亲那样的江湖豪侠是决计办不到的事情。父亲与其说是讨厌我,倒不如说他是恨铁不成钢。我一听大惊,只觉我这辈子完了。我奔到院中的梧桐树下,对着树干拼了命似的拳打脚踢,打掉好几片枯叶。父亲站在一旁斜眼瞧着我,对我说了一句我永远也记在心里的话,他说,你就像这几片黄叶一样,渺小又没用。我气到极点,狠狠一脚踢断一根树枝,脚下忽然滑溜,栽到满地的枯叶堆中。父亲又说道,你便是再练一百年也是废人一个,何苦浪费体力?我趴在地上,双手抓满落叶。我大声哭道,我不是废人,不是废人……唉!”说到这里一声轻叹,抬头瞧着满天星河。 王雪忽然听他说起往事,心道:“难怪你将陶永梅支开,原来是不想自己的丑事被她知晓,以免传出去丢人,说什么高云雷大侠的后人一无是处。咦,那你为什么又说与我听?”但想他儿时竟如此悲惨,不由得心生怜悯,对于他适才的接连无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听高震天又道:“其实我们两人真的很像,都是名门之后,都是天下第一好武之人,从小都想要做仁人侠客;我们也都是一般的渺小无用,简直像个废人一样。”王雪一听大怒,倘若高震天此言只是出于讥讽,那倒也不至如此生气,但他说这话时神色间十分平静,丝毫不见侮辱之意,那显是在心底里认准了我们就是一无是处,这比破口大骂更让王雪惊怒。王雪见他并非有意挑衅,倒也不好发作,口唇翕动半响,才岔开话题道:“那李察极为自负凶残,他说明日要来行凶便真的会来。我们得想个法子阻止他。”高震天道:“你生来弱小,能练就如此功力亦是十分艰难之事。可是,老实说,我实在不喜欢你;你愚蠢无知,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仰仗先辈的余荫便能行走江湖,岂知你这一辈子碌碌无为已是命中注定之事。”王雪听他一再侮辱,性子再好也难以忍耐,沉着脸说道:“我的命录如何,不劳你费心。你休要再与我说什么轻辱言语,你虽是前辈,我可也不能容你如此欺负。” 高震天苦笑道:“我爱武痴狂,四十年来钻研过各门各派的武学,于每套武功均有修习破解之法。那铁人功虽然强悍,但其实也很好对付,不论是王家拳术还是哈巴术,我均有法破解。”王雪听他说有方法对抗李察,而且似乎是极容易便可办到,心里微有喜色,但想他如此讨厌自己,这方法决计不会轻易告知,一瞥见看到适才掉在地上的那副高云雷的画像,心念一动,说道:“高大侠当年为保百姓平安,呕心沥血至死方休,思之教人敬佩。你是高大侠的后人,武功上达不到前辈的境界倒也罢了,怎么气节上也如此庸碌。你明明有击败李察之法,却偏偏不肯救人,高大侠若地下有知,也只有苦笑了。”高震天说道:“你不必激我,我确有胜李察的良策,却偏偏不说与你知晓。你这逆天而行的蠢丫头,不在李察手下吃点苦头不会知道天意难违。”王雪说道:“李察入镇行凶,与我何干?我蹚这趟浑水是在保护你们,怎么你非但不助我,反倒盼着李察能赢?”高震天自小无人陪伴,性子中了毒一般孤僻怪异,云雷镇上的众百姓性命他原本也不放在心上,此番想法不必说与王雪听,但除此之外却也无话可答,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或许我父亲没有说错,我们就像满地的黄叶一样,渺小又没用。”说罢轻呼一声,转身便走。 王雪回到客栈,闷声走入房中,坐到椅上发呆,心中只想:“我真的一无是处吗,我真的一无是处吗?”虽然自己武功也已不弱,在这个年龄的武者中已属难得,但高震天之言也却有理,自己倘若不是天生的弱小身材,这时练就的一身功力多半不输哥哥王力强,又怎么会怕李察?如此说来自己不应在江湖上行走倒是天意了。忽然又想:“李察明日便要来行凶了,我该怎么办呢,我独自一人逃命倒是不难,但我既学武功又决心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又怎么能临阵退缩?”迷迷糊糊想了一宿,不知何时便即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听窗外叫喊声不绝,王雪揉揉睡眼伸个懒腰,推窗一瞧,只见天已大明,街对面的白马书院在举行书法比赛。比赛尚未开始,书院门前却已聚集了数十个应赛的孩童和陪伴的长辈。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牵着一个未满十岁的小男孩的手从王雪窗下走过。那男孩背着毛笔书包,显然也是应赛的学子。只听那男孩哭道:“妈妈,我怕!先生以前一直说我写的字天下最难看,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写字出丑,我不干。”那男孩声音本就稚嫩,带着哭腔说话更显滑稽,王雪听来不禁好笑。那妇女也轻轻微笑,说道:“好孩子,你不是一直想做大英雄吗,怎么连‘临危不惧’四字也忘却了?你虽然无甚把握,但也要尽心竭力去做,纵然输掉比赛,也不枉了先生和父亲的教诲呀!”那母亲这番话,句句打在王雪心里:“……你不是想做大英雄吗,怎么连‘临危不惧’四字忘却了?虽然无甚把握,也要尽心竭力去做……”她望着那对母子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翻来覆去的想那母亲几句当头棒喝般的言语。只见那男孩点了点头,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妈妈我不害怕啦!”放脱母亲的手快步奔进书院。 王雪又想:“高震天你胡说八道的扰我心神,说我天生的较弱身材,习武便是逆天而行。难道老天爷叫我死,我也要甘心去死吗?还不是得放手一搏?我也不想着什么临阵脱逃了,我便要去会一会这个李察,哪怕我功夫不济死在他手上,也不枉我这十年来的精勤苦行,酒泉之下见到爹爹和高云雷大侠,他们也必会赞我一句舍己为公。何况日后还有刘师兄为我报仇,李察不过是晚几日下黄泉来找我罢了!” (本章完) 七十三、是非成败 王雪打定主意去与李察一拼,心中反而舒畅,中午在街角的面摊吃了一碗馄饨,动身向街北而行。李察昨夜便是从街北离去,倘若今晚他要入镇行凶,也必会从北而来。王雪行出数里,只见是一片松树林,心想便在此地等候李察好了,随意找了一棵高大点的树,爬到树枝上闭目休养。 过了良久,只听远处簌簌作响,王雪一惊起身,心道:“李察来的好快!”她内功甚湛,远处一点微弱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王雪打起精神翘望远处,只见对面山上一人疾奔而来。那人身材甚是粗大,几乎与树等高,不是李察是谁?待李察奔入林中,王雪心想:“我该出手了!”但想李察功力何等精深,除非趁他不备之时先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然难以取胜。李察这时已奔到王雪所在的那棵大松树下。王雪心想现下正是出手良机,双腿微曲,要使回龙拳出其不意地击打李察头顶百会穴,蓦地里见到一旁山腰处的一块大石上立着一人,那人高高瘦瘦,头发杂乱,身着一席破旧的长衫,正是高震天。原来高震天料知王雪必会来此伏击李察,于是早早在此等候,要瞧这场热闹。只见高震天左手抬起,手掌上拖着一片枯黄的枫叶,随即手臂微扬,那片黄叶摇摇荡荡地飘落到地。王雪一见黄叶,立时忆起昨夜高震天所说,他父亲对他说的那句令他终身难忘的话:你就像满地的黄也一样,渺小又没用。王雪知高震天此举意在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送与自己,要自己甘心认命,别再想做什么拯救万民的大英雄,又见高震天神色阴沉不定,眉宇间隐含幸灾乐祸之意,心想:“我若是偷袭李察,能不能赢不好说,被你讥笑奚落却在所难免,与其这样,倒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在李察手上。”跳到树下叫道:“李察你好啊!” 高震天见王雪竟然放弃偷袭良机,从从容容的站到李察面前,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真是个鲁莽的蠢丫头。”但见王雪神色镇定,毫无惧怕之意,也不禁钦佩她的勇气。 李察见到王雪,也是吃了一惊,厉声道:“今日你休想活命!”左拳右掌向王雪袭去。王雪跳到李察背后,双手已多了两枚令牌,分别向李察双耳处拍去。李察猛一转身,左手护身,右手向王雪胸前抓去。如此一来,王雪左手令牌虽然击中李察耳根处,但右肩却被一把抓住。李察左手在王雪右臂上一撞,打掉她手中令牌,随即将她用力举起,掷向远处草地上。王雪落地之时顺手掷出左手令牌,击向李察面门。李察侧头避过。王雪又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左手使出打穴功夫,右手仍使王家拳术向李察急攻。 高震天站在远处山石上将王李二人这几招看的清清楚楚,心想:“倘若我并非天生夭疾,现下有这四十年的修为,区区李察怎么会被我瞧在眼里?便是王雪这小小女孩,身体底子也好我太多,瞧她适才掷令牌的手法,内功着实不弱,她就算是打娘胎里便开始习武,到此时此刻也不足二十年的功力,可我便是穷尽一生也决计修练不出如此境界。”又想:“我穷尽半生精力读遍诸般武书,世间武功我无一不精无一不晓,每一招、每一式,我均知要诀来历,均知破解之法。我如此爱武,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好武之人,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赐我这副可怜的残躯,为什么不许我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我习武是为了除强扶弱,又不是要杀人越货!老天爷,你说啊,你出来说句话啊!”越想越是自怜,越想越是狂怒,见王雪家世命途与自己相似,却偏偏练就了一身不弱武艺,心中更是嫉妒不平,只盼李察能立时将她毙于拳下,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这时战局又发生变化,王雪所携的四枚令牌已尽数被李察打掉,王雪空手而搏,与李察拼拳。猛听李察一声呼啸,右拳急向王雪打去。倘若对手是一般常人,王雪必定举右掌相隔,再挥左拳反招,但李察身材极高四肢极大,两条胳膊比王雪双腿还长了一截,王雪拍掌将他拳头格开不难,想趁势反击却不容易。王雪无暇细想,低头避过李察一拳,抬腿向李察右膝疾踢。李察弯腰俯身,一把攥住王雪衣领,将她高高提起。李察此招仍是占了胳膊长的便宜,倘若只是寻常身材,胳膊必是短于王雪双腿,抓住她衣领尚且不易,又如何能将她一把提起?李察叫道:“自以为自己是大英雄的傻女孩,瞧我将你打成废人!”左拳急向王雪胸口打去。王雪大惊,此刻被他高高提起,这一招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惊惧之下急忙将全身力道运至双腿,向李察胸口猛踢过去。高震天再山石上看的分明,只见王雪一个筋斗翻了出去,李察踉踉跄跄地退后两步,犹如醉酒,但终于站稳身子,大声怒喝。原来王雪身材娇小,出手反较常人灵动,她双脚又快又狠,在李察拳击自己胸口之前先踢在他胸上,将他打得倒退了几步,幸而如此,李察这一拳力道已不如何凌厉,虽将王雪击飞,却未能将她重伤。 王雪虽然消解得快,但胸口又酸又闷,只觉呼吸艰难,一时无法再上。李察大声怪吼,左掌护身,右拳探出,向王雪攻去。王雪急忙展开轻功,绕过两棵柳树,奔到远处一棵榆树下。李察喝道:“打不过想逃吗?”发足向王雪追去。王雪胸口重伤未复,此刻与李察硬拼与自戕无疑,只得转身疾逃。蓦地里见到右首边不远处立着一棵百年松树,那松树甚是高大挺拔,尤其枝干十分粗壮,便是三五人张开双臂合围,也未见得能将树干完全环住,当下不及细想,急忙奔去,跳到那棵松树横生出的一根树枝上,生怕还不够高,被李察一下抓到,又两三下跳到树顶,头颈双臂被树枝针叶刮的生疼却也顾不得了。李察身材肥大臃肿,无法爬树,站在树下大声骂道:“臭丫头,你下来,别躲躲藏藏的,有本事就像个大英雄一样来与我对打!”王雪嚷道:“你有本事上来,像个小姑娘一样来对打!”李察用尽全力,双拳在树干上连击,饶是他膂力惊人,但那树干粗壮远胜周围其他树木,便是洪水地震也难以将之震倒冲垮,李察将树干打的直晃,打掉无数针叶,终于没能将巨树击倒。王雪吓得紧紧抱住树枝,见李察不再打树,顺手折下一根树枝向李察头顶丢去,骂道:“上来呀,大英雄!” 李察怒极,围着这棵罕见的松树转了数圈,始终无计可施,忽然心想:“今日已将这臭丫头教训的可以了,何必再与她较真瞎闹?我还有要事在身,可没工夫与你磨蹭。”随手一掌打在树干上,转身便走。王雪叫道:“别走啊大英雄,有本事上来再打呀!”见李察所走的方向是云雷镇,料知他是要入镇行凶,心中不由得慌急起来,但凭一己之力实在无法与李察较量,心想:“我已经尽所能了,阻挡不了李察,那也是云雷镇大数使然,爹爹和高大侠九泉之下也必能体谅。此仇我只有日后再报了。”见李察走远,爬到树下便要离去,猛听身后一个少女声音尖利的惨呼。王雪一惊转身,只见陶永梅倒在李察脚下,怒目逼视着李察,她手上紧紧握着一柄短短的削水果用的小刀。原来陶永梅也知李察必会从此处入镇,于是决心来此地迎战。李察如此凶残,她小小年纪竟也不怕。 李察喝道:“你敢偷袭我,胆子不小啊!”陶永梅恨恨地道:“可惜我刺得偏了,太可惜了。”李察哈哈大笑,说道:“这样的破铜烂铁你便是刺上我十刀二十刀我也不皱一下眉,有什么可惜的!你快说,高大侠是乌龟王八蛋,李察大侠是大英雄!不然我立时取你小命。”陶永梅站不起身,料想是被李察伤到了双膝,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高云雷大侠是大英雄,大豪杰。李察是王八蛋,是乌……”李察不等陶永梅将最后一个“龟”字出口,飞起一脚,将她踢飞数丈开外,直撞倒一棵白杨树上。 王雪在陶永梅说“高云雷是大英雄”几字时,便知事情不妙,急忙向她奔去,但她距陶永梅数十丈之遥,眼见是相救不及了。李察见王雪奔近,心想若转身与她相斗,她必定再跳回适才那棵树上,如此反复可没完没了,当下也不理会她,转身便往云雷镇走。王雪将陶永梅扶起,触手大惊,但见她上身斜到一旁,脑袋无力的垂在一边。原来李察这一脚已将她脊骨打折。王雪见陶永梅小小年纪便命在顷刻,怔怔的留下眼泪。陶永梅缓缓睁开眼来,低声道:“我要去了。”王雪哭道:“傻孩子,李察是何等功力?你何苦妄自送了性命?”陶永梅有气无力的道:“当年山贼杀,入村镇,是,是高大侠拼着性命不要,苦鏖数战将我……我全家救回,我宁死也不许……那个畜生侮辱高大侠,我……”说道这里已是气若游丝。王雪将头贴在陶永梅唇边,仍然听不清她想要说什么。过得片刻,陶永梅闭目而逝。 王雪放下陶永梅,捧了几捧树叶将她小小的尸身盖住,心想:“便是陶永梅这小小女孩也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一个顶天立地的俊俏大姑娘,怎么却如此软弱?”又想:“倘若那日我全力施为,与文函、秦丹二人联手,李察未必能活到今日,更加不能行凶伤人,那么昨日那个卖画小贩、那个秀才书生,还有今日的陶永梅,三人都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如此说来那三人虽是被李察所杀,亦可说是被我所杀。唉,文函师兄那日不幸言中,我当真害死了三人!”见李察走远,只怕云雷镇上更多人为他所害,徒增自己罪业,大叫一声,奔上几步,一招“燕高踢”向李察背心击去。李察背肌硬如磐石,受了王雪这猛力一击,躯干不见丝毫晃动。王雪却是一跤栽倒,右腿刺骨般的疼痛。原来李察的外家功夫实在强悍,背后受到王雪偷袭便自然而然的激生出一股大力抵抗,反而将她右腿震伤。 李察猛地转身,大声喝道:“今日非杀了你不可!”右拳向王雪胸口袭去。王雪右腿兀自疼痛,难以趋避躲闪,见李察拳至,急忙抬起双掌护身,要使出哈巴术中的内家功力卸去李察来势。哪知李察拳力惊人,这一下非但没能卸去李察拳力,反将自己运出的哈巴术上的内劲一起回入心脉。王雪这一惊非小,顾不得右腿伤痛向后疾跃。李察见机也快,见王雪退开,当即抢上一步,左手向回一勾,左肘向王雪右肩疾撞,将她撞个筋斗。 李察骂道:“你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蠢材,你以为凭你这一副柔弱的小小身体,真的能胜的了我吗?”说着除去上衣,露出胸背臂肩。只见他浑身上下肌肉十分虬结,一条胳膊几乎与王雪腰身齐粗。王雪一听大怒,她的家传拳术是由外而内的功夫,偏她从小便矮小柔弱,习起武来事倍功半,是以她平日最讨厌别人说什么你身材娇小不易习武之类言语。昨日高震天虽也言及此事,但高震天自己也生就了一副多病身躯,王雪听了也不怎么往心里去,现下李察所言,才是真正触她心事。王雪大声叫道:“李白诗歌写得好,天生蠢材……呸,不对,天生我材必有用!”李察冷笑道:“你的唯一用处便是被我活活打死一泄我心头只恨。”王雪呼了一声,纵身向李察扑去。李察一再出言讥辱,料知她震怒之际必然忽施杀招,早在心里暗暗防备,见王雪攻来,猛一抬腿向她小腹踢去。李察不擅使腿,忽然使出下盘功夫王雪反而不易防范。李察这一踢使了全力,王雪登时被踢出数尺开外,撞在一棵梧桐树上。只见那树一震,哗哗啦啦的掉下无数黄叶。李察沉着脸说道:“你就像这几片黄叶一样,渺小又没用。” 高震天站在不远处,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为之一振,立时忆起数十年前的庭院之中,父亲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之言,那时自己还不满十岁,用力抓起满地的枯叶嚎啕大哭,嚷道:“我不是废人,我不是废人……”现下父亲高云雷早已长眠于地下,自己亦是摇身一变,成了当年父亲的那个年岁,当真是一场不见痕迹的沧桑!高震天忆起往事,胸口一酸,双眼跟着通红。只见王雪揉身而上,被李察一拳打趴在地。李察笑骂道:“你便再练上一百年也是无用,你命中注定了是废人一个,又何苦浪费体力?”王雪怒极,用力抓起一把枯叶,大声叫道:“我不是废人!我不是废人!”落叶向李察眼前一掷,趁着李察目不能视之际,右拳跟着击出,径向李察心脏处击去。李察一惊,连挥双掌,一下将王雪掴倒在地。这一掌是李察惊急之下的随手之举,并非是什么招式,将王雪击倒那倒是他交了个十足的好运。王雪右脸受了李察一掌,面颊登时红肿,鼻孔跟着滴答流血。李察笑嘻嘻地弯腰拾起一片黄叶拖在掌心,轻轻向王雪吹去。王雪气的小脸涨的通红,声嘶力竭的说道:“你运气好。你运气好。” 高震天忽然从一旁树后现出,铁青着脸,恻隐隐的道:“区区铁人功有什么好怕的。他的罩门在屈骨穴和神阙穴,快打他的腰后。”王雪一怔,一时不明白高震天所说。高震天双眼一瞪,对王雪大声喝道:“你的体力所剩不多了,快打他屈骨神阙二穴!”李察大怒,喝道:“哪里来的奸贼!”展开双拳作势向高震天扑去。 高震天所说的那屈骨穴和神阙穴均是人腰后要穴,常人修习内功,吐纳练气,不论武功高下,也必会益寿延年,李察所习的铁人功却是横练外家功夫,每天不是拳击树干便是掌举大石,如此练法身体虽然日渐强劲,但精力损耗也着实不小,尤其后腰更是大有损伤,是以他虽有开山碎石之神力,但腰间却常常酸疼,腰后屈骨神阙二穴便是说什么也不能受损的罩门所在。常人无论下地行走还是出门劳作,气力均是由腰身而发,因此人腰最易受损,很多人到了晚年时常腰疼便也因如此。 王雪功力不弱,高震天的话一入耳便明其意,见李察向高震天扑去,忙向李察跃去,双拳分击他屈骨、神阙二穴。李察不敢不防,急忙转身挥拳,打向王雪头顶。王雪知道对手的罩门所在,已有了取胜的把握,心中丝毫不惧,精神为之大振,身形一晃,双掌在李察肩上一拍,借力又跳到他身后,不等李察转身,左手一招“直正拳”,右手一招“曲拳”,已击中李察屈骨穴和神阙穴。李察仰天大叫,身子忽地酸软,瘫倒在地。 王雪喝道:“李察,你的铁人功已然为我所破。照理你残害了那么多人,我该当替天行道将你除掉。哼,偏我生了一颗黄叶般渺小没用的善心,下不去杀手除你。你走吧,你失了功力,日后想害人也已不能,我也不必杀你。”李察冷笑道:“谁说我不能再害人了?”忽地起身向王雪扑去。王雪大骇,忙向后跳开,却见李察这一扑软弱无力,扑到一半又倒在地上。原来李察罩门二穴受制,已然气息散尽命在顷刻,他这一扑已是穷尽最后余力了,若不是王雪受伤极重,拳法威力不能够尽数施展,李察也残喘不到此刻。李察躺在满地的黄叶上,喃喃的道:“阿姐姐,我来寻你了,我终于能见到你了。”说罢便即气绝。 王雪想到李察半生为恶,只因他愚昧奸诈,一念之差堕入魔障,思之令人生怜,何况他又是自己亲手所杀,虽说死有余辜,心里总是不落忍,当下拾过几堆落叶,将李察尸身掩埋,又对着尸身盈盈下拜,这才稍稍安心。 (本章完) 七十四、擂台比武 高震天走到王雪身旁,轻轻叹道:“此事是我过于愚昧了。老天爷无论待我们怎样,我们自己都应奋发图强,即便只是听天由命的安于现状,也不应该满腹牢骚去怨天尤人。”说着向王雪行了一礼。王雪急忙还礼。高震天又道:“若不是我目光狭隘,你现下也不至如此重伤,陶永梅更不会小小年纪便长眠地下。我要回去向陶永梅的家人请罪,先告辞了。”说罢便往回走,刚走出两步,忽然想到一事,转头正色道:“王雪,你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气节,日后你必有大成。”王雪伤的不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剧痛,听高震天称赞,随口答道:“我知道,他们都这样说我。”高震天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孩子啊!”转身而回。 王雪在云雷镇休养了数日,伤势日渐好转,平日无事可做,便去找高震天钻研武艺,短短数日,功力大进。 这一日王雪辞别高震天,离镇继而南下,不一日已到了江南边境。王雪当年离家之时还只是个连路也走不快的小孩子,现下回乡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想到父母兄长均已不在人世,一时只觉茫然若失。 王雪在林中穿行数日,不一日来到梨宣古镇。王雪当年离家之前便是住在此镇,那时父亲王梓胜在镇上开了一家拳馆,拳馆的生意地位如何王雪却丝毫记不起来,后来听母亲说父亲门徒众多生意红火。记忆中的故乡模样王雪早已忘却,现下回到故乡也不觉有久别重逢之感。 王雪在街上信步闲逛无处可去,朝思暮想的家乡倒也无甚乐趣。不多时已是正午,王雪看到前面街角便有一家小饭馆,心想去那里坐坐也好,刚迈出一步,忽然想到不妙,一摸口袋,果然里面只有几枚铜板,别说去饭馆大吃一顿,便是去面摊吃一碗素面钱也只是刚好够用。王雪身上本无多少钱,一路而来十餐中倒有九餐吃的是寻常素面,此刻听到“素面”二字便直倒胃口。正自彷徨无计,忽听一声吆喝,街上行人纷纷向东街聚拢,走去一瞧,原来街角搭了个擂台比武,引来不少瞧热闹之人。 只见擂台上两个男子相斗甚紧,一人是常人身材,另一人却较常人高大,二人均是青年模样。王雪一见那二人,立时忆起自己初遇勃子镇时也是见到同样情景,那时相斗的二人便是李浩和张冠华,二人也是一高一矮身材。那时李浩与张冠华相互切磋考较武艺,后来李浩一招不慎误击王雪,而后夜斗**、震武大会、偷袭力虎堂等事均是由此而起。王雪想到那晚李浩随口拿话来哄骗自己,说什么等到了明日震武大会上我们再来比试武艺一决高下,现下已过了大半年了,这一场比武仍是没有进行,思之不觉有趣。 她是第一好武之人,见擂台上那两人回身击拳手法甚是迅猛,显是身负上成武艺,不禁技痒难耐,向身旁一个中年汉子问道:“大叔,这是什么比武,有什么规矩吗?”那中年汉子看比武正看的起劲,也不向王雪瞧上一眼,随口答道:“柏平拳馆的四位馆主在相互讨教,闹着玩呢!”见擂台上那高个之人一腿将对手踢开,大声叫了一声好,也不再理会王雪。王雪又去问左首边那白发老者。那老者笑道:“年轻人,你是今年才来这里的外乡人吧?”王雪嘿嘿一笑,说道:“我是今日才到此的,算不算是外乡人倒不好说。”那老者道:“柏平拳馆有四位馆主,每个人身上都是武林高手。他们每年春秋二季便搭台展现一下功夫,一来是同门相互切磋,二来为了借此招收弟子。若是有哪一个瞧热闹的羡慕他们这身武艺,稍后便可去交钱拜师学艺。”王雪笑道:“原来如此。台上那两位大哥便是柏平拳馆中的其中两位武师了。”那老者说道:“没错。当此盛世,武学大兴,小姑娘若有兴趣,不妨去交钱拜师,跟着台上两位师傅学上几手,日后难保不遇不测,届时也好有个防身之法。”王雪嘻嘻一笑,说道:“正是正是,该当如此。” 这时擂台上那两个男子已停手罢斗,抱拳行礼之后走下擂台,在擂台一旁事先放置好的两张木椅上歇息。围观的群众纷纷拍手叫好。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走上擂台,朗声说道:“承蒙各位友邻不弃,我们柏平拳馆开张至今生意兴旺。哪位如是爱武之人,现下可随意上台赐教,我们四位师兄妹必当奉陪。咱们还是老规矩,不论是哪一位武友,只要能胜过我们任何其中一人,赏银十贯。” 原来柏平拳馆每次搭台献艺之后便使银两做为奖赏来以武会友,以便招揽生意。习武之人大都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谁都想要上台挑战;便是不会武功的街坊相邻,体力稍壮的也想上台胡乱玩闹一番。但柏平四位武师均有上成功夫,寻常武人自是轻易拿不到赏银,如此一来拳馆更可以耀武扬威。 王雪一听,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来好武二来缺钱,现下有武可比有钱可挣,一举两得,那当真是天上掉下馅饼的大好事。 台下一人打趣道:“若是我将你们四人统统赢下,那又如何呢?”那女子一呆,说道:“那样你来做我们柏平拳馆的总教头好了!倘若你能将我们兄妹四人统统赢下,我们还开什么拳馆?”台下众人乱哄哄的大笑起来。王雪也轻轻嬉笑,心想:“这小姐姐可真有趣。” 一个粗壮的大汉走上擂台,抱拳说道:“筱扉姑娘,去年我败了你一招,老实说,我心中可不大服气。这半年来我苦练硬掌功夫,为的便是扳回一局。”那女子便是叫做筱扉,当下笑道:“王师傅在乎的只怕不只是一招成败,那十贯赏钱可也令人心痒啊!”那姓王的汉子哈哈大笑,说道:“我进招啦!”话音一落,身子陡然向筱扉欺近,右掌忽地拍出,直取她面门。筱扉头脑向旁一歪,避了开去。台下围观的众百姓见那汉子说打便打,而且掌力凶狠之极,打出时带着呼呼风响,但筱扉竟能轻轻巧巧地避过,功力之深可见一斑。那姓王的汉子一招不中,第二掌立时跟上,向筱扉肩头拍去。筱扉身形疾晃,向旁避了开去。那姓王的汉子踏上一步,一掌一掌地向前打去。筱扉身形灵动,在对手双掌间来回穿梭,身子始终未被掌力带到分毫。 那汉子又打了两掌,向后跳开,说道:“你如此东躲西藏的算什么大丈夫行径,这般斗将下去便是斗到天黑也斗不完,快快使出内力来与我对掌!”王雪心道:“你掌力强硬,是你的长处,那个筱扉身形灵动,是她的长处。你自己掌法不灵,打不到她,那是你自己功夫不济,凭什么要人家来与你对掌?”只听筱扉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大丈夫,东躲西藏那又怎样?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要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与你硬拼对掌,这又算是什么大丈夫行径?”台下众人纷纷笑出声来。有几人却是大声为筱扉叫好。 原来围观众人之中有不少是柏平拳馆门下的学徒,众徒拥护师父,自然为筱扉叫喊助威。那姓王的汉子哈哈大笑,说道:“你的晓夕功已习得炉火纯青,梨宣古镇谁人不知,快快来与我对掌。” 王雪听到“晓夕功”三字,心头一震。晓夕功是一门以高深内功作为根基的上成武功。王雪曾听母亲言道,昔年梨宣古镇出过两位响当当的内功高手,二人一个练拳一个练掌,这练拳之人便是其父王梓胜,那练掌之人母亲却也不知姓甚名谁,只知他的晓夕功甚是了得,眼下既知这叫筱扉的女子是晓夕功好手,那她多半便是当年那位练掌的内功名家之后。 只听筱扉笑道:“你知道斗不过我便好。”那王姓汉子说道:“若论真实武功,我确实不是你的敌手。我虽半生习武,但资质平庸难以成器,也只有掌上这点微末内力能拿得出手。小女孩,你敢不敢与我拼一拼掌力?”他当着台下众人之面如此一问,筱扉若是不答应可着实下不了台,他这一问与强迫无异。筱扉尚未答话,台下几个性子火爆的弟子先叫了起来:“你知道武功不好便赶快认输,多啰嗦什么?”“我们筱师父才不屑于与你对掌呢,你别痴心妄想了!”筱扉微微一笑,说道:“好,我与你比拼掌力便是,免得你输了不服。”双手运出晓夕功的劲力,缓缓向前推出。那王姓汉子笑道:“这才像样嘛。”双臂向外画了个圈,猛地击出,与筱扉双掌相抵。这样比拼内功的法门凶险之际,却又丝毫取巧不得,倘若稍有不慎,经脉立时受损。台下众百姓大都是不会武艺之人,见那王姓汉子和筱扉二人掌心对着掌心僵持不动,不禁意兴索然。其中一人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们在装神弄鬼吗?”他这一起哄,身旁二人便跟着大叫道:“两人谈情说爱也不挑一挑好地方吗?”“你们柏平拳馆只会这些个拍手击掌的花架子吗?” 适才在擂台上献艺的那个高个青年霍得站起,大声喝道:“你们几个无赖如此蛮横无理,该打!”话音一落,五个男徒倏地蹿进人群,将多嘴惹事的那三人拖拽出人群,发掌便打。那三人均不会武功,哪里是柏平拳馆门下的习武之人的对手?两三下便被打倒在地。五个徒弟有心要在师父面前卖力气,下手又狠又重,将那三人打的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王雪心知柏平拳馆今日盛会意在收徒立威,原本受不住轻言嘲讽,但见几个徒弟与不会武功之人如此认真,不禁愤愤不平,走过去抓住其中一人胳膊,铁青着脸说道:“他们已经够惨了,你们别再打啦。”王雪这一插手,那五人便纷纷住手转头瞧她。被王雪抓住胳膊那人是柏平拳馆的第一代弟子,在拳馆中辈分仅次于四位教头师父,那人心想:“凭你一个小女孩一句话便要我住手,这不是摆明了要我柏平拳馆难堪吗?”见王雪面有怒色,心下更是不忿,没好气的道:“哪里来的臭丫头,再啰嗦我连你一块打!”王雪笑道:“那你倒是打呀,还啰嗦什么?”那人一呆,心想如此毫无来由的痛打一个瘦小女孩,于柏平拳馆的名声可不好听,见王雪右手仍紧紧抓住自己左臂不放,喝道:“你撒手!”手上运劲,去震王雪右手。他这一震已运出八成内功,哪知王雪右手仍是抓在他左臂之上,五指黏住一般丝毫不动。那人微微一怔,立知面前这女孩看似瘦小,其实身兼不弱功夫,手臂运出全力向回急震。王雪手上跟着加劲,只握得那人手腕咯咯作响。那人手腕奇痛,脸上跟着冷汗直流,强忍着疼痛不敢叫嚷出来,生怕堕了拳馆威名。 余下四人瞧出大师兄势微,虽知倘若大师兄敌不过此女,那自己也必然不是敌手,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对王雪叫道:“臭丫头快快撒手,不然有你好看!”“蠢丫头不识好歹,没瞧见我们师兄手下容情了吗?”王雪哈哈大笑,说道:“手下容情的人是我,哪里是你们这位大师哥?”说着手上又加了把劲。那大师兄手腕奇痛,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啊哟一声惨叫。那四位师弟再也无法忍耐,当此拳馆盛况之时,大师兄被一个小女孩欺的大声惨叫,那还了得?其中一人大声骂道:“臭丫头太无礼啦!”挥拳向王雪左肩打去。 王雪左臂轻轻一扬,要发力将他这一拳荡开,蓦地里只见身旁挥来一掌,先一步将那人拳锋荡开,适才那高个武师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旁,发掌阻拦那人袭击自己的也正是此武师。那人见师父出手阻拦,不敢冒然动武。四人退开一步,低头齐道:“师父!”那高个武师对王雪轻轻一笑,说道:“徒弟们无礼,请姑娘莫怪!”双手轻轻在那大弟子左臂上一扶。王雪顿觉那弟子臂上激出一股大力,未及反应,虎口一麻,抓住那大弟子的右手登时松开。那大弟子在众人面前丢了人,尤其在师父面前着实难以下台,向王雪狠狠瞪了几眼。那高个武师对那三个出言轻佻之人喝道:“今日饶过你们一次,都快滚开!”那三人急忙逃远,哪里还敢回一句嘴?那高个武师又向王雪行了一礼,温言道:“得罪姑娘了!”王雪回了一礼,说道:“好说!”那武师大手一挥,带着众弟子走回。 筱扉与那姓王的汉子仍掌对着掌僵持。过不多时,只见那王姓汉子身形微晃,额头上汗珠滚滚,筱扉却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当此情形便是丝毫不会武功之人也瞧出二人高下,柏平拳馆众弟子不由得现出笑意。忽听那王姓汉子一声轻呼向后跳开,喘着粗气抱拳说道:“你,你赢了。晓夕功夫果真名不虚传。”筱扉抱拳还礼,微笑道:“承让,承让!”那王姓汉子走下擂台,低头离去了。 筱扉转头向台下众人道:“还有哪位相邻愿意赐教?”擂台上又接连走上二人,但此二人武功低微,上台比试不过是凑一凑热闹,一出手便被筱扉打下。依着民间擂台的规矩,一人连续比试三场之后便可下台休息一阵再比。筱扉微微一笑,向众人又行一礼,便要走下擂台,忽觉面前白光一闪,一杆枪头迎面刺来。筱扉一惊,当即弯腰后翻,跳回擂台,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手持铁枪的红衣汉子。那汉子神色冰冷严峻,侧身望着筱扉,淡淡的道:“我想领教一下你的功夫。”筱扉见此人模样怪异冷言冷语,心念一动:“难道是他!”问道:“阁下可是冷枪王王枪冷先生?”台下众人一听,无不又疑惑又好笑,什么冷枪王枪冷的,有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听那红衣男子答道:“正是在下。” 王雪年前听刘岳提及,知江湖上有个名叫王枪冷的汉子,以一杆铁枪闻名,只因他终日双眉紧颦,对什么人说话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因此江湖上将他的大名倒了过来,赠了他一个“冷枪王”的诙号。 只听筱扉愠色道:“你如此偷袭于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适才一枪倘若真的将我刺死,那该如何是好?冷枪王够冷,果真名不虚传!”王枪冷道:“倘若你避不过我这一枪,那便是你武艺低微,我也不必浪费时间精力来与你磨蹭较量。你若是避得了我这一刺,那便是当真有点真实功夫,这场比试才有点乐趣。”他说的是比武之事,却丝毫没将暗枪偷袭和筱扉的身家性命当一回事。 筱扉一听大怒,只想立时将这个冷枪王打下擂台,但见王枪冷适才一招已知他枪法精强,远胜那王姓汉子,心想:“对付你这等狂傲凶残之人可丝毫马虎不得,我适才相斗王大哥,体力损耗不少,这时未必敌得过你。”于是说道:“我之前连着不停地和三人比试过了,你有兴趣与我比武,也得等我下擂台休息片刻。”王枪冷道:“你不敢与我比试,痛痛快快的拿出二十贯铜钱交与我,不然我要你们柏平拳馆血流成河!”筱扉一听,心道:“我先前还以为是我们柏平拳馆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呢,原来你只是求财。”她柏平拳馆本不缺钱,但当着众百姓之面如此爽快将钱送人,那是自承技不如人,柏平拳馆颜面何存?一名弟子大叫道:“你如此明抢别人钱财,难道不怕天理报应吗?”王枪冷道:“规矩是你们自己定下的,可不是我。”那弟子道:“我师父定下的规矩是十贯铜钱,可不是二十贯。”王枪冷哼哼笑了两声,说道:“那还不容易?我将你的两位拳馆师父刺伤,不就能得到二十贯了吗?” 台下众百姓见这手持铁枪的怪人如此傲慢,无不在心里叫一声讨厌,却碍于他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谁也不敢喝止一声。何况柏平拳馆威名大盛,未必便不能料理此人,冒然替柏平拳馆出头,多少有些多管闲事之意。 适才代弟子向王雪道歉的那高个武师走上擂台,向王枪冷微微躬身,说道:“我筱扉师妹已和三人比试过了,此刻她精疲力竭。你赢了她也胜之不武。你看如此可好,我替师妹与你一较高下,倘若你能将我赢下,同样赠你二十贯赏钱。”他与筱扉等柏平拳馆众人在乎的只是拳馆的声名,十贯二十贯铜钱确不放在心上。 (本章完) 七十五、剑术高人 王枪冷瞧着那高个武师,问道:“你是什么人?”那高个武师答道:“在下韩川。”王枪冷道:“无名小辈也敢来与我动手过招,我这钱也太好挣了。”韩川脸色微变,毕竟不愿当着众百姓之面与江湖上的人说的太僵,便道:“挣钱容易难道还不好吗?”心中却想:“你当着大伙面如此让我难堪,这钱我非不让你挣到。”却听王枪冷说道:“我的这杆铁枪向来不与无名无姓的后生小子动武,不过有钱挣那便另作别论了,哈哈,哈哈。”说着将枪头掉了半圈,向旁虚刺数下。韩川见王枪冷只是随手耍枪,但一杆铁枪在他手上前后左右舞得极是好看,这手铁枪功夫着实了得,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暗想:“冷枪王果然了得,不知我的功夫能不能胜过他。” 韩川尚在犹豫,筱扉却是大怒,饶是她性子再好,听得对方一再侮辱也忍耐不住,低声喝道:“我们均是有名有姓之人,哪个没名没姓了?你想要挣我们的钱,却又一再出言侮辱,你如此啰里啰嗦究竟为何?难不成你自知技不如人想来此招摇撞骗吗?”王枪冷不理会她,对韩川说道:“我看这比武便免了罢,你们直接将我的赏银拿出来了事便可。既不需我出手收拾你们,又免得你们拳馆在大伙面前下不来台。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岂不甚好?” 筱扉与韩川对望一眼。若在平时,拿几个钱打发一下过往的江湖人原也很好,他们是做生意开武馆的,不愿得罪于人,但这个王枪冷大庭广众之下出言如此无礼,再赠送他银两不免被人说上一句欺软怕硬。适才与韩川一同献艺的那个青年武师大步走上擂台,高声喝道:“姓王的,你少在这里出言挑衅。你虽是成名好手,可也未必胜得了我们。你今日若不献上一手好功夫,便是一个铜板也休想从我们手中拿走。”王枪冷问道:“你又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这柏平拳馆里的武师吗?”那人道:“我叫徐春雷,便是这拳馆的武师,怎样?”王枪冷说道:“无名鼠辈,鼎鼎大名的柏平拳馆原来便只有这几个不稂不莠之人,真可谓见面不如闻名啊!”徐春雷喝道:“便是我们这几个不稂不莠之人,也足以将你这杆破枪打成两截!”王枪冷傲然道:“真是这样吗?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筱扉等三人均知王枪冷笑过之后立时便会出手,心里暗暗防备。 一道寒光忽然闪过,一柄利剑急飞而来,径向王枪冷胸膛刺去。王枪冷向后疾跃,枪杆扫出,将利剑打回,厉声骂道:“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一个消瘦的身影倏地飘到擂台,顺势接过利剑,向王枪冷迎头劈去。王枪冷举枪向上斜刺。那人剑招一变,剑尖转向王枪冷左肩。王枪冷大惊,急向后退,嚓的一声,肩上衣衫已被划破,肩上肌肉也被划出一道口子,虽然受伤不重,惊惧之下却也锐气大减。 王枪冷一声怒喝举枪相刺,但那人一招占得先机,后招绵绵而至,剑光在王枪冷枪头下连连攒刺,将王枪冷逼得不住后退。 台下众人见那人剑招变幻百出犹如鬼魅,无不心惊肉跳。王雪瞧在眼里也是暗暗心惊:“此人剑术一精至斯,只怕已不比阿右前辈逊色多少!” 忽听哗的一声,一抛热血洒在擂台上之上,王枪冷与那手持利剑之人一齐跳开。只见王枪冷左胸被利剑刺出一个大窟窿,向下汩汩淌血。那个手持利剑之人掏出一块手帕擦掉剑上鲜血,转头对徐春雷道:“此等浑人直接料理了便是,何须婆婆妈妈的与他多言?”原来此人名叫柏浪涛,便是柏平拳馆的四位武师之一。王枪冷面色惨白,嘶哑着嗓子道:“你也是这小小拳馆中的武师?”柏浪涛铁青着脸道:“正是。”王枪冷又道:“请教阁下的万儿?”柏浪涛道:“无名鼠辈还不配知道我的大名。”王枪冷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走下擂台离去。他是成名好手,也当真有些骨气,此刻身受重伤连路也走不稳,下台之时却仍面不改色,也不使铁枪当作拐杖撑地相助行走,以免被人小觑。 王雪站在台下,将柏浪涛与王枪冷这几招瞧的清清楚楚,心想:“适才这使剑之人已封住王枪冷后招,这一剑其实也不是非刺不可,此人却一剑穿胸。虽然是王枪冷惹是生非,被刺了一剑原也活该,但此人出手凶残却也当真令人不齿。”想到适才柏平拳馆的几个弟子出手伤人,心中对柏平拳馆实在不喜。 几个弟子这时已拎着抹布将擂台上鲜血擦净,柏浪涛、徐春雷与韩川三人也已走下擂台。筱扉向众百姓道:“大伙都瞧见了,那王枪冷多次出言挑衅我们,我们柏浪涛师父出手教训他那也是情非得已,依着柏师父过去的脾气,早已一剑将他斩了。”柏浪涛哈哈大笑,说道:“还是筱扉了解我的脾气。”筱扉又道:“今日之事让大伙见笑了!大伙务须忧心,只要是上擂台与我们公平较量的,我们四位武师决不会伤到大伙分毫。倘若能下我们任意一人,十贯铜钱照赏不误。”王枪冷言语无礼是众人亲眼所见的,筱扉这番话又说的落落大方,台下众百姓无不拍手叫好。但经此一事,台下也无人有胆上台攻擂,有几个稍有武功之人原本还抱有侥幸,心想也许能赢下一招半式得到赏钱也不好说,但见柏浪涛的一身武艺,自知相差甚远,谁也不敢走上擂台。 筱扉见无人上台,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收台,却见一个少女笑眯眯地走上擂台,说道:“容我来试一试可好?” 那少女正是王雪。王雪先前见了韩川、柏浪涛等人的武功,心知四位武师身手均是不弱,但想自己若全力施为,未必便会输与其中一人,何况她此刻囊中羞涩,说不得,也只好站出来一试。 筱扉见上擂台的是一个瘦弱女孩,不禁一怔,随即和颜悦色的说道:“是个小姑娘啊!三年了,还从来没有小姑娘上过擂台呢。”王雪说道:“怎么,小姑娘不可以上擂台吗?你自己还不是小姑娘。”筱扉轻轻笑道:“正是正是,我也是小姑娘。请出手罢!”她想上擂台的既然是个小女孩,那自当该由自己这个女子奉陪。王雪本来还在暗自琢磨首先该当向谁挑战才好,筱扉既然主动招揽,那与她较量一番也无所谓,当下也不客气,右掌翻过护身,左拳径直向筱扉胸口打去,正是王家拳术中的“直正拳”。筱扉赞了声:“好功夫!”右掌在王雪左拳上一拍,想荡开王雪拳力,蓦地里只觉掌心一痛。原来王雪瞧着虽然瘦弱,其实内力远胜常人,筱扉只当王雪是个寻常少女,心中过于轻敌,这一招未曾使出全力,竟被王雪内劲带伤。筱扉一惊之下向后疾跳。王雪一招占得先机跟着便要击出右拳连攻,忽觉腰间一麻,这一拳便硬生生的扣住不发。筱扉所习的晓夕功后劲极长,王雪急于发招追击,一时气息不畅,内功竟打不出来。 二人于一招之间已试出对方内功深厚,心下各吃了一惊。筱扉仍是面带笑意,神色间却颇为严肃,说道:“原来是个高手啊,我可真是有眼无珠,小瞧你了。”王雪知她认真起来,下手也必不再容情,心中暗自防备,双手缓缓运出王家拳术的劲力。筱扉右掌翻起,向王雪右肋劈去。王雪腰身一扭,发拳向筱扉背心打去。筱扉向旁跳开,左掌随势拍向王雪面门。王雪知晓夕内功连绵不绝,不愿挥拳相隔,以免与她比拼内力,当下向旁让开,发拳再攻。 台下众人见两个少女一个拍掌一个几拳,翻翻滚滚斗得虎虎生风,无不目眩神迷大声叫好。众徒弟之中功力稍浅的只道筱扉师父的功力远在王雪之上,之所以能都到此刻那必是师父手下容情,心中也不堪忧,功力较高的弟子已知师父遇到劲敌,见师父连出诡招狠招未能得手,心中焦急,无不冷汗直流。韩川与徐春雷对望一眼,心中均想:“柏平拳馆的馆主 倘若斗不赢一个小小女孩,今日只怕是要名誉扫地了。” 王雪心想父亲的拳法当年与晓夕功齐名,自己若是败与筱扉,那可是堕了父亲威名,当下运拳成风奋力进攻。 筱扉双掌齐出,挡住王雪左拳,右腿飞出,向王雪疾踢。王雪侧身避过,右拳猛力向筱扉右肩击去。筱扉向后跳开,叫道:“这是王家拳法。你是王梓胜前辈的后人!”王雪听她叫出父亲姓名,心中反而欢喜,说道:“我父亲便是王梓胜!”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王梓胜的名声十年前在梨宣古镇着实响亮,众人想不到十年之后他的女儿竟会忽然现出,但见王雪拳法凌厉凶狠,不禁又想:“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筱扉说道:“我听爹爹说过,王梓胜当年留有一对儿女,你便是他的女儿,你叫王雪!”王雪又道:“我是王雪。”筱扉嘻嘻一笑,说道:“令尊的拳术与我爹爹齐名,只可惜我爹爹始终无缘与令尊切磋,他死时仍在抱憾。现下由我们这两个后辈切磋武艺,还了前辈们当年的遗愿,那真是再好没有啦!”说着双掌一挫,向王雪胸口处急拍。 王雪心想:“你功力精湛不在我之下,我若是使出家传拳术和刘师兄所授的哈巴术与你游斗,或许能胜过你一招半式。但你既说比拼家传功夫,我再使哈巴术敌你未免胜之不武。”见筱扉双掌拍到,急向后让了一步,发拳又与筱扉斗在一起。筱扉见王雪拳法刚猛,自己只要一个不慎立时便要惨败,当下凝神接战,不敢有丝毫怠慢。又斗了一会,筱扉渐觉双臂酸麻无力,每发一招双掌都要酸痛一下,这是几年来从未有过之事,见王雪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目光兀自沉着,似有使不完的内力,心中一急,只想:“她的内功在我之上!”却不知王雪内力其实已几乎消耗殆尽,只是她越是疲惫便越镇定;只因她极是要强好胜,常年游走江湖,吃过不少常人没吃过的苦,再苦再累,面上也丝毫不露痕迹,以免遭旁人耻笑。 筱扉若与王雪力拼,未见得会败,但她见王雪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只道她内力过人因而有恃无恐,生怕自己久战必输,陡然间招式一变,身子纵跃而起,抬腿向王雪头顶踢过。王雪以前最怕有人从上而下扑击,王家拳法招招是以内力做为根基,但自下而上迎敌,拳法内劲便要大打折扣,后来刘岳言道:“管他施展什么招式,只要他的双脚胆敢离地,你便使回龙拳相攻,保他防不胜防。”此刻见筱扉纵跃而攻,当下不及细想,转身而起,一招回龙拳打出,正中筱扉右腿膝盖处。 筱扉一声尖叫,摔落到地,只觉整条右腿麻木不仁,一时难以起身,她是名门之后,斗到这一招再不认输那就几近无赖,当下抱拳说道:“王家拳法果然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想到自己三年擂台比武从未落败,今日却输与王梓胜的后人,叹道:“你的家传功夫在我之上,日后有人说王梓胜的功夫强过我爹爹,我也无话可说。”王雪走到筱扉身旁,施展哈巴术中舒活脉络的内劲,在筱扉右膝上轻轻按揉,笑道:“以回龙拳来抵御对手纵跃而来的攻势,这个法子是我一个师兄教的,可不是我父母传我的。若论功力高下,也只能说我师兄的功夫高过我们父亲,可不能说我爹爹功夫强过你的家传武学。倘若有人以此来耻笑与你,那此人可真的是目光短浅了。”说着伸手将筱扉扶起来。筱扉听王雪如此一说,心中登时释然,对这个小女孩更平添了几分好感,伸手与王雪手掌相握,对台下众百姓说道:“我的功夫不及这位王雪姑娘。”众百姓见台上二女相斗甚紧,已隐隐猜到结果会是如此,也不如何吃惊。筱扉向一名弟子使个眼色,那弟子拿着一个托盘送到王雪面前,托盘上便是十贯铜钱。王雪接过铜钱,说道:“多谢,多谢!”又向台下韩川、徐春雷拱手为礼。韩、徐二人微笑还礼,心想“你既是名门之后,败了与你也属寻常,柏平拳馆今日并不丢人。筱扉一个小姑娘家,三年来今日方始落败已十分不易了。” 王雪正要走下擂台,面前陡然寒光一闪,一柄利器迎面削来。王雪心念甫动:“那个使剑武师偷袭我!”向后疾跃数步,将铜钱收入囊中,只见面前果然便是适才使剑击退冷枪王的那个柏平拳馆的武师柏浪涛。柏浪涛沉着脸说道:“小女娃,我想领教一下你的王家拳术。”王雪见柏浪涛面色铁青,知他是见到自己赢过筱扉而心中恼怒,筱扉是他们拳馆的武师,自己当众赢了筱扉不免令他难堪,心道:“你如此蛮横无礼,想要大庭广众之下痛打我,扳回一局赢回颜面,我偏不让你如愿。”当下嬉皮笑脸的道:“这些钱够我使上一阵子了,待那天我将这些钱使尽,再回来找你不迟。”说罢便要跳下擂台。柏浪涛阴森森的道:“今日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王雪说道:“我偏不打,难不成你还要将我一剑捅死吗?” 筱扉拦在柏浪涛身前,低声说道:“算了涛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这世上总有武功强过我们之人。我打不赢王姑娘,那是我自己功夫不济,我输的心甘情愿,梨宣古镇上的百姓们有目共睹,你为我强出头也是无用。”柏浪涛嚷道:“你输了比武那是你自己丢人,我不能为你出头那是我丢人了。此事由我解决,你别管了。”筱扉是小声小气的说,柏浪涛却是大声叫嚷有意要教众人听到。筱扉头一低,一张小脸登时通红,轻声埋怨道:“你总是如此狂傲,从来不听人言。”柏浪涛说道:“没错,我就是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之人!可是我通常都是对的。” 柏浪涛转身对王雪说道:“你若是不敢与我较量,便乖乖跪下来向我磕三个响头,也许我心情好了,还多赠你十贯铜钱。”王雪脸色一沉,说道:“赢下你们其中一人便可拿钱离去,这规矩是你们自己定下的,怎么现下我赢了彩头,反而要受你的刁难?”柏浪涛说道:“你赢了一场,已得了十贯铜钱,谁来刁难你了?我不过是见你拳艺精深,想与你讨教几招而已,你不愿赐教便请磕头离去,难道我还能将你一个小小女孩一剑刺死吗?” 韩川走上擂台对柏浪涛轻声道:“涛哥,让她走罢,大庭广众的欺负一个小女孩,传扬出去可丢人得紧。”柏浪涛喝道:“若是江湖上传扬柏平拳馆败在小女孩手上,那才是丢人之事。”徐春雷走到王雪身旁,轻轻在她肩上一推,说道:“王姑娘,请你拿钱离去罢。今日之事是我们理亏,他日在登门谢罪。”柏浪涛上前一步骂道:“臭丫头不许走!”徐春雷将王雪带到擂台边,说道:“你别理会这位持剑的师父,他就是这个犟脾气。”柏浪涛又叫道:“臭丫头胆敢欺负筱扉,怎么不敢来欺负我?你的内功拳法得自父母真传,难道欺软怕硬也是你爹娘教你的吗?” 王雪登时大怒,猛地转过身子,厉声道:“好,我便与你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你若是赢了我,我便向你磕上几个响头。你若是输了,这柏平拳馆,从此将总教头之职让与我来,拳馆所有人都必须听我的,怎么样?”韩川忙对王雪道:“你不必与他一般见识。”筱扉在柏浪涛肩上一拍,低声喝道:“大男人欺负小女孩,你也不嫌丢人!”柏浪涛喝道:“你们三个这就下台去,免得我的宝剑无眼将你们击伤。”三人愕然相顾不敢下台。王雪沉着脸对筱扉道:“你们下去罢,我斗不过他那是我功夫不济,活该受人欺负。”筱扉见王雪满面怒容,知她气上心头,今日之事除非动武,否则决计不肯罢休,心想眼下也只得由着他二人打完再说了,便道:“你们若是相互切磋考较武艺这就请便。咱们先说好了,谁要是下杀手伤害对方,谁便是天理不容的大恶人,是我们柏平拳馆的死敌。”说罢一扯韩川衣袖,三人走下擂台。 (本章完) 七十六、柏平武师 柏浪涛对王雪道:“我向来剑不离身,你可随意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刃来与我较量。”说着剑锋向擂台左边一顺。只见左边的角落里是一个大榆木桌,桌上放着刀枪剑戟诸般兵刃。王雪从怀中摸出两枚令牌分交左右手,说道:“我若是使兵刃,那是欺负你了,我若是不使兵刃,你又要说我瞧不起你。我看这样好了,我便以这几块破牌子当作兵刃陪你走上几招罢。”柏浪涛脸色一沉,喝道:“臭丫头太目中无人了,快快去挑选一件上好的兵刃来与我过招!我的剑术你亲眼见过了,你以为你不使兵刃能赢过我吗?”王雪心想:“我不使兵刃绝赢不了你,我难道不知?可我唯一会使的兵刃其实也只有这几块破牌子,那又有什么办法。不过话说回来,我的令牌也不破呀,它们削铁如泥,拍石如拍豆腐,可比你这一桌子破铜烂铁强多了。你的宝剑再锋利,砍在我的令牌上也得断为两截。”忽然间计上心头,装出一副瞧不起人的神色大声说道:“你的剑术我确实亲眼瞧见了,使得实在不咋地。我决定使这几块破牌子作兵刃了,你要是真有本事,便来将我的牌子斩断!”说罢,两枚令牌尖头探出,作扑击势。柏浪涛大怒,厉声道:“好,三招之内我便将你的破牌子斩断!”王雪见他上当,心中暗喜,笑道:“我看还是十招好啦!” 话音未落,柏浪涛已一剑劈来,果真便是向令牌削去。王雪令牌一挥,迎着剑刃而上。铮的一声,剑牌相交,柏浪涛手中利剑登时断掉一截,剑头哐啷一声落地。 台下众百姓及筱扉韩川等柏平拳馆众人无不大吃一惊,王雪手上的令牌通体漆黑毫不起眼,能将柏浪涛的宝剑击断,那自是凭着她深厚的内力。众人均想:“这小女孩内力深不可测,王家拳术的内功果然了得”。众百姓先前见王雪赢下筱扉,均知王雪内功高深,此刻见她随手一招震断利剑,惊佩之际一时谁也想不到她是兵刃厉害而非内功了得。 柏浪涛却知王雪这一招是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但他生性高冷不愿当众解释,何况此事越是解释越教人觉得是在自辩遮掩。 王雪一招占得先机,当即使出家传拳术中的“连拳”,右手令牌向柏浪涛面门连连刺击。总算柏浪涛武艺甚湛,临敌经验甚丰,见令牌刺来,忙将短剑举起护身,身子向后趋避。王雪一声呼喝,双令齐攻。柏浪涛百忙之中剑身一探,当胸向王雪刺去。王雪两枚令牌向内一夹,随即内力急震,那断了一截的宝剑又断掉一截。柏浪涛手中的利剑现下比王雪的令牌还断了一两寸,台下众人见此情形,有的便忍不住哈的笑了出来。 筱扉徐春雷等武师羞得满脸通红,心想好你柏浪涛,不让你惹事你偏不听,今日可是丢了大人了。 柏浪涛将剩下的半截残剑向王雪一丢,身形疾晃,闪到左边放置兵刃的那张榆木桌旁,顺手抄起一柄长刀向王雪砍去。他从未使过刀,但榆木桌上无剑,唯有此刀形状与剑最为相似,只好勉力以之一试。王雪向后让出一步,令牌急挥,与柏浪涛斗在一起。二人以快打快,顷刻间交换了数十招。众人见王雪忽而被刀光笼罩,忽而使令牌突击,将柏浪涛逼退,无不目眩神迷。忽听啪的一声,柏浪涛的长刀断掉一大截,手中也只剩下一柄刀把。王雪说道:“你说了三招之内斩断我的令牌,现下已走了二十六七招,你怎么还不来斩啊?”柏浪涛瞪了王雪一眼,心想:“倘若你的令牌只是一般铁铸,这会便有十枚令牌也全被我斩了。”转身向榆木桌走去。王雪怎容他再换兵刃,一声呵斥,纵跃而起,令牌向柏浪涛头顶击落。柏浪涛见王雪攻来,惊慌之下不及细细挑选,随手抓过一支狼牙棒挡在头顶。王雪令牌一击,将棒杆打成两段,右脚顺势飞出,正中柏浪涛胸口。柏浪涛一声轻呼摔在榆木桌上,桌上兵刃哐啷啷的掉了一地。 筱扉见王雪胜局已定,心想以柏浪涛的驴脾气,势需不顾一切的拼个你死我活,大庭广众之下闹到如此地步可不大好收场,跳到擂台上高声叫道:“涛哥手下留情,别与小女孩认真!”她明知柏浪涛落败,却将结果倒过来说,那是为柏浪涛留了颜面。 柏浪涛沉着脸说道:“小女孩,你凭着良心说一句,倘若你手里拿的只是寻常牌子,你斗得过我的剑术吗?”王雪侧头思索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还是我的赢面大些。”见柏浪涛满面怒容显是心中不忿,对他更增厌恶,便道:“适才我们定下赌注,你若是赢了我,我便当众磕你三个响头,我若是侥幸赢过你,便是这柏平拳馆的总教头了。这几个响头我想我是不必磕了,这总教头一事,不知还作不作数?”柏浪涛铁青着脸说道:“当然作数,柏平拳馆向来言出必行。”王雪心想今日已将你教训过了,该当见好就收,收起令牌说道:“我说要做这拳馆的总教头,其实只是一句气话,你想做总教头,让了你便是。”柏浪涛冷笑道:“如此可多谢你了。” 最后一个“你”字刚出口,左脚忽地一跺,地上那半截剑身呲的一声向王雪胸膛飞去。王雪大惊,急忙侧身相避。柏浪涛趁机拾起一柄钢刀,刀刃一横,向王雪拦腰劈过。王雪忙去摸怀中令牌。柏浪涛知她令牌了得,怎容她将令牌拿出?钢刀一顺,斩向王雪右臂。王雪见面前刀光一闪,向旁疾跃,只觉右臂一片湿热,跟着登时剧痛,原来右臂已被钢刀划伤。众人见王雪臂上伤口虽不甚宽,但砍得甚深,刀刃几乎将一条胳膊刺穿,鲜血哗哗流淌,无不大声惊呼。 筱扉拾起一杆长戟闪到王雪面前,挥戟挡住柏浪涛砍来的一刀,叫道:“涛哥住手,有话好说!”韩川徐春雷这时已奔上擂台,守在王雪身前。柏浪涛喝道:“你们让开!”徐春雷怒道:“输了便是输了,何必下杀手?”韩川说道:“是啊,比武胜败原是寻常之事,倘若败了便要杀人,那柏平拳馆岂不遭江湖上唾骂?”柏浪涛知王雪右臂重伤,决计不可能拿出令牌再攻,便对王雪大声喝道:“你都被我砍得鲜血四溅了,这场比武是我赢了!不然你拿出破牌子再来打呀!” 王雪右臂鲜血不断流淌,这时与失了知觉,心想:“你明知我右臂重伤拿不成兵刃,却偏偏说此话来气我!”大声骂道:“王八蛋,你竟敢偷袭我!”柏浪涛冷笑道:“偷袭你又怎样?”王雪怒极,厉声道:“你有种便将我痛快杀了,不然日后我不会放过你!”柏浪涛哈哈大笑,说道:“你以为我会容你活过今日吗?”长刀一挥,纵身向王雪斩去。筱扉挺戟使出一招“开门见山”,却没能将柏浪涛拦住。徐春雷双掌齐出,去削柏浪涛手腕。柏浪涛钢刀急劈,反向徐春雷手掌斩落。徐春雷急忙收招跳回,叫道:“你连我也下杀手吗?”柏浪涛说道:“你若当我是朋友,便助我毙了这臭丫头,不然你也是敌人!”韩川右掌虚晃半圈,搭在左掌之上,一招“晴空霹雳”向柏浪涛右臂打去。柏浪涛让开一步,喝道:“你也为难我啦?你好好想想我们拳馆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大辱?”筱扉长戟向柏浪涛背后刺去,叫道:“你如此欺负人,那才是耻辱!”柏浪涛纵身跳下擂台,大声喝道:“好哇,当初我们四人情同手足,现下你们为了回护一个素不相识的臭丫头,竟然对我下如此重手!哼,真是令人寒心啊。”筱扉说道:“涛哥,若是你诚心悔改,向王雪姑娘道歉,我们……”柏浪涛喝道:“我柏浪涛是堂堂七尺男儿,说话办事一向敢作敢当,你要我像一个小丫头道歉,那可真是太瞧我不起了。”韩川似笑非笑的道:“说的好,你输不起比武,偷袭小女孩,这可真是七尺男儿的光明行径!”柏浪涛见自己三个好友都已站到王雪那边,此刻再下杀手是千难万难,说道:“你们如此软弱,真枉了我与你们相识数年。既然如此,大家索性分道扬镳,下次见面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告辞!”撕下一截袖袍掷到地上,回头大踏步走远了。 王雪右臂伤的着实不轻,只是在柏浪涛面前强自忍耐,这时见柏浪涛离去,心里登时松了口气,只觉臂上伤口痛的实在有些厉害,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筱扉拿出一瓶药粉撒在王雪伤口,又找来一块伤布为她包扎。韩川向擂台下众百姓连连致歉,柏平拳馆出了这等丑事,没遭众人唾骂已是万幸,收徒之事是不敢主动提及了。 筱扉自觉今日之事实在对王雪不住,一边为王雪包扎伤口,一边没话找话的问道:“王姑娘,梨宣古镇十年来不见王家拳术,你们到了哪里?你家里人还好罢。”王雪兄长横死、母亲失踪,言及此事不觉有些丢人,低头轻轻叹气,却不答话。筱扉见王雪神色,便不再追问,说道:“你初回家乡,想来没有去处,现下又伤的不轻,你来我们馆里休养如何?你放心好了,我们众人当中,除了今日你见过的那个柏浪涛外,没有一个拔尖之人。我们柏平拳馆召来如此武师,那是我们失眼了,真是对不起你。”王雪轻轻整顿衣衫,心想:“柏浪涛负气离去,虽然是他自己小心眼,但终究与我有关,我当着镇上几百个百姓的面赢了你们拳馆两位武师,也算是得罪你们了。哪里还敢到你们府上休养?”当下不敢答应,借着整理衣衫,装作没听到筱扉问话。 韩川说道:“等你伤好之后,我们礼聘你做武师,教徒弟们拳术,王家拳术名动天下,我们拳馆的生意要红啦。”徐春雷接话道:“正是,你适才不是说打赢柏浪涛来做拳馆总教头吗,今日得随你心愿了,哈哈。”王雪说道:“这不过是一句气话,当不得真的。”见韩川徐春雷说的热情,心中也自感动。筱扉说道:“王雪姑娘,我们四人及门下弟子皆是爱武之人,大家武艺虽然不精,却也愿意相互研习精进,你若是瞧得起我们,愿意与我们相互传授,我们也诚心当你是朋友,我们拳馆空房子有的是,你随便住,正好你也没有去处。你若是有不便之处,我们自也谅解,你不必为难。”筱扉既如此说,王雪再直言决绝不免有些瞧不起人,说道:“不瞒你说,我明年八月前必须赶回北边的勃子镇去参与震武大会,我很早便答应我师兄了,这次我在梨宣待不了多长时日。至于我的家传拳术,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传与你们弟子也不打紧。” 筱扉等人一听,面上均露喜色。筱扉说道:“我们原本便打算参与八月份的震武大会,到时我们可以结伴同行。这几个月的时日你正好可以陪我们切磋练功,大家一起精进,震武大会上夺得头冠便多几分指望。”王雪一听大喜,先前存着的一点顾虑也尽数释然,点头道:“如此再好没有了,我也想请教一下你的晓夕功夫。”当下随着筱扉韩川徐春雷及门下众徒来到拳馆。 柏平拳馆最初是筱扉祖上的基业,十年前的地震中,拳馆倒塌,后来韩川徐春雷二人带着大伙翻修改建,又增添了几间瓦房,柏浪涛却是筱扉之后请来传艺的武师。筱扉等人开拳馆收徒弟意在挣钱糊口,不比江湖上的门派帮会,邀王雪来传授武艺便如是饭馆老板聘请账房先生和厨师一般,不必行什么礼节规矩,徒弟们也不必专门向王雪行拜师礼。王雪曾在马俊学的成平武馆做过一段时间武师,有过教徒弟的经验,众徒久闻王家拳术的大名,都愿意跟着王雪学艺,王雪在拳馆中反而比筱扉徐春雷等人更受徒弟们抬爱。筱扉是豁达之人,也不以为忤,一来王雪心思耿直众人原本喜爱,二来王雪拳法精妙,跟她的徒弟多,拳馆来钱快。 又过得一个月,王雪右臂上的伤处已大有好转,虽然臂上仍觉气息不畅,内劲发不出来,但与筱扉等人拆解招式却已无大碍。 这一日,王雪早起到武场练功,走到门口,便听得武场里脚步声响动,似是有人在修习拳法的路数步伐,走近一瞧,果然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场地正中修习王家拳术。只见那男孩忽而正拳直击,忽而后跃发招,猛然间身子跳起,一招“如日中天”击向一旁的木桩上,将那根木桩打的一晃,功夫却是不弱。王雪记得这男孩叫陈伟,自己第一天来拳馆教众徒武艺,陈伟便缠着自己求教王家拳术,他极具武学天赋,每日勤学苦练,几天下来便将一套王家拳术中的套路打熟。后来王雪指点他修习下盘功夫的步伐方位,此刻见他拳法精要步履矫捷,单就最基本的招式而论,他已不比自己逊色多少。王雪心想:“看来我做别人师父的本事可也不小,我如此日复一日的传授下去,他日王家拳术必将耸动武林!” 忽听身后一人说道:“这孩子最初可并没有如此勤奋。”王雪转身一瞧,只见韩川站在自己身旁,目不转瞬的看着陈伟习武。王雪轻轻一笑,说道:“韩师父早啊!”韩川微笑道:“早,早。”看着陈伟将王家拳术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说道:“陈伟这孩子,小时候野蛮乖戾,一言不合便动手伤人。那时他年龄小,又没练过功夫,打十场架倒有九场落败,一败下来便去找斧头鱼刀与人拼命,除了她妈妈之外,谁也拦他不住。每一次都得他妈妈挨家挨户的登门道歉。”王雪想不到面前这老实憨厚的陈伟曾经竟是这等性情,心下微微一怔,但想陈伟自跟随自己学艺之后性情便日渐温厚,那自是自己的功劳,说道:“古人云,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现下看来也未必如此,陈伟若是早几年遇到我这个名师,那也许他几年前便会十分乖巧了。”心中却想:“几年前我的拳术还没练熟,只怕还不够格当别人师父。”韩川说道:“陈伟变得乖巧,一来是因为他年长几岁之后变得不再贪玩了,二来是因为他妈妈被他气的犯了头疼病,他才有所回悟。不知这跟遇见你这个名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遇见你之后,他妈妈的头疼病便会有所好转吗?”说着颔首微笑,伸手在王雪头顶轻轻拂了几下。王雪也是哈哈笑起来。 陈伟听到笑声,转身看见王雪韩川,忙躬身道:“王姑娘早,韩师父早。”他之前也管王雪叫师父,但王雪总觉这个称呼太难听,不许他这样叫,他便只能称呼王雪为“姑娘”。韩川王雪走进武场。王雪笑道:“好小子,功夫不错嘛!”陈伟低头微笑,说道:“是师父教得好。”韩川说道:“古人云,欲速则不达。你太累了,今天别再练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用头脑好好想一想招式路数。”陈伟应道:“是。”韩川说道:“回去罢。”陈伟又道了一声是,向韩川王雪躬身行礼,走出武场。 午后,王雪带着几个徒弟站桩,一个男弟子忽然从门外奔进,惊叫道:“王师父,王师父!”王雪眉头一皱,说道:“都说了别叫我师父。”那弟子也许是太过惊急,头脑也不大灵光,应道:“是,王师父!”王雪见他衣衫破旧鼻青脸肿,显是被人打的不轻,问道:“你怎么是这等模样?出了什么事?”那弟子道:“东首街上来了一个疯子到处骂人砸东西,弟子侠义心肠,便出手阻拦,哪知那疯子竟然有点功夫,弟子无用,没能将他拦住,只能来恳求师父了。”王雪心想:“你一向慵懒奸诈,怎么可能侠义心肠?想是你要当众卖弄武艺出出风头,结果技不如人,反教别人出了风头。”她知筱扉徐春雷性子正直,最见不得不平之事,平日里见小偷混混欺负百姓,必会出手阻拦,何况事情出在自己家门口,门下弟子又挨了打,无论如何也不能装作不知,随口问道:“筱扉师父呢?”那弟子道:“弟子这就去告知筱师父!”向王雪请了个安,便向筱扉房中走去。 (本章完) 七十七、再见兽人 王雪对武场众弟子道:“大家随意切磋罢,我去去就回。”说罢便往东首街角走去,果见一个身材极是高大的疯女人在怪吼怪叫地胡乱骂人砸东西。王雪心下一奇:“原来是个疯女人!我还以为是疯男人呢。”街角摆摊的摊主有的及时收摊避开,有的收拾慢了没能避过,连人带摊位都被摔砸了一番。王雪赶到时,街角已经聚满了人,只是众人不敢惹祸,都尽量离那疯女人远远的。 王雪见那疯女人虎背熊腰,一头黄褐色的又脏又乱,好似冬天枯萎的稻草,不知多久没洗了,又见她身着一身脏兮兮的灰白背心,口中发出嘶嘶怪叫,心头一凛:“难道是她?” 原来此人便是王雪当初夜闯山夷峰时,在牢笼内关押着的那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女人。王雪当时为情势所迫将这怪人放出,哪知这人神志癫疯,非但不谢王雪相救,反而处处追杀于她,王雪、李浩、吴天、步子怡、张冠华没命地连夜奔逃了数里山路才将其甩开。不料现下竟在此地相遇,王雪想到上次险些被这怪物一爪子挠死,心里不禁打了个突。 筱扉韩川徐春雷三人这时已带着几个弟子来到王雪身旁。筱扉皱眉说道:“哪里来的疯子?”王雪说道:“我过去在勃子镇的山夷峰见过她,当时还是我放的她呢!没想到她竟然会来到这里。嘿,她是疯子,是她自己随意走到这里的,可不是我将她招引来的。”徐春雷说道:“你既然与她相识,那就快点去叫她住手啊!你看,那个馄饨架子都被他拆散了!”那个疯女人这时已将身边的馄饨摊和包子摊砸的稀碎,双手各执一根拆下的桌子腿上下挥舞。王雪叹道:“她虽是被我救出的,可她是疯子,没有神志,一见到我便下杀手,若不是我命大,便是有两条命这时也早已死在她的利爪之下了。”徐春雷不知此人是中了梁山帮的家传毒药才变得如此疯癫,还以为她是头脑受了刺激因而傻里傻气,王雪的话他九成不信,只道她是小女孩怕事不敢上前喝止,心想:“有我们陪着你呢,你又怕得了什么?”对那疯女人大声叫道:“疯子,你看谁在这呢!”说着在王雪背上重重一推。王雪不防,被一把推到那疯女人面前。 那疯女人见到王雪,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神色,随即双目一瞪,仰天长吼一声,一爪子向王雪胸口抓来。她疯疯癫癫,不懂修剪指甲,当初在山夷峰关押之时指甲便已极长,此刻又经过这大半年时日,指上尖甲比之去年更为锐利。王雪在那疯女人怪吼之时便已有准备,当下向后跳开,左掌运出哈巴术中的劲力,一把攥住那女人右手手腕。那女人右手中指食指向回一勾,去抓王雪手腕血管处,她指甲极长,抓破王雪手腕自是毫不费力。王雪一惊收手,向后跳开,饶是她见机飞快,手腕上却也被抓出一道狭长的伤口。 那疯女人又是一声长吼,纵身向王雪扑击,忽见一人从旁攻到,急忙向右首边避过。原来是筱扉见王雪势微,发掌前来相助。徐春雷韩川守在那女人身后,防她转身脱逃。徐春雷对王雪叫道:“你怎么样?”王雪恼他将自己推入险境,沉着脸说道:“我还死不了。”徐春雷赔笑道:“我确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住你了。” 那疯女人忽地欺向王雪,右爪急挥。王雪使开王家拳术绕到她身后,发拳击她背心。那女人身材极大,身手却极为灵动,一招不中王雪,早已扑到韩川身前,将他扑倒在地,双爪直向他双目插入。韩川双掌齐出,荡开那女人双臂,右腿向上一踢,将那女人踢开。筱扉徐春雷这时已闪到韩川身旁,二人一齐出掌向那疯女人双肩拍去。那疯女人挥爪打开徐春雷,却没能挡住筱扉一掌,左肩被筱扉拍中,身子向后一仄,险些摔倒,一头乱发向后扬去。她半张脸本来被头发遮住,瞧不清面貌,现下头发一乱,整张脸全然露出,日光下只见她大嘴大鼻子,双眼偏又生的极小,五官说不出的难看,加之她神志癫疯行为似人似兽,则更显可怖诡异。众人见她这副面容,虽当盛午,却仍泛起一丝寒意。 筱扉惊道:“是你,你是葛仁妮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此言一出,韩川徐春雷、柏平拳馆门下弟子及众百姓俱各大惊。韩川奇道:“她与葛仁妮却有几分想象,只怕她当真是葛仁妮!”徐春雷说道:“确然无疑,她是葛仁妮!像她这般大手大脚的女子,普天之下除葛仁妮外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王雪奇道:“你说她叫葛什么仁?你们竟然相识?”筱扉反问道:“你难道不识得她?她叫葛仁妮!”王雪说道:“我怎么会认识她!”筱扉见那疯女人葛仁妮向人群密集处逃去,喝道:“哪里走!”当先追去。 葛仁妮逃出二十余步,忽见街边墙角几个三五岁的孩童在玩踢毽,顺手抓过一个最小的男孩扛在右肩,左手指尖顶在那小男孩头顶,对着筱扉嘶嘶怪吼。筱扉知她此举意在以这孩子性命相威胁,倘若自己再上前一步,她立时便要结果孩子小命,当下不敢再上,向后退开一步。葛仁妮见筱扉退开,抱着孩子向镇外逃去。筱扉喝道:“留下孩子我饶你性命!”忙快步追过。王雪展开轻功紧跟在筱扉身后,韩川徐春雷及门下弟子轻功不及王雪,只追到城外便失了踪迹。 筱扉王雪怕那疯女人葛仁妮伤到孩子,不敢过分欺近,二人追出数里,一直追到镇外林中便不再追赶,只得回镇再做打算。 韩川徐春雷早已在镇门口等的急不可待,见王雪筱扉垂头丧气的回来,知她二人没能将人救出,韩徐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一声轻叹。筱扉低声道:“葛仁妮手上带着孩子,随时会取孩子性命,我们不敢追得太急。”韩川在筱扉肩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也当真难为你们了。” 王雪问道:“那个疯女人,你们与她相识吗?”转头又对筱扉问道:“我之前说我不认识这个葛什么仁,你怎么又那么惊讶呀?难道我应该认识她吗?”徐春雷哈哈笑道:“你当然应该认识她了。这件事你还是回家请教令堂最为合适。”忽然想到王雪父亲已谢世十余年,忙闭口不语,向王雪歉然一笑。王雪知徐春雷性子憨厚古怪,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一向如此,当下也不与他计较,说道:“愿闻其详。”筱扉说道:“她叫葛仁妮,可不叫葛什么仁,是个很有能力的女郎中,只是她不在江湖上走动,因此江湖人很少知道她。二十多年前,这个葛仁妮忽然来到我们镇上住下,以探病煎药为生……”王雪插口问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竟然也知道,你看着挺年轻,想不到竟然这么老啊?”韩川徐春雷忍不住哈哈大笑。筱扉脸一红,撅嘴说道:“你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说啦!”王雪忙哄她道:“我不说玩笑了,好姐姐,你接着说。”转头对韩川扮个鬼脸。四人之中以韩川最为年长,韩川说道:“春雷和筱扉那时尚未出世,我当时也只是个两三岁的婴儿。不过此事梨宣古镇人人皆知,我们自小在镇子上玩大的孩子自然也是知晓的。” 王雪忙道:“什么事啊,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使全镇百姓都知道了?”筱扉说道:“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你听我说嘛。葛仁妮那时便是一副长胳膊长腿的巨人身材,镇上百姓见她一个女子却生的这般怪异,瞧来极不顺眼,初时谁也不愿理她。但她医理颇精,每一次都是药到病除,难得的是她用的都是极珍贵的药材,而且要价十分便宜,加上她性子温厚待人亲和,大家对她才渐渐亲近起来。听说她也不是天生的大手大脚身材,好像她少年时被江湖上的歹人抓住试毒,那毒侵入她的经脉,才使她的身材一点一点的变大变长的。她倒也是个可怜人。”王雪听她说来说去在讲葛仁妮的身世,心想:“她的身世可怜,难道我便应该认识她吗?徐春雷让我去问我爹爹,难道她来此镇与爹爹有关?” 筱扉又道:“后来镇子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爹爹和你妈妈成婚了。这本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但王大侠的名声在江湖上着实响亮,在梨宣古镇更是非同小可,他的婚事大家自是关心。不料迎亲那天,葛仁妮忽然拦在你爹爹马前,放毒针击晕了几名鼓手,逼迫你爹爹不得与你妈妈成婚,她说她才是世上唯一爱你爹爹之人,要你爹爹改取她为妻。原来葛仁妮忽然来到梨宣古镇,竟是为了与你爹爹成婚。只是一来她身材特异,个性又十分腼腆,这种情爱之事她一个女人说不出口,二来她进入镇上那天,你父母已有婚姻之约数月,她便更加无法开口向你爹爹表述心意。直到你爹爹成婚当日,她才忍耐不住站出来拦亲。” 筱扉说道这里,忽听东首街边响起阵阵叫嚷声,一个从东边走来的男子叫道:“筱扉姑娘,令高徒在东街出了事,你快瞧瞧去罢!”筱扉应道:“谢王大哥传信,我这就去。”忙带着韩川徐春雷及几个弟子赶往东街。王雪先前听徐春雷信口玩笑,心中已猜到了个大概,这时听说这疯女人葛仁妮当年竟当街阻拦父亲迎亲,心里也不怎么吃惊,江湖儿女生性豁达,谈论婚嫁之事也不如何腼腆,追上筱扉问道:“后来怎样?”筱扉边走边道:“后来你爹爹几句劝解打发了葛仁妮。葛仁妮自知大局已定,便闷声离去,搬到了城外的荒山上隐居。那场地震之后,葛仁妮便失了踪迹。”她急于赶路,只将葛仁妮拦亲之事三言两语带过。王雪心想:“那疯女人葛仁妮没能嫁与我爹爹,自是恨我妈妈入骨,我是我妈妈所生,长得与妈妈极像,也难怪那日在山夷峰上,她一个劲的追杀我们母女,原来却是为此。呵,她神志虽疯,由来仇恨之人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只听筱扉又道:“你是王大侠的后人,我以为你会与葛仁妮相识,至少也会从父母口中听说过她的名字,没想到你竟全然不知。”王雪苦笑道:“我爹爹去世的早,我妈妈也不曾对我说过,此事我确是今日方知。” 众人赶到东街,只见几个百姓对着陈伟破口大骂,陈伟蹲在地上,满头大汗,一张脸涨的通红。他孤身一人势微,争辩不过对面数人,只得干瞪眼认吃亏。筱扉挤进人群,问道:“陈伟,怎么了?”陈伟起身道:“筱扉师父,我……”他“我”字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几个百姓便又大声骂了出来。筱扉沉着脸对那几人说道:“你们别急,有话好说。”筱扉是名门之后,梨宣镇上百姓对她一向礼让,见她脸色阴沉,纷纷住口不语。筱扉见其中一个妇女怀中抱着一个男孩,竟然便是适才被葛仁妮掳走的那孩子,问那妇女道:“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那妇女说道:“我家孩子本来在街边玩的好好的,却偏偏被陈伟这小畜,畜,小无赖掳走了。要不是孩子他舅舅眼尖,认出了孩子,他还不知道要将我家孩子怎么样呢!”筱扉眉头微皱,转头对陈伟道:“轮到你解释了。”陈伟急道:“弟子今日闲来无事,在山上采摘鲜花野果,回来途中见到这孩子被一个又高又粗的乱发女人抱着。那孩子只是哭闹,说要回家找妈妈,这女人在孩子肩上一拍,这孩子便昏厥了。弟子疑心这女人是什么人贩子,便站出来拦她。这疯女人见弟子出手,畏惧弟子的一身武艺,将孩子随手丢在地上便逃走了。哪知弟子抱着孩子刚一回来,便被这几个人抓住大骂。” 筱扉与王雪互相瞧了对方一眼,均想:“那个疯女人沿着镇外树林兜了一个圈,带着孩子从西街绕到了东街。”筱扉说道:“你说那女人畏惧你的一身武艺?以她的身手,便是十个你也敌不过她!”但想那疯女人抓那孩子为的是自保脱身,现下摆脱自己追赶,孩子留着也是无用,若非遇到陈伟,也会随手将孩子丢弃,这一节不必深究。徐春雷问陈伟道:“你一个大男孩上山摘果倒还罢了,采摘鲜花却是为何?难不成你有了心上人,想送花讨好她吗?哈哈,哈哈!”王雪也哈哈大笑,说道:“我不大喜欢鲜花,你想讨好我,只送我鲜果便好。”徐春雷与王雪是信口玩笑,陈伟却满脸羞红,低头唯唯诺诺的道:“是是,弟子只送王师父鲜果。” 筱扉瞧了一眼怀抱男孩的那妇女和她身后那几个痛骂陈伟之人,问道:“你们几人便是这孩子的亲戚长辈吗?陈伟既然救了孩子,你们不感谢他,为什么还要骂他呢?”那几人一呆,一时无言可答。一个男人走出来说道:“这姓陈的劣子根本就是个泼皮无赖,他说什么在人贩子手中救下孩子,只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若不是被我瞧见,他还指不定要将孩子怎么样呢,也许他才是人贩子,想将我家孩子卖到哪里去。”陈伟大声骂道:“你才是泼皮无赖!”一招“直正拳”向那那男子打去。王雪抢上一步,挥手将陈伟拦住,问那男子道:“你便是这孩子的舅舅吗?我想是你们误会了。这疯女人一个时辰前确实将孩子掳走了,说来惭愧,我和筱扉没能他救回。此事西街上的街坊们亲眼所见,决计不假。” 众百姓均知筱扉为人刚正,此等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至胡说八道的偏袒自己人,何况此事尚有西街的邻居们作证。那男孩的几个亲戚们看看王雪又看看陈伟,心知此事是自己误会了,但想过去几年来陈伟在街上溜达瞎混,到处小偷小摸,到处欺负小孩,众人对这个小流氓一向厌烦之极,明知是自己莽撞,却也不愿出言道歉。那男孩的舅舅辩解道:“孩子太小不太会说话,解释不出当时之事,陈伟一个小流氓,我凭什么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小男孩的母亲说道:“正是。若是你家孩子被人掳走了,瞧你心不心急!” 陈伟一听大怒,心想我好心救下你们孩子,你们不谢我倒也罢了,怎么还一再的侮辱我骂我?猛地绕过王雪,右拳一挥,向那舅舅打去。筱扉见机飞快,当即挥掌抵在陈伟右肩。陈伟右臂一酸,这一拳便打不出去,叫道:“筱扉师父!”筱扉说道:“你平日好逸恶劳油腔滑调的,别人误会你也是在所难免。此事不过一场误会,你不必计较了。我们走罢。”拉着陈伟王雪转身便走。 陈伟行过两条街,低声抱怨道:“早知他们如此欺负我,我当时真不如将孩子掳走算了。”韩川厉声喝道:“不许胡说!”陈伟不敢再说,闷声向前走着。众人行到拳馆门前,陈伟说道:“弟子告辞了,明早再来求师父指点。”筱扉温言道:“你今天却有些累了,回去早些休息罢。你妈妈的杂货店需要你帮忙打理,你不可偷懒。”陈伟应了一声是,从怀中摸出一棵植物,双手拖到王雪面前,对王雪说道:“弟子本来采摘的鲜花野果甚多,只是抱着孩子,花果便不能携带,只有这一株画瞧着好看,弟子揣在囊中,带来送与师父。”王雪见他手中是树枝根茎一般的植物,寻常之极,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好看,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想:“这孩子的眼光可真有趣。”随即想到这孩子到林中采摘鲜花鲜果,竟然当真是送与自己的,适才的一句玩笑话正巧言中,心里也自感动。只听陈伟皱眉道:“这本来是好端端的一株鲜花,都怪弟子慌急了,半路上摔了一跤,花瓣只怕是那时摔散的!”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哈哈大笑。徐春雷说道:“那个葛仁妮虽然疯癫,但她与那孩子无冤无仇,未必便会伤害孩子,而你抱着孩子往回走,摔的这一跤,那孩子多半也跟着摔的不轻。也难怪他家人寻你晦气。”说罢放声长笑。 (本章完) 七十八、朋友交情 次日早上,拳馆轮到韩川讲授武功,王雪闲来无事,在一旁观看。韩川是横练功夫的好手,带领徒弟们练功尽是些吐纳打坐、金钟罩之类。王雪坐在一旁石阶上,见众弟子从早上起始站桩一直站了小半个时辰,瞧来好生无趣,正要起身去别处闲逛,忽然想到一事,怎么陈伟没在人群里跟着练功,这孩子做别的事倒时常偷懒,练功却最是辛勤,何况他说好的今晨来拳馆习武。王雪见韩川自己也在站桩,知他此刻正是运转经脉气息的冲要所在,最烦被人打扰,便走去问徐春雷。徐春雷说道:“陈伟没有来嘛,哈哈,这倒是稀事一件。”神色间也不如何关心。 王雪心想:“左右闲的无事,还是去陈伟住处瞧瞧他的好,毕竟他昨日曾向我送花表露心意。倘若是昨日那伙刁民又来寻他麻烦,我也正好帮他解围。”想到第一个送自己鲜花表露心意的男子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禁又是扭捏又觉好笑。 陈伟幼年丧父,母亲在东街家门口开了一家小杂货铺,生意说好不好,母子俩的日子倒也过得去。梨宣古镇方圆十余里,从拳馆到东街杂货铺,倒也须行一段时辰。 王雪来到杂货铺门前,正要敲门,那木门却霍得大开,险些将王雪撞倒。门内走出一个气势汹汹的壮男人,大声叫骂了一句,转身便走。王雪微微一怔,只见门内又走出几个杀气腾腾的横匪模样的汉子,跟在当先那人身后。走在最后那人瞧见王雪,双眉一扬,狞笑道:“好俊的小姑娘!”伸手去抓王雪头发。王雪见这几人气焰熏天,本就十分厌恶,见这人右手抓到,左臂当即向前探出,运出哈巴术的内劲在他右手肘上一拂。那人右臂登时酸痛,急忙缩回,惊叫一声向后退开。他身旁几个同伴见了,纷纷转头对着王雪叫骂,有两人便挽起袖口要上前动手。适才那人见王雪随手一拂,自己整条胳膊便如废掉一般,知这小女孩功力深厚,自己及几名同伴便是联手也决计斗她不过,忍痛伸手拦住那两个挽袖口之人,说道:“算啦算啦,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王雪冷笑道:“说的是呀,别与我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免得我将你左臂也废掉。”那人勃然变色,对着杂货铺门内骂了一句,随着众同伴走远了。 王雪走进杂货铺,见铺子里面被砸的乱七八糟,桌椅木架横一块竖一块的散了满地,陈伟颓废的坐在地上,低着头,并未瞧见自己走进,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想来便是陈伟母亲。王雪轻声问道:“怎么了,陈伟?”陈伟抬头见到王雪,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起身叫道:“王雪师父。”那妇人见到王雪,也忙迎过来,她待人本就亲和,又知王雪是陈伟的传艺师父,对她更是亲近。王雪见那妇女两鬓已有皱纹,年齿只怕比母亲王晓丽更大,照理该以“伯母”“阿姨”这类长辈身份来称呼,但自己又是陈伟的师父,如此称呼却又觉得不妥,唯一踌躇,觉得还是自降一辈谦逊为好,反正自己的年岁也不比陈伟长多少,于是问道:“阿姨,这里怎么了?是刚才出门的那几位前辈做下的吗?”她不知那几人与陈伟母子关系如何,在陈伟母亲面前又不便口出江湖上的粗俗低下词汇,便只能硬着头皮称那几人一声“前辈”。 陈伟母亲尚未答话,陈伟先叫了起来:“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他们根本是一伙土匪!”陈伟母亲喝道:“你这孩子越来越胡闹了,在你师父面前也敢如此放肆吗?要不是你瞎逞英雄,铺子怎么会被砸成这样?”陈伟叫道:“那是他们砸的,又不是我!他们买东西不交钱,还骂人砸东西,你怎么反倒帮着他们说话?我苦练武功就是为了不被人欺负。”陈伟母亲叫嚷道:“你练得这一身武艺除了让你被打的更惨之外还得到了什么?要是你乖巧一点不强出头,让他们拿走一点东西也就是了,总好过现下这样,东西没了钱也被抢了,连店也被砸了。”说着掩面哭了起来。王雪这时才注意到陈伟鼻青脸肿,双臂满是伤痕,想来是他武艺不精,打不过对方多人。习武之人受伤原是常事,王雪说道:“陈伟,你快去找东西包扎一下。”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递到陈伟母亲面前擦她眼泪,轻言安慰她。陈伟母亲对王雪说道:“王姑娘,您是陈伟的武师,对我家孩子一向很好,我原本不该这样说,可很多时候武功真的不能解决麻烦……”陈伟插口道:“没错,但是可以解决找我麻烦的人!”王雪斥道:“陈伟你别插嘴!”陈伟转过头去不敢再说。陈伟母亲对陈伟急道:“你要是不习武,怎会如此嚣张跋扈,咱家的铺子又怎会变成这样?你从前在街上瞎混,一天到晚的坑蒙拐骗偷,可从没像今天这样惹出这么多麻烦事来。过几天那一伙土匪还会再来,到时候你躲远些,不许来管事,他们要什么东西尽管拿走便是。你从前抢来偷来的东西也不算少,现下连本带利的赔还了,那也是报应,你又委屈什么了?”陈伟怒极,大声嚷道:“早知如此,我还苦练什么武功,这辈子倒不如做个无赖小偷逍遥自在些,也免得你如此啰嗦!”王雪厉声喝道:“陈伟,你胡说什么!” 陈伟母亲一听大怒,一张脸登时通红,张了张口,说不出话,双目一合,便要向后栽倒。王雪一惊,急忙伸手扶住,将她放到一张椅上休息。陈伟见母亲几乎昏厥,也是吓了一跳,这时才知自己将话说的太重,忙跪到母亲面前,说道:“妈妈,我随口气话做不得真,我知道错了,您别发怒。”陈伟母亲深深呼了几口长气,颤声道:“孩子,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头一次对我如此大呼小叫的。”王雪温言道:“阿姨,陈伟既已认错,您别气了。”运起哈巴术的内劲在她头上穴位轻轻按揉推拿,对陈伟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斗得过他们那么多大人,下次他们再来,你来找我和徐师父,让我们帮你,不过是几个江湖横匪,徐师父随手便能打发,哪像你,惹出这许多事来。你快去买两副治头疼药来。”陈伟怫然不悦,说道:“你见过哪个大侠不是独来独往的?竟然要我求人帮忙,那我的武功岂不是白练了?”他将“求人”二字咬的极重,意思是说我自有我的气节,宁死不愿向旁人开口乞求。王雪说道:“首先,你现下还不是大侠;还有,即便是大侠,有时候也需要朋友帮忙,这是朋友交情,哪是什么求人不求人之说?昔年洪帮主身边四个长老帮手呢!”陈伟自小一个人在街上鬼混,早已习惯独处,从来就不懂什么朋友交情,偏他又过于倔强,做事绝不要旁人帮忙,一时不懂王雪所说,皱眉道:“你才是乞丐。”王雪说到:“你先去买药。”陈伟问道:“什么药,有药方呢?”王雪愠道:“傻孩子,去了让郎中开方子,我又不是郎中。”陈伟应道:“是。”但家里存钱的铜罐子被摔在地上,铜钱散了一地,陈伟翻了半天也只拾回七八个铜板。王雪从怀中抓出两串铜钱交与陈伟,说道:“快去买药,余下的钱回来再慢慢找。”陈伟连连点头,飞奔而去。 陈伟母亲皱眉道:“陈伟这孩子啊,好端端的非要学什么动手打架,到头来净为家里惹事!”话一出口,立时觉得不妥,王雪是习武世家,又是陈伟的授业恩师,岂能当着她的面贬低武学?忙向王雪解释道:“阿姨是不喜欢陈伟与人打架,可不是瞧不起你的王家武功,孩子,你别生阿姨气啊!”王雪微微一笑,说道:“阿姨,去年我在勃子镇上入了一个门派,交了几位好友,其中有一个姓刘的师兄武功最高,为人最具智谋,他曾对我说过,武功越高之人行为越是内敛谦虚,平日里嚣张狂妄的那些人,恰恰是武功最为低微的人。那时我真的不明白,一个武功高强之人,照理已经有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本钱,为什么会越来越内敛谦卑呢?这半年来我游历江湖,渐渐明白了,因为人对武功的修习越深,便会越觉武学之道无穷无尽,也就会越觉得自己渺小无用,那他自然会变得谦逊起来呀。反倒是那些目光狭隘之人,只学了一点粗浅的皮毛武艺,便自以为天下无敌,那当然会狂妄起来了。”陈伟母亲疑惑的看着王雪,一时不解她为何忽然如此说。只听王雪又道:“陈伟从一个顽劣浪子变为一个孝顺的好孩子,那也是因为他武功习得多了,阅历深了一层之故。所以说,很多时候,武功会助人修身养性,能不能打赢谁反倒是次要的。陈伟今日为您惹了麻烦,那是因为他修为尚浅,但总有一日,他会长大成人,变成正人君子。”陈伟母亲默然不语。王雪正要再说几句劝解言语,口唇一张,忽听街上乱纷纷的叫嚷起来,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王雪说道:“我出去瞧瞧。”飞步抢出门去。 只见那个疯女人葛仁妮在西边街上大步行走,见什么便摔砸什么,街上行人乱纷纷地呼叫逃窜,街上登时大乱。王雪心头一沉:“怎么又是你!”见葛仁妮举起一块大石便要向逃窜的人群砸去,大叫一声:“你住手!”纵身跃到人群面前。葛仁妮这时已将巨石掷出。王雪急忙运出绵手功夫将巨石转动拖住,丢到墙角。葛仁妮一声清啸,亮出双爪,向王雪扑击。面前忽然掌影闪动,葛仁妮一惊,急忙向后跳回,只见一个少女立在王雪身旁,正是筱扉到了。筱扉问道:“王雪,你还好罢。”王雪见同伴赶来相助,心情大盛,叫道:“她伤不了我!”韩川徐春雷二人这时已站到葛仁妮身后,防她转而逃走。徐春雷叫道:“葛前辈,你这是怎么啦?有话好说,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你。” 葛仁妮猛一转身,左爪向徐春雷胸口抓去。徐春雷急忙向后让开,本想再劝她收手,岂知葛仁妮疯了神志之后非但听不懂人言,出手也更加疯狂。她一抓不中,并未向常人那样跳回再攻,右爪跟着递出,宛如恶虎捕食一般非要置对方于死地。徐春雷大惊,双掌齐挥,荡开葛仁妮右爪。韩川急忙从旁发拳去击葛仁妮左肩,相助徐春雷退开。王雪叫道:“她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已失了人性。大伙合力将她制住再说。”转到葛仁妮身侧,一招“直后拳”向葛仁妮头顶击去。葛仁妮向后跳开一步,反向韩川扑去。筱扉问道:“你怎会知道她是中毒,而非是受了什么脑伤?”王雪急道:“说来话长,我回头慢慢说与你听。”说着与筱扉一左一右向葛仁妮攻去。葛仁妮身受四个好手围攻,渐落下风,她神志虽疯,其实只是失了人性,毕竟不是傻子,见自己势微,不敢再猖狂,当下运爪成风,护住面门及周身穴道。筱扉王雪等四人武功虽然不弱,但四人武功各成一家,相互联手便如一盘散沙一般,几十招过后,竟丝毫伤不到葛仁妮分毫。 筱扉使快掌虚击两下,向旁跳开,心想:“我们此际虽立于不败之地,但柏平拳馆四个武师联手斗了近一个时辰竟攻不下一个女疯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柏平拳馆可是名誉扫地了。”脸色一沉,叫道:“韩师兄徐师兄,你二位从后攻她下盘!王雪,我们从前攻她上盘。”王韩徐三人齐声答应。如此一来四人虽仍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配合起来极不好看,但四人明确了彼此的发招方位,攻势确是大盛。葛仁妮只支撑了几招,右腿不慎被韩川踢中,身子向前一仄,左肩又被王雪击了一拳,虽然均非重伤,却也戾气大挫,仰天一声怒吼,向筱扉急挥数爪,转身向东首街角逃去。 王雪与筱扉对望一眼,二女齐声嚷道:“快追!”同时发足追赶。徐春雷韩川紧跟在后。徐春雷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我们将她打败捉住又能怎样?难道要请她回馆里做武师吗?”王雪说道:“这是两个问题,不是一个,不过你问的好。”筱扉说道:“追上去再商量好啦,不然她随时要来镇上惹麻烦。我们一天到晚的将全数精力用在她身上,拳馆关张算了。”王雪哈哈大笑,说道:“祝您关张大吉,关张大吉!”筱扉足不停步,伸手在王雪头顶轻轻一拂,斥道:“让你多嘴!” 葛仁妮中毒前从未习过轻功,但她人高腿长,大步流星,在行人匆匆的街上野兽般疯逃,王雪等人却也不易追赶。幸而葛仁妮不识地形,七转八转的竟逃到了墙角死胡同,王雪筱扉急忙追上将她堵住。那胡同口右面是已经关了门的小客栈,余下两边墙壁是用泥砖砌成,只与葛仁妮胸口等高,葛仁妮若想翻越原本不难,但泥墙外满是树藤荆棘,翻到荆棘丛中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四人这时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王雪说道:“你,你接着,逃啊!”话音一落,只见右首边的客栈大门忽然一开,一个怀抱孩童的妇女慢吞吞走出,正是昨日被葛仁妮所掳,后来被陈伟救回的那三岁孩童和之后与陈伟争吵的那孩童母亲。原来那妇女用过午饭,带着孩子出门散步,偏这孩子运气欠佳,天凑地巧的又与这疯子葛仁妮撞见。王雪指着大门对那妇女叫道:“快进去,关好门窗!”那妇女一呆,正要答话,却见一个粗壮高大相貌丑陋的女人忽地闪到身旁,伸手过来抢夺孩子。那妇女急忙抱住孩子,怒骂道:“放手,你这疯子!”抬手便要去打葛仁妮。葛仁妮右爪一挥,那妇女脖颈处登时现出一道伤口,葛仁妮左爪顺势向回一勾,将孩子揽入怀中。幸而那孩子早已熟睡,没被吓得哇哇大哭。 这一下人人大惊。那妇女放声哭道:“将孩子还回来!”作势向葛仁妮扑去。韩川冲过去拦在那妇女身前,说道:“别枉送性命!”葛仁妮一声低吼,抱着孩子向筱扉走去。筱扉心想:“我若是用强将她逼急,只怕她当场带着孩子一道跳入荆棘丛里去。”只得向旁让开。葛仁妮扬长便去。 忽听街边一人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众人寻声瞧去,只见陈伟左手拎着两包药,倚在墙头。陈伟对那妇女笑道:“昨日我说你家孩子是被疯子掳去的,你死活不信,现下让她当着你的面再掳走一次,瞧你信还是不信。”王雪斥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回家为你妈妈熬药去!”陈伟说道:“我回家熬药,将你们留在这里无计可施吗?”向葛仁妮走去,作势要抢夺孩子。筱扉急道:“你别过去!”陈伟一笑不答,扔向葛仁妮走去。葛仁妮一声怪吼,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韩川叫道:“别过去,你不是她对手!”却怕葛仁妮见多人欺近,惊慌之下将孩子摔死,不敢追过去阻拦。 陈伟走到葛仁妮身旁,葛仁妮见陈伟神色若无其事似无恶意,又见他是个年岁不大的愣头小子,倒也不如何惊慌,只是他呜呜低吼。陈伟冷笑道:“你鬼叫什么,难道我怕你吗?我数到三便动手抢孩子,你小心啦!一、二、三!”话音一落,右手猛地向孩子抓去。葛仁妮身体微晃,避过这一抓,右爪随势挥出,将陈伟右臂衣袖抓下一截。陈伟一惊跳开,说道:“好功夫!够敏锐!”徐春雷心想:“你将发难的时机提前喊破,便是不敏锐之人也能抵挡的住了。”叫道:“陈伟你回来!”陈伟笑道:“徐师父放心,再让我试一次。”沉着脸对葛仁妮说道:“我们再比一次,我数到三便动手抢孩子!一、二……”双手猛地伸出,揽住孩子腰身。葛仁妮这一惊非小,本来凭着陈伟武功,决计不能从她手中夺下孩子,但陈伟先拿话晃她,让她误以为自己真会数到三,这才一时失了防备。要知陈伟自小油腔滑调的偷懒打诨,这等小伎俩原本擅长。陈伟一招得手,右肩猛向葛仁妮胸口撞去,双手顺势向回一拉,将孩子抱到怀中。那孩子一惊而醒,哇哇大哭。葛仁妮怒不可遏,双爪分向陈伟和你孩子脖颈处插去,竟是要同时置他二人于死地。陈伟双臂抱着孩子,无法出手抵御,又怕一个不慎再让她将孩子夺回,此人机敏过人,要想再一次用计从她手中抢回孩子那是千难万难,当下运气于背猛地转身,拼着受她一击也要保护孩子周全,只觉背心陡然剧痛,背上肌肉已被葛仁妮划伤。 陈伟向筱扉疾奔,叫道:“师父救我!”筱扉王雪同时出招,闪到陈伟面前,一个去击葛仁妮头顶,一个击她小腹。葛仁妮纵身跳到王雪背后,向镇外逃去。 (本章完) 七十九、解去奇毒 筱扉喝道:“好你葛仁妮,你胆敢伤害我的徒儿,我不会放过你!”纵身追赶而去。王雪急道:“等等我!”展开轻功再后跟随。韩川徐春雷跟在王雪身旁。陈伟叫道:“师父们等我一下!”忙将孩子还与那妇人,发足去追王雪等人。 那妇人想到自己昨日明知理亏还一再出言侮辱陈伟,而陈伟今日却不顾性命的相救自己孩子,心中对他好生感激,正要开口相谢,陈伟已经走远。那妇人见陈伟背上兀自淌血,对他更增歉意。 王雪筱扉轻功甚佳,足不停步地跟在葛仁妮身后,韩、徐二人轻功不及王雪筱扉,只凭着丹田内劲硬撑,饶是他二人内力了得,但追得久了,胸口渐觉隐隐发闷,但想仅凭王雪筱扉追敌,终是放心不下,也只得勉力跟随。陈伟早已累得大汗淋淋,脚下虚晃不稳,一来他年纪甚轻,内功欠佳,二来他背上流血不少,元气大损。徐春雷回头说道:“你回去休养罢,陈伟。不然未等追上她,你先已累瘫了,我们还要分身照料你。”他一开口说话,内中气息消散,登时被韩川落在身后。陈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开口答话,只冲徐春雷一笑,示意自己无碍。 五人一路追赶,不多时已追进镇外树林。王雪见葛仁妮健步如飞,丝毫未现衰弱之像,心知若照此追赶,被她落下只是早晚之事,当即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向葛仁妮背心掷去。日光下令牌犹如利剑,正中葛仁妮腰椎。王雪这一掷力道奇大,葛仁妮登时向前栽倒。筱扉已趁这时追近数丈,拦在葛仁妮身前。葛仁妮一声怒喝,右爪向筱扉击去。筱扉施展晓夕功夫,与葛仁妮斗在一起。韩川徐春雷分站葛仁妮身后左右两侧,防她转身再逃。 王雪双拳一撮,正要上前相助,忽见陈伟捧着一大束鲜蓝色的野花兴冲冲地走过来。陈伟说道:“王雪师父,我昨日送与您的鲜花其实是这个样子的,很好看是不是?我昨日要不是摔了那一跤,这花瓣也掉不下来,它……”王雪一见大喜,插口说道:“这是鸭跖草!”陈伟一呆,说道:“我只知它是野花,叫什么名字我却不知。”王雪喜道:“有了这鸭跖草,对付葛仁妮便有了指望!”原来李浩步子怡当初钻研克制勃山远家传毒物的解药,药方中唯独缺了鸭跖草一味,只因其时初冬,鸭跖草不到采摘的时节,研制解药一事便没了下文。李浩步子怡药房中草药种类甚多,王雪好动贪玩,原本懒得一一去记,但寻常草药不是绿色便是淡黄色,鸭跖草却是罕有的蓝色,王雪虽只在药房中见过一次,但却在心中牢牢记住,此刻一见便即认出。陈伟见王雪露出笑意,心头大为欢喜,忙道:“师父喜欢野花,弟子再去多采一些来。”他少年人情窦初开,此刻只关心王雪心情,反将筱扉与葛仁妮相斗这等生死大事抛于脑后。 王雪说道:“不必采了,我想这些应该够了。”说着蹲到地上,将鸭跖草放在一块平整点的大石上,又找来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将鸭跖草捣烂。解去勃山远家传毒物的那张药方上共有十余味草药,王雪当初只随意看了一眼,此刻早已不知,即便知道,这一时间也难以凑齐,但鸭跖草确是药方中较为重要的一味,只将这一种草药拿与葛仁妮吞下未必便无功效,眼下别无他法,只好一试。王雪将鸭跖草捣烂成糊,生怕自己异想天开,难以祛毒,又从怀中摸出一瓶止血药粉,将药粉尽数洒在鸭跖草糊上面。这药粉是上次荒山面店中邱海波受伤,她在柜台找来用的。江湖上行走难保不测,她便将此药随身携带。王雪将药糊搓成药丸。陈伟见那药丸通体灰黑,好似小孩用稀泥和成,日光照射下隐隐发着幽暗的蓝光,瞧着几欲作呕,颤声问道:“这个,这,真的是,可以吃的吗?”王雪说道:“能不能治好她我不知道,反正吃了又没坏处。”陈伟说道:“只怕她宁死也不愿吃。”王雪说道:“她当然宁死不吃了,可我偏要叫她吃下去。” 筱扉这时已渐渐落败,葛仁妮两只利爪上下翻飞,在筱扉身上划出数到血痕。徐春雷从葛仁妮身后攻上,被葛仁妮挥爪击退。韩川趁机抢上数步,一腿踢中葛仁妮右臂。葛仁妮一声尖啸,转身便要逃窜。王雪抢上几步拦在葛仁妮身前,对韩川叫道:“打她承浆、水沟二穴!”承浆、水沟是人身口唇要穴,二穴受制,口唇登时麻木酸软,王雪便可趁机将药丸送入对手口中。韩川心想:“我打她承浆、水沟干嘛?”运出弹腿功夫尽攻葛仁妮双臂,要她使不出利爪相攻,却不理会王雪所喊。徐春雷闪到葛仁妮背后观察她运功招法,想要出奇制胜。 王雪摸出一枚令牌交与右手,左手握着几粒药丸,跳到韩川身前,说道:“你攻她右臂,我攻她左臂!”令牌格开葛仁妮左爪,左拳向葛仁妮唇上穴位连连攒刺。但葛仁妮身材实在太高,比王雪至少高出一头,王雪运拳连攻,始终打不到她嘴唇。韩川急道:“你打她嘴有什么用?难道她的嘴能发功打你?”王雪说道:“我要喂她吃药!”百忙之中撤回攥着药丸的左手,在韩川眼前一晃。韩川立时会意,双手齐出,抓住葛仁妮右臂,左腿猛地飞起,踢向葛仁妮嘴唇。葛仁妮急忙腾出右手相隔。王雪令牌向前急伸,挡住葛仁妮右手,左手趁势猛向葛仁妮口中送去。韩川这一踢未能踢中葛仁妮唇边穴位,但葛仁妮疯疯癫癫,受到王雪韩川等人围攻,惊惶之下大吼大叫,反而为王雪造就了良机。王雪手中握着五粒药丸,其中四粒推入葛仁妮口中,生怕葛仁妮将药丸吐出,忙挥击令牌向她口中虚刺。葛仁妮失了神志,一觉有物入口便立时吞下。幸而她疯疯癫癫,不然这肮脏难闻的药丸,便是神志正常的病患也决计不肯服用。 王雪韩川一齐向后跳开,观察葛仁妮行径。只见葛仁妮服下药丸之后立时乖觉许多,望着四周呆呆出神。筱扉走过来问道:“你喂她吃了什么?”王雪正要答话,忽见葛仁妮厉声怪吼起来,面色痛楚之极,躺在地上不住挣扎。韩川陈伟等人大惊,转头去看王雪。王雪不精医理,随手找来草药调成药丸,硬逼着葛仁妮服下,这时见葛仁妮如此痛苦,也吓得花容失色,但想当初巴尔达、步子怡解毒之时也是十分痛苦,想是这药丸灵验了,当下不敢答话,呆呆的望着葛仁妮。葛仁妮又挣扎了一会,忽然身体一蜷,僵直不动。陈伟惊道:“她,她……”王雪大惊之下反而冷静,说道:“她没死,她是痛晕了。”又过了片刻,葛仁妮渐渐打起鼾声,原来竟是睡了。 筱扉又问王雪道:“王医师,解释一下罢。”王雪见葛仁妮无恙,心下一宽,呼出一口长气,将自己去年随母亲来到勃子镇,后来与李浩李浩刘岳等人相识,众人夜闯山夷峰,与这疯女人葛仁妮初会等情形简要说了,于哥哥王力强一事却绕过不提,最后看着葛仁妮说道:“瞧她此刻的情形,应是解药有效了。” 又过了一会,葛仁妮悠悠转醒,睡眼惺忪的看了一会周围,轻声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啦?你们是谁?”她容貌粗俗丑陋,声音却银玲般悦耳动听,王雪筱扉不禁一怔,陈伟、韩川、徐春雷心中为之一动。徐春雷笑道:“但凡晕倒失忆之人,好转之后首先便会如此三问:这是哪里?我怎么啦?你们是谁?果真一点不错,哈哈!”筱扉说道:“葛前辈,我是筱扉啊,那个修习晓夕功夫的小女孩,你还记得我吗?”葛仁妮喃喃念叨:“筱扉,筱扉,晓夕功夫……”韩川上前说道:“还有我韩川,我是修练弹腿功夫的。”二人见葛仁妮好转,心中大喜。葛仁妮眼睛一亮,说道:“晓夕功夫,筱扉,还有韩川,我记起来啦!”韩川大叫道:“好!”右手一伸,与筱扉手掌相击了一下。徐春雷凑过来说道:“葛前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春雷啊,徐春雷!”葛仁妮皱眉不答,显是觉得此名耳熟,却记不得人。徐春雷脸色微沉,说道:“我便是那个一掌劈碎你家药坛,被你大骂了一顿的那个顽劣孩童,你还为我取了一个难听的外号呢。”葛仁妮立时清醒,脱口道:“我想起啦,你是小虎羔!”韩川筱扉哈哈大笑。徐春雷也皱眉微笑,说道:“没错,我是小虎羔。”筱扉将王雪拉过来,说道:“前辈,您也许不识得她,她叫王雪。”葛仁妮一惊起身,问道:“王雪?王梓胜的女儿?”王雪说道:“葛前辈好。我是王梓胜的女儿。” 葛仁妮想到昔日情人,心头一紧,对着王雪面颊瞧了半响,说道:“真像,真像。”脸色陡然大变,一脚将王雪踢倒。韩川惊道:“葛前辈!”葛仁妮一声清啸,左爪翻过,将徐春雷抓到面前,右爪自上而下向他头顶击落。筱扉见她这一爪要是击中,徐春雷哪里还有命在,左臂急忙运出晓夕功,搭在葛仁妮手腕上,说道:“葛前辈莫急,有话好说!”葛仁妮反手让过筱扉左臂,食指中指直向筱扉双目插入。筱扉一惊跳开。王雪起身说道:“她只怕是余毒未清,旧疾复发啦!”起身运出王家拳法,左拳在葛仁妮背后重重一击。葛仁妮一声怪吼,转头怒目逼视王雪。王雪左拳击中之后右拳本应立时跟上,但见葛仁妮披头散发双目如狼,心中登时怯了,右拳便打不出去。韩川纵身而起,右腿飞出,倒击葛仁妮后脖颈处。他与葛仁妮相距既近,这一下又是全力施为,登时将葛仁妮击晕在地。 王雪说道:“吓死我了。”只觉小腹剧痛,葛仁妮适才这一脚着实踢的不轻。徐春雷问王雪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王雪说道:“她中此毒少说也有三五年了,单凭鸭跖草一味药只怕不能除尽她体内所有毒质。”筱扉说道:“我想应是如此。她头脑本就不清楚,只消稍微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毒物便即发作,又变回原来的疯兽模样。”说着除去外衣,说道:“用我这件衣服当作绳子,你们帮我将她捆缚了。免得她醒来后再出手伤人。”正要伸手去拿葛仁妮手腕,却见葛仁妮微微抬头,轻声叫道:“筱扉。”筱扉一凛,问道:“葛前辈,你感觉怎样?”葛仁妮坐起来说道:“我头好痛。”双手忽然捂住脖子,说道:“我脖颈也好痛。”筱扉王雪微微一怔,均想:“你会头痛那是因你中毒太深之故。你脖颈疼痛却是适才被人踢了一脚!”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韩川。韩川脸一红,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葛仁妮。 葛仁妮目光随意转了一圈,忽然停在王雪脸上,问道:“你叫王雪吗?你是他的女儿?”王雪心头一惊,知她当年追求父亲未果,一直耿耿于心,只怕她想到往事心有所伤,又要变成疯兽伤人,忙道:“我不是他的女儿,我打死也不是女儿!”葛仁妮轻轻一笑,说道:“孩子别怕,阿姨不再伤你。你过来告诉阿姨,你的父亲可是王梓胜?”王雪不敢答应,转头去瞧筱扉,却见筱扉韩川徐春雷三人不由自主地站的远远的,生怕葛仁妮再下杀手,只有陈伟紧紧站在自己身后,只待葛仁妮动手之时能够即刻救援。王雪心道:“你们仨可真有义气!”但想葛仁妮如此可怕,跟她对答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可也怨不得别人心地凉薄,转念一想:“若是李浩、步子怡、张冠华、吴天他们随意一人在此,这时也必会向陈伟一样守在我身旁。”想到故友,心头一暖,几欲掉出眼泪。葛仁妮微笑道:“我上一次见你们兄妹,你还是个连路也走不好的小丫头呢,你哥哥力强那时候也还七八岁大小。咦?你哥哥没有同来吗?” 王雪不愿提及哥哥,岔开话题问道:“葛前辈,你怎么会和梁山帮扯上关系,又怎么会中了他们的毒?”葛仁妮叹道:“那年梨宣古镇地震,镇民死的死伤的伤,街上处处是断壁残骸,处处是哀嚎哭叫之声,我心地软弱,瞧不了这些,一急之下将尽数药材赠与镇民疗病,然后远走他乡,后来在山东的雪波亭中与勃山远相遇。勃山远从怀中摸出一坛墨绿色的毒药与我看,他说这是他以祖上传下的毒方制成的毒药,他总嫌这毒药不够凶猛,要我帮他改良毒方……”王雪改不了插嘴的习惯,说道:“还嫌不够凶猛啊!说他家的毒药是天下第一奇毒只怕也不为过。”葛仁妮说道:“是呀。普天之下的医师钻研草药毒理为的是治病救人,可不是为祸人间,我当场拒绝勃山远所请,告诉他我即便真要钻研,也是要钻研疗毒的解药,让我研究怎样毒人害人,那是宁死不从!”王雪皱眉道:“这是你失策啦葛阿姨,那勃山远何等凶残,你如此指责他,他一定放你不过。他武功奇高,当真动起手来你实在凶险。”葛仁妮道:“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此言一出,勃山远登时翻脸,威胁我说道:‘你若是不帮忙研制毒药,那我便拿你来试毒!’说着便将坛中毒药尽数洒在我身上,我头脑一晕,便失了意识,迷迷糊糊地觉得我又是被关起来了又是与人动手里了,后来我又接连做了好几场噩梦,梦见我变成了一头凶恶的野兽,唉,勃山远的家传毒药可真是吓人。” 王雪回头与筱扉韩川等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中均想:“你做的那几场噩梦,只怕未必全是梦境!”只听葛仁妮又道:“如此迷迷蒙蒙的过了好几年,当我再次醒来,便瞧见你们了。哦,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这是哪里呀?”王雪说道:“阿姨你又回到梨宣古镇了,这里是镇外东首边的树林。”葛仁妮哦了一声,微笑道:“想不到我在外游荡了十年,现下又回到故地,正是天意如此了。”起身说道:“我当年在山上搭建的老茅屋,想必还在,我瞧瞧去。今日多谢你们为我解毒,咱们暂且别过罢,有事你们到山上寻我。”说着便向北山而去。筱扉叫道:“前辈,你跟我们回武馆同住罢,让我来照料你。”葛仁妮摇手道:“我余毒未清,你们跟在我身边太凶险了。我一个人习惯了,不需要别人照料。劳你费心了。” 众人目送葛仁妮离去,王雪回头对陈伟说道:“我们今日能为葛前辈祛毒,那是我们五人同心之功,可不是单独某一个人的功劳。所以呀,很多时候做事情是需要众人协力的,哪怕是大侠豪士,孤身一人也难以行走江湖。”陈伟默然不语。 数天以后,上次那一干横匪又闯进陈伟母亲的杂货摊。陈伟母亲颤声道:“你们又来啦!”一个悍匪笑道:“是呀,我们又来你家里抢东西砸东西啦!啊呦,你家店铺整理好了,这一次我砸点什么好呢?”又一个悍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上一次拿你家一点东西,你家那小混蛋对着我们大呼小叫的,还要动手打人,我们砸了你的店那是卖你一个教训,这一次你们再敢胡闹,瞧我打断你的腿!”陈伟母亲早知这几个横匪会再来生事,心下也不惊慌,凄然道:“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你们别太残忍,为我们留一条活路。”那悍匪呸了一句,骂道:“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管我们什么事?弟兄们,见到什么便拿什么,不必客气!”话音一落,陈伟霍得从屋内走出,叫道:“你们别太猖狂,上一次我放过你们,你们竟然还有胆来?”一个悍匪说道:“是呀,我们竟然还有胆来?你说奇怪不奇怪?”陈伟冷冷的道:“这一次我若再放过你们,那才是奇怪之事。” (本章完) 八十、息壤神草 众横匪一听哈哈大笑,其中一人道:“要不是我们菩萨心肠,上一次便将你宰了,那是我们放过你,哪里是你放过我们?”陈伟母亲对陈伟喝道:“你快进屋去,别过来惹麻烦!”陈伟上前一步,对为首的那悍匪叫道:“别看我是小孩儿,倘若单打独斗,你可也不是我对手,上次若不是你身后那几个混蛋帮你,你早被我打跪地求饶了,哪里还有胆子砸我家的店铺?”为首那匪不怒反笑,说道:“你真以为你能斗得过我嘛,哈哈。”身后同伴也纷纷附和而笑。陈伟说道:“不如我们来打赌,我若是打赢了你,你立时在我面前跪下来学几声狗叫,若是你打赢了,我们这家小店随你砸抢,如何?”陈伟母亲见陈伟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心头大惊,心想你一个小小孩儿哪里打得过他,何况他这等悍匪无赖又怎么可能听你的话单打独斗?伸手在陈伟头上重重一拍,骂道:“臭小子,你还想惹麻烦!快向几位大兄弟道歉。”为首那匪见陈伟狂傲无礼,本想依着他的赌注教训他一番,转念一想:“这臭小子只怕当真有些手段,若与他单挑比试,即便是我得胜,只怕也要苦斗一番,当着我这几个手下的面挨了小孩子几拳几脚,那可有点下不来台。”仰天打个哈哈,说道:“我现在便可以砸了你的店铺,又何须应你的赌?今日挑明了人多欺负你们母子,那又如何?” 陈伟微微一笑,说道:“最近这几日我学到一件事情,那便是行走江湖的,朋友交情十分重要,倘若没有一个好朋友帮你,被人以多欺少了可也没法子。”为首那匪说道:“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弟兄们,见什么便拿什么,拿不走的直接砸了!”身后同伴纷纷上前一步便要摔砸。陈伟举手大叫道:“且慢!谁说我没好朋友帮忙了!”说着眼神向门口一努。为首那匪忙转头去瞧,只见王雪韩川二人倚在木门旁,神色自若的瞧着众人。原来王雪韩川这几日天天来陈伟家串门,只等众匪到来之后出手料理,帮陈伟了却此事,陈伟与为首那悍匪如此啰嗦,为的便是拖延时日等候师父到来。 为首那匪向王雪一指,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臭丫头,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韩川一声冷笑,倏地飘至那悍匪面前,抬腿将他踢倒在地,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匪大叫道:“老子是……啊!”又被韩川一脚踏在腹上。余下众匪纷纷挥拳向韩川打去。王雪两步抢到韩川身旁,随手将一个个悍匪扔出店外。 陈伟拍手大笑,说道:“我这两个好朋友功夫如何,可比你们这一群脓包强多了。”他在对头面前要面子,将王雪韩川两位师父硬降了一辈说成是朋友。王雪与陈伟亦师亦友,也不以为忤,只轻轻一笑。陈伟母亲忍不住骂陈伟道:“臭小子怎么没大没小的,你师父们帮了咱家的大忙,你竟然还与他们称兄道弟的!” 韩川一把抓住为首那匪的胸前衣领,将他提起,问道:“你适才说你是什么人?”那人被韩川打的不轻,忍痛道:“老子,老子是……”韩川一拳打在他胸口,喝道:“你是谁老子?”那人也当真硬朗,铁青着脸说道:“老子是恶人帮的人,你有胆量便将我活活打死,他日恶人帮大举入镇屠城,你便是罪魁祸首!”王雪听到“恶人帮”三字,心头一凛,韩川也是面露为难神色,只陈伟母子没听过恶人帮的名字,二人也不如何吃惊。韩川放开那人衣领,说道:“你既是恶人帮的人,我也不为难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这就去罢!”那人听韩川语气颇有服软之意,狞笑道:“太迟了,你今日动手打了我,那便已经是得罪了恶人帮。你现在跪下来向我磕几个响头学几声狗叫,今日之事我便忘记了,我家大人也不会知晓,不然,嘿嘿。”韩川脸色微变,说道:“你以为我们便怕你恶人帮吗?”那人说道:“你口中说不怕,其实怕的很,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王雪心想:“别人怕你恶人帮,我可不怕!”忍不住问那人道:“敢问你家大人是哪一位?”那人见王雪一个小小女孩,心想我恶人帮的名声你小丫头知道什么,我何必说与你听,将脸转过不肯答话。王雪冷笑道:“灵恶地恶他们与我交情匪浅,动恶闪恶与我更是过命的交情,我们好久不见,你将他们找来也好,我也可和老友叙叙旧。”灵恶地恶曾先后与她大打出手,确是交情匪浅,动恶闪恶在码头江边险些将她杀害,确也是“过命交情”,她这番话倒也并非虚言。韩川与为首那匪一听,心下俱各吃惊,韩川心想你好好一个名门之后,怎会与恶人帮的人攀上交情?为首那匪心想:“瞧这臭丫头语气不似说谎,五大护帮恶王有四个是她的老友,我今日得罪了她,还不被恶王们千刀万剐?”背后一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忙赔笑道:“原来大姑娘是闪恶大人的好友,小的失敬了。”此言一出,立刻换上了一副卑躬屈膝的佣人神色。王雪心想:“原来你是闪恶的手下。恶人帮无时无刻不想要杀我,难得你将我这个死敌错认成了好友,我可得趁机将你们底细问个清楚。”于是说道:“我和几位大人好久不见,正想邀他们喝上几杯呢,闪恶现下何处,其他几位恶王又在哪里?”那人心想:“你急着同闪恶大人见面,那自然是想要去告我的状。”嘿嘿干笑几声,却不答话。王雪冷冷的道:“只要你和你这几个手下今后不再来找我朋友的麻烦,今日之事闪恶大人便不会知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不然即便我将你们全都杀了,闪恶瞧在老友面上,也不会为难我。” 那人忙道:“是,是,小人不敢隐瞒,几位大人向来居无定所。小人实在不知大人们身在何方。”王雪又问:“我听说你们总舵要迁徙南下,不知现下搬到了哪里?”那人心想:“总舵迁徙南下,我怎会没听过此事?”却不知南下之事其实只是王雪信口胡诌,唯一犹豫,说道:“小人不归总舵管辖,此事确也不知。”王雪问道:“我久闻贵帮主大名,却始终无缘一见,不知贵帮主身在何处,好让我去拜会一下。”那人嘿嘿笑道:“帮主大人连大姑娘也不曾见过,小人便更加无缘拜见了。”王雪脸色一沉,喝道:“荒唐,你一问三不知,若非是你刻意隐瞒不说,便是你在帮中地位低下!难不成你疑心我是哈巴门刘岳派来的内鬼,所以才瞒着不说?”那人吃了一惊,心想你连哈巴门刘岳也知晓,看来你当真是几位大人的好友。可他在帮中地位低下,灵恶闪恶等人行踪飘忽不定,王雪所问的几个问题他确实不知道,见王雪发怒,忙伏地说道:“大姑娘明鉴,小的确不知情啊!”王雪见那人神色不似作伪,又不知继而该询问些什么,与韩川交换了一下神色,说道:“好啦,你去罢!”那人应道:“是,是。”向王雪行了一礼,又向韩川陈伟拱手致歉,这才慢慢退出房门离去。 陈伟笑道:“王师父果然了得,三言两语便将这几个无赖抢匪打发走了,早知如此我上次便应该求你相助。你说闯荡江湖离不开朋友交情,果真一点不错。”韩川铁青着脸问道:“王雪,你怎么会和恶人帮这些江湖败类交上朋友?”王雪笑道:“你别生气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肃。”于是将自己在雪山北峰相斗灵恶,后来被地恶阻拦,受动恶闪恶追杀之事简要说了。韩川一听,脸色登和,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我总是改不了这瞎着急的臭毛病。”转头对陈伟说道:“我们几位师父明日便要远行,拳馆的事务及日常早课,全由你帮着照料了。你是我们最得意的弟子,可别让师父们失望。”陈伟应道:“是,请师父放心。”王雪奇道:“怎么,你们要远行吗?”韩川说道:“我和筱扉徐春雷每年夏季便要出门远游,拜访一下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八月份的震武大会,我们不会缺席,这你尽管放心,你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你此刻得赶快回去收拾行李。”王雪摇头说道:“还是你们去罢,我流浪太久了,现下只想安稳的住上一段时日。” 次日清晨,筱扉与韩川徐春雷三人背上行李出门远游。王雪带着陈伟等众弟子送到镇外。筱扉向王雪简单交代了几句拳馆事务,便与韩川徐春雷离去。王雪独自一人照料拳馆,既兴奋又紧张,想到数月之后便要在震武大会上比试武艺,每日勤学苦练不敢稍有懈怠。 这一日,王雪在院中练武,此时她的王家拳术早已打熟,哈巴术中诸般基本的招数内劲也修习得颇有心得,至于上成哈巴武学,除刘岳、肖远胜等寥寥数人外,便是李浩、张冠华、孙跃胡静等师兄师姐也未必学会,对付寻常武人也不必使用,她也不心急。 这时两名弟子从旁走过,其中一名弟子言道:“听说了吗,北街的老柳大哥在山上采到了几棵息壤神草。”王雪一怔,转头去看那弟子,只见那弟子正与另一弟子闲谈说话。那弟子说道:“前几日在街上撒泼闹事的女疯子,原来便是十年前忽然失踪的女医师葛仁妮。老柳大哥说要将息壤神草送与葛仁妮,让她首先钻研药理。”另一名弟子道:“最近镇上的稀事可真多,柏浪涛师父负气离去、当年的王家拳后人忽然出现,葛医师跟着也出现了,还成了疯子,现下又采到了息壤神草,接下来会出现什么荒唐事情,难不成王梓胜会死而复活吗?”说道这里,忽然转头瞧见王雪。那弟子见王雪也在看着自己,心头一惊,自己适才这几句胡话原来全被师父听了去,忙躬身道:“弟子胡说八道,请师父莫怪。”转念一想:“王梓胜是王雪师父的父亲,是我的师爷爷,我拿我师爷爷说玩笑,师父怎么可能不怪?”只得加上一句:“求师父责罚。” 王雪知这弟子并无恶意,也不以为忤,她从前不喜弟子们叫自己师父,但弟子们叫在拳馆中喊惯了师父,一时难以改口,她听得有些惯了,也不再阻拦,一时起了童心,装作生气的模样嗔道:“你既然主动请罚,那我罚你道后堂去面壁大叫。”那弟子奇道:“大叫什么?”王雪说道:“你去大叫一百遍:我师父王雪是个俊美少女。少叫一遍,我砍你一根手指头,少叫十遍,我砍你十根,要是少了二十遍,你的十根脚指头也别要了;嗯,要是少了二十一遍,那我再砍你点什么呢……”说着伸出头去,盯着那弟子脖颈发呆。那弟子忙道:“莫说一百遍,便是一千遍也行。”说着便往内堂走去。王雪嚷道:“边走边说,要大伙都听到!”那弟子无奈,只得走一步喊一句:“我师父王雪是个俊美少女!”后堂几个弟子及后巷街坊不知发什么了何事,无不错愕的瞧着那弟子,均想你这拍马屁功夫也太直接了一点。 王雪待那弟子走后,问先一名弟子道:“息壤神草是你亲眼所见吗?”那弟子说道:“我今晨西来时听西街邻居们说的。邻居们都是老实人,不会说谎骗我,我虽未曾亲见,但此事想来不假。”王雪又问:“邻居们可曾说过这息壤神草是个什么模样?”那弟子道:“老柳大哥采到息壤之后首先带回镇上,邻居们都是见过的,据他们所说,这神草鲜红鲜红的,拳头大小,十分好看。弟子的外祖是山上砍柴采药的,他曾对弟子言过,息壤神草通体鲜红状如佛心,又名红日佛草。邻居们的描述和我家外祖的说法完全一致,此事想是不假。”王雪点头道:“好,你去罢。”那弟子应了声是,躬身走开。 王雪幼时便曾听说世上有息壤神草,据说人服用此草药后不但能益寿延年,气血也会大盛,习武之人服用之后修习一年便抵得上常人数年。王雪幼时无时无刻不想着服用息壤神草,但她那时虽然年幼,却也知此事只是传说,世上绝不会有什么神草,即便真有,也决计必会让自己遇到,何况自己不识医药,即便遇到,也认不出来。后来在勃子山上也曾问起李浩、步子怡,李浩步子怡均摇手说不知。现下听说有人找到息壤神草,王雪再也不能心地平和的练功,决心立时前去观看。 她将陈伟唤来,嘱咐他一会徒弟们来了便带着他们练功,自己则动身向镇外东山、葛仁妮的住处而去。据那弟子说,老柳大哥今晨采到神草,带回镇子上与邻居们瞧过之后才决心交与葛仁妮钻研,算来不过是一个多时辰以前之事,现下动身去找葛仁妮,应该正是时候。 王雪快步走出镇外走到东边小山。她不知葛仁妮所住何处,但镇外东边的这片山林甚小,不多时便可找到。王雪走入林中,沿着小径上山,只行了不足半里,便见前面一人慢吞吞地往山上走,瞧背影似乎便是老柳大哥。王雪闪入林中,绕到那人身前,伏在树下悄悄看去,见那人身材矮小结实,胡子拉碴满面皱纹,一副乡农扮相,果然便是老柳大哥。 王雪知老柳大哥名叫柳大鹤,此人模样瞧着甚是衰老,其实不过三十余岁,只因他邋里邋遢又常年忙农林中,模样才显憔悴。王雪初回梨宣古镇时,曾去柳大鹤住处旁的水果摊买过两次香梨,与柳大鹤闲聊过几句。柳大鹤不会武功,却与王雪侃侃而谈天下武学及临敌时的诸般招数法门,其中有几个招数却也有理可循,大多数招数却尽是插眼踢阴等下三滥法子。王雪那时初回家乡不久,与镇上百姓大都不熟,明知柳大鹤的言语荒谬之极,却也不便与他理论。后来听筱扉提及,柳大鹤其人迂腐固执目光短浅,偏他又是个自以为是的倔强之人,明知有错也抵死不认,此人平时不见也还罢了,若是见面说话,不论他说什么歪理,你只一笑而过便好,千万不可与他争辩,免得他发起脾气来惹得大家难堪。 最初几天王雪在街上偶与柳大鹤见面,也只与他点首为礼,后来有一次听他与人闲聊,说王家拳法破绽百出,实是武学之末,王雪心中有气,但若与他这等不会武功的狭隘之人强辩,不免有失身份,此话也只有装作没听见,后来再在街上偶遇,连头也懒得去点一下,两人擦肩而过之时不免尴尬,此刻在山中见到,也就不好开口叫人。王雪见柳大鹤怀中抱着一个木头盒子,料想便是息壤神草,又见他神色间略显疲惫,想是他在山中转了一圈却未能寻到葛仁妮住处,但他倔心大起,不寻到葛仁妮住处坚决不回。王雪心道:“如此正好,我悄悄跟在你身后,待你寻到葛阿姨住处,将神草交与她后离去,我再站出来求葛阿姨,要她将神草拿来与我观赏。”哪知柳大鹤步履极慢,明明是寻人,却向老者散步一般缓慢,一条不足半里的小小弯路他走了近一炷香时候。王雪藏在树后,见柳大鹤磨磨蹭蹭的,心中好生不耐烦,一个劲的在心里叫骂,好不容易见柳大鹤转过山路,终于呼了一口长气,急忙从树后走出。她心里焦急,不及细查周遭情形,刚走出一步,左脚被横生出的树枝一绊,啪的摔倒。 王雪这一倒地,心中立觉不妙,山中甚是寂静,自己这一摔虽只发出轻微响动,但柳大鹤必会察觉有人跟随,当下不敢起身,将身子紧贴在长草之间,生怕被柳大鹤瞧见。果然,柳大鹤从山路转回,厉声喝道:“哪个小王八蛋悄悄跟踪我?你爷爷我内功精湛听力极佳,早已发觉你了,快快出来!”王雪心想:“什么内功精湛听力极佳,若非大姑娘我倒霉摔倒,你一辈子也发觉不到。”仍是伏在长草间不肯露面。过了片刻,忽听对面树梢上一声长笑,一人轻飘飘落下,叫道:“柳大鹤,真有你的!” (本章完) 八十一、争夺息壤 王雪微微一怔,心道:“这声音好熟。”只见从树上落下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原来竟是灵恶。柳大鹤见到灵恶,面上闪过一丝惊疑神色,问道:“尊驾何人?”灵恶说道:“恶人帮灵恶。”柳大鹤说道:“好个帮灵恶,竟然有脸自称恶人!我问你,帮灵恶,你跟踪我是为何事?”灵恶呆了一呆,大声喝道:“什么帮灵恶?老子是恶人帮之人,江湖上号称灵恶!我可不是姓帮!” 柳大鹤一怔,心想:“原来如此。”他性子倔强之极,明知有错也决不更改,当下装作没听见灵恶所说,问道:“姓帮的,老帮,你跟踪我有何要事?”灵恶也不再这等姓甚名谁的小事上与他计较,说道:“我是专程为了息壤神草而来。习武之人服用这种草功力便能大进,但对于你这等不会武功之人,吃了神草也是白吃,神草百年不遇,岂能交在你这等人手中,是以我昼夜兼程赶来,为的便是索要神草。”柳大鹤脸色一变,说道:“息壤神草通体鲜红状如佛心,又名红日佛草,服用此草药便能益寿延年强身健骨,我不会武功,也没指望能长进什么功力,但益寿延年我还是要的。”灵恶冷笑道:“你若不将息壤神草乖乖交与我,我立时取你小命,瞧你还如何益寿延年?”柳大鹤一惊,心想此人说的倒也不假,当即退开一步,将怀中木头盒子凑到脸旁,说道:“你胆敢上前一步抢夺,我立时将神草吞下,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什么也得不到。至于生食神草有无功效,我可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王雪伏在草地上,将灵恶与柳大鹤的对答听得清清楚楚,心道:“柳大鹤你是真傻呀,倘若对手忽掷暗器打你手腕,将你怀中木盒打掉,你便是想生吞神草可也来不及了,到时岂不是什么也没有,还得赔上自己一条小命?”却听灵恶大笑三声,说道:“柳大鹤果真了得,我灵恶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啦!”柳大鹤听灵恶示弱,心头大感得意,笑道:“你知道便好,我……啊!”面前陡然间光影闪动,一枚鬼头镖迎面打来。原来灵恶适才那一句没办法之言,为的是要柳大鹤心中松懈以便使鬼头镖一击而中。灵恶奸诈之极,鬼头镖功夫又是恶人帮擅长,这等诱骗伎俩便是武林好手也难以防备,何况是柳大鹤这类全然不会武功之人?只是灵恶并非向王雪所想那样使暗器去袭柳大鹤手腕,而是直取他双目,教他目不能视,无法当即服用息壤神草。王雪心想:“好你灵恶,上次在雪山上你承诺过不再害人,我才饶过你性命,现下你却又在害人!哼,你恶人帮之险恶行径果真不能小觑。若非我原本便知你恶人帮的口头承诺不能轻信,此刻早已惊的叫喊出来了。” 只听柳大鹤啊呀一声尖叫,右边眼角已被鬼头镖划伤。灵恶趁势扑去,抬腿将柳大鹤踢倒在地。柳大鹤双手仍是死死抱住木盒不放,叫道:“我宁死也不容你夺我神草!”灵恶见柳大鹤如此顽固,不禁微觉诧异,双眉一扬,厉声道:“好啊,那我将你杀死也就是了。”左掌缓缓运出恶手功的劲力,对准柳大鹤心脏处,蓦地里只觉背后风声有异,似有暗器从后偷袭。他是使暗器的大行家,一听风响便知暗器击向自己背心之处,当即回手掷出一镖,将那暗器打掉,只见那暗器通体漆黑状如牌尺,正是在上次雪山相斗万佳卜等人之时,王雪手中的奇怪兵刃。灵恶心头一凛,恻隐隐的道:“臭丫头出来罢,你是将管闲事当作营生了。” 王雪从草地中站起来,笑道:“这个营生没有工钱,又十分凶险,有时出力也不讨好,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她适才见柳大鹤命在顷刻,于是急忙出手阻拦,她虽不喜柳大鹤,却终究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于非命,至于灵恶食言承诺一事,她连问也懒得去问。柳大鹤骂道:“臭丫头,连你也胆敢跟踪我,待我服用神草之后功力大进,第一个便将你杀掉!”王雪急道:“我刚刚才救你一命,怎么反倒要挨你的骂?嘿,我果真是出力不讨好。” 灵恶喝道:“你俩少废话,我今日一定要得到息壤神草,动手罢!”话音一落,两枚鬼头镖倏地向王雪胸膛掷出。王雪知他凶残,早在暗暗防备,见鬼头镖掷来,当即纵跃而起,顺手摸出一枚令牌向灵恶眉心掷去。灵恶侧头避过,从怀中又摸出数枚鬼头镖,向王雪周身大穴急掷。王雪怀中尚有两枚令牌,忙取出来分交左右手,将掷来的鬼头镖一一拨落。灵恶叫道:“好功夫,数月不见,你功夫大有进境啊!”王雪笑道:“是啊,大伙都这样说。”灵恶左手入怀,又摸出一把鬼头镖,作势要再次挥掷。王雪奇道:“瞧不出来你这破衣袋倒是挺能装的,你还有多少暗器呀?” 灵恶冷笑不答,抬手正要再掷,忽地瞥见柳大鹤抱着木盒急匆匆地逃往山下,眼见便要走远,当下不及细想,将左手中的一把鬼头镖分出一支交与右手,向柳大鹤左膝处掷去。陡然间牌影一闪,灵恶暗叫一声:“糟啦!”左手已被王雪令牌拂中,鬼头镖掉了一地。王雪一招得手正要追击,忽听身后柳大鹤一声惨叫,紧接着噗地一声,想是柳大鹤中镖之后失足跌倒。灵恶骂道:“你个鬼丫头,竟然偷袭老子!”王雪叫道:“对付你这等大恶之人,难道还不许我耍一点小聪明?”灵恶皮笑肉不笑的道:“许,当然许啦!”右掌猛向王雪小腹击去。王雪左手令牌探出,在灵恶右掌上重重一拍,左手令牌跟着刺向灵恶胸口。灵恶左手攥住令牌一端,正要抬腿飞踢,忽然哈哈大笑,眼神向王雪身后方向一努,叫道:“你快看!”王雪喝道:“你当大姑娘我傻吗?”灵恶急道:“我说真的!”王雪将信将疑,却忍不住将头转回,只见柳大鹤曲腿弯腰,一瘸一拐地逃向山下。他左腿中镖行走不快,却又不得不尽快行走,双手还抱着个破旧的木头盒子,模样甚是滑稽。王雪见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说道:“此人不去戏台上装扮小丑可当真是屈才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枚鬼头镖迎面打来,王雪暗叫一声:“不妙!”当下不及运牌抵挡,忙侧身相避,右臂猛地剧痛,臂上肌肉已被鬼头镖划伤。灵恶眼见这一偷袭差点取得王雪性命,最后却只在她臂上擦破点皮,心中连叫可惜,又见柳大鹤已去,留在此地与王雪生死相搏也无多大意思,嘿嘿冷笑几声,说道:“下一次再见我非要你性命!”跳到一棵树上,转眼不见了影踪。 王雪臂上中了一镖,心中大惊,只怕鬼头镖有毒,立时要了自己小命,但听得灵恶言道下次再取自己性命,便知镖上无毒,又见臂上鲜血殷红不似中毒,这才稍稍放心,随手撕下左臂衣袖包扎在右臂上。她右臂上次挨了柏浪涛一剑,伤口好转不过数日,现下又中了灵恶一镖,虽然这一次伤的不重,但身上同一部位先后两次被利刃划伤,也当真疼痛难忍。王雪剧痛之余不禁心烦意乱,只想:“灵恶、柏浪涛,下次再见面瞧我怎样收拾你们!”她包扎好伤口,见天色尚早,心想既然已到此山,不管柳大鹤有没有将神草交与葛阿姨钻研,还是去看看她的好,于是向山而行,不多时已到了山顶。王雪站在山头,见山坡另一边不远处搭着一座破破烂烂的小茅屋,想来便是葛仁妮住处,走向茅屋,叫道:“葛阿姨,我来啦!” 茅屋木门轻轻一开,葛仁妮走了出来,笑道:“是王雪吗?”日光下只见葛仁妮身着一身大红外衣,秀发整洁,面上神采奕奕。她数年前遭勃山远毒害,神志似人似兽,自是不懂梳妆打扮,服饰仪容也是邋遢杂乱,此刻神志已复,容貌略微装扮便是大异于前,若非她身材高大异于常人,王雪当真认她不出。王雪上前叫道:“葛阿姨,你好美啊,当初我真没瞧出来。”葛仁妮在王雪头顶轻轻拂了拂,笑道:“小丫头嘴真甜,可比你爹爹强多了。”王雪伸了伸舌头,说道:“柳大鹤要将今晨采到的息壤神草交与你钻研,我想息壤是难得一见之物,这才特地过来瞧瞧。”葛仁妮奇道:“你说什么,柳大鹤找到了息壤神草?”王雪叹道:“原来你还不知此事。”于是将今晨柳大鹤采到神草,后来再山中遭遇灵恶等情由简要说了。葛仁妮惊道:“你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拉着王雪的手走进茅屋,解开她右臂上的包扎,在她伤口处擦了药水,换上伤布,生怕鬼头镖上煨有什么不易察觉的奇毒,又逼着王雪吃了几条解毒草药,这才放心。 王雪笑道:“谢谢阿姨救我小命。”葛仁妮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老是油腔滑调,这镖上想是没毒,你更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过是放心不下才要亲眼瞧一下你伤处,哪有什么救命不救命之说?” 王雪嘻嘻一笑,正要再贫两句嘴,那扇木门忽地震开,一人飞身抢入。葛仁妮的茅屋甚小,屋内只有一张草席一张木桌和两张木椅,那木桌靠近门边,王雪站在桌旁与葛仁妮说话,木门一开,险些撞着王雪。王雪见这人身材肥大满脸横肉,面颊两边胡子又长又密,与七里城主万佳卜十分相似,只是此人并未有万佳卜那般精壮威猛。 那人气势汹汹的叫道:“葛仁妮呢,随我来!”葛仁妮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那人双眉一竖,喝道:“废话少说!”上前一步,伸手去抓葛仁妮右臂。葛仁妮原本武艺低微,只是中毒之后野性大发,才能与王雪、筱扉、韩川等好手相斗,现下剧毒已除,恢复了原来性情,变回寻常女子,便是一个强壮点的大汉也相斗不过,见那人伸手抓来,右臂向后急缩,却仍是迟了半刻,被那人一把抓到。葛仁妮登觉右臂彻骨的痛,臂上经脉似乎忽受万虫啮咬一般,尖叫一声,额头上汗珠滚滚,尖声道:“你放开我!”那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便是哀求也是无用,快快随我来,不然让你更痛。哈哈,通常我让谁跟我来,谁便得老老实实跟着,从来不敢违拗。”说着便要拖拽葛仁妮走出茅屋。 王雪身形一晃,拦在那人面前。那人一进屋时便已瞧见王雪,只是他志在葛仁妮,始终未将王雪这小小女孩放在眼里,见王雪拦路,大声喝道:“臭丫头活得不耐烦了吗?”王雪冷笑道:“哼,通常我让谁放手,谁便得老老实实放手,从来不敢违拗。”说着将左手搭在葛仁妮右肩上,要使内力将那人抓着葛仁妮不放的手震开。岂知那人内功竟然不弱,受了王雪一震,手腕只是微微一晃,却并未放脱葛仁妮。王雪心头一凛,当即双臂齐出,同时搭在葛仁妮右肩上,运出全数力道猛力一催。那人只觉葛仁妮手臂滚滚发热,一股大力登时激出,自己虎口关节处随之一痛。他若想与王雪较劲斗狠,坚持不放葛仁妮,以王雪的内力未必便能震脱他手腕,但他见王雪内力深厚,心知这小小女孩必有来历,只怕自己托大不防受了内伤,当即一声呵斥,放脱葛仁妮手臂。王雪笑道:“怎样,我说的没错罢?” 葛仁妮右臂这时已酸麻的几乎失了只觉,强自忍耐酸痛,问那人道:“你是何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王雪也正要有此一问,见葛仁妮问出,忙上前一步站到她身旁,生怕那人忽施毒手将葛仁妮重伤。那人满脸狂傲神色,说道:“你还不配知晓我是何人,至于何事,你跟我走后自然知晓。”葛仁妮眉头微皱,心想:“不论此人是谁,定然来意不善,我若是跟着他走,多半凶多吉少。”悄悄看了一眼王雪,心想:“王雪这丫头性子强悍,决计不会眼见我受人强迫而不来理会,但不知她能不能斗得过这狂人,倘若这人武功在王雪之上,我与其等王雪折在他手里之后被他掳走,倒不如老实跟着他走为好,也免得王雪受苦。” 葛仁妮正自犹豫,王雪忽地摸出两枚令牌,分向那人双肩击去。她算计已定,此武功了得,自己未必胜得过他,但若是与他斗个一时三刻,使葛仁妮有时机脱身,自己再寻脱身之策不难,至于此人是谁,来此究竟何事,不妨日后再说。她令牌一击出,忙大叫道:“葛阿姨快走,我来挡住他!”那人右手一挥,抓住王雪左手令牌,左臂运劲将王雪右手令牌荡开,喝道:“你们谁也走不掉!”葛仁妮不知王雪心意,哪里肯丢下王雪独自逃命,但她不会武艺,留在此间只能却拖累王雪,见王雪与那人动上手,向后退出一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王雪运劲撤回双令,向那人周身大穴连连刺击,叫道:“葛阿姨你先走,他奈何不了我!”见那人拦在门口,葛仁妮决计闯不出去,又道:“从后窗走!”那人叫道:“哪有那么容易?”向后跳开一步,右手向怀中探去。王雪暗叫:“不好,他要使暗器袭击葛阿姨了。”忙将右手令牌交与左手,左手抓住身旁的那张木桌,用力向那人砸去。那人大喝一声,左掌猛地击出,一张木桌登时被击的粉碎。王雪心头一惊,暗想:“此人内功竟然如此高深!”随即闻到一股被水泡久了的朽木气息。原来葛仁妮的家具桌椅已是十余年前的陈设,早已破旧陈腐,这才被那人一掌击碎,虽然这一掌仍具有不弱内力,但王雪自忖勉力也能办到。 只见那人从怀中摸出三枚通体金黄的暗器,那暗器一端是寻常的剑尖形状,另一端却雕琢着诡异可怖的妖兽头像。王雪见到暗器,心头一震,叫道:“鬼头镖,你是狂恶!”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正是,正是。”王雪想到一个时辰前才为了息壤神草与灵恶相斗,现下竟然又遇到恶人帮的另一大恶王,心念一动,叫道:“确然无疑,你抓葛阿姨,为的是让她帮你们钻研息壤神草的药性!”那人点头道:“一点不错。”王雪说道:“你们得知息壤神草出现在梨宣古镇,便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你与灵恶分别出手,一个去抢夺神草,一个却来此抢夺懂得药理的人。”狂恶冷笑两声,说道:“小丫头果然冰雪聪明,我们光是得到草药,却不知该如何服用,那还不是跟没得到一样?因此葛仁妮必须随我走。”王雪说道:“我老实告诉你,你来此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因为灵恶这小老子已经被我打发了,他没抢到神草。”狂恶一听,登时大怒,气急败坏的道:“灵恶这傻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我先将你们娘俩都捉到灵恶面前,然后再做定夺。”王雪说道:“切,你以为自己真有这个本事吗?” 狂恶不答,盯着王雪面颊瞧了好一会,忽道:“像,真像。难怪地恶会对你手下容情。”王雪顺口答道:“我像谁,王昭君还是西施?”狂恶自进门之后始终板着脸,这时终于忍不住现出笑意,但这笑意一闪即过,又变回原来的狂傲神色,说道:“什么王昭君西施,小丫头真不知羞。其实,你长得确是与一个人极像,她便是……”话说到一半,手中三枚鬼头镖忽地掷出。王雪一惊,急忙挥令牌护住周身要穴,只见三枚鬼头镖唰唰唰从自己身旁擦过,却不是向着自己打来的,猛听身后啊的一声尖叫,葛仁妮已中镖倒地。 原来葛仁妮适才听王雪与狂恶对答,知晓狂恶来意,心想只要自己脱困,狂恶便不会拼着重伤风险再与王雪拼斗,于是悄悄打开后窗,要跳窗而逃。狂恶见葛仁妮想逃,便故意说些闲话分扰王雪心神,再使暗器偷袭。他为人狡诈,要使诡计偷袭得逞自是不难。 (本章完) 八十二、山中草屋 王雪一声怒斥,左手护身,右手令牌向前急刺,分击狂恶身前要穴。狂恶见王雪令牌日光下隐隐发亮,知是神兵利刃,当下不敢硬接此招,向后跳开。王雪退到葛仁妮身旁,见葛仁妮摔倒在地,右腿处中了一镖,伤口甚深,一枚数寸飞镖几乎直没至柄。王雪心想:“那灵恶镖上无毒,那么狂恶的镖上应该也自无毒。”心下稍宽,说道:“葛阿姨你稍作忍耐,我很快来帮你包扎伤口!”葛仁妮指着王雪背后叫道:“他来啦!”王雪急忙转身迎击,与狂恶斗在一起。 数招一过,王雪不由得吃了一惊,狂恶所使的武功路数与灵恶、地恶等人并无二致,但他内功精湛,每一招都极具威力,绝非闪恶、动恶所及。王雪的家传拳术不修招式,全凭内功过人制胜,她与地恶动恶等人相斗之时虽然招法欠妥,但却可使内劲弥补,现下与狂恶相斗,她招式上固然不及对手,连内功也未必抵敌得过,虽有令牌助攻,却也于事无补。幸而她与灵恶等恶王相斗多次,于恶手功夫的招式手法有了一点了解,狂恶所使的每一招她心中都已知道了个大概,不然此刻早已落败。狂恶忽然弯腰俯身,双肩向王雪小腹急撞。王雪侧身避过,左脚踩在一条小板凳上,险些跌倒。狂恶趁势转身,一枚鬼头镖向王雪急射。王雪暗叫一声:“倒霉!”忙将左手令牌挡在面前,但她惊惧之下不及运功,令牌虽然护住面门,手上力道却是全无。只听铮的一声,令牌急震,王雪拿捏不住只得将其放脱。如此一来她更加势微,灵恶一声大喝,双掌向王雪左臂连攻。王雪数次想再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相助,但狂恶掌法精强,片刻间下了七八招杀手,王雪忙于迎敌不敢丝毫大意,实在腾不出手去摸令牌。 葛仁妮见王雪面色慌急满头大汗,十招中也难得能还上一招,知她不是狂恶对手,被狂恶残杀只是早晚之事,情急之下大叫道:“王雪你快走,去找帮手回来救我!”但王雪此刻被狂恶纠缠的紧了,只要稍微退让一步,对手掌力立时跟上,便是想走也走不成。葛仁妮见王雪不答,心想:“这丫头可真固执,跟她爹妈真像。”她右腿剧痛无法起身,咬牙爬到身后柜台上,取出两条解毒草药嚼烂吞下。她是成名医师,所住茅屋中什么药材工具都有,当下又在柜中翻出铁石刀片和纱布药酒,忍痛将嵌在腿中的那枚鬼头镖拔出,又擦了药酒包扎了伤口,虽然右腿仍是痛的无法起身,流血却也止住。 王雪这时已将右手令牌扔掉,双手运出哈巴术的招法与狂恶相斗。她的哈巴术修习时日尚浅,不如家传拳术精纯,但王家拳术不是狂恶敌手,也只好使哈巴术一试。狂恶见王雪忽然变招,倒也不敢小觑,渐渐减弱掌力,要瞧清王雪招式之后再下重手反攻。王雪右手搭在狂恶左肩,左手变爪向狂恶双目直抓。狂恶右手向回一绕,挡在面前,正要发掌还招,却见王雪左手早已变招,反向自己背心拍去。狂恶一惊闪身,要让王雪这一掌失了准头,哪知左肩被王雪右手制住动弹不得,这一闪身竟然没能闪开,慌乱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左掌运出尽数内功,向王雪右肋急拍,拼着受她一招,也要将她右边肋骨打断几根。岂知王雪这一招本是虚招,原本便要诱他出手,见狂恶中计,当即右手伸出,抓住狂恶胸前衣襟,向后猛地一甩,要将他摔在地上。狂恶身子腾空,心中立觉不妙,忙运出千斤坠功夫向下急坠。但王雪的哈巴术无甚内劲,将他身子拽起也不过离地数寸,未必便能将他摔倒,但狂恶心下惊慌使出千斤坠功夫猛地下落,双脚重重撞在地上,双腿跟着一麻,登时失了一半知觉。 狂恶踉踉跄跄退到门边,双手扶住木门站好,狠狠地道:“臭丫头,我小瞧你了!你是肖远胜的弟子还是刘岳的弟子?”王雪心知当年大师兄肖远胜与师父不和,后来被逐出师门另创门派,二师兄刘岳昔年带着几个弟子大战恶人帮,将恶人帮打的多年来不敢猖狂,心想:“他果然了得,认出了我的哈巴术功夫!我若是说我是肖大师兄门下的弟子,他多半不会再为难我,倘若我是刘岳师妹,他不将我千刀万剐了才怪!”正想抬出肖远胜的名声自救,忽然又想:“刘师兄当年将你们打的一蹶不振,你们帮中从上到下哪一个听到刘岳的名字不是闻风丧胆?现下他的师妹被逼得连武学来路也不敢承认,那可真的是丢了师兄的人。何况我连肖远胜的面也没见过一次,两三句对答便要被拆穿。”她性子本已磨练的颇为内敛,唯独武学一事却说什么也不肯吃半点亏,于是说道:“我是刘岳的师妹,我师兄昔年得罪过你们,你下手不必容情。” 狂恶一怔,说道:“你倒是有骨气,宁死也不谎报师承。好罢,看在你如此坦率的份上,我让你死的痛快些。”唯一沉吟,说道:“适才我说你长得像一个人,你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谁?”王雪说道:“我知道,像西施。”狂恶说道:“什么西施南施的,地恶这家伙比我凶残的多,手上绝不留活口,他才不会因像西施便对你网开一面,何况你哪里像西施了,你像钟无艳!”王雪随口道:“地恶很凶残吗,我可没觉得。”狂恶冷笑道:“他关心你的紧呢,你自然不会觉得。”王雪心头一奇,心想:“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忽然跟我说起这些?”随即心想:“是了,你想故意说些闲话引我分神,再使鬼头镖偷袭。哼,这是你恶人帮的惯用伎俩,大姑娘我今日已受过两次骗,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厉声叫道:“你想再使鬼头镖偷袭吗,我可不怕你!”灵恶、闪恶、狂恶等人所使鬼头镖往往出其不意忽然打出,暗器细小难以抵挡,她其实怕得厉害,却抢先喊出不怕,要骗狂恶不使鬼头镖偷袭。狂恶冷笑道:“你很快便要被我杀死了,我与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可不是要发镖偷袭,你不是我敌手,我哪里有偷袭的必要?”王雪说道:“好罢,就算如此。你想要说什么?” 狂恶说道:“那年帮主亲自出马,带着我们大伙攻进北岭,我们打下了长期守护北岭的四大名将,占了整个北岭。大伙在北岭大吃大喝,倒也逍遥自在。后来有一天,地恶收到他老婆写的急信,信上说他昔年的仇人找上门来邀他比武。你知道,江湖上若有仇人约你比武,其实便是要与你生死相拼。信中最后说那仇人已将他的女儿掳去,他三天内若不去赴约,那仇人便要杀掉他女儿。”王雪心想:“你们恶人帮净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倘若没有仇人找上门寻仇,那才是稀事一件。”但这想法只一闪即过,地恶那日于茅草仓库中待她甚好,她确不想地恶遭难。只听狂恶接着说道:“地恶将家信交与我们看,同我们商量主意。我们心想既然有人胆敢惹恶人帮,我们自当大伙齐去,将那人碎尸万段,好教天下人不敢再有寻仇之念。哪知我们正要出门动身之际,大门忽然一开,闪恶门中的一个手下匆匆进来,闪恶怒道:‘恶王们在商量事呢,你怎的如此没规矩!’那人急道:‘四大名将邀来了好手相助,现下已打到门外了。’”王雪哈哈一笑,说道:“是我刘师兄带着其他几位师兄来收拾你们了。” 狂恶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当即出门,见四大名将立在门外远处的石阶上,他们身旁果然跟着几个人。帮主上前问他们来里姓名,其中一人说道:‘我是哈巴门的刘岳。你们若是还有天良,便老老实实地将抢来的东西还了回去,再好好的登门致歉,不然我哈巴门绝不会放过你们!’帮主一听大怒,当即一招恶人掌向刘岳打去,刘岳运劲还了一掌,与帮主斗在一起。我们其他几人纷纷上前,和刘岳的几个师弟相斗。这一战当真艰苦,闪恶灵恶他们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寻常好手在他们手下走不上几招,可刘岳不知从哪里召来这些师弟,他们招式诡异灵活,出手又十分沉稳,我们斗来斗去,却只能打成平手。我们斗了一阵,渐觉体力不支,刘岳那几个师弟也是脸现疲惫之色,看来体力也是所剩无几。大伙气力不足,守御的招式越来越多,进攻的招式渐渐减少,斗到后来,纷纷停手罢斗,只余下帮主和刘岳还在呼呼大斗。” 王雪听得狂恶言道昔年打斗决胜之事,明知这一战必是哈巴门得胜,却仍是心情激动,问道:“他们相斗的情形如何?”狂恶说道:“我见帮主围着刘岳周身不住转动,双掌连连向刘岳周身大穴招呼。刘岳以慢打快,也没见他怎么出手,但帮主的每一掌他却都能抵挡得住,嘿,这可真是邪事一见。只听帮主一声怒喝,左掌搭在右掌之上,向着刘岳心脏猛击,他要侍着自己深厚的内力,硬去重创刘岳。”王雪叹道:“这没用,哈巴术的精要之处便是四两拨千斤,已精巧的招式来化解内力,对手内力越强反而越容易反击。刘师兄见你们帮主忽然运出如此大力,当时一定在心中窃喜。他……”话到此处,忽然想到自己糊涂,怎能在大敌面前将自己门派的招式主旨随意出口?后面的话便止住不说。只听狂恶说道:“我见帮主这一击当真具有开山碎石之力,心中不由得大喜,本以为他立时便能将刘岳毙于掌下,哪知刘岳侧身让出一步,左手一把抓住帮主右手腕寸关尺处。我心头大惊,心想这下不妙了。忽听咔嗒一声,帮主右手手腕已被刘岳拧脱。”王雪说道:“这是斗虎式的一招变式,我跟着师兄学过几天,后来觉得这一招没用,便不再学了。嘿,早知道这一招曾将你们的恶帮主手腕打脱,我说什么也要将斗虎式学明白。” 狂恶双眼一蹬,举掌便要向王雪头顶拍落。王雪一惊,急忙挥拳,待他落掌之时抵挡还招,却见狂恶举着的手臂又慢慢放下。狂恶说道:“杀你也不差这一点时间,等我把话说完,再杀你不迟。帮主不是刘岳对手,只得带着大伙逃离北岭,回到贵州旧会,我们耽搁了大半天时日,又因为帮主疗伤误了行程。待得回到故里,地恶的女儿已被仇人残杀。”王雪眉头一皱,说道:“连一个小女孩也要杀害,这仇人当真可恶。比起此人来,只怕连你们恶人帮也要甘拜下风。这仇人是谁?”狂恶问道:“你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要替地恶打抱不平吗?”那日地恶待王雪甚好,王雪却又打抱不平之念,但恶人帮与哈巴门颇有嫌隙,此事便不好出口,以免狂恶日后以此为借口说地恶通敌,为地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略微犹豫,说道:“我只是心中好奇,随便问一问,你爱说不说。”狂恶说道:“你很快便要去见阎王了,知不知道此人姓名又有什么用?” 王雪正要答话,忽见狂恶脸上变色,抬手指向王雪身后窗户,喝道:“刘岳,你滚出来罢!”王雪一听大喜,心想有刘师兄在此,焉能容你如此猖獗?回头叫道:“师兄!”,却见窗外只是青山树林,哪有刘岳身影。王雪正自迟疑,双臂忽地一麻,天柱华盖二穴已被狂恶制住。这两穴一主手一主足,两穴受制,四肢登时无法动弹。王雪骂道:“王八蛋,你偷袭我,算不得是英雄好汉!”狂恶笑道:“你这一句话倒是没错,我原本便不是英雄好汉。”正要使快手封住王雪四肢经脉,忽见身旁大门一开,葛仁妮慢吞吞地向外爬去。原来葛仁妮适才于狂恶讲述过去之事时,便悄悄向门外爬去,想要趁机出逃,她右腿伤痛无法站起,只能贴地爬行,眼见以快要爬到门边,偏那木门年岁久了,推开之时发出吱嘎声响,被狂恶察觉。狂恶见葛仁妮已逃到门边,虽然她行走不便绝难逃脱,但也怕她走出门后躲藏起来难以寻找,当下顾不得再为难王雪,低声道:“和你啰嗦这么久,我差点忘了我来此的要事。”左掌在王雪后脖颈处猛地一击。王雪背心一痛,向前摔出,只觉四肢酸软无力,一时难以起身。 狂恶快步走到门边,一脚踩在葛仁妮肩头,笑道:“你走不了路,爬的倒是挺快,来来来,再爬一下我看看。”葛仁妮忽的一声怒吼,双手捂着脑袋叫道:“我头好痛!我头,好痛!”狂恶狞笑道:“你便是打诨装病也没用,今日你非得跟我走!”但葛仁妮右腿受伤无法行走,狂恶抓着葛仁妮右臂,将她一把提起扛到肩上。葛仁妮满面痛楚神色,咬牙闭目,低声道:“痛死我啦,快放下我。”狂恶说道:“你死不死的与我何干?少在我面前扯谎。”王雪这时仍觉四肢酸麻难以动弹,勉力翻了个身,见葛仁妮神色便知她是惊惧之下旧毒发作,随时会失去理智,变回那个穷凶极恶的半疯兽人,急忙叫道:“你快放下她,她没有说谎,她马上要变身啦!”狂恶一怔,骂道:“臭丫头真会扯谎!什么变不变身的,你以为她是孙猴子呀!”扛着葛仁妮走到门边,忽地飞出一脚,踢在土墙上。那土墙一晃,连同整个木屋登时坍塌,将王雪埋在废墟之中。 王雪躺在地上,见屋顶房梁一踏,忙滚到一旁木柜下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随即一黑,屋顶已然塌下,到处弥漫尘雾。王雪吸了几口灰尘,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心想:“好你狂恶,竟然向将大姑娘我活活砸死,若非我机智果决,这会已变成肉泥了。”她躺在木柜下休息了一段时候,四肢渐渐回复知觉,这才慢慢起身爬出衣柜,运劲掀开两块木板,爬出废墟。好在葛仁妮搭建的茅草屋甚是粗陋,只是三两块圆木和一堆草皮,不然草屋坍塌即便砸她不死,她也难以运劲爬出。此时狂恶早已挟着葛仁妮不知逃向何处。王雪定了定神,心想:“恶人帮要服用神草,使自己的功力短日内大增,如此说来他们不但需要息壤神草,还需要葛阿姨这个药师为息壤配方。现下葛阿姨落在他们手中,我必须尽快找到神草,只要神草在我手上,他们便不敢将葛阿姨怎样。”想到此节,忙快步赶往梨宣古镇,只怕这时柳大鹤已被恶人帮掳去,届时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王雪匆匆回到镇上,正要前往柳大鹤家中,忽见街上几个徒弟四处奔走张望,不知在找些什么。其中有一个叫宋雷的男徒,便是今晨以王雪父亲说笑话,被王雪罚了一百句“我师父是俊美少女”那人。王雪叫道:“宋雷,你们在干什么呢,我罚你的那一百句话你说完了没?”宋雷见到王雪,心头大喜,叫道:“大家别找啦,王雪师父在这里呢!”街上几个弟子听到宋雷叫喊,纷纷聚拢了过来。王雪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要你们满大街的找我?”一个弟子说道:“师父,陈伟师兄被柏浪涛师父斩的昏迷不醒,这时已不知是死是活,你快瞧瞧去罢。”王雪一听大惊,忙道:“你说什么?柏浪涛回来啦?”心想:“眼下筱扉不在,拳馆由我负责打理,不想竟出了这等事,这可教我如何向筱扉和陈伟妈妈交代?”那弟子急的双眼通红,说道:“柏浪涛一剑刺入陈师兄心窝,陈师兄当场昏死过去了。”王雪问道:“陈伟现下何处?”宋雷说道:“在柳大鹤家中养伤呢?”王雪又是一奇,问道:“他怎么会在柳大鹤家中养伤?” (本章完) 八十三、怀草争斗 宋雷说道:“弟子念完师父那一百句罚,已到了中午用饭时候。弟子与陈伟师兄约好同去柳大鹤家对面的那家糕点铺子,想买几斤果干回来吃。我们到了糕点铺子,正巧看见柳大鹤抱着个木头盒子匆匆回屋。柳大鹤品行不端,弟子和陈师兄疑心他偷盗了什么财物,于是悄悄跟到他家门前查看……”王雪说道:“柳大鹤目光短浅又自以为是,品行确是不端,但却不见得会去偷什么东西。我上午见过他,他急匆匆地抱着木盒往家走,是因他半路上被恶人帮的一个高手伏击,心里慌张。”心想既然柳大鹤平安而回,那息壤神草应该并未被恶人帮劫走,心中松了口气,说道:“你接着说。” 宋雷说道:“我们藏在窗外向内张望,一眼便见柏浪涛坐在床边。柳大鹤见到柏浪涛,也是大感吃惊,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做什么?’柏浪涛说道:‘听说你采到了息壤神草,我像见识见识。’柳大鹤一听大怒,叫道:‘不过是几棵破草药,你们谁都想抢夺,我便是将草药当成干柴燃了,也不会交与你手!’柏浪涛笑道:‘柳兄不必动怒,我不过是听说这红日佛草罕见,想借来一观,又没说要抢,倘若这草药寻常的很,我抢来又有何用?’柳大鹤气冲冲的问道:‘若是这草药的功效当真神奇,那又如何呢?’柏浪涛说道:‘那我便抢来服用啊!’说罢哈哈大笑。”王雪哼了一声,说道:“这柏浪涛可真是无耻。柳大鹤为人固执,倒也有些骨气。”那弟子说道:“弟子听柳大鹤骂道:‘你个无耻的卑鄙小人,息壤神草便在这个盒子里,但我偏不交与你手,你想怎样?’柏浪涛不冷不热的道:‘那你就休要怪我剑下无情了。’接着便听得兵刃的铮铮之声和木头的碎裂声,想是柏浪涛拔剑斩了什么桌椅,以此恐吓柳大鹤。 陈师兄忍耐不住,破窗跳进屋内,叫道:‘柏浪涛,你休想盗人东西!’柏浪涛喝道:‘竟敢对你师父如此无礼,瞧我怎样教训你!’他的剑术可真厉害,弟子见陈师兄破窗,跟着便跳进屋内,一眼便见陈师兄被一剑穿身。他刺的这一剑可实在快的出奇,弟子虽是亲眼所见,却没瞧清这一剑是如何刺出,只见陈师兄一声惨叫,已倒在血泊之中。柏浪涛瞪了弟子一眼,随手夺过柳大鹤怀中木盒,大步而去。柳大鹤不会武功,见柏浪涛这次来真的,只吓得他面如土色,更不敢争抢。唉,那柳大鹤不会武功倒也罢了,弟子是习武之人,竟然如此懦弱,被柏浪涛一瞪,全身便是一颤,连出言喝止一声也是不敢……”说道这里,满脸羞红,低头不再言语。 王雪说道:“柏浪涛举手便是杀招,任谁都会害怕,可也怪你不得,再说,倘若你当时大着胆子痛斥柏浪涛,那柏浪涛多半一剑将你斩了,你这会只怕早已在奈何桥喝汤了。好了,事情始末我清楚了,你们这就去照料陈伟,几个人轮流在他身边看护,让他不论昼夜身边都有人伺候。”宋雷奇道:“师父你不与我们同去吗?”王雪说道:“我要去抓柏浪涛回来,他差一点杀死陈伟,我不能让他逃了。” 宋雷和其他几个弟子心中均想:“那柏浪涛如此凶残,王师父你一个女孩,此行只怕未必能捉得住他,到头来反将自己性命送了去。”宋雷迟疑片刻,说道:“柏浪涛剑法高强又凶残难敌,王雪师父一人未必能将他生擒,弟子愚见,还是等筱扉师父和韩师父他们回来再做定夺为好。”王雪心想:“拳馆现下由我全权打理,却在我的照看下出了事,那我就得担起这件事,若是等筱扉回来帮我善后,那我可太对不起她的抬爱了。”于是说道:“筱扉他们此行,一是为了游山玩水,拜访江湖高人,二是要直接北上去比拼震武大会,他们没个三五月只怕不能赶回,届时柏浪涛早已逃远了。此事是我的过失,我没能保护弟子们的周全,我对不起你们,我应该向你们向筱扉和陈伟母亲讨个说法。”说罢大步而去。宋雷还想再劝王雪几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却见王雪已然走远。 王雪心想柏浪涛虽然得到息壤神草,但他不知药性,多半要去求教葛仁妮,柳大鹤住处对面便是城镇北门,出了门便是上山路径,柏浪涛十之八九会从北路上山,于是展开轻功,出北门向山上疾行。 王雪在山中疾奔,行出不足五里,忽听左首边林中有人大声叫嚷着什么,忙敛住脚步,悄悄走到一棵大松树后躲藏,探出脑袋向左边张望。只见葛仁妮缚着双手坐在地上,被灵恶看管,狂恶站在灵恶身旁,对前方一人傲然道:“神草和药师我们现下各得其一,但二者相加方见神效。老实告诉你,你老弟的剑术大名如雷贯耳,我们恶人帮早有耳闻,可是我们不怕你,这神草我们志在必得,你若是识相,赶快将盒子放下离开,恶人帮承了你的情,也免得我们将你残杀。”前方那人喝道:“你少啰嗦,别以为你们人多便能吓得住我,这神草要么归我,要么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王雪心头一凛,暗想:“这声音好耳熟,是柏浪涛无疑。”踮起脚尖向那边张望,果然见是柏浪涛在说话。只见柏浪涛左手抱着木盒,右手握一柄细长的利剑,将剑鞘背在身后,说道:“别人怕你恶人帮,我可不怕,且瞧瞧何人有胆量过来领死!” 王雪见到柏浪涛,登时怒火填胸,一把抓出两枚令牌,大声叫道:“让我先来领死!”纵身向柏浪涛跃去,左手令牌向他右边脸掴去。柏浪涛低头避过,右手长剑向王雪斜刺,叫道:“又是你多事!”王雪双目如欲喷火,两枚令牌上下翻飞,向柏浪涛连连发招。柏浪涛上次因兵刃较逊,折在王雪手下,虽然后来忽施偷袭,挥刀将王雪右臂砍伤,就此赢回一招,但他是剑术名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击断长剑,终究是丢了颜面,之后他反复推敲剑术和王雪的内功招式,换上了一柄薄如衣纱的软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刃,但软剑柔软吃不住力,不会再被王雪令牌击断。王雪与柏浪涛交换了几招,见他手中软剑唰唰唰的左右摇荡,实不知该如何发招,心念犹如电闪,立时忆起当时被柏浪涛砍伤右臂之事,想到陈伟重伤昏迷,现下生死难料,心头更是大怒,一声狂吼,两枚令牌连连向柏浪涛胸前大穴刺击。 灵狂两恶见王雪忽然现出,均是大生反感,却见王雪一反平日的憨厚嬉闹,发了疯般地与柏浪涛酣斗,竟对自己和被自己掳来的葛仁妮毫不理会,心头更是大感疑惑,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均想:“眼下只有一事颇难决断:我到底该相助他们俩谁?” 灵恶反应最快,低声在狂恶耳边道:“让他们两个拼斗好了,我们快去抢夺神草。”狂恶得灵恶点醒,一声怒喝,一枚鬼头镖向柏浪涛背心掷去。柏浪涛听声知有暗器偷袭,但他左手抱着木盒,右手持剑与王雪拆招,没有第三只手来挡狂恶的鬼头镖,当即向王雪右臂虚刺一剑,弯腰俯身趋避。王雪右脚飞起,正中柏浪涛左臂,将那木盒踢向半空。灵恶一声尖啸,纵跃而上,双手稳稳拖住木盒。王雪运劲将两枚令牌向灵恶胸口打去,趁势奔到他身旁,反手勾回木盒。狂恶叫道:“臭丫头真不怕死!”双掌向王雪肩头拍去,蓦地里只见面前剑光闪动,柏浪涛从旁劫击,直削自己右臂。这一招狂恶不得不防,只得撤回手臂向后跳开。柏浪涛喝道:“你有胆量再偷袭我一下试试!”见木盒落在王雪手中,顾不得再与狂恶纠缠,转身一剑向王雪后脑刺去。王雪左手紧紧抱住木盒不放,一招滚刀式翻到灵恶身后,右手拾回掉落在地上的两枚令牌,心想此时此地不宜久留,先将息壤带回安稳处所再说,闪身避过柏浪涛刺来的一剑,展开轻功向山下疾奔。 灵恶摸出一枚鬼头镖,叫道:“哪里逃!”却见王雪已逃得远了,鬼头镖已不及发射,忙展开上成轻功疾追。狂恶向后跳开一步,一枚鬼头镖向柏浪涛急射而去。柏浪涛挥剑将镖打落,骂道:“卑鄙小人,今日可容你不得!”狂恶见王雪灵恶走远,叫道:“我晚一点再回来收拾你!”绕到柏浪涛身后,发足再灵恶身后追赶。柏浪涛长剑一甩,叫道:“想逃走吗?”跟在狂恶身后疾追。他轻功上的造诣是由剑招变化而来,近战之时显不出特长,但长途追踪的本事却是上成,虽是追在最末,但片刻间已奔到狂恶身旁。柏浪涛心想:“此人武功不弱,若是与他拼斗,几百招之内难分上下,即便百招之后是我占了上风,也未必便能将他斩杀。倘若我服用这红日佛草,功力短日内大增,报他那一镖偷袭之仇便是早晚之事。”他半生游走江湖,阅历甚丰,当此紧要关头仍能冷静分析形势,当下更不向狂恶瞧上一眼,只是向前疾追。狂恶见柏浪涛追过自己,冷笑道:“好小子,轻功很好嘛!”他这一说话,登时泄了真气,被柏浪涛落的更远。柏浪涛片刻间又追上灵恶,紧跟王雪身后。灵恶摸出一枚鬼头镖,对准柏浪涛后脑处便要挥掷,忽然心想:“我与狂恶未必能追上臭丫头,何不让这小剑人先将臭丫头劫下拼斗一番,我们再出手抢夺息壤神草便容易了。”收回鬼头镖在柏浪涛身后跟随。 王雪围着小山急转数里,见非但甩脱不掉强敌,反而要被柏浪涛追上,心想若照此奔走下去,势需将这三个凶残之人带回镇上,大家在大街上拼斗,不知会伤及多少无辜百姓,于是猛地停步转身,一拳向柏浪涛胸口击去。柏浪涛料想不到王雪会忽然停步反击,一惊之下急忙挺剑相刺。但他与王雪相距近了,这一剑未及抬起,王雪拳锋已袭到面前,将他震退数步。柏浪涛骂道:“好个小杂种,我要将你剁成一小段一小段烤来吃了!”王雪一听大怒,心想:“你之前左一句臭丫头,右一句臭丫头的倒也罢了,现下骂我是小杂种,岂不是将我父母一并辱骂了?”厉声喝道:“你再骂我一句试试!”左手仍是抱紧木盒,右手拿出令牌与柏浪涛斗在一起。狂恶灵恶这时已然跟近,二人远远的站到一旁观看,只等王雪柏浪涛有一方落败,立时上前抢夺神草。 王雪的武功不比柏浪涛为高,震怒之余出招不免急躁,中途一招不慎,令牌击出之后不及缩回,手背被剑刃擦到一点,留下一条血痕。柏浪涛冷冷的道:“下一招便将你整条手臂斩下来。”果然将软件横挥,去斩王雪右臂。王雪吃了一招亏,心头渐渐冷静,见狂恶闪恶只站在远处观望,心想我单手迎敌本就艰险,即便胜过柏浪涛,只怕已无余力再与这二人相斗,忽然心生一计,何不让你们三个拼斗,我在旁观看?当即向后跳开一小步,低声道:“你不过是想要服用息壤神草嘛,何必对我如此粗鲁?”柏浪涛一呆,奇道:“你说什么?”王雪嘴角一撅,说道:“为了一点破草药,你险些将我一条胳膊砍下。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难道不觉得丢人吗?你想要息壤,我送你了便是,你别砍我胳膊了。”说着将木盒向前递出。柏浪涛大喜,心想:“你毕竟是个小女孩,我稍微挥两下剑你便怕了。呵呵,我之前还真是高看你了。”一把将木盒夺到怀中,换上一副长者训诫劣子的口气说道:“算你识相,今日放过你一次,日后你可得学乖巧一点,远远看见我便绕到而行,否则我见你一次便斩你一根手指头。”王雪嘻嘻一笑,向后连着跳开两大步,说道:“如此多谢您啦!”柏浪涛奇道:“你离我这么远干嘛?怕我说话不算数,举剑杀你呀?”王雪笑道:“不是,我站的远些是怕他们掷飞镖时将我误伤。”柏浪涛又是一奇,问道:“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嗖嗖两声,两枚暗器从后袭来,当即转身挥剑,将两枚鬼头镖打落。灵恶知柏浪涛轻功了得,怕他得到神草后立时奔走,届时再难将他追上,身形一晃,守在柏浪涛身后,与狂恶一前一后将他围住。柏浪涛哼了一声,软剑一甩,向狂恶胸前掠过。狂恶向后跳开,掷出一镖。灵恶趁机抢上,挥掌抢夺木盒。 王雪向后疾奔出半里,见灵恶与狂恶一个发掌近攻,一个持镖远攻,联手的当真是天衣无缝,不禁暗自佩服恶人帮了得。柏浪涛身受两名强敌合围,当下将软剑舞成一道光,护住周身要穴。他剑术极精,灵恶与狂恶虽不至落败,若想取胜却也不易。王雪又瞧了一会,见柏浪涛剑招虽快,终究快不过灵狂两恶联手,落败只是早晚之事,心想:“柏浪涛从他二人手下逃脱倒是不难,这息壤神草却是难以保住了。待狂恶他们打走柏浪涛,得到神草,便要回来收拾我了。”趁着此刻三人斗得紧迫,忙转身而回,去寻葛仁妮。 王雪奔回原处,只见葛仁妮坐在当地,面色惨白,眉头皱得极高。王雪走到葛仁妮身旁,轻声道:“葛阿姨,我来救你啦!”说着将葛仁妮扶起,触手大惊,只觉葛仁妮浑身浑身抖个不停,似是受了极重风寒,但眼下已是春暖花开,一天比一天暖和,怎会如此容易受凉?葛仁妮有气无力地道:“我头好痛,王雪,送我回去。”王雪心道:“你山中老屋已被狂恶一脚拆毁,你难道忘了?”当下应道:“阿姨,我带你去安稳处所休养。”扶着葛仁妮往山下走去。葛仁妮忽道:“不,你快走!”王雪奇道:“什么?”葛仁妮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觉得……我,我体内剧毒发作啦,我要失去人性,变,变成疯子了,你……你快走远些,免得,伤到你……”王雪知葛仁妮余毒未清,一受刺激便要发作,当下也不惊慌,使出哈巴术中的点穴要诀,封住葛仁妮心脏处经脉,说道:“阿姨你忍耐一下,我们马上便到了。”伸手扶住葛仁妮,往镇上走去。 葛仁妮身材高大,比寻常壮男子更为沉重,王雪偏又生的矮小,饶是她自幼习武体力甚好,但扶着葛仁妮在崎岖山道行走,只走出十余步,却已累得浑身大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行出一余里,王雪渐觉浑身上下又酸又乏,葛仁妮的一条左臂搭在自己肩上,将自己双肩压得几乎麻木,但想此刻除了勉力行走外实无良策,灵恶等人更是随时会追来,更是不敢怠慢,咬紧牙关坚持行走。 二人颤颤巍巍地行了半里山路,已遥遥望见古镇外的矮墙。王雪喜道:“阿姨,我们到了。”葛仁妮问道:“你带我来镇上做什么?”王雪说道:“我将你带回柏平拳馆养伤,弟子们可以轮流照护你。”葛仁妮眉头微皱,心想:“我余毒未清,随时要发狂伤人,将我带回镇上,岂非要我多害旁人为祸百姓?”但她眼下已十分虚弱,尤其头痛得厉害,实不愿为此事多做争执,索性闭目不答,听天由命。 忽听身后不远处一人森然道:“拖着一个连路也走不稳的大女人走了这么远,也当真为难你了,小丫头。”王雪听出是灵恶的声音,心头一凛,转身喝道:“灵恶,你出来!”只见灵恶笑眯眯的从树后现出,说道:“上一次在雪山上,你恃着万佳卜和阿右的庇护,对我大呼小叫的,现下没有旁人助你,我要来扳回一局了。”王雪正要答话,却见狂恶从远处一块大石后现出。狂恶笑道:“我们已跟在你身后多时了,本想立时上来取了你小命,但想你这丫头确也有些本领,万一失手被你逃了可不太妙。想想还是让你背着这废女人再走上一段路,待你体力耗尽,我们将你一起活捉了回去慢慢料理的好。” (本章完) 八十四、院中酣斗 葛仁妮脸色一变,大叫道:“你们无耻!”揉身向灵恶扑去。她震怒之余忘记自己右腿有伤,只迈出一步,便一跤栽倒。灵恶笑道:“我们原本便是厚颜无耻之人,难道你此刻方知?” 王雪面无神色地走到葛仁妮身旁,将她扶到一棵松树下休息。葛仁妮低声道:“王雪你快走,不必陪着我一起死。”王雪苦笑不答,心想:“此刻我内力未复,轻功难以施展,不休养几个时辰只怕不能康复,便是想丢下你独自逃命可也不能。” 王雪转身问灵恶道:“柏浪涛和他的息壤神草呢?”灵恶说道:“息壤神草我们已经抢到手了,现下已派人送到安稳处所。柏浪涛却被他逃了,我们想要追杀他可也不急这一时。”王雪说道:“很好,很好。”最后一个“好”字说出,忽地欺到狂恶身旁,一招“后弯拳”向他胸口袭去。她双拳难敌四手,又背负葛仁妮多时,失了大半体力,心想唯有忽施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有微末胜算。狂恶见王雪拳至,大叫一声,左掌急挥,挡在自己胸前,右掌向王雪左肩抓去。王雪招式一变,一招回龙拳反向灵恶头顶击去。灵恶见王雪这一招气势汹汹,只怕自己内力不足难以抵挡,忙向后跳开一步,避开王雪拳锋,右腿飞起,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向后跳开,猛听背后风声有异,只是狂恶从后偷袭。她知狂恶内力过人,只怕自己内力未复难以抵挡,只得硬着头皮向灵恶方位趋避。灵恶见王雪闪到自己面前,左掌迅速一挥,无声无息地拍中王雪左肩。王雪啊呀一声尖叫,向后疾退数步,只觉左臂酸痛,好似灌了铅,连抬起也十分费劲。 狂恶冷笑道:“臭丫头,你若是聪明,现下赶紧一头撞死,不然落在我手里,我将你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打断。”这等恐吓之言王雪听得多了原本不惧,但想以恶人帮之凶狠行径,狂恶必然说到做到,不由得全身汗毛直竖,脸色跟着显出惨白颜色。灵恶恶见王雪神色,知她心中害怕,狠狠的道:“便是将你的骨头打断也难解我心头之恨!”王雪叫道:“你还想要我怎样?”灵恶叫道:“还多说什么,到时你自然知晓!”猛地跳到王雪面前,左掌搭在右掌之上,向王雪眉心拍去。王雪左臂兀自酸痛,但见灵恶这一招势道凶猛,心想仅凭一条右臂决计抵挡不住,只得强自忍耐疼痛,将左掌搭在右拳上,去抵灵恶右掌。啪的一声拳掌相较,王雪一下子被震倒在地,双臂登时失了知觉,头脑也跟着一阵眩晕,隐隐约约的听狂恶言道:“抓活的,我要她亲眼见到自己是怎么死的。”王雪暗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雪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交谈,只感凉风吹拂,身有寒意,睁开眼来,只见一轮明月从云雾中现出,原来已是黑夜。王雪待要站起,忽觉自己双手双脚均已被绳索缚住,这一来心头大惊,急忙运劲挣扎。她内力浑厚,再坚韧的绳索也能震断,哪知此刻她运出全力,身上绳索吱吱作响,竟是纹丝未动。王雪待要再运劲挣扎,忽听身旁不远处葛仁妮的声音说道:“别费力了,这绳索是双份牛皮条绞成的,你力道再大也挣脱不了。” 王雪定了定神,见自己被缚于一座破旧的院落中,侧身瞧见葛仁妮被捆缚在院中另一角,见葛仁妮无恙,先宽心了一半。葛仁妮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我见你睡了那么久,还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王雪浑身酸麻,微觉头晕,随口问道:“我睡了多久?”葛仁妮说道:“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将我们抬到此处,很快便要来处置我们了。”王雪向四周望去,见这小院十分粗陋,只是四方矮墙围出的一片草地,当中只有两三张桌椅,心中疑惑,又问道:“我们在哪里?” 话音一落,大门吱嘎一声开了,几个面色凶残的大汉走进。王雪认出这几人便是几天前在陈伟家中抢砸,后来被韩川阻拦,被自己三言两语哄走的那几人。为首那人走到王雪面前,不由分说,啪啪啪啪在王雪面颊上打了四记耳光,叫道:“死丫头,你骗得我好啊!”说着又在王雪腹上重重打了两拳。 王雪手脚被缚难以动弹,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干瞪眼挨打,这是她生平从所未有过的大耻,当下沉着脸说道:“我哪里骗你了?那日我说我与灵恶地恶他们是过命的交情,这话确是实情,他们好几次差点杀了我,难道不过命吗?”那人一怔,咬牙切齿的道:“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王雪说道:“那是你以为!你自己蠢笨,可怪我不得。”那人恨恨的道:“待会狂恶大人自有办法折磨你,你等着跪地求饶罢。”走到房屋中央位置,和几个同伴生火烧水。 王雪心想:“莫说我哈巴门曾得罪过你恶人帮,单是那日雪山一事,你们只怕也放我不过。被你们这些禽兽捉住,能痛快去死只怕也是奢侈之事,我得想法子逃走才好。”四处环顾一圈,只盼能找到什么带有尖刃的饰物能趁敌不备之时悄悄割开绳索,蓦地里只见自己的四枚令牌放在身旁不远的矮桌上。令牌不是利刃,但牌头有尖,也许能刺破绳索,此际也只得勉力一试。王雪侧躺在地上,悄悄向矮桌滚去,只滚出两圈,灵恶推门走进。王雪知灵恶狡诈多疑,自己这点小心思他一眼便可瞧破,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缓缓坐起身子,更不向矮桌方向瞧一眼。 当先进门的那几个凶残大汉忙站起身,躬身叫道:“灵恶大人。”灵恶向那几人摆摆手,也不来理会王雪,径直走到葛仁妮身旁,斜着眼说道:“我们将你掳来是为了什么,我想你应该知晓。”葛仁妮凛然道:“息壤神草百年难遇,岂能落在你们手中?”灵恶说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必多费口舌。我要你以息壤神草为药引,开一张药方出来。待我们服用之后功力大增,少不了你的好处。”葛仁妮闭目不答,心想:“待你们功力大增,只怕第一个便将我杀了。”灵恶见葛仁妮神色冷漠显是不信,又道:“我恶人帮的承诺从来都只是信口胡说作不得真,但这一次我的承诺确是千真万确。”葛仁妮轻声问道:“这一次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灵恶正要答话,狂恶忽地夺门闯入,气急败坏的道:“臭女人,此事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不然有你好看!你快快开一张药方出来!”葛仁妮惊怒之际反而微微一笑,说道:“我若是开出药方,你们立时便会要了我的小命,我若是闭口不言,也许还能多活几天。” 狂恶大怒,举掌便要向葛仁妮头顶劈落,蓦地里心念一动,转头瞧了王雪一眼,说道:“现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乖乖的开一张药方,要么我便将这王丫头活剐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鬼头镖,迎空虚划两下。王雪忙转头对葛仁妮道:“不论这药方你开不开,这两个恶人一定不会放过我,阿姨你千万别信他们!”灵恶抬手一镖,正中王雪左小腿处,喝道:“再啰嗦我割了你的舌头!” 葛仁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息壤神草是百年不遇的奇药,我从未亲见,更不知它的药性。你若是想要药方,总得解开我捆缚,将息壤交与我钻研一番才可。或许以我之能,钻研不出药理。”灵恶一听,脸色登和,解开葛仁妮手脚上的绳索,说道:“你若是胆敢耍花招,我立时杀了臭丫头!” 王雪心想:“恶人帮从上到下人人功夫不弱,他们现下已如此凶残,服用神草之后更会暴虐成性,到时他们第一个要残害的只怕便是我刘师兄,跟着便是胡静、孙跃、李浩、步子怡等师兄师姐。那我不岂不也成了残害同门的帮凶?”忙道:“葛阿姨你别管我,我便是立时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得到神草和药方!”葛仁妮轻轻一笑,转头对王雪低声道:“你是王梓胜的后人,便只冲这一点,我也不能不救你。不然我死后无颜面对梓胜。”问狂恶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恶人帮的势力已是如此广大,世间已无人胆敢招惹你们,你们为何还要得到神草以助功效?”狂恶笑道:“瞧你说的,自古以来只有人觉得自己功夫不济,可没有谁会嫌自己武功太高。我们做的是烧杀打劫的营生,最怕遇上武功更高的。你别废话了,快快钻研药理。” 灵恶走到角落里,将从柏浪涛那夺来的木盒捧出来放到桌上,说道:“相关的药理书籍和草药我们早已备齐,连水都早已烧好。”葛仁妮惨然一笑,走到桌边,捧起木盒,心想:“我半生苦苦研习药理,为的是多救世人,可这十余年来却总是被迫害人!那勃山远要我研制毒药,你们恶人帮要我开药方也是要害人。我……” 忽听身后墙上一声清啸,转头一瞧,只见柏浪涛纵跃而下,软剑晃动,喝道:“狂恶,我来寻你啦!” 狂恶笑道:“你早已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来寻我作甚?”柏浪涛喝道:“我有胆前来,自然有取胜之法,你废话少说,再来与我一战!”狂恶冷笑道:“有什么好战的,再来几战也同样是你落败。” 柏浪涛之前与灵恶狂恶两大强敌相斗,以一敌二占了下风,左臂中了狂恶打出的一枚鬼头柏,将装有息壤的木盒掉落,被灵恶抢到。柏浪涛眼见难以取胜,只得停手罢斗,转身而逃。他自负剑术过人,眼见到手的神草被人抢走,越想越不甘心,处理好左臂伤口后便急着回来寻仇。他是报仇心切,倒并非真的有什么取胜之法。 柏浪涛说道:“倘若单打独斗,你们无一是我对手!”狂恶说道:“倘若单打独斗,你也未必赢得了我。不过我们可不会依着江湖上的那些凡俗老套的臭规矩与你单挑。”说罢,两枚鬼头镖向柏浪涛胸口急射而去。灵恶见狂恶出手,跟着掷出几枚鬼头镖。柏浪涛长剑急甩,将几枚鬼头镖弹到别处。 其中一枚鬼头镖正钉在王雪身旁的矮桌腿上。王雪忙靠近矮桌,瞅准镖上利刃位置,去刮自己手上绳索。那鬼头镖虽然甚是锋利,但飞镖细小,又大半嵌在桌腿里,露在外头的利刃只有一两寸。王雪背靠矮桌,瞧不见手上情形,双手贴在在镖上剐蹭了好半天,一双好好的小手被刮出数条血柳,最后总算刮断了一道绳索。王雪运劲挣断手上绳索,又将缚在双脚上的绳索解开。她四肢被缚良久,这时已接近麻木,但功力已能运出七八成,当下拾回令牌,一招“声东击西”向灵恶打去。 灵恶的几个手下见王雪脱逃,纷纷叫嚷着守在灵恶身前,有的摸出随身短刀向王雪砍去。王雪双令连连攒刺,将来敌利刃一一打掉,又接连打中几人后脑,将他们击晕在地。 灵恶一声怒喝,跳到王雪身旁,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夺她手上令牌。恶人帮干的是抢夺之事,帮中上下于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练得颇为纯熟,即可用于阵仗,亦可夺去财物。王雪一招不慎,右手令牌险些脱手,当下不敢怠慢,招式一变,使出刘岳所授的哈巴术与灵恶游斗。 那边狂恶与柏浪涛相斗的更是恶猛。狂恶左手短刀右手飞镖,时而跳到远处使鬼头镖奇袭,时而忽然欺到柏浪涛身边使短刀直攻。柏浪涛久攻不下,心中更觉大怒,他本是霹雳火脾气,相斗多时不免心中急躁,左臂伤处更是隐隐作痛,心想:“恶人帮名不虚传,此人果真有些手段,我当真小瞧他了。”招式变为守式,要先瞧清狂恶招式上的破绽再伺机反攻。狂恶见柏浪涛只守不攻,只道他是怕了,陡然间又欺近数尺,短刀交与惯用的右手,刷刷刷向前急劈。 柏浪涛手中的软剑比之狂恶的短刀长了一尺有余,虽然占了尺寸上的便宜,但他手中软剑甚是柔软,对付王雪的令牌实是大有成效,但与狂恶的短刀近身缠斗却不大好使,所谓鞭长莫及便是此理。柏浪涛软剑急甩数圈,隔开狂恶短刀,心头一横,大叫道:“我得不到神草,你也别想得到,我杀了那女人!”长剑一挥,向葛仁妮奔去。 葛仁妮大惊,忙道:“你打不过对手,杀我作甚?”话音未落,柏浪涛软剑已刺到胸前,急忙抬起木盒抵挡。柏浪涛招式一变,软剑向葛仁妮左肩削去,在她肩上划出一道伤口。幸而他换了软剑,不然这一剑非将葛仁妮左肩砍下。葛仁妮厉声尖叫,转身便逃。 柏浪涛待要挥剑再攻,狂恶已挥刀从背后袭来。柏浪涛横过软剑抵住狂恶短刀,右腿忽地飞起,将脚边正在火堆上烧着的一壶开水向葛仁妮踢去,正砸在她头顶之上。只听葛仁妮大声哀叫,那一壶开水哗啦啦的淋了满头。葛仁妮当即栽倒,湿漉漉的头顶丝丝冒着白气。 王雪怒喝道:“柏浪涛,你不是人!”转身便向柏浪涛攻去。 柏浪涛正与狂恶拆招,忽见王雪从后攻来,心中不由得大声叫苦,向旁跳开,抬腿踢开王雪攻来的一招,凛然道:“臭丫头枉自名门之后,竟然想与恶人帮之人联手敌我!”王雪红着脸不答,运出王家拳术的劲力向柏浪涛猛攻。 狂恶心想:“有这臭丫头相助,我正好借此良机除掉这剑人。”当即闪身封住柏浪涛退路,与王雪双战柏浪涛。 灵恶摸出一枚鬼头镖,瞅准柏浪涛胸前心脏处,正要发射,忽听身后一声兽吼,心头一震,急忙将头转回,只见葛仁妮野兽般趴在地上,双眼通红目光凶狠,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饶是灵恶见识匪浅,月光下陡然见到葛仁妮这副模样,心中也不禁打了个突,厉声道:“你这臭女人,在这里故弄什么玄虚?”葛仁妮一声尖啸,猛向灵恶扑去。灵恶自见葛仁妮那日,便觉她是温雅女人,万料想不到这女人竟会忽然变得如此粗暴。他震惊只是瞬间之事,葛仁妮却已扑倒面前,手中扣着的鬼头镖眼见不及打出,右掌急忙向葛仁妮胸口拍去。葛仁妮右爪一挥,登时在灵恶掌上抓出三道血柳。灵恶一惊收手,骂道:“臭女人,你敢抓我!”葛仁妮一声怪吼,抬手又是一爪。这一次灵恶有了防备,见葛仁妮抓到,忙向后跳出一步,岂知葛仁妮似乎料敌机先,身子当即向前探出,手臂跟着向前长出三尺,又在灵恶胸口抓出一道伤口,将他胸前衣襟抓的稀烂。 王雪狂恶柏浪涛三人同时收招跳开。柏浪涛惊道:“她怎会变成这样?”王雪皱眉嚷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她余毒未清本就受不住刺激。”狂恶奇道:“什么神药有如此强效,竟能使人于瞬息之间变成高手,我若是服用此药,那当真,当真是……”王雪道:“你也疯了是不是?这毒药古怪之极,你若是服了下去,它会将你的周身经脉变成云南米线的!”狂恶问道:“你有办法让她清醒吗?”王雪说道:“我若是有法子,她早清醒了,还用等到此刻?” 狂恶见葛仁妮已疯,开药方一事已不能办成,好在天下又不只有葛仁妮一个名药师,只要息壤在手,日后去求教别的郎中药师也是一样,转身去拾掉落在地的木盒。柏浪涛喝道:“你休想得逞!”长剑一甩,又与狂恶斗在一起。 那边灵恶不是葛仁妮敌手,片刻间身上衣服已有好几处被抓毁。灵恶大怒,心想:“我今日败在一个女疯子手中,那实在是丢尽了脸!”但眼下实无必胜良策,只得向后疾退,咬牙切齿的道:“今日之事没完!”跳到墙上逃开了。 葛仁妮见灵恶逃走,也不追赶,头颈一转,正巧与王雪目光相对,低吼一声,又向王雪扑来。王雪早已见惯了葛仁妮这副模样,惊慌之下反而镇定,大声道:“葛阿姨,我是王雪,我是王梓胜的女儿呀!”葛仁妮一听“王梓胜”三字,浑身一颤,果然停步,对着王雪呜呜低吼,却不再上前。王雪心想:“你在这里老实呆着,即便两不相助那也很好。”见狂恶与柏浪涛围着装有息壤的木盒来回转动争抢,大叫一声,奔过去加入战团。 (本章完) 八十五、神草真身 王雪心想:“柳大鹤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几棵破草药,害的葛阿姨陈伟和我各受牵累,狂恶灵恶他们若是服用此药之后功力大增,第一个便会去害我师兄,我哈巴门跟着也受牵连。管他草药难不难得一见,我今夜将它毁了便是。” 狂恶心想:“红日佛草这等神奇之物非我恶人帮莫属,岂能教你们这等凡夫俗子夺去?” 柏浪涛心想:“我是成名人物,今日却接连落败,这息壤神草倘若是被我夺来倒也罢了,我若是得不到,直接捣毁便可,可不能让旁人夺去。” 三人各有想法,又均身怀不弱武功,相斗起来一时三刻难分高下。木盒在剑光牌身刀影之中来回转动。猛听“啪”的一声,那木盒受不住三人内力激荡,登时碎成数块,木块木屑散了一地。三人一眼便见几块木屑中夹杂着两棵拳头大小的红彤彤的植物,不由得吃了一惊。被众人拼命抢夺的传说百年的息壤神草,此刻终于现出面目。 柏浪涛气愤愤的道:“这破玩意便是息壤神草?”狂恶大喝了一声,说道:“通体鲜红,状如佛心,又名红日佛草,没想到原来是它!”王雪更是气的直皱眉,愤然道:“柳大鹤这乌龟王八蛋,自己没有见识倒也罢了,偏偏胡说八道连累旁人跟着受苦,这哪是什么红日佛草,分明是两个快要烂掉的西红柿!能不能吃还难说的很呢,更别说会有什么增强内力的功效了。” 其时西红柿传入中土已久,沿海百姓多称之为番柿,但也只知番柿状貌动人可供观赏,却不知此物亦可食用。梨宣古镇地处江南偏西,运通不便,当地见过番柿之人更是极少。柳大鹤无意中捡到两棵番柿,便如获至宝,逢人便即卖弄,街上百姓大都未见过番柿,自然添油加醋的跟着吹捧一番,即便真有一两个人认出其名,碍于众百姓的情面,也不好当面说破。却不想这两棵功效全无的植物竟引得几大高手接连争斗。 王雪心想为了这两棵破番柿,竟然害的陈伟重伤不起,陡然间怒火填胸,回手一拳,向柏浪涛面门打去。柏浪涛全没防备,左半边脸被王雪打的正着,后退一步,大声骂道:“臭丫头,你干嘛?”王雪阴沉沉的道:“我要在你胸口也戳一剑。”双令一挥,向柏浪涛胸口袭去。柏浪涛软剑急甩,又与王雪斗在一起。 狂恶心想:“臭丫头是我恶人帮的死敌,非杀她不可,那个剑人却也不能留他。但我若是冒然出手,激得他二人合起伙来先将我杀了,那可不妙。既然盒子里装的并不是息壤,此事倒不如暂且作罢,日后召齐其他几位恶王回来,臭丫头和剑人谁也逃不掉。”探手入怀,摸出一枚鬼头镖,向王雪背心急掷,随即转身,飞身上墙,不见了行踪。 王雪听声知有鬼头镖偷袭,忙使出一招地虎式,跳到柏浪涛身后,两枚令牌分向他双肩刺去。柏浪涛心想:“息壤又不在此地,我为何要与你拼死相斗?”向前虚劈一剑,随即跳开,叫道:“且住,我有话说!”王雪喝道:“痛痛快快受死便是,还啰嗦什么?”却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不再上前动手。柏浪涛说道:“你一直缠着我不放,不过是想要息壤,可是盒子里装的不是息壤,你亲眼所见,便是杀了我也是无用,何必在与我苦斗?”王雪沉着脸道:“你以为我出手为难你是为了得到息壤吗?嘿,你可真将大姑娘我小瞧了。我练功修行凭的是勤奋苦学,才不稀罕使这破草药相助呢。”柏浪涛奇道:“那你为何非要杀我不可,你使的尽是厉害杀招,我难道看不出来吗?”王雪说道:“上一次你差点杀死我,这笔账还没了呢,我也不急着要账。我徒儿陈伟的事你却得立时答复一句,不然我没法向筱扉和陈伟妈妈交代。” 柏浪涛一呆,说道:“原来你只是为了寻仇。不错,陈伟这小子,我确实刺了他一剑。他不尊敬师长,我刺他一剑略作惩罚,这有什么错?我不是怕你,只是不想不清不楚地与你拼命。”王雪喝道:“你说的好轻描淡写啊!陈伟现下还不知是生是死呢,你居然还说是略做惩罚,若是严惩不贷,岂不要他五马分尸?”柏浪涛哈哈大笑,说道:“没错,这倒是和我心意,他下次再敢得罪我,我立时牵五匹骏马到他家里,哈哈,哈哈!” 王雪骂道:“无耻小人!”令牌伸出,向柏浪涛胸口刺去。柏浪涛身形一晃,闪到门边,说道:“我今日斗得累了,要回去歇歇了,你若是追得上我,那请便了。”说罢,展开轻功向门外疾奔。 王雪大叫道:“不许逃走!”正要发足追赶,忽听身后一声咆哮,葛仁妮神志兀自不清,已与余下几个恶人帮悍匪斗在一起。王雪见柏浪涛身影在林中隐没成一个小小黑点,心想:“他的这一身轻功可真是厉害。”转身叫道:“葛阿姨,我来救你!”跳到葛仁妮身前,令牌在她胸前几处穴位。葛仁妮大口一张,左爪急探,向王雪头顶抓去。王雪右手令牌挡住葛仁妮左臂,左手绕过葛仁妮右腋,在她背心大穴上猛击数下。葛仁妮胸口一酸,向后退出几步,昏倒在地。 那几个恶人帮之人见王雪打走柏浪涛,又两三下击晕葛仁妮,无不佩服她功夫了得。 王雪收回令牌,转身走向为首那人,微微一笑,伸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抚摸几下,意思是说:“你适才掴了我几巴掌,这件事该好好说道说道了。”那人自知不是王雪敌手,忙伏地叫道:“大姐,饶命啊,大姐……”王雪听那人叫自己“大姐”,觉得有趣,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说一个理由让我不会杀了你。”那人听王雪如此说,便知今日有活命的指望了,忙道:“只因姑娘你生的太美,小人一时色心,与姑娘开个玩笑,并非当真想出手打你。”觉得这理由过于荒谬,忙左右开弓,在自己两边脸上来回掴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打得不轻,每打一下便大叫一句:“小人知错,小人知错!”王雪听他夸赞自己容颜,虽明知是信口胡说,听来却也受用,脸上微微泛红,笑道:“好啦别打啦,我放过你这一次,你们走罢,下一次别让我再见到你们。”那几人急忙低头称是,转身出门。 王雪斗了一天,着实有些累了,抱起几堆干草当作枕头,放在葛仁妮头下,又铺好几堆干草树叶,躺在上面闭目休息。过了片刻,葛仁妮悠悠转醒,起身低声问道:“我又发作了,是吗?”王雪说道:“这一次若不是阿姨你发作拖住灵恶,我们可未必能活过今晚。”葛仁妮摇头轻叹,不再言语。王雪起身说道:“天不早了,这里又不是下榻的地方,我们回去罢,阿姨。”牵着葛仁妮的手往回走。 两人回到柏平拳馆,打听到陈伟伤重兀自昏迷未醒,葛仁妮连夜采药开方,送到柳大鹤家中,亲手为陈伟煎熬。 王雪来到陈伟母亲面前,向她道歉再三,担保日后见到柏浪涛,决计饶他不过。陈伟母亲自打陈伟受伤那日,便陪在陈伟窗边片刻未离,好在她甚是通情达理,虽见爱子重伤,却也强忍泪水,温言道:“此事是柏浪涛做的过分了,倒不是王师父失职,王师父不必往心里去。他日王师父若能寻到那姓柏的恶人,为我孩儿讨回公道,母子俩自是感激大德。”王雪说道:“阿姨放心,此事我必当尽心竭力。” 接连数日,陈伟服用葛仁妮调制的药膏,伤口明显好转,已渐渐清醒。又过得半月,陈伟已能勉力下地行走。柳大鹤为人虽然固执,但陈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见陈伟好转,心中自是欣喜,陈伟虽在他家中叨扰数日,他也丝毫不以为忤。 几日来王雪一得空闲便在街上镇外游走,以防柏浪涛和狂恶等人忽施寻仇,但她既未见过柏浪涛,恶人帮等人亦不曾出现,想来他们已到别处闯荡。 又过得两月,王雪辞别陈伟、葛仁妮等人,北上远行。她自出生起始,大半光阴在风餐露宿中渡过,过不惯开馆营生这类安稳日子。昔年王梓胜名头甚是响亮,深受镇上百姓爱戴,王雪是王梓胜之女,又生就了温厚乖巧的性情,众百姓对她向来疼爱。葛仁妮等人听说她又要远行,自是深感不舍,但想她是梨宣古镇土生土长的孩子,不论离家多远多久,总有回来的一天,心中也便释然。 王雪走出古镇,算来距震武大会还有几个月的时日,倒也不必急忙赶去。她幼时曾听父母言道,出镇向西行走数里,有一座生满桃树的桃山,郁郁葱葱,是个十足的美景胜地。那时她常常求父母带自己去桃山玩,但一来她年纪太小,二来道路不近,父母老是用话晃她,说什么改日再说、改日必当带上你兄妹二人同去、改日一家人去山上小住几日之言,但此事一拖再拖总没有下文。王雪心想:“我先去桃山坐坐好啦,管它山上精致美不美的,也算是圆了我小时候的心愿。”又想当年父亲承诺一家四口同去游玩,现下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心中不禁酸楚,动身前往桃山。 那桃山繁花似锦,却是个美景胜地,但王雪看惯了山景,也不觉得如何好玩,反正来都来了,便在山上信步闲逛。 王雪在桃林中不知走了多久,忽见树丛中两个人影正相互切磋武艺,王雪知江湖中人相互考较争斗时最不喜有人插手管闲事,但她爱武痴狂,遇上这等事实在忍不住不理,心想:“我只去瞧上一眼,我不管闲事。若是管闲事,我便是癞皮狗!”走到一棵桃树后面,悄悄探出头来观望,只见左首边那人弯腰俯身犹如猛兽,出招时口中也跟着乱喊乱叫,原来竟是王力杰,右首边那人双掌急攻,招式潇洒自如,却是自己会过一次的恶人帮中的地恶。 王雪见王力杰神色惶急,左爪右拳,每三五招中也难以还上一招,地恶却是神态自若,招式上全无守式,又尽是插眼碎骨的狠招,眼下相斗的二人虽是谁也没讨得一招便宜,但王力杰落败却显然是早晚之事。王雪见王力杰左胸上透着斑斑血迹,料想是遭地恶以鬼头镖偷袭。只见地恶接连打出两掌,被王力杰运爪逼回,地恶叫了一声好,招式一变,一掌一掌地向王力杰胸口打去;原来地恶欺王力杰胸口有伤,便尽往他伤口上招呼。王力杰骂道:“卑鄙小人!”地恶嬉皮笑脸的道:“我确是卑鄙小人啊,那又如何,你一个将死之人,还啰嗦什么?”王雪见地恶如此欺人,心中甚感不忿,心道:“好你地恶,上次见你,我还当你是正人君子,心中还在奇怪你好好一个君子为何会与恶人帮混在一起,原来你比狂恶灵恶他们也强不了多少。”她虽对王力杰无甚好感,但毕竟师出一脉,实不愿眼睁睁的瞧着他被活活打死,心想:“我若是见死不救,只怕连癞皮狗也不如!”头脑一热,大叫三声:“汪!汪!汪!”纵身跳到王力杰身旁,运拳荡开地恶袭来的两掌。地恶微微一惊,与王力杰同时向旁跳出一步。 地恶见到王雪,眉宇间略见喜色,当下也不理会她跳出之时为何要学狗叫,说道:“小女孩,好久不见啦。这几日来你过得还好罢?”王雪想不到他竟会对自己如此友善,心里一奇,顺口答道:“我很好。”地恶笑道:“很好,很好,这几日我过得也很好。”王雪一听,当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谁来问你过得好不好了?你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说道:“这位王师兄与我颇有渊源,我不能坐视不管。我来问你,他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非要杀他不可?”地恶赔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有话想问你这位大兄弟,他若是实言相告,我又怎敢为难于他?”王力杰捂着胸前伤口,沉着脸说道:“你一上来就偷袭了我一镖,然后才开口问话,莫说我不知情,即便知道,冲着你这一镖的恩赐,我也决计不吐一字。再说了,我若是实言相告,你下手更加不会容情,我此刻早已性命全无。”地恶眯着双眼说道:“嘿嘿,不敢,不敢。”他口中说不敢,神色间却早已默认此事。王雪问道:“你想问什么,说来听听,看看我是否知晓。”地恶微笑道:“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小孩子别跟着掺和。”言语间三分训诫,倒有七分疼爱之情。 王雪看着地恶神色,心想:“先前听狂恶言道,地恶是个十足的凶残之人,上次他自己也说自己生性残忍,可偏偏对我如此温柔,难不成他看上我了?”心念一动:“那日狂恶说,当年他们帮主被我刘师兄所伤,使地恶误了赶回去相救女儿的行程,致使女儿被仇人残害。瞧他看待我的神色,便如父亲对待女儿一般,他年龄与我爹地差不多大,他女儿倘若尚在人世,也差不多该是我这般年纪,该不会是他情拖旁人,将我当成女儿了罢?”心想多半如此,却不好开口发问,微一犹豫,问道:“你可知我是何门派?”地恶一怔,说道:“你上次与我交手,使的是王家拳术,但王家拳术普及天下,修练王家拳的门派太多了,单从你的武功上倒难以猜出你师承何人。不过你拳术过人内功精湛,绝非出自寻常门户,偏你又是姓王,与这位王兄弟又有关系,我想你必是王梓胜的传人。”王雪拍手笑道:“我爹爹便是王梓胜,你猜的一点不错,但近年来我投奔了别的门派,学到了别的武功。这路武功实在高深,我学的不好,上一次在姚家村的仓库中,我向你使过一两手,但我使得不好,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想来你是记不得了。”地恶奇道:“想不到你除了王家拳术之外,竟然还有高明功夫,你还会什么武功,说与我听听。”王雪嘻嘻一笑,说道:“你猜一猜嘛?猜错了我又不打你手板。” 王力杰胸口兀自流血不止,头脑阵阵眩晕,听王雪嘻嘻哈哈的与强敌大谈所学武功,心中甚觉厌烦,忍不住叫道:“不用猜啦我告诉你,她是刘岳的师妹!” 地恶一听刘岳二字,脸色登时大变,惊道:“你是哈巴门的人?”王雪见地恶脸色,已不大敢再嬉笑,板起俏脸说道:“不错,我的哈巴术是刘师兄亲传,刘师兄为我和我妈妈出过大力,他有所命,我无有不遵。”地恶尖声问道:“天下那么多帮户门派,你为何偏偏要投奔哈巴门?”这一问王雪却不好回答。地恶见王雪不答,厉声道:“好哇,你这个臭丫头,你竟然背叛我,枉我待你那么好!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女儿,啊……”忽然仰天长啸起来,声音洪亮,却微微发颤。 王雪心想:“你果真是将我当作女儿了。”见他如此可怜,不由得同情起来,想说几句话安慰他,想来想去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地恶渐渐冷静下来,苦笑道:“好女孩,你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是不是?”王力杰冷冷的道:“你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能听懂你的话。”却听王雪说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年刘师兄之事,狂恶说与我听了,我和你家闺女长得很像吗?”地恶低头不答,过了片刻,忽道:“好女孩,我自从第一次见你,便将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王雪,你哈巴门害了我女儿性命,我立誓要将你门中之人一个一个除去。呵,你真是教我又爱又恨。” 王力杰不知当年之事,这番话只听得他如堕五里雾中,当下奇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刘岳其人向来妇人之仁,怎会加害一个小女孩?” 王雪问地恶道:“你想怎样?”地恶冷冷的道:“上一次在那村子里的仓库中,我已经绕过你一次了……”王雪插嘴说道:“你讲不讲理呀,上一次明明是我饶过你。”地恶不去理她,续道:“现下既然知晓你是哈巴门中人,那我不会再饶你第二次了。请你先动手罢。” (本章完) 八十六、昔年往事 王雪笑问:“这次我们依着什么规矩来比试好呢,你是想要与我比拼内力呢,还是比拼招式,是拳脚上分个高下,还是兵刃上见长,你的鬼头镖还有罢?”地恶眉毛一扬,喝道:“让你动手你便动手,还啰嗦什么?”王雪一怔,见他面色阴沉不定,双目隐含凶意,显是将自己当作仇人了,当下也沉着脸说道:“你既然如此说了,那我便全力施为了,你死在我拳下可别觉得委屈。” 地恶呼了一声,退出一步,双掌上运出恶手功夫的内劲。王雪双手探出,一招直正拳向地恶面门击去。地恶侧身避开,左掌轻轻巧巧地向王雪右肋拍去。王雪腰身一扭,左拳跟着击出,与地恶呼呼游斗。 王力杰闪在一旁凝神观看王雪招法,见她拳法纯熟内功深厚,每一拳都具极大威力,地恶数次出掌奇袭,都被她运拳逼回,不由得暗自佩服她功力大进,心想:“上次见面她已十分了得,但终究是逊我一筹,怎么现下还不到一年时日,她的内功外力竟然已修练到如此境界?此刻与她拼斗之人若换了是我,一时三刻虽不至落败,若想取胜却也不能。” 王雪忽然变招,运出浑身劲力,一连向地恶周身打出数拳,满拟地恶必定退让。哪知地恶右掌随意一挥,将王雪拳力轻松荡开,左掌迅速跟上,直取王雪面门。王雪向后退开,不由得暗自诧异,心想:“上次相斗之时,他的内功与我相去甚远,我稍一运劲,他便不敢正面抵挡,但此刻我已运出生平内劲,他为何却能抵御得住?”心中疑惑,双拳向地恶胸口连连追击。地恶双掌护于胸前,挡住王雪拳力,右腿猛地飞起,向王雪左肩疾踢。王雪一惊,急忙挥拳格开。地恶趁机递出右掌,向王雪眉心拍去。这一招王雪无可抵御,只得向后跳开。地恶占了一招便宜,幸而没再追击,不然王雪即便不中招落败,却也不免狼狈难堪。 王雪眯着双眼瞧了一会地恶,回想他适才掌法,与灵恶、闪恶、动恶、狂恶无异,招式上虽然比自己的家传拳术略微精妙,却也不是什么拆解不掉的功夫,所难应对的是他内功不弱,不论自己打出什么样的凶狠杀招,他恃着内功深厚,尽可抵挡得住,那自是立于不败之地。地恶见王雪不再上前动武,厉声道:“臭丫头,你怕了是吗?立时跪下叫几声干爹,再让我废了你的武功,如若不然,我杀了你!”王雪心想:“让我向你下跪叫干爹,还得打断手腕废掉武功,受如此大辱岂能再苟活人间,你杀不杀我也无多大分别。”说道:“你若真有杀我的本事,你早就动手了,哪里还肯与我谈条件?”地恶脸色微变,骂道:“臭丫头不知好歹。”抢上一步,一掌向王雪右肩打去。王雪运拳挡住,只觉他内功虽然并未臻至上成,与刘岳、勃山远、王力强、万佳卜等人相较固是差距甚远,便是自己的内功也未必在他之下,但他掌上招式精于自己拳术,内功又不再自己之下,不论内功还是招式,自己无一见长,那便难以取胜。 地恶忽地变招,双掌分向王雪两边肋骨处击去,要逼得她回手抵御或是向后逃开。王雪牢牢站住方位,右拳向地恶眉心击去,出手沉稳,内力深厚。地恶甚是老练,不愿与王雪如此蛮拼,向旁避开,骂道:“臭丫头还是如此莽撞!”王雪沉着脸不答,她此刻已知地恶功力在自己之上,上一次在仓库中之所以落败,那是他将自己当作女儿,出手融让,而这一次他将自己当作敌派仇人,出手不再容情,自己便不是敌手。 地恶又向后跳出两步,右掌缩至胸旁。若是寻常武人摆出类似姿势,王雪一见便知他是在含胸运气,掌上立时便会有凌厉招法打出,但恶人帮门中人人怀里藏有暗器,王雪数次吃过鬼头镖的大亏,只怕地恶发掌是假,暗器偷袭是真。她不知地恶意图,便不知该挡架何处,只得将双臂护于胸前,以不变应万变。只见地恶一声暴喝,右掌猛地击出。王雪怕他掌中藏有飞镖,不敢硬接,只得侧身避开。地恶一掌不中,第二掌跟着转身打出。王雪正要运拳抵抗,忽然心想:“每一次都是你恶人帮首先偷袭我,难道大姑娘我就不会偷袭你们一次吗?”左拳伸出,在地恶面前虚击一下,右手趁机探入怀中,摸出一枚令牌,猛地向他右掌击去。地恶见王雪忽然亮出令牌,一惊之下急忙缩手。总算他见机极快,避过王雪令牌一击。王雪见机也快,见地恶避过,令牌当即脱手,向他右肩飞掷。地恶见令牌来势凶快,已不及再向旁趋避,只得弯腰低头,让令牌从头顶飞过,模样虽然狼狈了一点,总好过被打断肩骨。 王雪趁机又摸出两枚令牌分交左右手,同时向地恶双肩击去。这一招地恶再难趋避,他知王雪惯用右臂,右手打出的一招威力必当大于左手,于是左肩向后急缩,将右肩露在王雪面前,要她使左手令牌击自己右肩。王雪令牌在地恶右肩上重重一击。地恶右臂一麻,右掌无力地摊开垂下。王雪见他掌中并无暗器,心下微觉歉意,暗想:“早知他不存偷袭之念,我也不会忽施狠手偷袭。” 地恶恨恨地道:“你倒是聪明,学会偷袭了。”王雪脸颊一红,却不愿出言道歉,扮个鬼脸,笑道:“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恶冷笑道:“好,好的很,好的很。”最后一个“很”字一出口,两枚鬼头镖忽地掷出。他与王雪相隔既近,又是忽然出手,王雪全无防备,猛将两枚令牌竖起,一枚挡在胸前,一枚挡在面前,只听铮铮两响,令牌被鬼头镖击的一震,虎口随之剧痛。地恶跟着抢上一步,双掌向两枚令牌一拍。王雪再也拿捏不定,只得将令牌脱手,任其掉落在地。地恶左腿一扫,将令牌踢开,不令王雪有机会拾回,右手同时握住一枚鬼头镖,向王雪脖颈处扎去。王雪大骇,惊惧之下什么应对招数也想不起来,慌忙伸出双手,顶住地恶手腕。她怀中还余下最后一枚令牌可作兵刃,但眼下地恶手中镖刃已距自己脖颈经脉处不及半尺,稍一松懈便是性命之忧,哪里还敢腾出一只手来拿令牌反击? 地恶见王雪命在顷刻,更是精神大振,数年来立誓要一一除去的哈巴门,现下终于可杀掉其中之一,“是我爱女地下有知,将大敌引入我手吗?”一霎时心中喜不自胜,又悲不自胜,正要再加把劲了却此战,忽见王雪咬紧牙关双眉紧颦,显是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只得全力相抗。 地恶心头一凛,暗想:“她和我女儿真像,倘若我那苦命女儿未死,现下也有她这般大了。女儿惨死之前也必是与她一样满脸痛苦神情,不知她死前有没有怨我这老父无能,没有护她周全?”想到女儿,心中百感交集,这一镖再也扎不下去。 地恶心中所想之事说来甚多,但其时也只于瞬息之间,王力杰却已趁那一霎间猛地跳到身旁,左拳右爪同时袭来。王力杰心想不论过去曾与王雪有何过节,她终究是自己同门,何况刚才还站出来相救自己,与其与她双双被杀,倒不如助她将地恶除去。地恶见王力杰出手,心中大呼不妙,虽明知此际若撒手跳开,王雪势需反击,而且这一击绝难抵挡,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向后趋避,不然心脉被王力杰重伤,自己性命立时不在,大喝一声向后疾退。王雪死里逃生,当下也不多想,一把摸出怀中余下的那枚令牌,向地恶胸口刺去。地恶见令牌刺到,忙侧身相避,饶是他身形快疾,胸前衣襟仍被令牌划破,怀中诸般物品哗啦啦掉落一地。 地恶急忙运气护住胸口,心想:“臭丫头与这姓王的联手,我性命难保。”厉声叫道:“此事我与你没完!”不等王雪回话,转身向山下走去,不多时便已走远。 王力杰胸口伤处流血实多,几已到了强弩之末,只是强敌就在眼前,只得强自忍耐,这时见敌退去,再也忍耐不住,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王雪急忙走到王力杰身边,包扎好他伤口,在他胸口穴位上推拿。过了片刻,王力杰转醒,睁眼便见王雪守在身边,想到她适才搭救自己的恩情,心中不禁感动,只是他心气高,不愿低声下气的与小女孩道谢,起身说道:“力虎堂的事物现下由我打理,日后你有难,尽管来力虎堂寻我。我走啦。”王雪见他将腰躬的极低,几是背肌朝天,走起路来状如野兽,知他是上次误中了勃山远的家传毒药,此刻仍未得解药,说道:“李浩他们应该已经制出了解毒的药物,你去找他讨要,他必会相赠与你。”王力杰心想:“我中毒之后虽然状貌难看,但临敌之时多了几分狠劲兽性,功力确是长于过去,此毒用在我身上是福是祸到也难说,此刻我早已习惯,何必要求解去?”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王雪又道:“你不好意思去找他讨要,待我下次回去向他要一点来医你。”王力杰不想告诉她,我解毒之后便不是你对手,顿了一顿,说道:“不劳你费心了,我这个样子……其实挺好的。” 王雪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也不勉强,忽然想到另外一事,问道:“地恶适才说有话想要问你,他要问些什么?”王力杰淡淡的道:“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提也罢。”王雪听他说的如此敷衍,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倘若王力杰只是抛下一句“此事与你无关”或是“我确然毫不知情”,倒也罢了,偏他故作镇定将话说的极是含糊,王雪好奇心极强,最受不住别人卖关子,见王力杰要走,急忙拦在身前,叫道:“喂,喂,我救了你性命,你连一句谢都没有,这也罢了。地恶为何要出手伤你,你说一句又有何不可?我们都是修习王家拳术的,也算是同门一场,你说与我听听嘛。” 王力杰见王雪神色近乎哀求,心中藏着的不顺心往事却也想要倾诉,于是说道:“你别闹我啦,我说与你听便是。你的哥哥,我的师兄王力强,其实是一个卑鄙小人。”王雪心想:“我哥哥欺行霸市多少年了,他明抢暗夺的钱财细软只怕不少,说他是卑鄙小人确也没错,这有何不能说的?”却听王力杰又道:“当年她背叛了你刘师兄,入了恶人帮。”王雪这一惊当真不小,险些叫出声来。其时各门各派之间大多互藏嫌隙,将带艺从师、改投别派这等事看的极是敏感多疑,王力强倘若只是恃强逞凶倒还好说,虽同样是不耻行径,可也算不上是卑鄙小人,江湖原本便是弱肉强食,但他若是心存叛逆之心,投奔了恶人帮,那可当真是江湖上少有的恬不知耻行径了。王雪忙问道:“你说清楚些,我哥哥什么时候做了叛徒?”王力杰叹道:“你哥哥的性子实在太强,常常为一点小事大怒,又时不时的迁怒旁人,我虽是他师弟,与他多年交好,可是他的事情我也很少过问,免得好端端的招他一顿白眼喝骂。此事我只是有耳闻,却不完全知晓。”王雪急道:“好啦,别拽词啦,什么事情,你快说啊!” 王力杰坐到地上讲述过去往事,王雪搬来一块石头坐到他旁边。王力杰说道:“那年,北岭四大名将的后人忽然传书信到哈巴门,说恶人帮侵占了他们村镇,百姓叫苦不迭,因此特来求掌教派人去主持大局。这几位后人为了求人办事,自是将什么话都说了,他们说恶人帮攻进北岭,打家劫舍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想要抢夺武林秘笈。”王雪奇道:“你说‘武林秘笈’?”王力杰说道:“不错。传说当年四大名将南征西伐半生,劫获过大量的金银财物,其中有一张武林秘笈。据说这张秘笈之中包含着世间的所有武学,什么剑法拳法,什么掌法腿法兵刃,秘笈中均记有修习之法和破解之法,也不知是真是假。”王雪说道:“自然是假的咯,人世间已有的武功,若是全数写成文字,便是写上一百册书也未必能够写完,天下哪会有如此大的一张纸,能将这么多武功都收集去。”心中却隐隐觉得,这倒也未必。王力杰说道:“这张秘笈连同大量金钱后来被这四位将军藏在安稳处所,他们绘制了一张地图,拆成四份,由四家人分别保留。” 王雪忍不住插嘴说道:“又是这等老掉牙的没趣把戏。我若是这四位将军,便直接了当的平分了金银,再将秘笈拿出来大家一齐参详修练,那多有趣呀!将那么多值钱的玩意藏着不理,那可真是浪费了。”王力杰笑道:“我说也是,好好的金银藏着不用,好好的秘笈藏着不练,又何苦东征西讨的?”王雪说道:“是呀,这些大将军们的高明想法真不是我们这些市井百姓能够理解的。”说罢二人一齐哈哈大笑。 王力杰看着王雪,觉得今日与这女孩甚是聊得来,待她笑过,说道:“那年王师哥正巧在外未回,肖大师兄便写了一封信,要他先去北岭打探情况。不料王师哥到得北岭之后便失了音信。起初有人猜疑他是被恶人帮发现了行踪,因此遭了毒手。但王师哥何等功力,恶人帮没遭他毒手便是万幸,又哪里有伤他的本事?后来有传言说,王师哥来到北岭之后便直闯进这四位将军后人的家中,逼迫他们交出地图,然后远走他乡,想是要待此事过去之后,再悄悄回来独吞钱财秘笈。后来,刘岳带着几个人来到北岭,赶走了恶人帮,再后来,哈巴门解散,王师哥另立门户。藏宝图一事无人提及,也就没了下文。但最近恶人帮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知我与王师哥走得最近,想从我口中得知地图下落。哼,莫说我真的不知,便是知道,我也决计不向恶人帮吐露一字。” 王雪心想:“连王力杰这样的半兽人也如此有骨气,哥哥啊,怎么你会如此见利忘义?不知道父亲在九泉之下有没有原谅你?”心中不觉烦闷,随口问道:“那藏宝图后来怎样了?” 王力杰起身道:“这个我真的不知,王师哥一死,我也懒得再打听他过去之事。我要回去了,我出门这几个月,力虎堂一定欠下许多麻烦事有待打理。你若是对你哥哥的事情有兴趣,不妨去北岭找一户姓姓郝的人家问问,你哥哥生前常提起这户人家。告辞!”拍掉身上灰尘,下山而去。 王雪坐在石上怔怔的发愣,心中只想:“我哥哥当真如此无耻吗,我哥哥当真如此无耻吗?”再也忍耐不住,决心去北岭走一遭,反正左右无事,也不必急于赶回勃子镇。 王雪下山打听到去北岭的路径,展开轻功行了三日,终于赶到。其时北岭并没有被命为是什么县镇,也算不上是什么村庄,只是一片有山有水有有农田,既有高楼亦有草屋的广袤土地,北岭数千百姓世居此地,独有一番风土人情。 王雪走在街上,向一路人问起姓郝的人家。那路人笑问:“您是来找郝家人的是吗?”指着前方小路说道:“往前走几条街才是呢。”王雪心想此地住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姓郝的人家只怕不止一户,那路人所说的姓郝人家未必便是自己所找,也依着那人所指向前边走去。转过两条街,又问了两个路上,终于寻到一座大宅院。 王雪站在门前,见门两边石墙砌的极是结实好看,只是面前的那扇大木门年久失修,常年受风吹日晒已接近腐朽,门前石阶上也积了不少杂草灰尘,想是这户人家曾是名门望族,后来却家道中落。一只野燕轻轻飞过,在宅院上空飞转两圈,飞到远处的一片茅草屋处消隐了。王雪看着野燕,轻轻念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呵,写得可真好。”又站了一会,上前敲门。 (本章完) 八十七、四片地图 只听院内脚步声响,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探出头来,问道:“是谁呀?”王雪没想到来开门的竟会是个比自己还年幼的少女,呆了一呆,才朗声说道:“我叫王雪,我来向您,嗯,向您打听一人。请问这家人可是姓郝?”那少女甚是聪颖,听王雪自报姓名,当即便道:“我叫郝柔。你说你姓王,那你识得王力强吗?”王雪一听,心想看来我是找对了人家,说道:“他是我哥哥。”那少女郝柔急忙开门迎出,说道:“快请进。” 王雪走进门,在郝柔带引下沿着小院走进客堂。王雪站在堂前,见院中甚是荒凉,唯一一条小路也被杂草掩盖大半,客堂上的桌椅积满灰尘,这户人家显是落魄之极,常年无人来访。郝柔红着脸,找来笤帚抹布清理出两张木椅,说道:“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这客堂好久没人来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懒得打点清理。王姑娘,您坐啊!” 王雪坐到一张椅上,郝柔坐在她身旁相陪。王雪问道:“这么大的屋子,怎么只你一个人住,你的爹爹妈妈呢?”郝柔苦笑道:“他们都被坏人杀害了。”王雪一怔,立时后悔不该多嘴问她,忙岔开话题道:“适才你提起我哥哥王力强,你怎会与他相识?”郝柔说道:“我和王力强上一次相见,他便是坐在你此刻坐的这张椅上。”王雪问道:“我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来这里干嘛?” 郝柔正要答话,忽然心想:“她自称是王力强的妹妹,可王力强可从未提及自己有妹妹,她忽然来此,却不知何事,别是仇家派来的内奸罢?”她心中起疑,脸上神色即现戒意。 王雪起身说道:“郝姑娘不必多疑,我确是王力强的亲生妹子。不信你瞧。”脚下微一运劲,身子登时窜到郝柔身后,不等郝柔回头,一招回龙拳在郝柔头顶掠过,将她一头长发打散。王雪说道:“我王家拳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天下修习此拳术的好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这招回龙拳是我的家传绝学,只有我们家族的亲传徒儿才会此技。这可得罪你了。”说罢抱拳行礼以示歉意。她急于证实自己身份,要得知兄长往事,一时却想不到在郝柔这等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孩儿眼中,自己不论打出多么难学的绝技,她也认不出来,又如何能够证明身份? 郝柔见王雪目光温厚,言语谦和,倒也信了她八九分,问道:“王雪姐姐,你来找我干嘛?”王雪说道:“实不相瞒,我听江湖人说我哥哥是卑鄙小人,说他当年为了得到一张藏宝图和武功秘笈,用强逼迫四大名将的后人,他……”话音未落,郝柔霍得站起,插口说道:“一派胡言!王力强是大英雄大侠士,哪个禽兽污蔑他是卑鄙小人?”王雪见郝柔忽然动怒,不禁一怔,心想:“王力杰中毒之后行为疯癫好似疯兽,你说他是禽兽,可也算不上辱骂,但说我哥哥是大英雄大侠士,只怕要令天下英雄侠士汗颜无地了。”忍不住嗤嗤笑起来。郝柔见王雪发笑,还道是自己回护她兄长,使她心里高兴,哪猜得到她心中另有一番想法,说道:“若非王力强舍命相救,此刻非但我的性命不在,江湖上也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好汉丧命,怎么说他是卑鄙小人?” 郝柔说道:“那年,北岭来了一伙土匪,自称是恶人帮。这些土匪端的残忍厉害,一言不合便动刀杀人,难得的是他们武功竟然也高的出奇。四大名将当年如雷贯耳,功夫传到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手中也剩不到一二成,我更是一点功夫不会,哪里是恶人帮的对手?只有受他们欺凌了。”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知她是忆起当年往事,对恶人帮惧怕之极,还是想到昔日之辱,心情激愤。王雪心道:“原来你是四大名将的后人。嘿,我可真笨!你谈吐不凡,住的又是落魄的宅院里,我早该想到了。” 郝柔又道:“有一天晚上,一个精壮的男子忽然闯进我家院子。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恶人帮找上门来了,却听那人说道:‘小女孩别怕,我叫王力强,是来助你们锄奸的。’说着拿出三张地图放到我面前。我一看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我们四位先祖当年将他们打下来的金银和那张秘笈藏了起来,只留下一份地图,分成四片分由四家人分别保管,王力强得到其中三份,那自是见过其他三家人。我想他要是起了贪念,抢夺我手中余下的最后一片地图,日后寻到宝藏名利双收自是轻而易举。但他并不贪图这些身外之物,他将那三份地图一齐交在我手里,让我带着地图找个去处藏好,说恶人帮很快便要赶来抢劫杀人了。原来王力强得知恶人帮攻打我们北岭,为的不仅仅是金银钱财,还想得到那张武功秘笈。他说眼下他的援兵未到,他独自一人敌不过对方多人,唯有先将地图藏好。” 王雪奇道:“如此说来,我哥哥果真是英雄侠士了,又怎回是卑鄙小人?”郝柔说道:“是你说他是卑鄙小人,我可一直说他是大英雄啊!那时候情形实在凶险,其他三位名将的后人都已经被杀害了,我的家人也接连被杀了几个,多亏了王力强及时从恶人帮手里夺回地图,又及时的赶来为我报信,不然不但我的性命不在,恶人帮得到秘笈,江湖上也要腥风血雨了。后来王力强再也没有出现,想是被恶人帮追杀的太急,因而离开北岭了。我觉得此地已不安稳,便想收拾包袱出去躲上一阵,刚一出门,却见街上几个年轻人四处打听恶人帮的下落,原来是王力强的援手到了,来找恶人帮算账了。恶人帮那时在井王府盘踞,那几个年轻人打听到他们下落,便直奔井王府。我见事有变动,便悄悄跟在那几人身后,前往井王府。 那几个年轻人到了井王府,一言失和,便和恶人帮交了手。我躲在墙角下探出头来悄悄观看,见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武功甚是了得,他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插游走,行云流水一般,那一身轻功,真是潇洒俊俏。恶人帮的帮主生气极了,冲上去和那年轻人斗了起来。他们帮主武功可真高,高到了我想不到的境界,我想即便是我家先祖复生,也未必有此功力。不过那个年轻人还是比他高出一筹,我听那恶人帮主一声惨叫,狼狈地向后逃开,他右臂垂在身旁来回摇动,原来已被那年轻人打脱。恶人帮主敌不过那年轻人,带着几个手下仓皇逃走,连抢来的东西也不曾带离。 那年轻人喘匀呼吸,忽然将头转到我这边,笑着说道:‘坏人们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原来他早已将我瞧见。我知他不是坏人,便走了出来。他说他是哈巴门派来的人,问我之前有没有一个哈巴门的师弟来过。我说没有,他便皱眉不再言语了。 那个年轻人后来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之后便离去了。临行前,他将与他同来的那三个师弟和一个师妹叫道身边,命他们留在北岭再住一年,要他们提防恶人帮再杀回来。” 王雪点头,低声赞道:“刘师兄那时还很年轻,却也如此心思缜密。”郝柔奇道:“你也知晓当年之事吗?原来那位师兄姓刘。”王雪笑道:“实不相瞒,我去年入了哈巴门,有关北岭之事,我师兄曾略有提及。”郝柔点头道:“原来你是刘师兄的师妹,这我确是没想到。那四位哈巴门的朋友在北岭住了一年多时日,恶人帮再也没有来过,听说他们自那日战败起,便分散到各处,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了。那四位师兄师姐觉得已完成了刘师兄之命,正想向我辞行,不想在这当口上有发生了别的事情。” 王雪奇道:“什么事情,是恶人帮又杀回来了吗?”郝柔说道:“那倒不是。那日有一位师兄忽然收到同门来信,他看过信后登时大惊,接着便伏地大哭。原来信上说他们的掌教已于上月中旬仙逝,门中群龙无首,众徒各奔东西,现下已解散了。”王雪忙问:“既然如此,北岭的这四个哈巴门的师兄呢,他们又是作何打算的?他们现下何处?”郝柔撇撇嘴,说道:“你是哈巴门的人,此事该是我问你才是,怎么你反过来问起我了?”王雪说道:“我都说了我是去年才入的哈巴门,几年前的事情我哪里清楚,我连这三位师兄和那位师姐的姓名也还不知晓呢。”郝柔轻轻一笑,说道:“那三位师兄和那个师姐商量了一下,有的说要远走异乡,从此归隐,不再涉足江湖之事,有的说要去投靠震武门或者巨犬帮,还有的说要继续留于此地,提防恶人回来,顺便也等师兄回来寻他。大伙意见不合,便纷纷散了去,从此再也没了音信。我想起那日王力强交与我的几张地图碎片,总觉如此重要之物放在我手里实在太不安稳,便将其中三份地图碎片交给了三位师兄,要他们帮忙看管,余下一份地图碎片在我这里放了两三年。这破地图害人不浅,为了此图,恶人帮找上门来,不知残杀了多少人。有时我气急了,真想将这片破地图付之一炬,但想到这一片地图是穷尽我们先祖毕生心血得来,我岂能轻易烧毁?我将这一小片地图藏好,几年来从不曾去瞧过一眼。” 王雪微微点头,心想:“我哥哥与刘师兄失和,与哈巴门的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相处不来,即便是受哈巴门的托付来北岭做事,也绝不提‘哈巴门’三字。偏他又是狂傲的急性子,生了误会也不愿出言解释,何况他的品行本来也不大好,这才教人误以为他是个想要抢夺宝藏和秘笈的卑鄙小人。其实哥哥虽不是好人,但也不是个见利忘义之人,在这件事情上,他确是像个英雄一般。下次见到刘师兄,我得将此事说与他听,要他帮着传扬出去,免得再有人侮辱他。” 郝柔轻声问道:“王雪姐姐,你在想什么呢?”王雪微笑道:“没什么。忽然想到一事,问道:“郝柔,你说那一小片地图你藏在安稳处所多年未曾去看过,也许那地图在这期间早已被歹人盗走了可也难说。”郝柔说道:“我一来痛恨那张地图,二来不知有没有人在暗中盯我,这才不敢时时去看。但那张地图好端端的,绝没被人盗走。”王雪奇道:“你怎么会知晓呢?”郝柔嘻嘻一笑,说道:“我将地图叠好,缝补在我的小枕头里,我每晚贴着枕头睡觉都能感觉得到。我的枕头没丢,家里也从没来过外人,地图自是安然无恙。”王雪微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挺聪明嘛。” 话音一落,忽听屋梁上一人哈哈大笑,大声说道:“我在此等候数日,今日终于得悉地图所在,当真不枉这几日的风霜之苦!”郝柔一听大惊,对着头顶房梁大叫道:“你是谁?快出来!”那人却不再答话。 王雪心想不好,急忙转头问郝柔道:“你平时睡在哪一屋?”郝柔抬手向右指去,说道:“北边的那个小房。”王雪忙走出客堂,一眼便瞧见郝柔所说的那小房。只见房门一开,动恶大摇大摆地从里走出。他怀中抱着一个老旧的小花布枕头,想必里面藏着的便是郝柔所说的那张地图的其中一片。 动恶见到王雪,上前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大姑娘相助。今日若非有你,我便再等上十天十夜也等不到一个来陪着这小丫头说话解闷之人,她更不会轻易将地图所在说出。”郝柔这时已奔了过来,见到动恶,吓得小脸煞白,惊叫道:“你是那个杀害我爹爹和叔叔的大恶人!”动恶冷笑道:“你记性倒好,他们在下面等你呢,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爹爹,要你们全家人团聚,你不必谢我啦!”左手仍将枕头夹在腋下,右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鬼头镖,向郝柔心脏处掷去。 王雪袖袍一挥,将鬼头镖裹在手中,凛然道:“连小女孩也不放过,你可真是凶残的紧呢。”动恶自忖功力在王雪之上,也不怕她,嬉皮笑脸的道:“承蒙夸赞,你想怎样?”王雪说道:“你将枕头老老实实放下,我不为难你。不然我打断你双手,让你再也不能发镖害人。”动恶笑道:“你离的这么远,如何能够打到我?快快离我近些,好打断我双手啊。”说着向前走出数步。郝柔一声惊叫,躲到王雪背后。王雪知动恶立时便要出手,只怕拳脚暗器无眼,伤到郝柔,低声对郝柔道:“你再躲得远些,以免将你误伤。这边交与姐姐来处理,不会有事的。”郝柔依言躲到一棵树后,悄悄探出头来张望。 王雪说道:“你的鬼头镖,还给你!”右手握着的那枚鬼头镖向动恶脸上急掷而去。动恶是使暗器的大行家,轻轻一扭头,便避了过去。王雪赞道:“好功夫!”右手疾伸,夺他怀中枕头。动恶向旁让出半步,右掌一削,荡开王雪右臂,蓦地里左腿抬起,向王雪右肩猛踢。王雪腰身一扭,左手已多了一枚令牌,两步奔到动恶身旁,刺他右肋大穴。动恶探听到当年要事,又得到一片地图,当下哪里还肯与王雪多做纠缠?纵身跃到身后矮房上,说道:“待我练成秘笈神功,第一个回来料理你。这几日你好好修习修习轻功,被我追杀时还可逃得快些,也许能多活一两日性命,哈哈。”王雪暗道:“不好,他要逃啦!”脚下运劲,便要跃向矮房,忽见一枚鬼头镖迎面袭来,忙弯腰趋避,再一抬头,动恶已从房后跃下逃走。 王雪这一惊非小,心想恶人帮现下已如此穷凶极恶,若是得到秘笈和宝藏,他日练成神功,江湖上岂不惨遭百年浩劫?急忙越过矮房,却见房后是一条宽阔的大路,道路两旁是成片的瓦房,其中横生着不少泥泞小路,动恶早已不知从哪一条小路逃走。王雪三两步走到路上,随便挑了一条最近的小路便要追赶。她虽不知动恶是不是从此路逃走,但此刻事急,也顾不得这些,撞一撞运气便是。正要追赶,忽然心想:“动恶现下只得到其中一片地图,尚有三片他未曾到手,我只需抢到其中一两片,便不怕他寻到秘笈,又何须苦苦的寻他追他?”走回院中问郝柔道:“你说你将余下三片地图交与了三位哈巴门的师兄,他们是什么姓名,住在哪里?” 郝柔说道:“你自己是哈巴门之人,怎么反过来问我?”王雪急道:“我都说过了,我是去年入门的,当年之事我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深知详情。”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事:“那动恶说的一点不错,若不是我来此询问当年之事,郝柔也不会将地图之事说出,我确是帮了恶人帮一个大忙。郝柔年幼不懂武功,她不知有人在暗中窥她倒也罢了,我却为何如此糊涂,连房上藏着个大活人也瞧不见。”一时却想不到动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见自己进院自会更加谨慎,岂是轻易能够察觉?郝柔说道:“那三位师兄一个叫康忠,一个叫谢杰,还有一个叫张雷成。余下一人是个师姐,叫周苑。我见她身材娇弱皮肤白净,不像是个懂武功之人,便不敢将地图之一给她。我听说他们有的远走他乡,有点归隐田园,住在何处我却不知了。” 王雪心想:“连你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动恶他们更加不会知晓,恶人帮即便再神通广大十倍,一时也未必寻得着他们,我倒也不必杞人忧天。”问道:“你在这附近还有什么亲戚朋友,或是走得近一点的邻居吗?”郝柔说道:“左邻右舍对我都很好啊。”王雪说道:“你这就去邻居家中暂且住几日,以免恶人帮遍寻不着地图,再回来寻你麻烦。我要去寻那几位师兄,看管好地图,不能再让地图被恶人帮抢到了。”郝柔点头道:“我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走。王雪姐姐,你也要小心啊!”王雪伸手在郝柔头顶轻轻一摸,说道:“郝柔放心,姐姐不会有难的。” (本章完) 八十八、哈巴师弟 王雪走出郝柔家大院,她此行虽得知了哥哥王力强并非是个贪图钱财的卑鄙小人,反而像个英雄一般保了北岭百姓的安稳,心中不觉欣喜,但想到地图之事却也被恶人帮得悉,心中有隐隐不安,心想:“哥哥当年拼着性命不要也得从恶人帮手中得到地图,现下我却将地图之事亲口告知动恶,倘若哥哥地下有知,也只有苦笑了。” 在北岭徘徊数日,东南西北打听了数十户人家,得到的回答不是说从没听说过,便是我不知道。如此又过了几日,王雪不禁焦急起来,心想:“恶人帮比我有势力的多,又与康忠、谢杰等人会过面,只怕他们此刻已收齐了地图,正不知躲在哪里练武呢。”但眼下别无他法,也只有挨家挨户的寻找。 这一日走在北岭边境的田野上。那田野甚是广袤,一眼望不到边际,只是时当初春,田野上只有几颗野草,瞧来不免荒凉。几日徒劳无获,王雪已颇为沮丧,在土地上慢吞吞地闲逛,心想:“此地如此偏僻,便是北岭土生土长的农夫也未必愿意在此耕劳,哈巴门的师兄们更是不会在这安家。”但记得郝柔曾说,康忠、谢杰两位师兄已弃武归隐,真在这冷僻的田地附近搭屋居住可也难说。 又行了两三里路,已走到田野旁的草地上,王雪正要转身向北去别处寻找,忽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男子扛着锄头从自己身旁走过。那男子瞧了一眼王雪,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神色,似是奇怪她好好的女孩为何会来如此偏僻之地,但这惊讶一闪即过,随即便悠闲的向田地中央走去。王雪见这人步履矫捷似乎身有功夫,心想他多半便是当年随刘岳同来北岭的一个师弟。她去年在勃子镇时曾听李浩言道,谢杰是带艺从师,年龄虽长于刘岳肖远胜,辈分却排在众人最末,瞧眼前这人年近四十,那多半便是谢杰,心头一凛,正要上前询问,忽听远处长草间一声清啸,一人快步而至,大叫道:“谢杰,你还记得我吗?” 王雪与那矮男子同时一惊,各向后退出一步。王雪心道:“你果然便是谢杰师兄,真不枉我苦苦走了这许多天。”再转头去瞧那说话之人,原来却是恶人帮的闪恶王。 那矮男子便是谢杰,冷眼瞧着闪恶,说道:“闪恶,好久不见了。”闪恶说道:“你还记得我,那可太好了。想必你也记得它。”右手一晃,亮出一枚明晃晃的鬼头镖,正要挥掷,一瞥间瞧见王雪立在一旁,心头一惊,暗道:“臭丫头已在我之前寻到谢杰,但不知那片地图在他二人谁手中。”只怕这二人联手,自己不是敌手,鬼头镖扣在手中不敢发出,面上神色不由得尴尬。谢杰问道:“恶人帮重回北岭,难道是对那张破地图仍不死心吗?当年王力强已带着地图不知逃到了何处,凭着他的武功,你们便是能寻到他,又哪里是他的敌手?”闪恶说道:“你老兄隐居于这世外桃源中,不闻世事已久,王力强去年过世之事,想必你也有所不知。”谢杰奇道:“王力强死啦?是被谁杀的?”闪恶笑道:“这个我却不知了,你问她罢。”眼神向王雪方向一努。 谢杰转头瞧着王雪,见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少女,心中更觉疑惑,指着闪恶,问王雪道:“小妹妹,这位朋友所说的事情你全然知晓吗?”王雪点头说道:“谢师哥,我们先合起手来打走这个闪恶,王力强之事,再慢慢说来不迟。”谢杰奇道:“你叫我师哥?”随即想到她必是近年来新入门的小师妹了,又问道:“你的武功是肖大师兄所授还是刘二师兄所授?”王雪答道:“我的哈巴术是刘师兄教的。”谢杰大喜,又问道:“刘师兄现下何处,他和其他诸位师兄弟都还好罢?他来北岭寻我了,是吗?”他心情激动,语音竟有些发颤。 王雪心想:“我怎知刘师兄来没来北岭?何况咱们自己家的事,哪里能在对头面前谈论?”不答谢杰问话,转头对闪恶说道:“有话老实明说了,你今日来此,自是要得到其中的那一片地图。但我今日尚有一口气在,地图便绝不让拿走,你的武功原本不在我之上,现下有谢师哥助我,你更加不能逞凶。”闪恶心想:“臭丫头说的倒也是实情,我打不过他们,先骗她一骗再说。”于是说道:“你怎知恶人帮今日只有我一人来此?我再这附近还伏有厉害帮手,你若是聪明,现下赶快将这姓谢的杀了,然后拜到我的门下。我瞧在你年幼无知,又杀了仇人立下一功,待得到地图练成神功后我便传你个一招半式做为奖赏。你年岁还小,跟着我好好练几年,他日必成一代武学女宗师。”王雪与恶人帮数次交手,知恶人帮说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假,何况闪恶若是真有厉害帮手在附近埋伏,这会早已动手将自己杀了,又何须实言相告?但见闪恶说的煞有介事,也不禁呆了一呆,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闪恶沉着脸问道:“你笑什么?再师父面前,可不许如此没规矩!”王雪说道:“你这样的江湖败类,便是想拜我为师我还不愿意呢,怎么还让我拜到你门下?”闪恶双眉一扬,叫道:“好,这是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便要上前动手。 谢杰忽道:“地图不在我这里,我便是杀了我也是没用。”此言一出,王雪闪恶俱各大奇。王雪心想:“那日郝柔明明说余下三片地图分别被谢杰、康忠和张雷成三位师兄保管,怎会不在他手中?”闪恶心想:“四片地图我恶人帮已得其一,余下三片地图在当年哈巴门的四人手上。这姓谢的没有地图,那地图必是在其他三人手中。”只怕谢杰是随口胡说八道来欺骗自己,便说道:“郝家的那个小丫头当年将地图分别交在你们手中,别以为我不知。你想打诨谎我,那是休想。”谢杰放下锄头,双手一摊,说道:“郝柔这孩子当年确实将三片地图交与我和康忠张雷成看管,但我早已闲居田园不问世事,地图留着也是没用,早已交给别人了。” 闪恶见谢杰面目黝黑,浑身上下穿的又脏又破,一副十足的老实乡民模样,怎么瞧也不似说谎,心想:“他说地图没有交给别人,而没说地图已被我损毁,可见他说的确是实情。”终究是不放心,说道:“你敢不敢立一个誓言。”谢杰朗声说道:“地图确实没在我姓谢的身上,若是我身上、或是我屋中有地图,便让我,嗯,便让我壮无所用、老无所依。”闪恶心道:“这他娘的算是什么誓言?”却也信了谢杰九成,说道:“如此,告辞了!” 话音未落,双手忽然各多出两枚鬼头镖,分向王雪、谢杰掷去。王雪知恶人帮最喜话到中途时忽然偷袭,当即将左袖挥出,甩开两枚暗器。恶人帮这等偷袭伎俩谢杰原也熟知,但他弃武归隐已有两年,于江湖上的明争暗斗已接近陌生,见暗器袭来,一声惊叫,急忙使出一招“绵手”,将一枚鬼头镖握在手中,另一枚鬼头镖却没能避过,刺入右臂之中。王雪叫道:“卑鄙小人,看招!”发拳向闪恶袭去。闪恶挥掷暗器时便已向后逃开,哈哈大笑,说道:“快快逃命去罢,待我恶人帮寻齐地图,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出后半句话时,人早已飘得远了。 王雪见闪恶身法如此迅捷,当真如同鬼魅一般,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低声道:“好强的功力啊,恶人帮果真厉害。”谢杰说道:“恶人帮之中,以此人的轻功最为绝佳。这等轻功在他们帮中除帮主外,其实也只有他一人能施展出来,你也不必太高看他们。”拔出右臂上的那枚鬼头镖,仰天叹道:“我的功夫真是大不如前了,连小小一枚暗器也应付不了。”王雪说道:“谢师哥不必过谦,你适才使出的那一手绵手功夫可真是好看,一下便将鬼头镖劫为几用。若是刘师兄在此,一定大声叫好。我与灵恶动恶他们交手多次,可从不敢使绵手来接。”谢杰一怔,问道:“你与灵恶动恶也交过手啦?”王雪说道:“恶人帮的五大恶王我都交过手了,他们均有不弱武功,倘若正大光明的单打独斗,我全力拼斗几百招,或许能占得一两招便宜。”谢杰又问道:“你可曾与恶天地交过手?”王雪奇道:“恶天地,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谢杰苦笑道:“你若是与恶天地交过手,这时早已被他打成肉泥,还哪里能在这里与我闲聊?是我问的笨了。恶天地便是恶人帮的帮主啊。”王雪点头道:“原来是帮主。”心中却想:“灵恶他们的武功如此高强,却未必在我之上。那个恶天地是恶人帮帮主,武功必是高出我许多,但我若是与他交手,即便不敌,可也未必不能逃得性命。” 谢杰闭目思索片刻,忽道:“你适才袭击闪恶的那一招是王家拳术中的直正拳,正巧你又是姓王,难不成你是王力强的……你是他的……” 王雪微微一怔,暗想:“此人不亏是随刘师兄闯荡江湖的好手,果然见识不凡,他虽已弃武多年,但我只打出一招,仍能被他瞧出手法。”见谢杰吞吞吐吐的不再说下去,显是觉得此话冒昧不便多言,于是笑道:“谢师兄猜的一点不错,您直言无碍。”谢杰喜道:“令尊王力强当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成婚早了点也不足为奇,他会生出你这样的俊俏好女儿,那是他的福分。让我再猜上一猜,你妈妈可是姓步,芳名子怡?”王雪一呆,翘起嘴角说道:“谢师哥你玩笑啦,王力强是我亲生哥哥,不是爹爹。他倒是想取步子怡,可步子怡死活不答应。”心想:“你怕是隐居两年将脑子隐坏了罢,王力强不过长我七八岁,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我爹爹啊!嘿,你怎么不说他是我爷爷?”谢杰奇道:“你是他的妹子?我可从没听说他有妹子?”王雪道:“我却是他亲妹子。”于是将自己幼时梨宣古镇的那场地震,到后来在勃子镇与刘岳、李浩等人相遇的情形简要说了。这番话她自从离开勃子镇后,曾先后对邱海波、胡静、筱扉、葛仁妮等多人说过,此刻说来,直如秀才背书一般快人快语。谢杰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雪说道:“当年四大名将留下的四片地图,郝柔手中的那一片已被恶人帮夺去,我听说余下三片分别在你和康忠师兄和张雷成师兄手中。” 谢杰说道:“康忠和张雷成确是各保有一片地图,我的那一片地图后来交给周苑了。” 王雪奇道:“周苑师姐?” 谢杰说道:“正是。那年我们接到传信,掌门谢世,门派解散,诸位同门各自散去。我们四人不知该何去何从,大家商量了一下,我和周苑向退隐江湖不再习武,张雷成却没有主意;康忠决意在北岭谋生,他年轻气盛,念念不忘门派和刘师兄,还想着有朝一日哈巴门重聚,大伙再一齐闯荡江湖,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起初几个月,我隐居在北岭右边的北流河旁,以打鱼度日,后来我发觉我所住的茅屋附近总有江湖人暗中走动。我想多半是恶人帮听到了什么风声,想来抢夺我屋中的那片地图。我觉得再留于此地太凶险了,于是趁着一次外出时,悄悄将地图交给周苑,让她代为保管。别看周苑是个小姑娘,她动起武来可凶得紧,地图放在她那里,可比放在我这里安稳的多。几天以后我收拾行囊,搬到此地耕作,一晃已近两年了。” 王雪点头道:“原来如此。周苑师姐他们现下何处?我得赶紧寻到他们,保护地图周全。”谢杰说道:“康忠自那日分别之后便音信全无,谁也没见过他,不过那日他既然说了要在北岭谋生,应该不会走的太远,想必就在这附近的哪一条街上打工呢。周苑在北石街的好酒客栈里当账房,张雷成在西街开了一家张吉米铺,做稻米生意。张师兄入门前便是买卖食粮的生意人,现下他干回老本行,生意做的不错,听说现下已是大老板了。”王雪说道:“好,我这就去寻他们。” 谢杰拉住王雪的手,正色道:“我与你同去。恶人帮若是得到地图,北岭和江湖都将面临灾祸,连刘师兄也难保不测,我不能再躲在这里偷生了。我虽然耽误了两年习武,但多一份绵薄之力助你,你便多一分胜算。”王雪一听大喜,说道:“这可太好啦,我初来北岭,人生地不熟,与周苑师姐和康忠师兄他们又不相识,有谢师兄你帮忙,那可省去了不少麻烦。”谢杰说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去北石街找寻周苑,然后来张吉米铺寻我。”王雪点头道:“好!”当下二人一个向北而行,一个向西而去。 王雪快步赶往北石街,心中隐隐不安,只怕动恶他们已先一步寻到周苑夺走地图,到得街角,见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祥和,这才稍稍放心。走到好酒客栈,正要进去寻人,忽见门内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匆匆奔出,险些与自己撞个满怀。王雪见那女子身着一席灰色的破旧长袍,双目炯炯有神,模样倒是俊美,又见那女子脚程又快又灵,在街上提气疾奔,片刻间便已走的甚远,这身内功当真不弱,心想:“瞧她这身功夫,九成便是周苑师姐了。”正想上前叫人,门内忽然又闪出一个人影,这一次是撞满怀,王雪与那人一齐栽倒。王雪大怒,正要开口责问,对面那人却先骂了出来:“是哪条狗在挡你爷爷的道?”只见这人身材肥大满脸横肉,面颊两边胡子又长又密,不是狂恶是谁? 王雪一跃而起,叫道:“狂恶,你看我是谁?”狂恶见是王雪,脸色微变,起身喝道:“臭丫头,有种别走,我回头再来收拾你!”闪身绕到王雪身后,提了一口气,展开轻功去追先前那灰袍女人。王雪心头一惊,暗叫:“不好,狂恶在追杀周苑师姐抢夺地图了!”忙发足再后追赶。她轻功原本不在狂恶之下,但街上行人甚多,难以瞧清敌踪,只追了一两条小街便不见了人影。 王雪骤起眉头,低声道:“我怎么如此脓包,又追丢了人。”施展轻身功夫,跃到一处房梁上,沿着房梁疾行数圈,仍遍寻不着狂恶,心头不由得大感惶急,额上更是汗珠滚滚。街上众百姓见王雪在房上飞檐走壁,无不佩服她轻功了得,有的赞她是天女下凡,有的直呼危险,大叫大嚷的让她赶快下来。王雪无暇去理会这群百姓,一口气又蹿过几座房梁,寻找了七八条街道,始终不见狂恶。 王雪跃下房梁,深深吐纳三下,心想:“我得静下心来,不然越是焦急便越难成事。”细细回想自己适才所追所寻的线路,想到其中一条街上生出左右两条岔道,自己当时走的是左边那条道,但狂恶若是从右边那条小道追赶周苑,此刻应该早已走过北石街,走到远处的那条土路了。当下向着那条土路疾奔,果然便见那条小土路上两人呼呼打斗,正是狂恶与那灰袍女子。 王雪细看那灰袍女子武功,见她左手护身,将狂恶打来的掌力一一荡开,右手趁势去拿狂恶手腕寸关尺处,所使武功果然便是哈巴术中的基本招式。只是那灰袍女子显是年久手生,发招总是迟疑,狂恶掌力又是极强,她数次出手均被狂恶运气逼回。 王雪奔到土路,只见狂恶一声长笑,打出一枚鬼头镖,灰袍女子低头避过。狂恶趁势拍出右掌,疾向那灰袍女子面门拍去。那灰袍女子失声尖叫,急忙抬起双臂挡在面前。不料狂恶右掌只是虚招,掌到中途,左手忽地探入灰袍女子胸前衣囊中。灰袍女子惊叫道:“你想干嘛?”抬腿向狂恶右肋踢去。狂恶闪身跳开,左手中已多了一物,隐然便见是半片地图。那灰袍女子大惊,挥掌向狂恶拍去。她惊怒之余忽然发招,忘却留出后招应变。狂恶见有机可乘,当即飞出左腿,将那女子踢出数步。 (本章完) 八十九、抢夺地图 王雪这时已奔至那灰袍女子身后,见那女子跌出,急忙闪到她身后,将她稳稳拖住。那女子见相救自己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少女,不禁一呆,随即笑道:“多谢姑娘相救!” 王雪不答,回身打出一拳,向狂恶胸口击去。狂恶又向后跳出一步,心想:“她二人若是联手,我未必便能取胜,地图既已到手,我又何必急着杀她们?”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待我神功练成之日,便是你们丧命之时!”向着左首边的斜坡疾跃而下,转眼便消失在坡下林中。 王雪见狂恶走远,转身对那灰袍女子说道:“你快点吐纳几下,别再受了内伤。他功力不弱,可不能小觑了。”那女子苦笑道:“小妹妹,你还不知此事有多严重罢?他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足以血洗江湖了,眼下我还哪里顾得了自己受不受内伤?”王雪正要答话,忽然想到狂恶适才所走的方向便是西街,想来他是要去张吉米铺,从张雷成那里得到另一片地图。那灰袍女子又道:“小姑娘,你快快收拾东西逃走罢,年纪轻轻的别再蹚这趟浑水了,免得枉送性命,这件事情要比你想象的更为可怕,不是你小女孩家能解决的。”王雪凛然道:“你不必担心,周苑师姐,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绝不会容许他恶人帮如此猖狂。”见狂恶走远,已来不及再多做解释,忙向他行走的坡下追去。 周苑一听大奇,瞧着王雪背影只是发呆,心道:“这小姑娘怎知我的姓名和恶人帮一事?” 王雪沿着狂恶所逃的方向提起疾追,一口气奔出数里,始终不见狂恶身影,但想只要快快赶往西街的张吉米铺便决计不错,当下更不多想,向西街狂奔。 到得西街,一眼便见到一座大宅院,上面写着“张吉米铺”四字。西街两旁的客栈店铺甚多,但张吉米铺的门面装饰实在太过奢华,但是两扇红木大门便有七八尺高,如此阔气的一栋宅子便是想瞧不见也是难事。王雪匆匆走进米铺,心道:“我早知张师兄是大老板,却不想他竟如此富有。” 铺子里的年轻伙计见进门的是个小女孩,料想她没钱买米,进店只是凑一凑热闹,看看米铺的豪华精致,此时已是未时,铺里并无生意,却也不来招呼她。 王雪见那伙计神色傲慢,心中不禁有气,但眼下有生死大事要做,哪里还与他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走上前去,问道:“张雷成张师兄在此吗?我来找他。”她心里慌急,神色间便不如何客气。那伙计只道她是目中无人,对她更是不喜,心想:“你买不起米,抬出张大老板的名头吓唬我可也没用。”转过脸来不去理她。王雪气上心头,沉着脸问道:“张雷成在是不在,你痛痛快快的说一句!”那伙计眉头一皱,叫道:“你跪下来向我磕几个响头,不然我偏不说。”王雪大怒,正要发作,忽然心想:“你一个柜台伙计,与我又是初次会面,却为何要如此推三阻四的为难我,难不成你是恶人帮的手下,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拖延时日?” 她正逢生死大事,不免处处生疑,想到恶人帮,心中再也忍耐不住,提气大声喝道:“狂恶,你给我滚出来!”那伙计惊道:“什么狂不狂恶不恶的,你再喊我撵你走!”王雪不去理他,又叫道:“张雷成,你在吗?”那伙计脸色一变,叫道:“你找死吗?张老板的大名也是你叫的?”举掌便要去打王雪巴掌,忽听身后门内一个厚重的声音说道:“是王雪师妹来了吗?快快进来。”那伙计一呆,将脸转向内堂,低声下气的道:“老板,这臭丫头,她……”内堂那厚重的嗓音又道:“你狗眼看人低,再欺负人瞧我打断你的腿!”那伙计低声道:“是,是。”退到一旁,不敢再为难王雪。 王雪走进内堂,只见谢杰与一个身材肥大的财主模样的男人正坐在两张大椅上闲聊。那肥胖男子见王雪走进,起身笑道:“小伙计不懂事,王师妹不必与他们计较,待了结恶人帮之事,我再去收拾他为你出气。”王雪笑道:“那倒也不必。张师哥,那半片地图你保存的还完好吗?”那肥胖财主正是张雷成,一拍自己胸前衣襟,低声说道:“这半片地图我缝在这件衣服中,多年来从不敢离身,你谢师哥适才亲眼瞧见了,地图仍然完好。” 王雪心想:“以你财主身份,多年来却从不除去上衣,便是沐浴泡澡也是难事,这倒真的是为难你了。”转头去看谢杰,见谢杰微微点头,示意他此言一点不假。 张雷成问道:“我听说你去见周师妹了,她还好罢?”王雪叹道:“我迟了一步,地图被狂恶抢走了。周师姐倒是无碍。”张雷成说道:“狂恶武功为恶王之首,恶人帮中仅次于恶天地,地图被抢了也没什么,你们没有受伤便是万幸。”谢杰说道:“地图当年被分成四片,恶人帮已得到两片,不过我哈巴门手中仍然剩得两片,现下两个帮派各有一半地图,大家势均力敌,倒也不必过于惊慌。”张雷成说道:“但眼下恶人帮势头正盛,五大恶王当年便如此了得,我们耽搁了两年习武,此刻的武功只怕比他们差的更远,要我说,我直接毁了我衣内的地图,绝了恶人帮的贪心,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谢杰说道:“我想也是,眼下只是狂恶闪恶来了,我们便应付不了,倘若是恶天地这奸贼亲自来了,单是他一人,我们几人合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倒不如趁早毁了地图了却此事。王师妹,你以为呢?”王雪记得那日郝柔所说,地图是穷尽四大名将毕生心血得来,岂能轻易损毁?虽是无奈之举,四大名将倘若地下有知,也必能体谅,但总觉如此一来实在有些对郝柔不起,微一沉吟,说道:“现下损毁地图,似乎为时尚早。再说,郝柔是如此看中我们哈巴门,将当年许多秘事说给我听,又将地图交给我们代为保管,我们毁掉地图,未免有愧她的重托。” 谢张二人也觉毁掉地图却是不该,倘若真到了生死一线之时,出手撕毁地图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任谁也不会责怪,但眼下情形还不算太坏,若就此将地图轻易毁去,那确是对不起郝柔了。二人想到郝柔的言语容貌,想到她当日拿出地图时的紧张依赖的神情,一时满心愧疚,低头不再言语。 王雪说道:“康忠师兄手上还有一片地图,我得尽快找到他,不然让恶人帮先得到地图,那可不大妙啦。”起身正要出门,那小门忽然一开,那伙计匆匆进来,叫道:“老板,老板!”张雷成皱眉道:“什么事情如此惊慌?在我师兄师妹面前恁地没规矩?”那伙计说道:“外面来了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指名道姓的说要见你。”张雷成说道:“我们有要事急着出门,我谁也不见,你去问问他们,是想讨要多少米,还是想讨要多少钱,尽管给他们便是,别来烦我。”那伙计说道:“他们不是乞讨的。”张雷成说道:“那他们是什么人?”那伙计说道:“来的是几个穿戴不俗的男的,其中一人说他名叫郝柔。”张雷成一惊起身,问道:“来人自称叫什么?郝柔!我问你,那人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那伙计说道:“来的只是几个男的,没见到什么女孩啊?那自称名叫郝柔的人,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当时还挺奇怪,郝柔明明是女人名字,为何他一个大男人也取名叫郝柔?” 张雷成与王雪谢杰对望一眼,低声道:“难道是他们?”急忙走出内堂。王雪谢杰忙跟在他身后。三人走到大堂,只见狂恶地恶神情自若的坐在两张木椅上闲聊,动恶闪恶在倚在一旁的石柱上闭目养神。四人见到张雷成等人出来,只是微微冷笑,却不上来招呼。那伙计见这四人无礼,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张老板已经来了,你们有话快说,老板可没闲工夫应酬你们。”张雷成知狂恶等人极是凶残,随手便即杀人,只怕那伙计如此叫嚣立时送命,忙拦在他面前,说道:“你回内堂算账去,没我的呼喊不许出来。”那伙计应了声:“是”走进内堂去了。 张雷成上前一步,沉着脸说道:“狂恶,你想怎样?”狂恶冷笑道:“那还用问吗?我自然是想杀了你们所有人,再烧了你的米铺。”张雷成明知今日米铺势需会有一场恶战,但他本就深沉,多年来饱经忧患,处事更加稳重,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若是放火,只怕连我藏着的半片地图也一块烧了,你们多年的心血可是要跟着付之一炬了,你难道不怕恶天地怪罪?”狂恶勃然变色,叫道:“你少抬起帮主他老人家的名字吓唬我。烧你米铺之前,我自当先将地图夺回。你家财万贯,多年来却从不换贴身的内衣,你的地图自是藏在你的衣内,我难道不知?”张雷成不禁一惊,暗想:“恶人帮果然了得,连这等私事也打探的清清楚楚。”他经商多年,已磨练的颇为圆滑,心中虽然大惊,面上却仍是摆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那半片地图便是在我的衣内,你有种便过来拿好了,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双手将地图奉上吗?” 王雪心想:“狂恶既然已经寻到此处,那势必要大打一番,与其在这里等着他们先出手偷袭,倒不如我们先出手为上。”想到上一次忽使令牌偷袭地恶倒也颇占便宜,于是趁着张雷成与狂恶说话之际,慢慢跟在他身后,左手探入怀中,摸到一物,依着她的经验,这一物便应是令牌无疑,于是急忙出手,运出王家拳的劲力向地恶面门刺去。蓦地里只觉手中之物柔软异常,不似兵刃,惊讶之下急忙收手跳开,只见手中握着的却是一幅画纸,正是上一次在桃山上从地恶囊中打下的那幅画。 上次桃山之上,她忽使兵刃偷袭地恶,将他怀中诸般杂物打掉,其中除了鬼头镖外,便只有一幅纸画,她当时也听闻哥哥王力强之事,心中恼怒,无暇理会画纸,便随手揣入囊中,不想在此刻紧要之时,手上握着的不是兵刃,却将画纸掏出。 地恶见王雪忽然出手,大惊之下慌忙起身,却见王雪手中握着的只是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奇道:“臭丫头,你想干嘛?”王雪哪里肯承认自己是想要偷袭,总算她头脑灵活应变得快,当即赔笑道:“这是上一次你掉落的饰物,现下还与你。”说着将画纸送上,心头忽然一奇:“他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却将一幅画随身携带,难道这画中藏有什么机密之事?”退出一步,说道:“堂堂地恶所喜的字画,那自是罕见珍品了。”一边说,一边将折叠好的画纸打开。地恶喝道:“不许看!”上前便要抢夺。但宣纸柔软,稍一争抢便会撕裂,他出手虽然极快,却不敢当真去抢,只怕一个疏忽将画撕毁。 王雪将宣纸打开,一瞧之下不觉呆了,只见画中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材羸弱五官标致,隐然便是自己。王雪在大庭广众下当场打开画纸,却不想这画中内容竟然便是自己,脸上登时羞红,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实不该将此画展开。她是江湖儿女,遇到这等事情虽也觉难为情,却不扭捏作态,当下赞道:“啊,这画中的姑娘可真俊俏,我生平也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孩!咦,好奇怪,这画中的小姑娘怎么那么眼熟啊?哈哈,哈哈!”将画送到地恶面前。地恶哼了一声,接过画纸,说道:“笨丫头少在我面前自作多情,此画绘成已有六七年了,那时我还不认识你呢,这画中女孩自然不会是你。”王雪又是一呆,见那宣纸皱皱巴巴,纸边已微微泛黄,却是有些年头了,奇道:“既然画的不是我,那会是谁?”话一出口立时后悔,暗想:“他过去一个劲的将我当作女儿看待,我和他女儿必是相貌极近,这画中少女自然是他亲生女儿了。” 果然听狂恶插口言道:“画中少女是他的女儿,和你这臭丫头有什么关系?若是他女儿不忠不孝,入了哈巴门,我第一个便将这不肖之女杀了!”狂恶此言是暗讽王雪,地恶却是大怒,凛然道:“我的女儿忠不忠孝不孝,与你无关,你休来理会我家事。”狂恶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相助你的女儿,一起来对付我好了,到时你可别怨我不顾情面,让女儿在你面前再死上一回。”地恶愤然道:“上一次是我无能了,没能保护好我的孩子,这一次若再有人敢伤害我女孩一下,瞧我不打瞎他双眼!”狂恶霍得站起,叫道:“好啊,你来打我一下试试看!” 动恶在一旁见这二人越说越僵,只怕自己人先动起手来,被王雪谢杰有机可乘,于是急忙上前劝阻地恶,说道:“地恶兄弟不必为这点小事纠结,那臭丫头又不是你亲生女儿,你何须无端的争吵?自古以来凡是那些愚蠢庸俗之人,皆因废话太多,自己人与自己人相互斗口,这才失了时机,成不了大事。”他后一句话不说倒也罢了,一说出口之后不但地恶有气,狂恶也是大怒,二人齐叫道:“你骂谁?”狂恶最是性急,一把抓住动恶衣领,喝道:“你说谁是愚蠢庸俗之人?”动恶忙道:“兄弟我可没说你啊!”地恶冷冷的道:“你没说他,难不成你说的是我吗?”本来以狂恶地恶的见识,谁也不去理会这两句无心之言,但此刻二人正在气头上,自是心情冲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动恶非但没能劝和二人,反是火上浇了一把油。动恶将脸转向一旁不再答话,心道:“算我多事,随你们争斗便是。” 狂恶将脸转向王雪,问地恶道:“你若是真的挂念女儿,便立时将这几个哈巴门的人杀了报仇,如此没完没了的啰嗦,令爱又活不过来!”地恶眉毛一扬,说道:“好,我先将他们几个人杀了,然后再回来杀你!”猛的转过身,一招“毒龙飞天”向王雪袭去。 王雪适才见狂恶地恶毫无来由的争吵多时,虽盼极他二人能就此拼斗个同归于尽,但也知此事绝无可能,他二人交好多年,即便一言失和,也不会生死相拼,心中一直暗暗防备,这时见地恶出手,当即打出一招“穿山拳”,挡开地恶掌力,左腿随即跟上,向狂恶踢去。 狂恶见这一脚劲力凶狠,已不及运劲抵挡,忙向一旁跳开,耳听身后喀嚓一声,身后那张木椅碎了一地。 张雷成跟着出手,一招地龙式向狂恶袭去,他身材肥大,出手却十分迅猛。狂恶忙又向后跳步,不料背心砰的一声撞在石墙上,原来已退到大厅边缘,这一来心头大惊,当下一声呼喝,双掌向张雷成双肩打去,只盼能卸去他一部分劲力,使自己不至重伤。张雷成甚是老练,心想:“你们那边人多,如此同归于尽打法可是我们吃亏。”一招地龙式打到中途,忽地变为地虎式,反向动恶袭去,将动恶撞倒在地。 谢杰不等动恶站起,一招猛虎式揉身扑上。动恶就地一滚,两枚鬼头镖打出。谢杰今晨方才吃过鬼头镖的亏,此刻仍是惊弓之鸟,见鬼头镖飞至面前,忙转身闪到一旁。 闪恶身形疾晃,欺到王雪身后,发掌向她背心拍去。王雪侧身让开,运劲还了一拳,她左边受地恶为难,右边又与闪恶相斗,变成了以一敌二的局面。 狂恶在张雷成手下吃了点亏,心头大怒,起身喝道:“姓张的,再来斗一斗!”双掌同时运劲,向张雷成胸前推出。张雷成只感一股大力呼呼而来,心下立时恍然:“他的内力比上次见面之时精进太多,我耽误了两年用功,现下已不是他敌手。”见王雪在自己右边,谢杰在自己左边,若是冒然向左右两侧趋避,难免殃及他二人,明知这一招绝难化解,也只得运出云手功夫去硬消此招。只听呲的一生,张雷成退出数步,只感眼冒金星,胸口也隐隐作痛。狂恶叫道:“哼哼,知道你爷爷我的厉害了罢?”左手翻起,又要向前发招。 (本章完) 九十、死亦何惧 王雪急忙跃到张雷成面前,叫道:“你哪里厉害了?”一拳向狂恶打去,将狂恶逼退。如此一来,张雷成虽已脱困,但闪恶地恶从后攻来的两招王雪却再难抵挡。王雪一瞥间见地恶闪恶二人同是挥掌直击自己双肩,不论自己是向左趋避还是向右趋避都是一样,暗道:“痛死我算啦!”身子向右急转,左肩被闪恶击中,当真是痛入骨髓。 闪恶笑道:“臭丫头,你不是很能打吗,来杀我呀!”王雪怒极,一声大喝,双拳连出,分向闪恶两肋击去。闪恶一惊,急忙向后退去。那米铺厅堂虽然甚宽,但七人同时在内群战,却也显得拥挤,闪恶只撤出半步,便被正自相斗的动恶与谢杰挡住退路,正要向旁再退,王雪双拳已袭到肋前。闪恶惊急之下忙高高跃起,跳到房梁之上,饶是他消解得快,两肋也兀自酸疼。他以轻功见长,但在这小小厅堂上轻功难以施展,武功便大打折扣。 王雪将闪恶逼退,料想地恶会趁机在身后偷袭,当即一招回龙拳向后打出,却见地恶站在不远处的石柱旁,皱眉眯眼瞧着自己,他双手随意垂着,显然不存偷袭之念。王雪胸口一酸,暗想:“你直到此刻仍将我当作闺女,不忍出手伤我。”地恶见王雪神色,隐隐猜到她心中所想,喝道:“我没偷袭你,是怕你输了不服,可不是不忍杀你!”嗖嗖两枚鬼头镖发出,果真劲力深厚,径向王雪心脏处飞去。王雪低头避过,顺势窜到地恶面前,使开刘岳所授的擒拿法,拿他手腕要穴。地恶知王雪是恼恨自己出手残忍,因而故意使刘岳所授的功夫来相激自己,当下也不生气,细看王雪手法,一招一招与她拆解。闪恶从梁上跃下,与他双战王雪。 那边谢杰与张雷成却渐渐落败。谢杰忽然一声轻呼,纵跃到张雷成身旁,发掌向狂恶左肩劈去。狂恶料不到谢杰会忽然向自己发难,顾不得再向张雷成发招,急忙收掌跳开。动恶见有机可乘,无声无息地向谢杰背心拍出一掌,眼见便可将他重伤,面前忽然闪过一人,是张雷成从后攻来。动恶忙收劲抵挡,仍是迟了片刻,掌上劲力未及运出,已被张雷成一掌拍中。动恶大怒,正要上前再攻,张雷成却早已跳到狂恶身旁,与他斗在一起。谢杰闪到动恶身后,笑道:“我们此番战术还不差罢?”不等动恶出招,又忽地闪到张雷成身后,与他背对而立。动恶料想下一个向自己发招之人必是张雷成,正要运劲向张雷成攻去,却见谢杰一掌拍来,正击在自己胸口。动恶运劲还了一掌,谢杰却早已跳开。动恶骂道:“好小子,够狡猾!” 谢杰叫道:“上次一战之后,我们师兄弟妹四人钻研过你们招式,总觉我们单打未必可讨得便宜,但若是编排阵势与你们阵战,或许能胜。我们二人虚虚实实,你们不知道下一个攻来之人会是谁,便难以挡架。实不相瞒,此阵我们兄弟练了很久,今日倒是初次尝试。” 王雪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想:“强敌未去,怎能随意将阵势中的关键之处说出?唉,谢师哥心思忠厚耿直,想到什么话便说什么话。”她一人敌不过地恶闪恶联手,这时早已身处下风,若非地恶手下容情,不忍真下杀手,此刻她早已重伤。 狂恶右掌翻过护身,左掌向张雷成唰唰唰急劈数下,随即一声呼啸,跳到门边。余下三恶听到啸声,也向后跳开,站到狂恶身旁。 王雪叫道:“怎么,打不过想逃走吗?”动恶说道:“哼,逃走?你们性命已是朝不保夕,我为何要逃?”谢杰大声喝道:“既然不想逃,你们过来再打呀!”狂恶冷笑道:“哈巴门的高招我已领教过了,虽然凌厉,却也绝非我恶手功夫之敌,若是再打,也是你们输。不过现下我改变主意,想智取了,若是以武力料理你们,那不是欺负人吗?”王雪奇道:“你说智取,难不成你要与我下棋论成败吗?”狂恶嘴边闪过一丝冷笑,对着门外一挥手,大叫道:“抬进来!”王雪又是一奇,暗想:“抬什么进来?棋桌棋盘吗?”却见两三个下人抬着一人慢吞吞走进,那人被绳索捆得像个肉粽,在几人手上不住挣扎乱踢。 几人将那被捆缚之人掷到地上,王雪等人一见大惊,只见那人是个十四五岁的长发少女,竟然便是郝柔!王雪喝道:“你们太无耻啦,连小孩子也不放过!”闪恶笑道:“瞧你年岁比这女孩也大不了多少,我们还不是一样不放过你?” 郝柔倒在地上,她双手缚在背后,无法站起,侧过脸来看着王雪,歉然道:“我听你话去对门胡同的张叔叔家里暂住了,但是没过几天,坏人们便找上门了,他们一句话也不说,进门便动手杀了王叔叔全家……”说到这里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后面又说了几句话,但她哭的厉害,后几句话王雪便听不清楚。闪恶说道:“你便是躲在天涯海角我们也寻得着你,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点用处,这时早一掌将你拍的稀碎了。” 王雪知恶人帮向来不顾别人死活,当下也不如何吃惊,沉着脸问郝柔道:“你看清那杀人凶手的相貌了吗?”郝柔擦了擦眼泪,未等开口,动恶便道:“这几条人命算在我们谁的头上都是一样,你随意报仇好了。”地恶上前一步,正色道:“姓王的一家三口是我杀的,我先杀了那男人,接着是他老婆,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哇哇哭着要跟我拼命,我顺手一镖穿破了她喉咙。结果了这一家三口,然后我才将这郝家丫头掳来。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人,难道还会不认账?你来杀我报仇啊!” 王雪说道:“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只比我小一两岁而已,令爱倘若尚在,也差不多是这般年纪,不知她临死前有没有伤心欲绝,怨他爹爹无能,没保护好她?”地恶心头一震,一时无言可答,呆了半响,忽然大声道:“害我失去女儿的,是刘岳和你们这一伙奸贼!当初若不是你们来北岭寻我晦气,我又怎会误了相救女儿的日期?是你们杀了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命来!”作势便要向王雪扑去。王雪挥手说道:“若不是你们伤天害理,令爱哪里会无端被人掳劫?你若是有本事,便去找那杀你女儿的凶手报仇,与我们较什么劲?再说了,你便是杀了我,你女儿也活不回来呀!”地恶脸色一沉,便要上前杀人。 狂恶冷森森的说道:“我们现下还有要是待办,当年的恩怨情仇何必急着这时了却?”地恶心想此言不错,待得到地图练成神功,普天之下便唯我独尊,管他是刘岳还是当年的仇人,管他什么谁是谁非,到时人人可杀,哪里还怕什么寻仇报复?左腿抬起,在郝柔肩上重重一踏。郝柔只感左肩剧痛,忍不住轻声尖叫起来。地恶不去理她,喝道:“以前的恩怨咱们日后再慢慢清算。现下公平交易,你们将地图给我,我放了她人!”王雪转向狂恶,说道:“这便是你说的智取吗,果然好计谋。”狂恶笑嘻嘻的道:“王姑娘谬赞了。” 王雪见郝柔满脸咬牙切齿的神情,显是痛的厉害,忙道:“咱们有话好说,你们先放人!”地恶冷笑道:“什么有话好不好说的,你痛痛快快给一句话,交不交地图!嘿,都说我们奸诈,没想到你比我们更诈,我们若是放人,你们哪里还肯交地图?” 谢杰说道:“少废话,你快快放人!我们都是言而有信之人,可不像你们。”狂恶问道:“如此说来,你们是肯交地图了吗?”谢杰一怔,一时不知此事该如何了却,但想地图是万万交不得,于是说道:“地图如此重要,岂能轻易给你?”狂恶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我放人?难不成你言而无信,想待我放人之后,再翻脸动手吗?”谢杰说道:“我们自是言而有信。”狂恶说道:“如此甚好,地图拿出来罢。”谢杰又是一怔,说道:“地图真不能给你。”狂恶脸色一变,骂道:“蠢材,耍你爷爷玩呢!你到底是要交地图,还是要我杀人,老老实实的答我一句!” 地恶哈哈一笑,低头对郝柔道:“快去求求这几位师兄师姐饶你一命。”说着抬腿在郝柔肩上又是重重一跺。郝柔一声惨叫,登时昏厥过去,便是想开口求饶也已不能。地恶哼了一声,说道:“这丫头真娇弱。喂,你们给不给地图,若是不给,我立时要了她小命。” 王雪与张雷成对望一眼,心中均想:“地图若是给了出来,待你们练成神功,不但郝柔性命不保,我们性命也是不在。”但见郝柔昏倒在地恶脚下,脸上神色痛苦之极,地恶只要稍一运劲,立时便能要她小命,二人明知若将地图交出,情势只会更加恶劣,但又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郝柔送命。王雪低声叹道:“算你们狠,你们先将人放了,地图我们立时奉上。”动恶冷笑道:“我们凭什么信你?”王雪说道:“你信不过我们,我们却更加信不过你。”张雷成从衣内摸出地图,说道:“你们将郝柔放了过来,地图我即刻交出。” 地恶笑道:“哈巴门是名门正派,岂会失信于人?我们先放人便是。”正要抬腿放开郝柔,郝柔忽然双手一伸,抓住地恶脚腕。地恶一怔,说道:“蠢丫头昏得快,醒的倒也快。我饶你性命啦,你快快撒手罢。”郝柔却将地恶脚腕抓的更紧,说道:“我不走!”地恶奇道:“你想怎样?”郝柔对王雪说道:“这帮坏人若是拿到地图,我们大伙都会死的很惨,这地图说什么也不能给他!”地恶左脚飞出,登时将郝柔右肩胛骨踢碎,喝道:“偏你话多!”王雪喝道:“我们已决心叫出地图,你怎么还伤人?”郝柔忍痛说道:“你若是交出地图,我即刻碰死在你面前。”张雷成本已打算交出地图,听郝柔如此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郝柔个性虽然温厚,骨子里却极是倔强,必当说到做到,何况地图若是交出,郝柔即便不撞墙碰死,他日也要死在狂恶等人掌下。地恶骂道:“臭丫头还多嘴?”右腿在郝柔脸上一踢。郝柔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门牙也跟着掉出两颗。 张雷成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别打她啦,地图这便给你!”正要交出地图,忽觉手腕一痛,腕下痳筋处已被鬼头镖划破,鲜血顺着手腕滴滴掉落,那半片地图拿捏不住,掉落到地。原来这一镖却是狂恶趁他分心之际忽施偷袭。狂恶见偷袭得手,慌忙俯身拾起地图,大叫道:“这地图是我们自己抢到的,可不是你们自己交出的。” 地恶大笑道:“一点不错!”正要抬腿了结郝柔性命,忽见面前拳影飘动,大惊之下顾不得去击毙郝柔,急忙向后跳开。王雪跟着抢上数步,呼呼呼连出数拳。她内力深厚,又是忽然出手占了先机,饶是地恶功夫不弱,却也难以抵挡,左边脸中了一拳,登时红肿,只觉头脑嗡嗡作响,忍痛又向后疾退数步,退到动恶身旁,叫道:“你敢偷袭我!”王雪瞪着双眼说道:“是呀,我敢偷袭你!”也不怕他身旁动恶,发拳再次攻上。 动恶发掌挡住王雪攻来的两拳,飞身跳入门外,闪恶、地恶跟着跳出。谢杰叫道:“伤了人还想逃走吗?”发足向门外追去。狂恶闪到门边,左掌拍出,正中谢杰胸口,右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鬼头镖,随意向门内挥洒。谢杰忙抄起一张木椅挡在身前,将袭来的鬼头镖尽数挡住。张雷成转身跳到柜台下趋避。王雪摸出一枚令牌,挡掉一枚鬼头镖,随即跳出门外,见狂恶等人已跃上对面房檐,向北而逃,大叫一声:“地图留下。”不及跃上房顶,当下沿着街道追赶。此刻天色已黑,街上无人阻碍,她追赶起来倒也不难。 狂恶等人均有不弱轻功,但想甩脱王雪却不容易。狂恶又逃了一里余地,见王雪仍再后追赶,心头不禁恼怒,暗想:“你孤身一个女孩,却追得我们四大恶王不放,难道我们真怕你不成?”忽地停步,大叫道:“使暗器!” 闪恶、动恶、地恶听得狂恶呼喊,纷纷摸出鬼头镖向后急掷。王雪迎着月光,只见数十枚明晃晃的利器暴雨般同时打来,只吓得她大声尖叫,急忙忙俯身跌下,耳听鬼头镖从头顶呼呼掠过,一颗心也跟着呼呼直跳,紧接着便听到身后铮铮铮铮数声,回头一瞧,数十枚鬼头镖尽数钉在身后不知是谁家的木门上,将那木门几乎钉成铁门。王雪死里逃生,兀自心有余悸,暗想:“这么多鬼头镖若是打在我身上,我这副死相,只怕连我妈妈也不出来。”回头见狂恶等人早已逃得远了,一时不知该继续追赶还是该回去与谢杰张雷成二人商议对策。正自迟疑,忽听身后门内一人叫道:“是谁呀,大晚上的胡乱敲门?”王雪一怔,心想:“待你出来开门,见门已被飞镖打的千疮百孔,不大叫大嚷的要我赔钱才怪,门又不是我弄坏的,我才不找这个麻烦。”当下也不再细想,转过一个矮房回往张吉米铺。 王雪走进米铺一瞧,只见郝柔面色惨白,侧身躺在地上,衣衫上满是鲜血,瞧她那副神情,眼见是不成了。王雪心头一震,她知郝柔伤的极重,却没想会如此厉害。张雷成谢杰立在郝柔身旁,见王雪走进,微微抬头看她。王雪向张雷成轻轻摇头,示意没能追上狂恶。张雷成双眼通红,低声说道:“没追上也好,你孤身追敌,即便追上也斗不过他们。你快来看看郝柔罢。” 王雪走到郝柔身旁,轻声问道:“郝柔,你觉得怎样?”郝柔皱眉苦笑,轻声温言道:“好痛,我快不行了。”王雪与她本无多大情感,但见她一个小小少女,行将就木之时却如此沉着,怜爱之心大起,不由得眼眶一红,怔怔的流下眼泪。郝柔见王雪落泪,也呜呜的哭了出来,颤声道:“我长大了想向你们一样,做锄杀奸恶的大英雄,可是我快要死了,我的志向还没实现呢,我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没去呢,我……”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 王雪哭道:“你别说了郝柔,你好好养伤,你很快会好起来的。”转头对张雷成说道:“张师兄,你快差人去请郎中啊,快叫郎中来救她呀!”张雷成左手抬起,轻轻在右手腕上拍了拍,又轻轻摇头,意思是说自己已为她搭过脉,她却是医不活了。王雪说道:“你又不是郎中,医不医活哪里是你说的算的?”谢杰急道:“她的脉象已经摸不到了,郎中来了也摸不到啊!” 郝柔低声叫道:“王雪姐姐。”王雪忙跪在郝柔身边,轻声道:“姐姐在这呢。”郝柔说道:“姐姐别哭,我求你一件事。”王雪说道:“别说一件,便是十件我也去办。”郝柔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两件好了。第一,恶人帮杀了我全家,又杀害了好多无辜百姓……”王雪插嘴道:“这个你放心,姐姐一定报这个仇。”郝柔微微摇头,说道:“眼下打不过他们,我也不指望报仇,但他们还要再来杀人的,我求你到时多救一些人,别让北岭的百姓再枉死了。”王雪听郝柔临死前还在挂念别人安慰,心中大恸,擦一把眼泪,说道:“若不是我那日找你问话,也不会有今日惨祸,我答应你。”郝柔说道:“你那日若不找我问出实情,那个恶人也会来逼问我的,到时我只怕会死的更惨。第二件事,当年的那个刘师兄,他赶走了恶人,救了我们的性命,烦你下次见他之时,替我道一声谢。那年我岁数小,脸皮薄,一个‘谢’字总说不出口,现下我长大许多,想向他道谢却也没机会了。”说罢一声轻叹,闭目而去。王苦伏在郝柔尸身上大哭道:“郝柔你别死!郝柔你别死!” 谢杰张雷成向郝柔尸身低首祝告,二人想郝柔小小年纪,身世却这般凄苦,不由得垂下双泪。 (本章完) 九十一、北山搭营 三人安葬了郝柔,在米铺商议对策。谢杰说道:“恶人帮五大恶王全都来了,我们现下不是他们对手。依我看,还是尽快寻到康忠,然后大伙带着余下的那片地图,早早的逃了北岭,待哪天召齐胡静、孙跃、李浩等同门,咱们再回来寻仇。”张雷成说道:“康忠师弟多年来音讯全无,要寻到他,谈何容易?我担心的还不止如此,恶人帮现下已寻到三片地图,也能大概拼凑出秘笈宝藏的方位,即便没有最后一片地图,只怕他们也能寻到秘笈。”王雪心头一凛,暗想:“张师兄言之有理,这一点我却没能想到,他家大业大,是北岭首富,这几年果然不是白活的。” 张雷成转头问道:“王师妹,你有何高见?”王雪说道:“算不上高见,但我答应了郝柔要多救无辜百姓,现下要我带着最后一片地图逃离,这不是背信弃义吗,我做不到。”谢杰说道:“若不趁早逃离,待恶人帮练成神功,不但北岭百姓有难,我们再想逃走可也来不及了。”王雪摇头道:“待恶人帮练成神功,第一个要追杀的便是我们,我们又不能藏到天涯海角去,逃不逃走也没多大分别。”张雷成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寻到康忠,然后再慢慢商议罢。恶人帮少了一片地图,也未必便能寻到秘笈。再说,秘笈和宝藏只是故老相传,大伙谁都没见过,秘笈上的武功未必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招式。”王雪和谢杰对望一眼,二人齐道:“有理。”张雷成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分三路寻找康忠,不论有没有寻到,傍晚都回米铺来商议。” 次日一早,张雷成向西,沿着西河顺流而行,谢杰向东,去东边果树林寻找,王雪向北,到北山上寻找。三人料想康忠所住之地必极为偏僻隐秘,是以出门所寻之地也是少有人行的荒山野地。 三人之中只有王雪从未见过康忠,她听张雷成言道,康忠是个热血豪放的三十余岁的精壮男子,身形相貌与李浩相似,倘若见到一个身有武功的豁达青年,那此人多半便是康忠。 王雪爬到山腰,展开轻功一口气转了半座山,莫说是康忠,便是砍柴樵夫也没见到一个。她在勃子山上所居时日不短,山路早已走惯,再陡峭险峻的高山也不怕,当下又提了一口气,一连转过数条山路,仍不见有人。到得日头西落,山中寻人变得颇为凶险,只得先回米铺。 张雷成与谢杰早已回来,二人满脸疲惫神色,坐在厅堂上一言不发。张雷成见王雪垂头丧气的进门,便知她也未曾寻到康忠,当下也不去问详情,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谢杰却起身大叫道:“怎么样,找到康忠了吗?”王雪摇头道:“没找到。”谢杰一声轻叹,说道:“你不知康忠相貌,即便见到,你也认不出他。”王雪苦笑道:“山上连一个人影也不见,哪有什么认得出认不出之理?明日我再去找,我一进山便大声叫他名字,若是他不出来,那我再去深点的山里找。” 三人劳累一天,早早便回房睡下。 次日早上,王雪用过早饭,出门仍旧向北进山。她昨日是从北路上山,这次在山下绕了半圈,改从西路而上。到得山顶,心想:“以我的内功,站在这山顶上运气大声呼喊,山里若是无人倒也罢了,若是有人,必能听得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大声叫喊,一瞥间见左首山坡下不远处有一片偌大石林,几个人影在几块巨石间来回奔走,不知忙些什么,细细一瞧,原来是十余名力夫在砍树搭棚。王雪心头一奇,暗道:“什么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雇佣了这许多劳力,在如此偏僻之地安家?”她在山中奔走两日,未曾见过一人,此刻忽然见到有人,心中立时燃起希望,走到石林间,正要开口向一人询问,忽见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立着一个眼神狡诈,气急败坏的中年汉子,那汉子白袍飘飘,对着力夫们指手画脚的大声叫骂,不是灵恶是谁? 王雪这一惊非小,急忙躲到一个块石后,悄悄探出头来,见灵恶正嘶声乱骂,催促力夫们干活,似乎没瞧见自己,心头稍宽。又见一个个力夫赤裸上身满头大汗,显是劳累之极,虽听得灵恶一再辱骂,却也不敢还嘴,连眉头也不见有人皱一下,想是灵恶出手阔绰,雇这些人时,每人都给了不少银子。王雪不禁大感疑惑,心想:“恶人帮眼下只差一片地图便可得到宝藏和秘笈,此刻他们必急不可待,怎么灵恶不去寻我康师兄,反倒来这里瞎忙乎?”又看了一会,忽然又想:“是了,恶人帮虽只得到其中三片地图,但拼凑起来也能大致知晓宝藏位置,他们得知宝藏秘笈藏于这山中,于是兵分两路,狂恶他们去寻找康忠,灵恶带着劳力来此地安营扎寨,以便日后慢慢寻获。哼,张师兄那日倒是所料不错。” 过得片刻,忽听山下脚步声响,似是有人走近,王雪听声知来人武功不弱,忙退出石林,趴到草地上。其时正是初春,山中杂草甚是浓密,她身形瘦小,伏在草地上,自不会轻易被人发觉。 只听石林内灵恶声音叫道:“怎么样,找到那个姓康的了吗?”那人骂道:“康忠这小王八蛋,待老子找到他,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王雪听那人声音嘶哑傲慢,是狂恶无疑。又听灵恶说道:“我看还是别再找他了,有了那三片地图,已知藏宝地点便在此地,再去找他也没多大意思,你们倒不如随我再山上多寻觅寻觅,胜过去寻那姓康的。”狂恶气冲冲的道:“康忠这混小子,害得我大街小巷的走了好几天,我也不管什么地图不地图了,我非寻到他,将他剁成肉泥不可!”灵恶哈哈大笑,说道:“你就是这个改不了的驴脾气啊!”狂恶说道:“我便是驴脾气,那又怎样?”灵恶笑道:“秉性不好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哪头驴披上黄袍坐上龙椅?苦力拉磨任人宰割的驴子兄弟倒见过不少。”狂恶喝道:“你骂谁是驴子?”灵恶笑道:“别生气,别生气,算兄弟我失言了还不行吗?待得到秘笈练成神功,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康忠,便是刘岳来了,也要叫他跪地叫你爷爷。”狂恶说道:“还有那个王家丫头,还有那个,王力强的那几个手下,我要叫他们统统死在我面前。”灵恶笑道:“好,好,这个由你便是。”狂恶叫道:“还有丽红园的那个雏菊和春香,上一次我急着去找周苑,没在她俩身上多花银子,被她俩白了好几眼,待这次大势已定,我要叫这两个姑娘轮番伺候我。哈哈,哈哈。” 王雪伏在长草间,身体紧贴土地,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接着听到的便是狂恶大叫大嚷的谈论他连日来的风流韵事,听来好生恶心反感,但话到耳边又不能不听。直到黄昏时分,灵狂两恶才遣回众力夫,找地方休息睡觉去了。王雪仍是不敢随意起身走动,贴着草地向后慢慢爬行,待爬出一段距离,才悄悄起身向山下走去。 此刻已是深夜,张雷成谢杰早已回来,二人坐在堂上,见王雪迟迟未归,只急得焦头烂额。待王雪进门,张雷成才松了口气,说道:“谢天谢地,你这小丫头总算回来了。遇到什么事情了,说来听听,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王雪说道:“我在泥地上趴了大半天,衣服不脏才是怪事。张师兄,那日你料想的一点不错,恶人帮凭着三片地图,已大概摸清了藏宝的方位。”于是将日间北山一事说了,于狂恶所谈的云雨之事却略过不提,最后说道:“地恶闪恶他们估计明天也要到北山寻宝。明日一早,我便前去北山,若是能杀去他们一两个人,他们便难以猖獗,即便只是拼斗个两败俱伤,迟缓一下他们寻宝的时日,于我们也是大大有利。你……你们……你,你张师兄家里有女孩子的衣物吗,烦你找一件来让我去换一下。” 她本想说你们与同去罢,但张谢二人是他师兄,她无权要求二人行事,何况此事十分凶险,她虽有求于两位师兄,却终究张不开嘴。谢杰说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那可真的是九死一不生了。明日我们与你同去,若是能将这几个小恶人除去,那可太好了,若是败在他们手上,大伙一块死了便是,不然待他们找到宝藏练成神功,到时也免不了一死。”说着转头去看张雷成,听他意见。张雷成说道:“五大恶王的功夫在我们三人之上,那恶天地又恍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身在何处,我们冒然前去拼斗,当真是以卵击石,可是若不去,便如待宰羔羊一般,我死了也不服,明日我们三人同去好了。王师妹,我这米铺什么都有,却偏偏没有女孩子的衣物,明日一早我便差伙计去买,一定买件好的给你。”王雪说道:“那倒也不必,我身上这件还可将就穿得。” 忽听门外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女孩的衣服我这里有,你先穿我的。”众人一怔,寻声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灰衣女子大步走进,原来却是周苑。王雪大喜,叫道:“周苑师姐。”周苑容光焕发,脸上神采奕奕,笑道:“那日你忽然出现,在狂恶手下救了我,后来又叫出我的姓名,我便疑心你与地图之事有关,后来我多方查探,总算找到此处。你这小丫头,可真顽皮。”王雪说道:“那天事情太急,我忙着追踪狂恶抢回地图,便来不及向你解释,那天是我失礼了,师姐你可别责怪我呀。刘师兄过去常对我说,说周苑是个落落大方平易近人的好女子,我想你既得刘师兄如此称赞,料想你不会与我计较这点小事。”她后一句话是高兴之余随口开玩笑,刘岳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周苑,她也是到得北岭之后才知晓哈巴门下有周苑其人。周苑听了,双眼却是一红,颤声道:“原来你是刘师兄门下。唉,刘师兄如此器重我,我近年来却不曾习武用功,真枉了他的一番教诲。” 王雪想不到一提起刘岳来,竟会惹周苑如此难过,心下暗自后悔:“早知她如此思念刘师兄,我真不应该说这句玩笑。”周苑接连叹了两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袱,说道:“这里有两件姑娘的衣服,你拿去换了罢。这衣服我只穿过一次,你的身形和我差不多,应该也合身。”王雪见周苑身上一件褪了色的灰袍又破又旧,心想:“周师姐生活清苦,这两件衣服她自己也不舍得穿,却甘心赠我。”只是瞧着周苑,也不伸手去接。 谢杰大声对王雪叫道:“衣服既然给你,你便痛快接来换上,待得明天,我们都要葬身在北山上,到时你穿的俊俏些,死的也不太难看。哈,都快死了你还在乎这点身外之物。”这一节王雪周苑原也想到,只是谁也不忍出口,谢杰生性豁达,便说了出来。张雷成说道:“这话可不对,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你若是抱着必死之心迎敌,那下场只是一死,倘若你身怀锄强扶弱、拯救苍生之心去迎战,那才是大丈夫行径。何况明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要知我们过去赢过一次恶人帮,现下必能赢第二次。”周苑一听,精神大振,说道:“张师哥这番话可真教人茅塞顿开。明天我们尽管去动武便是,管他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即便死了,那也不枉在世上走这一遭了。”谢杰哈哈大笑,说道:“你们这样洒脱,倒是我拘泥了,我们痛痛快快去和恶人帮打上一架那也好玩,只可惜刘师兄不在,不能亲眼见我们收拾恶人,想想可总有些遗憾。”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从怀中将四枚令牌摸出,说道:“这四枚兵刃你们拿去使好了,有它在手,便如刘师兄在旁一样。”三人一见大喜。张雷成笑道:“刘师兄真是喜欢你的紧啊,连这样宝贝的饰物也给了你。”说着接过一枚令牌。谢杰周苑也各接过一枚。王雪微笑道:“我现在觉得我真像个小女英雄了,在我们面前,恶人便不能嚣张。” 午后,灵恶等人驱赶众力夫继而搭建营棚。地恶说道:“瞧眼下的形势,今晚便能完工,我们今晚可以在这山上过夜了。这几个力巴办事倒也快。”闪恶说道:“那是当然,若是办事不快,灵恶兄弟早已一镖将他们毙了,何况咱们出的价钱也不低,两个力巴干一天,便能得一钱银子,如此高的价钱,任谁也得老实干活。”动恶惊道:“两个人干一天要一钱银子啊?北岭地方偏僻,一个寻常人一月也赚不到这些钱。”灵恶哈哈大笑,大声道:“这些银子我只是在他们身上暂时寄存而已,待他们干完活,我便将他们杀了灭口,到时送出的银子还不失而复得?这叫千金散尽还复来,现下便由着他们开价,莫说是两个人一天一钱银子,便是一天一两黄金我也敢答应。”说罢又是哈哈大笑。 众力夫听狂恶等人大肆叫嚣,无不在心里骂他,但想今日便可完工,不必再受这窝囊气,何况他开出的加码着实不低,此刻忍耐一下也自无妨,至于他说杀人灭口之事,料想只是他随口猖狂,谁也没往心里去。 忽见狂恶双眉一竖,厉声道:“你干嘛呢!”飞身走到一个力夫边上,抬手便是一掌,将那力夫打倒。众人一惊,纷纷转头看去,只见那力夫头发花白,少说也有六十岁年纪,他背上竹篓内的石块哗哗掉了一地,全是些拳头般大小的小碎石。 原来那力夫上了年纪,干了一连几天的苦力,身上又累又乏,此刻早已熬不住,身上没半点气力,但灵恶催逼的紧,又不能不干活,便想混在人群中敷衍了事,一次只捡一点不重的小石和小土块搬运。以灵恶的眼力,其实早已将这老力夫瞧见,但他雇工之时心中存着的便是杀人念头,也没当真打算给钱,对这老力夫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狂恶却是倔强个性,又生了一副火爆脾气,一见便是大怒,忍耐不住出手。 灵恶冷笑道:“他们没人能活得过今日,此刻由他偷懒便是,又何须动武?”狂恶骂道:“这等偷懒打诨的卑鄙小人,我瞧着便来气!”灵恶笑道:“光只拿钱吃饭,却不愿出力干活,早半日杀和晚半日杀也无多大分别,既然你狂恶老兄动怒,那杀了便是。”说罢,急射出一枚鬼头镖,从那老力夫喉头上穿过。那力夫唔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蜷,僵住不动。 众力夫登时大惊,此刻方知灵恶所言的完工杀人一事,原来并非虚言。这一来人人面上全无血色,纷纷停下脚步不敢干活。灵恶哼哼狞笑数声,说道:“你们干完活之后便会被我杀掉灭口,因此不敢干活了是不是?我可以加钱呀,一个人我出一两,啊不,十两,一个人我出十两黄金,怎么样,钱不少罢?你们可以继续干活了。”众力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知灵恶是随口胡说,他说是给十两黄金,其实一分钱也不会给,今日若能活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有挣钱想法?狂恶骂道:“你们这群畜生,赶快干活!我们出了那么多钱,你们竟然如此偷懒,死了也是活该倒霉!”众力夫明知他们给钱是假,杀人是真,却谁也不敢说破,又见灵恶适才掷镖的手法,武功实在厉害,余下四人武功想来也是不弱,倘若大伙合力,一拥而上的舍命拼斗,只怕会死的更快。众力夫有的低下头,不敢与灵恶狂恶相视,有的转头去瞧同伴,寻他意见。狂恶又骂道:“快快干活!我们价钱已出的如此高了,你们既不干活也不答话,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干嘛?难不成想向那个老头一样被一镖毙了吗?”有的力夫心想:“那老头是偷懒不干活才没了性命,我老老实实地干活,他们也许会饶我性命呢?”便想走动起来继续干活。 力夫中忽有一人大声说道:“几位大人,小的们得养家糊口,一向是先拿钱,后干活,那位大人之前也是先付了一钱定银,小的们才跟过来动工的。大人若要小的们尽快完工,说好的每人十两黄金,可得先付给小人们才是。” (本章完) 九十二、冤家聚头 众人一听,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此计甚妙!”灵恶嘴上说每人给一两黄金做为工钱,其实不过是随口骗人,他心中存着兔死狗烹的想法,不但一分钱也不会给,过后还要杀人灭口,但眼下他囊中未必便真几十两黄金能分给众人,这句话倒是不错的缓兵之计。 灵恶呆了一呆,伸头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那人身着一身破旧衣服,蓬头垢面,几乎瞧不清本来面目。那人又道:“大人若一时囊中羞涩,不妨先去筹钱,小的们明日再来上工不迟。”随后向身边两个力夫连连招手,低声道:“快走!快走!”灵恶脚步微动,身子闪到那年轻人身旁,冷笑道:“你倒是聪明,我没钱给你,难道你们便不干活吗?今晨你们来时,我可给你们每人发了一钱银子,今日之内你们便得老实干活。黄金之事,明日再议。”那年轻人心想:“今日若是完工,大伙性命立时不再,明日还哪里议的了?”灵恶见那年轻人不答,笑道:“没话说了罢,快快干活去罢?你如此啰嗦,本该一掌拍死你,但大人我不愿逞凶,偏偏喜欢和别人讲道理。”说罢哈哈大笑。那年轻人陪着干笑了几声,说道:“大人如此英明睿智,可真不是小的们比的上的。”从怀中摸出几钱银子,交到灵恶面前,说道:“这钱还是还给大人好了,小的身体不适,不能再为大人效劳,这几日的活算我白干,小的命薄,无福消受大人的赏银。”灵恶正自得意,大笑之下忽然听到这年轻人说出这一句话来,不禁一怔,一时无言可答。 狂恶大声骂道:“臭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上前一步,作势要打他巴掌。 那年轻人将手中几钱银子向灵恶脸上一掷,大叫道:“大家快逃!”说罢猛一转身,便要逃往山下。他算计已定,凭着灵恶狂恶等人的武功,若是痛下杀手,大伙无人能逃得性命,但五大恶王分身乏术,总不能于瞬息之间杀害几十人,倘若众人一哄而散,分向多路逃窜,那活命便有了指望。他计谋虽妙,却想错了一件事,众力夫毫无胆识,若非贪生怕死之徒,便是木讷迟钝之人,虽听得他叫喊,一时之间又哪能通晓他的想法?何况众人先前见那老力夫丧命,早已吓得双腿酸软头皮发麻,此刻便是明知该当即刻逃走,也没勇气迈出一步。那年轻人本以为众人忽然哄逃,灵恶等人便不知该追杀何人,哪想眼下只有他自己一人逃走,余下众力夫仍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瞧着他,如此一来灵恶自然是向他杀手。 灵恶冷笑道:“臭小子逃得倒快!”手中多了一枚鬼头镖,对准那年轻人背后心脏之处,手腕运劲,向前急掷。那飞镖倏地飞出,眼见便要插入那年轻人背心。一颗碎石不知从何处飞过,正中那飞镖镖身,鬼头镖失了准头,打在那年轻人身旁的一块大石上。灵恶一见大怒,骂道:“哪个王八蛋坏你爷爷我的事,有种便站出来!” 王雪从树后跳出,笑道:“我站出来啦,你有种别逃啊。”灵恶想不到王雪竟能寻到此处,不禁一怔,随即微笑道:“小丫头倒是聪明,竟能寻到这里。跟爷爷说说,此地又荒又偏,你是怎么找来的?”王雪哪里肯承认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天凑地巧找到的,当下说道:“大姑娘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阴阳、五行、八卦,无一不晓,这等小事,我随便掐指一算便能得知。”灵恶口唇一动,正要说“小丫头真会吹牛皮”,忽然心想:“这丫头有些来历,她当真懂一点奇门数术,能算出一些什么事来可也难说,我可别随便骂她胡说,免得被她耻笑一顿。”当下改口问道:“小丫头果真聪明,还算出了些什么,说来听听?”王雪笑道:“我还算出来你们得知地图藏在此山,因而打算在这荒山野地里住上一段时日,直到寻到宝藏为止。我算的可没错罢?” 狂恶上前一步,说道:“一点不错,只是不知你有没有算出来,你很快便要被我杀掉?”不等王雪答话,忽地窜到她面前,一掌向她面门拍去。王雪在狂恶上前说话时便知他会忽然出手,心中早已暗暗防备,当下转身打出一招回龙拳,正中狂恶胸口。狂恶胸口一痛,向后跳回,脚下运劲站稳,说道:“臭丫头进步够快的。”王雪铁青着脸不答,两三步奔到灵恶身旁,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向灵恶左边脸掴去。灵恶向后退出数步,右手一扬,两枚鬼头镖嗤嗤飞出。王雪低头避过,抬腿将从后攻来的闪恶踢开。地恶上前一步,无声无息地在王雪右肩一拍。王雪右肩一痛,急忙运气护住,转身打出一拳,地恶却早已跳开。 狂恶哈哈大笑,说道:“臭丫头,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敌得过我们五人吗?你今日实在不该独自前来。”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人说道:“谁说她是独自前来的?”狂恶一惊,转身瞧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却是张雷成。谢杰周苑从石后走出,站在张雷成身旁,三人右手上各握有一枚令牌。张雷成伸出令牌向狂恶一指,叫道:“几年前我们饶过你一次,想不到你们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更加猖獗,那一次真是我们失策了,这一次别指望我再会饶你。”狂恶沉着脸问道:“你们早已到了罢,为何此刻方才现身?”周苑笑道:“我们早想站出来收拾你了,可是那么多的劳工朋友们还在山上,他们是无辜的,我总得送他们下山呀!”五大恶王一怔,急忙转身瞧去,只见适才的那十余个力夫早已逃到山下,眼见是追不上了。本来凭着十余个不会武功之人,若想逃走,灵恶、动恶等人绝不会没有察觉,但五人心思全在王雪身上,只顾着与她拆招,竟将力夫们忘在脑后,加之周苑张雷成等人从旁护送,五人更是难以察觉。 狂恶脸色一变,叫道:“我杀了你们!”抬手一镖向谢杰袭去,身子疾奔,窜到张雷成身旁,发掌击他心脏。周苑一声轻呼,一招绵掌从后攻来。这一招狂恶不得不防,只得转身运劲抵挡。张雷成晃到闪恶面前,使令牌削他手腕。闪恶自恃轻功过人,转身围着石林绕圈,不住地发鬼头镖偷袭。 王雪站在高处的一块大石上,见灵恶动恶双战谢杰,谢杰虽有令牌相助,却也渐落下风,急叫道:“谢师哥,我来助你!”从大石上跳下,正要发足向谢杰奔去,面前忽然人影一闪,地恶已站到面前。地恶冷笑道:“乖女儿,再来与我斗一斗罢?”王雪嘴角一撅,叫道:“谁是你女儿?看招!”令牌向地恶眉心刺去。 地恶头向左一偏,右掌顺数挥出,直取王雪右手手腕。王雪知恶人帮掌上招数后劲极大,一掌不中,第二掌立时便会补上,当下撤回右手,左臂抬起护身,以防地恶使左掌相攻,却见地恶左掌护在周身要穴,并不前攻。王雪心想:“大战来临,你倒是挺沉稳。”左拳打出,去击地恶左肩。地恶左掌微扬,荡开王雪拳力,右掌向王雪头顶击去。王雪急忙翻过右臂抵挡,右臂与地恶右掌相接触,立觉他掌上内力微弱,莫说是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便是一只麻雀老鼠只怕也拍不死。地恶一掌被王雪挡下,向后跳出一步,左腿抬起,向前猛踢。王雪知他这一腿必是踢向自己太阳穴处,这是人身大穴,无论如何不能受击,正要运劲抵御,却见地恶这一腿踢得并不甚高,却是踢向自己右腋,心头不禁一奇:“右腋之处并无重要穴位,便是被踢中也是无碍,他不踢我头和穴位,却要踢我腋下,难不成想挠我痒?”她心中所想说来甚多,其实只是瞬息之际,当即令牌挥出,挡在地恶脚踝处,只觉地恶这一踢也并无多大内力,全然不像是生死相拼,倒像是同门师兄弟在拆解武功,心中更感奇怪,忍不住叫道:“你一点内力不使,是想与我在招式上较个高低吗?现下已是决判生死之时,你出全力便可,我可没工夫与你喂招!”地恶脸色微变,叫道:“你少啰嗦,尽管出手便是,说的好像你能打赢似的。”悄悄转头向灵恶狂恶等人瞧去,似是怕他们知觉自己未曾全力施为,见狂恶灵恶离的较远,并未听到自己适才对答,这才稍稍放心。 王雪见地恶神色,心下立时恍然:“他不忍出手伤我,是以招招不含内劲。他适才急着与我动武,是怕我抢先与灵恶他们相斗,伤在他们手下,他们对我可不会手下容情。”心下不喜反怒,左拳变掌,一把抓住地恶手腕,将他拉到身边,低声道:“我们和恶人帮已是水火不容,除非你们弃暗投明,否则绝难两全,你不下杀手,吃亏的是你自己。”地恶怒道:“你既知我不忍杀你,还不快快放下兵刃跪地求饶?”甩开王雪左掌,向后跳开,右手在怀中摸出两枚鬼头镖,分向王雪双肩掷去。王雪侧身将两枚暗器同时避开,正要抢上再攻,一瞥间见谢杰以一敌二已近乎落败,他右臂中了灵恶一镖,正向下汩汩滴血。 谢杰自知久战必败,陡然间一声清啸,右手令牌向动恶刷刷刷急劈数下,终于将动恶逼退了一小步,脚下运劲,身子向后疾窜,向张雷成那边跳去。狂恶一见便知他是要故技重施,与张雷成联手阵战,想到上次米铺之中,张雷成与谢杰相协,所使的虚虚实实般的阵仗倒也颇见成效,只怕如此一来更加难以取胜,大叫道:“快拦住他!”右掌狠厉打出,将周苑逼退,左手摸出一枚鬼头镖向谢杰背心掷去。谢杰急忙低头趋避,未及抬头,灵恶双掌已攻到面前。谢杰暗道:“完啦!”左肩被灵恶一掌拍中,登时俯身跌倒。 王雪叫道:“你们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好……好恶人?”转身便要走去相助。地恶跳到王雪面前,拦住她去路,笑道:“什么好恶人坏恶人的?你此刻若是投降,由我为你说情,包你活得性命!”王雪见谢杰落败,心头大急,高叫道:“我宁死也不投降!”左拳向地恶胸口打去,又与他斗在一起。 灵恶见谢杰倒地不起,知他重伤难愈,已不必再将此人放在眼里,一脚踏在谢杰肩上,笑眯眯的道:“你刚刚想逃到哪去啊?”话音刚落,只听背后风声有异,似有暗器偷袭,忙低头趋避,只见袭来的却是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碎石。那石块从灵恶身后飞过,径直击向他身前的动恶。动恶左手一挥,将石块接住,用力扔到一旁,大声骂道:“是哪个混账偷袭你爷爷?”只听嗖嗖嗖三声,又有三块石子飞来,分向灵恶上中下三路袭去。石子虽然甚轻,但被武林高手当作暗器发射,打在身上却也甚是疼痛,若是不慎打中什么穴位,那更是十分不妙。灵恶若不想被石子击中,只得抬腿放开谢杰,当下哼了一声,纵身向旁跳开,叫道:“是哪位高人赐教,请出来一见?” 树后一个青年哈哈大笑走了出来,说道:“一个平寻寻常常的小力夫,在你们这些大人物嘴里,竟然变成了高人,那可太抬举小的了。”只见那青年身材精壮,劳工扮相,正是适才以十两黄金说事,与灵恶斗口拖延时日的那年轻力夫。灵恶想不到这年轻人竟然是个高手,心下暗自后悔:“早知他如此了得,我适才该当与他客气一些好了。现下得罪了他,事情可有些不妙。”却听谢杰喜道:“康忠师兄,你来啦!”那年轻力夫正是康忠,只因他办做力夫,灰头土脸的,众人一时无心去留意他,更加没瞧清他真实容貌。灵恶等人当年虽与康忠会过一次面,但时隔多年,早将他相貌淡忘,若不仔细查看,确也认他不出,谢杰周苑张雷成等人与康忠素来交好,即便多年未见,却仍是一下将他认出。康忠笑道:“不愧是我至交好友,我打扮成如此模样,你也能认出我来?”余下众人见康忠忽然现出,均是一凛,纷纷停手罢斗,向旁跃开。灵恶心想:“原来你竟然是昔日大敌,看来与你一战是早晚之事,我适才得不得罪你可也没多大分别。哼,倘若早点认出你是康忠,当时我们便应联手先将你除去,免得你此刻出来坏事。” 张雷成见到康忠,不由得大喜,说道:“你小子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这几年你死到哪里去了,说来听听?”康忠微笑道:“我整天在街上东游西荡,日子过得可真是逍遥。走到哪里看到有招收学徒伙计的,我便过去挣上一笔,几年来我是账房、是厨子、是店小二、是伙计、是先生,还在你老兄的米铺里搬过几次大米呢,哈哈!”张雷成颔首微笑,说道:“你既到了我家的米铺,却不来与我见见面,难道是不认我这个昔年的师兄了吗?哼,教人寒心呐。”康忠说道:“小肚鸡肠!我们几年没见了,一见面你便来与我清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哈,可真不枉了你这个生意人啊!”转头看向王雪,问道:“小妹妹,你是近几年入我门下的师妹吗?瞧你的武功路数,拳法上的造诣胜过哈巴术,想来你与谢老弟一样,是带艺从师,是吗?”王雪尚未答话,谢杰抢着道:“她是王力强的亲妹子,拳头上的本事自是不小。”康忠惊道:“你是王力强的妹子,难怪拳术如此精妙。”狂恶灵恶等人听到王力强的名字,心头也是一惊,不约而同地转头瞧了一眼王雪,均想:“难怪你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了得,原来是得了王力强亲传。”却不知王雪的拳术是自幼跟母亲学的,哈巴术是刘岳所授,与王力强可沾不上边。王雪笑嘻嘻的道:“康师哥好,我是王雪,是刘师兄门下。”康忠喜道:“好,好,刘师兄能收你这样俊俏的小姑娘为徒,他的福气可也不小。” 灵恶听王雪康忠等人说来说去尽聊些无关紧要之事,心头好生无趣,叫道:“快来受死!黄泉路上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康忠脸色一沉,说道:“你恶人帮的钱可真不好赚,我还以为能发大财呢,没想到一分钱挣不到,还险些将这条老命赔上。”灵恶喝道:“你知道便好!”一枚鬼头镖向康忠掷去,右掌随即跟上,向康忠右肋拍去。康忠低头避过暗器,运劲还了一掌,手掌与灵恶掌心相触,立觉对方内力不弱,比之当年大有进境,掌上忙加了一把劲,将灵恶掌力逼回。灵恶只觉右掌一酸,急忙运劲护住,身子向后窜出,阴沉沉的道:“你的功夫可是大进了。”康忠说道:“托福,托福。我的武艺十分低微,不过对付你们这群大奸巨恶,想来也也是足够。”手上运出哈巴术的劲力,与灵恶斗了起来。 谢杰虽然伤重,但想仅凭张雷成、王雪、康忠、周苑四人,多半对付不了五大恶王,只得忍痛起身,与动恶相斗。 王雪知五大恶王之中,以灵恶狂恶武功最高,康忠既与灵恶斗上了,便发掌向狂恶打去,掌到中途,蓦地里只见树林后面一个人影倏地飘过,身形十分迅猛,如同鬼魅一般。王雪心头一凛,暗想:“多半是我看错了,世上怎会有如此轻功,快的教人看不清身法?”当下也不多想,左手使哈巴术,右手令牌运出王家拳的手法,与狂恶斗在一起。 张雷成窜到地恶身旁,与地恶拆解了两招,忽然停步跳开,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叫道:“是敌是友,出来一见!”周苑急忙问道:“是谁来了?”张雷成颤声道:“没瞧清楚,我只看到一个黑影从树林间闪过。”王雪心头一凛,急忙向旁跳开,惊叫道:“我刚刚也看见了,世上竟会有如此轻功!” 灵恶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大限将至了。我们帮主大人来啦!” (本章完) 九十三、恶人帮主 哈巴门众人一听大惊,张雷成康忠谢杰周苑与恶人帮的帮主恶天地会过面,知他不但功夫了得,出手也十分凶残,倘若他在此出现,那此战便无半点胜算,王雪虽从未见过恶天地其人,但狂恶、灵恶的武功已如此高深,恶天地是他们头领,他的功夫可想而知。 五大恶王纷纷停手罢斗,灵恶、动恶、向左边跳开,地恶、闪恶、狂恶快步走到右边树下,将中间一块空地腾出,五人一齐躬身向树后行了一礼,叫道:“帮主!” 只见一个五短身材、面目黢黑的男子铁青着脸,从树后慢慢现出。王雪见此人面目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与在勃子镇会过面的明卡使徒之一的那墨天黑有几分相像,除此之外,再瞧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心想:“你便是恶人帮的帮主恶天地吗,真可谓见面不如闻名。” 周苑张雷成等人见来的果真是恶天地,心头更是大惊,均想:“今日我们要命丧于此了。” 恶天地仍是摆着一副冷峻神色,淡淡的道:“多年前的那场恶战,是我生平未遇的奇耻大辱,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报仇,却没想到今日便能撞见你们,这可真是天意了。”王雪听他嗓音十分尖锐,说不出的难听,言语间又极是傲慢,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头不禁有气,说道:“当初将你打的跪地求饶狼狈不堪抱头鼠窜哭天喊地的那个人是刘岳,可不是我们,你要是想报仇,尽管去找刘岳便是,找我们干嘛?”只盼他能即刻离开此地,天南海北的去寻找刘岳,待自己将这边事情了却,再去相助刘岳不迟。恶天地勃然变色,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蠢丫头!待我找到秘笈练成神功,刘岳我自会去寻他,此刻先料理你们无碍。”忽然眉头一皱,奇道:“你是何人?当年我似乎不曾见过你。”狂恶笑道:“这女孩是近年来才入的哈巴门,她可是我们的大功臣,若不是她,我们也偷听不到地图下落。”王雪被狂恶说道痛处,一时无言可答,小嘴一撅,将脸转向别处不去理他。 地恶说道:“你既是有功之臣,又是一失足才堕落刘岳一伙,我今日也不为难你,你快快走罢!”说着向王雪连使眼色,要她快走。王雪看了地恶一眼,心想:“到此地步你还千方百计的救我。好,大姑娘我承了你的情。”心知此刻已是命悬一线,哪里肯丢下周苑康忠等同门独自逃命?当下说道:“我才不走呢,我还想留下来收拾你们呢!五个小恶人还有一个大恶人,快快来领死罢。”地恶叫道:“你太猖狂啦!”抢上数步,一掌拍向王雪胸口。他向王雪发招,其实意在相救,心想帮主接连受她侮辱,下手怎会容情?他手段残忍,只要一出手,便是十个王雪也得当场送命,若是自己将她打成重伤,或能消了帮主的气,饶了王雪一命。王雪凛然道:“以为我怕你吗?”双拳连连快攻,逼着地恶撤回掌力。周苑一声呼喝,踩到地恶左侧,伸手抓他左肩。地恶左肩绕了半圈,躲过周苑一抓,心想周苑相助王雪,自己不是敌手,只得向后退开。 恶天地仰天一笑,说道:“别人的武功都是越练越强,怎么你周姑娘的武功却是越练越差了?”周苑脸上一红,张雷成谢杰也是低头不语,三人多年不曾习武,招式内功早已生疏,武功确是不进反退。 恶天地冷笑道:“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有两个蠢丫头,我们来做个赌如何?我凭一人之力斗你们五个人合力,我这五个手下绝不掺和,若是我败了,恶人帮从此离开北岭,绝不再踏北岭一步。你们说,如此可好?”康忠与谢杰对望一眼,均想:“便是师兄妹五人合力,也决计敌不过恶天地。”当下不敢答应,皱眉思索计策。王雪令牌虚晃一圈,叫道:“谁不知你恶人帮说出的话从来不作数,你手下的那五个喽啰若是见你吃亏,还不一拥而上的将我剁成肉馅?”狂恶双眉一横,骂道:“你嘴里客气些,谁是喽啰?信不信我们这便一拥而上将你剁了?”恶天地说道:“老实告诉你,笨丫头,你们五个人齐上也不是我对手,我与你们做赌,不过是怕江湖上传言恶人帮以多欺少的欺负后辈。我恶人帮名声虽劣,多少可也要点脸面。”张雷成心想:“狂恶此言确实不虚。瞧眼下情形,你们几个恶棍若是一起来攻,我们立时便得丧命;但倘若只是恶天地一人来攻,我们虽同样不是敌手,但我们五人联手斗你一人,总好过你们六人合伙斗我们五人。我倒不如应了你的赌,赢面还大一些,你若是输了不认账,我们反正也奈何不了。”当下说道:“我们领教你的高招便是。” 恶天地点头微笑,赞道:“张老板快人快语,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好,真好啊……”最后一个“啊”字出口,右臂忽然一扬,两枚鬼头镖向王雪急掷而去。王雪料不到恶天地会忽然出手,一怔之下鬼头镖已飞到眼前,急忙抬起令牌抵,哪知两枚小小的飞镖竟如是根金刚石杵,只感一股大力撞来,虎口登时剧痛,令牌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恶天地冷笑道:“小姑娘内功不弱嘛,我本来还以为这两枚飞镖足能取你小命呢。”王雪面红过耳,心下又惊又怒,她连月来与狂恶灵恶等人交手,不知挡下过多少鬼头镖,虽明知恶天地发暗器的功夫必远胜狂恶,却不想这两枚小小的铁镖在他手中射出,劲力竟然如此之大,便是铁胎弹弓似乎也发不出如此劲力。 周苑纵身跳到恶天地身旁,一招滚刀式扑上,厉声道:“你别太狂!”恶天地右手微扬,一把攥住周苑衣领,将她提起,左臂一挥,夺下她手上令牌。谢杰康忠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齐向恶天地攻去。恶天地随手将周苑掷向康忠,令牌一晃,向谢杰打去。谢杰忙举起令牌相隔。恶天地哈哈一笑,手腕急震,将谢杰手中令牌震落。王雪从旁攻上,挥拳向恶天地面门急攻。恶天地飞出一脚踢开谢杰。双掌齐出,去击王雪双拳。王雪自恃内力过人,不怕力敌,双拳加了把劲,向前猛击。张雷成惊道:“别与他力拼!”话音未落,恶天地忽地撤回掌力,身子飞起,跳到王雪身后。王雪暗道:“不好!”未及转身,右肩已挨了恶天地一掌,身子踉踉跄跄向前窜出数步,终于一跤摔倒。 灵恶哈哈大笑,说道:“你的拳法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恁地狼狈啊?”王雪嘴角一撅,起身指着恶天地叫道:“你卑鄙!”恶天地笑道:“你张师兄说了别让我与你力拼,我听他的便是,又哪里卑鄙了?” 张雷成上前一步,竖起令牌向恶天地后脑刺去。恶天地身不动,手不抬,右腿向后飞起,正中张雷成胸口。张雷成哇的一声栽到地上,未及起身,两枚鬼头镖已划破手腕,手上一酸,不由自主地撒开令牌。 康忠上前一步,右掌立起,闷声向恶天地背心击去,眼见掌心便要拍中恶天地背后大穴。恶天地忽然转过身子,一把攥住康忠手腕,沉着脸说道:“你敢偷袭我!”康忠一惊,急忙运劲去解被他抓住的手腕,这类近身缠斗的功夫原是哈巴术的精要,恶天地虽不懂哈巴术的武功,但他内力精湛,远胜康忠,不论康忠如何运招发力,手腕始终挣脱不出。恶天地冷笑道:“瞧不出你年纪轻轻,内功倒也不弱。”康忠爱武成痴,在入哈巴门之前,曾在街上买过两本武书,跟着书本习过几年内功,昔年哈巴门之中,除掌门、肖远胜、刘岳、王力强之外,便属他与张冠华内功最强。不料此刻康忠一口气运劲冲了几次手腕经脉,仍是甩脱不了恶天地一抓。康忠又惶又怒,左掌挥出,向恶天地右肩打去。恶天地微微一笑,右手伸出,又将康忠左手抓住,说道:“快使那个什么虎龙式来攻我!”康忠双手受制,此际唯一的解法的便是使一招地虎式,但恶天地抢先将招式喊出,这一招地虎式便不敢使用,瞪眼喝道:“我无招可使了,你动手罢!”恶天地道:“好啊!”手上运劲向回疾拽,登时将康忠双手手腕卸脱。 周苑大叫一声,一招猛虎式从恶天地身后袭去。恶天地听声便知周苑方位,当下纵跃而起,转身踢出一腿,正中周苑头顶。周苑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恶天地冷笑道:“你想出招便老实出招,胡乱喊什么?” 此时哈巴门五人中已有四人受伤,不能起身再攻,只余下王雪一人尚可拼斗。王雪快步闪到恶天地身旁,一招叶掌无声无息地在他左肩一拍,学着他的口吻说道:“此言甚是,若是不发出声响,便能偷袭得手。”狂恶灵恶见恶天地竟然中了王雪一掌,无不大为震惊。恶天地不怒反笑,说道:“没想到你不但会使王力强的武功,还会使刘岳的功夫,小丫头果然了得,我小觑你了。看镖!”几枚鬼头镖嗤嗤飞出。王雪知恶天地挥掷暗器的功夫极强,当下不敢伸手硬接,跳到一块大石之旁,躲到石后趋避。恶天地在掷出鬼头镖之时便已算计好了王雪的趋避方位,脚步微动,窜到王雪身旁,陡然间一声呼和,双掌猛地推出。王雪只感一股大力呼啸而来,惊慌之下无暇细想,一招地龙式就地滚到恶天地身后。恶天地料想不到王雪竟会忽出奇招,掌上内力不及收回,正击在那块大石上。只见那大石轰隆轰隆滚出数尺,撞在另一块大石上,只听一声巨响,两块大石各撞成两半。王雪见那块大石又厚又重,长宽均有五六尺左右,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受恶天地掌力一击,竟一下被推出好几尺,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暗想:“倘若我适才没能避过,这一掌还不打的我筋断骨折?” 王雪定了定神,心想:“眼下敌强我弱,我不能力敌,得想个法子与他斗智。”正想找个借口停手罢斗,却见恶天地呆在当地,双眼直勾勾的瞧着适才那块百斤大石所处的方位,身子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好似瞧见了什么要紧之事。王雪见恶天地僵住不动,心想:“莫不是他适才一掌运劲过猛,以致经脉受阻,身子一时动弹不得?我可得趁此良机将他除去。”悄悄走到恶天地身后,举起令牌便要向他头顶挥砸。哪知恶天地忽然转身,环开双臂一把将王雪搂在怀中,大笑道:“好姑娘啊,好姑娘啊……你真是个好姑娘!”王雪大骇,惊叫道:“你这个疯子,快放了我!”四肢没命似地乱打乱蹬,总算从恶天地怀中逃出。 恶天地指着适才被自己一掌击开的那块大石所处的方位,说道:“你快看!”王雪一怔,转头看去,只见山壁后面立着一个小小山洞。原来那山洞被大石挡住,常人原本不易发觉,但王雪误打误撞的将恶天地引到大石之旁,令他击开巨石,那山洞才现了出来。王雪见那洞口甚是狭窄,一次也只能容下一人侧身而入,洞内一片乌黑,瞧不见里面情形,除此之外再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不知恶天地为何一见山洞便如此兴奋,沉着脸问道:“难不成你是从未上过山,从未见过山洞?还是你想告诉我你掌力惊人,能一掌击开巨石?” 恶天地指着洞口之旁的一处石壁,说道:“你们看那!”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瞧,只见那处石壁上被刀斧一类尖锐之物刻出一个半圆半方的奇怪图案,那图案甚是肮秽污浊,少说也是几十年前刻下的。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王雪不知这图案之意,余下之人却同是一惊。闪恶动恶等人纷纷凑过来,狂恶将王雪推向一旁,叫道:“走开些。”王雪退出两步,问道:“这是什么?”恶天地笑道:“这是当年四大名将互相通信的暗号,这山洞必是藏宝之地。若不是你引得我击开巨石,我们便是再找上三天三夜,也寻不到如此隐秘之地。”转头瞧着王雪,又道:“你这小丫头的福气可当真不小啊,既帮着我们寻到地图下落,又助我们寻到藏宝之地,我真不知该奖赏你些什么。这样好啦,你三番两次得罪我们,本该打穿你琵琶骨,罚你终身残废。现下我做一做大好人,直接一掌教你死的痛快些,免得你枉活在世徒受折辱,如此可好?”王雪陡然听他说已找到藏宝之地,心头大震,只想:“我怎么如此倒霉,三番两次帮恶人大忙?”恶天地嘿嘿冷笑数声,又说道:“倘若你不想死,那也可以,快快跪下磕头叫爹,我容你多活几日。也许过两天我高兴了,收你为徒做个小恶女,也好过你被我打成残疾。” 王雪秀眉一横,喝道:“你无耻!”左手一招“毒虎拳”,向恶天地胸口袭去。恶天地右掌一挥,反中王雪胸口。王雪只觉胸口一酸,连呼吸也十分艰难,身体向后一仄,摇摇晃晃便要栽倒。周苑急忙抢上两步,将王雪身子扶住。恶天地身形微动,欺到王雪身前,袖袍急挥,将王雪周苑一起挥倒在地。 灵恶上前一步,说道:“胆敢得罪我们恶人帮,下场只有一死。”举掌便要向王雪头顶劈落。恶天地伸手拦住灵恶,笑道:“待我们进洞寻到秘笈宝藏,再杀他们不迟,我要让他们临死前能亲眼瞧着我练成神功。” 灵恶赞道:“帮主神通广大,洪福齐天。”狂恶笑道:“帮主英明睿智,一出手便击溃强敌、寻到地图,这等威风,真令我等拜服!”动恶闪恶也忙趁机拍恶天地马屁,夸他足智多谋、多福多寿。 王雪只觉浑身酸疼无力,连起身也十分艰难,转头去看见周苑,见周苑、康忠等同门伤的也不比自己为轻,看来今日若能逃得性命已是万幸,想阻止恶人帮得到宝藏秘笈是决计不能了,想到自己又一次失手做了坏人帮凶,心中大感愧疚,低声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张雷成插嘴说道:“这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恶人们气数未尽。” 张雷成右手被恶天地划伤,此刻流血仍是不止,左手从怀中摸出诸般物件,一一扔到地上,只留出一块手帕,包在伤口处。 王雪见张雷成脚边丢落的物件尽是金疮药和寻常的解毒药丸,心中暗自佩服他心思缜密,大战之前不忘备齐疗伤医毒的药具,忽见那装有金疮药的瓶子旁边有一物十分眼熟。那物是个通体漆黑,爆竹一般的饰品,正是去年在勃子山中多次使将过的、李浩步子怡联手制成的流星。王雪大喜,心想:“只要让流星炸开,散的满山烟雾,我们便能趁机逃命了,虽然秘笈被恶人帮得去是一大隐患,但总好过我们此刻白白送命。嘿,张师哥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已将流星带了来,那该早点拿出来使用才是,也免得我们挨恶天地的揍。” 恶天地已将王雪张雷成等人重伤,知他们一时不足为患,当下也不去理会他们,站到一边与灵恶动恶大谈练成神功之后该如何一统江湖。王雪心想:“你不来理我,那我正好趁机发射流星。”起身走到张雷成身旁,低声道:“张师兄,你可知你脚边的是何物吗?”张雷成一怔,说道:“小孩子玩的爆竹嘛。这是那年来北岭之前,李浩给我的,当时我走得急,也不知他为何要给我爆竹,那时候离除夕还有好几个月呢。”王雪心想:“原来你早不将流星拿出使用,是不知它的用处。也是,那年李浩步子怡他们还没来到勃子镇,他们那时可也没想过流星还可以当作烟雾阵之用。也亏得张师哥你这么多年还将它随身携带,不然今日我们可就惨了。” 张雷成见王雪神色似笑非笑,知她有了脱身之策,悄声道:“有什么主意赶紧说出来,大伙参详参详。”王雪微微一笑,拾起地上流星,低声对康忠周苑等人说道:“我给你们变个戏法,稍后待爆竹一响,你们便快快逃下山。”康忠奇道:“如此胡乱逃窜,我们还不被他们的暗器打成刺猬?”王雪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心道:“待流星炸开,到处都是浓烟,恶天地连瞧我们一眼都难,又如何能发掷暗器?”她少年人心性,喜好玩笑,当此危急之时也卖关子不将流星之事说破,只淡淡的道:“你们瞧好罢。”从谢杰那里要来两颗火石,将流星点燃,对向恶天地,得意道:“瞧我大显神通啦!” (本章完) 九十四、手足情仇 流星上的细小芯子眼见便要燃烧殆尽,恶天地忽然转头,厉声骂道:“臭丫头想要偷袭你爷爷吗?”一下子窜到王雪身旁,双掌齐出,将王雪谢杰一齐打倒。周苑叫道:“今日跟你拼……”话未说完,小腹已被恶天地踢中,只感胃脏剧痛,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 恶天地反手一掌向张雷成拍去,掌到中途,忽听啪的一声巨响,心头一颤,撤掌跳开,只见头顶上空爆出一团红烟,久久不散。原来王雪受了恶天地一掌,手中的流星便失了准头,流星没能射中恶天地,却射向了天空。王雪一声轻呼,心中连叫可惜,暗道:“这流星无论射向何处,都好过射在天上,看来姑娘我最近真的是时运不齐,我们逃不出恶天地手心,今日要命丧此地了。”张雷成想不到自己多年来随身携带的爆竹原来竟有如此威力,不禁吃了一惊。恶天地趁张雷成分神之际,左掌猛地击出,正中他肩头。张雷成一声轻哼,倒在地上。 灵恶抬头瞧了瞧天上的烟雾,见那团红烟仿佛一朵红云,过了许久仍不消散,赞道:“好厉害的暗器,若是在这乱石林里头炸开,那可不大妙啊!”忽然想到一事,转头对王雪说道:“原来如此,你想让这厉害暗器在地面炸开,然后趁着烟雾弥漫之际脱身,是不是?哼,你想的倒挺美,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放不过你,除非你能像那团烟雾一样升到天上。咦,是了,你们几人很快便要升天了,哈哈。” 恶天地瞧着张雷成等人,想到昔年许多往事,脸色微变,嘴角肌肉抽动着,低声道:“我要杀了你们!”左掌抬起,便要向王雪胸口击去。康忠大喝道:“你先杀我好啦!”纵身向恶天地扑去。恶天地跳出半步,避过康忠一扑,左掌迅速在康忠头顶一拍。康忠脑袋歪向一侧,倒在地上,身子僵住不动。王雪又惊又怒,声嘶力竭的咆哮道:“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师哥!”恶天地说道:“他只是昏厥过去了,还没死呢!再说了,你们五人谁也活不过今日,早死半刻与晚死半刻能有多大分别,你又何须动怒?” 地恶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帮主,这女孩是一失足才堕了刘岳一伙,她又于我们有功,您能否高抬贵手,饶过她一次?”恶天地一怔,随口道:“你开什么玩笑?”举掌便要将王雪击毙。地恶右臂伸出,右手抵在恶天地掌上,说道:“帮主,放过她罢。余下四人随便你杀。”地恶平日一向心狠手毒,此刻竟忽发善心为王雪说情,动恶、闪恶等人均大感诧异,虽明知是王雪像极他的爱女,因而激起了他慈父之心,但王雪终归不是他亲生之女,又何须如此痴情?恶天地更是惊得膛目结舌,想不到地恶向来对自己惟命是从,此刻竟敢阻止自己杀人,更何况自己要杀的还是昔日的仇人,当下奇道:“你想帮着哈巴门,来与我为敌吗?”地恶面无神色的道:“不敢,不敢。”恶天地说道:“你既然不敢,那你亲自出手杀她。”说着退出几步,让出一点空地。 地恶不自禁的瞧了一眼王雪,满脸不忍之色。王雪恨极恶人帮,不愿承他的情,同时也怕他为了回护自己而将恶天地惹怒,到时陪着自己一块送命,当下愤然道:“你要杀便杀,难道我怕你吗?” 张雷成、周苑、谢杰坐在王雪不远处,三人虽伤的不重,一时却也无力起身助她,三人均知今日难逃一死,见王雪命在顷刻,也不如何惶急,心想黄泉路上,大伙不过是脚前脚后罢了。 地恶慢吞吞地从怀里摸出一枚鬼头镖,对准王雪心脏,手腕来来回回抖个不停,鬼头镖却始终不曾掷出。狂恶最是性急,走过来大叫道:“她与你家闺女长得再像,毕竟不是同一人,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杀的人难道还少吗,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恶天地说道:“哈巴门当初是怎样欺辱我们的,你忘得一干二净吗?就连你的亲生女儿可也因为刘岳而送了性命。你此刻将这几人杀了,正是为你女儿报仇。”地恶想到女儿,脸色一变,眼神里透出杀机。王雪自知无幸,心下反而镇定,闭上双目,只待地恶出手。 便在此时,山下忽然啪的一响,似是有爆竹炸开之声。动恶抬手向远处天空一指,惊叫道:“你们快瞧!”众人心头一凛,顺着动恶手指方向瞧去,只见一颗明晃晃的火星直射半空。 王雪喜道:“是本门的流星,是刘师兄,刘师兄在附近!”康忠惊道:“你说谁?谁在附近?”狂恶对康忠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你也信?天下哪有如此凑巧之事,我们此刻要杀你,而刘岳刚好便在左近。哼,他要是有胆上山,我教他和你们一样身首异处。”王雪说道:“刘师兄喜爱红色,从来只使红色的流星。你若不信来人是我刘师兄,不妨等一等看。”她知来人必是刘岳,只盼刘岳能在地恶下杀手前赶来相助。 恶天地喝道:“地恶,快快杀了他们。”地恶迟疑道:“这……这……”恶天地喝道:“不管来人是不是那姓刘的,我们都得再此人赶来之前将这几人除去,免得令生旁枝!”地恶满脸通红,看着王雪,却不肯下手。王雪心知活命有了指望,已不敢似先前那样大喊大叫,一颗心碰碰乱跳。恶天地见地恶迟迟不出手,心头大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鬼头镖,叫道:“我晚点再来与你算账!”镖头转向王雪,便要了结她性命。地恶脸色一扬,右手忽地抬起,一把攥住恶天地手腕。恶天地惊道:“你要干嘛?”狂恶喝道:“地恶你疯了吗,快放手!”地恶说道:“帮主,我老实跟您说,这女孩我确是挺喜欢她,不管她是我女儿也好,是刘岳师妹也罢,总之我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了。” 恶天地双眼一瞪,喝道:“那你也去死!”左掌向地恶胸口袭去。地恶见这一掌劲力刚猛,挡无可挡,但若向旁让开,帮主势需趁机击杀王雪,当下一声呼喝,左掌翻起还了一招,砰的一声双掌相交,被恶天地恶天地震得倒退了几步,一张脸全呈惨白。恶天地叫道:“你既然以下犯上,也别想活了!大伙一起出手,将他们全都杀光。”五大恶王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但五人平日分居不同之地,一年中难得见一次面,相互间并无多少交情,闪恶、动恶虽与地恶相交不深,但终究老不下脸来与他反目,但帮主之命又不得不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灵恶却极为圆滑,他知地恶已是铁了心要相助王雪,心想:“他既已得罪了帮主,那恶人帮便容不下他,我需得立时出手,好教帮主觉得我忠心不二。”跳到地恶面前,运开恶掌功夫向他袭去。狂恶与灵恶是一般想法,见灵恶出手,忙闪到地恶背后,与灵恶前后夹攻。地恶与恶天地对掌,已然受了内伤,此刻又受两个高手围攻,更是险象环生,片刻间肩上腹上接连中掌,眼见是支撑不住了。 王雪实在不忍,大叫道:“你们先杀我好啦!”恶天地冷笑道:“你这丫头总是恁地心急,罢罢罢,那就先杀你,反正也是一样。”鬼头镖对准王雪心脏便要射出,忽听身后一声咆哮:“姓恶的,你住手!”恶天地心头一凛,只觉这声音好熟,回头叫道:“这回又是谁来坏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素衣青年从树后快步走来,正是刘岳到了。狂恶灵恶见刘岳到来,纷纷停手,向旁跳开。地恶见强敌退开,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张雷成谢杰见来的果真是刘岳,心头大喜,齐道:“师兄你来啦!”刘岳微微一笑,说道:“我来了。”张、谢二人想到昔年学艺之情,师兄弟详谈甚欢,励志要苦练武功日后除暴安良,现下自己却早已弃武归隐,功力大不如前,二人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与刘岳相对。周苑却激动不已,双眼含泪,颤声道:“师兄,是你吗?”刘岳微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周苑哭道:“你没忘了我罢?”刘岳笑道:“我怎么可能将我的小师妹忘了?哈哈,你真是个笨丫头。” 恶天地沉着脸说道:“刘岳,你只怕也不会轻易忘了我罢?”刘岳收起笑容换上怒容,说道:“我真是失策,早知你们如此不识好歹,上一次我真不该放过你们,几年来也不知你们又残害了多少人。今日若非我正巧来此看望故人,我这几个师弟师妹,只怕见不到明早的日头了。”恶天地奇道:“你来此看望故人?谁是你故人?”刘岳说道:“我是来探望郝柔的。哪知我一进镇,便听说郝柔和她的邻居们全被杀了。我查验她尸身伤口,知是被鬼头镖所害,于是赶紧寻找雷成和小杰,却谁也寻不到。正在我不知该怎么办之时,忽然见到了射入空中的流星,这才匆匆赶了来,总算没有来晚。说,郝柔是被你们谁杀的?”恶天地正要说“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们谁杀的还不是一样?”话到嘴边,忽然心想:“刘岳功力不再我之下,我未必敌得过他,可别随意将祸事往自己身上揽。”刘岳见恶天地不答,喝道:“怎么了?杀了人不敢承认吗?”恶天地笑道:“不过是杀了个人,有什么敢不敢承认的?杀害郝柔之人就在你右首边不远处跪着呢,你快找他寻仇罢。” 刘岳怒目转头看向右边,见地恶蹲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瞧着自己,他嘴角流血,眉宇间隐含黑气,显是受了极重内伤,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也活不了多久,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怒气消了大半。地恶恨恨地道:“刘岳,你来的正好,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女儿报仇。”他当年因与刘岳等人相斗,以致误了相救爱女的时日,但此事刘岳却不知情。刘岳见他受伤极重,不愿与他理论,说道:“你先养好了伤再说罢。”地恶脸现痛苦神色,说道:“我心脉受了冲击,是不可能活命了,我临死前若是能先将你毙了,那我死也能瞑目了。”刘岳双眼一瞪,心想:“既然如此,那你还是死不瞑目好了。” 刘岳将脸转向恶天地,说道:“我上次手软,容你多活了几年,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了。”恶天地嘴角抽动着,说道:“大言不惭,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我……”手中那枚鬼头镖忽地飞出,向刘岳胸口袭去。刘岳知恶人帮最喜话说到中途之时忽施偷袭,早在暗暗防备,见鬼头镖掷来,当即转身向旁避开。恶天地在挥掷暗器时便伏有厉害后招,见刘岳转身,猛地欺到他身前,右掌伸出,击他左臂。刘岳左臂虚晃半圈,将恶天地半条胳膊裹在腋下。昔年井王府之中,刘岳便是使以此招打脱恶天地右臂,此刻故技重施,竟然再次奏效。恶天地那年右臂折断,直养了大半年方始康复,这是他一生从未有过之大败,此刻一见此招,当真如同惊弓之鸟,右臂拼了命的向后挣扎。总算他内力不弱,硬将右臂挣脱,生怕刘岳趁势追击,连着向旁跃出十余尺,这才稍稍放心。 刘岳见恶天地退开,两三步奔到王雪身前,掌上运出内力,在她肩上推拿。刘岳内功何等深厚,片刻间已化去王雪身上淤血。王雪身上痛楚登时消除大半,身子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对刘岳更增添了几分仰赖之感,情不自禁地扑在刘岳怀中,轻轻叫道:“师兄。”刘岳伸手拂了拂王雪的长发,赞道:“好孩子。”张雷成笑道:“莫说是她了,便是我一个大男人,此刻也好想痛痛快快地抱抱你。”刘岳哈哈大笑,说道:“你可算了罢,我宁可被恶天地打上几掌,也不想被你抱。”说着轻轻挣脱王雪,快步奔到张雷成、谢杰身旁,双掌分别抵在他二人胸口,为他二人推拿经脉。 恶天地有心要将刘岳等一干人除去,怎容他为同门疗伤?大喝道:“去死罢!”双掌猛向刘岳袭去。王雪喝道:“你想暗算我师兄吗?先过我这关再说!”双拳打出,将恶天地掌力劫下。恶天地怒极,咆哮道:“好,我看看你这一关有多难闯!”双掌又向王雪胸口推去。王雪知他这一掌内力极强,凭着自己此时的功力,万难抵挡这一击,但若是向旁让开,这一掌便要击在刘岳和张谢二人身上,横下心来,只想:“我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让你伤我师兄!”双拳陡然打出,向恶天地胸口猛击,于恶天地攻来的一掌却只是不理。恶天地吃了一惊,万料不到这小女孩竟然如此鲁莽,宁可性命不要,也要将自己击伤,虽然自己内力远胜王雪,这一掌足能将她重伤,但自身胸口受她拳力震荡,即便伤的不重,也难以再与刘岳交手,惊急之下急忙变招,左掌向旁一挥,荡开王雪双拳,右掌在她左肩一拍,随即跳开。他这一掌虽然凶狠,但力道已大打折扣,王雪左肩虽然剧痛,却也经受得起,她不愿在强敌面前露出痛楚神色,强装出笑容,问道:“你便只有这么一点点内力吗?” 灵恶喝道:“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天下谁人不知我们帮主内力之强,贯古绝今!”狂恶续道:“正是,恶帮主神功盖世,恶帮主法力无边。”恶天地回头骂道:“你们两个二百五少在这里拍我马屁,快来助我杀死他们!哼,我若是不下令,你们几个傻子多半会站在那里看上一天也不会过来帮忙。” 刘岳此时已将张谢二人经脉打通,二人分站王雪左右边,只等动恶闪恶等人上前一战。刘岳又奔到康忠身旁,为他续接手腕断骨。康忠悠悠转醒,见刘岳站在自己身边,正为自己接骨,心头大奇,怔怔的道:“你是刘师兄?你还活着?”刘岳沉着脸反问道:“听你语气似乎很失望嘛?”康忠忙道:“不不不,我一点不失望,我这是高兴。”说罢呵呵傻笑。 刘岳接好康忠手腕断骨,转身说道:“出手罢,恶天地!瞧瞧我哈巴门这一次能不能赢你。” 恶天地心想上次相斗之时,自己和五大恶王敌不过刘岳等人,这一次张雷成康忠等人虽然有伤,但却多了一个精通拳术的师妹相助,反观自己这边,地恶已是奄奄一息,即便他相助自己,只怕也是无用,算来自己这边赢面不大,但若不战而逃,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况秘笈宝藏就在洞内,眼见便能到手,岂能弃而不取?左右好生为难。 刘岳见恶天地面露迟疑之色,当下也不急于出手,站到周苑身旁,静待恶天地答复。 王雪知刘岳心慈手软,临敌之时向来不首先发招,心想:“恶天地若是说上两三句软话,以刘师兄个性,多半会饶过他们,但郝柔的仇我不能不报,她虽是地恶所杀,但其实是恶人帮谁杀的都一样。”拾起掉落在地的一枚令牌,交在刘岳手中,说道:“师兄,这些人伤天害理,丝毫不存良善之心,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们,不然他们只会继续害人。”刘岳心想:“王雪此言有理。”令牌竖起,一招“拨云见日”向恶天地袭去。 恶天地一声怒喝,两枚鬼头镖嗤嗤射出。刘岳一招未曾用老,令牌向回一转,挡下鬼头镖,左掌顺数探出,去抓恶天地手腕。恶天地右掌斜劈,荡开刘岳一抓,身子忽地跃起,抬腿踢向刘岳胸口。刘岳令牌护身,向后跳开。 闪恶趁机窜到刘岳身后,双掌猛向他背后袭去。王雪周苑齐声惊道:“师兄小心!”二人话音未落,只见刘岳猛一转身,令牌挥出,在闪恶左右脸上啪啪啪啪连着掴了四下。这四下当真快似闪电,闪恶只见面前牌影一闪,未及挡架,两边脸便红肿了起来,正想运劲再攻,刘岳却早已窜到恶天地身旁,与恶天地斗在一起。 (本章完) 九十五、生死茫茫 康忠大叫道:“闪恶,我来陪你玩玩!”他得刘岳助阵,精神大振,猛地窜到闪恶身旁,双手向他手腕急抓。闪恶身体微侧,避开康忠一抓,正要挥掌反攻,周苑已从旁攻到。闪恶吃了一惊,暗想:“他们两人打我一个,我万不是敌手。”当下展开轻功与康周二人来回游斗,招式只守不攻。 张雷成笑眯眯的走到狂恶身前,笑道:“狂恶大人,上次米铺之中,你们逃得太快,咱们未能分出胜负,你有没有兴趣再来与我比试一回?”狂恶怒道:“你少在此说风凉话,早知你们今日猖獗,那日在米铺便应将你们全都杀了!”一招“恶掌起舞”,轻飘飘地向张雷成头顶袭去。张雷成见这一掌看似绵软,其实内劲极强,又暗伏不少厉害后招,当下不敢怠慢,左掌护身,右手去拆解他掌招。 王雪本来站在一旁观战,心想我是去与狂恶较量,还是去收拾灵恶,此刻见张雷成与狂恶斗上了,那便没得挑选,只能与灵恶相斗,刚一转身,忽见两枚鬼头镖迎面而来,直插自己双目。原来灵恶见哈巴门这边只王雪一人没有敌手,知她必要向自己发难,于是抢先出手,发鬼头镖偷袭。王雪这一惊非小,忙向后下腰反身,避开鬼头镖,暗道:“好险,我王雪差一点就要双目失明,下半辈子要托旁人照料伺候了。”忽然心想:“我若是没了双目,谁会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呀!我妈妈倒是一百个愿意,但她比我年长许多,总有年老力衰的一天,届时非但不能照顾我,还需要被我照顾。刘师兄、李浩、步子怡倒也愿意一辈子保护我,可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哪好意思一辈子赖上人家?”她想着心事只是瞬息之际,灵恶却已趁机纵跃而来,右掌探出,向她头顶天灵盖拍来。王雪猛地惊觉,暗叫一声不妙,左拳慌忙抬起,迎着灵恶掌力直上,抵住灵恶掌心,右腿飞出,踢他小腹。灵恶连着向后跳出两步,似笑非笑的道:“蠢丫头,你适才在想什么?”王雪险些又败了一招,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我不能在胡思乱想了,没了双目算得了什么大事?我哥哥王力强、郝柔、陶永梅,年纪轻轻的便没了性命,那才是惋惜之事。这世上比我可怜之人有的是,我又何必如此自怜自爱?”当下说道:“我在想我是使哈巴术将你料理了好呢,还是使拳术慢慢折辱你更好?” 灵恶双眉一竖,正要开口叫骂,忽然转念一想:“这丫头个性强悍,又好胜之极,她的拳术得自家传,自是比哈巴术更精,我过去数次与她交手,她使得也都是拳术,我何不激她一激,要她使她不擅长的功夫来与我相斗?”当下装出一副天真神色,答道:“你使哈巴术罢,我最爱被哈巴术折辱了。”王雪一怔,心道:“你想骗我使我不擅长的哈巴术,我偏不上你当。”大叫道:“好,哈巴术来啦!第一招,滚刀式!”弯腰俯身,身子贴地向前一滚。灵恶见攻来的果然是滚刀式,知这一招意在攻自己下盘,不论对手内力多强,只要自己抬腿向后退让半步,便决计无碍。哪知他右腿刚一抬起,忽见王雪身子转了半圈,腰身一挺,站到自己左侧,右拳迎面打向自己左耳根处。灵恶大惊,饶是他见机极快,一时却也不及拆解,耳根处被王雪拳锋拂中,眼前一黑,俯身跌倒。王雪哈哈大笑,问道:“怎样,大姑娘我的滚刀式厉害罢?”灵恶怒道:“让你也尝尝我的滚刀式!”蹲下身子,向王雪翻滚而去,右掌对准王雪左膝处拍去。他不会滚刀式,这一招只是俯身发掌攻对方下盘而已。王雪左腿抬起,向灵恶胸口踢去。灵恶左臂在王雪鞋底一拍,身子忽地立起,又发掌攻她周身要穴。王雪占了一招便宜,心下更自沉着,招式采取守式,与灵恶拆解。 恶天地与刘岳兀自苦斗,二人都是武林的顶尖高手,百余招内难分上下。恶天地发掌向刘岳胸口一连数次奇袭,均被刘岳以巧招逼回,心头不由得暗自焦急;百忙之中转头查看周遭情形,见灵恶、狂恶与王雪张雷成相斗甚紧,一时间分不出个高下,动恶欺谢杰重伤未愈,双掌连连猛力挥击,已渐渐抢到先机,但总得再过个几十招才能分出高下,闪恶受康忠、周苑合围,落败之势已十分了然,只见闪恶浑身大汗,步伐越见凌乱,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看来自己这边久战必败,心中更加焦急。刘岳也早在留意同门情形,见若照此相斗下去,今日必能将恶人帮除掉,心中有了个大概,出手更是沉稳。 恶天地与刘岳又拆了两招,心想:“如此斗将下去,我们势需落败。”猛然间一声怒喝,招式急变,双掌运出全力,分向刘岳眉心和额头拍去。刘岳见恶天地双掌齐攻,招式上全然不守,心头一凛,暗道:“我的时机来啦!”左掌翻上,黏住恶天地右臂,右掌疾向他左肩拍去。哈巴术原本擅长借力打力,来敌招式越猛,便越容易借力,刘岳更是此中好手,招式使得恰到好处,眼见这一掌便要将恶天地左肩击碎,却见恶天地忽地转身,展开轻功迈着大步向旁跃出十余尺。刘岳这一惊非小,他发掌之时便将恶天地的诸般后招算计明白,倘若恶天地运劲挣扎乱撞,便使绵手拆解,倘若他向两侧趋避,便使猛虎式追击,不论恶天地有如何手段,都教他中招受伤,却不想恶天地竟会以这转身而逃之式应对。要知高手比武差不得分毫,平时用熟的招式到了生死搏斗时也未必便有胆量使出,何况是如此大胆地的背对敌手。刘岳见恶天地大着胆子将整条后背露在自己掌下,心中也当真佩服他的勇气,赞道:“恶天地,有你的!” 恶天地使如此怪招本是无可奈何之举,刘岳虽是称赞他,在他听来却是酸溜溜的讽刺之言,沉着脸哼了一声,一招“地动山摇”向康忠左肋袭去。刘岳脸色大变,心想:“不好,他见势不妙,不再与我游斗,要向我师弟师妹下手了!”大叫道:“恶天地,你有本事便冲我来!”展开最上乘轻功,不顾一切地在恶天地背后疾追。恶天地猛然停步转身,狞笑道:“你上当啦!”左手一招“不恶而言”,右手一招“凶神恶煞”向刘岳猛地袭去。刘岳知这两招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威力小、变化少,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招式,不足为惧,但恶天地忽然转身向自己发招,心头也不禁打了个突,恶天地诡计多端,刘岳对他倒也忌惮三分,只怕他伏有什么歹毒计谋暗算自己,当下双掌护身,向旁让开。岂知恶天地此举原本便是要刘岳退让,倘若刘岳不退反进,他还当真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与刘岳鏖战,但眼下情势已迫在眉睫,只能冒一冒奇险与刘岳斗心计。 若论胆识心智,刘岳原本不再恶天地之下,但若考较阴谋诡计,恶天地却胜于刘岳十倍。恶天地见刘岳果然向旁跳开,心头大喜,手掌转变方向,向王雪袭去。原来他忽施巧招避开刘岳偷袭康忠,并非当真想要偷袭康忠,却是想将刘岳引至康忠身旁,再忽然转身出手偷袭王雪。恶天地计谋已定,先甩脱刘岳追击,再随意重伤他手下一人,届时六大强敌去了其一,自己这边即便不胜,却也不至落败。 王雪正全力与灵恶拼斗,忽听背后风声有异,心头不禁一奇,但被灵恶掌力逼得紧了,却也无暇转身查看,心想:“不管来人是谁,我才不理你呢!”只听刘岳大叫道:“王雪小心!”这才心头一震,立知不妙。饶是她临敌经验甚丰,但毕竟年幼,经不起变故,虽听刘岳叫喊小心,却不知该小心什么,但见面前掌影飘动,灵恶兀自猛攻,心头登时惶急,明知此际若是向左趋避势需要挨灵恶几掌,却也硬着头皮向左疾趋,只怕若不向左趋避情势更劣,却不知如此一来最是不该,灵恶这狠力一掌固然趋避不了,恶天地从后而攻的一招更加难以抵挡。恶天地与灵恶二人掌力同时攻上,一个击在王雪胸前,一个击在王雪背心。王雪胸口一酸,气息登时闭住,双腿颤抖地向后挪了几步,正巧倚在一块大石上,才没摔在地上。 恶天地见狡计得逞,心头大快,喝道:“臭丫头去死罢!”双掌向王雪头顶推出。王雪此刻胸口沉痛呼吸艰难,双眼晕乎乎的直冒金星,连动一动小指也十分不易,又如何能出招抵抗?刘岳见王雪一张小脸全呈惨白,心头大急,咆哮道:“恶天地,我杀了你!”一招“剑甲掌”向恶天地背后心脏位置袭去。恶天地此际若是硬要发掌将王雪击毙,便不能再转身抵御刘岳,他知刘岳惊怒之际出手必十分有力,只怕这一掌下来将自己打得死多活少,心念急转:“我的性命比臭丫头的小命值钱的多,犯不上一命抵一命!”急忙撤回掌力跳开。 灵恶大叫道:“姓刘的,我跟你拼了!”双掌猛向刘岳胸前心脏处袭去。刘岳沉着脸说道:“来罢,我怕你啊?”侧身避过灵恶掌锋,左手一把攥住灵恶右手手腕,他惊怒之际出手好不容情,这一抓又稳又狠。灵恶吃了一惊,右手转了半圈,向回急缩,哪知刘岳手掌仍是牢牢黏在自己手腕处,连半寸也没甩脱。灵恶心头一急,喝道:“你撒手!”刘岳一怔,说道:“你再叫大一点声,我便撒开了。”灵恶老脸一红,心道:“是我惊慌失措了,你难得占一招便宜,岂会轻易撒开?”左掌斜劈,向刘岳右脸太阳穴削去。刘岳左掌一甩,将灵恶右臂甩向左边,将他自己右臂当作兵刃挡下他自己左掌,右掌忽地伸出,在灵恶肩上一推。灵恶左肩登时剧痛,连带着整个胸口手臂也跟着生疼,大叫一声,便要向后退去。刘岳岂容对手脱逃,抢上一步,一把攥住他左手,将他手肘骨骼拧脱。灵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他屡经大敌,越是艰险心头越自沉着,右手当即从怀中摸出三枚鬼头镖,向刘岳急掷。刘岳袖袍向前一挥,将三枚鬼头镖荡回,厉声道:“作死吗?” 灵恶与刘岳相隔不过三尺,忽然挥掷暗器,满拟能将刘岳逼退,却哪里想到刘岳随手一挥,便将鬼头镖尽数打回,这一下当真惊到极处,啊的一声大叫,起身便逃。本来他若是伏地不理,鬼头镖最多射在他右肩,偏他忽然站起,三枚鬼头镖全都钉在他胸口上,其中一枚正巧射入他心脏。灵恶急忙抬手护住心脏,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觉胸口痛的厉害,重又倒回在地。心脏是人身最关键之处,受不起丝毫内伤。灵恶心脏中了一镖,自知命不久矣,开口便要骂刘岳无耻,口唇一动,却说不出半句话。刘岳想不到这三枚鬼头镖竟然能要了灵恶小命,心中也是大惊,只见灵恶双手紧紧捂住心脏,身子蜷缩起来,僵直不动了。 恶天地趁着刘岳与灵恶相斗,一下跳回到王雪身前,恶狠狠的道:“你这小丫头当真是福大命大,今日三番两次在我掌下逃走。可惜你的福气已经使尽了,这一次若再打不死你,我管你叫妈!”王雪这一年来虽率经生死,今日更是在生死间数次徘徊,但便是再不怕死之人,到了命悬一线之时,心中也不由得紧张,一颗心突突直跳,胸口也随着嗡嗡直疼,心道:“我又要死了吗?我又要死了吗?”只见恶天地左掌搭在右掌之上,慢慢向自己头顶推出,仍是那一招“地动山摇”,惨然一笑,暗想:“当初我偷偷嘲笑周小童,除了一招最为基本的‘地动山摇’外便不会其他招式,想不到我今日竟然要死在这一招上,唉,也真是造化弄人。” 恶天地这一招力道最强,去势却慢,眼见便要击中王雪头顶,忽听身旁一声怒喝,一人飞身挡在王雪面前。王雪知又出了变故,心头一震,暗暗喜道:“嘿嘿,我又活了,我又活了!”却见面前那人一声哀叫倒在地上,原来竟是地恶。恶天一掌误击旁人,不禁大感烦躁,傻愣愣的看着王雪,喃喃的道:“你真是我的克星,你真是我的克星。”王雪想不到地恶重伤难愈之时竟然仍能跳到自己身前代接恶天地一掌,更加想不到地恶竟会舍命相救自己,心中登时五味杂陈,加之胸前伤痛难以忍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恶面前。 地恶嘶哑着嗓子,啊哈啊哈的笑了数声,瞧着王雪,温言道:“闺女儿不必,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罢。”王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板起脸来,红着双眼哭道:“都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地恶苦笑道:“我伤的太重,本来也,活不过今日,临死前能救你一,命,那可,太,太好啦。”接连叹了两口气,又道:“我曾想象过无数种死法,却不曾想到自己会死在这荒山野地,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唉……”王雪忙道:“谁说没有亲人了?你不是一直将我当作女儿吗,我便是你的亲人啊!还有,还有,你的亲外孙子也在呢!”说着伸出左手,向恶天地指了指。恶天地嘴角抽动着,叫道:“小克星,谁是外孙子?”王雪对地恶说道:“他适才夸下海口,倘若一掌打我不死,便管我叫妈,那不是外孙子吗?”恶天地喝道:“谁说我一掌打不死你?不信你站过来试试!”地恶微笑道:“我心肠刚硬办事糊涂,给这个恶人当了一辈子干儿子,又为他做了不少恶事,今日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临死前能让这恶人做一做我的大外孙子,那可太好了。”恶天地急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外孙子,你们俩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王雪在听恶天地说话,却偏装作听不见,不接他话茬,对地恶说道:“女儿早晚报了你的大仇,你不必为此烦心。” 恶天地再也忍耐不住,咆哮道:“是吗,你最好现在便过来报仇!”双掌齐出,分向王雪与地恶袭去。刘岳两大步跃到王雪身前,抵住恶天地双掌,说道:“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别欺负小女孩。” 恶天地撤掌跳回,见地恶反叛、灵恶已去,若再斗将下去,自己性命也要赔在这里,但秘笈便在眼前,实不舍就此离去,心下好生为难。狂恶两掌将张雷成逼退,奔到恶天地身后,叫道:“帮主,咱们快走罢,暂且放过他们一次,下一次再回来算账!”张雷成说道:“你以为你们今日还逃得了吗?”见狂恶站在恶天地身旁,心中着实畏惧恶天地,便不敢上前再攻。 刘岳说道:“恶天地,你堂堂一个大男人,习武不为既不为锄强扶弱也不为强身健体,却偏偏要烧杀抢夺;你武功已如此高强,世上罕有敌手,却偏要来北岭抢劫宝藏秘笈。酿成今日之祸那是早晚之事,你们已经战败,你说一句罢。”恶天地面色阴沉不定,冷冷的道:“倘若习武不是为了杀人抢劫,那习武还有什么乐趣?你口口声声说我武功高强,可世上又有哪个习武之人会嫌弃自己武功太高?天下习武之人还不都是一样?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也恨不得自己武功再精强十分。”动恶闪恶这时已停手罢斗,走到狂恶身旁,康忠谢杰周苑纷纷走来,将恶天地等人围住。康忠说道:“你胡说八道,我也是习武之人,我就从没觉得我功夫差。”闪恶冷笑道:“原来你心存如此想法,也怪不得你功夫不高。”康忠脸色一变,喝道:“来来来,我们再来斗一个回合,让你看看我功夫如何!”闪恶说道:“莫说只斗一个回合,便是十个回合,你也不是我对手!”但他自知大势已去,哪里还肯轻易涉险,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过脸来,不理康忠。 (本章完) 九十六、宝藏秘笈 刘岳说道:“若是按你所言,武功除了伤天害理之外,难道便没有其他用处了吗?若是如此,天下还哪还会有什么武功高强的仁人侠士,还不尽是些大奸大盗?”恶天地说道:“我自幼习武,便只知武功是杀人越货谋财害命之用,可还不曾听说其他用处,你倒是来说说看,武功还有何妙用?”刘岳说道:“体弱多病者可以强身健体、路见不平者可以拔刀相助、受人欺凌者可以迎头反击,武功只有在这时才有它真正的威力,这股威力的根本便是人心中的一身正气,一个人只要胸怀坦荡刚正不阿,即便没有武功,他依然侠之大者,又何须多伤人命、盗人钱财秘笈?” 刘岳这这一番话说的慷慨凛然,不但令恶天地、狂恶等人无言可对,王雪听来,心头也是一震,暗想:“过去我总想着能武功高些,可以做大英雄、做大侠士,却忘却只要我正直自洁、为友为邻,那便同样是英雄侠士。咦?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早已成为侠士了吗?”不由得暗自欢喜。 地恶有气无力的说道:“姓刘的,你,你少假装仁义,你算,什么,什么英雄,侠士,你杀害的,的人,只怕要比,我,恶人,帮,还多,多几个呢。”周苑秀眉一扬,骂道:“你一个半死不活之人,偏偏如此胡说八道,难道就不怕死后下地狱被鬼差拔舌头吗?”一步窜到地恶身旁,便要出手教训他。王雪闪身拦住周苑,轻声道:“师姐,算啦!” 刘岳见地恶面无血色,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废了好大劲才说出口,知他性命至多不过一两个时辰,心中也感谢他舍命相救王雪,当下也与他计较,斥道:“周苑,你说话小心些。”周苑向后倒退两步,低声应了一声:“是。” 恶天地叫道:“你说的倒挺容易,天下之人谁不想逍遥自在,谁不想唯我独尊?你不许我作恶,我偏要为祸人间!”说着向狂恶使个眼色。狂恶右袖一扬,两枚鬼头镖向刘岳胸前袭去。刘岳右袖挥出,荡开鬼头镖,喝道:“你找死!”纵身跳到恶天地身旁,左手伸出,向他肩头抓去。恶天地侧身让过刘岳一抓,反向康忠袭去。刘岳惊道:“干嘛,欺负后辈吗?”急向恶天地追去。狂恶跃到刘岳面前,叫道:“让我看看你有多能打!”双掌齐向刘岳双肩推去。刘岳一声呼喝,也将双掌推出,四掌相撞,登时将狂恶震倒。他知恶天地了得,怕他一出手便将康忠击毙,心中惊急,下手再不容情,这一掌只将狂恶打的胸中热血翻涌。 恶天地已趁机欺到康忠身前,一掌向康忠打去。张雷成知康忠仅凭一人之力决计不是恶天地敌手,忙守在他身旁,只待恶天地掌力袭来时与他一齐对敌,却见恶天地掌到中途忽然收回,大笑数声,纵跃到一块大石上,回头大叫道:“刘岳,今日相斗,你不曾赢我一招半式,灵恶虽然折在你手,但你的几个师弟师妹也被我打得死多活少,今日我们不过是斗了个平手。至于那个地恶,他是背叛之人,我恶人帮已不能容他,你如何处置他与我无关。”他如此一说,刘岳便知他要罢斗逃走,喝道:“既然分不出个胜败,那我们再来比过。”脚下一动,转眼便窜到恶天地身旁。恶天地一惊,暗想:“此人招式独特,轻功可也不能小觑。”忙道:“我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与你切磋。”跳到石后向山下疾奔。刘岳沉着脸说道:“你别想逃!”发足再后追赶,转眼隐没在林中。 狂恶动恶闪恶面面相觑,心中均想:“帮主可真他娘的讲义气,竟然丢下我们独自逃命。” 狂恶向张雷成说道:“帮主既有要事在身,我们也须得速速离去,咱们另挑个时日聚聚?”谢杰心想:“约战我们可也不怕你!”傲然道:“好啊,时间地点由你们定,我们准时赴约。”张雷成正想说,“什么另挑时间,今日便要你们身首异处!”却被谢杰抢先了话头,这一句身首异处便不好出口,看了一眼谢杰,心想:“谢师弟总是莽撞,说话不经思考,我们今日便能联手将这批奸贼除掉,又何须多此一举的另择时日?”狂恶说道:“老谢果然爽快,明年此时,我们仍在此地相聚,你意下如何?”谢杰说道:“好啊,只怕到时你们未必敢来。”狂恶抱拳道:“后会有期!”转头便走。闪恶动恶跟着也离去了。 王雪想到地恶伤情,忙回头说道:“你先忍一忍痛楚,我马上送你去医馆疗伤。”却见地恶张口闭眼趴在地上,早已气绝,原来他适才辱及刘岳的那一言,已是穷尽最后气力。王雪想到当初姚家村中,地恶办做马大叔,对自己百般照顾,今日又为相救自己而惨死异地,心中大恸,怔怔的垂下眼泪。 刘岳从山下慢慢走回,叹道:“恶天地的招数内功未必在我之上,他的轻功可是真厉害,这一次又被他逃了。咦,狂恶、动恶他们呢?”康忠说道:“他们走了,我们与他们择了明年此时比武。”刘岳淡淡一笑,说道:“直接一掌拍死他们便好,何必与这等奸贼啰嗦?”张雷成瞪了谢杰一眼,说道:“我原本便是这番想法,只可惜有人总是快人快语,说话又从不思考。” 六人就地将地恶尸身掩埋。王雪搬来一块平滑点的大石,立在坟头之上,当作墓碑,摸出一枚令牌,在石碑上刻到:义父马大叔之墓。刘岳张雷成等人心中均想:“你既认他当作义父,又何须再刻上“马大叔”三字?”虽觉有趣,但当此情形却是谁也笑不出来。王雪跪地向坟头拜了三拜,说道:“你安歇罢,明年此时我再来看你,我们和恶人帮约了明年比武,我正好来此为你报仇。” 康忠说道:“我去瞧瞧四大名将留下的宝藏秘笈。”说着快步走进山洞。王雪心中好奇,也想跟着进去一探究竟,但那洞口甚窄,一次只容一人进出,她便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刘岳身旁候着。过不多时,康忠拿着几张大羊皮纸从洞中走出,说道:“里面果然有秘笈。”众人见那几张羊皮纸已微微发黑,上面透着一股老大霉味,想是在洞中存放已久。张雷成问道:“里面可有钱财宝藏?”康忠笑道:“张老板果然是大生意人,首先惦记着金银财宝。”张雷成皱了皱眉,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是想将这些钱财运回交还给,交还给……唉。”他本想说将钱财交还给四大名将的后人,但想四大名将的后人早已被灵恶、狂恶等人斩杀殆尽,现下早已无人在世,这后半句话便不好出口。但刘岳、周苑等人立知他言下之意,他后半句话说与不说也无大多差别。 刘岳走到洞口,一声轻叹,说道:“后人不在,身外钱财留着何用?”双掌猛地击在一块大石上,那大石登时飞出数尺,斜着撞在山壁上,将洞口牢牢堵住。刘岳说道:“财宝留在此地,留待百年以后的后人慢慢探寻罢。”众人都不是爱财之人,均不觉刘岳此举有何不妥。 康忠说道:“让我来瞧瞧上面写着什么功夫。”将羊皮纸摊开放到地上,众人齐声惊呼。原来那羊皮纸在山洞放了已不知几十年,早已劣迹斑斑,上面写着的字迹不是模糊不清便是残缺不全,所能认出者,从头至尾也不过七八个字,便是再聪明十倍之人,也无法修习上面记载的武功。周苑一脚踢在羊皮上,愠道:“为了这么两张没用的破羊皮,生出那么多事来,害了那么多人,倘若恶天地在此,也只有摇头苦笑了。” 王雪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恶人帮这些个恶王,武功虽然了得,头脑却不大好使,专干些无聊事情。一个月以前他们以为息壤神草问世,与我争斗了好久,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是两棵快烂掉的番柿。现下又废了好大劲来抢两张没用的破羊皮。”说着也在羊皮纸上踢了踢。 刘岳轻声呵斥道:“前辈们的毕生心血,岂能被你们踩在脚下?雷成,你将这两张羊皮纸暂且收了,好生看管。”张雷成应道:“是。”弯腰将羊皮纸拾起,小心弹去上面灰尘,眉头忽然一皱,说道:“师兄,你快来瞧,上面有小字。”说着将第一张羊皮纸摊在众人面前。只见那张羊皮纸最上面果然留着极小极淡的字痕。张雷成将羊皮凑到眼前,一字一顿的念道:“总、合、功、全、谱。咦,师兄,这是什么功夫,你有听说过吗?”刘岳问道:“下面还有字吗?”张雷成又将羊皮纸贴在面前看了半天,皱眉道:“下面的字全都腐坏看不清了。”刘岳闭目想了一会,喃喃的道:“总合功,总合功,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武功。” 周苑奇道:“这功夫的名字如此粗陋简洁,听着就不顺耳,当年创造这门功夫的那个人看来也没多少文笔,这武功想来也不怎么厉害。”王雪笑道:“那可未必,哈巴术这名字听起来可也有趣的紧,你说这门武功不厉害吗?”周苑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哈巴术这名字可比不上‘王家拳术’这四字更大气、更威武。”说着嘻嘻笑了起来。王雪伸了伸舌头,说道:“看拳!”左手握拳,向周苑面门慢慢击去。周苑弯起左臂勾住王雪手腕,笑道:“好厉害的一拳,够气势、够威风。”右掌轻轻挥出,去掴王雪耳光。王雪轻轻痴笑起来,说道:“哈巴术果然了得。”低头避过这一掌。 张雷成说道:“你们别玩闹了,打了一天还不嫌累吗?师兄,这武功的威力究竟如何啊?”刘岳摇头道:“总合功这名字我是听说过的,我知它是一门集了上百家武学特长的功夫,其中包括轻功、内功、横练功夫、打拳踢腿点穴擒拿和诸般兵刃上的招法,据说这门武功不论是招法还是内力都属上成,且无破解之法,但它的威力究竟如何,我却不知,我也只是听说,并不曾亲见谁使过。”康忠叹道:“我们若是能练成这羊皮上的武功,那从此可就天下无敌了。只可惜这羊皮如此腐坏,上面的字迹全然认不出来,可惜呀……”刘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你们苦练了这么多年的哈巴术,有谁敢保证已将哈巴术习得炉火纯青?我们自己家的武功还没练明白呢,着什么急去偷别人家的东西。”康忠哈哈大笑,说道:“师兄教训的是。” 张雷成收好羊皮纸,说道:“我们下山罢。师兄,你难得来一次北岭,可想死我们了,这一次你说什么也得在我张吉米铺多住些时日。”周苑说道:“不错,我还有好多武功上的疑难之处等着请教你呢。”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师兄,你带我去个地方!”握住刘岳的手往山下走。谢杰奇道:“你们去哪?”王雪说道:“去看看郝柔,你们一起来罢。”刘岳知道郝柔葬在何处,当下带着众人穿过西街直奔井王府。刘岳说道:“四大名将及其后人,全都葬在井王府的后山上。”王雪等人跟着刘岳上到半山腰,果然便见到一片墓园,里面有大小十余块墓碑坟地。 刘岳说道:“郝柔是四大家族最后余下的孩子,她死了无人为她装殓,我前日委托了几个附近相邻帮着下葬的,只是事出突然不及筹备,草草的挖了个坑便将她掩埋,连一副棺材一块石碑也不曾备下,倒是委屈这孩子了。”说罢抬手向墓园东边一指。众人见东边树下有一处小小土包,那土色尚新,显是刚掘完不久,便是刘岳不指,众人也知那土中埋的是郝柔无疑。 王雪想到昔年四大名将何等威风,便是父亲这样的成名高手也时常提及称赞,却不想只盛极一时,连郝柔这最后一个名门之后也掩埋的如此可怜,怀古叹今,自语道:“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康忠谢杰想到郝柔的音容相貌,想到以她小小年纪,面临恶人时竟能如此镇定,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周苑在林中拾了几束野花插在郝柔坟头,盈盈拜了几拜,哭道:“她还是个小孩子,比王师妹可还小着几年呢。”刘岳说道:“世上之事本是如此,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有的人一生下来,便饥寒贫困,也有的人一出生便大富大贵。可是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到头来又有何用,死后只有一小片土地,谁还不是一般的尘归尘土归土?所以呀,人活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做个正人君子便好。再过个百八十年,我们也不知会葬在何处,我可不想到时有人在我坟前,议论我是个阴险小人。”周苑眼泪未干,又轻轻笑起来,说道:“师兄,你不是阴险小人,你是正人君子。” 王雪转头对刘岳说道:“师兄,那日郝柔临死前要我代她向你道一声谢,谢你救她性命。”于是将郝柔临死前的几句遗言说了。刘岳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着那郝柔的坟说道:“好孩子,杀害你的那个恶人已经伏诛,师兄答应你,其他几个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王雪对郝柔坟头说道:“那个地恶为人其实不坏,现下他下去找你,你别怕他,也千万别恨他,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众人在坟前一直站到日头偏西才转身下山。 刘岳在张雷成的米铺一连住了好几日,每日教导周苑康忠等人习武拆招。王雪跟着张雷成等人切磋数日,不自知功力已经大进。 如此又耽搁了数日,距震武大会的期程已不足一月。这一日,刘岳带着王雪向众人辞行。刘岳记着那日与巨犬帮相斗,陈犬王临走前威胁说,要在震武大会上寻仇,心中惴惴不安。张雷成笑道:“师兄你不必忧心,不过是几条小恶犬,我们明日便去找胡静,助她夫妇将那林人南和什么的赶走。”谢杰说道:“我们连恶人帮都不怕,难道还怕几条恶犬吗?”刘岳笑道:“你们好意我心领了,但巨犬帮与震武大会之事,交给我和胡静处置决计无碍,何况勃子镇那边还有李浩他们呢。你们还是留在此地专心习武,以备明日与恶人帮的约定。”张雷成说道:“师兄既如此说,我们也不勉强,也正好落个清闲。”当即差人去买了几匹好马交与刘岳王雪,邀他二人骑马而去。 刘岳王雪不敢再耽搁行程,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不一日已赶到勃子山下。勃子镇依山而建,山中树林甚是浓密,地形十分险峻。王雪不敢骑马在山中行走,与刘岳在山下将马放下,徒步上山。 王雪站在勃子镇大门外,想到去年随母亲初来勃子镇、而后又与李浩张冠华等人相遇的情形,当真恍若隔世一般。她去年先在勃子镇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之后母亲隐居哥哥谢世,一年来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思之隐然痛心,随后想到自己虽然失去了亲人,却也结交了新的兄弟姐妹,张冠华、李浩、步子怡、吴天、马妍梅岂不与亲生的兄弟姐妹无异?王雪不自禁的握住刘岳的手,温言道:“刘师兄,你可千万别忘了,你是我师哥。”刘岳一怔,随即笑道:“你也别忘了你是我的师妹。”脸色忽然一喜,对着前边街头叫道:“步子怡!” 王雪微微一凛,转头向街头张望,果然便见到一个温柔动人的少女环开双臂,笑嘻嘻地抢了过来,不是步子怡是谁? 步子怡奔了过来,一把将王雪抱住,喜道:“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说着使劲又将王雪搂了搂。王雪见到步子怡,心头也是大喜,但她性子开朗,不擅说些相遇、离别、重逢之类的感情话,笑了一笑,才道:“我也想你们。”步子怡又抱了抱王雪,说道:“一年不见,想必你功夫大进了,快回去露两招让我们见识见识。李浩这傻小子,可天天在念叨你呢!”王雪奇道:“李浩,他念叨我什么?”步子怡笑道:“傻丫头,李浩他当然是念你的好啦!要是有一个俊秀的青年天天想我念我,那我可要高兴死了。”王雪俏脸一板,嗔道:“在师兄面前,你少胡说八道。”却从未想过李浩对自己竟如此痴心,少女情怀,也自欣喜。 (本章完) 九十七、前日之怨 步子怡抱过了王雪,又笑嘻嘻的拥在刘岳怀中,说道:“师兄,你回来了。”她只说了一句“你回来了”,言语间却饱含深情,刘岳听来不禁感动,微笑道:“我回来了,你们还好罢?”步子怡小嘴一撅,说道:“好什么呀,我们与几个江湖人结了仇,交过一次手,张冠华也受了重伤,到此刻还下不了床呢。”刘岳一听大惊,说道:“怎么我每一年回来,听说的第一件事都是冠华重伤,他……”本想说他也太脓包了,话到嘴边,忽然心想:“张冠华得我传授已久,内力外力均已不弱,以他的现下的武功,再不济也能自保,又怎会受重伤?那必是他顾及同门安危,临敌时冲在最前面,因而遭了围攻才致重伤。”于是改口问道:“他是如何受的伤?”步子怡将手中拎着的两包草药轻轻晃了一晃,说道:“这件事情一言难尽,我还得回去为他煎药呢。我们回去再说罢。”当先领路,带着刘岳王雪上山。 王雪问道:“冠华重伤未愈,这一届的震武大会,他只怕又不能参赛了罢?”步子怡说道:“震武大会于下月十五举行,算来已不足十天,即便冠华天赋异禀,能在大会前伤愈,那也一定大伤元气,难以迎战。”说着脸上现出忧心神色,慢慢低下头去。王雪见步子怡脸色难过,心中登时后悔:“我这张破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急忙打趣说道:“那太可惜了,我还想在大会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好好教训教训张冠华,让他出一出丑呢。唉,现下可好了,又被他逃过一劫,我只有下次再教训他啦。”步子怡知王雪是故意要逗自己笑,虽然不觉得有趣,却也勉强笑了笑。 三人挂念张冠华安危,展开轻功向山上疾奔,不一会便到得山顶。步子怡当先在前,推开院中小门。吴天正坐在院中的一张小板凳上磨药,听得有人推门,知是步子怡采药回来,也不回头瞧瞧,便道:“我这边的活刚好干完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给冠华服用的田清散也快没了,需要再配一点了。” 王雪蹑手蹑脚地走到吴天背后,想要突然大叫他名字吓他一下,正要开口叫他,忽听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王雪这几天应该要回来了罢,你这几天下山到镇上卖药,得顺便到镇门口瞧瞧,她这笨丫头,总是来匆匆去匆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突然间回来,然后在我背后拍我头顶跟我玩惊喜。”王雪一怔,心想:“一点不错,你猜我倒是挺准。”撅嘴叫道:“你说谁是笨丫头?” 吴天心头一凛,急忙起身回头。他坐得久了,忽然站起只觉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又是迎着日光,一时瞧不清王雪面孔,仍以为是步子怡回来了,虽觉面前这人相貌服饰与步子怡有异,却也不加细想,随口说道:“你怎么了?相貌怎么变得如此丑陋?”王雪上前一步,说道:“我相貌丑陋,真是对你不起。”吴天这才瞧清来人是王雪,心头狂喜,叫道:“是你是你,我可想死你啦!”他小孩子心性,不知男女之防,伸手便想将王雪揽在怀里。王雪挥手推开吴天,愠道:“走开点,我和你很熟吗?”吴天忙道:“熟,熟得很,我们一起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了,只怕是我们爹爹妈妈,也没咱姐弟俩这般熟。好姐姐,我胡说八道,你别生我气。”说着又伸出双手,这一次却不敢随意抱她。王雪也不当真着恼,伸手抱了抱吴天,说道:“原谅你一次,再敢胡说八道,瞧我怎么收拾你。” 刘岳上前一步,说道:“你俩别闹啦,快让我去看看冠华。”说着便往屋里走。吴天跟着便想进屋,被步子怡挥手拦住。堡子里将将手里拎着的两包草药交给吴天,说道:“你帮我捣药。” 王雪跟着刘岳进屋,站在内屋门前,掀起门帷,只见屋内张冠华躺在炕前,李浩坐在炕沿,两人正自闲谈。刘岳见张冠华目光有神、面上气色尚佳,心中登时宽了大半,牵着王雪的手走进屋内,叫道:“李浩、冠华。”李浩张冠华见王雪刘岳进屋,各自大喜。张冠华挣扎着便要起身,刘岳急忙上前,轻轻在他肩头拍了拍,说道:“你别起来。”李浩向刘岳问过好,跟着便想同王雪说话,口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瞧着王雪只是傻笑。王雪微笑道:“我听步子怡说你天天在念叨我,怎么我现下回来了,你却一句话不说?” 李浩脸上一红,心想:“好你个步子怡,什么话都说。”忙岔开话题,装作一副惊疑神色问道:“师兄,你怎么会和王雪同时进门,你们是在上山路上遇见的吗?”步子怡端着茶壶茶碗进屋说道:“师兄,我刚才也想问你,你们怎会正巧同时回来?”倒了一杯茶递到王雪面前。王雪接过茶杯,笑道:“我和师兄是在北岭遇见的,然后我们兄妹俩从北岭一路赶回来的。要说巧合,我们能在北岭碰面,那才是真巧。”刘岳说道:“北岭之事我晚点再跟你们详说,你们先告诉我,张冠华是怎么伤的?”说着伸手为张冠华号脉,只觉他脉象十分微弱,显是受了沉重之极的内伤,却摸不清他是被什么功夫所伤。 步子怡说道:“前几日我和冠华下山去往百春药堂给张掌柜送药,回来途中忽然见到街边王家饭庄门口聚拢了几十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走过去,看见地上倒着一对夫妇,夫妇旁边还站着四个江湖人。那四个人都是壮年男子,横眉怒目的,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一打听,才知是那妇人赶路时不慎撞了一下其中一个江湖人,那江湖人动了怒,不依不饶的强令那妇人下跪磕头……”王雪插嘴道:“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摩肩接踵是常事,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被撞一下便被撞一下呗,怎么恁地矫情?”步子怡说道:“那几个江湖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尽说些轻佻低流的言语,他们根本就是看上了那妇人美色,于是随意找个借口生事。那妇人自是不肯为了区区小事当众下跪,她男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与那几个江湖人吵了几句嘴。那四个江湖败类恼羞成怒,便出手将这对夫妇俩伤了。” 王雪皱眉骂道:“四个畜生!莫说是他们理亏,便是他们有理,也不该随意欺负从没练过武功之人。”步子怡说道:“骂得好!我听一个江湖人大呼小叫的逼迫那妇人跟自己走,不然便再出手打她男人。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人与那夫妇相识,但那四人都身有武功,又凶神恶煞,寻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又哪敢主动招惹?有一个江湖人说着说着便伸手去抓那妇人手腕,我急忙拦在那妇人身前,叫他住手。那江湖败类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说他可以放了这对夫妇,条件是要我做,要我做,做……”说到这里便即住口,一张小脸登时通红。刘岳冷冷的道:“这一节略过不谈。你直接往下说,你们和这四人动手了罢?” 步子怡尚未答话,王雪笑嘻嘻的抢着说道:“怡姐姐,那个江湖人要你做什么呀?是不是做他的好老婆?”步子怡羞得脸色更红,气呼呼的说道:“四个不耻小人,我宁可一死也不做他的什么好老婆。”这话自是承认了王雪所问,步子怡小嘴一撅,说道:“我再也不跟你好了。”转身便要出门。王雪急忙抓住步子怡手腕,说道:“好姐姐我错了,我不该开你玩笑,你别走啊。”刘岳愠道:“王雪,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这就将你送下山去交给那四人,给当他们的好老婆。”王雪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开玩笑,拉着步子怡的手央求说:“好姐姐,师兄都骂过我了,你也该消火了,别气啦,都是我不好,你接着说。”步子怡问道:“你真的知错啦?”王雪说道:“我真的知错了。”步子怡右掌翻起,说道:“头伸过来!”王雪笑道:“你要打我,我不伸。”刘岳见这两个小姑娘说来说去尽说些无聊的闲话,心中好生焦急,一把抓住王雪的头送到步子怡面前,说道:“打!”步子怡哈哈一笑,翻掌在王雪脑门轻轻拂了拂。 步子怡说道:“消火了,我接着说。那四个江湖败类非要欺负别人,嘴里又不干不净的。我和冠华不甘心被人欺负,与他们打了起来。那四个败类之中,为首的是一个中年老者……”王雪轻轻一笑,说道:“什么中年老者,那人到底是老者,还是中年人?”步子怡说道:“那人其实也不慎老,至多不过四十几岁,但他穿的邋里邋遢,留着小胡子,皮肤又糙又黑,倒像是个老者,我不知他姓名,便叫他中年老者。那中年老者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背着双手站到一旁,对我和冠华也不正眼看一下,与我们动手的是余下三个江湖人。那三人之中,一人又高又壮,武功强的出奇,我便是和那人交的手,余下两人一个身材肥胖,一个中等身材,他二人武功不及那高壮之人,功夫倒也不弱。我和冠华当时托大了,以为自己师出名门,料理几个寻常的江湖人轻而易举,哪知那三人招式又快又狠,一上来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我们见机不慢,凝神接了几招,勉力斗成平手局面。” 刘岳说道:“那三个江湖人既占得先机,又占了人多,却能与你们打成平手,看来他们武功也不慎高,怎能将冠华打成这样?他们使得是什么招式?”张冠华说道:“与我动武的那两个人发招太快,我虽然抵挡得住,可也没能瞧清他们使的招数。”刘岳心想:“你可真是笨到极处了,连对手的招数也看不清楚。”见张冠华重伤在身卧床不起,这一句责骂之言便不忍出口,问步子怡道:“你呢,看清楚他们的招式了吗?”步子怡小头一低,脸上现出愧疚神色,说道:“没看清楚。”刘岳脸色微变,忍耐不住轻声斥道:“小笨蛋,张冠华是以一敌二,他没能看清楚对头所使的招数倒也情有可原。与你过招那人武功明明没高出你多少,你怎么会看不清楚他的招式?”步子怡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说道:“我,我……”刘岳说道:“我来问你,那发招之人使得是拳法还是掌法,使得是弹腿还是边腿,这你总该知道罢。”步子怡说道:“他们三人武功全是一路,都是凌厉难当的掌法。这也不能全怪我,他们的掌法太古怪了,眼看着一掌便能打到我身上,中途却又忽然变了方位,我不知他掌力真正要打向我哪个部位,便难以出招抵挡。最关键的是,他们每打出一招或半招,嘴里便学着猪狗那样鬼叫个一两声,实在是扰的我心神不宁,难以集中精神应对,我说他们是畜生,一点也没说错……”说到这里,忽听后院“嗷呜嗷呜”的传来几声嚎叫,声音十分凄厉。其时虽当正午,但众人陡然间听得这几句怪吼怪叫,也不禁汗毛一竖。步子怡似乎早已听惯这类吼声,又正说到窘急之处,听得这几下呜嗷之声传来,随口说道:“师兄,你听,就是类似这样的叫声,听着多难受啊!这还只是一个人在鬼叫,我和冠华当时面对的可是三个人一起鬼叫,还要分神拆解他们掌招。” 王雪听到后院的嚎叫声,背脊一寒,失声叫道:“敌人来了!”李浩叹道:“后院那人不是敌人,是你师父。”王雪一怔,登时领悟,冲口道:“宋大北所中的勃山远的毒药还没有解去吗?”李浩说道:“今年开春,我和步子怡上山采到了大批药材,外服内服的解毒草药调制出了不少。宋大北服了草药之后头脑恢复了许多,已不再像从前那样见人便使‘和尚撞钟’,但他还是糊涂……嗯,我是说,他比中毒之前还要更糊涂一些,一天到晚低着头四处溜达,偶尔还大声乱嚎一通。我们无计可施,又不能随便打发他下山,只能将他暂且关到后院。好在他头脑虽然不清楚,为人倒挺老实,喂他饭他便乖乖吃,也不打破后院栅栏出逃。类似适才的那荷荷吼叫之声,我们这几个月来早已习惯了。”王雪点头道:“原来如此。”心想:“下次见到葛阿姨,我得求她来看看宋大北,怎么也得研制出对症的良药,不然将我这糊涂师父留在此地也不是个事呀。” 步子怡适才说起那几个江湖人奇特的掌招,刘岳王雪便已隐隐猜到来人是巨犬帮一伙,现下听她描述那几人似兽非兽的叫声,心下立知那四个江湖人是巨犬帮无疑。刘岳说道:“与你们为难的那四个江湖人是巨犬帮的,我和王雪在魏峰县与他们交过手,还结下了一点仇。”步子怡一拍大腿,说道:“这便是啦!我与那人刚刚拆了两三招,那人便认出我的武功路数,然后大声骂我,说我们哈巴门老是多管闲事,还一个劲的逼问我师兄你的下落呢。咦,师兄,你刚刚说你是在魏峰县和他们结的仇,胡静当时在场吗?”刘岳说道:“在呀,他们夫妇还在魏峰县开馆教徒弟,生意做的挺好。”步子怡点头笑道:“那很好啊!” 众人一时无话,过了半响,刘岳说道:“那四个江湖人之中,为首的那中年老者应该便是他们帮主陈犬王,我想除他之外,余下那三人都不可能将冠华重伤。”张冠华叫道:“说的是呀!那个什么什么犬王,见我们始终分不出个高下,等的有些急了,他站出来将他那几个狗崽子们叫回,上前笑眯眯的对我说:‘小伙子武功不错嘛,刘岳是以招式见长,却能教出你这样的内功高手,那可真是他的福气了。昔年洪帮主内功何等了得,若是掌力比拼掌力,只怕也敌不过你三分劲。’说着发出一声怪叫,双掌向我胸口打来。我运出云手掌力,与他对了一掌。当时我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呼呼推来,那一刹间我双手手腕痛的要命,脑袋震得都快昏倒了。迷迷糊糊的见到步子怡满脸惊讶的神色,又见她急忙拿出一颗流星点燃,想叫李浩赶过来施援。”李浩说道:“那日我见有流星射入天空,心想步子怡上街卖药能出什么大事,也没太往心里去,谁知我一到王家饭庄门口,便见张冠华昏倒在地。哈,我当时可真的吓了一跳。”步子怡说道:“那几个江湖畜生见我发射流星求援,心中立时怯了,匆忙撂下几句狠话,然后走开了。我和李浩将张冠华扶了回来,为他推功过血、熬煮草药,直到我今日下山撞见你们归来。” 刘岳点头说道:“步子怡,你做了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当时情形恁地焦急,你还能冷静思考解决之道,及时发射流星求援,确是很厉害了。”步子怡得刘岳夸赞,脸色微微泛红,冲刘岳轻轻一笑。 刘岳转头问张冠华道:“武功上的事情咱们姑且不论,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觉得以你的掌力,能与昔年的洪帮主比肩吗?”张冠华一呆,说道:“这个,这个,诗有云,长江后浪推前浪,又云:今见功名胜古人;我内功比之寻常的师兄师弟们确是强了一星半点,也许真的能胜过洪帮主,也说不好。”刘岳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点头说道:“那就一点不委屈你了,这次活该你受伤。” 门帷忽然掀起,吴天端着一大壶药汤走了进来,微笑道:“冠华,兄弟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说与你听。好消息是这一次我将草药熬煮的特别好,不论是火候还是时长还是草药的计量和清水的用量都恰到好处,药效味道两全,你快起来趁热喝了。”说着将药汤放到一张小几上。李浩扶着张冠华坐起。吴天陪着笑说道:“至于这个坏消息嘛……”张冠华憨笑了几声,说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坏消息是你这一次又忘了添水,又一次将药汤熬糊了。”话音未落,却见吴天将药汤倒入碗中,只见那药汤色泽棕黑,一股浓郁的苦涩味道老远便能闻到,果然是又一次熬糊了。 (本章完) 九十八、大会前夕 张冠华捏住鼻子将糊药灌入口中。步子怡赶快到院中舀了一瓢清水送到张冠华面前。张冠华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清水,说道:“此次震武大会,我是不成了,只有看你们的了。”李浩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是区区震武大会,我两三下便能夺得头魁。”步子怡拍了一下李浩头顶,说道:“去年是你运气好,今年我我可不会再一次容你。”李浩笑道:“怎样?今年你是要与我真正的出手较量呢,还是想再一次剪刀石头布分出胜负?”王雪说道:“你们太瞧不起人啦,我还在这里呢!震武大会上只能有一个头魁,这个人必须是我。”步子怡嗤嗤笑了起来,说道:“小丫头,我要是记性不错,记得去年你可是第一场比武便败了下来。”王雪说道:“没错,赢我的那个人是恶人帮的灵恶手下,我在七里城时已经教训过他啦。你们要是有胆子阻拦我夺魁,我连你们一起收拾,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到时可别怪我不顾同门之情。” 吴天忽道:“你们别忘了还有我呢,平时我还可以照顾你们一下,到了擂台上,我可不会手软。”王雪李浩步子怡不由得一怔,三人虽然嘴上说的无情,都想夺得头魁,但若真的在擂台上碰面,出手自会容让,师兄师妹之间谁也不会去计较什么谁胜谁负,而吴天是小孩子心性,只知道看故事书,从不将擂台比武之事放在心上,似他这等与世无争之人要说能夺下头魁,三人九成不信。吴天眯着眼睛叫道:“我倒是问一问你们,这屋里的人当中,谁的功夫最高?你们凭良心说话!”他要是不问倒也罢了,此问一出,李浩王雪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瞧向刘岳。 王雪说道:“师兄,我记得那日在魏峰县,你说你也要在震武大会上出手。”刘岳点头道:“没错,我要亲自出手收拾一下巨犬帮这几个狂妄之徒。”李浩步子怡同是一怔,心下又惊又喜,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均想:“刘师兄若要攻擂,那头魁还哪有我分?莫说武功上我与师兄相差甚远,即便我能胜他,又怎能与他争高下?”却听刘岳又道:“我出战震武擂台,只为与巨犬帮较量较量,倘若我在擂台上遇到你们,便我直接认负下台,不会跟你们动武,这一节你们倒可放心。”步子怡说道:“不不不,师兄,我若是在擂台上遇见你,我认负便是,哪能让你向我认输?”李浩去年夺下头魁,今年还想玩个连胜,但刘岳若是上台,那自己夺魁便绝无胜算,一听刘岳如此说,忙道:“步子怡,你听师兄的,若是师兄真的在擂台上向你认输,这也许便是你这辈子惟一一次赢他。”步子怡叫道:“你想夺头魁,我偏不许你如愿,我非要我师兄获胜。”李浩被步子怡说穿了心事,脸上一红,神色甚是尴尬,说道:“都是自己兄弟,你何必为难我?” 刘岳说道:“你们两个别吵,震武大会上不知会有多少江湖英雄到来,谁能夺下头魁都是没准的事情,你们怎知这一届的头魁一定是我哈巴门的人?现下与其在这里争论,倒不如赶紧去院中练武,功力强得一分是一分。”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见到擂台上有哪个厉害的江湖好手,便由自己出手将他们料理了,尽可能让李浩步子怡他们夺魁。 几日来众人早晚在院中练武,不敢有丝毫懈怠。 震武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算来已不足三天。 这一日早上,吴天出镇打鱼,按着路程推算,他本应当下午才能赶回,哪知才刚正午,他便匆匆奔回,叫道:“师兄,师兄!”刘岳在院中搭了小桌木椅,正与步子怡王雪用饭,听吴天叫喊,急忙放下碗筷站起,问道:“怎么了,吴天,出了什么事?”王雪也放下筷子走到吴天身旁,问道:“怎么了?吴天,别急,慢慢说。”步子怡知吴天拙手笨脚,他面上慌里慌张的好似出了什么大事,其实一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下只是盛饭吃菜,不去理他,心想:“你早早的便赶了回来,那准是又将渔网掉河里了。”却听吴天急道:“我在山下撞见了震武门的几个师兄和主持,我听他们说,这一届的震武大会与往年不同,又增了新的规矩。”说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步子怡微微一怔,心想:“这一次倒也并非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口将碗中的一点米饭拔到嘴里,边嚼着边走到吴天身旁听他说话。 刘岳说道:“有话慢慢说,吴天,先将气喘匀。”吴天大口呼吸了两下,说道:“我听震武门的那几个师兄说,从这一届的大会开始,不但要择出一个头魁,还要择出一个‘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王雪奇道:“你说什么,什么天下第一门派?”吴天说道:“那个震武师兄说,擂台上的拼斗像极车轮战,人数较多的门派胜算便大些,人数较少的门派胜算便少些,如此一来,江湖上那些无门无派独来独往的英雄侠士便难以夺魁,所以为了公平,这一届大会又增了个‘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帮会门派之间可以群战来相互比拼,胜者为天下第一,到时“头魁”和“天下第一门派”两个称号可任选其一出战。” 步子怡心想:“如此说来确也公平。吴天你一下山便能打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这可确实了不起,我还以为你是一到河边便将渔网弄丢,因而才匆匆赶回的,哈哈,我可小觑你了。”随口问道:“你的渔网呢?”吴天歉然一笑,说道:“失手掉在河里了。”步子怡脸色一沉,心道:“你果然还是那个拙手笨脚的吴天。”吴天见步子怡脸色不善,忙道:“我向那几个震武师兄问过消息,便赶去河边打鱼,谁知今日河边风大水急,张大叔的小舟不太容易划行,我……” 步子怡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打鱼的事情回头再说,先来说说震武大会的事情。你说大会不但要决出头魁,还要决出‘天下第一门派’这个称号,增加这个规矩确也合理。师兄,你觉得呢?”刘岳说道:“你们都不是爱好虚名之人,我知道你们想要夺得头魁,其实也不过是小孩子贪玩。但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及各路高手,哪个不好虚名,哪个不爱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个头魁和天下第一称号必会引来大批江湖好手争斗,虽然只是比武,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你们想要夺魁,可也不大容易了。”王雪笑道:“师兄你放心,此次大会我不但要拿下头魁,我还要为我们哈巴门夺下‘天下第一门派’这个称号。到时不论你走到何处,都会有人指着你说:‘快瞧快瞧,这是天下第一门派的掌教刘岳,他的师妹是鼎鼎大名的女侠王雪!’”步子怡嘻嘻一笑,问道:“你说这话是夸赞师兄呢,还是夸你自己?”刘岳微笑道:“我才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第二的,大会那天能不能独魁我更加不在乎。我在乎的事情只有三件,一是要大败巨犬帮,让他们知道知道疼,以后不再敢到处张扬欺负人;二是你们比武之时千万要小心,胜败乃是其次,别受伤才是大事;三是你们既然决心上台比武,那便认认真真的去打,将你们几年来学到的武功都打出来,尽管败了也不丢人,反正也不输什么,但你们要是怀着玩儿的心思上台比武,那不但要被对手瞧不起,便是我也不会轻饶你们。尤其是你,吴天,这一次可别让我在擂台上见到什么故事书笑话集。”吴天嘿嘿笑道:“不会,不会。” 王雪笑问:“师兄,我知道你不爱虚名,但这一次我帮着你成为了天下第一门派,我个人又夺下了一个头魁,你总得好好奖赏奖赏我罢!”吴天说道:“不可能。”王雪急道:“我志在必得,什么不可能!”她年轻好武,心中却是存着志在必得的想法,这番话倒也不是随口说笑。吴天说道:“我听震武门的那个主持说,天下第一的称号和头魁是分开的,一个人倘若要去争夺头魁,就不许再去争夺第一门派,反过来也一样,你要是帮着门派争到了第一,就不许再到头魁的台子上攻擂。”王雪怔了一怔,随即叫道:“这不公平,不公平,姐姐我有这个本事双赢,他们凭什么不许?”吴天双手一摊,说道:“规矩又不是我定下的,你问我也没用啊!”刘岳说道:“如此说来,这个天下第一称号的打擂规矩我们还不是很清楚。震武那天我得早点去问一问。” 震武大会仍在勃子镇西侧的空旷草场上搭台举行。这日天还没亮,刘岳便带着王雪、李浩、步子怡、吴天到了广场。王雪见草场上这一次除擂台之外,还在周围放了不少木桌木椅,其中还搭了两三间茶棚,草地中央那三座擂台也扩建翻新,比原先宽了许多,想是震武大会的声名越来越响,慕名前来比武的江湖人越来越多,震武门不敢怠慢天下英雄,这才不惜重金将擂台装修,以彰震武门的威严气势。其时天色尚早,草地上除了哈巴门之外便只有震武门的几个主持和雇用来的几个仆从力夫。刘岳李浩等人在一张木桌旁坐定,王雪坐不住,围着木桌来回走动。 过不多时,震武门的几个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是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王雪去年与刘岳在此初会之时,曾见刘岳与这人聊了许久,知这人姓金名都,是震武门的掌教。吴天笑嘻嘻的说道:“震武门来的可也挺早。”李浩低声说道:“那是当然,震武大会由震武门做东,他们是正主,来的太晚可不合适。” 金都见到刘岳,忙走过来,抱拳说道:“刘掌教来得这么早啊!我们诸事尚未备齐,怠慢之处,您多见谅。”哈巴门上代掌教谢世之前并未留下刘岳继任的遗命,但刘岳的大师兄肖远胜与师父不合,负气离去,刘岳自然便接替掌教。这等门内之事不便与外人解释,刘岳听他称自己是掌教,当下也不婉拒,急忙起身还礼,说道:“小弟也是刚到不久,你老哥张罗一场盛会,邀请天下豪杰在此相距,大伙感激你还来不及,哪敢说你怠慢?”李浩步子怡在刘岳起身说话之时便跟着站起,向金都抱拳行礼,只吴天一人还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瞧着金都。李浩一把将吴天抓起,悄悄瞪了他一眼。 刘岳与金都又客套了几句好话,之后问道:“金掌教,我听说震武大会从这一届起始,又增了个‘天下第一门派’的玩法?”金都笑道:“确有此事啊!比武的冠军头魁只能是一个人,假使今日来此比武的总共一百人,而其中某一个门派十分兴旺,门下弟子有八十人之多前来报名参赛,那这个冠军十之八九便是这个门派的门下弟子,如此一来又岂是公平之争?”刘岳微微一笑,心想:“你们明明订下规矩,一个门派至多四人报名参赛,又怎么可能会有八十个师兄弟轮流攻擂?再说了,倘若这八十人草包之极,冠军也同样无缘。嘿嘿,你们震武门既为了扬名立威,又为了拉拢关系,于是画蛇添足的弄了个‘天下第一门派’的虚头,以此招引各大门派前来争斗,你们既可趁机与人家结识,又可趁机钻研别派武学之长,你震武门倒是精明,不去找张雷成合伙做生意可真是委屈了。” 刘岳此番猜测确是一点不假,但此事既与他无关,他也不愿说破。只听金都奇道:“今年震武大会之前,我门下弟子曾广散请帖,邀请各门各派的英雄前来露脸,上擂比武的规矩请贴上写的清清楚楚啊,刘掌教难道不知?”刘岳心想:“什么请帖,我都不曾听说过。”干笑了几声,不答金都问话。金都忙道:“刘老弟没收到请帖,那是我手下失职,待大会结束,我必当严惩他们。所有请帖都是我和几个亲传弟子亲笔所写,帖上内容都是一样,只写了比武的日期地点和比武规矩,并未提及任何门派和门派掌门的称呼,弟子们发散请帖便如酒店伙计分发菜单一样,不论哪个门派拿到哪张请帖都没分别。刘老弟没收到请帖,那是我手下办事不利,倒不是兄长我瞧不起你将你忘了,兄弟我这里向你谢罪了。”刘岳早知震武门办事时有糊涂,当下也不稀奇,微笑道:“倒也不必谢罪,一会你将比武规矩告诉我便是。”金都赔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这时又有别的门派陆陆续续走进,有的门派只来了几人,有的门派一下来了十余人,有的门派看中身份,在茶棚坐定,也有的帮派不拘小节,直接坐到草地上,茶棚擂台周围已聚集了上百人。金都向刘岳拱了拱手,说道:“我得去和几个老朋友打个招呼。”转身向一名仆从低声交代了几句,要他们那些细点茶水款待刘岳等人。 王雪见金都走远,低声说道:“这个金掌门说话低三下四的,又总是满脸堆欢,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练武的,更不想是一派之主,十足像是个生意人。”吴天接口道:“说的是啊,瞧他这副德行,武功想必也不怎么样。”李浩轻声斥道:“你们别以貌取人,你刘师兄不也是满脸堆欢笑眯眯的吗?你说他武功怎么样?”王雪吴天看了一眼刘岳,二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步子怡拽了一下王雪衣角,说道:“这你可不明白了,震武门不惜劳民伤财的举办比武大会,除了要为自己门派扬名之外,还要拉拢人脉,结交一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有心要与人攀交情,自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吴天笑道:“如此说来他们也算是有利可图,说他们是生意人可也不为过。”步子怡笑道:“自是有利可图,不然天下会有哪个门派钱多的没事做,去举办什么比武大会?” 这时一个震武门的主持带着两个仆从走了过来。李浩见那人走进,轻轻推了一下吴天,低声说道:“震武门的人来了,你说话小心些。”那两个仆从奉上了茶水细点,放到桌上。那主持向刘岳行了一礼,说道:“刘掌教,我家掌门人命我来向您详述大会规矩。请帖一事也命我向您致歉。”刘岳微笑道:“你家掌教总是如此客气。”那主持和气的笑了几声,说道:“此次比武要选出一个头魁和一个天下第一门派,头魁的规矩刘掌教想必清楚,那是依着传统的攻擂守擂之式单打独斗,最后胜出的那个人便是头魁,这个规矩与往年无异。”刘岳点头问道:“那这个天下第一门派又是如何争斗呢?”那主持尚未答话,后边桌上忽有一人恻隐隐的说道:“比武在即,你连规矩也不清楚,你这个掌教职位怕是坐不稳咯。”刘岳心头一凛,转身瞧去,只见身后桌边坐着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那大汉黑衣黑袍黑斗篷,便是曾经会过面的梁山帮的帮主勃山远。蜘蛛蠕虫蝴蝶三人坐在勃山远身旁的草垛上,瞧着刘岳等人只是冷笑。 步子怡一拍桌子站起,叫道:“你们这帮江湖败类也来震武大会上比武了?”勃山远微笑道:“乖孩子,上一次你在我山夷峰上讨得的那几坛子圣水,味道还不错罢?来让我看看,你的胳膊腿现下能随意动弹了吗?”步子怡小脸一红,。叫道:“上次是我遭了暗算,才中了你的毒水,不然你的家传臭水便是跪地求我,我也决计不喝。”勃山远笑道:“生什么气嘛,我的家传毒药自问世以来,你还是第一个品尝过的人,来跟爹爹我说说,那毒水是个什么味道?我是真的很好奇。”步子怡秀眉一竖,尖声喝道:“想知道是什么味道,你自己尝一尝便知!”举掌便要奔上去动武。刘岳挥手拦住步子怡,说道:“比武大会的规矩一向是擂台上解决问题,最忌有人在台下翻旧账、报私仇,我们与梁山帮的仇怨,倘若今日擂台之上不能解决,那等到明日再清算不迟。”勃山远冷笑道:“何必等到明日?一会擂台之上,我便要与你算一算旧账,这一方擂台便是你刘岳的邢台。”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说,你是要到‘天下第一门派’那边的擂台比试,还是要去争夺头魁?” (本章完) 九十九、二次震武 刘岳说道:“你问我去哪边擂台比试之前,倒是先跟我说一说比武的规矩呀!适才这位震武朋友正要对我详说,若不是你打岔,这会我早决断好了。” 那震武门的主持甚是乖觉,他听刘岳和勃山远语气不善,知他二人必有旧怨,他今日来此之前,金都曾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今日来此比武的不论是大侠大英雄还是卑鄙小人流氓强盗,凡是来报名打擂的,那便当作上宾一视同仁,门下弟子决计不许掺进别的门派的私人恩怨之中。”眼下见刘岳与勃山远相互间似有敌意,只怕自己夹在二人中间惹祸上身,当即向刘岳微笑行了一礼,躬身向旁退开。 李浩瞧着那主持,冷笑道:“你倒是老持承重,懂得急流勇退。喂,姓勃的,比武的规矩只有你来说明了。”勃山远说道:“比武的规矩也简单,头魁规矩便是历来传统的攻擂守擂,去年你不是得过一次头魁了嘛,今年绝不再让你夺第二次。至于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争斗,便是将单打改成群战,每个门派责三人出战,三个打三个,也是擂台赛。只是争夺过头魁的人便不许再去打战团了,这未免有些抱憾。”将头转向刘岳,说道:“上一次勃子山上,咱哥俩斗了个平分秋色,险些鱼死网破,这一次你敢不敢到擂台上与我再单挑一回?” 刘岳上次在山中相斗勃山远,一度曾大占上风,中途却因中了步子怡的暗算而险些丧命。那时虽因步子怡中毒太深,以致神志迷糊,可也怪她不得,但步子怡却深以为耻,更觉对不起刘岳,一连几天不敢抬头去看刘岳脸色,此刻一听勃山远提及往事,登时火冒三丈,大声叫道:“对付你这等卑鄙小人,何须我师哥出手,我来与你斗一斗罢!” 忽听茶棚外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小姑娘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竟然有胆向鼎鼎大名的梁山帮主叫阵,我老万佩服!”那说话之人嗓音十分响亮,茶棚内外众人不禁寻声瞧去,只见那人立在草地上,那人身材十分高大,披散着长发,虽当盛夏,却披着毛茸茸的兽皮大衣,不是万佳卜是谁? 王雪大喜,叫道:“万大侠,您来啦!”走过去与万佳卜见礼。与万佳卜同来的还有七里城的副城主坤尧、杜阳、董鹏和王颖。王雪与来人一一点首为礼。万佳卜说道:“一年一度的震武盛会,我也来凑凑热闹。这一次我们七里城的所有高手全都到此了,不论是冠军头魁,还是什么天下第一门派,我们全都要了。哈,我年岁越长,倒是越来越好虚名了。城内事务我委托雷故大哥代为打理了,雷故大哥精明能干,以前也做过城主之职,有他坐镇七里城,我是一万个放心。”万佳卜豪气干云、身材高大,说话嗓音又极是洪亮,自然而然的吸引了在场众人转头瞧他。众人心中均想:“你口气倒真是不小,头魁和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你竟然全要。你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岂非瞧不起天下英雄?”但四大真侠名头甚是响亮,二十年前便已如雷贯耳,众人虽觉万佳卜狂傲,却也无人胆敢站出来与他理论。 人群中忽然站出一清瘦的中年人,走到万佳卜身边,冷笑道:“如此口出狂言目中无人之辈,不是英雄便是草包,一会擂台之上,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万佳卜双眼一瞪,说道:“请教阁下的万儿?”那人尚未答话,王雪抢先说道:“他是巨犬帮的帮主,他叫陈犬王。”她知巨犬帮一伙今日必会来此,见陈犬王忽然现出也不如何吃惊。那人果真便是陈犬王,说道:“都说四大真侠武功深不可测,呵呵,真可谓是见面不如闻名啊。”万佳卜铁青着脸说道:“彼此彼此,稍后擂台之上,我保证不叫你失望便是。” 步子怡坐在不远处的茶棚里,与王雪万佳卜等人相隔不远,但周遭人多嘴杂,也只万佳卜的声音响亮,她能勉强听到,至于王雪和陈犬王,她只能瞧见这二人口唇在动,却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当下悄悄对刘岳说道:“师兄你瞧,那个瘦子便是那天打伤冠华的几人中的为首那人。”刘岳与步子怡相对而坐,没瞧见陈犬王,这时听步子怡一说,忙转头瞧了一眼,点了点头,低声道:“果然是他,他叫陈犬王,在魏峰县与你胡静师姐结了仇,他们今日来此便是要找我们寻仇,让我们在擂台上当众出丑。”李浩哼了一声,说道:“他要我们出丑,我还要他们出丑呢,擂台上走着瞧!”步子怡见陈犬王面色阴郁不定,似是心狠手辣之人,又见他年纪近乎四十,少说也比刘岳年长十余岁,只怕他内力修为多刘岳几年,刘岳难以对付,悄声问道:“师兄,你的功力和他相较,谁更高一些?”刘岳转头瞧着王雪万佳卜,似是没听见步子怡一问,过了片刻,起身说道:“我去看一下,你们在这等着。” 刘岳走到王雪身边,抱拳向万佳卜行了一礼,对陈犬王说道:“陈帮主,您果然言出必行,说了要来此找我们寻仇,果然便真的来了。”陈犬王见到刘岳,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说道:“你哈巴门最喜多管闲事,前几日你一个大高个手下无故寻我们晦气,被我教训了一番,你若再不好好管教你的手下,我只好代劳了。”刘岳冷冷的道:“你早已经代劳过了,现下轮到我代劳代劳你了。”陈犬王说道:“单打独斗你小子不是我对手,我也不想被天下英雄耻笑一句以大欺小,你再找两个武功好点的弟子,擂台上与我巨犬帮群战如何?”刘岳说道:“如此说来陈帮主是要看上了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声了,那好得很,我们大伙在擂台上打个群战倒也热闹。”陈犬王气呼呼的挥了挥手,说道:“请了。”转身而去。 万佳卜见陈犬王走远,又转过头来瞧了瞧刘岳,问道:“你是刘岳?”刘岳躬身道:“晚辈刘岳,见过万大侠。”万佳卜又问道:“你是哈巴门的现任掌教吗?”刘岳说道:“有关掌教一事,先师未曾留下遗命,但师弟师妹们抬爱我这个做师兄的,掌教之职我便暂为打理。”这等情由刘岳原本不便对外人详说,但万佳卜是武学的泰山北斗,他既问起,刘岳便如实说了。万佳卜厉声喝道:“你是掌教便是掌教,不是便不是,什么赞不赞为打理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话,别油腔滑调的。哼,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却偏偏如此奸猾!”刘岳吃了一惊,暗想:“我敬你是前辈,你怎么如此倚老卖老?却又为何忽然动怒?我可不曾听说哈巴门得罪过你。” 王雪站在刘岳身后,更是吃了一惊,心想:“万大侠为人豪气干云,我刘师兄嫉恶如仇,他二人应当十分亲密才是,怎的万大侠一见我师兄便没好脸色?”刘岳与万佳卜都是掌教身份,她一个小女孩不便站出来做和事佬,但万佳卜对她的掌教师兄口气不敬,她又不能装作听不见,面色不由得尴尬,唯一沉吟,说道:“万大侠,我师兄说的都是实情。”万佳卜说道:“我是在与你师兄说话,可不是你。” 刘岳心想:“你万佳卜为老不尊瞧不起人,可也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难道后辈小子便活该被长辈欺负吗?”昂头说道:“我哈巴门谁是掌教不牢你挂念,反正轮不到你来做掌教,你有话便开门见山直接说好了。”他虽心中有气,终究不便对前辈说什么太下不来台的言语,这一句话已算十分不客气。万佳卜冷笑了几声,说道:“好一个后生小子,倒有一点小脾气。老实说,我们虽是第一次相见,但我真的觉得你是个讨人嫌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刘岳气上心头,随口答道:“知道,未有庸人不嫉才嘛。”忽然心想:“这话太也无礼。”忙改口道:“我不知道。”他本来自称晚辈,这时与万佳卜说的僵了,也不愿降他一辈,直接以“我”自称。万佳卜哼了两声,说道:“你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待会擂台之上,我让你好好学学乖。”说罢大手一挥,带着副城主坤尧等人走到别出去。杜阳董鹏见城主与刘岳说僵,临走便不敢与王雪招呼,副城主坤尧更是向刘岳狠狠瞪了几眼,只王颖悄悄向王雪眨了眨眼睛。 刘岳带着王雪走回茶棚。李浩见刘岳面色不悦,还道是陈犬王说了什么难听话,于是说道:“师兄不必放在心上,稍后擂台之上,我们一起来出这口恶气,保准叫那几条小犬落荒而逃。”刘岳低眉思索了一会,说道:“争斗那个‘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共需三人才可上擂台,我做为掌教,自是要去争一争这个名号,而你们四人之中也得站出两人来助我。”李浩步子怡同时一怔,二人均觉只要能上台比武,一路赢到最后便可,至于赢下的是头魁还是第一,那是无所谓之事,却怕自己功夫不济,擂台上拖了刘岳后腿,二人对望了一眼,不敢接口。王雪心想:“刘师兄与陈犬王结仇那日,我是在场的,我该当出面相助师兄才是,但适才听万大侠所言,他似乎也看上了这个天下第一的虚名,万大侠待我不错,我可不想在擂台上与他为难。”忽然又想:“万大侠刚刚说过,他既要争斗属于个人的头魁,又要争夺‘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如此说来我不论是单打还是群战,都能遇到七里城的人,左右无分别,何况万佳卜待我再好,终究比不上师兄对我更亲,罢罢罢,我帮师兄便是。”于是说道:“师兄,我陪你去夺天下第一。”有了王雪带头,李浩步子怡也再无顾忌,齐声说道:“师兄我也帮你。” 勃山远在旁学着步子怡口吻,尖着嗓音说道:“师兄,我也帮你。”随即哈哈大笑,身后的蝴蝶蠕虫等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步子怡一拍桌子站起,作势要上前动手。刘岳叫道:“步子怡,你坐下。”步子怡气呼呼的瞪了勃山远几眼,总算她涵养甚好,想了一想,终于忍住,心道:“待会擂台之上,瞧我怎样对付你,我不是你对手,我师兄难道还打不过你吗?” 刘岳见步子怡满面怒容,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只怕她单打独斗之时头脑发热,遭了诡招偷袭,到时输了比武事小,她气不过伤了身子事大,倒不如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稳妥些。正巧这时一个震武的主持走来,问刘岳参赛何人。刘岳笑道:“我们这次一共来了五人,两位师妹陪着我去打群架,那两个师弟去单挑。”那主持瞧了瞧王雪和步子怡,说道:“是步师姐和王师姐吗?小的知道了。”说着又瞧了步子怡、王雪一眼。王雪心道:“你记心倒好,我只去年来过一次,不到一刻钟便败了,你竟然还记得我。”步子怡听刘岳选自己陪同出战,心头很是高兴,满面怒容登时换成笑容,微笑着问那主持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和王师妹两个女子当不起天下第一的重任吗?”那主持一呆,忙道:“不是,不是。”步子怡说道:“不是?不是什么!”那主持又是一呆,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这个……”刘岳说道:“好了步子怡,你别逗他啦。”对那主持说道:“你去罢。”那主持躬身行了行礼,退了下去。李浩笑道:“震武门的武功如何我没领教过,礼数倒是真好,这几个主持师弟到此刻已不知行过多少大礼了。” 又过了片刻,比武盛会开始,三个擂台上分别站了六人比试。 吴天忽然想到一事,对刘岳说道:“有一件事我忘了说,前几日听那个震武师兄对我说,今年大会增了一个规矩,不论是攻擂的还是守擂的,只要连着打过两轮未败,便可下台休息片刻再斗,不然谁有通天的本事,能从头一直杀到尾?”刘岳正凝神瞧着中间擂台上的六人相斗,听吴天所言,只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擂台争斗本该如此,这样便公平了。”李浩喜道:“如此说来,先上场的和后上场的也没多大分别,看来我是不需担心了。”步子怡笑道:“如此一来你才该担心呢。本来你败了还能找借口说是自己没了体力,现下增了这个两场一休的规矩,你败了也没借口了。”李浩微微撅了撅嘴,说道:“臭丫头,我回败吗?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罢。”步子怡又是一笑,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一次我是跟随师兄一起上擂台,难不成你觉得我师兄会败?”李浩心想:“那可难说。”却不敢说出口。 只两盏茶时分,左右两个擂台已分出了输赢,只中间那擂台上的六人仍在缠斗,跟着又有人上台向胜者挑战,仍是三个对三个的相斗局面。右边擂台新上场的三人分别动了兵刃,擂台原先的胜者也下台取出兵刃,兵刃相搏,登时有人流血受伤。如此上上落落,擂台上到处鲜血。震武门虽能才辈出,却也无人愿意站到刀光剑影中主持局面,纷纷退到台下,任由台上六人拼斗,只在生死一线之时出面叫停。 王雪怀中藏着四枚令牌,她自己留下一枚防身,将余下三枚交出一枚放到步子怡面前,另外两枚递给刘岳,说道:“师兄,兵刃防身。”刘岳说道:“你自己留两枚,余下两枚给步子怡。”接过其中一枚令牌,放到步子怡面前桌上,说道:“你也拿两枚令牌,必要时可将令牌脱手当作飞镖挥掷。”步子怡心想:“师兄武功胜我十倍,稍后上台主要还得师兄出力,好的兵刃当然得交在他手。”摇手不接,说道:“师兄,这兵刃我看还是你自己留着罢。”刘岳说道:“我用不惯兵刃。”步子怡瞧了一眼旁边桌上坐着的勃山远,见勃山远狐疑的瞧着自己手中令牌,似是好奇这小小的破牌子如何能够当作兵刃,于是故意大声嚷道:“师兄你又自谦了,你上一次用一根破树枝便打得勃大帮主抱头鼠窜,还说用不惯兵刃?”却也将兵刃收好揣入囊中。勃山远一听大怒,他身为一帮之主,在广场上当着众人面被步子怡如此讥笑实在下不来台,杀心骤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将脸转到一旁,心想:“找个好时机非将你除去不可。” 刘岳转头对李浩吴天说道:“瞧眼下比武的情形,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争斗怎么还得再斗两个时辰,你们的头魁之争该当下午才能开始,你们不必在此等候,随处走走,下午再回来无碍。”吴天在一旁呆坐半天,早已耐不住性子,巴不得刘岳有这一句话,急忙起身,拉着李浩胳膊说道:“我们到街上走一走,稍后便回。”李浩想在擂台边上瞧一瞧热闹,不愿跟吴天上街溜达,但吴天兴致正浓,拽着李浩一个劲的往回走,李浩也只得跟随。刘岳对吴天叫道:“你们别走得太远,中午必须赶回来。”吴天叫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师兄。”说这一句话时人已走出草场。刘岳心想:“我信你才怪。”转头接着去看擂台上的情形。 只见万佳卜神威凛凛的站在左边擂台上,双拳齐出,将北冥派的弑神兄弟一齐打下擂台。擂台下北冥派的众门徒破口大骂。坤尧站在万佳卜身后,大声喝道:“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不服气的,谁再敢骂出一句,我立时割了他的舌头!”北冥派无人再敢吭声,灰溜溜地走开了。 七里城一派出战的是万佳卜、坤尧、杜阳三人。王雪知七里城中以城主万佳卜武功最高,副城主坤尧排在第二,七里城最强的两大高手联合争斗天下第一门派,看来是志在必得了。接着上台攻擂的是“松树剑”的掌门人和两位同辈师兄弟,三人均手持短剑。七里城这边也动了兵刃,万佳卜下台拿出用惯了的大铁杵,副城主坤尧使得是一柄虎头钢刀,杜阳仍是空手而搏,不出小半个时辰,三人又将“松树剑”的三人打下擂台。 三个擂台如此你上我下的又斗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日头当顶,出战的人也是越来越强。本来有不少人雄心勃勃的要在擂台上一战成名,但一见旁人的武功,才知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莫说是万佳卜,便是松树剑及杜阳等人也是远远不及,就此不敢出场。 (本章完) 一百、再斗犬王 陈犬王这时已带着展宇林人二人在中间擂台相斗,三人招式相同,出手尽是些迅猛凌厉的乱招,加之三人在擂台上怪吼乱窜的煞有介事,登时吸引了不少人转头观看。台下武功较高的尚能看出陈犬王等人出招的门道,功夫较弱之人也只觉陈犬王、展宇等人是耍猴般乱蹦乱跳,所使招数却全然瞧不清楚。 王雪心道:“不知南和、黄雷这几条小犬有没有随你这犬王同来?”伸着脑袋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却不曾望到南和等人,想是并未同来。 与陈犬王相斗的是红日帮的帮主朱阳丹。只听朱阳丹一声惨呼,头顶已中了陈犬王一掌,身子一斜,倒在地上。几个震武门的主持一见不妙,急忙冲上擂台拦在朱阳丹身前。一个主持摇手对陈犬王说道:“陈帮主,胜负已分,不必再斗了。”陈犬王冷笑道:“好说,好说。”他嗓音极尖,说话声音十分刺耳,几个主持听来不觉一怔。与朱阳丹同上擂台的两个同伴怒目瞪着陈犬王,却也不敢再斗,大声叫骂着,将朱阳丹扶下擂台。 只见朱阳丹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脑袋无力的垂向一旁。周遭众人齐声惊呼。刘岳忽地起身,一下窜到朱阳丹身旁,推开他身旁的一个同伴,将朱阳丹平放在地,伸手点住他胸口要穴,又在他头顶上的几处穴位推拿。一名同伴颤声问道:“我们帮主还有救吗?”刘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又在朱阳丹周身穴道上推拿数下,起身说道:“快快带他去就医,也许救得过来。”那两名同伴谢过刘岳,急忙去扶朱阳丹。刘岳又道:“扶住他的头,别让他的头乱晃。”一名同伴答应着伸手抵在朱阳丹脸上,伏着他走出广场。 陈犬王搓搓手,冷笑道:“现下的年轻人,什么本事没有,却偏偏喜欢以名门正派自居,我看着就来气,这一掌只是稍作教训而已。”说着瞧了刘岳一眼,这话显是说给刘岳听的。 旁观群雄均想:“虽说比武受伤在所难免,但你出手也太狠了一点,朱帮主与你无仇无怨,何须下如此重手?” 旁边擂台上相斗的万佳卜哈哈大笑,说道:“陈帮主为人虽然狂妄孤僻,这几句话却真的说到我心坎里去了,那些目中无人的不良后辈,本该一掌打死。”说着又瞪了刘岳几眼。他嘴上一边说,手上仍不停地与两个好手游斗,招式兀自游刃有余。台下群雄见他如此武功,尽皆心惊,均想:“四大真侠果然名不虚传。” 刘岳心想:“好你个万佳卜,陈犬王与我胡静师妹和孙跃师弟结了梁子,这才出言欺我,你与我无冤无仇,却也一再添油加醋,难道我怕你吗?待巨犬帮一事了结,看我怎样收拾你!” 万佳卜当年与阿右、邱海波、空净法师联手拔去了恶名昭彰的鬼头教,四大真侠名及一时,但近年来万佳卜打理七里城的事务,极少涉足江湖,江湖上已渐渐将万佳卜的大名淡忘,初出江湖的后辈更是从未听说过万佳卜的名声。而近几年来刘岳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响亮。万佳卜是一带豪侠,原本不妒忌刘岳,但刘岳昔年大败恶人帮,江湖上早已传遍,而万佳卜却在雪山上险些败给恶天地的手下灵恶,虽然当时是因阿右搅局而致,武功与否不能一概而论,但江湖上不免传言说四大真侠年纪越大武功越差,连一个后生小子也比不过。刘岳名头虽响,毕竟小了万佳卜一辈。万佳卜虽不在乎名利,却也听不惯这些言语,一直因此事耿耿于怀,直到刘岳上次在北岭击毙灵恶,万佳卜更加忍耐不住,一怒之下带着七里城的众武师来参加震武大会,决心要在群雄面前挫一挫哈巴门。他心高气傲,连日来回想王雪所使的哈巴术,苦苦思索该当如何拆解刘岳的招式,心中将刘岳当作大敌,想象过无数种相斗的场景,见面之后言语间自然也不如何客气。 这一番想法万佳卜自然不会对人提及,刘岳又哪里能猜想得到,还道是万佳卜倚老卖老目中无人,总算他性子内敛沉得住气,不想在勃山远、陈犬王等大敌面前再树强敌,听万佳卜出言挑衅,尽管心中有气,却也隐忍不发,只待擂台上料理了巨犬帮之后,再慢慢与万佳卜清算。 刘岳将步子怡和王雪拽到身旁,低声交代了几句拆解巨犬掌的手法。王雪与巨犬帮交过几次手,有临敌的经验,刘岳主要是对步子怡讲述。步子怡频频点头,不住询问,说道:“原来如此,巨犬掌可也没有我想的那般厉害。”刘岳说道:“巨犬掌的招式虽然诡异,却并非是什么拆解不了的奇招,你出手时只需小心一点,别被他们掌力伤了便可。” 步子怡心中有了个大概,求生之心大起,只盼能立时出手与巨犬帮一战,只是陈犬王等人已连胜了两场,按规矩该当下台休息,需得待他再度出场,才能上台挑战。 刘岳交代过步子怡,便转头去观察万佳卜的武功招数。 步子怡微笑道:“我猜师兄你这次不但要为难陈犬王,那个万大城主如此出言无状,只怕你也咽不下这口气。”她知刘岳甚深,猜刘岳心思一猜即中。刘岳说道:“那个陈犬王内功十分深厚,多半在我之上,他练了几十年掌上功夫,招式上也不见得会露出什么破绽,我若想胜他,只怕不易,至少几百找之内难分上下。他身后的那两个小狗儿,武功虽不慎高,却也不比你们差了多少,倘若你们俩能将他们打下擂台,然后回来助我,咱们便有了赢的指望。”想了一想,又道:“至于那个万佳卜,他的武功似又在陈犬王之上,我并无胜他的把握。”说着转过头去瞧王雪。王雪在随刘岳驾马而回时便将自己这一年来的见闻简要说了,她与恶人帮第一次会面,便是在雪山主峰相斗灵恶,于七里城之事更是说的十分详细,她与万佳卜等人虽然融洽,但再亲也亲近不过刘岳,见刘岳在看自己,当即正色道:“师兄你放心,咱们的同门之情可比七里城重要得多,管他什么万佳卜、千佳卜的,擂台之上,我必当尽心竭力。”刘岳微笑道:“我要的便是你这一句话,今日当真难为你啦。”王雪笑道:“没事,不难为我。” 过了片刻,陈犬王带着展宇、林人走回擂台。陈犬王朗声说道:“我休息好啦,哪一位英雄上台领死。”群雄适才亲见陈犬王一掌将朱阳丹重伤,谁也不敢以身犯险冒然上台。 刘岳纵身跃上擂台,说道:“陈帮主,小弟今日要得罪了。”王雪步子怡见状,急忙跳上擂台,站在刘岳身旁。 陈犬王干笑数声,说道:“你哈巴门终于上台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怕死不敢站出来呢。”说罢一声怪啸,双腿弯曲背脊躬起,双掌上下翻飞,便如同蓄势待要扑击的猛犬恶兽一般,他名字中带着“犬王”二字,倒也名副其实。林人站到陈犬王左侧,展宇站到右侧,二人张牙舞爪,呜呜低吼。 刘岳微微一笑,说道:“好气势!”侧身向前攻去。 步子怡前几日在百春药堂门前便是与展宇相斗。展宇是陈犬王的首席大弟子,内功外功均已不弱,上次相斗步子怡虽未落败,但总慢了半招落得后手,斗来斗去好生无趣,这一次便想去与林人相斗,当即右掌抬起,护住心脉,左掌探出,去拿林人手腕。林人见来人虽只是个瘦弱少女,但想王雪同样也是少女,功力却是胜了自己一筹,这少女功力只怕也是不弱,当下不敢怠慢,大声怪叫,双掌向前急挥。步子怡上台之前虽听刘岳将巨犬掌的高明之处点破,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招,但到了真正临敌之时,事先计较好的招数却不大管用。只见林人双掌如风,每击到中途必变换方位,加之口中的怪喊乱叫实在饶人心烦。步子怡不禁错愕,一时竟无法出招,情急之下使出习得最熟的螳螂御敌术护住周身要穴,以不变应万变,要先瞧清楚对手的招式,再图谋反击。 王雪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右手变拳往展宇头顶击落。展宇一声怪吼,右掌挥出,击在王雪拳锋之上。两人手臂都是一震,心道:“好厉害!”均知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好手。 陈犬王连声咆哮着,围着刘岳快速无伦的旋转,不住地游走发掌。刘岳牢牢站住方位,将打来的掌招尽数拆解,陈犬王有时转到他后身,他也不跟着旋转,只是沉肩回肘相格。台下群雄见刘岳气度从容,无不佩服他功夫了得,均想:“早知刘岳最喜以慢制快,却不想他的功力竟高到如此地步。” 又斗了一阵,只见陈犬王身形越来越快,口中吼声越来越大,双掌挥的实在太快,几乎已化成一团掌影。群众见刘岳仍不转守为攻,不禁暗暗担心:“他如此托大,别一个疏忽败在陈犬王掌下。”也有人心想:“陈犬王成名已久,巨犬掌的功夫练了几十年,难道还当真斗不过一个后生小子吗?刘岳看似闲雅,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其实早已无力还击。”猛听砰的一声,陈犬王向后飞出数尺,随即站定,面上又惊又怒。刘岳负着双手,面无神色的瞧着陈犬王。这一下变故来的太快,群雄没瞧清适才情形,更加不知是否有人受伤,但见刘陈二人神色,已隐隐猜到是刘岳胜了一招。 王雪记得刘岳上台前曾说,他并无胜陈犬王的把握,要自己和步子怡全力赢下对头,再去相助于他,但展宇的掌招实在难敌,虽不如恶手掌那般灵动多变,劲力却也十分雄厚,非得几十招之后方能分出成败,而且自己未必便是成的一方,而刘岳对付陈犬王显然颇有余富,与其自己冒险出奇招打败展宇再去相助刘岳,倒不如等着刘岳打下陈犬王之后再来相助自己。王雪一年来屡经奇险,心得颇丰,虽是相斗吃紧之时,却仍能冷静的分析形式。她心中有了计较,不再冒昧求胜,出招时便留了几分后招,饶是展宇吼声连连掌影如风,却也伤她不得。王雪见展宇越是疯兽般扑击,心中越自窃喜:“待得几十招过后,你体力耗尽,即便不用刘师兄相助,我也能收拾你了。” 步子怡与林人相斗,却是越来越心急。林人的功力原本不在她之上,但一出手便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心中怯了三分,便不敢随意发招,虽然施开螳螂御敌术之后,林人不曾抢得一招先手,但螳螂御敌术是守御的招式,只可御敌却不能攻敌,如此斗将下去,林人自是立于不败之地。步子怡记着刘岳所托,只怕时候久了来不及去相救刘岳,虽见刘岳并未在陈犬王手下呈出丝毫败像,但相助师兄这等大事岂可耽搁?当下左手仍使螳螂御敌术守御,右手见机去拿对头左肩,只待林人趋避纵跃时在忽施反击。 六人在擂台上翻翻滚滚又斗了小半个时辰,刘岳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神色,王雪与步子怡也未呈落败之像,展宇林人体力却有些不支,只见这二人发招一掌满似一掌,口中的吆喝吼叫之声也不似先前那样气势汹汹。巨犬掌是以内功作为根基,每一掌都极耗体力,陈犬王内功精湛,虽然耗了不少体力,却仍能与刘岳一斗。展宇林人的内力不及陈犬王,临敌时使得又是快掌狠掌的、又是大呼小叫的,如此打了半天,体力早已耗尽,展宇只觉双臂酸软口干舌燥,林人更觉浑身乏力头皮发麻。而哈巴术却是以招式见长,出招是所附带的内力极少;刘岳内功本就不弱,步子怡半攻半守,所耗气力再多也多不过只攻不守的林人。王雪所使的王家拳术虽也是以内功作为根基的功夫,但她招式上只守不攻,自也不需消耗多大体力。 陈犬王这时已瞧出自己这边久战必输,陡然间欺到刘岳身后,左掌向他肩头猛击过去,随即转身,一招“犬吠惊”向王雪背后袭去。刘岳惊叫道:“姓陈的,有本事冲我来!”急向陈犬王追去。那擂台甚是宽广,长宽皆有十丈,刘岳一惊转身之际陈犬王已窜出数丈,眼见是相救不及了,蓦地里却见王雪猛地纵跃转身,一招回龙拳迎面击在陈犬王头顶。这一下大出人人意料之外,台下群雄及左边擂台上的万佳卜等人齐声叫好,广场一时喊声雷动。本来以陈犬王的武功,王雪决计伤他不到,那日她同样是使回龙拳,便连林人也不曾击中,但陈犬王是忽施重手偷袭,全未料到王雪早有察觉并能破势反击,他将王雪小瞧了,将这一招用老,这才一时不防,中了王雪一拳。 王雪此时的内功已十分深厚,虽不及刘岳、勃山远、万佳卜等人精纯,却也远胜同辈,这一招回龙拳又是王家拳术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饶是陈犬王内功精湛,中了王雪一拳之后也觉头顶生疼,眼前金星乱闪。陈犬王急忙运起护住周身大穴,向后疾退,忽觉身后风声有异,又急忙转身察看,只见一个身影纵跃而来,正是刘岳从后攻到。刘岳一招猛虎式飞出,双腿正勾住陈犬王右肩锁骨处和左臂,运劲向下一带,将陈犬王上半身砸在地上。群雄又是大声惊呼,台下众人有不少是第一次见到这招猛虎式,只觉这一招有稀有奇,也有不少人去年震武时见过李浩使猛虎式,虽然李浩功力不弱,一招猛虎式使得干净利索,却终究不比刘岳潇洒自然。 王雪适才使得那一招回龙拳袭中陈犬王之际,展宇已从后发掌攻来。王雪身在半空无法转身抵御,她知展宇气力消耗不少,攻来的一招打在身上尽管疼痛,却绝无性命之碍,当下只是怕痛,却不如何担忧,忽听步子怡一声高喝:“地龙式脱困!”王雪一凛,一瞥间见步子怡纵身扑向自己,心念犹如电闪,身子凌空一仄,贴地一滚,轻轻巧巧地从展宇掌间溜走。这一招地龙式虽不是什么难以练成的招式,但王雪身在半空,双脚无法借力,却仍能施展出此招,台下群雄不禁大声叫好。有的豪放之人更是高声大叫:“小女孩好功夫!”“哈巴门名不虚传!”“真乃英雄出少年!” 展宇没想到王雪竟能忽出巧招避过自己掌力,一怔之下怒火大起,猛地窜到王雪身前,使出一招“野犬扑击”,直取她心脏要穴,竟是恼羞成怒,要将她毙于掌下。王雪所使的地龙式是就地向前翻滚的招式,她招式正使到一半,未及起身,便见林人嚎叫着从旁攻来,当下不及细想,猛地跳起,一招“英雄飞拳”向林人头顶袭去,将林人击退数步,忽听身后“啊”“啊”两声惨叫,分别是步子怡和展宇所喊。原来步子怡见展宇向王雪下了杀招,心头大急,不顾一切地奔到展宇面前,一招“叶掌”正中他胸口,而自己胸口也被展宇双掌拍中,二人胸口一疼,同时叫喊后退。 展宇怒骂道:“你这臭丫头找死!”仍使适才那招“野犬扑击”,向步子怡袭去。刘岳两步跨到步子怡面前,左手轻轻将步子怡推到一旁,右掌伸出,接住了展宇一招。展宇一惊,掌上急忙运出全力,忽觉手腕一痛,原来刘岳适才接自己掌招之时使了内劲,已将自己手腕经脉震伤。 刘岳一招占得先机,跟着便要使重手将展宇打下擂台,只听背后一声咆哮,陈犬王从后攻来。刘岳知陈犬王的功力不逊于自己多少,当下不敢追击展宇,双掌回身打出,与陈犬王打出的双掌相抵。陈犬王只觉双臂一痛,一张脸登时惨白。他是内功高手,掌力原本胜了刘岳一筹,但他发掌之时未能了得刘岳会忽然以掌力反击,加之适才中了刘岳一招地虎式,内力大打折扣,这才没能拼过刘岳掌力,情急之下掌上急忙加了把劲,终于将刘岳掌力抵消。 (本章完) 一百零一、四郊多垒 步子怡见展宇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面上还露着痛楚神色,知他手腕是中了刘岳的内劲以至经脉受伤,心中大喜,暗道:“机不可失!”猛地向展宇扑去。展宇手腕兀自疼痛,见步子怡扑进,心头大急,左腿飞出,向她腰间踢去。步子怡闪身避过这一腿,欺到展宇身后,左手一把攥住展宇背后衣领,大叫道:“去罢!”手上运出“绵手”功夫,将展宇甩下擂台。几乎便在同一刹那,王雪瞧出林人掌上破绽,左拳荡开林人掌力,右拳呼地击出,正中林人胸口,将林人也打下擂台。 台下群雄轰然尖叫,众人适才见王雪步子怡的招数,已知哈巴门的这两个女孩功夫不错,决计不再展宇、林人之下,却终究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展宇林人在众人面前被女孩打下擂台,只气的面红过耳,展宇大声咆哮,起身便要奔上擂台去与步子怡拼命。几个震武门的武师急忙拦在展宇面前。一个主持叫道:“胜负已分,今日不得再斗了!”展宇喝道:“你们滚开,我要杀了她!”他嘴上虽然叫的凶狠,却终究不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惹事,垂着双臂向后退出了几步。 刘岳朗声问道:“陈帮主怎么说呢?”陈犬王见自己这边三人已去其二,刘岳有两个师妹相助,自己独身一人决计不是敌手,心想与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被打下擂台,倒不如大声说几句场面话,然后主动下台为好,但想来想去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何况要在众人面前向几个后辈认输,终究是不大情愿。刘岳见陈犬王沉思不答,又道:“古人云,胜败兵家事不期,比武胜负更是常事。今日相斗,我这两个师妹能将陈帮主的两位贤徒打下擂台,倒也有些运气,难道她们两个小丫头,武功当真能胜过大男人吗?陈帮主说一句认输,也算不得是丢人之事。”他只说自己的师妹运气好,真实武功未必高过展宇林人,而自己适才已胜了陈犬王两招,却于自己的武功只字不提,言下也有“我的功夫在你陈帮主之上”之意。陈犬王听了,心中不禁有气,偏刘岳这番话又说的甚是体面,令人心中再气也难以辩驳。陈犬王恻隐隐的道:“好个刘岳,算你厉害。”说罢转身跳下擂台,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展宇林人见帮主走远,也只得灰溜溜地跟着离去。 刘岳在几日前赶回勃子镇时,心中便想着不论此次比武结果如何,都得好言几句,与巨犬帮化干戈为玉帛,他与巨犬帮并无什么难解的仇怨,实不愿多树强敌,但一回勃子镇便听说了巨犬帮恃强凌弱的不耻行径,将张冠华重伤,心中登时瞧不起巨犬帮,好听话更是一句也不愿说,心想:“以你陈犬王的残暴性情,他日必当回来寻仇,哼哼,来便来好了,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步子怡中了展宇一掌,胸口兀自酸闷,一连吐纳三次,又运功冲了两次胸口经脉,过了一会方觉胸口稍有好转,向台下群雄抱拳说道:“不知还有哪一派英雄愿意上台赐教?” 哈巴门已打过了一场,体力已有消耗,再上台挑战之人自是占了一些便宜,哪知步子怡一连问了三次,台下却无一人作答。巨犬帮凶狠残忍,巨犬掌法招招下杀手,众人适才亲眼瞧见陈犬王将朱丹阳打的半死不活,本以为哈巴门这几个后生小子两三下便会被陈犬王毙于掌底,却见刘岳、王雪、步子怡三人武功竟如此了得,反将巨犬帮打了下台,这一下大出人人意料之外,均知台上这三人年岁虽不大,却是一流好手,谁也不敢冒然上台。有不少人心中不忿:“震武大会如此大事,岂能让几个后辈笑到最后?”却也无取胜的把握,不敢走上擂台。 一个主持走上擂台,朗声说道:“既然无人上台,那这一方擂台的最后胜者便是哈巴门了。稍后左首擂台的六人比试之后,便由他们胜的那一方与哈巴门做最后决战,‘天下第一门派’便在这两派之中了。”转头对刘岳说道:“刘掌教辛苦,请带着两位贤师妹暂且下台休息。” 王雪转头瞧了一眼左边擂台,见台上并无一人,心中稍奇:“不知待会上台比武的是哪两派高手。” 刘岳带着王雪步子怡走回茶棚。步子怡打了一场胜战,心头狂喜,说道:“一雪前耻,一雪前耻啊!只可惜张冠华不在,不能亲眼看见师兄你为他报仇。”王雪也是大喜,笑道:“这有何难,下一次见到他们,让师兄在出手教训他们一次不就结了?要是胡静师姐在此,保准她笑出声来。”却见刘岳坐在步子怡身边,手中端着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面上丝毫不见喜悦之色,问道:“怎么了,师兄,你受伤了吗?”刘岳说道:“我没事,我只是担心。”王雪奇道:“担心什么?”步子怡在王雪肩头轻轻一拍,说道:“师兄自是担心巨犬帮日后寻仇咯,他挂念我们这些师弟师妹,哪像你那般没心没肺。”王雪小嘴一撅,叫道:“你说谁没心没肺!”轻轻伸出手去掴步子怡巴掌。步子怡有伤在身无心与王雪玩闹,见王雪一巴掌打来,也懒得抵抗。王雪见步子怡不防,这一掌便打不下去,说道:“你看起来好累。”步子怡微笑道:“我不要紧。”转头对刘岳说道:“师兄你不必担心,巨犬帮已在我们手下败过两回,也该知难而退了,若是他们还有胆子来惹是生非,我们就让他们再败一次又有何难?”刘岳轻声说道:“我担心的还不止是巨犬帮。”步子怡笑道:“七里城一派你也不必担心,那个万佳卜看起来人高马大,手里拿着根大铁杵倒也显得威风凛凛,但若讲到真实功夫,他未必胜过师兄你。他手下的那两个人,功夫倒似在展宇林人之上,但七里城一派未必便比巨犬帮厉害多少,我们能胜过巨犬帮,那也必能胜过万佳卜。”她知刘岳甚深,见万佳卜今日两次以言语挤兑刘岳,心知刘岳必定大起求胜之心,要在天下英雄面前让万佳卜出一出丑。 只见蝴蝶、蜘蛛、蠕虫三人大模大样地走到左首擂台。蝴蝶大叫道:“我们休息好了,万佳卜,老万!你来罢。”原来刘岳等人适才与巨犬帮较量之时,万佳卜已胜过两场下台休息,梁山帮蝴蝶等人便趁着这时上台连斗了两场,那主持适才说到左首擂台的六人比武,说的便是七里城与梁山帮,只不过当时众人的目光都被刘岳陈犬王吸引,谁也没注意到蝴蝶一伙。 刘岳心道:“适才我只顾着与陈犬王相斗,正好七里城一派下台休息,万佳卜想必已将我的招式瞧了个大概。嗯,上次王雪在七里城与他们比武,他们也已见识过我哈巴术了,只怕他们现下早已想出对付我的办法了。”他无胜万佳卜的把握,又不想在人前出丑,心中不免多疑,跟着皱起眉头。忽听王雪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学拳的时候,我爹爹曾告诉过我,只要你对你学过的招式有足够的见识,那这一招便是天下无敌,不论对手有多么厉害后招打出,你都应该有拆解之法,毕竟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刘岳一怔,心想:“此言一点不假,这句话我师父当年也常常对我说过。一门上成武功,招式上已将对手的诸般应变之策算计好了,就算对手明知我打出的招式,也教他无法抵御。”转头去看王雪。王雪嘻嘻一笑,说道:“我爹爹的音容相貌我几乎忘却,但这句话我却一直没忘,我觉得我爹爹说得对。”刘岳知王雪忽出此言意在开解自己,心中登时释然,笑道:“你爹爹的话一点不错。谢谢你,小丫头,师兄今日受你指教了。”王雪甚是得意,说道:“今日先教你这一句,武功一事下次再教你。”刘岳哈哈大笑,说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伸手在王雪头顶轻轻拂了拂。 只见万佳卜威风凛凛地走上擂台,说道:“早知你梁山帮猖獗,不想竟会到如此地步。”坤尧杜阳二人跟着跳上擂台。坤尧大声骂道:“几个臭贼口出狂言,我城主的大名也是你叫得的?还叫他什么老万?”蝴蝶喝道:“少废话,快快动手罢,打完了我还得回家用饭呢!”万佳卜上前一步,冷眼瞧着蝴蝶,说道:“你说什么?”万佳卜身材高大相貌威猛,说话声音又极是响亮。蝴蝶见万佳卜这副神威,心下登时怯了,沉着脸不敢答话。万佳卜说道:“好,今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最后一个“段”字刚一出口,身子忽地窜到蜘蛛面前,左臂一挥,向三人横扫过去。 梁山帮三人知万佳卜了得,早在暗暗防备。蜘蛛当即向左跳开,一掌向杜阳袭去。杜阳是摔跤术的好手,最喜近身缠斗,当下抬起双臂护身,双腿向对手下盘猛踢。蜘蛛见杜阳腿法凌厉,知是劲敌,当下采取守式,慢慢与杜阳游斗。蠕虫纵身跃到坤尧身前,发掌去攻他面门。坤尧冷笑道:“来得好。”右手向前探出,去击蠕虫手腕。哪知蠕虫手腕微微转动,甩脱这一击,手掌顺势向前伸了一尺,袭到坤尧眼前。坤尧吃了一惊,急忙撒手向旁跳开,心道:“难怪梁山帮胆敢猖獗,倒也有点真功夫,我之前可将他们小瞧了。”蠕虫占了一招便宜,心下甚是得意,狞笑道:“怎样,爹的功夫还好罢!”坤尧一听大怒,喝道:“谁是你爹?”他本想问“你是谁爹?”但盛怒之下头脑也不大灵光,这一问确是问反了。哪知蠕虫得意之际也不细想,随口答道:“当然你是我爹呀,难不成,难不成……咦?”坤尧哈哈大笑,说道:“乖儿子,看招!”一掌向蠕虫嘴角击去,看来他是恼蠕虫口无遮拦,要打他的嘴角以做惩处。蠕虫不敢怠慢,凝神接招。 蜘蛛蠕虫既与杜阳和坤尧斗上了,蝴蝶便只能与万佳卜相斗,当下猛出双拳,连向万佳卜胸口袭去。万佳卜铁青着脸瞧着蝴蝶,身子一动不动,只微微抬起双臂,将蝴蝶打来攻来的拳头随手挡下。 台下群雄见蝴蝶拳法如此精快,不由得大是佩服,又见万佳卜虽只随手格挡,却能将蝴蝶的快拳尽数挡下,更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有的人更是大声称赞。 王雪是用拳高手,知万佳卜抵挡蜘蛛快拳的手法不但需要不弱的内力,还需极佳的眼力和招式上的灵巧之劲,万佳卜是随手抵挡,但这几下手法却是十分高明的招数,心中暗自叹服万佳卜了得,心道:“上次与你相斗,我还以为你的功夫不比我高出多少呢,原来上次却是你手下容情了。”只见万佳卜左手仍采守式,右手忽然变拳,正中蝴蝶左肩。蝴蝶身子一晃,倒在地上。王雪忍不住大声叫好,心想:“原来万大侠如此了得,这手功夫比我强的多得多呢,唉,我心高气傲,可将四大真侠小瞧了。”忽然又想:“万大侠如此厉害,不知我师兄能不能胜他。”转身去瞧刘岳,却见刘岳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于擂台相斗的情形瞧也不瞧。 步子怡在王雪转头去瞧刘岳之时也跟着瞧向刘岳,见刘岳不理擂台上的情形,问道:“师兄,你怎么不看万佳卜他们比试呀?”刘岳说道:“仅凭万佳卜一人的功夫,料理蝴蝶他们三个便绰绰有余,何况他还有两个好手相助,这一场老万是赢定了,有什么好看的。”步子怡说道:“你此刻看万佳卜比武,多记一些他的招式,于你稍后的比武大有好处。”刘岳说道:“没用没用,对付梁山帮这几个小子,只需一些稀疏平常的招式便足够了,老万决计不会使什么高明招式,我看了也是白看。” 刘岳说话之时,万佳卜一只手已攥住蝴蝶后领,将他提了起来。蝴蝶大惊,双腿疾向万佳卜小腹踢去。万佳卜手臂微扬,将蝴蝶向擂台外边甩去。只见蝴蝶身子噌的飞出数丈,眼见便要飞出擂台,总算他临敌经验丰富,应变能力极快,猛地使出千斤坠功夫向下疾落。万佳卜虽只将他随手甩出,但劲力却是极强,蝴蝶的千斤坠功夫又并未臻上成,情急之下使出,身子也只向下落出一两尺而已,饶是如此,他脚尖已能触到地面,身子又向后退出数尺,终于站稳,距擂台边已不足两寸。万佳卜冷笑道:“好小子,有你的,我可将你小瞧了。”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对刘岳说道:“师兄,梁山帮派出蜘蛛蠕虫蝴蝶三人争夺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那下午争斗头魁的便是勃山远了,李浩他们这下可难了。”刘岳点头道:“我适才也在担忧此事,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勃山远的武功假若真的在李浩吴天之上,难道不许他获胜吗?” 擂台情形这时又有变化,只见蜘蛛两掌逼退杜阳,转身飞腿,向万佳卜袭去。蠕虫甩脱坤尧,后发先至,已在蜘蛛之前欺到万佳卜身旁。三人是一般想法:万佳卜的功夫实在太高,不论是谁都得被他打下擂台,唯有三人联手先将万佳卜打下台,之后的事情便容易多了。 万佳卜大叫道:“你们来罢!”跟着一声怒喝,右手一把将蠕虫抓到面前,用力向台下甩去。他这一下使得仍是适才甩蝴蝶的手法,但他适才没能将蝴蝶甩出,这次手上便加了把劲。蠕虫的功力在蝴蝶之下,身子又比蝴蝶为轻,受万佳卜这一甩,身子登时飞出数丈,一跤摔在台下人群中。万佳卜更不打话,忽地转身,一把又将蜘蛛攥住,同样的手法又将他扔下台。 现下台上只剩蝴蝶一个对头。蝴蝶自知今日已然落败,当下铁青着脸说道:“我们输了,老子下台便是。”正要转身跳下擂台,忽觉背心衣领一紧,身子已被人提起,只听身后万佳卜的声音说道:“我送你一程。”万佳卜恼他口出狂言,有心要教训他一番,手上运出全劲,将他狠狠掷向台下。 一个主持在万佳卜将蝴蝶掷出时便匆匆赶上擂台,大声叫道:“胜负已决,七里城派获胜。” 万佳卜转头对刘岳喊道:“喂,狂妄小子,这第一届的‘天下第一门派’称号,便要在你我之间了,快快上台领死罢。”刘岳放下茶杯,说道:“你刚刚斗过了一场,内力多少有点损耗,我看你还是下台休息一会,我们稍后再斗不迟。”竟不愿去占这点内力上的便宜。万佳卜喝道:“我让你上台你便乖乖上台,怎的如此啰嗦?适才我不过是牛刀小试,哪里耗费内力了?”刘岳说道:“你即便不需休息,你身后的那两个同伴难道也不需要休息片刻吗?”坤尧心想:“我虽不觉得如何劳累,但休息片刻再斗倒也好。”却不肯在刘岳面前示弱,傲然说道:“对付你们几个后生小子,难道还需要休息?真是笑话。”刘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早点比试也好。”说着起身走向擂台。王雪步子怡起身跟着刘岳上台。 刘岳跳上擂台,抱拳说道:“万大侠,请罢。”万佳卜说道:“你先出招。”刘岳也再推辞,说道:“如此,得罪了。”蹲下身子,一招地虎式向万佳卜右膝袭去。万佳卜右腿退出半步,左腿向刘岳胸口踏去。刘岳身子向又疾转,避过这一踏,地虎式变为地龙式,反向万佳卜左膝袭去。他适才使地虎式时便知万佳卜必会让出右腿趋避,但万佳卜既将右腿退开,左腿便得留在前面,他这一招袭万佳卜左膝的地龙式才是厉害杀招。万佳卜见刘岳变招奇快,不禁吃了一惊,忙运气于左腿,强抵刘岳一招,弯腰俯身,左掌向刘岳头顶拍去。刘岳知万佳卜内功了得,不愿与他硬拼,身子向后窜出数尺,翻身跃起,掌上运出擒拿的劲力,去抓万佳卜双手手腕。万佳卜不愿示弱,双手不向后缩回,反而向前伸出,发掌去击刘岳手臂,与刘岳翻翻滚滚地斗在一起。 台下群雄目不转瞬的瞧着刘岳万佳卜,众人均知这二人都是当世的一流好手,此战又是非同小可之战,二人这一场比拼必极是好看,当下谁也不出半点声响,只是凝神观斗。是以擂台周围虽挤满了上千余人,但广场上除了呼呼打斗之声外,便听不到丝毫声响,好一番奇异的景象。 (本章完) 一百零二、天下第一 刘岳与万佳卜在擂台左边游斗,王雪步子怡与坤尧杜阳分站擂台右边,冷眼瞧着对手。 坤尧大声叫道:“王雪,上次你光临我七里城,助我们打走了山贼,我本应对你礼敬,但这一次你相助刘岳一伙来与我们做对,那你便是我的死敌了,我出手不会有丝毫容情,这一节得先跟你说个明白。”王雪叫道:“你倒真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翻脸比翻书还快。”但雷故瑶瑶等人待她甚好,她不愿当真与七里城为敌,于是又说道:“擂台比武原本便是要分出胜负,台上斗得再是凶猛,也不应该妨碍台下的交情嘛。”坤尧叫道:“呸,胡说八道,敌人便是敌人,朋友便是朋友,似你这等敌我不分之辈,当真是没家教,听说你家兄长生前做的便是欺行霸市的勾当。”王雪一听,登时怒到极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心中只想:“我是好言相劝,你怎么反倒出言辱我?”她哥哥王力强虽不是什么大奸巨恶,但一生行的确实都是不耻坏事,此事原本便是她的一处心结,而坤尧这句话不但辱及了她哥哥,连她及她父母也一并辱骂了。坤尧瞪着眼叫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说,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王雪沉着脸说道:“上一次七里城之中我不曾与你交过手,眼下便趁此时机来斗一斗如何?”坤尧见王雪满面怒容,知她怒不可遏,这一出手便是迅猛杀招,他上次亲见王雪大败董鹏杜阳,知她功夫了得,心中对她着实忌惮三分,但话赶话的说道此处,便不能再说什么示弱之言,当下只得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让我瞧瞧你的家传拳术有多了得。” 王雪右拳翻过护在胸前,左拳微微探出,正是王家拳术中的起手式,心道:“让你这狂人见识见识我家传武学的厉害。”一个倩影忽然一晃,拦在王雪身前,说道:“好师妹,让我一让,我来领教这个副城主的高招。”正是步子怡说话。王雪见步子怡气度从容,双目却隐含怒意,知她也自大怒,只是在强自忍耐,心中不禁暗暗好笑:“王力强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哥,怎么你比我还生气?我若是不让你,只怕你要先出手将我废了,然后再领教这位副城主高招。”又想:“倘若你与坤尧相斗,那我只得去与杜阳斗一斗了,我以前胜过他一次,再胜第二次料想不难,如此也好。”当下抱了抱拳,笑眯眯的道:“师姐请。” 步子怡对坤尧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坤大侠请。”坤尧心想:“你既是王雪师姐,武功只怕还在王雪之上,不知我能不能胜你。”一言不发,还了一礼。步子怡呼地一掌,赢面向坤尧肩头劈去。坤尧侧身避过,双拳探出,与步子怡斗了起来。 王雪见步子怡进攻的招式多,守御的招式少,知她心里有气,急于要将坤尧打下擂台。但哈巴术的精艺之处在于以慢制快,最忌心浮气躁,步子怡急于求生,招式上反而露出破绽,顷刻间已中了坤尧一拳一腿。王雪旁观者清,正要出言提醒步子怡沉住气,忽觉背后有异,回头一瞧,只见杜阳侧头斜身迎面撞来,心中一惊,急忙向右跳出一步,顺势还了一拳,但这变故来的突然,这一拳便没能打中。 王雪不禁一怒,喝道:“好个杜阳,竟然偷袭我!”杜阳嘻嘻一笑,歉然道:“擂台比武与我们上次在城头切磋可不一样,擂台较量贵在输赢,只要能赢,背后偷袭也算光明磊落的行径,便好比三十六计一般,那是战术兵法而不是阴险诡计,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老实说,我原本没有胜你的把握,只能偷袭你一下试试咯。”王雪见杜阳面带笑意似无敌意,又觉他说的却也在理,脸色登和,说道:“你偷袭不成,那可就惨了。”杜阳说道:“偷袭不成,便只能与你硬拼了。”身子微侧,左肩向王雪急撞。他的摔跤术总共只有上、中、下,三种攻法,上次他在城头上使出专攻下盘的“伏地魔功”,被王雪“地龙式”所破,这一次便不敢再使,于是运劲急攻王雪中路。王雪见杜阳肌肉虬结来势飞快,当下不敢运劲抵挡,只得向旁跳开。杜阳一击不中,向后退了两步,再次使肩向前猛撞。王雪仍不敢硬拼,只得再向两旁趋避,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你一招鲜吃遍天啊!”杜阳吐纳片刻,第三次沉肩向前猛撞。王雪仍不知该如何拆解此招,正要再想一旁跳开,心念一动:“你如此不管不顾地向前飞撞,收势必当不及,难道我站到擂台两边,你也敢撞过来?大不了咱俩一起下台。”向后奔出丈许,站到擂台边缘。 杜阳果然不敢在向前急撞,收住脚步,走到王雪身旁,伸手拿她手腕。王雪左拳向前虚击,晃开杜阳双臂,右拳猛地飞出,正中杜阳胸口。杜阳胸口一酸,急忙运气护住,向后退开。王雪一招抢先不禁大感得意,暗想:“你可别太小觑我的拳术!”当下连出快拳,向杜阳急攻。杜阳见面前拳影闪动,实不知该如何抵御,当下使开守御要诀,双臂抬起护身。王雪一口气打出数十拳,虽然没有一拳击中杜阳要害,但她拳力不弱,几十拳打下来,也令杜阳半身酸痛。 她与杜阳相斗甚紧,刘岳与万佳卜斗得更是恶猛。刘岳这时已不再使地虎式攻万佳卜下盘,只见他围着万佳卜左右游走,双臂一连七八次向万佳卜腋下急伸,去拿他腋下大穴。万佳卜知刘岳功力了得,此刻已不再敢小觑于他,当下沉住气与刘岳拆招,见刘岳两条胳膊一个劲的找时机往自己腋下伸来,知他要拿自己腋下极泉穴,将自己半身制住,心想:“你想拿我穴位,难道我便不会去拿你穴位吗?”右手绕过刘岳左手,反向他腋下抄去。刘岳变招奇快,左臂当即绕了半圈,又向万佳卜腋下抄去。近身缠斗之时,腋下大穴最是关键,无论如何是要去试着争一争。万佳卜此刻已不及再去反夺刘岳腋下,左掌急向刘岳面门袭去。刘岳数招之前抢夺万佳卜极泉穴之时便早有准备,右臂当即挥出,要将万佳卜左手手腕拿住。这一招刘岳自幼便已练熟,可说十拿九稳,哪知他却忽略了一事,万佳卜身材实在太过高大,一条胳膊几与常人腰身等粗,他手掌虽已顶在万佳卜手腕痳筋处,却仍不能将万佳卜左臂制住。万佳卜膂力惊人,但手臂痳筋被刘岳按住,掌力便大打折扣,饶是如此,这一掌仍有百十来斤力道,呼地打在刘岳脸上,将刘岳头颈打的一晃。但如此一来,刘岳身子自然的向左偏了一尺,左臂已伸到万佳卜腋下,食指中指牢牢按在他极泉穴之上。 万佳卜这一惊非小,当即运出浑身劲力,一连冲了五六次穴道。但刘岳受了万佳卜一掌,好不容易换得他一穴位,岂肯轻易放弃?掌上加劲,要将万佳卜摔倒在地。万佳卜自恃身材肥大,身子比常人更重,加之脚下定力不弱,腋下大穴虽然受制,也不信刘岳真能将自己扳倒,左腿飞出,向刘岳右肋踢去,忽觉脚下一软,身子随即一轻,心中立觉不妙,急忙撤回左腿,要将脚步站稳,却哪里还来得及?身子被刘岳一把带到离地两尺之处,摔砸在地。万佳卜刚一站起,刘岳双脚已同时踢到。万佳卜惊急之下忙抬起双臂去抓刘岳脚腕,仍是迟了半分,胸口被刘岳左腿踢中,向后退了数步,身体一歪,险些摔倒。 台下群雄刘岳占了上风,无不大感诧异,尽管众人适才亲见刘岳大败巨犬帮,知刘岳功夫不弱,终究想不到他与四大真侠之一的万佳卜相斗,却也能占得上风。蝴蝶坐在远处的几张椅上,咬牙切齿的瞪着刘岳,心想:“没想到这个刘岳武功竟高到如此境地。” 万佳卜当着众人面接连败了两招,只急的满脸通红,心想:“我近几年修习兵刃上的造诣,拳脚上的功夫反而生疏了,功夫竟然不及这后生小子了。”也只有摇头苦笑了。 刘岳与万佳卜相斗,虽然占了几招上风,但步子怡那边却几要落败。坤尧掌法奇快、掌力强劲,向步子怡周身一招一招打去,步子怡若是施展螳螂御敌术,也未必抵挡不住,但她恼恨坤尧狂妄,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只发掌与他力拼。哈巴术的长处是招式过人,内力却无甚特别之处,步子怡本就是柔弱少女,与坤尧这类强壮男子力拼,那当真是以几之短、搏彼之长,能支持到此刻已属十分不易。 刘岳与万佳卜凝神酣斗,无暇查看周遭情形,王雪却将步子怡的处境瞧的明明白白,心想:“步子怡起了倔强之心,非要和这位狂妄的副城主比拼内力,嘿,说道内力,天下有什么功夫比得过我王家拳术?”杜阳这时已变了招式,双腿接连向王雪左膝处绊去,看招式似是想要将她勾倒在地。王雪右手探进杜阳怀中,右肘夹住杜阳双臂,左手变拳,向杜阳胸口猛击过去。杜阳知王雪拳术厉害,急忙向后趋避。王雪趁机向步子怡那边跳去,大叫道:“坤尧,看拳!”右手一招箭拳向坤尧左肩击去。 坤尧左掌抵住步子怡右掌,右腿飞起,荡开王雪一拳,大叫道:“你们两个一起来我也不怕!”步子怡喝道:“还猖狂吗?”右掌向坤尧脸上掴去。王雪左拳同时打出,击向坤尧右肩。坤尧此际若是转身去挡王雪拳击,便无法抵挡步子怡一掌,若是出招荡开步子怡掌力,肩头便要挨王雪一拳。他明知王雪内力过人,步子怡内力平平,该当受着步子怡一掌去挡王雪拳击才是,但王雪是发拳击他肩头,步子怡却是挥掌掴他面颊,心想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当众被小女孩扇巴掌岂不丢人?当下不理王雪,猛地翻过双掌,夹住步子怡手腕,右肩登时一痛,已被王雪一拳打中。 王雪正自得意,忽觉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将自己向擂台下急撞。原来是杜阳见坤尧势微,发招赶来相助。他修习的是摔跤术,招式中没有什么拳击、脚踢、掌掴、指戳之类,尽是些绊、摔、砸、丢的巧招,虽不及拳打脚踢凶狠,却也凌厉难当,尤其擂台相斗更是一绝,轻易便能将人掷下擂台,不然万佳卜也不会选他一起上台。王雪立觉不妙,急忙转身守御,可哪里还来得及?身子笔直地摔下擂台,落在台下两名主持身旁。 杜阳走到台边,哈哈一笑,说道:“小丫头,上次城头上你胜过我一次,现下我也胜你一次,总算公平了。”王雪只气的面红过耳几欲晕倒,只想:“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坤尧推开步子怡,走到杜阳身旁,对王雪大叫道:“你相助刘岳一伙来与我为敌,本来便应是这般下场。你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观看我们料理刘岳罢。”王雪一颗心砰砰直跳,暗道:“偷袭于我算什么英雄好汉?”却也知擂台相斗原本如此,输了便是输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自取其辱。 忽听啊的一声大叫,只见坤尧身子猛地向前飞出,掉下擂台,摔在王雪身旁。杜阳惊道:“什么?”转头见步子怡站在自己身旁,笑眯眯的看着坤尧。原来是步子怡趁着坤尧说话之时从他背后偷袭,一招“惊雷掌”拍中他背心,将他打下擂台。坤尧讥笑王雪时站在擂台边缘,身子离台下不及半尺,如此短的距离莫说是受了步子怡掌力,便是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大汉,用力一推也能将他推下台了。坤尧登时大怒,脸上涨的发紫,狠狠的瞪着步子怡。步子怡学着坤尧适才的口吻,装模作样的说道:“瞪什么眼?你相助万佳卜一伙来与我为敌,本来便应是这般下场。你站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观看我们料理万佳卜罢。”坤尧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我要杀了你!”猛地跳上擂台,向步子怡扑去。步子怡大骇,正要向后趋避,胸前神封穴已被坤尧拿住,全身登时一麻,内力更是半点施展不出,见坤尧一掌大手牢牢按在自己胸口,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叫道:“你放手!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如此……”她本想说“你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轻薄于我!”但这话却说不出口。坤尧大怒之下哪里还去想这些轻不轻薄的细微末节,不由分说,呼呼两巴掌打在步子怡脸上。 这一下变起俄顷,广场上草地茶棚之中,群雄纷纷惊呼。台下两个震武主持急忙抢上擂台,二人同时出手,抓住坤尧双肩,一人叫道:“坤副城主,胜败已分,不得再斗。”坤尧左掌一挥,将那二人打开,回手一把掐住步子怡脖颈处,声嘶力竭的叫道:“是我赢了,是我赢了!你都被我打的没力气了!不服气你还手啊!我掐死你!”步子怡气息一塞,登时头晕目眩,眼前金星乱冒,若非脖子被坤尧掐住,这时已然倒地。 王雪跳上擂台,一拳打在坤尧头顶,将坤尧打退。步子怡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地便要摔倒。王雪急忙伸手扶住步子怡肩头,叫道:“步师姐,没事啦!”坤尧中了一拳,心头更是狂怒,揉身向王雪扑去。杜阳心想:“七里城一派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生事,岂非叫天下英雄耻笑?”伸手抓住坤尧左臂,叫道:“大人,算啦!”坤尧怒道:“你放手!”金都闻寻赶来,走上擂台拦在坤尧面前叫道:“坤大侠慢动手!”刘岳与万佳卜本来相斗甚是凶猛,这时也收招跳开,走了过来。 万佳卜厉声喝道:“坤尧,你要干嘛?”坤尧抬手向步子怡一指,吼道:“我要杀了他!”万佳卜脸色铁青,说道:“你已经输了,杀了她也是你输!”坤尧叫道:“我的功力可比她高强得多,不信你自己问她!”万佳卜说道:“你这就下台回七里城去,待我回去再慢慢与你算账。”坤尧叫道:“她……”万佳卜喝道:“我命令你现下赶回七里城去,你听不懂吗?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也不嫌丢人。”坤尧虽当盛怒,却也不敢违抗城主之命,只得退下擂台走开。 万佳卜见坤尧走远,转身向金都道歉。震武大会是震武门负责举办,现下却出了这等事,金都不禁有些气恼,但万佳卜辈武功辈分名声极高,当着天下英雄之面不便让万佳卜难堪,只得拱手说道:“好说好说,万大侠客气了。” 万佳卜又大声向台下群雄谢罪,说了几句管教无方,得罪朋友之言。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输了之人心中不服乃是常事,盛怒之下出手偷袭虽是不耻行径,却也在情理之中之事,台下众人忽见发生了如此奇事,却也不觉如何吃惊,当下无一人作声,只等着看万佳卜如何善后。 万佳卜回头对刘岳说道:“刘掌教,咱们习武之人,应当心胸坦荡,既拿得起、亦放得下,武功乃是末节,我这手下心胸狭隘,令七里城汗颜无地。这一届‘天下第一门派’的争斗,到此已然了结,我老万输的心服口服。”他与刘岳拆解了几十招,已知刘岳功夫强劲不在自己之下,心中隐隐浮上英雄重英雄、好汉惜好汉之情,何况他与刘岳本就无甚仇怨,这一番话确是肺腑之言。 刘岳铁青着脸,从王雪怀中接过步子怡,见步子怡神色萎顿,急忙伸手去搭她颈上脉搏,觉她脉象平和,似无大碍,这才稍稍放心,柔声对步子怡说道:“好孩子,你身子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便可。”将步子怡交回到王雪怀中,说道:“你扶她到茶棚去休息。”王雪点头答应了。刘岳处理完步子怡之事,然后才转头去看万佳卜,冷冷的道:“万大侠不必如此谦逊。倘若我哈巴门就此赢了这场比武,只怕天下英雄难以信服,我们再来比过,只是我王师妹已然落败,步师妹也无法上台,请你让这位摔跤朋友下台,我们单打独斗。” (本章完) 一百零三、单打独斗 万佳卜见刘岳面色不善,知他心中有气,要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大败自己,为自己师妹出一口气。万佳卜是七里城之主,现下生出这等事,城主自是难辞其咎,他心中有愧不愿动武,又想当此情形自己不论能不能打赢刘岳,都已不是光彩之事,于是说道:“我近年来喜好玩耍兵刃,每天只抱着一根破铁杵耍弄几招,至于拳脚上的造诣,我万不是刘掌教的敌手,这一战不必再斗了,我老万认输。”生怕刘岳多心,误会自己说的是反话,于是又大声对台下群雄说道:“我万佳卜不是刘岳对手,只好认输了。真应了那句‘长江后浪推前浪’,现下的后生们,真不可小觑,他们可比我这老人强多了。”说罢向刘岳抱拳行了一礼。 刘岳沉着脸说道:“万大侠既然对兵刃上的造诣如此有心,那我们便来比一比兵刃好啦,且看看我兵刃上的功夫能不能在你这位当世豪侠手下走上几招。”言语神色间是非要与万佳卜大斗一场了。 台下群雄大多心想:“以万佳卜如此身份,向你刘岳低三下四的接连道歉已属十分屈尊,你该当给他一个台阶下才是,怎么咄咄逼人?难不成你对你的武功有如此自信,能胜过这位大侠?”也有不少人偏袒刘岳,心想:“你七里城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坏比武规矩,难道仅凭一句道歉便可轻易了结吗?至于你万佳卜当众认输一事,那是理所应当,你手下做了犯规之事,你还有脸接着比赛吗?” 万佳卜问道:“你什么意思?”刘岳说道:“什么什么意思,晚辈不过是想向万大侠讨教两招,学学几手本事罢了。我一个小小后辈,难道还敢向您求公正、讨说法不成?”万佳卜一听大怒,心道:“好个后生小子,竟然如此狂傲!我的武功与你相比只高不低,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向你又是认输又是道歉的,你还不依不饶,难道我老万是好欺负的吗?哼,今日非出手教训教训你不可。”刘岳见万佳卜双眉紧颦、双眼如炬,知他气上心头,立时便要动手,于是说道:“你取兵刃罢。”万佳卜说道:“不必啦,我便空着手教你几招。”刘岳冷笑道:“那多谢大侠指教啦。”左手缓缓运出哈巴术的劲力。 万佳卜左掌一招“天昏地暗”,右掌一招“声东击西”,同时向刘岳袭去。刘岳运掌如风,与万佳卜斗在一起。 二人这一番打斗比适才更加恶猛。群雄只见万佳卜双掌向刘岳周身大穴接连挥击,每一次只差了半寸便能将刘岳击毙,却都在关键时刻被刘岳以巧招化解。刘岳也是进攻的招式多而守御的招式少。王雪见刘岳招式快的出奇,与适才步子怡和坤尧的那番相斗极像,只不过步子怡打得急了,招式上不免粗手笨脚,刘岳打出的招式却干净利索,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之像。王雪与步子怡对望一眼,均是大感疑惑,心想:“师兄平日总说哈巴术的精要在于以慢制快,怎的他这次出手却全是快招,这岂非是犯了本门武功的大忌?可又恁地厉害,以万佳卜如此身手,竟然未能占到分毫上风。” 忽见刘岳右手一伸,一把抓住万佳卜左手手腕。万佳卜脸上登时现出惊讶神色,右掌急忙挥出,去削刘岳右臂。刘岳微微一笑,左掌呼地飞出,向万佳卜胸口袭去。万佳卜右掌挥到中途,立时收回,一把攥住刘岳胸前衣襟,将刘岳高高举过头顶,他身材比刘岳高大得多,将刘岳举起自是毫不费力,双臂猛地用力,将刘岳向地面砸去。 步子怡起身惊叫道:“师兄小心!”却见刘岳在摔地的一刹那间身子忽然躬起,向后滚了两圈,似是地龙式的前半招,又见刘岳双掌外翻,显是在潜运“绵手”功夫,随即稳稳站住。 万佳卜适才一招着实过于巧妙,令人防不胜防,而刘岳适才的逃脱之术也是极为难得的功夫,台下群雄轰然叫好,有不少尊崇万佳卜之人更是拍手大叫“宝刀未老”、“神功盖世”。 步子怡见刘岳无恙,心头一宽,坐回到长椅上,对王雪说道:“师兄适才使地龙式的前半招卸掉了老万的摔砸之力,又使绵手拖住自己身子,既防万佳卜趁势追击,又防着自己摔出擂台。”王雪点了点头,心想:“刘师兄果真厉害,将两路不同的招式结合的如此巧妙。看来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日后习武时该当想到活学活用才是。” 刘岳适才与万佳卜交换的那一招,尽管打的极好,但终究是在万佳卜手下吃了亏,不禁大感窘急,心想:“我最擅近身缠斗,适才一招已是以我之长搏老万之短,竟然仍被万佳卜占了便宜,倘若适才是中攻或者远攻,这会我岂不是已然大败?”他心头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冷静的拆解万佳卜源源而来的掌力。 万佳卜左掌忽地飞出,猛向刘岳右脸拍去。刘岳见万佳卜手腕微晃,知他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必有厉害后招埋伏,但万佳卜这一掌来的太过突然,刘岳已不及思索拆解之策,只得向后趋避,生怕万佳卜追击,退步时身子向左疾晃,向万佳卜右首边绕去。万佳卜江湖半生,大小数百战,经验之丰并世罕见其右,发掌之时便已想到刘岳会向自己右侧趋避,左掌当即转回,向刘岳左肩打去。刘岳一惊之下忙转向万佳卜身后。万佳卜右腿飞出,拦住刘岳趋避方位,右手肘想回急撞。这一招刘岳再难趋避,明知万佳卜这一肘必定力道奇大,也得硬着头皮强去抵挡,当即抬起双臂,左掌搭在右掌之上,去撞万佳卜手肘。只见万佳卜右手肘在刘岳双掌上一击,刘岳身子登时向后退出,原地转了数圈,终于向前栽倒,趴在地上。 万佳卜心头一喜,暗道:“后辈毕竟只是后辈,功力不过尔尔。”当即右手握拳,高高举起。江湖上稍有见识者均知七里城一派每当将要取胜之时便往往会高举右拳,一是要震慑对手,二是为了为了鼓舞同伴士气,此刻万佳卜做出预示获胜的姿势,那是明着高知众人:这一战我是赢定了的。 只见万佳卜向后退出两步,忽地纵跃而起,左腿向刘岳腰间踏去。万佳卜身材肥大,纵跃奔走却十分迅捷,仿佛恶虎扑食羔羊一般,转眼便要踏在刘岳身上。群雄齐声大叫,均知这一脚若正中刘岳腰椎,刘岳即便不死也必重伤致残,瘫痪一生。刘岳本来是背后朝天趴倒在地,这时忽地翻了个身,双手一把抓住万佳卜左脚脚踝,双脚向万佳卜胸口疾踢,正是一招滚刀式。本来这一招滚刀式该当踢向万佳卜鼻梁或是下颚才是,但万佳卜身材太过肥大,刘岳双腿也只能够到他胸口。饶是如此,万佳卜却也大为错愕,双手急忙伸出,去抓刘岳双脚,要将他再次举起。这一次刘岳有了防备,身子腾空之时忽地使出猛虎式,双腿扣住万佳卜头颈,向下一甩,将万佳卜砸倒在地。 这一下情形登时逆转,台下群雄纷纷呐喊,王雪步子怡更是大声惊呼,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与对方手掌相握,只觉对方掌心汗涔涔的不住发抖。 刘岳不等万佳卜起身,一声清啸,俯下身子,一招地虎式又向万佳卜左肋袭去。万佳卜大骇,腰身猛一运劲,身子噌地站起。刘岳招到中途跟着起身,双手运出惊雷掌的内力,在万佳卜胸口狂击。万佳卜脸上登时变色,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双臂无力垂着,似是体内真气运转不灵无法抵御。刘岳心头大喜:“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哈巴术的厉害!”正要再加一把掌力去袭万佳卜胸口,忽听身后一人咆哮道:“姓刘的,别伤我家大人,有本事你冲我来!” 刘岳一惊转身,只见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跳上擂台,作势向自己扑来,却是七里城的高手董鹏。原来董鹏见刘岳横眉怒目,只怕他一个重手将万佳卜击毙,情急之下再也忍耐不住,这才一时冲动,跳上擂台阻拦。刘岳见董鹏满面怒容地狂奔过来,只怕又来了一个坤尧,此刻正是决胜负的关键之际,当下也无暇多想,反手一掌拍中董鹏左肩,将董鹏打下擂台。董鹏与杜阳同是修习摔跤术的,但招式内功却颇为不同,杜阳性急,最喜向对手狂奔猛撞,他修习的伏地魔功独成一路,而董鹏性子内敛,招式上只是传统武学中的绊摔和拧卸关节一类,与哈巴术较为相似。王颖与董鹏相交最深,知他近身之后的缠斗擒拿术在杜阳之上,却不想一招未发便被刘岳打下擂台,她与董鹏素来交好,一见之下登时大怒,跟着跳上擂台向刘岳扑去。刘岳脸色一沉,心道:“你七里城好不懂规矩!”飞出一脚踢中王颖胸口。王颖身材高大,终究只是女子,刘岳虽当盛怒,却也不忍对女子下重手,他这一脚只使了三成功力。饶是如此,王颖却也抵挡不住,身子向后摔出,落在董鹏身侧。 震武门下的众武师主持见董鹏忽然闯上擂台,无不吃了一惊,急忙便要奔过去阻拦,哪知未及跳上擂台,董鹏已被打下擂台,正要去擒董鹏,王颖却又上台,众武师一怔之下又得去阻拦王颖,却不想刚跳到擂台之上,王颖也被刘岳打下擂台。这几下兔起鹘落,登时令震武门的众武师不知所措,众人均想董鹏王颖虽有破坏擂台规矩之嫌,可却并未当真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反而吃了刘岳一掌一脚,若就此惩处二人,多少不大合适,万佳卜那边也是难以交代。金都也不知该当如何处置此事为好,索性将脸转向一旁,装作没瞧见。 刘岳将王颖踢下擂台,未及转头,万佳卜一招“拔剑拳”已刺了过来,正中刘岳右肩,将刘岳击倒在地。万佳卜暗叫一声惭愧,但想董鹏王颖忽然抢上擂台,又不是自己授意,何况他们并未讨得什么便宜,反在刘岳手下吃了大亏,此事自己并无过错,如此一想心情登和,但若就这样将刘岳大败,不但刘岳不服,天下英雄也难以信服,当即向后退开两步,只等刘岳站起时再与他比过。 王雪见刘岳本来好端端的眼见便要取胜,全因董鹏王颖从中作梗,心头不由得火起,一拍桌子站起,向董鹏走去。步子怡见对方人多,而自己又有伤在身,只怕王雪去了反而更糟,轻声叫道:“王雪你回来。”王雪问道:“怎样?”步子怡说道:“你别去。”王雪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怕他们呢。”转身便往擂台走去。她侠义心肠,即便被围攻的素昧平生之人,也忍耐不住要出手,何况还是传授自己武艺的师兄?步子怡说不动王雪,只得起身跟随。 人群中忽然现出一人,站在王雪身旁,左掌轻轻搭在王雪肩头。王雪正当盛怒,忽然被人拍中肩膀,不禁一惊,厉声喝道:“什么人!”回头瞧去,见身旁那人原来却是李浩。吴天笑嘻嘻的站在李浩身后。步子怡见李浩吴天回来,心头大喜,叫道:“这可太好啦,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李浩说道:“我们早就回来了,只是坐在对面树上观看擂台,你们没瞧见我。”吴天挥手说道:“走,找七里城晦气去。” 四人走到擂台旁,将杜阳等三人围在台边。董鹏适才挨了刘岳一掌,这时兀自秉怒,见王雪等人气势汹汹地走近,没好气的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李浩喝道:“我们来教你学学规矩!”左掌忽地飞出,正中董鹏胸口。董鹏没想到李浩会忽然出手,这一下没有防备,一跤摔在地上。王颖一声大喝,抬腿将李浩踢到一旁。吴天纵身向杜阳扑去。杜阳不肯示弱,沉肩向前猛撞,与吴天一起被撞倒在地。王颖又是一声大喝,一掌向步子怡头顶劈落。步子怡见王颖身材奇高,几与去年在山夷峰遇到的那半疯半兽的葛仁妮相似,心中登增怯意,她适才在擂台上先后与展宇、坤尧拆招,气力消耗不少,这时见王颖掌至,不敢硬接,侧身向旁避开,右手顺势伸出,去抓她左边肋骨。王颖纵身跳起,要抬腿踢步子怡头颈。王雪在王颖起跳之时跟着跳起,一招回龙拳磕在王颖小腿,将王颖逼回。她这一拳若要再太高些去击王颖要害,倒也未必不能,但今晨万佳卜今晨进场之时与刘岳剑拔弩张,他手下之人均知王雪是刘岳师妹,虽然见到王雪,却也不敢上前搭话,只王颖冲着王雪眨眼笑了一笑,王雪承她这一笑之情,这一拳便未曾施展全力。步子怡趁王颖落地未稳之际忽地抢上数步,一掌拍在王颖胸上。 王雪、李浩、王颖、杜阳、吴天等人这一番打斗,登时吸引了众人目光,群雄纷纷踮脚向这边张望,无人再去留意擂台情形。 万佳卜见台下王雪等人打了起来,知是因董鹏王颖上台一事起了误会,两步走到台边大叫道:“你们别打啦!”万佳卜辈分甚高,嗓音激昂洪亮犹如雷鸣,台下王雪董鹏等人均被他这一声叫喊震慑住,一时停手罢斗,怒气冲冲地瞧着对方。 刘岳本来倒在地上,这时趁着万佳卜转身说话之际猛地翻了个身,一招地龙式扣住万佳卜左膝痳筋处,心道:“你敢偷袭我,今日叫你尝尝报应。”万佳卜立觉不妙,忙挺身运劲相抗,但人身膝盖之处经脉最为稀疏薄弱,万佳卜一连运了几次劲,仍不能甩脱刘岳,当即挥拳向刘岳面门砸去。刘岳早有准备,放脱万佳卜左膝,起身发掌,正中万佳卜右肋。万佳卜登时半身酸痛,向后退出一步,便要跌下擂台。 刘岳正待在补上一掌了却此战,忽听群雄大声惊叫,跟着觉到背后寒气逼人,似有利器来袭,当下顾不得理会万佳卜,忙向右侧跳开,只见一人手持一柄厚重的巨剑迎面向自己胸前刺来,又急忙俯身向后滚了两圈,终于甩脱剑锋,起身喝道:“你是谁?”那人铁青着脸,冷冷的道:“阿右。”刘岳一惊,冲口道:“剑侠阿右?”阿右面上依然一副冷峻神色,说道:“不敢当。”巨剑一晃,向刘岳急劈。刘岳适才见阿右剑招奇快,将一柄厚重巨剑使得灵动轻盈,已知他功力了得,何况他平时也听过阿右的大名,当下不敢怠慢,凝神接战。若较武功而论,刘岳功力原本不在阿右之下,但他与万佳卜相斗多时,体力消耗大半,这是已不及阿右,在阿右剑下避了两招,第三招终于迟了,只见阿右掉转剑锋,粗重的剑柄在刘岳胸口一撞,刘岳脸色登时惨白,一声轻呼,跌倒在地。 步子怡大声骂道:“两个打一个,你们还要不要脸!亏你们还是大侠!”董鹏一步窜到步子怡身前,一把拿住她手腕,喝道:“竟敢对我城主无礼!”步子怡手腕微晃,要甩脱董鹏这一抓,哪知董鹏擒拿之术了得,这一晃却没能将手腕晃开。董鹏冷笑道:“作死吗?”反手一带,将步子怡摔倒在地。王雪吴天同时出招,一个发掌一个发拳,向董鹏袭去。王颖杜阳早有准备,两人一齐向前撞去,将王雪吴天撞开。这一来几人又斗了起来,吴天发掌与击杜阳两肋,李浩抢上两步与董鹏斗在一起,王雪被王颖撞开,心头怒气陡升,使开王家拳术,围着王颖不住游走发拳,步子怡虽然有伤,却也闪到王颖身侧,要趁她抵御王雪之时伺机偷袭。 万佳卜喝道:“都别动手!阿右,你也退开,这是我和刘掌教之间的比武。”金都也忍耐不住大声叫道:“这位剑侠,擂台自有擂台的规矩,你如此莽撞,只怕不妥。”阿右说道:“这小子太过狂妄,瞧不起四大真侠,我这才出手教训教训他。你们尽管比武,不必理我。”说罢挥动巨剑跳下擂台,又忽然转头,对万佳卜说道:“你拳脚上的功夫,这狂妄小子已领教过了,你何不再让他开一开眼界,见识见识你兵刃上的造诣?” (本章完) 一百零四、第一门派 万佳卜拳脚上的功夫并未臻到上成,但兵刃上的本领却已登峰造极,他适才托大与刘岳空手相搏,不想竟在刘岳手下连吃了几个败招,心中早在暗自后悔,若早知刘岳了得,该当使兵刃相较才是,但既已空手过招,便不能再要求比拼兵刃,现下有阿右这一句话,正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心想:“阿右心思缜密,又知我甚深,他见我空着手打不过刘岳,于是让我使兵刃来对付他。”当即便道:“如此也好。”走下擂台,将自己放在一旁金刚石杵拿起,对刘岳说道:“你去取兵刃罢。” 刘岳胸口又酸又痛,强自忍耐,起身向擂台边上走去。王雪见刘岳步履艰难,知他气力不支,已到了强弩之末,不等刘岳走来,忙从怀中摸出两枚令牌,快步走到刘岳身旁,为他省去几步体力,双手将令牌托起,说道:“师兄,兵刃。”刘岳惨然笑道:“好孩子。”伸手接过令牌,趁机运功吐纳两次,胸口酸痛感登时减轻,转过头去,将令牌分交左右手,牌锋对准万佳卜胸口,蓄势待发。 群雄见这两大高手动了兵刃,无不大呼精彩,又见这二人所使兵刃十分怪异,一个使牌尺一般的物饰,一个使四五尺长的粗重石杵,又不由得暗暗称奇。 万佳卜跳上擂台,将金刚石杵扛在肩头,冷眼瞧着刘岳。刘岳走到擂台中间,围着万佳卜转了半圈,左手令牌忽地刺出,去击万佳卜握着石杵的右手。万佳卜手腕一动,石杵登时向刘岳头顶砸落。刘岳身形微晃,避过石杵,右手令牌无声无息地在万佳卜左肋一劈。万佳卜登觉左腹奇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半跪在地。 阿右见万佳卜又吃一招亏,心头不由得大为慌急,只想:“万大哥空着手敌不过刘岳,那还情有可原,但兵刃上的功夫若是还不及刘岳,那可真要被天下英雄耻笑了。” 万佳卜在这一根大杵上下的功夫着实不少,在兵刃上吃亏今日还是头一遭,但他有兵刃在手,心中丝毫不惧,见刘岳双令劈来,当下不急起身,举起石杵挡在面前。刘岳招式一变,令牌横过,向石杵重重击去,他有心在众人面前立威,想要将万佳卜的石杵兵刃击断。这一招他已运出了全力,手中令牌又是难得的利器,哪知令牌击在石杵上,只咚的一声,发出沉闷声响,那石杵非但没被击断,反将自己手腕震得生疼。原来万佳卜这一根金刚石杵看似平平,其实是用七里城的传奇图腾和七里雪山上的金冰岩共同熔炼而成,远比寻常兵刃沉重结实,什么神兵利器也难以将其击断,刘岳见万佳卜将这根巨杵耍的如同软鞭软剑般轻盈,还道是寻常石材制成,他误判了对手兵刃,这才失了手。 刘岳一击没能打断石杵,心头大为震惊,万佳卜已趁机起身,抬腿向刘岳头顶踢去。刘岳心念犹如电闪:“你的兵刃是精石制成,难道你的胳膊也是石头做的吗?”两枚令牌向万佳卜右臂连连攒刺,要打掉他手中兵刃。万佳卜见刘岳招式奇快,当下不敢接招,横过石杵护于身前,向后退去。他手中石杵又粗又大,是攻敌的神兵利器,但守御起来却十分吃力,刘岳手中令牌甚是轻盈,进攻起来顺风顺水,不出十招,一枚令牌便打中万佳卜右手肘。万佳卜手肘一痛,右臂登时麻木不仁。刘岳大喜,暗道:“你已无法挥动兵刃,这一战我是胜定了。”向后退出数步,身子猛地窜出,两枚令牌向万佳卜胸前劈去。万佳卜右臂不灵难以抵御,只得侧身向旁趋避,但他手握石杵行动不便,退让之时慢了片刻,左臂仍被刘岳令牌划出一道伤口。刘岳身子一转,令牌再次刺出,仍是去击万佳卜胸口。万佳卜身子向右急转,避了开去。刘岳一招未曾用老,右腿飞出,正中万佳卜胸膛,将他踢开数步,随即令牌向前探出,第三次向他胸前刺去。万佳卜见令牌锋利,胸口若被刺中实是不轻伤情,但刘岳这一招来得太快,当下不论再向何处趋避都已不及,惊急之下也不细想,左手一把从右手中接过石杵,狠力向前一抡。刘岳没料到万佳卜竟能使左手出招,这一来不及防备,额头被打的正着。万佳卜劲力何等凶狠,一击之下登时将刘岳震晕在地。刘岳只觉浑身痛的几乎麻木,双手令牌再也难以握住,连呼吸也是十分艰难,更加无力起身。 万佳卜一击将刘岳打倒,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伤的不比刘岳为轻,身子一麻,蹲在地上,过了好久,才踉踉跄跄地站起。 金都站在台下,只看的心惊肉跳,生怕这两大高手拼了个你死我活,震武大会的名声从此可就难听了,见这二人停手,一步跨上擂台,叫道:“七里城万佳卜胜出,不得再斗了!” 群雄双眼雪亮,知此刻刘岳已无力再斗,而万佳卜尚可勉力一战,若是再斗下去,尽管鱼死网破,结果也是一样,当下谁也没有非议。 王颖杜阳等人听得万佳卜获胜,无不大喜。李浩王雪无不气恼,但金都是一派之主,不便当众驳他,何况他的判决也不无道理。吴天撅嘴叫了起来:“不公平不公平!”金都歉然一笑,向吴天摇摇手,示意他别再胡闹。李浩伸手轻轻在吴天肩上拍了拍,意思是说:“就这样罢。” 王颖见万佳卜脸色惨白双腿不住打晃,急忙抢上擂台去扶他,杜阳董鹏跟着王颖上台,侍立在万佳卜身侧。王雪步子怡也跳回擂台,将刘岳扶起,李浩吴天也跟着上台。 刘岳微笑道:“万大侠,有你的。”万佳卜眉头微皱,向刘岳走去。李浩吴天见状,急忙拦在刘岳身前。杜阳董鹏上前一步,挡在万佳卜身前。金都叫道:“两位掌教都是当世豪侠,何必在乎这点虚名,我看不必再斗了。”万佳卜微微一笑,放下石杵,将杜阳董鹏推开,又轻轻推开李浩吴天,走到刘岳身旁,握住他的右手,高高举了起来。他大庭广众下举起刘岳的手臂做出这一获胜的姿势,那是自承技不如人了。万佳卜对刘岳轻声说道:“这一次我老万真的是心服口服了,你的功夫确实在我之上。”刘岳经过适才一战,已知万佳卜的厉害,倘若王颖阿右等人没有上台打搅,自己也未必能胜,万佳卜既然首先出言讨好,那自己更不便太小气,当即说道:“天下第一这个美称,舍万大侠更有其谁,大侠不必自谦。”二人又相互说了几句谦逊之言,才相互行礼下台。 群雄适才见万佳卜刘岳斗得如此恶猛,均想此战不论谁成谁败那都是难以下台的局面,却不想这二人大斗一番之后竟然惺惺相惜,真可谓不打不相识,众人不约而同的拍手叫好。 金都本待当众宣布七里城为天下第一门派,但见刘岳和万佳卜如此交好,便不好再当众宣布,只得跟在众人身后下台。 这一场酣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早已过了中午,群雄纷纷退场,找地方用饭。李浩吴天回来时便买了些馒头包子,送给刘岳王雪步子怡分食。 刘岳一连吃了四五个肉包,闭目养足精神,对李浩说道:“下午是单打独斗的局面,你们千万小心些,那勃山远阴险狡诈,说不定会下什么狠招。”李浩知勃山远了得,自己多半要败给他,却怕刘岳忧心,不敢将此话说出,只得装出一副轻松神色说道:“师兄你放心好啦,区区勃山远,我才不放在心上。” 刘岳闭目想了一会,又对王雪说道:“这一次没能夺下‘天下第一门派’,是我的过失。”他知步子怡性情随和,不在乎虚名,而王雪好斗,看中比武成败,这句话是在向王雪致歉。王雪知刘岳心意,忙道:“师兄千万别说这话,我们都已经尽力了,这一次是他们七里城气数未尽,待明年大会上,我们再打回来便是。”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争夺“武林头魁”的比拼开始了,三个擂台上分别有人上台叫阵,接着便有人上台比武。 忽听左边擂台一人高叫道:“小人七里城董鹏,不知哪一位英雄愿上台赐教。”吴天对刘岳王雪小声说道:“又是七里城的人,他们太狂了,我去教训教训他们。”起身喝道:“我来赐教!”董鹏见到吴天,脸色一沉,心想:“我说的是谦逊之言,怎么你如此不客气,哪有人会主动说‘上台赐教’的!难道凭你的小小手段,还能胜过我不成?” 只见吴天双腿微蹬,一招“轻烟舞”飘上擂台。这一招“轻烟舞”虽不是什么难以练成的绝技,但吴天身子轻快灵动,仿佛当真是一团轻烟一般,众人见吴天如此轻功,尽皆叹服。董鹏暗道:“好功夫,我可小瞧他了。”忽见吴天啊呀一声,身子一仄,摔倒在台上,原来是他将这一招用的老了,落地未稳。群雄哄的笑了起来。步子怡也颔首微笑,低声道:“吴天果真是吴天,不闹出一点笑话来不会罢休。”董鹏哈哈大笑,说道:“小子,看你这个样子就快死了是不是,我看不须我出手,你也支撑不了多久。”他嘴上说的自在,心中却着实不敢怠慢。吴天起身说道:“倘若我临死前能将你打下台,那也死而无怨了。”使出一招“虎剪”,双腿向董鹏腰间踢去。董鹏侧身避过,正要运劲还招,却见吴天落地之时余力未衰,变招为地虎式,双腿反向自己双膝蹬来,当即再向后跳开,双臂挥出,去夺吴天两腋。吴天上前一步,使开哈巴术的上成武学与董鹏缠斗在一起。 这二人都是近身搏斗的好手,虽然所学的武功路数颇为不同,但擒拿卸骨之术大同小异,台下众人见这二人连出快招,或是抓取对方手腕,或是去摸对方要穴,脚下步伐却很少走动,无不大感无聊,有的人心想:“这类不紧不慢的小伎俩又不会流血受伤,有什么看头?”却不知这类点穴卸骨的功夫虽不至使人流血,但一个不慎便是重伤,比之刀枪相搏更要凶险的多。 斗到酣处,只见董鹏双臂同时伸出,一齐探进吴天腋下。吴天双臂向回一勾,反将董鹏双臂裹住。刘岳起身叫道:“吴天稳住!”他武学甚博,知摔跤术中有一招“鱼跃翻摔”,只消拿住对手腋下极泉穴,便能将对手举起,向后翻摔在地,那擂台地面是用大理石磊成,若是被人抱起摔倒,即便没骨折,也要鼻青脸肿腰酸背痛,吴天两侧腋下极泉穴都被制住,若是一个疏忽,不被摔的伤筋动骨才怪;他叫吴天稳住,是要他站住脚跟别被摔倒。只见董鹏一声大喝,弯腰俯身,运劲将吴天掷向空中,果然便是一招“鱼跃翻摔”。刘岳脸色一沉,心道:“完啦,吴天要被摔残啦。”却见吴天在空中忽地翻了个身,左腿膝窝勾住董鹏脖颈,右腿缠在董鹏左臂上,正是“地虎式”。 吴天身在半空,忽然打出这一招“地虎式”,董鹏本来绝难抵御,但他事先见刘岳使“地虎式”将陈犬王万佳卜两大好手击倒,早在暗暗思索拆解之策,他是近身擒拿的高手,头颈一被吴天制住,立觉应先将左臂挣脱,左手当即绕了个圈,反将吴天右膝拿住,不料吴天右腿紧跟自己手腕转了半圈,身子向下一坐。董鹏膂力再强,终究不能仅凭一只手腕便将吴天周身力道抵住,身子不由自主地砸在地上,左肩登时剧痛。吴天使的这一招“肩雷击”,是地虎式的后招,专攻对手肩胛骨,当地虎式被对手拆解掉之后,接着便可使肩雷击,此技威力虽不及地虎式,但也是极厉害的杀招。董鹏左肩脱臼,瘫在地上,右臂紧紧捂住左臂,轻声哀叫。吴天笑道:“别叫啦,死不了,赶快下台去找你们万大哥,让他为你接骨。”吴天恼恨七里城击败刘岳,这一招下了大力,有意要将董鹏左肩打脱。 地虎式本就是十分难练的招式,而吴天不但能在半空接续此招,更能在地虎式未及用老之际使出“肩雷击”,招式之精当真非同小可。刘岳一见大喜,便要大声喊好,口唇一动,忽然心想:“这个‘好’字若是出口,只怕要教万大侠难堪,要令七里城的人误会了。”便闭嘴忍住不发。王雪步子怡坐在刘岳身后却是同时大声喝彩,两个小女孩心性耿直,只关心比武一事,见吴天得胜,便开口叫好,谁也不去想七里城颜面一事。 杜阳和王颖快步奔来,将董鹏扶下擂台。王颖尖声骂道:“臭小子,下如此狠手!”吴天微笑道:“是他先下狠手的,你难道没瞧见吗?”董鹏适才使的那一招“鱼跃翻摔”却是凶狠之招,倘若一个应对不善,立时便有折骨断筋之祸,吴天使“肩雷击”是为了拆解董鹏的狠招,因而算不得是卑鄙之举,但他既已将“鱼跃翻摔”拆解,再出杀招便多少有些报复之嫌。可“报复”二字又没写在吴天脸上,王颖却也无法指责,哼了一声,叫道:“好,让你尝一尝我的狠招!” 话音一落,只见一个少女跳上擂台,对王颖说道:“这位高姐姐,让我一让,我想来领教一下这狂妄小子的高招。”王颖见这少女身子娇弱,料想她武艺低微,在吴天手下走不上几招,心想:“待你被他打下台,我再出手教训他也是一样。”于是说道:“好,你小心点。” 那少女点头答允,转过头来,沉着脸望着吴天,说道:“我要动兵刃了,你也去拿刀罢。”吴天见这少女脸色难看,知她来意不善,心中不禁疑惑,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实不知曾何处得罪过她,当下说道:“我不会使刀。”那少女说道:“那你擅长使什么兵刃,快快取来。”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条皮带,说道:“这是我的兵刃。”群雄见这小女孩以皮带做为兵刃,无不啧啧称奇,这可比刘岳和万佳卜所使的石杵牌尺更加奇特。 王雪先前离得远了,又是站在这女子背后,虽觉她声音耳熟,却没留意她身份,这时见她亮出皮带,心头一凛,叫道:“尹春红,你是尹春红!”急忙走到擂台边上,叫道:“春红姐姐,好久不见,林琯头和志慧呢,他们没有同来吗?”尹春红见到王雪,轻轻一笑,说道:“我们一同来的,他俩在那边呢!”说着向王雪身后不远的小山坡上一指。王雪回头一看,果然便见林琯头志慧二人坐在山坡草地上。林琯头起身向王雪招招手,志慧并不起身,只向王雪笑了笑。尹春红说道:“王妹妹你去歇一歇罢,待我料理了这个小贼,再来和你说话。”吴天小嘴一撅,叫道:“你说谁是小贼?”尹春红脸一沉,说道:“你!”王雪见尹春红似对吴天有敌意,问吴天道:“你得罪过她吗?”吴天正要答话,尹春红抢着道:“他品行低劣,擂台上下重手伤人,我要教他学一个乖,以后别欺负人。” 原来尹春红等人是刚刚才进场,三人没瞧见上午刘岳与万佳卜相斗,于适才吴天和董鹏适才相斗的情形也没瞧见,但吴天一招“肩雷击”将董鹏打伤,尹春红却正巧看见,她仁侠心肠,见不得擂台上重手三人,于是忍不住站出来与吴天较量。 王雪听尹春红语气,知她只是要替董鹏打抱不平,与吴天并无旧怨,心中稍宽,也不急于解释适才相斗的情形,对吴天说道:“这位尹春红姐姐是我的朋友,你不必与她拼命。”她知吴天的功力在尹春红之上,说这话是要吴天别下重手伤她。吴天适才将董鹏打伤,是一时冲动之举,此刻早已暗自后悔,听王雪一说,便道:“好,便是我自己受伤,也不伤她。”王雪微微一笑,向吴天行了一礼,回到茶棚,对刘岳说道:“师兄,那个姐姐便是姚家村的尹春红,我跟你提起过她。”刘岳点头说道:“她适才跳上擂台,我见她双脚微微打晃,她下盘功夫显然不佳,内功估计也强不到哪去,她不是吴天对手。” (本章完) 一百零五、台下拆招 尹春红轻轻甩着手中皮带,说道:“你习惯用什么兵刃,快去取呀。”吴天说道:“我不习惯用兵刃,我空着手与你过过招罢。”尹春红说道:“那怎么行,你不使兵刃,输了也不会服气的。”吴天心想:“我怎么可能会输?你真的以为仅凭一根破腰带便能赢过我吗?”当下笑道:“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不服气的。”尹春红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出招罢。” 吴天也不再客气,一掌向尹春红身前袭去。尹春红皮带一甩,缠住吴天手臂,左腿飞出,去踢吴天右肩。吴天转身拆掉手上皮带,挥手去拿尹春红手腕。尹春红退出三尺,皮带甩出,向吴天左肩抽去。吴天侧身相避,却是慢了片刻,面颊被皮带拂中,只觉火辣辣的疼,暗道:“好快的一招,我可将你这小姐姐小瞧了。”右掌飞出,向尹春红皮带击去。尹春红的皮带是柔软之物,不吃掌力,见吴天挥掌打来,也不去理会,左拳向吴天鼻梁打去。不料吴天右掌挥到中途,忽然转了个弯,一把将皮带一端抓住,运劲向回一拉,轻声喝道:“撒手!”哪知尹春红的皮带韧力甚好,被吴天向回一拽,只被拉长了几尺,却没从尹春红手中溜走。饶是如此,尹春红却也吃了一惊,叫道:“你放开!”吴天手一松,那皮带嗖的弹回,一下抽在尹春红手上。尹春红手背一痛,皮带掉落在地。吴天笑道:“这是你让我撒手的,可不怪我。” 尹春红沉着脸不答,将皮带拾起,系回腰间,与吴天空手相搏。她自尊心极强,手中兵刃既被打掉,便不愿捡起来再使,以免被天下英雄笑话。但她手持用惯的兵刃尚且斗不过吴天,空着手便更不是吴天对手,片刻间已中了吴天三掌,若非吴天看在王雪面上,答应不伤她,这三掌早已将尹春红手腕拧脱。 志慧和林琯头在尹春红出手之时便走到台下掠阵,二人适才亲见吴天一记狠招将董鹏左肩打脱,以为吴天是极凶残之人,只怕他出手将尹春红重伤,于是走到离尹春红最近之处观战,倘若吴天忽施重手,要将尹春红打伤,那二人便立时出手相救,可也顾不了大会规矩了。 刘岳一眼便瞧见志慧、林琯头来意不善,轻声问王雪道:“那两个男孩是尹春红一伙吗?”王雪点头道:“他们便是姚家村的林琯头和志慧。”刘岳点头不再言语,心中却隐隐担忧,他适才败与万佳卜便是因旁人干扰所致,只怕尹春红的那两个同伴与王颖董鹏是一类人,届时旧事重演,害吴天落败。李浩知刘岳心意,于是起身说道:“我过去瞧瞧。”走到林琯头身旁站定,若是林琯头志慧图谋不轨,那便出手将二人料理。 只见尹春红右腿飞出,被吴天左臂勾住。吴天右手向前探出,去抓尹春红左肩。这一招原本不是什么极难拆解的招数,吴天的手法也不甚快,但姚家村是小地方,没有名师武馆,尹春红虽然好武,但她从未得过高人指点,所学武功只有一小半是昔年那个百岁老人和文安传授,倒有一大半是平日与志慧林琯头拆招时自己悟出来的,她所学有限,悟出的武功破绽甚多,吴天打出的这一招于她而言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拆解的奇招。林琯头志慧的武功不比尹春红为高,更不知这一招该如何拆解,二人急忙抢上擂台,一个发拳去袭吴天右肩,一个挥手挡在尹春红身前。 吴天见志慧一拳向自己右肩打来,顾不得再理会尹春红,急忙将她右腿放下,向旁跳开。林琯头双手在尹春红双肩上一托,防她失足摔倒。李浩一步跨上擂台,站到吴天身侧,大声喝道:“你们这几个山野莽夫怎的如此放肆,不知道擂台上单打独斗的规矩吗?”他今日两次见到同门将要取胜之时被人打搅,心中不忿,话说的便不好听。尹春红等人一听大怒,他们是从小村庄走出来的,无门无派,又无名师指点,既极少涉足江湖,也没学过什么了不起的功夫,现下与江湖上有名的帮派侠客站到一起,心中自卑,原本便怕被人耻笑,李浩这一句“山野莽夫”正好说在三人痛处。志慧喝道:“我们这几个山野莽夫,武功只怕比你们这些以名门正派自居的狂徒还要不知道高出多少倍呢。你有种别下台,我们来斗一斗。”尹春红是初次行走江湖,不敢随便得罪哪个江湖人,何况志慧上台偷袭吴天却也坏了规矩,轻轻推了一把志慧,低声道:“算啦算啦。”林琯头沉着脸说道:“都别吵啦,我们认输便是。”扶着尹春红走下擂台。 吴天连斗了两场,可以下台休息片刻,当下随着李浩走回茶棚,说道:“这几个人可真没规矩,待会上台该让他们尝尝苦头才是。”王雪说道:“志慧就是急脾气,你别和他吵闹。”刘岳说道:“王雪说的是,你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所住的村子偏僻,没有像样的武馆,这样的境遇下能练成他们这样已十分不易了。” 步子怡忽然抬手一指,笑道:“你们快看!”众人转头一瞧,只见尹春红等人三人走到东边空旷无人草坡上,尹春红左臂护身,右手攥着志慧左手手腕,与一旁的林琯头在商议着什么,瞧她身形,与吴天适才打掉她皮带的那一招极像,想是三人从未见过吴天抢夺兵刃和抓手腕的招式,于是在钻研拆解的法门。步子怡微笑道:“他们三个知道一会上台还能撞见吴天,但又不会拆解他抓手腕的这个招数,于是趁着此刻有空,三人集思广益想法子呢。”吴天叫道:“让他们去想好啦,待会擂台上见到他们,我偏不抓他们手腕,我改用地虎式抓他们脚踝,保管教他们又惊又气。” 只见尹春红右臂来回转动,五根手指在志慧手腕经脉上乱摸,林琯头志慧不住摇头,显是钻研不出该如何拆解。忽见尹春红撅起嘴角,将志慧手腕一把甩开,坐到草地上埋头不语,林琯头志慧也坐了下来,脸上皆现出不悦之色,看来三人已挖空了心思,却仍思索不出有何高招。 刘岳见这三个家境不好的年轻人如此好武,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关切,转头对王雪说道:“不过是要将敌人抓来的一只手拆掉而已,有那么难吗?你去教教他们。”抓取对方手腕是哈巴术中最基础的招式,便如学拳术之人先学站架,学写字之人先学握笔一般,王雪早已轻车熟路。她与志慧等人共患过难,此刻见三人绞尽脑汁却连这最简单的一招也不会拆解,心中焦急,早想过去指教,只是他们稍后还要上台与吴天李浩过招,便不敢随意过去传授,这时听刘岳一说,心头大喜,起身说道:“我代他们谢过师兄。”说着作了一揖。吴天叫道:“他们学会了该如何拆我的招数,那我还比什么,直接认输算啦。”刘岳笑道:“哪有那么惨,王雪只是去教他们学两手最简单的拆解法门而已。他们武功太差,再苦学个三年五载也不是你对手。若是不传他们几招,你在擂台之上欺负他们也没意思。”见吴天皱眉不答,似是还有心结,于是又说道:“你怎么恁地小气,王雪只是教他们学几招最基础的,于你和李浩稍后夺魁毫无影响。”吴天忽然舒展眉头,哈哈大笑,说道:“王雪去教他们武功,那应算是他们的师父才对,如此说来我岂不是他们的大师伯吗?哈哈哈哈,这个便宜我可赚大啦!”李浩步子怡王雪一听,也是哈哈大笑。刘岳一怔,心道:“原来你适才皱眉,是在思索这件事,呵,吴天果然还是吴天,总教人猜不透。” 王雪走到志慧身旁,说道:“你抓我手腕。”志慧知王雪是李浩同门,当下也不伸手,冷冷的道:“你想干嘛?”王雪说道:“该当如何拆解这一招抓取,我演给你看。”志慧哼了一声,说道:“我们才不屑于学你的小伎俩呢。”王雪知志慧向来口是心非,也不着恼,将右手伸到林琯头面前,说道:“好罢,林琯头,你来抓我手腕,我演给你和春红看。志慧,你将脸转过去,不许偷学。”志慧适才与尹春红推演了好多遍,却一直推演不出有何良策,这时听王雪语气,此技似乎十分简单,心中好奇,哪里还肯将脸转过去,只冲着王雪皱了皱眉。 林琯头伸出手来,五指并拢,轻轻扣住王雪手腕。王雪说道:“再使点劲。”林琯头依言加了把劲,紧紧将王雪手腕握住。王雪说道:“拆解这一抓,只需看住对手虎口的方位便可。你们瞧,他虎口的部位向下,那我便运劲向下……”志慧插嘴说道:“他又不是不会动的死人,你的手臂向下运劲,他难道不会跟着你向下发力吗?”王雪斥道:“你别打岔,听我说嘛。我的手臂运劲之时轻轻抖动一下,他便难以抓取了。”说罢,手腕轻轻一抖,果然从林琯头掌中滑出小半寸。林琯头眼见王雪手腕便要溜走,心中存着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向前再抓,手臂刚一运劲,王雪手腕却已趁机滑脱。王雪笑道:“怎么样,很容易罢?一共只需两招,第一招是先抖一下手腕,让对手抓不住你,第二招再趁机将手腕甩出来。” 志慧和尹春红想不到拆解这一招的法子竟如此简单,不禁一呆。林琯头皱了皱眉,说道:“我再试试。”他适才是五指并拢扣在王雪手上,这一次却是张开五指,去抓王雪手腕,他这一次运出了全劲,拇指中指稳稳勾在王雪手腕痳筋处。王雪手腕一麻,微觉不妙,手上运劲,狠狠抖了一下,这一次手腕却没能从林琯头手间滑出。她第一招没能成功,接着的第二招便难以施展,手腕向着林琯头虎口方位运劲,林琯头的手臂便自然而然地随着王雪手臂转动,却能没被她甩开。王雪见机飞快,当即潜运王家拳术的浑厚内力,在手腕经脉上一冲,手臂同时向回疾拽,终于甩脱林琯头这一抓。 林琯头说道:“你是凭着内力才拆掉我的招式。”王雪说道:“拆解这一招原本便需要有一些内力才行。习武之人哪个不使内力?倘若你周身一点力道也没有,即便懂得再多的奇招,那又有何用?我告诉了你们拆解法门,至于临敌时能不能运用出来,那便要看你们自己的了。”尹春红叹道:“这几招说来容易,做起来可难,那个吴天适才使这一招,幸而只是拿住了我的皮带,倘若我是空着手,他这一招必会拿中我手腕,到时候我可惨了。”王雪说道:“其实也不难,皮带给我。”尹春红解下皮带,递给王雪。王雪抓住皮带一端,说道:“你使我适才说的手法拆解一下。”但这几招说来容易,当真施展出来却需一点巧劲,尹春红的武功未臻上成,一连施展了五六次也没做成。王雪本待尹春红将皮带夺回之后再传新招,但尹春红施展不出这一招,王雪想要传授的后招便也不能。王雪急了起来,回头叫道:“吴天,吴天你来!”却见吴天起身走向擂台,原来他已休息好了,要回擂台接着应战。王雪撅了噘嘴,见茶棚中坐着的只有刘岳、李浩和步子怡三人,刘岳是传艺师兄,王雪不便唤他,步子怡又有伤在身懒得走动,只得又叫道:“李浩,你来罢!” 李浩自从去年初见王雪之时,便对她十分倾心,平日没事也总想找点事去和她闲聊,现下听王雪主动叫自己,心头大喜,起身走了过来。刘岳知李浩与志慧等人结了梁子,心中放心不下,跟着也走过来。 王雪伸出握着皮带的那只手,对李浩说道:“你来演一下拆解手腕和抢夺兵刃的招式给我这三位朋友看看。”李浩走来之时本想在众人面前卖弄一下武功,尤其想在王雪面前卖弄,但刘岳既然跟着来了,他再没有自知之明十倍,也不敢在刘岳面前高谈阔论,微一迟疑,说道:“还是请刘师兄演示罢。”志慧不知他的武功是刘岳传授,还道他是瞧不起自己所以不愿展示,于是酸溜溜的对林琯头说道:“名门正派不愿在我们这几个村夫村女面前展现武艺。”他是在对林琯头说话,声音却十分响亮,有意要让在场众人听见。 刘岳不去理会志慧,对尹春红说道:“小女孩,皮带给我。”尹春红本来因李浩吴天一事,对哈巴门十分讨厌,心中一个劲的想:“名门正派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们?”这时见刘岳神色温柔,心中不禁一动,将皮带交在刘岳手中,向后退开。 刘岳右手握住皮带一端,将另一端交在王雪手上,二人的身形和所站方位便如适才擂台上尹春红和吴天所站的方位一样。刘岳说道:“王雪,来夺我的兵刃。”王雪轻轻点头,握着皮带的那只手忽地一抖,随即向后猛拽。刘岳急道:“错啦错啦,皮带是柔软之物,岂能硬生生的拽下来?”手臂忽然伸到王雪身前,点她手肘洪池穴。王雪一惊,急忙缩手。刘岳趁机回手,一把攥住王雪拇指外的四根手指,将她皮带夺下,说道:“这样抢夺才是。”将皮带一端交还给王雪,说道:“再来。”王雪依言去抓刘岳手指。刘岳手腕一转,缠住王雪右手。王雪心生一计,右手轻轻转动,假意要将皮带解掉,左手忽然抢出,去抓刘岳手腕。刘岳反应极快,似是早有准备,右臂忽地转了半圈,将王雪双手一齐捆住。尹春红、志慧、林琯头没想到刘岳还暗伏了这样一招妙手,一见之下不由得哈哈大笑。王雪小嘴一撅,说道:“师兄,快放开我。”刘岳轻轻笑了笑,手腕微微一抖,那皮带便从王雪手腕上滑脱。 刘岳将皮带交还给尹春红,说道:“下次吴天再来抓你手腕或是夺你兵刃,你便使这两招对付他。”尹春红说道:“倘若那个吴天还伏有别的厉害后招等着反制我,那我这两招便不管用啦。”刘岳说道:“他当然有反制你的后招,他跟我习了多少年武了,七八手后招还是有的。这也不打紧,你先将这两招练熟,日后若是遇到难解之处,我再教你。” 志慧冷冷的道:“只怕等不到日后,我们仨的肩膀便要被令高徒打碎了。”李浩叫道:“怎么和我师兄说话的,你若是不服气,我们去上台单挑啊!”志慧见刘岳适才与王雪拆招,只觉刘岳这几招神乎其神,当真是令自己开了眼界,李浩是刘岳师弟,武功也必高出自己甚多,若是上台比武,那是自取其辱,当下说道:“我也不上台啦,你在这里打碎我的肩膀好啦。”刘岳说道:“吴天不是一个心狠手毒之人,相反,他心地善良。但比武之时受伤是在所难免,被打脱肩胛骨,也算不得是什么重伤,回头装上去,休养几日便可。待今日大会了结之后,我自会回去罚他,你们不必为此打抱不平。”志慧低声嘀咕一句道:“谁信你啊!” 刘岳不去理他,对尹春红说道:“适才吴天胜你的那一招,也算不得是什么高招,怎么你不去拆解,反而坐以待毙,等着认输呢?”尹春红未等答话,林琯头先惊叫了起来,说道:“这还不算是高招啊?这一招根本无解嘛。”志慧续道:“正是,高招便是高招,劣招便是劣招。我们可不像你,那个吴天打出的明明是高招,你偏偏说成是劣招。”林琯头是惊讶之际随口叫喊,倒不是成心打岔,志慧却是心中不忿,有意出言诋毁。李浩双眉一竖,喝道:“没见识,我说你们几个是山野莽夫,果然一点不错。” 志慧刷地亮出怀中尖刀,向李浩中腹刺去。林琯头急道:“志慧回来!”他心中虽也气恼,却知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绝无胜算,三人那日联手尚且斗不过王雪,自也不可能斗得过李浩,不论李浩今日如何出言侮辱,眼下也只得忍耐。但林琯头出言喝止之时,志慧尖刀已经刺出,莫说他盛怒之下不想收手,即便想收招跳回,却也不及。 (本章完) 一百零六、如此会武 李浩没想到志慧身上藏有利器,更想不到他竟如此莽撞,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伤人,见尖刀刺来,急忙向后跳出一大步。刘岳同时抢上前一步,伸手攥住志慧手腕,说道:“区区小事,何必伤人?”王雪叫道:“志慧,你快放手,怎么在我师兄面前动兵刃啦?”尹春红说道:“志慧,有话好说,你先放手。”志慧皱眉道:“是他抓的我手腕,我放什么手?” 刘岳说道:“你答应我不随意伤人,我便放开你。”志慧脸上现出不屑神色,说道:“今日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记着王雪适才传授过的拆解抓手腕的招数,手臂用力一抖,随即向后猛拽,哪知刘岳这一只手好似黏在自己手腕上一般,这一拽丝毫没能将手腕滑出。志慧一怔之下已明其理:“王雪刚才说得很清楚,拆解这一招需要一点内力,这姓刘的是她师兄,内力必是极高,我内功不如他,这才难以拆解。”手上运出全劲,仍时刚才的拆解之法,这一次仍没能将刘岳手臂甩开。林琯头和尹春红对望一眼,均想:“这个师兄内力太高,志慧不是他对手。”李浩笑道:“小子,胆敢在我师兄面前班门弄斧,我还真的有点佩服你了。”志慧喝道:“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年长我几岁,多了几年内力修为而已,倘若哪天我转了运,捡到了什么神草仙丹服下,内力增长一些,瞧我不将你这个坏师兄和你一起收拾了。” 刘岳微微一笑,说道:“别的先姑且不论,你自己使的拆招之法有误,与我内功好不好有何关系?老实告诉你,我还一点没使劲抓你呢。”志慧记得王雪适才明明说拆解这一招与内力修为有关,现下刘岳说自己并未使劲,他九成不信,冷笑一声,却不答话。刘岳说道:“你听我的,右手随着我大拇指方位转动半圈,然后再向着我虎口方位发力。”志慧一怔,依言转了转手腕,手腕果然从刘岳掌中滑出小半寸,不等刘岳接着说明,他已知该当如何施招,手臂抖了一下,去震刘岳手指,随即向回一抽,从刘岳掌间滑出。刘岳说道:“这才是正招,不需要多少内力便能拆解。只要你的招式使得不错,哪怕我有再多的内力也制不住你。倘若你心中只想着以内功相抗,那你又有多少内力可供使用,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们还练习什么招式,都去修习内力岂不更好?临敌之时你要去思索怎样使最少的内力打出最有利的招数,不然只是比拼内力,又哪算得上是比武?” 刘岳这一番话正说中了哈巴术的精要所在,也是他近十年来的习武有感,志慧、尹春红、林琯头一听,当真如同醍醐灌顶,心中又惊又喜,顿觉刘岳传授的这一招实在奇妙之极,三人同时又想到一事:“适才王雪告诉我,拆解这一招需要内力做为根基,原来却并非如此,其实这招根本一点内力也不需使。”三人不约而同的向王雪望去,神色间一半轻笑一半嘲弄。王雪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她武功虽然不弱,但终究比刘岳相去甚远,所传授的招法再高也高不过刘岳,何况她临敌之时只抓过别人手腕,还从没被别人抓过手腕,这拆解抓手腕的招法她确实领悟不深。 忽听场内群雄齐声叫好,原来是吴天出其不意地使出了一招“风扫叶”,将江湖上近年来有名的“冲天狐”古振飞打了下台。连同尹春红在内,吴天这时已连着战了四场,可再次下台休息。 刘岳对志慧和林琯头说道:“待吴天稍后上台,你们便过去陪他走几招罢,他不会下重手伤你们,你们不必担心。”林琯头志慧此刻已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过去几年所学的诸般招式在武功高强之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上台比武那是自曝家丑,当下谁也不作声,只想就此离开算了,比武之事休要再提,只是二人向来自负,这番想法不便出口。刘岳见二人不答,又问道:“怎么,两位难道信不过我的这位师弟吗?”尹春红口快心直,当即说道:“才不是呢,他们是有自知之明,不敢上擂台献丑了。”王雪笑道:“两个大男人,怎的如此胆怯,还比不过春红姐姐这个女子?你们这就上台比武,吴天是自己人,你们输了给他也算不得是丢人之事。”说着便去推志慧上台。志慧被尹春红说穿心事,登时恼羞成怒,大声说道:“你别推我,今年我们仓促,没准备好比武的招式,待明年震武大会上,我们自会回来寻仇。告辞了。”拽了一下林琯头衣角要走。 刘岳说道:“三位远道而来,这样便走了吗?我所习的哈巴术虽算不上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功夫,却也有不少独到之处,你们想不想留几天,与我钻研钻研?”这话已是有意要收尹春红等人为徒,他见这三人好武,又不得名师指点,于是起了爱才之心,只是志慧、林琯头性子太强,刘岳不便自台辈分直说收徒,只说请他们钻研武功。但刘岳的武功与尹春红等人相较,那是天差地别,何须恳请他们共同钻研?任谁都能听出刘岳意在收徒传艺。尹春红先见吴天重手打伤董鹏,之后自己也被吴天大败,心中早已将吴天当作大敌,哪里还肯拜刘岳为师做吴天师侄?志慧和林琯头与尹春红是一般想法,更恼李浩出言无状,也不愿向刘岳讨教,三人一齐摇头。林琯头说道:“刘师傅好意我们心领了,钻研武学一事明年再说罢。”志慧说道:“待明年我将‘天啸十拳’练熟,你便是想拜我为师我也不收你。”说罢转身便走。林琯头尹春红向刘岳王雪行了一礼,随志慧走远了。 王雪奇道:“什么天啸十拳,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刘岳说道:“他武功不济,在李浩面前下不来台,这才随口编了一套拳法逗你玩呢,这世上哪有什么天啸十拳,即便有,也是这暴躁小伙自创的,你不必当真。”随即回手在李浩额上一拍,说道:“你也是!他们是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武功低微缺乏见识,那也怨不得他们,你又何必与他们认真?”牵着李浩王雪的手走回茶棚,继续观看擂台。 只见王颖站在台上横眉怒目,高声咆哮道:“臭小子,你上来!”吴天站在台下不远处,叫道:“你下来!”王颖喝道:“是男的你就老老实实上台来!”吴天大声道:“你是男的,你厉害,行了罢,我偏不上台。”王颖自小在荒郊野林里长大,茹毛饮血,练就了一副精壮体魄,性子又豪放粗鲁,与走南闯北的江湖侠客类似,吴天说她是男子,倒也有几分相像,台下登时有人笑出了声。 王雪拉了拉步子怡衣襟,问道:“他们俩干嘛呢?吴天输了吗?”步子怡说道:“王颖适才气冲冲的走上擂台,直奔吴天便要挑战,吴天既没有胜她的把握,又怕她将他肩胛骨也打脱为董鹏报仇,于是吴天干脆弃了这一场比赛认输下台,也偏不让王颖如愿。”王雪哈哈大笑,说道:“吴天平时看着蠢笨,关键时候倒也机灵。” 只听吴天大叫道:“比武不过是为了赢得头魁,我既然已经认输,你干嘛还要打我?”王颖喝道:“你少在此明知故问,快快上来和我打!”吴天说道:“我上台来,你还不将我肩胛骨打脱啊?”王颖说道:“我何止要打脱你肩胛骨,我还要打断你双臂双腿呢!”吴天转头向着人群叫道:“万大侠,万大侠,你来评评理,万大侠……”王颖斥道:“别嚎啦,万城主被你那位好师兄打的气力不支,现下已被阿右师父送往安稳处所养伤去了。”刘岳微微皱眉,心道:“王颖这女子也过于豁达了,当众口无遮拦,也不为万大侠的脸面想想。” 此刻已是申时,日头微微偏西,群雄有不少尚未登台现武,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见吴天迟迟不肯上台,纷纷叫嚷起来:“你快上台去啊!”“是好汉的便痛快上台打一场!”“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一个女子吗?”吴天嚷道:“我既已认输,还上台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她要打脱的又不是你们肩胛骨。”这一句话登时教众人哑口无言。 王颖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我今天也不比武啦,我跟你拼了!”猛地跳下擂台向吴天扑去,作势去掐他脖子。吴天叫道:“我的妈呀!”回头便逃。王颖喝道:“敢做不敢当吗?”发足追赶。吴天见王颖身高近乎六尺,说话时声嘶力竭的显是气到极处,心中对她着实怕着几分,一步三跌地逃到茶棚,躲到刘岳身后,叫道:“师兄救我。”王颖走进茶棚,喝道:“刘岳,你有本事便将我一掌打死,但教我留一口气在,今日之事没完。”王雪起身说道:“颖姐姐,算了罢,区区小事不值得生气,吴天既已认输,你放过他好了。”王颖说道:“别说姐姐不给你面子,吴天这小子出手不知轻重,打伤我兄弟,我必须让他尝尝苦头。” 杜阳董鹏见王颖冲进茶棚,只怕她一人敌不过吴天他们人多,也急忙跟了过来。董鹏拦住王颖,轻声道:“别闹了,我技不如人受伤也是活该,你一昧的替我强出头,好教别人说闲话了。”吴天说道:“董大侠说的极是,受伤的人都没有抱怨一句,你无端发什么火?”王颖大怒,举掌便向吴天打去。刘岳霍得站起,一掌抵在王颖手肘上,留力不发。王颖喝道:“你想怎样?”杜阳董鹏一齐上前一步,齐道:“刘掌教不可!”刘岳微笑道:“吴天打伤董兄一事确是说不过去,他这一招是我传授的,那便由我来道歉好了,你们看在我的薄面上,别计较了。”说着收回掌力,向王颖董鹏躬身行了一礼。吴天跟着说道:“我师兄既然已经认错了,那你们就原谅他罢。”王颖听刘岳道歉,本来已消了气,刘岳是一派之长,不能不卖他面子,正要说几句客气话,忽听吴天如此一说,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却也不便再计较此事,端起刘岳桌前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我给刘掌教一个面子。”刘岳笑道:“多谢,多谢。” 左右两边擂台这时已分别决出胜负,斗到最后的两个人便是筱扉和韩川。王雪今晨进场之时心中所想的只是巨犬帮,之后又是撞见勃山远,又是随刘岳上台与万佳卜比武,事情一忙,便将筱扉等人忘在脑后,此刻见筱扉韩川得胜,心头大喜,暗想:“筱扉早早便说了要来勃子镇打震武大会,我连日来遇到的事情太多,竟将他们给忘了,这可有点对不起朋友。” 中间擂台原本也能在此刻决出胜负,却因吴天一事耽搁了许久,这时台上相斗的两个人是徐春雷和勃山远。只见徐春雷左掌右拳,向勃山远连连发招,每打出三五拳,必出其不意地踢出一腿。勃山远武功高出徐春雷甚多,只见他将左手负在身后,只使右手护身,将徐春雷打来的几招一一挡下,面上微微冷笑,显然有轻辱之意。 此刻三个擂台之中,只有中间擂台尚有比武,群雄自然向中间擂台张望。筱扉和韩川这时已跳下擂台,走到徐春雷台边,为他叫嚷助威,三人从未见过勃山远,但见勃山远轻描淡写的便能抵住徐春雷的招式,已知他是劲敌,当下谁也不敢懈怠。王雪趁机走到台边,叫道:“筱扉姐,韩川兄。”筱扉韩川正凝神观斗,听到王雪声音,也只轻轻嗯了一声。蜘蛛蝴蝶蠕虫坐在不远处草地上,三人均知帮主是胜定了的,只是闭目打着瞌睡,于擂台上的情形瞧也不瞧一眼。 徐春雷忽然变招,双拳连向勃山远面门击去。勃山远侧身避过徐春雷左拳,右掌嗖的挥出,在徐春雷左臂上一拍。徐春雷左臂登时剧痛,啊了一声,向后跳开。勃山远瞪着双眼,阴沉沉的说道:“自己滚下擂台去罢,不然我下一招便要将你左臂打断。对付你这等脓包,一只手便够了。”徐春雷此时已知自己武功与对手相去甚远,说什么也不可能赢下这一场,但当着场内几百人之面被对手如此羞辱,如何下得了台?大声怒吼一声,双拳同时向勃山远双肩袭去,要逼他使双手相抗。勃山远哼了一声,俯下身子,避过双拳,右掌向上斜劈,登时将徐春雷左臂打断,左拳同时击出,正中徐春雷中腹。徐春雷张开大口似要叫痛,但口唇张的极大,却喊不出半点声响,脖颈忽然一歪,摔倒在地。 筱扉韩川大惊,急忙抢上擂台。筱扉将徐春雷扶在怀中,见他皱眉闭目,显是痛极,心头有慌又怒,冲勃山远吼道:“他打不过你,认输便是了,你怎么那么残忍,非要将他打成这样!”勃山远淡淡的道:“我已经告诫过他了,要他滚下擂台,不然便将他胳膊打断,我说的清楚明白,是他自己不听,怎么反倒怪起我来?”韩川一声咆哮,双掌向勃山远胸口袭去。王雪知韩川决计不是勃山远对手,惊叫道:“韩川别打!”话音未落,勃山远双掌却已打出,与韩川双掌相撞,登时将韩川震倒在地。筱扉说道:“韩川你下去,我来斗他。”韩川怕筱扉也敌不过勃山远,摇头叫道:“筱扉。”筱扉沉着脸说道:“下去。”勃山远说道:“小姑娘活得不耐烦了吗,非要过来领死?”筱扉将徐春雷扶起,交在韩川手中,对勃山远说道:“你不是想要艺压群雄吗?中间擂台是你斗到最后,左边擂台是我赢了,那我们来打一场有何不可?” 刘岳这时已带着李浩和步子怡走近观战。李浩听筱扉所言,本想跳上擂台大叫“还有我呢,我还一场没比过呢!”转念心想:“勃山远武功再我之上,何不让他先与这女子斗一斗呢,若是斗了个两败俱伤最好,我直接捡个天上掉的馅饼拿到头魁。” 徐春雷重伤昏迷,体内气息运转不畅,韩川一人只能将他扶起,却难以扶下擂台。王雪跳上擂台,将徐春雷右臂搭在肩上,与韩川一起将他搀下台。三人尚未下台,筱扉已运出晓夕功,和勃山远斗在一起。筱扉运掌如风,向勃山远心脏和太阳穴接连袭去,竟是要将他当场打成重伤甚而击毙。勃山远是武学的大行家,一见筱扉掌力便知筱扉功夫在徐春雷之上,虽然与自己相较仍是天差地别,但筱扉招招击向自己要害,却也不敢怠慢,潜运内力护住心脉,仍是只守不攻,要先瞧清筱扉招式再忽施毒手。 王雪跳下擂台,将徐春雷放平在地。刘岳走过来,将徐春雷左臂折断之处续上,又从衣上撕下一块布条为他包扎。李浩问道:“师兄,他怎样?”刘岳说道:“无碍,没有性命之忧。”运出哈巴术的内功,为徐春雷舒活脉络。过不多时,徐春雷悠悠转醒,有气无力的说道:“他,好,厉害。”刘岳说道:“他生性残忍,又是一帮之主,你与他较量,只折断了一条胳膊,那已是极幸之事了。最近三个月你别再使左臂干活,不出半年,左臂应当康复。”韩川向刘岳拱手道:“多谢兄台救我兄弟。”他不知刘岳姓名,只能称一声兄台。王雪说道:“他叫刘岳,是我师兄。”韩川抱拳说道:“晚辈韩川,见过刘掌教。”刘岳摆摆手,对步子怡说道:“你和吴天扶他到茶棚休息。”步子怡答应了,与吴天一起扶着徐春雷走进茶棚。 擂台情形这时仍无变化,筱扉没了命似的接连发掌,勃山远仍是左右趋避,却不还招。筱扉这时已将一套掌法打完,却没能袭中勃山远分毫,无计可施,只得将这套掌法又打一遍,叫道:“干嘛不还手?”勃山远冷笑几声,说道:“一掌将你打死那多没趣,我要先累得你油尽灯枯,然后再慢慢折辱你。你再发掌来打我啊,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气力未使。”筱扉一听大怒,双颊登时通红,她所修习的晓夕功极耗内力,最怕与人缠斗,勃山远这一句油尽灯枯正是说中她的短处。 (本章完) 一百零七、再次夺魁 筱扉心想:“我的掌招最怕内力不足,此刻我已打出三四十掌,若再如此蛮斗下去,不需他出手,我自己便先要累瘫了。”见勃山远弯腰曲腿,双臂护在身前,周身关键之处无一露出破绽,当下不再发招,向后退出几步,要勃山远先行出招,待他招式上露出破绽后再图反击。勃山远笑道:“怎么啦,敌不动我不动吗?还是你体力已经耗尽了,正在吐纳休息呢?”筱扉沉着脸不答,招式改取守式,静待勃山远出手。勃山远说道:“你不来攻我,我可要来攻你了!”说罢忽地跳到筱扉左首不远处,左腿收起,右腿飞出,向她左肩踢去。筱扉急忙转身,发掌挡在身前。不料勃山远双腿在半空忽然交换了姿势,改为左腿踢出。这一来筱扉登时惊慌不知所措,急忙发掌去袭勃山远小腿胫骨。她这一掌打得急了,左胸锁骨处露出破绽,勃山远左脚在筱扉肩上一踮,身子忽地俯下,左掌在她左肩上一拍,将她拍倒在地。勃山远击倒筱扉之后,顺势落到地上,不等筱扉起身,又一脚将她踢出数尺。筱扉只觉左半边身子又麻又痛,费了好大劲才勉力站起。勃山远双眉一扬,叫道:“怎么样,还要我再发招吗?”筱扉经过适才几招已知勃山远内力高强招式奇快,倘若要他先行发难,那自己只有挨打的份,虽然由自己先发招结果也是一样,却也只得运出掌力,向他攻去。勃山远说道:“这才像话嘛。”仍是闪身趋避,一招不还。 李浩听勃山远冷言冷语的心头十分不快,又见他身子灵动步伐多变,不论筱扉打出怎样的巧招他都能轻松避过,若是换成自己,决计打不出这等功夫,心中不由得佩服勃山远了得,暗想:“瞧现下这等情形,再过不多时便要轮到我和这姓勃的争夺头魁了,可他内功在我之上,招式上亦无破绽可寻,这可如何是好?”转头问刘岳道:“师兄,你可知这贼头使得是什么功夫?”刘岳说道:“他的功夫很杂,有桃松拳法、云山剑掌、似乎还要服道流的内功,适才他转身的那一招步法是从传统拳艺中变化来的,他走过的地方多,见识过的武功也多。”看了一会台上情形,又说道:“是以,一个武学高手,应当什么招式都见过习过才是,不然到了用武之时,对手忽然打出几路你从没见过的招式,岂不令你错愕难防?你的武功本来便是在对手之上,到时只怕也要落得下风。你瞧台上那个女孩,翻来覆去便只是这十几招二十几招的掌法,勃山远既知该如何拆解,她便没办法了;而勃山远精通的招式多,临敌之时的取胜之道自然也多,那胜算也便大些,他便有恃无恐了。”李浩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心中却想:“我的好师兄啊,你此刻对我说教又有何用?倒不如传我几路招法管用些。” 擂台上筱扉这时又将这一套掌法打了两遍,已累得汗透上衣。勃山远忽道:“瞧你武功路数,令尊应该便是江南的那位筱老朽罢。”筱扉一怔,奇道:“什么?”勃山远笑道:“这便难怪了,老筱的武功如此脓包,焉能教出好的徒弟?”筱扉大怒,呼地一掌向勃山远脖颈处劈去。勃山远侧头躲过,笑道:“小姑娘生气了吗?”筱扉喝道:“不许你侮辱我父亲,倘若我父亲在世,保准你在他手下走不上十招!”勃山远说道:“是呀,只是不知令尊的魂魄现今是在鬼门关呢,还是在恶狗村,他在阴曹地府见你被我如此欺辱,也只能摇头叹息了罢?”筱扉怒极,大叫道:“看招!”心头火起,不顾一切地向勃山远猛攻,要令他命丧当场,以报他辱及家父之仇。 韩川心知筱扉决决计不是勃山远之敌,若是再斗下去,她的下场只怕要比徐春雷还惨,但勃山远言语张狂神色凶恶,又将好友徐春雷打伤,筱扉和他较上了劲,此刻实不便劝筱扉认输投降,何况若是出言劝筱扉停手作罢,勃山远必会趁机再出言侮辱,筱扉更加难以下台。 王雪对刘岳说道:“师兄,台上那个姐姐是我同乡好友,你帮一帮她罢。”李浩心想:“倘若师兄能相助那个姑娘将勃山远打下台,那最后一场较量便是我和那姑娘,她此刻气力几欲耗尽,这头魁我还不唾手可得?”于是说道:“师兄,那勃山远是我们仇家,俗话说,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于理我们该相助那姑娘才是。”刘岳反问道:“我怎么帮她?难不成你们要我上擂台与她双战勃山远吗?”李浩说道:“像你去年相助我的那样,在台下出言指点她一两招便可。”刘岳摇头苦笑,说道:“去年我见你只需一招地虎式便可得胜,你却慌里慌张的迟迟不使,我心里着急,才出言点醒。而台上这俊俏姑娘可不同了,她的武功与勃山远相差太多,我怎么指点也是没用,勃山远听我相助她,必定大为恼火,出手不会留情,只怕一招便将她毙了。” 忽听台上一声哀叫,筱扉胸口已中了勃山远一拳。 王雪说道:“那勃山远恁地凶残,师兄你原本不能指望他手下留情,你现下出言指点筱扉,让勃山远多耗些气力,那最后一场较量李浩便会大占便宜。”刘岳一听,登时醒悟,说道:“我可真是糊涂了,竟将李浩忘在脑后。小丫头,你可聪明的紧啊。”王雪嘻嘻一笑,脸上微微泛红,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师妹。”李浩一听也是大喜,心想:“王雪的那个同乡好友现下遭人如此欺辱,王雪心中所想的却仍是我夺魁之事,可见她对我的情谊极是深厚。”目光转向王雪,想冲她笑一笑,但王雪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头瞧向擂台,没再将脸转回。 筱扉这时又挨了勃山远两掌一拳,虽然均非重伤,但她体内真气消耗大半,却也经受不起,勉力又向勃山远打出两掌。勃山远向后退开,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还真是抬举你了,想不到你的功力原来便只这么一点,这两掌毫无力道,我便是不躲不闪,你也伤我不到。”筱扉只觉浑身乏力,尤其胸口酸闷的厉害,双臂连抬起也十分吃力,心道:“你如此辱我,我今日便还有一口气在,也跟你拼个高下。”勉力抬起手臂向前再攻。 群雄有的见筱扉气力不支,怜悯之心大起,纷纷叫喊起来:“小姑娘认输罢,不必与这等歹人生气。”“你武功不弱,只是年纪太小,习两年武再回来寻仇不迟。”“犯不上和这奸贼王八蛋生气,快下台别再打了。”众人气恼勃山远口齿不净,劝阻筱扉之时也顺带将勃山远骂了。勃山远原本便是匪首,也不以为忤,对筱扉说道:“听到了吗,脓包女孩,他们怕我将你打死,都劝你下台呢。”筱扉说道:“胜负未分,我干嘛要下台?”勃山远将脸贴到筱扉身前,装模作样的说道:“那还用问,免得在台上给令尊丢人啊!”筱扉尚未动怒,不少豪杰之士先忍不住叫了起来:“大丈夫欺负小姑娘,还要不要脸?”“堂堂大男人,嘴巴干净些!”“你是不是人,会不会说人话!” 勃山远双眼一瞪,对筱扉喝道:“还打不打了,不打便老老实实地给我滚下台去,要打便痛快地向我发招啊!站在这里装死吗?”筱扉怒不可遏,胸中气血翻涌,只想立时将面前这奸贼碎尸万段,大叫道:“打,当然要打啦!”正要发掌攻去,忽听身后一人说道:“干嘛这样听话,他要你打,你便乖乖去打?”筱扉一怔,转头瞧去,只见刘岳面色平静的盯着自己。刘岳又道:“你站在这里别动,让他先发招。”筱扉心想:“王雪这小师兄胡说八道,便是我抢先发招已被打的如此惨了,若是让他先发招,我还哪有命在?适才我又不是没试过。”不去理会刘岳,双掌连劈,袭向勃山远胸口。勃山远身子微晃,避了开去,左肘随势向筱扉右臂用力一撞。筱扉右臂连带整个右肩登时酸麻,暗道:“我完啦!”只听身后刘岳声音高喝道:“向前扑!”筱扉一凛,当下不及细想,身子急忙向前抢上两步,正扑在勃山远怀中。原来勃山远击中筱扉右臂之时便料想她会向后逃开,心中算计好她趋避方位,右掌绕了个弯,向前击去,不想筱扉得刘岳点醒,身子不退反进,虽然扑在敌人怀中不免难堪,却也将这一掌避了过去。勃山远一掌打空,脸上登时羞红,没话找话说道:“想抱我回去慢慢抱,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着急呢?”筱扉一把推开勃山远,叫道:“你少自作多情!”生怕勃山远发掌再攻,又向后退开一步。 刘岳大声说道:“你离他还是太近,再退后些。”筱扉又向后退了两步。刘岳又道:“他若是发拳攻来,你便使适才所使的第四招掌法,他若使腿来踢,你便使第六掌。”勃山远听刘岳相助筱扉,心头不禁恼怒,问刘岳道:“我是在跟她比武还是在跟你比武呢?我若是向前飞踢,瞧你还有什么高招指点她。”筱扉适才便是被勃山远的飞踢招式打得痛不欲生,此刻当真如同惊弓之鸟,只怕勃山远忽然跳将过来,再将自己踢伤,她心里怕极,脸上便露出胆怯之色。刘岳对筱扉叫道:“别慌,他想踢你便让他踢!”勃山远心道:“你以为我不敢踢吗?”猛地纵跃起来,向筱扉踢去。筱扉只吓得大声尖叫,第一个想法便是急运晓夕功挥掌去挡,但此法她适才已尝试过,自己吃了大亏。只听刘岳大叫道:“第一掌跳起来打!”筱扉一怔,也来不及去想刘岳此言究竟可不可行,急忙纵跃起来,左掌横劈,去削勃山远左腿脚踝。勃山远左腿猛地撤回,改换右腿前踢。这招临空换腿之法他适才已使过一次,现下再次使出,筱扉仍不知该如何抵御,惊慌之下急忙运气于臂,强去抵挡。但人手臂上的力气再大,终究大不过腿上力气,勃山远飞身前踢,力道更是大增,饶是筱扉内功精湛,却也抵挡不住,手臂与勃山远右腿一撞,身子登时向后摔出。刘岳叹道:“这傻丫头不懂灵活变通,他换右腿踢你,你改换右掌去削他便是了。” 勃山远一听,只觉这话一点不假,适才筱扉若是再机灵一些,改使右掌出招,那自己这条右腿多半要交待在这台子上了,心想:“这蠢女人有刘岳相助,已不大好对付了,我须得速战速决才是。”见筱扉起身,忽地扑将过去,双拳向她面门急攻。刘岳起身喝道:“挡住啦!”但他说的简单,真要筱扉挡住勃山远的快拳又谈何容易,片刻间筱扉面颊胸口小腹接连中拳。 勃山远左掌在筱扉面前一晃,扰了一下她双目,右拳猛地刺出,在她左边脸颊上连着打了两下。筱扉左脸登时肿起,嘴角淌出鲜血。勃山远大叫道:“我打断你琵琶骨,叫你变为废人!”左手一把掐住筱扉脖子,右掌便要向她肩头拍落。他这一掌运出了全力,既要欺辱筱扉,也有意要在刘岳面前立威。眼见筱扉便要遭难,一人忽然跳上擂台,手中兵刃急挥,向勃山远胸前刺去。勃山远大吃一惊,无暇再向筱扉下手,抬腿踢中那人胸口,将那人踢开,转头一瞧,只见王雪手持令牌,满面怒容的瞧着自己。原来王雪见筱扉情形不妙,于是再也顾不得大会规矩,赶上台来相助。勃山远大声骂道:“臭丫头真没教养,还武学世家呢,这点擂台规矩都不懂吗?”王雪沉着脸说道:“我妈妈只教过我行侠仗义,可没教过我见死不救。” 勃山远叫道:“老金,老金!你出来!”金都急忙跳上擂台,笑眯眯的道:“勃帮主息怒,勃帮主息怒。”勃山远喝道:“好好一个比武大会,又是以多欺少的、又是上台生事报复,弄得乌烟瘴气,今日是你震武门做东,你说一句罢!”金都一呆,心道:“怎么你对我也如此无礼?”但今日大会由他做东,来者皆是客,虽然气恼勃山远出言莽撞,却也不好出言顶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不由得现出尴尬之色。王雪令牌虚刺两下,叫道:“有什么好说的,似你这等奸贼,今日便是挑明了人多欺负你那又如何?”几个震武门的弟子听勃山远对师父如此无礼,心中大怒,纷纷附和王雪,大声向勃山远叫骂。金都对台下弟子说道:“你们不得无礼。”众弟子不敢再说,只斜眼瞪着勃山远。金都说道:“这一场比武的胜负其实已是十分明了之事,勃帮主胜出了。”转头对刘岳说道:“刘掌教以为如何?”刘岳点头道:“听金掌门的。王雪你回来。” 王雪收起令牌,伸手去搀扶筱扉。筱扉不愿在人前被勃山远小瞧,轻轻推开王雪,慢吞吞地独自下台,走到刘岳身旁,说道:“多谢这位师兄相助。”便要拜下去。刘岳伸手扶住筱扉胳膊,微笑道:“不必客气,这一次没能助你取胜,倒是有些抱憾。”转头对王雪说道:“适才勃山远击她琵琶骨的那一掌,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招,她只需耸起左肩,使左肘挡一下便可,你又何须扰乱比武规矩,上台多事呢?”王雪心想:“勃山远的这一招在师兄你眼里是不值一提的劣招,在我和筱扉眼里那可是妙极之招,这一招筱扉多半不会拆解,我若是不上台相助,她此刻早已成废人了。”她不敢当众反驳刘岳,向刘岳伸了伸舌头,又办了个鬼脸。 金都说道:“若是没有人上台挑战,今年这一届震武大会便到此为止了,今年的头魁是……”台下忽然一人叫道:“金掌教且慢,我还没比过呢!”金都和勃山远同是一怔,向台下望去。只见李浩一步跳上擂台,笑道:“当众打断金掌教话头实在不该,小的在此致歉了。”金都说道:“好说,好说。”心中却想:“就凭你这小小孩儿,去年能夺下头魁已是十分侥幸之事,想不到你竟狂妄起来,敢向勃山远叫阵,那筱扉和徐春雷已做了你的先例,难道你没瞧见吗?”勃山远见上台的是李浩,心情登和,去年在勃子山下,他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便轻松将李浩、王雪、张冠华三人收拾了,此刻在台上单打独斗,还哪有不赢的道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李兄既有兴趣,那我陪你走几招罢。”金都说道:“既然这样,今日的最后一场较量便在李贤弟和勃帮主之间了。”说罢走下擂台,将擂台让给李浩勃山远二人。 蝴蝶、蜘蛛、蠕虫这时早已有些坐不住,走到擂台下观战,三人不敢站的离刘岳太近,走到擂台另一边去。蠕虫叫道:“帮主威武,打死那臭小子!”勃山远全不将李浩放在眼里,回头笑道:“不必为我叫喊助威了,对付这个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抬手指着蝴蝶身后桌上的那个被几个震武弟子看守的那顶头魁状元帽,说道:“你们给我看管好了,这顶高帽已是我囊中之物,谁也不许动它,哈哈,哈哈……”忽然想到一事,走到台边,对蠕虫大声说道:“你们在哈巴门手下吃过几次亏,今日大会的最后一战却是由我打败这个哈巴小弟弟,那也算是大仇得报了罢?”说着与蝴蝶蜘蛛蠕虫一齐哈哈大笑。四人有意要令刘岳难堪,明明不是什么有趣话题,却也笑的声音极大,好教刘岳等人听见。 勃山远笑过之后,说道:“现下该办正事了,瞧我怎么收拾这哈巴小子的。”转过头来,却见李浩早已欺到自己身前,左手一招“惊雷掌”迎面拍来。这一来勃山远当真惊到极处,他身处台边,难以向左右两边趋避,此刻若是运劲相抵,即便还来得及将李浩震退,自己受他内力激荡,也势需向后退个两三步,他距台下不及小半尺,莫说退两三步,便是退一步也要掉下台,情急之下只得向左趋避,拼着受李浩一掌,也好过摔下擂台输掉比武。但哈巴术后招极强,李浩此刻已将哈巴术的基本招式及诸多上成绝学习得炉火纯青,一见勃山远身形中露出破绽,立即向前迈出半步,惊雷掌反手拍出,正拍在勃山远肩头。勃山远身子一仄,砰的摔下擂台。 (本章完) 一百零八、林夜遭袭 众人呆了半响,除蝴蝶、蜘蛛、蠕虫三人外,轰的笑了起来,众人先前见勃山远打伤徐春雷,之后又将筱扉打下台,知他武力惊人,虽然李浩是去年的震武状元,武功了得,但他终究比勃山远小着一辈,武功也自不是勃山远对手,谁也想不到这最后一场比武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王雪、韩川、步子怡、吴天等人也是哈哈大笑,却是有意笑给勃山远听。勃山远先前将话说的满了,不想只一招便被打下台,心头大感难堪,半跪在地,呆立不语。 蝴蝶急忙走过去将勃山远扶起。蠕虫指着李浩叫道:“我们去收拾他!”便要与蜘蛛上去动武。勃山远伸手拉住蠕虫,沉着脸说道:“我们回罢。”在众人的笑声中低头走出广场。 众人笑过之后,有点便想:“李浩这小子根本就是捡了个大运嘛,不然天下又有谁有如此本事,能一招将勃山远打下台?”金都手持状元帽,带着四个弟子走上台,将状元帽戴在李浩头上,当众宣布道:“今日大会比武到此了结,这一届震武状元是哈巴门的弟子李浩。”群雄有不少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便有不少人退出广场。 李浩走下擂台,走到刘岳身边,笑道:“两连胜了。”刘岳微笑道:“你真是厉害了,一招将勃山远打下擂台,便是你师兄我,也没这个本事。”王雪对李浩微笑道:“先前我一直不太服你,总觉我的功夫可不在你之下,现下我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若是换了是我上台,我决计斗不过勃山远,我可没这等好运气。”李浩叹道:“愁啊,愁啊!”王雪问道:“愁什么?”李浩皱眉道:“现下我已有两顶状元帽了,日后出行我都不知道该戴哪一顶了,能不愁嘛?哈哈,哈哈!”步子怡和吴天走过来。步子怡说道:“我来帮你解解愁,你将状元帽送我一顶,往后出门时我替你戴一顶罢。” 韩川徐春雷筱扉这时也走了过来。筱扉向李浩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师兄替我教训了那个奸贼!”她体力早已耗尽,全凭一股大仇欲报的怒气硬撑,这时见李浩得胜、勃山远下台,胸中怒气一散,立时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要瘫倒在地。李浩急忙伸手扶住筱扉,说道:“筱姑娘不必多礼,我……”此时日头已经落山,一轮残月高挂梢头。月光下只见筱扉面色如雪,目光楚楚动人。李浩心中一动,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呆呆的瞧着筱扉,只想:“她好美,她好美!”筱扉不知李浩在想些什么,但见他目不转瞬的瞧着自己,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李浩这才恍然,忙吞吞吐吐的道:“我,我……与那勃山远原本便有,便有仇怨,擂台之上本来便是要挣个,挣个胜负,你,你不必谢我。” 步子怡听李浩将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不禁一笑,将脸贴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的心中美人不是王雪吗,干嘛还对别的女子如此痴心?”步子怡心细如尘,又知李浩甚深,一见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李浩轻轻推了一下步子怡,斥道:“你别胡说。”二人这两句对答声音极低,王雪、筱扉、吴天、韩川等人均未听到,刘岳内功精湛,却是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自恃兄长身份,不愿掺和小孩子的感情事,将脸转向一旁,装作听不见。 筱扉说道:“天色晚了,我们要走了。”李浩一听,只感大为不舍,忙问道:“你们要回去吗?”韩川说道:“筱扉和春雷身上有伤不便远行,我们想在这附近寻个客栈休养几日,待他们伤好之后我们再走。”李浩说道:“勃子镇我熟得很,我可以帮你们找客栈。”韩川说道:“李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身上盘缠还够使,倒不需叨扰李兄。”李浩只是心中不舍,假借找客栈为由,想与筱扉多待一段时辰,却不想被韩川误会,以为自己是想代为出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见步子怡站在筱扉身侧,一个劲的向自己眨眼扮鬼脸,显是在嘲弄自己多情,只怕她心直口快,当众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届时下不了台,当下更加不敢多言。筱扉敛衽拜礼,说道:“我们走啦!”与韩川徐春雷走出广场。 步子怡见韩川等人走远,哈哈一笑,对李浩说道:“人都走啦,你别再看了。”李浩愠道:“谁看了?”岔开话题说道:“这顶破帽子真沉,我也懒得去戴,不知为了它拼命地打擂值是不值。”说着除下状元帽系在腰间。刘岳说道:“这便要看你是否爱好虚名和武学在你心中的分量了。昔年华山之上,大雪封山,五位前辈高人大斗了七天七夜,只为争夺一个‘天下第一’的称号。斗到最后那人,除了被人称赞一句天下第一外,便什么也没得到。你比他强些,还得到一顶好看的帽子。”王雪说道:“此事我也听我妈妈说过,当年那五位前辈,好像除了争夺称号之外,还在争夺一部武学经书,听说后来被一位道士赢去了,也不知后来怎样。”刘岳说道:“说是这样说,可那位道士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争夺武学经书还有什么意思。”吴天忽道:“那可未必,天下武人谁会嫌自己武功太高啊?爱武之人既知世间有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武学经书,那自是要想方设法得到,然后再苦苦钻研。至于他自己武功如何,那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刘岳是武学宗师,又爱武痴狂,只觉吴天这话却也有理,微笑道:“也许那位道士的心境正和你一样,倘若那位前辈在世,想必会很喜欢你。”步子怡奇道:“什么经书啊,怎么我没听说过?”刘岳说道:“据说是一部包罗了世间所有武功的一部无上武经,名字听绕口的,好像叫做九什么经。”王雪笑道:“包罗了天下武功的一部经书,那不就是恶人帮想要抢夺的那四大名将手中的那部总合功吗?还是总合功这名字好,简单明了,后人不至忘却。”刘岳轻轻笑了笑,说道:“这话一点不错。好啦,天黑了,我们回去罢。” 五人动身往山上走,一路上谈论今日大会情形和台上群雄展现的诸般武功,均觉十分有趣。 行到半山腰时,刘岳忽然停步,拦住王雪、李浩、步子怡和吴天。吴天嚷道:“怎么啦师兄,干嘛不走了?”刘岳面色凝重的瞧着前方草丛,哼了一声,朗声道:“夏夜草丛里蚊虫多,你不怕被咬吗?出来!”只见前方草丛响动,勃山远从草丛中走出,笑道:“刘掌教好眼里,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刘岳说道:“闯荡江湖之人若连这点机敏也没有,只怕也活不到此刻了。你想怎样?”勃山远冷笑道:“今日你哈巴门可够威风的,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便将我打败了。”说着从草丛中拿出一袋飞镖挂在左肩,又拿出一张大弓挂在右肩,拿出一桶羽箭系在腰后,又从长草间将一柄大刀拿出。吴天见他一连拿出三样兵刃,心头一凛,暗想:“倘若师兄适才没将我们几人拦住,那这时我们怕是已被勃山远偷袭得手一刀杀了。”狠狠瞪了勃山远几眼,嘴角抽动着问道:“你还有别的兵刃了没,还是只这样了?”勃山远走到一旁树下,拎出一杆长枪,便是王雪李浩等人初见他时的那一身行头。吴天叹道:“我这乌鸦鸟嘴,当我没问过。” 李浩说道:“擂台自有擂台的规矩,你输了比武,只有愿赌服输,若是不服,有胆量明年再到台子上与我较量去!”勃山远冷笑道:“妙极妙极,如果你今夜能逃得性命,我倒是有兴趣明年再到台上雪耻。” 王雪见来的虽只勃山远一人,但他绝不会孤身前来,必然另外安排了高手埋伏,于是哈哈一笑,叫道:“你口出狂言之前也先瞧瞧眼下情形啊,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五个人,怎么打我们也打赢了!”果然便听勃山远反问道:“你怎知我是独自前来的?”话音一落,蝴蝶从勃山远身后的山路上转出,站到勃山远身后。王雪冷笑一声,说道:“两个人嘛,我们也不怕。”话音未落,却见蠕虫从一旁的土路中走了过来,站到蝴蝶身侧。王雪见蝴蝶和蠕虫到来,料想蜘蛛也必在左近,说道:“加上蜘蛛这个矮小子在内,你们也不过只四个人,算来还是我们人多。”勃山远说道:“你第一天闯荡江湖吗?我们这边个个是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你们人多那又如何?再说了,谁说我们只四个人?” 只听树梢上一声长嚎,一人跳落下来,月光下只见这人瘦的出奇又高的出奇,身披一头邋里邋遢的长发,不是陈犬王是谁?展宇和林人带着南和、林洋、赵大卫、黄佳四人从山路中现出,站到王雪身后。 王雪想不到陈犬王竟会在这当口现出,不禁吃了一惊,暗想:“这下可惨了。”只听勃山远笑道:“江湖上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吴天岔口道:“你也算君子?”勃山远不去理他,接着说道:“……本来我要报仇可也不急这一时,但我途中忽然听这几位巨犬帮的朋友说也要寻你们的仇,我怕他们抢先一步将你们杀了,我的大仇便难以得报,后来一想,我们两家既是同仇敌忾,那么联起手来岂不甚好?这是你们哈巴门自己胡作为非,得罪的江湖好汉太多,可怨不得我们以多欺少。” 陈犬王说道:“刘岳,你手下的徒子徒孙们数次得罪我帮,今日更令我在众人面前出丑,我寻你报仇,可一点不冤你。”刘岳心想:“强词夺理、胡说八道!”但既知对方今夜是非要将自己和一干师弟师妹除去,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当下什么话也不说,转过头去,暗思脱身之策。 吴天忽道:“你们两家既然都想找我哈巴门报仇,那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陈犬王和勃山远同时一怔,齐道:“什么法子?”吴天说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不过说来也简单。这个法子便是你们梁山帮和巨犬帮先来打上一架,是打群架还是打擂台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哪一帮最后打赢了,哪一帮便可来与我哈巴门一决生死。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两位帮主以为如何?”陈犬王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勃山远长枪一晃,倏地刺出,同时攻向刘岳王雪二人。刘岳侧身向左一歪,右臂顺势推出,将王雪向右推开。陈犬王一声怒吼,身形疾晃,跳到刘岳身后,发掌袭他背后脊骨。刘岳跃向勃山远身前,一掌向他手腕打去。勃山远跳到身后一块大石上,左手摸出两支飞镖,向李浩和步子怡所站的方位猛力掷去。 李浩俯身滚到蝴蝶身旁,使地虎式攻他脚踝。蝴蝶性子急躁,临敌时极少躲闪趋避,又自恃人多,败了三五招也不打紧,明知李浩这一招了得,却也不退反进,一脚踏向他胸口心脏处,要跟他拼个两败俱伤。蠕虫绕到李浩左边,抬腿踢他左肋。李浩见蠕虫门户大开,招式全然不守,显然也是恃着人多,也要来个两败俱伤,心里暗骂道:“两个无耻狂徒!”地虎式中途急转为地龙式,向右边跳开站起,见蝴蝶挥拳打来,知这一招再难趋避,急忙抬腿侧踢,正中蝴蝶左腰,自己胸口却也挨了蝴蝶一拳。 赵大卫和林洋笑眯眯的走到步子怡面前。赵大卫说道:“好姑娘,上一次让你做我们好老婆,你偏不听话,这一次看你还能逃到哪去!”步子怡骂道:“好不要脸!”一掌向赵大卫嘴角掴去,见赵大卫侧身相避,林洋却仍是站在一旁狞笑,手腕急翻,猛地抡回来,这一掌打在林洋脸上。林洋一怔,厉声叫道:“你干嘛,我可没骂你!”步子怡喝道:“一样打!”又是一掌向他袭去。林洋低头避过,猛然间一声大喝,欺到步子怡身前向她发掌。 林人走到王雪面前,冷笑道:“小姑娘功夫很好嘛,上一次在魏峰县的树林里,竟然能胜过我。”王雪赔笑道:“不敢,不敢,我能赢下你一次,便能再赢你第二次。”林人脸上变色,挥掌向王雪肩头拍去。王雪正要运劲抵挡,忽听背风声有异,知是有人从后偷袭,急忙纵身避过林人一掌,顺势转身使出一招回龙拳,同时打在黄佳和南和的头顶。原来黄佳南和在王雪与林人说话之际忽然跳起发掌偷袭。二人满拟这两掌能立时将王雪打成昏厥,却不想王雪自上次分手之后,先后与七里城、黑袍人、葛仁妮、恶人帮、柏浪涛等诸般高手较量过,功力早已今非昔比,听风辨形的本事已练就的如火纯情,转身一拳击在黄佳头顶,于她而言是极容易之事,只是她功力毕竟有限,并未将南和一块听出,这一拳同时击在南和头顶却是极巧之事。 黄佳中了王雪一拳,登时昏厥过去。南和受的拳力较轻,虽觉头脑一阵眩晕,却也能勉力起身,骂道:“早知臭丫头功夫长进这许多,上一次真不该放你!”王雪学着他上次放过自己时的说话语气,笑道:“你南和不是恩怨分明嘛!” 林人趁着王雪说话之极,一步跨到她面前,一掌向她左肩打去。王雪知林人了得,不敢有丝毫马虎,闪身跳到林人身后,挥掌将他打开。 此刻已是夜深,山林间月光黯淡,几乎瞧不见人影,众人大呼酣斗,心中无不惴惴,生怕一个不防着了旁人偷袭。 忽听“啊”的一声惨叫,只见一支羽箭从吴天背心刺出,从右胸穿出,鲜血溅的他满身满地。原来是勃山远趁着吴天相斗蜘蛛、背对自己之时,放下长枪发箭偷袭。吴天只感胸口剧痛、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迷迷糊糊的便想要躺下身子,他知只要自己这一倒下,刘岳李浩等人必会心神大乱,勃山远陈犬王势需趁机发难,到时大伙更加不妙,忍痛向后退出两步,退到一棵大树下,身子倚在树干上,支撑着不倒。蜘蛛冷笑道:“你挺硬朗啊!”上前窜出一步,左拳护身,右拳绕了半圈,向吴天胸口箭伤处袭去。这一招沉稳有力、变化多端,便是吴天毫发无伤,也难以拆解。 刘岳见吴天重伤,顾不得再与陈犬王纠缠,猛跳到吴天身旁,左掌挥出,截住蜘蛛右拳。蜘蛛一惊,右拳急忙收回,要以左拳再攻。岂知刘岳左掌好似黏在蜘蛛拳锋上一般,掌力跟着他收拳姿势向前推出,将蜘蛛击倒在地。陈犬王嚎叫道:“你的对手是我!”跳到刘岳右首边,作势要发掌袭他右肩。刘岳与陈犬王数次相斗,已大概摸清陈犬王招式,心知巨犬掌第一招多半是虚招,陈犬王站在自己右边,那必是要发掌击自己左肩,果然便见陈犬王手掌袭到自己身旁三尺处时忽然转动方位,改向自己左肩袭去。刘岳早有准备,左臂当即探出,将陈犬王手臂夹在怀中,右掌向陈犬王头顶狠狠拍去。陈犬王大惊,饶是他内力过人,受了刘岳这一掌也支撑不住,接连向后退出数步,一时无法再攻。 勃山远趁着刘岳袭击陈犬王之时,解下鬼头刀,向刘岳背心劈去。这一招刘岳再难抵挡,但见刀锋是劈向自己背后肌肉,而非劈向自己手臂头颈肩头这类关键部位,受他一刀即便疼痛,却也并无大碍,当下只得不去理会。忽听一声大喊:“师兄小心!”吴天纵身跃到刘岳身前,代接了这一刀。吴天中箭之后已是气力全无,向刘岳纵跃的这一下已是他最后气力之所聚。勃山远手中钢刀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他膂力过人,这一刀自吴天左肩,直划到他右肋。吴天大声惨呼,登时昏厥过去。 刘岳又惊又怒,大吼一声,双掌连向勃山远周身大穴处拍去,要让他命丧当场。此际已是生死关头,打出什么样的凶狠之招都已不为过。勃山远见刘岳掌招奇快,满脸咬牙切齿的神情,心中怯了三分,当下不敢接招,将手中大刀舞成一道光影,护住周身,向后退去。陈犬王大声道:“好掌法!”跳到刘岳身前,发掌与刘岳游斗。勃山远见刘岳已被陈犬王绊住,招式急忙改守为攻,横刀向刘岳砍去。刘岳心里挂念吴天安危,难以凝神接招,片刻间便处下风。 李浩见吴天落败、刘岳势微,心头大急,便想要过去相助,但他只身对付蝴蝶蠕虫二人已是极难,这一分神,招式露出破绽。蝴蝶大喝一声:“走!”抬脚踢中李浩腰间,将李浩踢倒。李浩怒极,一招后腾翻向后跳起,指着蝴蝶骂道:“我回头再来收拾你这妖魔!”转身向吴天奔去。 (本章完) 一百零九、摔下山崖 王雪快步奔近吴天,大叫道:“李浩你守我身后!”李浩一怔,只见林人站在王雪身后,张牙舞爪地跃跃欲扑,急忙跳到林人面前,喝道:“林小犬,你冲我来!”林人吼道:“你敢骂我!”不再理会王雪,运爪向李浩咽喉抓去。李浩不敢怠慢,但对手人多势众,当下亦不敢恋战,双臂护住周身关键之处向后退去。 王雪跳到吴天身旁,从怀中摸出两枚令牌,向刘岳掷去,大叫道:“师兄接兵刃!”又从怀中将余下两枚令牌掏出护身。 深夜林中一片乌黑,几乎看不见人,令牌细小更加难以瞧见,但刘岳内功精湛,听风辨形之术了得,虽与陈犬王相斗甚紧,却仍将兵刃掷来的方位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被陈犬王攻的急了,难以腾出双手去接,当下纵跃而起,双脚向陈犬王胸前猛踢。陈犬王吃了一惊,他与刘岳数次相斗,见刘岳所使的功夫只是掌法和擒拿手法,想不到他腿法竟也如此厉害,急忙撤掌护身,向后疾趋,却仍是迟了片刻,胸口被刘岳一脚踢中,只觉酸痛难忍。刘岳右袖猛挥,将一枚令牌接到手中,另一枚令牌却没能接住,哐啷一声掉落到陈犬王脚下。陈犬王不会使兵刃,但想这枚兵刃宁可被自己捡起,也不能落到刘岳手里,忙弯腰去捡。刘岳令牌脱手,向陈犬王手腕掷去。陈犬王急忙缩手,面前唰的一闪,只见刘岳掷出的那枚令牌直插泥土半尺,牌锋距自己手指还不及一寸,幸而自己收手及时,不然四根手指今夜便要留在这山中了。刘岳一步跨到陈犬王身前三尺处,右腿飞出,向他左肩袭去。陈犬王向右趋避,欲待顺势发掌攻刘岳左胸。不料刘岳右膝忽地变换了方位,这一腿改向踢他胸口踢去。这一招原本不是什么难以拆解的招式,但刘岳腿法奇特变招奇快,陈犬王却没能防住,胸口又中了一脚,向后退了几尺。刘岳趁机弯腰将两枚令牌拾起,笑道:“小弟在入师门习哈巴术之前曾习过几年腿法,还算厉害罢?” 展宇见帮主有难,大叫道:“南和你随我来!”二人一先一后窜到陈犬王面前,与他齐战刘岳。刘岳武功原本稍胜陈犬王一筹,这时兵刃在手如虎添翼,使开令牌向展宇和陈犬王接连攒刺,虽是以一敌三,却仍大占上风。 勃山远见刘岳已被三人绊住,吴天重伤几已性命垂危,只有王雪一人守在他身旁,心中大喜,暗想:“时不可失,我须得立时将这糊涂小子和那个臭丫头毙了才是。”一步跳到王雪身前,手中大刀急挥,向她头顶劈去。王雪抬起左臂,左手令牌护在头顶,生怕勃山远中途变招,右手令牌紧护在胸前。勃山远见王雪只使一枚令牌来挡自己这开山断石的一刀,不禁一怔,随即心想:“臭丫头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是大力神,只手便能挡住我的钢刀吗?”手上运出全劲,招式仍是不变,向下猛劈。只听哐的一响,钢刀断成两截。断掉的那截刀刃向后急飞,贴着勃山远右耳擦过,将他右边头发削去几簇。勃山远只惊的大声尖叫,他日间见刘岳使这令牌连万佳卜的一根破杵也击不断,只道这几枚牌子是破铜烂铁制成,哪里能想到令牌之所以击不断铁杵,是因令牌和铁杵其实同样是神兵利器。勃山远呆了半响,心想:“我的大刀是以精钢炼成,怎么会被一枚破牌子反震成两截?”一时难以索解,当下也不去理会,抛下刀把,抬腿将地上那杆长枪踢起,反手接住,向王雪胸前刺去。王雪使左手令牌格开枪身,横过右手令牌,向枪头削去。那枪头嗤的一声掉在地上,枪身吃不住力,从中间断开。勃山远又吃了一惊,收枪跳开,暗想:“我的枪身是红木制成,被铁器打断那是寻常之事,可这杆枪头是精钢制成的,怎么也被打断?”此刻已隐隐猜到是王雪手中的奇怪兵刃在作怪,抛下枪身,又向后跳出一步。 蝴蝶、蜘蛛、蠕虫、林人、黄佳、赵大卫、林洋纷纷围了上来,将李浩和步子怡围在核心。步子怡不肯示弱,虽遭众人围攻,仍是进攻的招式多而守御的招式少,但她日间在擂台上中了展宇一掌,而后又与坤尧相斗,所耗气力实多,不多时便觉浑身乏力,胸口也隐隐作痛。林人向蝴蝶使了个颜眼色,二人向前跳出一步,同时出掌,正拍中步子怡背心。步子怡一声惨叫,便要栽倒。李浩反掌打开黄佳,回手将步子怡扶起,左腿飞出,将蠕虫踢开。赵大卫一声怒喝,与黄佳先后攻上。 李浩向后退了几步,高声叫道:“都住手,我有话说!”众人纷纷停手罢斗,转头去瞧李浩。李浩从腰间将状元帽除下,说道:“你们大开杀戒,无非是为了这顶破帽子,我将它让给你们便是了。”那状元帽与寻常草帽相似,只是更高更大,又镶了金边,除此再瞧不出有何特异之处。但勃山远见了,也不禁双眼通红,暗想:“谁戴上这顶高帽谁便是天下第一!这顶状元帽必须戴在我的头上,天下除我之外不论谁戴,谁都必须死,管他武功高不高。”正要开口让李浩将状元帽扔来,却听陈犬王不冷不热的说道:“状元帽我巨犬帮志在必得,你们几个人的小命我们也是要的。”刘岳脸色一沉,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陈犬王说道:“原本便没什么话说,偏你们如此啰嗦。哼,看招!”发掌向刘岳袭去。刘岳轻功甚佳,此刻若要逃走脱困自是轻而易举,日后联络众同门杀回来寻仇也自不难,但他不愿丢下李浩、王雪、步子怡、吴天独自逃走,两枚令牌探出,去劈陈犬王手腕。众人见刘岳和陈犬王相斗,便又纷纷出招,相互斗了起来。 刘岳使令牌向陈犬王身前猛刺数下,随即倏地跳到李浩身前,一脚将黄佳踢开,又挥动令牌将蜘蛛蠕虫打退。步子怡有气无力的道:“师兄,我不成啦,你先走罢,别管我们啦!”刘岳将两枚令牌分交在李浩和步子怡手中,说道:“拿好护身。”李浩步子怡均想:“令牌在师兄手上可比在我们手上更能发挥出威力。”但眼下情势甚急,不便和刘岳推脱,只得将令牌接过。 林洋、赵大卫、林人、黄佳、蝴蝶等人一齐攻上。刘岳一声清啸,跨到人群中,双掌连劈,将众敌打出的招式尽数拆解,虽是一人同六七人相斗,却仍不落下风。 陈犬王喝道:“状元帽交出来!”一掌向李浩左肩打去。李浩左肩向旁让开,右手令牌向陈犬王胸口猛刺过去。不料陈犬王掌到中途忽然变换方位,向李浩小腹击去。李浩猝不及防,忙收腹向后疾撤,仍是迟了片刻,小腹被陈犬王掌风带了一下,只感火辣辣的痛。他从未拆解过巨犬掌的功夫,不想一招便败了下来,惊慌之际隐隐然想到:“刘师兄说的一点不错,真正的武学高手该当什么武功都见识过才对,不然临敌之时可就仓促了。”当下采取守式,挥令牌挡开陈犬王打来的掌力。步子怡守在李浩背后,与展宇南和相斗。陈犬王是巨犬帮之主,武功远比黄佳、赵大卫、林洋、南和等人相加更高,李浩步子怡这一番与三人相斗比之适才与黄佳林洋等多人相斗更加凶险,虽然有令牌在手,却也抵挡不住,片刻间李浩肩头衣襟已被陈犬王掌力震得稀碎,步子怡右臂被展宇一脚踢中,令牌险些脱手。 勃山远瞧了一眼陈犬王,暗想:“此人掌法之快在江湖上实属罕见,我的功夫不知跟他比较起来会是如何。听他适才所言,他不仅要将刘岳等人除去,而且也要抢夺他们手上的状元帽。我得找个时机想法将这大犬除去,免得到时还要与他一战。” 王雪见勃山远不来为难自己,却目不转瞬的盯着陈犬王,心中老大不解,忙俯身去查看吴天伤情,只见吴天侧身躺倒在树下,双目紧闭,衣上地上满是鲜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轻声叫道:“吴天。”吴天仍是咬牙闭目,一副痛苦不堪的神色,只微微点了点头。王雪见吴天尚有神志,心头稍宽。 勃山远又凝神查看了一会陈犬王的武功,忽然转头喝道:“臭丫头,看招!”右手一把将身后背着的那张大弓除下,向王雪头顶猛砸下去。王雪使左臂挥动令牌,向那弓身削去。勃山远心想王雪的令牌连钢刀钢枪也能削断,自己的大弓是红制的,如何不断?急忙横过木弓向旁跳开。王雪一招不中,右手令牌跟着刺出。黑夜中只听铮的一响,弓弦已被令牌划断。勃山远怒极,将残弓扔到地上,对着王雪破口大骂,却知王雪令牌了得,一时不敢欺近,忽然心想:“你的牌尺了得,能挡住我的刀枪,我使飞镖那又如何呢?”他肩带腰带上悬挂着的飞镖甚多,连着向后好跳出十余尺,从怀中摸出两三枚飞镖,向王雪掷去。黑夜之中能瞧清对手打过来的拳招腿影也十分困难,又如何能瞧清细小的暗器?王雪心知不妙,但若是向两旁躲闪趋避,吴天便要暴露在飞镖之下,只得铤而走险,挥令牌去打袭来的飞镖。她与恶人帮交手的几个月来,或明或暗的不知遭过多少次鬼头镖袭击,打落暗器的功夫已习得颇为纯熟,举手间便将两枚飞镖荡开。 勃山远微微一怔,冷笑道:“臭丫头功夫长进不少嘛!”双手又摸出几枚飞镖,一先一后地向王雪周身随意挥掷。他一次只掷一枚飞镖,但衔接的却是极快。饶是王雪抵挡暗器的经验丰富,却也抵挡不住,片刻间左腿便中了一镖,虽不慎重,但再要抵御之后掷过来的飞镖便更加艰难,尤其吃了目不能视的亏,林中深夜几乎瞧不见半点亮光,只能侧耳去听暗器袭来时所带的风响。吴天忽道:“王雪你别管我,快走!”他一开口说话,飞镖袭来的风声便被压了下去,一枚飞镖迎着王雪额头袭来,王雪待要挡架已然不及,额上被划出一道伤口。勃山远喝道:“臭丫头腿上中了我一镖,现下只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王雪哪里肯丢下吴天独自走开,说道:“吴天你别吵我。” 忽听林外一声怒喝,一人疾奔而来,窜到李浩身旁,一掌将蝴蝶震倒。黄佳、赵大卫、蜘蛛、蠕虫等人同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一步。只见那人又高又壮,却是张冠华到了。原来张冠华连着服用几日草药,又休养了一天一夜,身上伤痛好了大半,已能下地行走,他在山上草屋等到天黑不见刘岳李浩等人回来,心知事情有变,于是出门寻找,终于在山腰撞见了众人。 陈犬王干咳了两声,笑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你受伤休养了这么多日,必当耽误用功,不知你的掌力现下能否胜得过洪帮主?”张冠华脸上一红,怒道:“胜过洪帮主有何用,只要胜过你不就结了?”陈犬王脸色微变,冷冷的道:“大言不惭。”张冠华叫道:“不信你过来试试!”右掌护住心脉,左手一招“叶掌”向陈犬王胸前袭去。陈犬王心想:“你这急躁小子当真不怕死吗?上次你已试出我的掌力在你之上,怎么还敢与我拼掌?”打定主意这一次非要运出全力将张冠华一掌毙了,要他知道知道巨犬掌的厉害,大叫一声,也将左掌推出。怎料张冠华手掌将要与陈犬王掌力相撞之时,手臂忽地一弯,改向陈犬王胸口袭去。陈犬王大惊,心中连呼上当,急忙撤掌向右趋避,却哪里还来得及?胸口被张冠华一掌击中,痛的几欲作呕。张冠华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你以为我还会蛮拼吗?”这类声东击西的掌法原是巨犬掌之长,现下竟被一个后生小子偷袭得手,陈犬王恼羞成怒,大声吼道:“我杀了你!”揉身向张冠华扑去,与张冠华斗在一起。 李浩见步子怡这边有张冠华相助,于是飞步过去相助王雪,一招“飞掌”向勃山远头顶拍去。勃山远侧身让开,心中记着日间战败之辱,大骂道:“擂台上玩背后偷袭,你无耻!”左拳甩出,向他肩头斜刺过去。李浩知自己日间在擂台上已将勃山远得罪,勃山远生性凶残,出手决计是杀招无疑,心中不敢有丝毫松懈,双掌翻起,凝神接敌。 王雪跨到勃山远身后,与李浩合力斗他。 勃山远怒极,大声叫道:“今夜将你们毙了,让你知道状元帽不是那么好戴的!” 张冠华喜道:“李浩,你又得了一顶好看的帽子是不是?”他武功原比陈犬王逊色得多,此刻说话分神,左肋便中了陈犬王一脚。刘岳急道:“你小心点,别分了神!”双掌呼呼抡打,直奔到张冠华面前,将陈犬王的招式接了过来,一瞥间见张冠华脸色煞白,额上汗珠斑斑。原来张冠华重伤未复,虽与陈犬王拆解了还不到三十招,却已有些支撑不住。 只听步子怡一声惨叫,左臂已中了展宇一掌。展宇笑道:“待稍后将他们杀光,非掳你回去做我们老婆!”步子怡只气的满脸通红,正要提高嗓子大叫:“我死也不从你!”忽听山坡上一人叫道:“这女娃性子强悍,死也不会从你的。”步子怡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又高又壮之人从山上不慌不忙走下,身后还另外跟着三人,黑夜之中却瞧不清是谁。 勃山远、陈犬王等均知来了旁人,但不知是敌是友,此刻恶斗正急,谁也不停手去看。 当先那高壮之人快步奔到勃山远面前,举起手中的一根巨杵,横在他与李浩之间,喝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这一生喝斥声若洪钟,静夜中只震得各人双耳嗡嗡生疼。黄佳、赵大卫首先退开。 王雪喜道:“万大侠,王颖姐姐,快来救我!” 来人正是万佳卜与杜阳、董鹏、王颖。震武大会了结之后,他们无事可做,想在勃子山中游玩一番之后再赶回七里城,但勃子山连绵磅礴极易迷路,四人在山中七拐八拐的失了方向,但想只要是往山下行走便决计不错,正走到半山腰,忽听林中传来声响,便走来查看,本想着能见到几个村民问路,却想不到竟会与刘岳、陈犬王等人相见。 勃山远陈犬王心知万佳卜侠义心肠,莫说他和刘岳已冰释前嫌,即便两人是深仇大敌,他此刻也必相助刘岳,但今夜已将刘岳得罪,如不能趁此良机将他击毙,他日必有后患,打也不是走也不是,当真是两相为难。 勃山远最为奸猾,又将名声看的极重,心想:“我诸般兵刃今夜都被王雪这臭丫头打毁了,除非能将她击毙,否则名声扫地。”肩带上余下的飞镖还有不少,悄悄摸出一枚藏在掌心中,笑道:“万大侠既然出面做和事佬,那我们也不便为难……”身形忽然一晃,绕过万佳卜,跳到王雪身侧,发掌向她胸口袭去。万佳卜想不到勃山远闪身功夫如此了得,铁杵急忙斜劈,向勃山远腰椎处撞去。勃山远出招之时便已有防备,腰身一扭,避了过去。 王雪想不到勃山远也学会了恶人帮的偷袭伎俩,在话说到一半之际忽施偷袭,大惊之下不及运功相抗,急忙偏头向左趋避。勃山远怀中藏着的那枚飞镖脱手,向王雪趋避方位掷出。王雪只吓得大声尖叫,不论向左还是向右躲闪都已不及,心中首先的想法便是向后退避,脚下忽然一滑,身子向后仰倒,原来身后便是陡峭山坡。王雪惊恐之下只想:“惨啦惨啦惨啦!”勃子山上何处是山坡、何处是峭壁她原本知晓,但一年未曾上山,记忆已渐渐淡忘,此刻见勃山远忽然出手,更是想不到此节,身子登时摔了下去。 李浩大声呼道:“王雪!”身子飞出,去抓王雪手腕。他爱极王雪,在跳出之时便存着“倘若救不了王雪,我便和她一齐掉下去”的想法,他出手迅猛,可惜仍迟了片刻,与王雪一齐滚落下坡。 (本章完) 一百一十、重伤难愈 王雪李浩一先一后向山坡下滚去。那山坡虽不是什么悬崖绝壁,却也甚是陡峭,坡上到处是乱石和横生出的树枝树藤。李浩向坡下呼呼翻滚,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只想大口作呕,奈何翻滚的太快却又呕不出口,一瞥间见王雪小小的身子也在向坡下急坠,料想她此刻比自己更加不好受,如此想来更是心如刀绞。 王雪一路滚下山谷,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疼痛,双手随处乱抓,只盼能抓住什么树藤之类阻一阻下坠之势,忽见右首边有半条嵌在土里的树根,急忙伸手攥住,右臂咔嚓一声,登时剧痛起来。她在梨宣古镇之时右臂曾中过柏浪涛一剑,那一剑又狠又历,几乎此到骨里,虽然时隔数月,伤口早已愈合结痂,但手臂终究不如原来灵敏,此刻忽然使蛮力抓住树根,将自己体重一下拽回,臂上肌肉便立时撕裂。王雪忍受不住,痛的轻声哼叫起来,但见身下便是数丈悬崖,当下只将拳头攥地更紧,拼着右臂重伤废掉也不敢稍有松懈。只听头顶哗啦啦的不停响动,李浩滚落下来,王雪大叫道:“李浩抓紧我!抓我身子,别碰我右臂!”但这后一句话却是喊得迟了,李浩见王雪右臂在上身子在下,自是会去抓她右臂,他这一抓恰到好处,双臂正好抓在王雪右臂伤口处。王雪再也忍耐不住,痛的大声尖叫,右手又酸又痒又麻,手指轻轻一松,二人登时摔下山谷。 不知过了多久,王雪缓缓睁眼,只见一轮残月高挂星空,已是深夜时分,勉力坐起身子,见山坡下原来是一片开阔草地,正要站起,忽觉右肩知觉全无,右臂似已不在,心里咚的一沉,只吓得魂飞魄散,低头瞧去,见右臂好端端的仍在身上,只是不知何故失了知觉,这才稍稍放心,起身四处张望,见李浩挂在身旁不远的一棵大松树上,忙走过去叫道:“李浩!李浩!” 李浩皱眉睁眼,瞧清周遭情形,急忙从松树上跳下,两步奔到王雪身前,问道:“你感觉怎样?受伤了吗?”眼神中满是关切之情,几欲掉出眼泪。王雪心中一暖,暗想:“我们一同掉落山崖,你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反而先来问我的伤情,可见你是真的关心我了。”轻声斥道:“你真是傻的可以了,干嘛跟着我跳下来。”李浩脸上一红,低头低声道:“我,我……” 王雪忽然嘻嘻笑了出来,说道:“你,你……你爱我太深,见我掉下山崖,只怕我这一去便是永别,于是奋不顾身地跳下来陪我,是不是?”她性子开阔随和,在情爱这等事情上反比李浩一个大男孩更大方。李浩被王雪说破心事,又是感动又觉难为情,问道:“你怎样,有没有受伤?”不等王雪答话,又说道:“我很好,全身上下只有几处小小擦伤,不碍事的。你呢?”王雪说道:“我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右臂失了知觉,想是适才运功太猛,经脉一时不畅,休养几日应当无碍。”说着使劲甩了甩右肩,右臂便如风中柳条般随意摇摆,显是力道全无。 李浩脸上登时变色,一把将王雪右臂抓到眼前细细查看,又在王雪臂上不住摸索,问道:“一点知觉也没有吗?”王雪笑道:“你干嘛比我还紧张,我右臂年前受了一次剑伤,那时便落下一点病根,我们习武之人不在乎这点……”李浩插嘴喝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受的剑伤?是什么人伤的你?”王雪见李浩又急又怒,不由得微微发怔,说道:“我都说了是年前伤的,你干嘛如此小题大做,我右臂不过是一点小伤,伤我那人叫柏浪涛,他日相见我自不会放过他。”李浩说道:“你右臂肌肉松软无力,臂上脉络我一点也摸不到。”王雪见李浩脸色严肃,不禁有些害怕,强装镇定,说道:“你开门见山的告诉我,摸不到我胳膊上的经脉是好事还是坏事?”李浩说道:“当然是坏事了,怎么可能是好事?”王雪问道:“我的这条胳膊会怎样?”李浩说道:“我跟着师兄习哈巴术的那几年曾听师兄言道,人身上的经脉一旦断开,便极难愈合,若不及时医治,经脉便终身无法治愈。你那次受了剑伤之后只怕没得名医诊治,这一次坠崖又使你旧伤复发。”叹了口气,又道:“怪我怪我怪我!若早知你有旧伤,当时我宁可一下摔死也不会去抓你手臂,我……”王雪听他说来说去,于自己的胳膊究竟会怎样却一句没说,不禁大感惶急,说道:“你将话说明白了,我胳膊现下一点也不痛啊!”李浩说道:“你右臂此刻与直接被砍掉已无多大分别,已断掉的手臂还会觉得痛吗?” 王雪一听,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她右臂自被柏浪涛发剑刺伤后,便一直不大灵动,但受过重伤的手臂自会留有旧患,始终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摔下山坡之后伸手去抓树根的那一下右臂又剧痛起来,但当此情形却也不敢撒手,其时虽存着“弃手保命”的想法,却终究想不到自己这一条手臂当真会废掉。 李浩见王雪面色惨白,怜爱之心大起,他性子腼腆,这时却再也忍耐不住,环开双臂将王雪紧紧拥在怀中,轻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我的好王雪,这一生一世,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那次,便是我失手踢了一脚的那晚,当时一见到你,我便不能自已的喜欢你,我……”说到后来,竟呜呜哭了起来。 王雪生性豁达,与李浩十分亲近,又早知他对自己的情谊,此刻猝不及防的被一下抱在怀里,也不想去挣脱反抗,反觉有说不出的暖昧之感,但她刚刚才失了一条手臂,心头又怕又乱,哪还有心情听李浩说这些绵绵情话?只想:“我完了,我王雪这辈子完了,我没了一条胳膊,我不但做不成女侠女英雄,连生活都成难事了。吴天的故事书上倒有不少独臂大侠跛足大侠,但那是故事,是人编出来的!人若失了手臂,武功终究是练不出来的了。吴天,他中了勃山远一剑一刀,不知此刻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死啊?”想到吴天此刻说不定已不在人世,不自禁的流下泪来,忽然又想:“世上有多少人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吴天、陶永梅,他们年纪都比我小,他们还有很多大志向没实现呢。我比他们好运,我王雪不过没了一条手臂,这条小命可还在呢,我又何须如此悲伤?”左臂运劲,轻轻从李浩怀中挣脱,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们先想法上去罢。” 李浩说道:“正是,正是,得赶快上去让刘师兄为你接通经脉。”王雪一怔,奇道:“你说什么?”李浩说道:“得赶快找刘师兄,让他施展上成内功将你手臂的断脉之处接上啊,不然你右臂不能行动,岂不耽误事?”王雪问道:“你是说我的右臂并没有废掉,刘师兄便有法子为我医治?”李浩脸现得意之色,说道:“那是当然,我师兄不但内功过人、于人身上的诸般经络穴位无不了然,倘若连你的手臂也治疗不好,他这个掌教还有何颜面做下去?”王雪脸色一沉,左臂运出哈巴术中的“沉手”,挥掌向李浩脸颊打去。李浩与王雪相隔既近,又想不到王雪会忽然出手,左边脸被她一巴掌掴中,只感火辣辣的疼,捂着脸颊惊道:“你干嘛?”王雪斥道:“原来我的手臂根本没有大碍,你却说的如此可怕,累得我又是哭又是怕的以为自己要做独臂女侠了,你还趁机占了我老大的便宜!” 李浩呆了半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过了片刻,才道:“我只说你臂伤严重,又没说你的这条胳膊非得废了不可。”王雪心情登和,说道:“好啦好啦,是我的不是,我们赶快寻个出路上去罢。刘师兄、步子怡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二人查探周遭地形,见前后均是几十丈高的悬崖绝壁,想要攀爬那是绝无可能,左右两边都是开阔草地,左边草地十分平坦,右边草地却坑洼不平,还生着不少荆棘,李浩虽是从小在山中长大,但掉落山谷此次还是头一遭,二人不识谷中路途,既然左边好走些,便向左边走去。 李浩急于讨好王雪,当先在前领路,将草地上较大的石块一一踢开。王雪跟在李浩身后,故意扭动腰身,让右臂前后摇动,只盼右臂能恢复少许知觉。 那草场竟极为宽广,李浩王雪走了整整一夜,仍没走出草地。二人此刻已觉如此走下去似乎有些南辕北辙,但也不不敢就此掉头而回,只得硬着头皮再走走看了。俩人一直走到日出东方,才终于看到草坡下几里之外的一座城镇。那城镇显然十分繁华,所能见到房屋皆有两三层高。 李浩扶着王雪走下草坡,说道:“前面那个镇子我瞧着眼熟,应该便是海星镇了。这可太好啦,你有救了,海星镇我来过几次,还算熟悉。”王雪微微一怔,心道:“原来此地便是海星镇。”她去年初到勃子镇时便知翻过勃子山便能见到一座名为“海星”的城镇,听说海星镇十分繁华,尤其夏季,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但要想从勃子镇走到海星镇,须得从勃子镇北门绕过整座勃子山,在荒郊野地里走上十来天才可,是以王雪虽然贪玩好动,总想来海星镇瞧瞧,却始终不能如愿,不想今日竟机缘巧合的来到此地。但王雪挂念自己臂伤和刘岳吴天,虽然来到了海星镇,又哪里会有丝毫玩乐的心情?刘岳步子怡得万佳卜相助,料想不难脱困,但吴天伤势太重,不知能不能撑得过来。 李浩抓着王雪左臂走进海星镇,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就医。”王雪奇道:“你在海星镇有开医馆的朋友吗?”李浩说道:“寻常开药看病的郎中治不了你的伤,你先别多问了,跟我走便是了。”王雪嗯了一声,心想:“瞧你那副半紧张半沉着的神色,看来你是多年未踏入此镇,和那位朋友的关系已有些生疏了,不知他肯不肯帮忙?”终是放心不下,又追问一句:“我的手臂只怕不是寻常伤病,你的朋友即便有心相助,也未必便有此医术罢?倒不如直接回勃子镇去找刘师兄。”李浩说道:“从此地走回勃子镇少说也得十天八天,而你手臂上的经脉已然全断了,只怕不出三五天,经脉便要坏死,届时便是华佗在世也治不了啦,要想赶回去找刘师兄医治多半是来不及了。”王雪心头一惊,暗想:“如此说来我这条胳膊能不能保住还难说的很。”只听李浩又道:“我知道海星镇住着一位前辈高人能治你的伤,只是他生性高傲,未必愿意帮忙,但眼下我们别无他法,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的去求他试一试了。还有一事,这几天在海星镇你不论看到什么或是做过什么,回去之后都别对刘师兄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说后一句话时,脸上现出严肃神色。王雪心头一凛,暗想:“你要带我去见的那位前辈高人该不会是刘师兄的仇敌罢,他若知我们身份,不知还肯不肯为我医治。”当下只是答允道:“我听你的。” 李浩于海星镇颇为熟悉,带着王雪穿过两条大街,在一家医馆门前停下。其时已是上午,医馆早已开门,街上已有不少行人。李浩犹豫半响,终于点了点头,似是下了决心,牵着王雪的手走进医馆,朗声叫道:“张医师在吗?”内堂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见到李浩大喜,说道:“你来啦!”李浩微笑道:“我来啦!我向你介绍一位朋友,我师妹王雪。”将王雪推上前一步,对她说道:“这位医师姓张名录,是我多年故交。”张录微笑的看着王雪,一见如故的说道:“刘师兄过去叫我小录,我似乎又长你几岁,你随便怎么叫我都行了,王妹妹。”王雪见张录相貌俊秀待己亲切,对他立时增了几分好感,她是来求人疗伤的,只得出言讨好,于是轻轻一笑,说道:“我叫你录哥。”张录笑道:“好,好,真是好女孩。” 后院门帷忽然掀起,一个俏美女子走了出来,见到李浩,不禁一怔,随即笑道:“是你,李浩?”李浩低头淡淡一笑,说道:“不错,我是李浩。”张录将那女子拉到身边,向王雪介绍道:“我家夫人王灵鸽。”又对王灵鸽说道:“她是刘师兄近年来收的小师妹。”王雪急忙行礼,说道:“王姐姐好。”王灵鸽微笑道:“好,好,小女孩儿嘴真甜。”王雪见王灵鸽和张录似乎很喜欢见到自己,一时不解李浩来此之前为何如此紧张,当下也不便多问。 王灵鸽说道:“外面起风了,咱们进屋去说话。”伸出双手去拉王雪双臂。她左手与王雪右臂相触,登时变了脸色,放开王雪左臂,双臂将她右手抬到身前,挽起她衣袖,在她臂上摸索,脸上神色越见严肃。张录奇道:“怎么了?”王灵鸽说道:“你摸摸看。”将王雪右臂交到张录面前。张录伸手在王雪手腕上搭脉,又将中指食指搭在她手肘曲池穴和肘髎穴上,脸上也现出凝重之色。李浩说道:“我已搭过她的脉了,她确实受伤不浅。”于是将王雪右臂受过的那次剑伤,和后来在勃子山上遭众敌围困,二人后来坠下山崖之事简要说了。 张录王灵鸽越听越惊,张录奇道:“就凭你也能两次夺下头魁?”王灵鸽奇道:“就凭你也能大败勃山远,还只使了一招?”李浩一怔,说道:“我见你夫妇俩如此惊讶,还以为你夫妇二人是在担心吴天和我这师妹的伤,想不到你们却是在猜忌我!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真一点不错!大家同门一场,你们帮帮忙罢!”张录摇头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她的经脉已尽数断掉,我也无能为力,倘若她只不过是聚筋或是跌打扭伤,那我倒能医治,现下她臂上经脉已然尽去,这便非我之能了。”李浩听他当着王雪面如此直言,不禁有气,冷笑道:“聚筋和跌打扭伤我也能医,只需擦点药水休养几日便可,还用得着来你医馆?”王灵鸽说道:“李兄别急嘛,咱们都是练哈巴术的,于人身上的脉络关节无不了然,王妹妹的伤我们确是不会医治,又何须欺瞒?你此刻带她回勃子镇找刘师兄那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试着带她去求求大师了。”李浩说道:“实不相瞒,这类断筋之伤原本便不是我们能医治的,我本来便是想带她去求大师治疗,但大师性子太倔,与刘师兄之间也不知是仇怨多些还是情谊多些。”王灵鸽说道:“我们陪你一起去求大师,咱们人多好说话。”李浩摇头道:“你们别去,大师的性子哪是常人能琢磨的,你们去替我说情,只怕他会更怒。我来医馆找你,是想你们为我这师妹煎一副固本培元的药,我们此次去求大师,也不知得再他门前跪多少日他才能答允疗伤,若没有一剂良药支撑,王师妹的这条胳膊只怕挨不过那几日。” 王雪一听,脸上微微变色,心道:“什么大师小师的,竟然恁地张狂!”她性子倔强,说什么也不愿去下跪求人,何况还要李浩相陪,但一条胳膊可也不是小事,权衡轻重,实不知该如何打算,当下不便多言,将脸转到一旁。 王灵鸽马上择了几副上好的药材到后院煎煮。李浩对张录说道:“我们这次是遭了对头暗算,从坡顶上掉下来的,现下身无分文,这药钱只能先赊你了。”张录怫然不悦,说道:“昔年刘师兄对我甚好,从未将我当作外人看待,怎么你却如此见外,开口闭口跟我提钱?”李浩赔笑道:“我失言,兄弟我失言了。”说着微微作揖致歉。张录摆了摆手,说道:“算啦,不跟你计较。” 过不多时,王灵鸽捧着一大碗汤药走过来,要王雪趁热喝下,又嘱咐她几句运功调养之法。王雪喝过汤药,谢过张录和王灵鸽。李浩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去了,回头再来谢你们。”带着王雪走出医馆,向镇中心走去。张录王灵鸽一直送到街角,直到王雪随着李浩走远才转身而回。 (本章完) 一百一十一、门前欺辱 那海星镇竟然甚大,李浩携着王雪的手一口气走了好几条街,算来已走出两里多地,仍是没有走到镇中心。 王雪跟在李浩身后,心里直好奇,只想:“张录王灵鸽夫妇想来应是跟刘师兄学过功夫,该算是我的师兄师嫂才是。他们明明待我很好,可是李浩却不许我回去将此事说给师兄听,难不成是他二人曾得罪过我师兄,李浩怕我说了惹师兄生气吗?”李浩回头见王雪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只道她是担心自己臂伤难愈,于是微笑道:“你不必担心,大师内功精湛,治疗你这点小伤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王雪不知那位大师是何人,但听李浩和张录之言,那位大师尽管武力极高,但和哈巴门似乎颇有渊源,多半不会轻易为自己医治,她随李浩从医馆走出之时便打定主意,倘若那位大师肯发善心医治,那自当将他视作恩人,他若坚决不肯为自己医治,那也不必过分求他,一切听天由命便是,何况他也未必便有此医术。王雪有了计较,心中反而宁定,温言道:“我不担心,你和张师兄王师嫂已经尽力在帮我了,我的胳膊若还是废掉那也是大数使然。” 李浩说道:“张录和王灵鸽退隐之前却是习过哈巴术,但张录和灵鸽的武功都不是刘师兄所授,所以可算不得是你师兄师嫂。”王雪心里一奇,暗道:“如此是我全猜错啦!但他们的功夫既然不是刘师兄所授,难不成还是偷学来的吗?”李浩又道:“十余年前我入门之时,上代掌门已封武闭关不问世事,他的诸多弟子当中,只有大师兄肖远胜和二师兄刘岳是他亲传,余下弟子的武功其实都是肖师兄和刘师兄代为传授的。这些事情想来你也知道。”王雪说道:“我知道,我和吴天闲聊的时候他向我说过。”李浩说道:“哈巴门既有肖师兄和刘师兄两个传艺教头,那门下弟子自然也会分为两宗,一宗便是以肖大师兄为首,大伙的武功都是跟着肖大师兄习得的;我和步子怡、吴天、冠华他们是另一宗,我们跟着刘师兄习武。”王雪登时醒悟,说道:“啊,我知道啦,张录和王灵鸽是属肖大师兄那一宗的。” 李浩说道:“聪明!当年肖大师兄宗下的弟子和我们几个刘师兄的弟子明争暗斗,闹得很不愉快。你再来猜一猜,这是因为什么?”王雪说道:“那还用猜?自是为了掌教一职的后继人选了。”李浩微微一怔,说道:“一点不错,吴天连这等避讳之事也对你说过了?”王雪笑道:“吴天没有说,是我自己猜的。”她游历江湖多年,类似的事情见过不少,自是一猜即中。李浩赞道:“你果真聪明!老肖的弟子们都说老肖是首席大弟子,应当继承掌门一职,我们这些刘师兄的弟子不服气,我们觉得刘师兄的武功并不在大师兄之下,而他的为人品行却强过大师兄百倍,我们觉得刘师兄才是掌门职位的不二人选。那时候我们两宗相互争吵叫骂过,也相互大打出手过几次,哈巴门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王雪问道:“刘师兄怎么说呢?”李浩说道:“刘师兄责骂过我们多次,有好几次也连着肖师兄的弟子也一块喝斥。但肖师兄的徒儿们从不将刘师兄放在眼里,他们怪刘师兄管闲事管得太宽,有两次差点还和刘师兄动手。后来肖大师兄不知为了何事得罪了老掌教,大师兄向来自负,不肯低头认错,于是被老掌教逐出师门,跟他习武的那几十个弟子不愿留下,便跟着大师兄一起走了。大师兄后来搬到了海星镇,开了一家武馆,以教徒弟为生。” 王雪听到“海星镇”三字,心念一动,说道:“你要带我去求肖大师兄是吗?普天之下除刘师兄外,只怕唯有肖大师兄能治疗我的断臂。”李浩点头道:“肖师兄为人精明古怪,但却不擅言语,我们谁也摸不透他性子,加之他武功极高,总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意思,于是大家便给他起了个‘大师’的雅号。他与刘师兄的关系极是微妙,不知肯不肯为你医治,待会见了他我们只得好言相求,你可千万别出口得罪他。”王雪得知待会要见的人竟是武学的大宗师,而且还是修习哈巴术的好手,不自禁有些激动,她是武痴,只盼右臂能立时好转,好和这位大宗师切磋一番,当即说道:“他的武功只怕还高过刘师兄,我哪敢出口得罪?”李浩说道:“你知道便好,哈巴门的往事我们大伙都不愿提及,今日对你说明,是怕你什么也不知道,稍后见了大师兄出言无状。” 二人这时已走到镇中心,在一家武馆门口停了下来。那武馆虽不甚大,却也十分气派。此刻已近正午,武馆大门大开,王雪见门内便是一大块空地,几个江湖模样的汉子在空地当中相互切磋武艺,所使招数正是哈巴术。只见一个身材肥大满面堆肉的胖男子使出一招“挂衣甩”,将另一人掀翻在地。王雪于这招“挂衣甩”颇有心得,她去年在勃子镇初见刘岳动武,刘岳便是使的这招“挂衣甩”两次将巴尔达摔倒。那肥胖男子笑眯眯的将倒地那人扶起,说道:“好小子,功夫长进了!”那被摔之人赔笑道:“梁哥不但内功过人,招式上也钻研的又精又细,这一片地方除大师之外,只怕无人再是你对手了。”那姓梁胖子微笑道:“不错,我的招式却是十分厉害,眼下我已少有敌手了。”接着便大谈自己的武功之长和临敌经验。 王雪见这姓梁胖子言语虽然温和,神色间却极是蛮横,于武馆内的十余人似乎十分瞧不起,她年幼之时随母亲四处游历,没少遭外乡人欺负,这类嚣张蛮横的神色她已见过不少,此刻见了,心头仍不免有气,暗想:“你这肥猪真是一点不长脑子,那人夸你内功过人招式精细,不过是句客套言语,怎么你竟一点听不出来,还顺藤摸瓜的自夸起来?” 李浩将脸凑到王雪耳边,悄声道:“那头猪叫梁飞虎,他跟肖大师兄的时日最长,武功也是最高,你瞧他使的那一招‘挂衣甩’,还算厉害罢?”王雪听李浩也将那人称为肥猪,知李浩也不喜此人,心头只感有趣,虽觉那梁飞虎适才使得那一手功夫却是厉害,却也不愿夸赞,说道:“厉害什么呀?挂衣甩是四两拨千斤的招数,倘若是一个不会内功的瘦弱之人将一个粗壮之人掀倒,那才叫厉害。这头猪又肥又大,将人掀倒那是寻常之事,和武功有什么关系,倘若我生就了一副肥猪身材,便是一天武没习过,也能将人掀倒。”李浩与梁飞虎虽是同门,但一个是肖远胜的弟子,一个是刘岳弟子,二人素有嫌隙,王雪这一番话正合李浩胃口,李浩一听,登时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梁飞虎听到笑声,大声喝问起来:“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武馆门前放肆?”他这一声叫嚷,馆内相互切磋的十来人便纷纷停手。梁飞虎两步抢到门边,见来人是李浩,不禁一怔,脸上随即现出不悦之色,叫道:“好小子,你来干什么?”李浩说道:“我要见大师兄。”梁飞虎说道:“见大师兄作甚?啊,我知道啦,你被刘岳逐出了师门,是以弃暗投明,来投奔肖大师了是不是?”李浩脸色微变,但想为了王雪只得暂且忍耐,于是说道:“大师兄现下何处,我要即刻见他。”梁飞虎冷笑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大师是你想见便能见到的吗?我老实告诉你,莫说来的是你这混蛋,便是他刘岳亲自来了,也得在我面前跪个三天三夜,否则别想让我进去通报,至于我通报之后大师肯不肯出来见面,那是另一回事。”话音一落,身后十余人哈哈笑了起来。 王雪来之前听李浩讲述哈巴门往事,知稍后必会遭人百般刁难,却不想会被如此欺辱,见梁飞虎狂妄之极,三言两语不但将李浩侮辱,连刘岳也一块骂了,不禁大怒,心想眼下连肖远胜的面也没见着便被如此刁难,若是见到肖远胜,岂不是要被他们的难听话活活淹死?疗伤之事更加不敢去想,拽了拽李浩衣角,说道:“我们回罢,不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梁飞虎笑道:“这小姑娘倒有点骨气。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王雪心想:“告诉你又何妨?”说道:“我叫王雪。”梁飞虎说道:“想来你是刘岳近年来新收的小徒罢。”转头对身后众人说道:“你们瞧瞧,刘岳这畜生又拐走一个少女。”王雪怒道:“你嘴里干净些,我不知我刘师兄哪里得罪过你,但你当我面如此侮辱,我这做师妹的可不能不管。”若在平时,她早忍耐不住向梁飞虎脸上一拳打去了,但此刻她有伤在身,心情烦闷,便无心动武。梁飞虎说道:“小女孩,我好言劝你一句,趁着年轻赶快离开刘岳一伙去寻摸个好点的师父,你若偏是喜爱哈巴术,那可以来海星镇跟我们大家修习嘛,他姓刘的能传给你的招数肖大师一样可以。你若不想做我师妹,也可以去江北求拜空净大师指点啊,空净大师内功外功俱臻化境,尤其卸骨之术了得,你有哈巴术的功底,学起卸骨术来自是事半功倍,都好过去伺候刘岳。”他说这几句话时一改适才的狂妄之色,而是真的换上了一副“好言相劝”的脸色。王雪当然不会听他一言便脱离刘岳,但也不好出言与他顶撞,转身退到李浩身后,将脸转开,不去理他。 梁飞虎问道:“你们来找大师兄干嘛?”李浩瞧眼下情形,倘若隐瞒不说,那梁飞虎决计不会容自己进门,只得如实相告,说道:“王雪受了伤,来求大师兄医治。”梁飞虎冷笑道:“刘岳年岁越长,武功倒是越来越弱了,连自己的师妹也医治不好,还得来求我们大师。他不过是一个招摇卖弄的武骗子,只怕以他现下的武功,连我也打不赢了罢?”他身后十余人又是哈哈哈哈一通乱笑,有几人随势附和道:“挑个好时间我也去试试,说不定我也能赢刘岳一招半式呢。”“咱大伙都去,赢了刘岳咱们便是二师兄了。哈哈……” 王雪再也忍耐不住,抢到李浩身前说道:“你们可听说过勃子镇的震武大会?”梁飞虎一怔,说道:“家门前的事情当然听说过了,谁若是能在擂台上斗到最后,谁便会被奉为武功天下第一。小女孩问这个干嘛?”王雪指着李浩说道:“你们这位李师兄的武功便是刘师兄亲传,李师兄现下已是两届震武大会的头魁状元。你说姓刘的功夫不济,那敢问你们这些肖大师兄的子弟,打出过什么头衔吗?”李浩微微一笑,他被梁飞虎一再羞辱,心头早已盛怒,原本便想将武状元之名抬出来抖抖威风,只是他脸皮薄,不便自己夸耀自己,王雪这句话正对了他心意。 馆内十余人一听,登时哑口无言。梁飞虎呆了半响,才道:“难怪震武大会的声威会每况愈下,原来每年登台献艺的都是些三流武师,连李浩这样的小角色都能斗到最后,哼,倘若只是来了一两个二流武师参加震武,也轮不到你来夺魁了。”王雪笑道:“是呀,像万佳卜、陈犬王这样的无名后辈竟然也有胆子上台,他们真是不自量力。”万佳卜和陈犬王确是参加了今年的震武,却均未和李浩交过手,王雪故意将这二人的名字搬出来,吓吓梁飞虎。梁飞虎果然吃了一惊,暗想:“昔年李浩的功夫和我只在伯仲之间,到此刻不过区区数年,怎么他武功竟然大进,连万佳卜陈犬王这样的大高手也打败了。难不成刘岳近年来功力大长,以致教出如此高徒?”却听王雪又道:“你听说过梁山帮的帮主勃山远吗,李浩可是只使了一招便将他打下台去。” 梁飞虎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先前还真信了你的鬼话,原来不过是在骗爹玩呢!李浩有几斤几两我难道不知?他武功再高出十倍,也不可能一招将勃山远打下台。”王雪眉头一皱,说道:“何须偏你?你们自己功夫不成,软手软脚的,却偏偏嘴硬,只会嘲弄别人。”梁飞虎说道:“谁都知道震武头魁会得到金掌教亲手赠送的状元帽。你若是能将状元帽拿出来,我便信了你。”王雪说道:“你爱信不信!谁会没事将状元帽随身携带?”李浩的两顶状元帽,一顶在山上的茅草屋里,另一顶在跳下山崖时遗失了,现下确实拿不出来。 梁飞虎见王雪面色白净容貌清秀,不似虚伪之人,而李浩心性耿直更加不会说谎,他这两届震武状元之名只怕当真不假,一时恼羞成怒,指着李浩厉声叫道:“你进来和我们较量较量!你若是真有一手俊秀功夫能折服我们,我自当去请肖大师兄出来见面,倘若你功夫不成只会嘴硬,莫说见不到肖大师,还要被我们教训一顿。”说着侧身将大门让开,要李浩进来。李浩此行是来求人的,不愿随意动手,但想今日已在武馆门前说了小半个时辰,却连武馆的大门也没能进去,此刻虽是被人叫阵比武,但总算能进到门内,求见肖大师便也多了一分指望,当下牵着王雪的手走进武馆,将王雪安排到角落里的一张木椅上休息。王雪知今日在这武馆之中势需要经历一番苦斗,自己右臂带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便动手,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李浩身上,将脸贴到李浩耳旁,悄声说道:“你当心些,别受了伤。”李浩见王雪关心自己,心头一阵感动,轻声说道:“放心罢,便是为了能一生一世的来照顾你,我也不敢让自己有闪失。”他自不知这一句话也令王雪感动。 梁飞虎见李浩和王雪相互在对方耳边低语,只道是李浩无取胜把握,在和王雪商议对策,于是大声道:“临阵磨枪哪里还来得及,快快过来,我们早已等不及揍你了。”李浩哼了一声,说道:“收拾你们几个小贼哪里还需要磨什么枪,一块小铁片便足够了。”转身走到场地中央,拉开马步站好架势,说道:“来罢!” 梁飞虎昔年在哈巴门总教当中已不知同李浩相互斗过多少次,功夫各有所长,二人只在伯仲之间,这时见李浩飘然下场,心下反而怯了三分,暗想:“这小子是两届震武大会的状元头魁,以他此时的武功,只怕不太好打发了。”他向来崇敬肖远胜,当年随肖远胜离开师门时胸中便含着一股怨气,决心要苦修几年武功,再回来找刘岳的弟子们寻仇挑战,到时候出手将刘岳的弟子一个一个打成重伤,杀杀刘岳的威风。近年来他早晚习武,武功大增,虽觉自己武功现下必是高出李浩甚多,动起手来赢面极大,但仍是不放心,倘若先派出一个师弟出手与李浩切磋,自己从旁观看,待瞧清李浩的招式和内力修为之后再与他动手,那赢面便更大了几分,于是说道:“对付你这浑人,何须我亲自出手?”转头对一个师弟说道:“兄弟我送你一个大便宜,赢了这小子,你便是天下第一的武状元。”说罢走到王雪身边那张椅上坐下。 那师弟走到李浩对面三尺处站定,说道:“请教武状元高招!”他有意讥讽李浩,将“武状元”三字说的极响。 当年肖远胜负气背离哈巴门,带走了十余亲传师弟,这十余人有的已归隐江湖,有的走到了别处另开武馆,便和刘岳手下的胡静、孙跃、康忠、谢杰差不多,此刻馆中的十余人里,除梁飞虎外,均是肖远胜来海星镇之后才收的弟子,李浩一个不识,但见此人身材虽然矮小,周身肌肉却结实宽大,显是精通不弱的外家功夫,料想他在投拜肖远胜门下前曾修习过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武艺,心中便不敢怠慢,又见此人神色嚣张,更恼他言语无礼,当下不愿与他客套,连姓名也懒得去问,冷冷的道:“看招!”左掌护身,右手一招“叶掌”向那人胸口袭去。 (本章完) 一百一十二、总合武功 那人身材矮壮看似臃肿,不想行动却极为迅捷,当即弯腰俯身,避过李浩打来的掌力,身子顺势向前猛冲,一下将李浩撞倒在地,挥拳向李浩头脸胸口及诸般关键之处猛打,拳法又快又狠,顷刻间便打出数十拳。 王雪一惊起身,叫道:“这不是哈巴术!”梁飞虎微笑道:“天下武功本来便是出自一脉,凭什么说李浩打出的掌法是哈巴术,而冯毅师弟的拳法便不是哈巴术呢?”王雪哼了一声,心道:“强词夺理。”转头去瞧李浩,见李浩改使右臂护身,左臂去抢对方腋下大穴。哈巴术以近身缠斗见长,李浩虽是第一招便吃了亏,但他武功不弱,临敌经验颇丰,劣势之下仍能冷静的拆解对方招数。奈何对手拳力太重,李浩数次抢夺均被快拳逼回。王雪瞧在眼里,心头又惶又急,只怕李浩不慎失手被对方一拳击伤,到时不但自己右臂难保,李浩也不免被人耻笑侮辱。 梁飞虎见王雪撅嘴皱眉,知她心中仍是不服,还在为是不是哈巴术一事而气恼,起身向她身旁轻轻虚击两拳,问道:“你说,我这是什么功夫?”王雪说道:“这招是‘前拳’。”梁飞虎道:“我是问你这是谁家的拳术?”王雪说道:“这‘前拳’是拳术中最根基的招式,江湖上人人会使,哪有什么谁家不谁家的?”梁飞虎说道:“这便是啦!我打出的这一拳说是山西赵掌门的如意拳固然可以,说是宁海刘家的尺拳也可以,说这是邱海波的游行拳或是王梓胜的王家拳都无不可,若是非要争论这一拳是哪家哪派的武功,那可未免有些斤斤计较了。李浩适才打出的‘叶掌’确是哈巴术无疑,但我那师弟,哦,他叫冯毅,他的拳招凭什么就不是哈巴术了,难道哈巴术中便没有出拳的招法吗?即便从前没有,难道肖大师便不能在哈巴术的根基上另外创造拳艺吗?”这一下登时将王雪说的无言以对,哈巴术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制刚,而那冯毅却像个小混混似的将李浩按在地上挥拳猛打,但若以此便说冯毅使得不是哈巴术确有些牵强了,倘若冯毅使得不是哈巴术,那是什么武功?这一问王雪可答不出来,何况比武之前谁也没说非得比拼哈巴术才行。 与李浩对敌的那人便是叫做冯毅,他在投奔肖远胜之前曾习过几年轻手功,临敌时最擅使快拳将对手逼得手脚慌乱难以招架,然后再跟着对方破绽寻求取胜之法。眼下冯毅已一口气已打出了几十拳,非但没将李浩逼得手脚慌乱,自己反觉有些体力不支,这是近几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心头不禁大急,拳上又加了把劲。李浩瞧出冯毅拳法中的破绽,右手忽地探出,一把抓住冯毅左膝。冯毅吃了一惊,知哈巴术中有一招贴地而攻的“地虎式”,专攻对手下盘,李浩此刻摔在地上,自有摔在地上的好处,身子已落到地,施展“地虎式”时不须再俯身贴地,招式收发自如。他知拆解这一招的关键之处便是要在对方出手之际向前迈步,于是急忙站起,要向前跳开。李浩早有准备,在冯毅起身之时左手急忙伸出,一把抓住冯毅右脚脚踝,腰间猛地运劲,身子呼一下站起,大喝道:“倒!”冯毅双腿被李浩提起,头重脚轻的摔倒在地。 李浩好不容易占得一招先机,从劣势抢回优势,心中登时生出扬眉吐气之念,他有心要以武力折服在场众人,不容冯毅起身,俯身向他周身一掌掌打去,每一掌都打得极快,只是他不敢当真伤人,出手之时留了三分余力。冯毅眼见起身不及,索性躺在地上施展“滚刀式”抵挡。哈巴术中的招式极为怪异,往往能在对手想不到的时刻和方位忽然运功奇袭,在千钧一发之际反败为胜,哈巴门中师兄弟间相互切磋,看似身处下风几欲落败的那人其实未必便会落败,看似将要取胜的那人也未必便能取胜,是以冯毅虽处劣势,但施展“滚刀式”反败为胜却也未尝不可。李浩深知此节,虽处优势,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仍冷静的与冯毅拆招。冯毅跟肖远胜学艺的时间毕竟不长,尚未领悟哈巴术中的精髓,此刻倒在地上,那便真的是身处劣势了,片刻间双膝已被李浩双掌拍中,若非李浩手下容情,此刻早已将他双膝拍断。 众人眼见冯毅便要落败,无不大感惊慌,均想:“刘岳的弟子找上门来将我们打败,肖师父从此便要低刘岳一头了。”众弟子均知肖远胜与刘岳过去之事,将李浩此番前来求医看作是下战书。但在场众人当中,除梁飞虎武功高出冯毅甚多,余下之人武功只和冯毅不相上下,无法出言为他指点,倘若众人齐上,将李浩王雪赶出,那是自承技不如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出此下策。 梁飞虎见李浩来来回回使的只是哈巴术中最根基的招式,但每一招都运的极是巧妙,招式与招式间衔接的又极为自然,与多年前相较,确是大有精进,倘若换了自己,决计打不出这样的招式,但想刘岳是个十足的保守顽固之人,传给徒弟的招数也必是些最基础的功夫,李浩跟着刘岳的时日不短,能将这些基本功融会贯通那是情理当中之事,又想:“李浩的哈巴术功夫只怕在我之上,那是因为他只修哈巴术一门,而我近年来却令修旁技。我熟知哈巴术的奥秘,又有别的功夫可以施展,李浩自不是我对手。那冯毅非我之敌,我若是全力施为,七八招之间便能赢他,而李浩却打的如此吃力,如此说来李浩的功夫与我相差甚远,我不必担心。”他既知凭着自己武艺当可一压全场,那边有恃无恐,脸上即现傲色。 王雪坐在梁飞虎身旁,虽不知梁飞虎心中所想,但见他满脸横肉,眼中尽是嘲弄之色,对他着实生厌,心道:“倘若大姑娘我右臂无碍,此刻我第一个站出来向你叫阵。”不再去瞧梁飞虎,转头观望李浩。 李浩以两届武状元身份与冯毅相斗,此时虽已立于不败之地,但他一出手便被对方反抢了先机,只觉着实丢人,心想:“今日非得露一手高明武功要你们开开眼界。”左手抓住冯毅右脚脚踝,身子忽地翻起,作势要跃到他头上方位袭他太阳穴。冯毅大惊,腰身猛一运劲,想要随着李浩的纵跃之势跟着起身。李浩大叫道:“你中计啦!”身子跃到中途,忽然转回,借着冯毅起跳的力道将他身子向上一提。只见冯毅身子倏地飞起,在半空连着转了两圈方才落地。这将人抓起提到半空的一招原本并不难练,但李浩能将冯毅身子在空中连转两圈,这确是不小的本事。冯毅吓了一跳,满以为这一下非得摔伤致残不可,哪知双脚落地,居然好端端的站着,他呆了半响,知是李浩手下容情,将自己提起之时留了三分后劲,暗道一声:“好险。”既知李浩武功比自己为高,出手也容了情,脸皮再厚也不能再上前动武,但若就此抱拳认输,非但众师弟和梁飞虎下不来台,肖师父也要跟着丢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不由得现出尴尬之色。 众弟子中走出一人,对冯毅说道:“冯兄弟累了,去歇歇罢,让我与这位远道而来的好朋友切磋切磋。”他也无必胜的把握,说话便客气了几分,以免落败之后下不来台。此人李浩是识得的,知他名叫宋腊牛,是海星镇的武师,以“海棠腿”功夫在附近几个地方出了点小名。李浩知宋腊牛自恃腿法过人,向来不服旁人,却想不到他会心甘情愿的拜在肖远胜门下,暗想:“肖师兄果然厉害,连宋腊牛这样的人物也收了来。” 宋腊牛的武功和冯毅相差无几,照理李浩能赢下冯毅,那也能将宋腊牛赢下。但宋腊牛适才见李浩出手,已将李浩的功夫摸了个大概,他发现李浩的武艺只是招式奇特,内力如何却瞧不出来,他武功虽不在冯毅之上,但腿上的攻法却比冯毅多着三分狠劲,倘若一上来便使快腿急攻,不容李浩施招,应当能扳回一场。他出面叫阵,心中正是有了这番想法。 王雪起身叫道:“不公平不公平!李浩已经斗过了一场,该当让他休息片刻才是,你们想要考较他功夫,此刻趁他没力气,可考较不出来。”梁飞虎见冯毅落败,心头已是恼怒,哪里肯容李浩休息?当即赔笑道:“哈巴术是招式功夫,讲究个用最少的气力搏最强的内力。李浩施展的功夫倘若真是正宗哈巴术,那便耗不了多少内力,别说只打过一场,便是连着打十场八场也不是难事。李兄,我这话没错罢?”李浩心想:“胡说八道!我哈巴术再精,比武又哪有一点力气不使的?”但想自己只要多休息一刻,王雪的右臂便多一分危险,莫说自己适才并未消耗多少气力,哪怕此刻气力全无,为了王雪也得咬牙挺住,不答梁飞虎问话,转头对宋腊牛说道:“请出招罢。” 宋腊牛脸色微沉,上前数步,抬腿向李浩猛踢去。他这一腿好快,“海棠腿”功夫果真名不虚传。李浩挂念王雪安危,不愿恋战,使出惊雷掌功夫,以快打快。顷刻间二人便交换了数十招,从场中央一直斗到门边,又从门边一直斗到东墙边。场内众人先前是聚拢在东墙下,盘膝坐地观战,这时见李浩宋腊牛靠近,忙起身向场馆两边避让,唯恐被他二人失手打上自己一拳一脚,到时除了自认倒霉外可也别无他法。 王雪坐在一旁,只看得心惊肉跳,此刻李浩和宋腊牛皆是狠招快斗,而且两人的招式内劲均是不相上下,只要稍有闪失,便是性命大患,即便最后是李浩得胜,李浩也必会累得力脱重伤,何况将宋腊牛打伤,梁飞虎冯毅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如此厌恶刘岳,落在他们手上,只怕要比落在勃山远、恶天地手上更惨。 梁飞虎又凝神看了一会李浩招式,忽然起身,大声喝道:“你们住手!”他性子粗豪,丹田之气强劲,这一声叫喊声若洪钟,李浩宋腊牛同是一凛,各自收招向旁跳开。王雪离梁飞虎最近,被他忽然喝斥的这一嗓子震得头皮直麻,双膝一软,险些跪了下去,总算她内力不弱,不然今日可要丢大脸了。 梁飞虎满面怒容,向前走出两步,对李浩说道:“有刘岳这等脓包的师父,自是会教出你这等脓包徒弟。你自负武功强悍,可是和腊牛这等小角色相较也打了近一个时辰,而且只将将打了个平手,还有什么脸要见肖大师?又有什么脸说自己是两届的震武状元?我今日不顾腊牛颜面来说一句,我的武功比腊牛高出太多,倘若换了是我,只需一顿饭工夫,二十招不到我便能打赢腊牛。腊牛,你说是不是?”宋腊牛脸上一红,但梁飞虎此言确是不虚,只得点头说道:“梁师兄不论内功还是外家招式,均强我百倍。”梁飞虎冷眼瞧着李浩,又道:“就凭你也能夺下震武头魁,还一招打败勃山远?倘若换了是我去参加震武大会,那还不得做个十届八届的武状元?你们马上滚出去,别耽搁我们练武,肖大师你们更是别想见面了,免得污了大师眼睛。”他是肖远胜最忠实的弟子,当年肖远胜负气离开哈巴门,他常为肖远胜叫屈,总觉哈巴门对不起肖远胜实多,现下哈巴门掌教的后继人选教肖远胜的师弟刘岳得去,他更加气愤难平,自然而然恼恨刘岳,对李浩说话便也十分无礼。 李浩知梁飞虎痛恨自己实多,原本便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但他这几句话实在太不入耳,竟然当众下逐客令,一听之下登时盛怒,岂肯就此灰溜溜的离开?何况王雪的臂伤非得求肖远胜不可,当即沉着脸说道:“你自己没本事夺下震武大会的状元帽,那是你自己武功不行,干嘛要恼羞成怒的对我大呼小叫?”梁飞虎爱武痴狂,又极好颜面,将比武成败看得极重,但他只是好武,还真不在乎夺冠之事,更加不会嫉妒李浩夺冠,但听李浩拿“武状元”来说事,心头也不禁有气,说道:“谁不知道我的武功高过你百倍,便是我这些师弟们,武功也未必在你之下,我何须恼羞成怒?”李浩冷笑道:“肖大师武功了得,他教出的弟子,哈巴术果然也是厉害之极了。”他将“哈巴术”三字咬的极重,意思是说:你们这些人练拳的练拳、踢腿的踢腿,肖大师哈巴术了得,你们却偏偏不练,不知是肖大师教徒无方,还是你们愚不可及? 梁飞虎怒道:“你少拿哈巴术来说事情!你自己出门看看我们武馆的招牌!” 李浩和王雪进门之时未曾留意武馆招牌,听梁飞虎一说,不禁一怔。王雪快步走到门边,抬头瞧去,只见门上挂着的大招牌上写着五个大字:总合功武馆! 王雪这一惊非小,脱口叫道:“大师在修习总合功!”李浩听到“总合功”三字,也是面露惊讶之色,说道:“北岭四大名将遗留下来的武书,恶人帮多年来四处奔走也遍寻不着,肖大师难道得到了?”梁飞虎说道:“废话,大师是天下第一好武之人,既知世上有这样一部包罗世间一切武学的功夫,自是千方百计要弄到手的。”王雪奇道:“四大名将遗留下的总合功秘笈刻写在一张大羊皮上,那张羊皮我亲眼见过,上面的字早已腐烂不清,大师又是怎么修练的?”梁飞虎说道:“肖大师没去过北岭,他也不知道秘笈被刻在羊皮纸上,但想四大名将是从哪里弄到的总合功,他也去哪里弄来便可。他沿着四大名将当年征战时所去过的地方挨家挨户打探,终于不虚此行,在一家荒凉村落里寻到了总合功古谱。”李浩连连点头,低声道:“厉害,厉害。” 梁飞虎冷笑两声,说道:“还有更厉害的呢!大师钻研总合功,发现总合功上确实记载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厉害绝学,但也仅仅是记载,却并未将这些武功在临敌之时的最好用途写清,而且秘笈上记载的奇妙武功虽多,却偏偏少了哈巴术,想来只因哈巴术是东洋武学,传入中土到发扬至今不过几十年,编写总合功的那位高人未曾见过哈巴术便已离世。于是大师日夜钻研,将哈巴术和总合功融会贯通,变成了真正的总合功。” 这一番话只将李浩王雪说得目瞪口呆,二人虽知肖远胜武功高强,却不想他竟如此了得,倘若梁飞虎所言不虚,那肖远胜此刻的武功几乎便是登峰造极了,不但学成总合功,而且将总合功与哈巴术合而为一,此事当真非同小可。 梁飞虎问道:“你适才与冯毅、腊牛动武,难道便没察觉他们的招式上既有哈巴术,又有别门别派的武学吗?”李浩脸现惭愧之色,说道:“我以为这几个师弟只是跟着大师的时间短,没将哈巴术练熟,拆招之时武功才显得杂乱一些。”梁飞虎满脸目中无人的神色,说道:“目光短浅、自以为是,果真不愧是刘岳的弟子。你们滚罢!” 王雪听梁飞虎接连出言不逊,每两三句话便有一句是侮辱刘岳,她脾气再好这时也忍耐不住,只想:“待我右臂痊愈之后,我非出手将你这肥猪打成地三鲜。”她盛怒之下一时也想不到猪肉再怎么料理也成不了地三鲜,忽然又想:“今晨听李浩张录所言,我的手臂须得及早医治才是,误了治疗时辰,手臂便终身不能痊愈,但瞧眼下情形,我这条胳膊多半是保不住了。我若是失了一半武功,以后有人打我欺负我,我该怎么办啊!”想到此处,登时满心委屈,只觉自己实在是天下第一的可怜之人,自小便没有父亲,与母亲流浪江湖居无定所,有好几次还险些被自己亲哥哥害死,现下母亲不知身在何处,哥哥也已离世,只留下自己一个少女还要失去手臂……心中一阵悲苦,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愿在梁飞虎等外人面前流泪,掩面走出武场。 李浩听梁飞虎一再恶语伤人,心头怒极,正要发作,忽见王雪气哭出门,心中难过之极,一声轻叹,追着她走出大门。 (本章完) 一百一十三、肖大师兄 王雪冲到门前的一棵大柳树下,抱着柳树呜呜呜的哭起来。李浩走到王雪身旁,将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半响,才道:“别哭了,好姑娘,在这个地方哭哭啼啼的,可又要被屋里那头肥猪耻笑了。”王雪回过头,抽抽搭搭的道:“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他们都欺负我们,我哥哥欺负我、勃山远欺负我、恶天地欺负我、陈犬王欺负我,梁肥猪和我们算是同门,我们又没得罪他,他不但一个劲的辱骂我们,还连着刘师兄一块辱骂。”李浩将手伸到王雪脸上,轻轻擦去她脸上泪珠,说道:“有一句话叫:莫嫌举世无知己,未有庸人不嫉才。咱们武功高,刘师兄也对我们好,那自然会有小人嫉妒。好啦,别哭了,我们回去罢。” 王雪奇道:“去哪?”李浩说道:“当然是回勃子镇,让刘师兄助你疗伤啊。”王雪低声问道:“那还来得及吗?”李浩正色道:“不管来得及还是来不及都得马上赶回去试试看,肖大师兄竟然求见不着,那除了回去找刘师兄外,可也没别的办法了。”王雪见李浩神色有异,情知事情不妙,说道:“李浩你老实告诉我,以我这条胳膊的现状,此时马不停蹄地回去找刘师兄,肯定来不及,是不是?”李浩想了一想,说道:“王雪,不管你身子怎样,哪怕你两条手臂全废掉,李浩也永远陪在你身旁,你别害怕。”这话自是承认了王雪所问。 王雪听李浩道出实情,心头反觉轻松,闭目思索良久,忽然昂起头,大声道:“我们回去,不是回勃子镇,而是回武馆去!”李浩叹道:“没用的,梁肥猪的那副嘴脸你又不是没看到,回武馆去求他只能再遭他一顿白眼。”王雪凛然道:“谁说回武馆求他了?他如此瞧不起刘师兄,我们当然得回去代师兄出手,让他知道知道刘师兄的手段。”李浩惊道:“你要我回去找他打架吗?”王雪反问道:“你怕啦?”李浩说道:“怕虽不怕,可梁飞虎既然习得了总合功,我没把握赢他,你手臂的情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现下进去寻仇,可不是时候。”王雪说道:“你没把握赢他,那我去挑战他!不是武功强弱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恃强凌弱的伪君子。我要轰轰烈烈地进去打上一架,即便最后肝脑涂地,被打死在这海星镇里,那也算是为刘师兄争回颜面了。” 李浩听得王雪这一番话,只觉汗颜无地,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不及一个小小女孩更有勇气,同时又想:“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梁肥猪再粗言秽语,毕竟也只是区区小事,你又何须计较?即使要讨回公道,可也不差这一两个月。你这丫头真是倔强,江湖上行走本来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嘛要拼着手臂不要去和他较劲?”却知王雪起了犟劲,不回武馆打上一场绝不会罢休,此刻自己不论怎样劝说,她都听不进去,眼下也只有陪她回武馆去,她手臂有伤,动武之事也只有包自己身上了。 王雪小着李浩几岁,正是洒脱轻狂、冲动易怒的年纪,见李浩没了言语,便快步走回武馆。李浩走上前去陪在王雪身边,横下心来,也再不去想比武的成败和后果,总之进去打一架便是。 二人走进大门,第一眼便瞧见梁飞虎立在场地中央,宋腊牛从墙边走到梁飞虎对面六尺处站定,抱拳行礼,梁飞虎点首还了一礼。原来众人见李浩王雪出门,只道二人是负气离去,于是接着切磋武艺,这一场便是由宋腊牛与梁飞虎较量。王雪与李浩对望一眼,心中均想:“先瞧瞧梁肥猪的招式如何,再寻他晦气不迟。” 只见宋腊牛一声大喝,左腿猛地翻起,向梁飞虎小腹刺去,招式又狠又快,竟似要将梁飞虎当场重伤。梁飞虎右手探出尺许,将宋腊牛左腿一把裹在怀里,左掌同时挥出,向宋腊牛头顶天灵盖拍去。宋腊牛竟不闪不避,右腿跟着抬起,向梁飞虎左首太阳穴处疾踢。王雪惊得险些叫出声,心想天灵盖和太阳穴都是人身关键之处,你们既是同门切磋,何必下此毒手,即便是仇人相斗,也未必会如此蛮拼。只见梁飞虎左掌倏地撤回,又将宋腊牛右腿抓住,双臂运劲向上一掀,将宋腊牛掀倒在地。宋腊牛呼了一声,双掌在地一拍,身子噌的跳起,双脚向梁飞虎面门连踢。梁飞虎身子肥大,见机倒十分迅速,双臂抬起,将宋腊牛袭来的腿招一一挡下。王雪见宋腊牛运腿如风,每一踢都具极大威力,不由得全身汗毛直竖,暗想:“你如此不顾后果的蛮斗狠拼,这肥猪只消稍有失手,便是大祸临身,若非鼻梁骨折断便是门牙被一脚踢掉,不须我亲自动手,你便帮忙报了仇。”但梁飞虎眼力极佳,守御的招式也极为老练,以宋腊牛如此腿法,顷刻间踢出数十脚,竟无一招踢中他身。梁飞虎右腿倏地踢出,正中宋腊牛胸口。宋腊牛身子猛地向后飞出数尺,撞在西首墙上,只听“轰隆”一声,那墙震动良久。宋腊牛只痛的皱眉瞪眼,半跪在地缓了片刻,才站起身,挥动拳头向梁飞虎打去。王雪心道:“你既已被打得如此惨痛,该当认输才是,同门师兄弟之间干嘛要较劲认真,非得打赢回来不可。”心中隐隐觉得这二人并非只是切磋修练,瞧眼下相斗情形,二人似乎曾有旧怨,借着拆招的由头在了却旧账。 梁飞虎见宋腊牛动了拳术,便也使拳术相斗,他的拳艺也是极佳,拳法虽不甚快,但力道刚猛招式精奇,以慢打快却也颇占便宜,片刻间已在宋腊牛头顶打中一拳,接着又在宋腊牛右肋打了一拳。宋腊牛招式疾变,左拳打出之时呼地跳到梁飞虎右肋,抬腿急向他右肋处踢去。这一腿来的飞快,梁飞虎不及趋避,回肘相抵也是不及,左拳急忙打出,向宋腊牛脚掌撞去。他身材肥大,膂力远胜常人,虽是以拳力搏对手腿力,却仍是轻而易举地将宋腊牛打飞。宋腊牛这一次有了防备,飞出之时腰身运出几分巧劲,双脚稳稳落到地上。 梁飞虎一怔,微笑道:“佩服,佩服。宋兄功夫长进好快。”宋腊牛抱拳说道:“我原本不是梁哥对手,只盼能在梁哥手下走个一二十招,那也不辱了我连月来的苦练。”梁飞虎哈哈大笑,与宋腊牛相互行了一礼,各自向旁退开。 李浩趁机向前走出数步,摆出一脸鄙弃神色说道:“堂堂梁飞虎、肖大师的首席大弟子,想不到却是个满口谎言、鬼话连篇之辈。”梁飞虎脸色一变,转头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已滚出海星镇了,怎的又滚回来了?你倒是说说,我哪里鬼话连篇了!”李浩说道:“你说你只需一顿饭工夫,二十招不到便能赢下这位宋兄弟,可是适才一战,你却打了小半个时辰,三五十招也有了,难不成你是胃口太大,一顿饭原本便得吃上半个时辰吗?”众弟子一听,均觉好笑,当下却又不便发笑,纷纷转过头去,捂住嘴不使自己笑出声。王雪却是哈哈大笑,有意笑给梁飞虎听。梁飞虎想不到李浩竟会在自己适才随口那句“一顿饭工夫”上做文章,呆了一呆,才道:“师兄弟之间切磋武艺,相互喂招是常有之事,谁还在乎几十招还是几顿饭?” 王雪见二人适才那番酣斗着实惊险,只怕当真是仇人相见也未必会如此凶狠,哪里肯信他有容让喂招?料想梁飞虎是在随口自圆其说,于是说道:“梁师兄饭量大,心眼倒是小,怎么喂招却只喂这么一点,我还以为你一招没喂呢。”梁飞虎听出王雪说的是反话,说道:“我俩适才相斗你们是亲眼瞧见的,招招下狠手,不将对方置于险地不会罢休,我们平时切磋一向如此。若是不相干的旁人若是见了我俩比武,只道我俩是仇人雪耻,哪里会想到我们只是切磋。”王雪奇道:“既是同门拆招,又何须下如此狠手?万一失手受伤了怎么办?”梁飞虎说道:“现下失手被同门打伤总好过临敌之时被对头打伤。我们切磋时将同门当作死敌,拼了命的狠打狠抓,只有如此,武功精进的才快,到了真正临敌时才不会受伤。”转头瞧向李浩,又道:“我们切磋武艺,是每一招每一式都下死手,而你们这些刘岳的弟子拆招之时却软手软脚的生怕伤了对方,如此婆婆妈妈的修练,便是练一辈子也是白练。”刘岳心慈手软,平日练功拆招,生怕弟子们有闪失,总是要求众弟子出手越慢越好,内力使得越少越好,王雪情知招式使得过快过狠容易误伤同门,过去与步子怡、张冠华、吴天等人切磋之时一直按刘岳所说,将招式使得极慢,张冠华等人也很少使快招,大家一向如此,谁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此刻见了梁飞虎等人切磋,倒觉得像他们那般凶狠拼斗更近乎临敌实战,确实要比刘岳要求的慢招精进快些。 李浩也觉同门之间相互出几手狠招杀招切磋未必便是坏事,当下也不在此节上理论,说道:“关于切磋的法门和要诀一事,那是我们哈巴门自己家事,不劳你多管闲事。适才进屋之时你叫我的阵,说我若是能赢过你,你便去通报肖大师见面,可现下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没比过,怎么样,我来都来了,咱哥俩会一会如何?”梁飞虎自忖功夫高出李浩实多,也不怕与他动手,心想今日当着众人之面让李浩出出丑也好,于是说道:“好,我来和你斗一斗。” 王雪进门之时心头盛怒,本想亲自和梁飞虎切磋切磋,但李浩既然抢了先,便不能出言阻止,何况自己右臂不灵,动了手也是输,只得退向一旁,她适才见梁飞虎三拳两脚赢下宋腊牛,知梁飞虎武功绝不在李浩之下,也不指望李浩能赢,只盼李浩能在梁飞虎手下都支撑个百十来招,也算为刘岳找回颜面了。 李浩依着哈巴门的比武规矩,出招之前先向梁飞虎行了一礼,正要动手,忽见门口人影一闪,面前已多出一人。李浩一见之下不由得又惊又喜,颤声道:“大师兄,您来啦!” 王雪听到“大师兄”三字,心头一凛,只见来人面色黢黑,身材消瘦,身着粗陋的短背心,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与之前在云雷镇会过面的那位高震天有几分相像,但高震天只是起居邋遢,不喜打扮,因而略显老态,而这位大师兄却是双目无神,又好似隐含凄苦,仿佛吴天故事书中的冤屈干尸一般,这副面相谁见了都觉说不出的难受。王雪心道:“你便是肖远胜肖大师了!常人习武都是越练越精神,怎么你却是越来越憔悴,好似大病初愈,看来你当初离开师门的那几年,境遇很是不顺啊。”她与肖远胜虽是初见,心中却隐隐生出同情之感,总觉这位大师兄确是有点可怜。 众弟子见肖远胜到来,纷纷弯腰行礼,梁飞虎和李浩也向肖远胜行礼。只王雪一人老老实实地站在墙边不行礼,在场众人当中只有她是初见肖远胜,她留神观察肖远胜的外貌神色,便忘了哈巴门中见到前辈要行礼这一规矩,待见到众人行礼,这才反应过来,但在众人行过礼后自己再上前行礼便有些不妥,但若不上前行礼却也不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神色。 好在肖远胜并不将行不行礼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向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我从门口走过,听武馆这边又是叫阵又是打架的好生热闹,这才进来瞧瞧,没想到是来了故人。”李浩又行了一礼,叫道:“大师兄。”肖远胜微笑道:“好久没见你们了,你们还好罢?”李浩说道:“实不相瞒,弟子昨夜遭小人暗算,险些丧命。”于是将昨夜在山中被勃山远、陈犬王围攻,吴天身受重伤、王雪失足坠崖等情形简要说了。肖远胜听李浩说这些惊险之事,脸上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神色,待李浩说完,才长叹一声,说道:“说来惭愧,刘岳手下的弟子们有很多我不是很熟,现今我离开师门多年,这些人我确是记不得了,这倒有些抱憾。步子怡、张冠华我是记得的,吴天和王雪嘛,我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李浩说道:“吴天便是那个每次练功只会偷懒,一天到晚只会看故事书的笨蛋,大师兄您还代刘师兄责骂过他,您见他屋中故事书太多,还给他起了个诙号叫‘小书包’。”肖远胜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原来那个小子便是叫做吴天,我过去只叫他小书包,却一直不知他真名。”李浩说道:“至于王雪,是去年才入门的师妹,肖大师您自是不相识。”转头向王雪挥挥手,说道:“王雪,你来。” 王雪急忙走来,躬身行礼,说道:“肖大师兄好。”肖远胜微笑道:“好,好,好孩子,刘岳能得你这样一个师妹,那可真是他的造化了。”王雪见肖远胜脸色亲切,似乎很喜欢见到自己,心中登时释然,嘻嘻一笑,说道:“刘师兄武功比我强多了,有他这样一个师兄,那才是我的造化呢。”肖远胜笑道:“你俩昨夜摔下山崖,想必直到此刻也没好好休息片刻,随我到后院,我为你们找一间房舍去睡一会罢。晚点用饭时我再唤你们。” 王雪李浩早已倦的厉害,巴不得能好好睡上一觉,但二人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哪里还睡得着?李浩说道:“大师,弟子有一事相求。”肖远胜见李浩现出严肃神色,不由得一怔,问道:“何事如此紧张?”李浩尚未开口,梁飞虎却抢着道:“刘岳的小妹妹受了伤,刘岳自己功夫太差,没本事为她医治,于是只能来求咱们了。”肖远胜奇道:“王师妹受伤了?”王雪侧过身子,将右臂让到肖远胜面前,说道:“我功夫不济,这条胳膊怕是不成了。”梁飞虎冷笑道:“你跟着刘岳这样的师父,功夫当然不济。快快跪下给肖大师磕头,大师一高兴,别说为你疗伤,或许还传你一招半式,大师功夫胜过刘岳百倍,传你这一招半式,足够你在张冠华、孙跃、康忠他们面前嚣张了。”王雪心想:“你梁肥猪要我下跪,我偏不跪,这条胳膊能不能治好现下还说不好呢。”肖远胜沉了脸色,伸手将王雪右臂抓起,在她臂上经脉骨骼处摸索,所使手法与今晨张录王灵鸽夫妇全然相同。 李浩说道:“大师兄我不瞒你,这个王雪师妹,其实便是王师兄的亲妹妹,求您看在故人情面上,救救她罢。”肖远胜一听大奇,说道:“王师兄?王力强!你说他是王力强的亲妹妹?”梁飞虎也是此刻方知王雪原来和王力强有关系,惊奇之下反有怒意,说道:“少在大师面前胡说,谁不知道王力强是孤儿!”李浩说道:“千真万确,此事说来话长,大师若有兴趣,我回头再慢慢详说。”肖远胜问王雪道:“你是力强的亲妹子?”王雪道:“我是。”梁飞虎说道:“我听说王力强去年便死了,他已不可能过来与你对质,那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了。我还说我是王力强他亲爹呢!”王雪大怒,喝道:“你嘴上干净些,我爹爹和哥哥虽已离世,但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容你侮辱我家人。”梁飞虎不便当着肖远胜之面与王雪斗口,只得好言问道:“你说你是王力强的妹妹,可有证据吗?”肖远胜昔年和刘岳王力强交好,也对此事极为关心,问王雪道:“孩子,你真的是力强兄弟的亲妹子?”王雪说道:“我岂敢在大师兄面前说谎?我确是王力强的亲妹妹,有我家传拳法为证,待我手臂痊愈,我使王家拳法打那头肥猪一顿向你证明。”说着使眼色向梁飞虎努去。肖远胜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孩子真是有趣,不管你是不是王力强的妹子,就凭你是刘岳师妹这一点,大师兄也为你疗伤!” (本章完) 一百一十四、掌门夫人 王雪李浩一听大喜,齐道:“多谢大师兄!”梁飞虎心中不忿,低声道:“大师兄,这两人可是刘岳的徒弟啊,你难道忘了哈巴门是怎生待你的吗?”肖远胜微笑道:“我师父虽与我有仇怨,但终究是私事,与刘岳无关,何况现下已过去这么多年,往事我早已看淡了,真的看淡了。”梁飞虎不便再说,只得退到一旁,去给几个师弟讲解武功。 肖远胜左手抓着王雪右臂,右手食指中指在她手肘处轻轻按揉,又去摸索她大臂上的脉络,过了良久,叹道:“坏消息是你臂上的经脉已尽数断掉。”王雪眉头微皱,问道:“那好消息是什么?”肖远胜反问道:“谁告诉你有好消息了?”放下王雪手臂,说道:“你们随我来。”带着李浩王雪从武馆后门走到后院。那后院竟然甚大,几乎便是个小广场,当中还立着几个小小的茅草房。肖远胜走到一座草房前,说道:“屋子太小,一下挤进去三个人怪累的,我和王雪进去便好。李浩,你累了,到那边小屋歇息罢。”说着抬手向左首边的小屋指去。李浩应了一声:“是”,但心头挂念王雪,哪里还能歇息?站在当地迟迟不肯去睡。肖远胜也不勉强,拉开面前房门。只见这屋子果真甚小,内中陈设只一张草炕、一张木椅和一张小茶几,除此之外再难放进别的物件。 肖远胜牵着王雪的手走进小屋,说道:“躺上去。”王雪不知肖远胜如何为自己医疗,心中突突直跳,只怕他的疗伤手段太过残酷,到时自己手臂虽被治愈,但这条小命若是被折磨的去了大半可也有些划不来,却又不便开口发问,依言躺到炕上。 李浩见那草屋果真如肖远胜所说,小的不能再小,至多容下两人,自己非要挤进去也不是不行,但自己进去也无事可做,又何必进去添堵?当下守在门边,以防梁飞虎等人进来打扰。 肖远胜将茶几上那盏蜡烛点燃,又从茶几下拿出一袋银针和一柄锋利小刀。王雪更觉惊恐,心想:“你要干嘛?”肖远胜说道:“你别怕,我保证你一点不痛。”王雪见又是针又是刀的,哪里肯信会一点不痛,却也只得说道:“我不怕痛。”肖远胜听王雪语音发颤,烛光下又见她小脸煞白,知她心中怕极,只是强装镇定,微微一笑,心想:“你这小姑娘倒挺有骨气。”拉过身后那张木椅,坐到王雪炕边,挥动小刀,将王雪右臂衣袖划开除下,说道:“我要为你施针接续经脉,你右臂千万别动。”王雪轻轻嗯了一声,心道:“我右臂若是能动,干嘛还要来求你医治?”肖远胜放下小刀,拿起银针刺入王雪右臂穴道中。王雪右臂毫无知觉,自是一点不痛,只是臂上皮肤略觉麻痒。肖远胜左手握住王雪虎口穴,右手抵在她右肩上,双手缓缓运出哈巴术的化瘀劲力。王雪只感右臂渐渐发热发涨,臂上皮肤更觉奇痒,虽不如何疼痛,却也不大好受,左手微微运功,想要以家传拳术的内力缓解,迟疑片刻,终于忍住。肖远胜说道:“你别运功和我的内力相抗,于你经脉有损。”王雪苦笑道:“我最怕痒了。”肖远胜一笑不答,拔掉银针,双手在王雪臂上反复推拿。如此过得小半个时辰,王雪手臂上的痒痛感消除大半,虽仍有些麻木,但知觉却也恢复不少,王雪笑道:“大师兄,我的手臂好些啦。”肖远胜嗯了一声,又在她手臂上按揉了一会,才起身说道:“经脉已经续接上了,这几天你最好每晚都运功在臂上按摩一阵,你的经脉便能恢复得快些。” 王雪坐起身子,轻轻甩了甩右臂,只觉这条胳膊比之前更加轻松灵动,心头大喜,微笑道:“多谢大师兄!”李浩听到声音,知王雪已经痊愈,将头探进门内,向肖远胜道谢。肖远胜笑道:“区区小事,你们又何必言谢?只是你们刘师兄正巧不在此地,他的化瘀之术在我之上,若是由他为王师妹医治,王师妹的手臂更加无碍。”王雪正自高兴,听肖远胜如此说,随口便道:“这不打紧,待我回去之后再让刘师兄为我好好诊治。”话一出口立时后悔,肖远胜是刘岳的师兄,武功与刘岳相较只高不低,他说化瘀术不比刘岳那是自谦之言,岂能当真?即便他真的不及刘岳,又岂能当面直言?李浩急忙斥道:“蠢丫头你卸磨杀驴呀,肖大师好心好意为你疗伤,怎么你……”话到此处忽觉此言也欠妥当,肖师兄是疗伤的大恩人,怎能将他比作驴?王雪与李浩对望一眼,脸上均现出尴尬之色。肖远胜却并不在意,微笑道:“两个小孩子可当真顽皮。你们今晚在我这里将就一宿,明日看我怎么收拾你俩。”李浩知肖远胜所说的“收拾”,其实是想传授自己武艺,肖远胜当年是哈巴门的首席大弟子,能得他传授一招半式,足以受用终生,心头狂喜,忙伏地下拜,说道:“谢大师兄收拾我们!谢大师兄收拾我们!” 忽听砰的一声,背后小门大开,梁飞虎大步抢进,急道:“大师兄,她,她又来啦!”月光下只见梁飞虎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显是来了强敌,梁飞虎在对头手下吃了败招。王雪见梁飞虎这等模样,心中又是惊讶又觉解气,暗道:“你梁飞虎只一张嘴皮子厉害,到了真正挑大梁的时候你便不行了。肖大师兄是我恩人,仇人寻他晦气,我自当代他接战,要他们瞧瞧我王家拳术的厉害。”她右臂刚刚康复,正急着显露武功。李浩说道:“大师兄,我随你一块去看看,有我和王雪助你,管他来人是谁,都叫他双拳难敌四手。”肖远胜微笑道:“区区小事而已,你不必紧张。你们在这几间小舍里好好歇息,外面的事情大师兄能处理好。”在梁飞虎身上一拍,说道:“你随我来。”梁飞虎应了声:“是”。跟着肖远胜走去武馆。 李浩王雪既知来了敌人,哪里还能宽心歇息?但肖远胜不许二人插手,二人便不能随意到武馆强出头。李浩微一犹豫,说道:“那人胆敢上门挑衅大师兄,武功自是不低。我们过去,躲到门后边悄悄查看。”王雪微笑道:“好,我正等不及想瞧瞧大师的手段呢。”李浩又道:“此事是大师兄武馆内的私事,大师兄不许我们出手,我们便不能随意掺和。你千万记得,我们只能悄悄观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代大师出手。”王雪说道:“我自是知晓,江湖规矩我可比你清楚。”当先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小脸凑到门边观看。李浩走到王雪身旁,也将脸凑到门边。只见肖远胜立在武场中央,以梁飞虎为首的众弟子成排站在西首墙边,肖远胜对面立着一个长发散乱、邋里邋遢的女子,想来便是上门挑衅的强敌。李浩王雪想不到上门滋事的竟然会是女子,心头微感诧异,但想当初在山夷峰撞见的疯女人葛仁妮和王雪的母亲王晓丽武功均是极高,此女子是侧身对着李浩王雪,一时瞧不见容貌,但见她蓬头垢面的与葛仁妮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葛仁妮那般高大,要说她武功精强,足以和肖远胜比肩也未必不能。 肖远胜面无神色的看了一会那女子,忽道:“你来啦。”语气极是平淡,毫无责怪之意。那女子冷冷的道:“我来了。”李浩听那女子说话声音,心头一凛,轻声道:“难道是她!”王雪问道:“谁?”李浩正要作答,肖远胜却又开口说话,李浩侧耳倾听肖远胜说话,便不能分心解释,向王雪摇摇手,示意她别打岔。只听肖远胜说道:“古语说,人到中年万事休,你我都都已近不惑之年,怎么还放不下当年那点旧事?”那女子喝道:“你说的倒是容易,死的又不是你孩子,你当然放得下了。”肖远胜不擅言辞,说道:“我没话说了,你想怎样?”那女子说道:“那还用问?自是取你狗命了。看招!” 只见那女子双臂一翻,掌影飘动,使“叶掌”功夫向肖远胜左首太阳穴处袭去,招式奇特、内力浑厚,竟是要将他当场毙了。王雪见那女子所使掌法竟是哈巴门的武功,心中微微一奇,又见那女子身形灵动掌力飞快,武功着实胜了梁飞虎一筹,暗想:“我们若是大伙齐上,自是能赶走这女人,但不知单打独斗,大师兄能否胜她。”肖远胜待那女人欺近,右手倏地甩出,当真快似闪电,一下攥住那女子手腕,使的也是哈巴术功夫。那女子左腿飞出,踢向肖远胜胸口,要趁机将右手甩脱。肖远胜淡淡一笑,放脱那女人手腕,将左臂负在背后,只使右手过招。那女子见肖远胜让出一只手,心头又惊又气,大叫一声,双掌向肖远胜周身大穴及关键之处猛击,招式竟是只守不攻,似是盼着能和肖远胜拼个鱼死网破。肖远胜仍是面露笑意,右臂随意挥挡,将那女子打来的掌招尽数格开。王雪见那女子出掌极快,不禁为肖远胜捏了把冷汗,将脸贴在李浩耳边轻声道:“那女子恁地凶狠,肖师兄却如此托大的独臂迎击,万一不慎失手,岂不命丧当场?”李浩一怔,随即笑道:“你太也瞧不起大师了,以那女子的功夫,便是再生出十只八只手来也伤不到大师半根汗毛。” 王雪细看肖远胜武功,见肖远胜所使手法与刘岳相似,只是刘岳生性温和、招式软绵,而肖远胜的招式却十分凶狠,此刻虽是只守不攻,但每一招都暗藏反败为胜的厉害杀招,倘若对手不识哈巴术,一招之间便要落败,不由得暗自佩服,心想:“肖大师此刻手下容情,瞧不出他真实武功,但他招法如此娴熟,却又似在刘师兄之上了,何况他还未使左手。” 忽听那女子“啊”的一声惨叫,向后跃出数步。这一变故来的突然,王雪没瞧清适才情形,但见那女子咬牙瞪眼,而肖远胜却仍是面露微笑,知是肖远胜胜了那女子一招。那女子恨恨地道:“还瞎看什么,要杀便杀!”肖远胜摇头道:“我若是要杀你,多少年之前你便死了。”那女子哼了一声,转头大步向门外走去。梁飞虎喝道:“打不过想逃吗?”便要冲上去阻拦。肖远胜身形微动,闪到梁飞虎身前,伸手拦住梁飞虎。那女子也不回头,径直走出大门。 李浩见大师兄将来敌打走,今夜之事暂且了结,料想他接着便要遣走众徒然后回院歇息,心道:“肖大师若是走来这边见我和王雪躲在门后偷窥,那可不大妙。”趁着肖远胜尚未走来,拉了拉王雪胳膊,低声道:“我们快回去。”话音未落,便听肖远胜朗声道:“李浩王雪,你们出来罢。”李浩微微一惊,暗想:“大师兄果真厉害。”只得牵着王雪的手走出来。王雪想不到肖远胜在与敌人酣斗之时仍能观察周遭情形将自己瞧见,心中又惊又佩,一时竟将自己偷窥之事忘在脑后,赞道:“不愧是大师兄,我躲藏的那么好你也能发觉。”肖远胜淡淡一笑,说道:“闯荡江湖原本便得须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倘若你们不是同门,而是那女人事先的安排过来等着偷袭我的对头,那我这时岂不凶多吉少?”王雪伸了伸舌头,说道:“即便我们真是敌人,又哪里是大师兄对手?”肖远胜又是轻轻一笑。王雪见肖远胜笑意间隐含凄苦,知是那女子之故,想必那女子与肖远胜的关系极不寻常,心中好奇,当下却不便细问,悄悄看了一眼李浩,暗想:“李浩应当知那女子来历,我得找个时机去问问他。” 李浩见偷窥之事已然撞破,自己既与那女人相熟,倘若什么话也不说,那反而是与大师兄见外了,明知尴尬,却也开口问道:“大师兄,来人是她吗?”肖远胜点头道:“是她,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杀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王雪忍耐不住,便想趁机问那女子来历,口唇一动,却听肖远胜又道:“天晚了,大家都回家歇息罢,今夜都练得累了,回家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不必来得太早。”众弟子答应了,纷纷走出武馆,各自回家。肖远胜对李浩王雪说道:“后院的几间空房子是给那些平日练功不慎受伤的弟子们休养所备,现下无人居住,你们随意去找间房舍睡罢。我去拿点干粮细点给你们。”王雪不便再问那女子之事,只得跟着李浩谢过肖远胜,回后院小房去歇息。二人已熬了两日一夜,着实倦的厉害,随意找了两间小舍倒头便睡,待肖远胜备好宵夜,二人早已睡熟。 王雪这一觉直睡到次日上午才醒,只觉浑身又酸又乏,这几日实在累得厉害,她不便在主人家里懒床,只得强打起精神下地铺床叠被。肖远胜这时已带着几个弟子在场馆习武。王雪走到场边,见众弟子四散在场边盘膝而坐,肖远胜站在场中,讲述哈巴术的精义,他开的是总合武馆,但他是习哈巴术出身,教给弟子们的武功仍以哈巴术为主。李浩和梁飞虎也坐在众弟子当中,二人素有嫌隙,都尽量离对方远远的,一个坐在左边墙角,一个坐在右首墙下。众弟子大都是初学武艺,根基修为有限,肖远胜讲述的拆招和修练法门自也十分粗浅,饶是如此,众弟子仍是一知半解。王雪听肖远胜翻来覆去只讲些最最根基的拳术和擒拿术,心中好生乏味,却也不便转身而去,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又过了片刻,肖远胜终于讲完,说道:“古人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们随意找人切磋罢。”搬过一张椅子到场地中间坐好,将场地分为东西两边,要弟子们在两边自由捉对较量。马上有四名弟子走出来拆招比试,余下弟子有点在一旁观战,有的走到别处或走到肖远胜身旁钻研武学招式。 王雪走到李浩旁边坐定,见四下无人,悄声问道:“昨夜那个女人是谁呀,她为何非要杀大师不可?”李浩将王雪拉近,低声道:“她是你师娘。”王雪一怔,心想我没有传艺师父,又哪里来的师娘?料想李浩是在随口玩笑,正要开口嬉骂,忽然心想:“我是哈巴门的女徒,武功是刘师兄所授,若是严谨较论,刘师兄的师父、哈巴门的上代掌门人便应算是我的师父,那他的夫人便应是我师娘。”忽然又想:“听刘师兄、吴天他们说上代掌门是年迈而终,他的年岁想来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六、而昨夜那女子看起来比我妈妈还小着几岁,和肖师兄的年岁倒是相仿。昨夜瞧肖大师的言语神色,他和这女子倒像是元配,难不成是老掌门为老不尊,强抢了大弟子的夫人,这才激得我大师兄愤而背叛师门?嘿,老而不死是为贼!”李浩见王雪神色,知她又在胡思乱想,将脸伏在王雪耳边,轻轻说道:“那女子名叫木颖,与肖大师却是两小无嫌猜,但她是甘心嫁与上代掌门,可不是被人强迫的,你千万别瞎猜。”王雪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李浩又道:“肖大师当年为了什么事情得罪了老掌门我们大伙都不清楚,掌门性情古怪,我们也不敢多问,你若有兴趣,可以回去问问刘师兄,刘师兄想必知情。肖大师负气离开师门的第二年,老掌门便谢世了,木颖师娘跟着便不见了踪影,却没想到会在此地撞见她。至于她为何如此痛恨肖大师,非要将他杀之后快,我却不知道了。”王雪忽然想到一事,颤声道:“难不成上代老掌门并非年迈而终,而是遭大师兄,遭大师兄的……”肖远胜忽然转头说道:“我离开哈巴门那年,你们老掌门已有九十高龄,他体弱多病,原本也没几天活头,我又何必非要亲手杀他?小丫头别瞎猜,老掌门确实是年迈而终。” 王雪李浩一听大惊,暗想:“大师兄与我们相距甚远,我们声音又如此细小,还是被大师兄听到了,大师兄内功果然高深。”李浩急忙起身向肖远胜躬身拜了几拜,说道:“我这师妹年幼无知,什么事情都感好奇,总想弄个明白,大师兄千万别责怪。”王雪心想:“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你怎么全推到我身上了?”也只得起身说道:“大师兄我错啦!”肖远胜微笑道:“无妨无妨,过去之事我早已看淡,真的看淡了。”王雪见肖远胜面色虽然平淡,但说这句话时眼角间却不经意露出凄凉之色,想是他看重同门情谊,忘不掉昔年之事,不忍之心大起,心道:“待回去见到刘师兄,我一定求他来看望肖大师,他二人原本便无仇怨,若能握手言欢,那可太好了。” (本章完) 一百一十五、同门切磋 肖远胜身旁坐着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弟子忽然站起,向李浩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李师兄,陪小弟切磋两招如何?”众弟子见肖远胜待李浩王雪亲切,不敢再怠慢二人,众人每日每夜相互切磋考较武艺,于同门间的招式内力无不了然,动起手来已有些索然无味,正巧王雪李浩两个外来武者在这当口上门,谁都想和他俩相斗一番以求精进。李浩王雪均是爱武之人,既然来了海星镇,自也想和肖师兄的弟子们切磋切磋。李浩知肖远胜的弟子当中只梁飞虎、宋腊牛、冯毅三人武功尚佳,余下众人修习时日尚浅,武功只是平平,与自己的相去甚远,又见眼前这大男孩年岁也不大,比吴天还小着几岁,心想:“我既是师兄,该当有个师兄的样子,动手之际可得多给他喂几招。”起身说道:“请!”二人走到东首边的场地动手比试。 那人武功原本便在李浩之下,又顾忌李浩是两届的震武状元,拆招之时畏手畏脚,若非李浩容让,两三招便能得胜。众人见那弟子满脸焦急不知所措的神情,招式又慌乱又笨拙,相较之下李浩虽然招式迟缓,内力也一点未使,却是气度从容,满脸胸有成竹的神色,又见李浩所使的只是寻常招式,师父曾指点过多次,但运出的每一招时机都恰到好处,确也不易抵挡,自忖若是换了自己上阵,情形也不会比那弟子更好,无不佩服李浩了得,也有的人心想:“如此说来,刘岳教徒弟本事可比老肖强得多了。” 西首边的场地这时也空了出来,无人过去比试。肖远胜身旁坐着的另一名男弟子悄悄斜眼向王雪看去,他知王雪武功不弱,想与王雪比试考较,但他生性腼腆,老不下脸来向一个小女孩叫阵。肖远胜见了,对王雪说道:“你大老远的来此不易,让我这小徒陪你走两招罢。”那弟子缓缓起身,向王雪行礼,叫道:“王姐姐。”王雪微微一笑,说道:“随我来罢。”二人走到西首场地。王雪见众弟子除宋腊牛、冯毅等寥寥数人外,使得均是哈巴术,想是众弟子跟着肖远胜的时日不长,学过的功夫也只哈巴术一门,心想:“我若是施展我家传拳术,自是能轻易胜你,但是这样却有点胜之不武,好罢,我做为师姐,便吃点亏使哈巴术的招式和你切磋。”王雪的王家拳是自幼练熟的,临敌之时使得也大都是拳术,若论起哈巴术的功夫,她比肖远胜收得的这几个师弟强不了多少,但王雪临敌经验颇丰,对付这些师弟仍是轻而易举,向那师弟轻轻行了一礼,说道:“请出手罢。”那弟子嗯了一声,忽地弯腰俯身,向王雪双腿袭去。王雪侧腿避过,左手去抓他腋下大穴。那弟子哈巴术生疏,不知王雪此举有何用途,当下竟不守御,仍伸手向王雪右膝探去。王雪右臂微微运力,将那弟子一把提起。那弟子大骇,尖叫道:“你撒手!”王雪笑道:“好啊。”撒手之际手上运出一股巧劲,那弟子落地时双腿一歪,摔倒在地。几乎便在同一时刻,只听“啊”的一声,与李浩相斗的那弟子败了下来。 梁飞虎见李浩王雪如此轻松的将自己的两个师弟打败,脸上微微露出不悦之色,便向李浩那边场地走去,要亲手和他过招。李浩身后的一名弟子没瞧见梁飞虎走来,更加不知梁飞虎心中所想,抢他一步走到李浩对面三尺处站定,躬身抱拳道:“求师兄指教!”李浩微笑道:“好说,好说。”和那弟子动起手来。梁飞虎被人抢了先,便不能再插手去寻李浩晦气,转头对王雪说道:“王师妹,陪你梁哥哥玩会如何?”王雪见梁飞虎颜色轻佻,心中微感不悦,自忖若以王家拳与他游斗,或能斗成平分秋色的局面,若是单以哈巴术拆解,自己多半不是对手,但除哈巴术外,又不便使别的武功相斗,当下不便推辞,说道:“请罢。”梁飞虎走到场边,含胸曲腿,双臂交叉护于身前,正是哈巴术的传统站架,静待王雪出招。王雪近年来长了不少见识,武学领悟大增,心想:“以我此刻的修为见识,使哈巴术用心与这肥猪酣斗,即便胜他不了,却也未必便能落败,瞧这肥猪如此油腻,必定缺乏长力,我采守式和他斗个百十来招,打不死他也累死他。”心中有了计较,登时信心十足,叫道:“我来啦!”猛地抢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梁飞虎手腕。哈巴术的招式极为巧妙,讲究个四两拨千斤,同门切磋最忌使蛮力硬拼,不但练不出功夫,白耗费体力耽误时间,弄不好还能和师兄弟两败俱伤。王雪深知此节关键,伸手抓梁飞虎手腕时臂上一点劲力也不使,倘若梁飞虎将左臂闪开,便顺势抓他右臂,他总不能将两只手都负在背后,若梁飞虎夺位逆拿,便挥掌袭他胸口,无论梁飞虎有何招数拆解,她均有后招应对。哪知梁飞虎不躲不闪,右掌呼地向王雪面门打来。王雪大惊,急忙侧头相避,梁飞虎这一掌擦着王雪面颊袭过,王雪只觉脸庞劲风逼人,梁飞虎这一掌不但使了内力,而且内力强劲。王雪又惊又怒,心道:“我的功夫原本便是以内力见长,你想与大姑娘比拼内力吗?”她内力虽强,但哈巴术的内力和王家拳术的内力颇为不同,王雪运出王家拳术的内功,右手向梁飞虎左肋猛抓,手掌与梁飞虎腹上肥肉相接触,只觉力道全然不对,这一抓虚晃不稳。梁飞虎立时挥出左臂,将王雪右臂挟在腋下,右腿猛地飞出,踢向王雪小腹。王雪大惊,左掌急忙运出全劲,向梁飞虎脚踝处削去。她这一招使得若是拳法,未必便挡不住梁飞虎这一踢,但此刻她以拳术的内力使的哈巴术招式,便全然发不出力,左掌非但没将梁飞虎脚踝打痛,掌上四根手指反被震得生疼。梁飞虎一招得胜,双手趁机伸出,抓住王雪胸前衣襟,将她高高举起,狠狠向地面砸去。总算王雪临敌经验丰富,摔在地面的刹那使出一招“滚刀式”,身子向后甩出,卸掉一些砸落之势,虽觉半身酸痛,却也没有受伤。 梁飞虎冷笑道:“厉害,厉害,不愧是刘岳的高徒。”王雪心中不服,虽觉自己武功上未必胜过梁飞虎,但讲到真实武功,自己也绝不会败的如此痛快,偏比拼的是哈巴术功夫,自己便不是敌手了,何况哈巴术比拼的是招式,而梁飞虎却是凭内力取胜的,实在是胜之不武,心想:“我不使内力欺负你师弟,你却偏要使内力来欺负我!我内力明明不弱,却偏偏不能在哈巴术上施展不出,让你小人得志了。” 肖远胜问王雪道:“孩子,你干嘛一点内力不使?”王雪瞪了梁飞虎一眼,说道:“同门切磋为的是将招式练熟,能不能取胜乃是次要,倘若只知一昧的使蛮劲去比拼斗狠,那是卑鄙小人的无赖行径。”梁飞虎自负招式内功均属一流,哪里肯承认自己之所以胜凭的仅是体大力壮?傲然道:“即便只是比拼招式,你小小女孩可也差得远呢。”肖远胜说道:“哈巴术的关键之处在于袭拿对方周身要穴,可是你想,高手对决之际,谁会将自己身上的穴位主动送到你面前,还不是得使最多的力气和最快的招式去抢对手的穴位吗?是以内力还是要使的。”王雪默然不语,心想:“肖大师此言确也在理,但我过去和刘师兄比试,刘师兄同样一点内力不使便也能轻易胜我,那又怎么说呢?”刘岳这个名字在总合武馆中甚是敏感,王雪不便将这番想法说出。肖远胜知刘岳甚深,一见王雪神色便猜到她心中所想,说道:“刘岳和你们比试的时候其实也使了不少内力,只是你们没有察觉罢了。”王雪奇道:“我与刘师兄较量过多次,他似乎真的没使内力。我的拳招不论多么凶猛,刘师兄总能随手拆解掉。”肖远胜说道:“只要招式够精够灵,拆解拳招便不须使力,刘岳的哈巴术已臻炉火纯青,守御你的拳法自然不必运出内力。但是抢夺你身上穴位之时,刘岳便会在瞬息间使出内力。不信下次你和他切磋时瞧瞧看,刘岳每次动手之际,其实也只有在抢夺穴位这一关键时刻才会施展内力。其余时候他一点内力不使,你便难以察觉。” 梁飞虎说道:“原来如此,刘岳每次动手都悄悄使了不少气力,但却骗你说一点没使,你信以为真,切磋时一点知不发力,难怪你学了这么久,武功却还这么差。”王雪败了梁飞虎,自觉有些丢人,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淡淡的说道:“刘师兄倒从没说过他一点不使内力,只是我没察觉到。” 李浩这时又胜过一人,已是连着斗了四场。梁飞虎料知李浩内力已耗损不少,此刻若是出场叫他的阵,多少有趁火打劫之嫌,反正既已将王雪打败,算是赢过刘岳一局,便不再去想比武之事。李浩朗声说道:“我不累,还可以再切磋几场,哪位同修愿意赐教?”梁飞虎心道:“这是你主动在叫我的阵,可怨不得我。”正要过去与他相斗,肖远胜忽然起身向场地走去,说道:“李浩,我来陪你走几招。”李浩又惊又喜,说道:“请大师兄赐教。” 众人知肖远胜武功精强,他和李浩的这一场切磋必极是精彩,纷纷四散开来,静观肖远胜神技。 肖远胜自来到海星镇开武馆以来,极少和人切磋比试,原因之一便是众弟子武功逊他太多,他懒得和弟子们出手,昨晚木颖上门寻仇,他被逼无奈才出手较量,但肖远胜武功同样胜过木颖太多,木颖虽每一招都是厉害杀手,但肖远胜动起手来仍是意兴索然,直到适才见了李浩的武功,虽觉李浩武功与自己同样相去甚远,但他招式颇有门路,倒也不能小觑,肖远胜是武学宗师,见到上乘武学便如酒鬼闻到酒香一般,忍耐不住要与李浩比试。 李浩向肖远胜行过礼,说道:“大师兄武功高出我百倍,我要先出招啦!”肖远胜自从昨日现身,便始终是一副凄楚憨笑的脸色,这时走到比武场地,立时便换上了冷静严峻的神情,说道:“不必客气。”李浩弯腰屈膝,呼地一掌向肖远胜胸口袭去。肖远胜右手轻轻一挥,将李浩手臂格开。李浩一掌不中,第二掌、第三掌跟着攻上,他知肖远胜与刘岳不同,刘岳动武之际喜欢比拼招式而不喜比拼内力,总觉以内力欺人是流氓无赖行径,而肖远胜却喜欢内功招式并用,动武之时尤其喜欢使内力硬拼,于是运出最须使力的“惊雷掌”功夫,招招使出全劲。 王雪见李浩将一套掌法使得虎虎生威,好似要和肖远胜拼个你死我活一般,不禁大为担忧,只怕李浩此举将肖远胜得罪,被他一记狠招打成重伤。只见肖远胜左手护身,右手使出“螳螂御敌术”,将李浩打来的掌力轻描淡写的荡开,招式上全然不守。众弟子见李浩运掌如风,无不在心里叹服,均想:“两届的震武状元果然名不虚传!”适才与李浩相斗的那几人虽然落败,心中却颇不以为意,总觉自己武功与李浩相差其实并不甚远,李浩既能夺得震武头魁,那自己再苦练个一两年,夺下震武头魁也自不难,这时李浩全力施为,几人见了李浩真实武艺,才知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了,莫说苦练一两年,便是再苦练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比得过李浩今日之功。梁飞虎在一旁观战,也是暗暗心惊,他生性猖狂,厌恶哈巴门实多,本待李浩落败之后大放讥讽之言,连刘岳也要顺带着辱骂一番,却不想李浩掌力又狠又快,招式上亦无破绽可寻,即便落败,那也是虽败犹荣,实不能再出言耻笑。 王雪细看肖远胜武功,见他翻来覆去使得只是螳螂御敌术中最根基的那几招,却毫不费力的挡住李浩掌力,心中又惊又奇,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螳螂术竟有如此妙用,暗想:“步子怡最擅螳螂御敌术了,倘若她在此间,不知见了肖大师的这几手功夫会是什么想法。”又见肖远胜脸色阴沉不定,铁青着脸,甚而有些愠怒,与之前见到的那个和蔼可亲的大师兄毫不相同,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心头不禁微有寒意,心道:“肖大师兄平日里待人亲和,好似乖乖狗一样,但一到了比武场上,便立时换了心性变成藏獒,大师兄便是大师兄,果然不同凡响。”忽然又想:“大师兄是为我疗伤的恩人,我怎么能将他比作狗?”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梁飞虎及众师弟见王雪忽然发笑,无不大奇,纷纷向王雪瞧去。王雪小脸一红,急忙转过脸去。 肖远胜忽然变招,左手在李浩右手肘处轻轻一带,李浩右掌本是击向肖远胜面门,这时猛地转回,反向自己面颊掴去。李浩大惊之下忙使左掌相抵,双掌在面前击了一下,便如拍掌一般。肖远胜趁机抢上几步,左臂绕了半圈,将李浩双掌裹在腋下,右拳猛地探出,瞬息间已在李浩左肋击了两拳,在左脸拍了一掌,他这两拳一掌虽然极是迅猛,但击到李浩身前半寸之时便猛地收回,每一招都未当真击在李浩身上。李浩脸色大变,暗想:“若非肖大师手下容情,这时我还哪有命在?”但双臂被肖远胜制住,难以出手抵御,此刻若是出腿反袭,即便能拼个两败俱伤,但和大师兄切磋,哪能使这等不上台面的招法?何况若非大师兄容让,此刻性命早已不在,又哪里会有两败俱伤的余地?但眼下若不踢腿偷袭,实无别的招式可使,总不能呆站着不动等着挨打,当下只得硬着头皮踢出右腿,提膝向肖远胜左肋撞去。肖远胜在李浩右膝抬起之时左腿当即踢出,在李浩左腿一勾,李浩砰的俯身跌倒。肖远胜左手顺势在李浩双臂一拂,随即向后跳开。李浩知肖远胜最后随势而来的在自己臂上拂的这一下,意思是说倘若当真生死拼斗,此刻自己双臂该当跟着断掉才是,脸上不自禁现出惭愧之色,起身抱拳说道:“大师兄神威,小弟拜服。”肖远胜这时才收回严峻脸色换出笑脸,说道:“练成你这样也着实不易了,咱哥俩上一次考较武艺算来该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罢?呵,时间过得可真快,你的武艺精进的也快呀!”李浩见肖远胜说这句话时眼中尽是疼爱之色,心头一酸,叫道:“大师兄!”肖远胜微笑不语,伸手在李浩肩头轻轻拍了拍。 李浩直到此刻已连着相斗五场,前四场他只是陪师弟切磋,并未认真较量,所耗的体力也是极少,最后这与肖远胜相斗的一场才是真正的运出全力,他将一套惊雷掌来来回回地打了两遍零七掌,已是汗透上衣,自感内力耗损太多,实不能再出手比试,歉然道:“我累了,大师兄,容我歇歇。”肖远胜微笑道:“好,好。”李浩退出场地,走到王雪身旁,说道:“你去求大师兄指点几招,像大师兄这样的高手,有些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你能有幸和大师兄切磋武艺,那是你前世之福。”他将这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大,便是故意说给肖远胜听见。 王雪十分好武,早想和这位武学大宗师切磋较量一番,但江湖上故老相传的习俗规矩,后辈若是向前辈叫阵比武,那是没有自知之明的顶撞挑衅行径,不论是帮派还是武馆,即便只是简单的拆解几手功夫,切磋几下招式,从来也只是师兄主动找师弟切磋,可没有哪个师弟敢主动去找师兄的较量的。王雪豁达惯了,从来不将这些陋习放在眼里,但在别人的武馆里,可不能随意坏规矩,盘膝坐在当地,听李浩叫喊也不起身,转头去看肖远胜。肖远胜在江湖上游走多年阅历颇丰,一见王雪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向王雪微笑招手,示意无妨。王雪这才敢起身,走到肖远胜面前,说道:“求大师兄指教。” (本章完) 一百一十六、仇人相见 肖远胜见王雪落落大方又亲和有礼,对这少女更增添了几分好感,但到了动武之际,脸上又立时换出严峻神色,说道:“出招罢。”王雪性子天真、半憨半精,在刘岳、万佳卜、陈犬王、恶天地这等武学泰山北斗面前也是嬉皮笑脸,但此刻面对这位不怒自威的大师兄,竟有不寒而栗之感,她不敢使拳法向肖远胜身上招呼,便使出哈巴术中的起始招式,左手伸出,去抓肖远胜手腕。依着寻常的拆解手法,肖远胜该当翻转手腕,从王雪虎口方向挣脱才是才是,那日在震武大会的广场上,刘岳在王雪、尹春红、志慧、李浩等人面前推演的清楚详细,哪只肖远胜手腕既不转动也不挣扎,小臂猛地向上一掀。王雪只感一股大力呼啸而来,手臂登时酸痛,不由自主地放脱肖远胜手腕,惊惧之下忙去瞧肖远胜面色,见肖远胜仍是铁青着脸,看不出是喜是怒。王雪心道:“你是大师兄,怎么也使内力欺负我?”经过适才一招,已知自己内功与肖远胜相差甚远,即便是以家传拳术中的内功相抗,也是螳臂当车,当下不敢再伸手去抓,回过双臂护在身前,要肖远胜先行出招。 肖远胜呼了一声,右手疾伸,使得同样是哈巴术的起始招式,去抓王雪手腕。王雪待要将手腕向后趋避已然不及,左手腕被肖远胜抓住,只感彻骨般的疼痛,一张小脸登时通红,额上跟着渗出汗珠,只见肖远胜身材瘦的吓人,五根手指细的像五根小树枝,但抓在自己手腕上却鹰爪般有力,虽然知晓拆解此招的法门,但肖远胜这一抓实在太过凌厉,料知决计拆解不掉,当下连试一试的想法也没有,也将右手伸出,去抓肖远胜左手腕,眼见手指已触及肖远胜手臂,肖远胜左手倏地一晃,手腕从王雪手指尖溜了开去。肖远胜不等王雪运劲再抓,左手急忙递出,反将王雪右手腕抓住。王雪只觉肖远胜握力奇大,好像要将自己一双手腕捏碎一般,双臂痛的几乎麻木,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一瞥间见肖远胜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脸色,毫无放脱自己之意,只得强忍疼痛,使出“滚刀式”功夫,双脚抬起去踢肖远胜胸口。肖远胜这时放脱王雪双手,向后跳开。 王雪想不到肖远胜竟会如此轻易便放开自己,不禁一怔,她手腕被肖远胜抓的疼了,心头怒气陡升,大有不忿之感,猛地纵跃起身,运出“绵手”劲力,向肖远胜一掌掌劈去。绵手功夫练到上乘不但能以快打快,而且能以慢打快,实有不少妙用,王雪的哈巴术未练到顶峰,以慢打快的本事尚未纯熟,若以慢招去拼斗,那是班门弄斧了,但要以快招相斗,自忖尚能支撑片刻。肖远胜也不再运内力相抗,身子贴地一滚,使出“地虎式”抵挡。众弟子大都没见过地虎式,只见肖师父乌龟般躺在地上,围着王雪双腿来回转动,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均想动武之时哪有人会一上来便先倒地上的?却见肖远胜手脚并用,将王雪呼呼而来的掌法尽数荡开,此等战法虽是闻所未闻,却也颇为实用。 王雪一口气打了数十掌,却连一掌也没能拍中肖远胜,呼出一口长气,暗想:“肖大师此际只是顺着我的掌力随身转动,不须消耗半点体力,我如此挥掌硬拼,却是招招耗损气力,如此相斗下去,再多的内力也要用尽。”左掌打出之时右手招式猛地一变,伸手去抓肖远胜左膝,要使擒拿术与他拆解。肖远胜左膝向内一弯,从王雪掌间滑出,随即左脚向前疾踢,将王雪手臂踢开。王雪吃了一惊,她曾听刘岳言道,哈巴术练到上乘,人身会变得十分灵巧,周身关节能弯曲到常人弯曲不到的方位,便和街头上杂耍卖艺的戏班有些相似,此刻见了肖远胜弯曲膝盖的本事,与刘岳相较只高不低,这才真正佩服的五体投地,要知这等灵活运转的关节的本事须得长年累月的修习,与内力高下全然无关。王雪一怔之间忽然心想:“膝盖毕竟是膝盖,再灵活难道还能灵过手腕?”双手一齐抢上,强去夺肖远胜双膝。梁飞虎在一旁瞧着,冷笑道:“小无赖。”王雪脸上微微一红,心道:“我再无赖可也赖不过你。”哪知肖远胜双腿极是灵动,他身材本就消瘦,两条腿好似两根软皮鞭,在半空荡来晃去,王雪数次抓拿均只差了半分,心头渐觉慌急,暗想:“肖师兄现下只是躺在地上,便将我这几年学的功夫轻松拆解了,他要是起身和我认真搏斗,我岂不一招便要落败?”她心中慌乱,招式上便见凌乱,左掌打出之际右掌本该立时收回,这时却慢了半分。肖远胜瞧到破绽,忽地盘膝坐起,左手一把抓住王雪右臂手肘处,轻轻向回一勾。王雪站立不稳,情不自禁地向肖远胜怀中倒去。肖远胜顺着王雪摔落之势呼地起身,左掌抵在王雪小腹上,将王雪牢牢抵在地上。他这一掌运了内力,王雪只觉肖远胜这条细长的胳膊如同利剑,几乎要穿破自己身子,五脏六腑皆感疼痛,急忙运劲相抗,但肖远胜内力精强,王雪数次挣扎均未能逃脱。斗到这一招时,王雪已是穷途末路,什么招式也难以施展。 肖远胜放开王雪,说道:“短短一年能将哈巴术练成这样,确是很难得了。”王雪见肖远胜说这几句话时脸上殊无赞许之意,知他只是随口敷衍,心中也高兴不起来。 其时已近正午,肖远胜将众弟子召集在一起,将众人适才切磋时的不足之处一一指点,最后说道:“上午便练习到这里好了,下午你们再来罢。”遣去众徒,对王雪和李浩说道:“每个人的性情阅历不同,对武功的理解也是不同,刘岳生性耿直,顽固不化……”梁飞虎插嘴说道:“他犟得很,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肖远胜不理会梁飞虎,续道:“刘师弟的性子我该怎么去说呢,总之他是有些迂腐了,他师父告诉他哈巴术的关键是招式精妙,于是他便只知修练招式,他自己的内功已是十分高深,练不练内力倒也无所谓,可是他不带着弟子们修练内力,那这些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可是要吃亏的了。你们今日既知内功的好处,日后该当多修练内力才是。”王雪和李浩对望一眼,虽知肖远胜是武学宗师,他说的话必极是在理,但二人跟着刘岳练武的时日不短,从来不觉刘岳的传艺之法有何不妥,当下不便去与肖远胜理论,谁也不接这个话题。 肖远胜忽然问王雪道:“你觉得你的招式很高明吗?”王雪一怔,她哪敢在大师面前自夸,何况她修习哈巴术的时日不长,却也不能算是高明,见肖远胜神色严肃,不敢嬉皮笑脸的说笑,于是淡淡的答道:“很不高明。”肖远胜说道:“我适才使了内力,仅一只手便将你整个人抓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你浑身酸痛却挣脱不了,你说你招式精妙,可在我的内力面前,你什么招式也打不出来,你倒是说说看,武学之道,招式和内力哪个更为关键?”王雪最初修练的王家拳术原本便须高深的内功,觉得肖远胜的话确是在理,当下连连点头。李浩却忍耐不住驳了一句,说道:“大师兄,若依你之言,我们日后练武只练内功便可,还练招式干嘛?”肖远胜说道:“那倒也是不尽然,招式和内力其实是可以并用的,动手之际该用招式时便使招式,该当用内功时便使内功。”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说道:“大师兄,我听说你已经练成了总合功,今日却为何不见你使来?”梁飞虎冷笑道:“对付你们两个小孩儿,只使些最寻常的招法足矣,何须使总合功这样的高明功夫?”肖远胜微笑道:“你们既是修习哈巴术的,那我便以哈巴术和你们拆招,大家招式同出一门,于你们的修练大有进境,于我的功夫也有所进步,你对总合功有兴趣,日后若有机缘,大师兄再慢慢传你。”又将哈巴术的招式向李浩王雪详细指点了一番,最后说道:“好了,你们这便起行回勃子镇罢,刘岳妇人之仁,多日寻你们不见,一定快急死了。”梁飞虎心想:“他死了最好。”但这话太也难听,不便出口。李浩王雪担忧刘岳、吴天、步子怡等人,今晨便想着要赶回去瞧瞧,但肖远胜热情好客,又于王雪有恩,二人找不到适宜的时机说出辞别,何况与是大师兄难得一见,也不好说走便走,肖远胜此言正是合了二人心意。肖远胜笑道:“我说刘岳迂腐、顽固不化,这只是我心中真实想法,我对刘岳倒不存敌意,你们可别生大师兄的气。”王雪笑道:“我们哪敢生大师兄的气,万一大师兄你发起火来将我好不容易才康复的右臂在毁了,那可不好玩。”肖远胜嘿嘿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丫头可当真顽皮。” 李浩王雪向肖远胜辞别,当即赶回勃子镇。从海星镇赶去勃子镇,须得行几日山路,沿途无甚人烟,但王雪风餐露宿惯了,李浩又自小在山上长大,二人自也不惧。一路上二人谈论肖远胜和他所授的武功,于武学的领悟有深了一层。这一日行至山顶,二人站在山峰上,观望山下精致,海星镇在西边山下,勃子镇在东南边山下,两镇尽收眼底。王雪想到肖远胜、张录、王灵鸽待自己的恩情,心中激荡,向着西首山下作了一揖,回头对李浩说道:“有的时候想想,我真的很幸运,还未到弱冠之年,便和刘师兄、肖师兄、万佳卜、陈犬王、勃山远、邱海波、阿右等诸多当世高手接触过,天下习武之人哪一个会有我这份殊荣。”李浩微笑道:“刘师兄肖师兄倒也罢了,和勃山远陈犬王接触可算不上是幸事。对于我来说,人生最大的幸事便是遇上了你。”王雪脸上微微泛红,低声嗔道:“你这人就爱跟我嬉笑。”却见李浩脸色平和,毫无嬉笑之意,心中一动,暗想:“和你相遇,又何尝不是我人生的一大幸事?”经此海星镇一事,二人的情感又深了一层。李浩坐在一块石上,瞧了一会山下树林,忽道:“王雪,我求你一事。”王雪一怔,问道:“你想干嘛?”李浩说道:“答应我,别离开我。”王雪心中又是一动,微笑道:“那你也得答应我,你也别离开我。” 忽听身后一个恻隐隐的声音说道:“哼哼,好一对腻歪的小夫妇,真教人生厌。”王雪心头一凛,回头喝道:“是谁?”李浩也起身站到王雪身旁。只见身后立着一个长须飘飘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握着一柄细长钢剑,那剑身薄如蝉翼,日光下几能透出光亮,却是柏浪涛来了。王雪想不到竟会在此地见到柏浪涛,心头登时沉了下去,冷冷的道:“姓柏的,你还有脸来见我?”李浩奇道:“王雪,这剑人是谁?”柏浪涛怒道:“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子叫姓柏叫柏浪涛,江湖上叫做浪涛剑!”右手将软剑抬起,左手扳转剑尖,和剑柄圈成一个圆,手一放,铮的一响,剑身又弹得笔直,微微晃动。李浩知柏浪涛便是险些将王雪右臂斩下的仇人,但听他适才将自己和王雪说成是夫妇,又说什么“一家人进一家门”之类的言语,听来之分受用,何况若非此人,自己和王雪也不能得肖远胜传授武艺,当下也不生气,说道:“荒山野岭的只见鸟兽不见人影,咱们能在这色静怡人的山林里见面,可算是十分有缘了。”柏浪涛沉着脸说道:“什么缘分?我是到处遍寻,才好不容易在这荒山上寻到你们的!”李浩奇道:“你寻我们干嘛?”柏浪涛说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杀你们灭口。” 王雪忍不住叫道:“你伤我右臂,又将我的弟子陈伟砍伤,累得我没法在筱扉面前交代,我还要找你寻仇呢!”柏浪涛说道:“你既这么说,那我们便好好清算清算。你胳膊上的伤此刻痊愈了罢?”王雪答道:“我的右臂险些废掉,此刻康复大半。”柏浪涛又说道:“那陈伟不懂尊师重道,我一剑将他斩了也只是替天行道而已。当时我确是想重责他,但却没存杀人之心,那一剑只是随手挥斩,没刺中要害,我后来听说陈伟得名医治疗,已无性命大碍了。”王雪说道:“陈伟的伤此刻应该痊愈了。”柏浪涛脸色一变,喝道:“你的右臂既然痊愈,陈伟的伤也无大碍,那你为何还要找我寻仇?”王雪一呆,心道:“他妈的,这是什么说法?”随口问道:“那你又为何要寻我的仇?”柏浪涛怒道:“你那日在梨宣古镇的擂台上三次将我的兵刃打断,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难以下台,我原本便是极重颜面之人,这等大仇,我自是非报不可。至于息壤神草一事,那也不必说了。” 李浩知江湖中有不少心胸狭窄之人,为了一点小事便要下战书比武叫阵,王雪在梨宣古镇当着众百姓之面打断柏浪涛的宝剑,柏浪涛自是不会善罢甘休,但为了一场擂台赛便千里迢迢的赶来寻仇,可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暗想:“这浪涛剑名声虽响,为人却有些不可理喻。” 王雪细想那日情由,奇道:“你说那日我三次将你兵刃打断,可我怎么记得只打断两次?”柏浪涛喝道:“你先后两次将我的长剑打下一截,我弃剑换了钢刀,你第三次是将我的钢刀打断。怎么,还冤了你吗?”王雪立时忆起那日之事,暗想:“确是如此,亏得你竟一点没忘。”微笑道:“我记起啦,原来如此!”柏浪涛怒道:“管他三次还是两次,便是只有一次,今日可也容你不得,看剑!”手中长剑一晃,剑尖直向王雪喉咙刺去。王雪探手入怀去摸令牌,右手在衣内一摸,却是摸了个空,前日她掉落山崖之时令牌便已遗失,她此刻情急,一事将此事忘却。只这片刻,柏浪涛手中长剑已刺到身前,王雪大惊,急忙向右跳出一步。柏浪涛剑刃柔软,宛如尹春红的皮带一般,手腕微晃,剑身呼喇一声向王雪右脸甩去。王雪若不想在脸上留下伤疤,便只得抬起手臂抵挡,只听呲的一声,臂上已多出一道细长伤口。王雪右臂上次被柏浪涛伤的不轻,不想现下还不到半年,右臂又被此人划伤,这一次虽只皮外小伤毫无大碍,但她一见臂上伤口,立时便忆起上次伤重流血时的疼痛,满脸登时通红,骂道:“王八蛋,你要砍死我啊?”柏浪涛一呆,说道:“是啊,我是要你死,难道你此刻方知?”挥剑再次攻上。 李浩飞身拦到王雪身前,看准柏浪涛剑身方向,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夹手夺他剑刃,岂知柏浪涛剑刃轻软,与寻常刀剑颇不相同。柏浪涛眼见兵刃将要被夺,手腕一转,剑刃软了下去,与李浩双手所夹的方位偏了许寸。李浩一招未能得逞,当即使出惊雷掌功夫,左掌挡住柏浪涛拿剑手腕,右掌向他左胸劈去,口中大叫道:“要杀她你先杀我好啦!”柏浪涛向后退出一步,说道:“我和你有什么仇怨,何必杀你?”李浩指着王雪说道:“她和你也没什么仇怨,你又何必要杀她?”柏浪涛怒道:“她让我当众出丑,害我做不成柏平拳馆的武师,这便是死罪!总之我爱杀谁便杀谁,你管得着吗?”李浩喝道:“你这人真不讲理,那日擂台上明明是你主动叫阵去挑衅的她,比武输了也是你自作自受。”柏浪涛怒道:“这臭丫头若不是恃着那两块奇怪兵刃,焉能赢过我?喂,臭丫头,你的破牌子呢,快快拿出来比试啊,看看是你的破牌子厉害,还是我的软剑厉害!” (本章完) 一百一十七、山顶比武 王雪上次使令牌和柏浪涛的软剑相斗,只将将打了个平手,现下令牌虽然不在,但李浩武功不弱,抵得上几枚令牌,算来此刻柏浪涛仍不足为惧,陡然间信心百倍,傲然道:“我的令牌此刻没带在身上,你若非要跟我单挑,那我们空手来比划比划如何?”柏浪涛那日亲见王雪使家传拳术胜过筱扉,知她空手而搏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哪里肯以短击长跟她空手比划?喝道:“这里又不是擂台,谁来跟你空手玩擂台赛?”手中长剑一晃,向王雪胸口斩去。 王雪知柏浪涛生性凶残,向来是说动手便动手,心中早已暗暗防备,一见他长剑抖动,立即向后跳出数步,抬腿将脚边一块石头向柏浪涛头颈踢去。柏浪涛竖起长剑,将那石头砍落,耳听身后风声有异,知是李浩从后攻到,右腿向后飞出,要将李浩踢开。李浩纵身跃起,一招“猛虎式”向柏浪涛头颈袭去。柏浪涛侧头相避,长剑顺势向李浩左腿削去。李浩急忙收腿,避过这一削,“猛虎式”却也没能袭中柏浪涛。王雪趁着柏浪涛挥剑去削李浩的空隙,猛地抢上两步,左手使出哈巴术中的擒拿招式夺他右手长剑,右手使“直正拳”袭他面门。柏浪涛见王雪双手分使两路不同武功,招式极是巧妙,当下不敢进攻,哼了一声,微微侧身避让,软剑在身前哗啦啦乱舞,王雪若要进招,双手难保不被他剑刃划伤。他右手使剑护身,左手便露出破绽,李浩当即攻上,伸手去抓他手腕。柏浪涛心知手腕若被李浩抓住,便得与他缠斗,届时占不到兵刃上的便宜,非得落败不可,急忙又向后跳出一步。 王雪笑道:“我这位好师兄是两届震武大会的状元头魁,招式您瞧着还顺眼罢?”柏浪涛重重的喝了一声,说道:“震武大会可真是每况愈下,阿猫阿狗都能赢到最后。”长剑一抖,便要再次发难。李浩挥手叫道:“且慢!”柏浪涛皱眉问道:“干嘛?”李浩说道:“你剑术再精,可也斗不过我们兄妹联手,再打下去至多是两败俱伤,咱们闯江湖的原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何须如此逼迫?我们兄妹还有要事在身,可懒得跟你在这里耗时间,依我看,此仇倒不如暂且搁一搁再说,你意下如何?” 柏浪涛自那日钢剑被王雪打断,便将王雪看作死敌,心中早存着杀人之念,他后来苦思多日,终于换上了专克王雪令牌的软剑,又苦苦寻了数月,才终于在这荒山顶上寻到王雪,一见之下恨不得立时便王雪她斩了,岂是李浩三言两语便可打发的?但他见了李浩的武功,情知自己有长剑在手,若想脱身逃走倒是不难,但要想将王雪一剑斩了,那却多半不能。柏浪涛看了一眼王雪,暗想:“这丫头我每见她一次她武功便精进一分,今日若不能将她除去,待她日后功力在涨一些,我便更加难以杀她。” 王雪见柏浪涛面色不善,知他不会轻易作罢,何况柏浪涛伤自己右臂、又重伤陈伟,这口气却也难咽,但想陈伟和自己右臂已经无碍,还能如何计较?当下冷眼瞧着柏浪涛,不说一句话,要先听听柏浪涛答复。 柏浪涛恨恨瞪着李浩,厉声道:“这是我跟臭丫头之间的私事,与你有何关系?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待我和臭丫头之事了却,尽可以过来赐教,你若是想以人多来斗我人少,哼哼,我浪涛剑难道是浪得虚名的吗?” 王雪说道:“你还不是以利刃欺负我空手?我的令牌倘若尚在,此刻焉能容你嚣张?两三招便将你软剑打断。”她其实手持令牌也无取胜把握,但令牌既不再手,那便怎么说都行,干脆胡吹一番过过瘾。 柏浪涛登时大怒,叫道:“笑话!笑话!我为了克制你的破牌子才专门携带的软剑,你快快去取令牌来。”王雪说道:“令牌真的不在我身上,不信你搜啊!”柏浪涛脸上现出轻佻狡黠之色,狞笑道:“搜便搜,我老早便想搜搜你身子了!”说着上前一步,作势向王雪胸前抓去。王雪急忙向后跳开,惊道:“你干嘛?”柏浪涛嘿嘿笑道:“搜你身子啊!”说着又上前一步。王雪怒极,呼地一拳向柏浪涛面门袭去。柏浪涛早知王雪必会出手,当即挥动长剑,去斩王雪手腕。王雪右臂绕了半圈,双拳同时向柏浪涛双胸袭去。柏浪涛左掌将王雪右拳拍下,右手掉转尖头,向王雪小腿刺去,拼着中她一拳,也要将她砍伤。王雪情知自己这一拳再重也不过在柏浪涛身上打出淤青,自己小腿若是被利剑砍伤,那可是要流血的,说不定还得再回去求肖远胜,当下不敢再攻,拳招猛地一收,向后退开。 李浩在王雪尚未退开之时便猛地攻上,左手从柏浪涛背后夺他腋下大穴。柏浪涛不防,右腋被一下拿住,惊慌之下急忙反手使剑,向李浩头顶削去。李浩的招式极快,不等剑刃袭到,已抢先一招过肩摔将柏浪涛从后摔出。饶是柏浪涛下盘极稳,落地之时却也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王雪趁机抢上数步,转身打出一招回龙拳。这一拳来的好快,柏浪涛尚未站稳,拳锋已击在头顶,将他一拳打倒。 柏浪涛倒地之后霍得站起,怒道:“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大丈夫?”李浩说道:“我不是英雄。”王雪说道:“我不是大丈夫。”柏浪涛怒道:“臭丫头,有种的便来与我单挑!”王雪说道:“我没有兵刃,单挑可打不过你。”柏浪涛喝道:“亏你还是名门之后、江湖正派,比武单挑这点江湖规矩也不懂吗?”王雪说道:“依着江湖规矩,擂台上输了比武该当愿赌服输才是,被打断兵刃也是自取其辱,可没听说有千里迢迢找后账寻仇的。”柏浪涛叫道:“罢罢罢!”长剑随手扔到地上,说道:“我不使长剑来跟你比试比试,你的那个男朋友可也不许插手,如此公平了!待会不论是生是死都算天意,你的朋友们可不许再找我寻仇。”李浩叫道:“你一个堂堂大男人,却要跟一个小女孩叫阵比武拼斗生死的,你丢不丢人?”柏浪涛不理会李浩,对王雪说道:“你意下如何?” 王雪见柏浪涛竟敢丢下长剑与自己空手而搏,心中反而怯了几分,但想自己除拳术外,哈巴术可也不弱,空手相斗未必便输,即便真的打不过他,李浩又如何会当真坐视不管?于是应道:“我便来跟你单挑比试,今日我们一场酣斗了却旧账,输了赢了都不许再找后账。”对李浩说道:“你走开一些。”李浩见王雪态度坚决,当下不便阻拦,轻声道:“你自己小心。”他担心王雪安危,不敢走得太远,只走到不远的一棵大榆树下站定,倘若真到了生死一线之时,非得出手相救,可也顾不得什么单不单挑的规矩了。 柏浪涛冷笑几声,说道:“爽快,爽快!”最后一个“快”字出口,右掌忽地向王雪胸口劈去。王雪早知柏浪涛会忽施奇袭,却想不到他掌法竟如此迅捷,忙使出一招家传拳术中以不变应万变的“起守式”抵挡。柏浪涛一掌不中,第二掌跟着递出。王雪左拳打出,与柏浪涛掌心相撞,只觉他掌力冰冷锋利,与他使剑时的内力全无二致,右拳跟着打出,去袭柏浪涛左肩。柏浪涛左掌将王雪右拳拍下,右掌向回斜劈,去削王雪左胸。王雪向后跳出,心中恍然大悟:“此人没练过拳脚功夫,他此刻使得武功仍是剑术那一套,左掌护身,右掌代剑而攻。”柏浪涛有剑没剑使得都是剑招,王雪有没有令牌使得也都是拳术,二人空手相斗和使兵刃相斗其实无多大分别,一口气斗了数十招,也只能斗个平手。 李浩站在树下,目不转瞬的瞧着王雪,见王雪举手投足无不潇洒自若,招式打的十分好看,心中情意大增,暗想:“余生若能和这好女孩长相厮守共闯江湖,那我李浩这辈子足矣、足矣。”却见王雪不论打出多么快的拳力,柏浪涛总能设法化解,有好几次王雪拳锋几乎已触及到柏浪涛面门,却被柏浪涛侧身避过,心中大叫可惜。 便在此时,一片树叶轻飘飘落下,正落到李浩掌中,李浩瞧那树叶色泽青绿,显是经人踩踏而至、绝非自然掉落,脸色登时大变,叫道:“好朋友,出来会会如何?”猛地拾起一颗小石子,运劲向树上掷去。一人从树上跃下,飞拳向李浩头顶击落。李浩向旁跳开,只见面前立着一个身材较胖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用黑布遮住面孔,只露出两只眼睛,李浩瞧着那人双眼,总觉在哪见过,此人该是自己熟识之人,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左拳猛向李浩胸窝心脏处袭去,竟是要将李浩当场击毙。李浩见此人拳力刚猛,当下不敢接招,忙侧身避开。黑衣人一拳不中,第二拳、第三拳跟着向李浩猛打。李浩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只觉此人拳力极重,内力决计不弱,这几拳招招凶狠,若非自己躲闪的快,这时小命已去了大半,心头登时火起,大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那人不答,又发拳攻了过去。李浩见这黑衣人拳力虽然了得,招式却不如何精妙,哈巴术以柔制刚,正是这类拳法的克星,当下施展擒拿手法,同那人斗了起来。 王雪和柏浪涛瞧见黑衣人,心头俱各大惊,但此刻相斗甚紧,谁也顾不得理会。王雪不知那黑衣人身份,只道是柏浪涛事先安排好的等着偷袭自己的帮手,心中怒气陡升,暗想:“好个柏浪涛,竟然邀着朋友来暗算我,幸亏李浩机敏,不然我可惨了。”见那黑衣人武功虽强,但李浩运出哈巴术的卸力打力招式,一时也不至落败,心中稍定,凝神和柏浪涛相斗,要先制住柏浪涛后再去相助李浩。柏浪涛见那黑衣人忽然现出,还道是王雪又来了帮手,但见那黑衣人一言不发便和李浩动了手,心头大喜,暗想:“此人是友非敌,真乃天助我也!”精神登时大振,掌上不自禁加了把劲。 李浩与那黑衣人又拆解了几招,忽然向后跳开,大叫道:“王家拳术!你使得是王家拳术!” 王雪听到“王家拳”三字,心头一震,手脚仍不停地与柏浪涛相斗,只偏头向那黑衣人瞧去,见那黑衣人身子立的笔直,一手出拳之际另一手必会抬起护身,招式中规中矩,没有什么诡招奇招,若想取胜,非得凭着高深内力不可,使得却是王家拳术无疑。其时王家拳术名动天下,江湖上练此拳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王雪虽是王家拳术的正宗传人,江湖上也只她一人修习的是正宗王家拳,但江湖之大藏龙卧虎,真有人在王家拳术上胜过王雪也实属寻常,是以王雪虽觉那黑衣人的拳术高强不再自己之下,却也猜不出此人身份。 王雪见李浩施展大擒拿术的高深武学,数次伸手抢攻黑衣人头颈,眼见差点得逞,却均因黑衣人内功太强,被他拳力逼退,心中连叫可惜,暗想:“李浩若能抓到那黑衣人头颈,即便不将他打残,也能摘下他脸上黑布,便能知晓这黑衣人身份。唉,李浩跟着刘师兄只修练招式,却极少修练内功,他内功若能再强上几分,赢下这黑衣人便有了指望。”心念甫动:“我拳力不弱,却吃了招式的亏,只能和这老柏斗成平手,若是使招式精妙的哈巴术,说不定便能取胜。”招式猛地一变,右拳打出之时立时摊开手掌,绕过柏浪涛左臂,左肘向他胸前点去。柏浪涛没讲过哈巴术功夫,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横过右手抵挡。王雪左掌趁机袭到柏浪涛右腋,将他身子一下托起,狠狠摔在地上。 柏浪涛大声怒骂:“有娘生没娘教的蠢丫头,竟敢偷袭你爹爹!” 王雪想不到哈巴术一出手,立时便将强敌击倒,心头本来大喜,却听柏浪涛一句话骂的如此难听,将自己一家三口都骂了进去,心头又登时怒了起来,满脸通红,飞身向柏浪涛踢去。柏浪涛依着使剑的习惯,右臂向前探出,护在身前。倘若他是持剑护身,这一招自是好无破绽,王雪再急再怒也不敢飞身撞向剑刃,但此刻他软剑不在手上,单凭一条胳膊又哪里能挡住王雪这狠力一踢?王雪右脚踢在柏浪涛手上,余力未衰,又向前踢出数寸,撞在柏浪涛胸口。柏浪涛胸口一酸,忙向旁跳开两步,总算他临敌经验甚丰,临危不乱,当即运出全数内力,护住周身经脉。王雪招式急变,双掌向柏浪涛双肩拍去,手掌与柏浪涛双肩相触,只觉柏浪涛双肩硬如磐石,内功着实了得,自己这一掌虽然运出全力,却是丝毫伤他不得。柏浪涛见王雪一掌打空,右掌趁机挥出,正中王雪小腹,他出掌之前双肩先受了袭击,这一掌力道并不如何沉重,王雪身子虽弱,却也经受的起。 王雪向旁跳开,心想:“我的拳招耐他不得,哈巴术虽然制得住他,但我哈巴术的内功修为尚浅,仍是拿不下他,这可如何是好。”忽然又想:“肖大师说的一点不错,武学之道应该招式内功并用才是。倘若我先使哈巴术的精妙招式对付他,到了关键时候施展内功拳法,哈巴术加拳术,料想可以取胜。”她将哈巴术和拳术结合,忽悟到了奇妙武学,猛地跳到柏浪涛身旁,伸手夺他手腕。柏浪涛知王雪施展不出哈巴术的内功,臂上潜运内力,要待她将自己手腕抓住之后在忽然发力震伤她右臂。不料王雪右手抓住柏浪涛左臂之时,立即运出王家拳术的劲力,将柏浪涛手腕抓的死死的,不论柏浪涛如何挣扎扭动,都甩脱不掉这一抓,王雪右手运出家传拳术中的“三连拳”,瞬息间向柏浪涛面、胸、臂上接连发拳,一拳快似一拳。柏浪涛忙使右臂抵挡,却只挡住了头颈,胸口中了一拳,只觉火辣辣的疼,狂怒一声,斜掌向王雪面颊掴去。王雪运出哈巴术的巧招,右手轻轻一晃,缠住柏浪涛右臂,右肩向上狠狠一掀,要将柏浪涛手臂折断。柏浪涛若想保住手臂,只得顺着王雪使力的方向起跳。王雪看准柏浪涛所跳方位跟着跳起,一招“腾空拳”正打在柏浪涛左脸。柏浪涛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左脸登时红肿,眼前金星乱冒,一时站不起身。 王雪想不到自己忽发奇想,将哈巴术和家传拳术结合之后竟有如此威力,轻轻松松的胜了强敌两招,心头不禁大喜,暗想:“此刻我尚不能将哈巴术和拳术完全融会贯通,却已能胜过这狂妄剑人,待我将这两门功夫融合之后,武功指不定会有多强。”同时又想:“肖大师修练总合功,是将天下各门各派诸般武学融汇在一起,其中自也包含哈巴术和拳术,他的武功只怕高出我十倍百倍了。” 她有了必胜的把握,大喜之下涌出息事宁人的想法,不再想着将柏浪涛重伤,抱拳说道:“柏师父,你打输了,我们之间原本便没什么大的仇怨,现下可以一笔勾销了罢?”这话自是有握手言和之意。 柏浪涛上一次败与王雪并非武功不济,而是吃了兵刃上的亏,他当时使的那柄剑是精钢所制,虽然也是上好兵刃,但比起王雪的令牌来可是天差地别,虽然落败,却也情有可原,而这一次落败却是真真实实的败在武功上,比之上一次大庭广众之下被打断兵刃更觉耻辱,他自己心胸狭隘、狂妄自负,便以为天下人也是一般小肚鸡肠,听王雪这句媾和之言,还道她是有意说反话讥讽,杀心骤起,见右首边不远处便是自己适才扔掉的软剑,心道:“今日非将这臭丫头碎尸万段。”半跪在地仍不起身,左手悄悄抓了一把地上沙土,猛向王雪脸上扬去,身子噌地向右滚去,拾起软剑,向王雪双目划去。 (本章完) 一百一十八、黑衣奇人 王雪双眼一痛,立觉不妙,心中又慌又怕,捂着眼睛向后疾退,耳听面前一阵哗啦啦的铁片抖动之声,知是柏浪涛使软剑暗算,大叫道:“卑鄙小人!”忽觉左肋一痛,腹上已中了一剑。 柏浪涛一声清啸,长剑向王雪周身连连攒刺。王雪再顾不得双眼剧痛,只得强去睁眼,迷迷糊糊的见剑尖已袭到眼前,这一来当真吓得六神无主,脑海中只一个念头:逃!脚步猛地运劲,身子向后急走,怒道:“你是成名高手,使诡计暗算我,难道不怕传扬出去被天下人耻笑吗?”柏浪涛冷笑道:“今日一剑将你斩了,此事哪里还传扬的出去?”剑招一变,向王雪双臂唰唰挥斩。 王雪双眼兀自疼痛,瞧不清眼前情形,但见眼前光影闪动,只知是柏浪涛软剑又袭了过来,却不知他要袭击自己身上何处,当下更加不敢接招,只得再向后退去,刚退出三五步,左腿一歪,身子向后摔倒,原来左脚跟被身后一块齐膝高的大石绊了一下,她遭柏浪涛暗算,心头本就恼怒,这时被石头绊倒,更加怒不可遏,心中大骂道:“臭石头,连你也来为难我!”情知此刻若立时起身,势必被一剑穿胸,忙使出一招“地龙式”,身子向后转出两圈,才敢运劲站起,可是仍迟了片刻,左肩被剑尖挑了一下,鲜血哗哗哗直流。王雪怒极,蓦地里想到柏浪涛这一剑既是刺向自己左肩,那么他下一招该当横剑斩自己左手腕才是,她与柏浪涛相斗多次,于浪涛剑的招式习惯已摸了个大概,当即撤回左臂,右手运出“后弯拳”,向着柏浪涛面门方位猛打过去,心想这一拳若是能击中柏浪涛要害,准教他昏倒在地。柏浪涛这一剑果然便是去削王雪左手腕,他长剑挥到中途,忽见王雪将左手撤回,微微一怔,跟着便见王雪小小的拳头从旁向自己左肩打来,急忙掉转剑头,嗤的一下将王雪右手划伤。原来王雪双目难以瞧清对手,这一拳以为是袭向柏浪涛左脸,其实却是向柏浪涛左肩打去,她若是向柏浪涛面门发难,柏浪涛剑术再精也不敢将剑刃放在脖颈上抵挡,但她这一拳的击打方位却是柏浪涛左肩,柏浪涛只消运剑向左后方刺击便可消解。王雪一只手登时流满鲜血,痛的她难以忍受,轻声哼了起来。柏浪涛嘿嘿笑道:“莫生气,莫生气,倘若你在被我一剑穿喉之前先气死了,那可无聊得紧呐。”王雪满脸涨红,左手紧紧握住右手伤口,鲜血仍从指缝间滴答流淌,王雪恨恨的道:“你运气好,你运气好。”柏浪涛笑道:“哪里是我运气好,分明是你气数尽了。” 李浩见王雪肩上腹上手上接连受伤,只急得满头大汗,苦于与那黑衣人缠斗太近,无法抽身赶去相助,耳听柏浪涛一再出言侮辱,王雪即便没被一剑刺死也要被活活气死,横下心来只想:“今日拼着被黑衣人一拳打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王雪死在我面前。”明知此刻若转身去相助王雪,黑衣人随意一拳便能将自己重伤,届时非但不能助王雪脱困,自己这条命也玩完了,却又如何能看着王雪送死而无动于衷?转身向柏浪涛奔去,大叫道:“王八蛋,你冲我来!”料想自己这一转身,黑衣人必会出拳袭击,暗道:“我命休矣。”只怕王雪见自己惨死之后方寸大乱,再与强敌拼斗,徒然送了性命,又大叫道:“王雪你快走,不急为我报仇……” 他最后一个“仇”字将将吐出半声,忽见头顶黑影一闪,那黑衣人已纵身从自己头上方跃过,落在柏浪涛身前,李浩心头一凛,暗想:“这黑衣人想要同我单挑,不欲占背后偷袭我的便宜,他也不容许我相助王雪,非要与我堂堂正正的拼个生死。” 柏浪涛见那黑衣人明明能一拳将李浩打死,却偏要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时机放弃,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心想:“李浩这臭小子死不死与我何干?这黑衣人只消拖住臭小子一时三刻,待我杀了臭丫头便可。”也不去理会黑衣人会如何处置李浩,绕过黑衣人,挥剑向王雪胸口刺去,蓦地里左臂一麻,手腕已被黑衣人伸手攥住。黑衣人右手制住柏浪涛左臂,左拳跟着击出,这一拳来的好快,一下打在柏浪涛腹上。柏浪涛啊呀一声惨叫,挥剑向黑衣人手腕削去。黑衣人放脱柏浪涛左臂,侧身避开。 这一来大出人人意料之外,王雪、李浩、柏浪涛均想:“哪里来的黑衣人,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柏浪涛大骂道:“混蛋,你哪边的?”黑衣人不答,呼地一拳向柏浪涛右肩击去。柏浪涛想不到黑衣人说动手便动手,待要举剑格挡却已不及,哐啷一声,手中软剑被打落在地。黑衣人一招得逞,双拳跟着连出,狂风骤雨般向柏浪涛挥击。柏浪涛是使剑的大行家,空手便不是黑衣人对手,当下采取守式,左掌护身,右掌去格黑衣人拳招,边斗边退,但黑衣人拳力凶狠,每三拳中倒有两拳能打中柏浪涛。 李浩趁机奔到王雪身前,问道:“你还好罢?”王雪愠道:“下次若是再让我瞧见你不顾自己性命的来救我,我立时碰死在你面前!”李浩脸上一红,一时无言以对,撕下左臂衣袖为王雪包扎伤处。 王雪侧过头去瞧那黑衣人,只觉那黑衣人十分眼熟,应当是自己十分熟悉之人,见她使得又是王家拳术,更觉此人与自己的关系非比寻常,但又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此人身份,问李浩道:“我觉得这黑衣人眼熟,你识得此人吗?”李浩说道:“我也觉他眼熟,但确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柏浪涛此刻已接连中了黑衣人十余拳,有些支持不住,想要问清对手来历,但被黑衣人拳风迫得太紧,连开口说话也是不能,百忙之中斜眼瞧了下周遭情形,见那柄软剑便在黑衣人身后不远处,心想:“待我拾回兵刃,瞧我斩断你双手!”脚下步伐变动,向黑衣人身后游走。黑衣人知柏浪涛意图,哪里容他再将软剑捡起?脚下步伐跟着变动,始终拦在柏浪涛和软剑之间。王家拳术讲究内功和步伐方位并用,说起临敌关键,步伐上的作用犹在拳术之上。黑衣人精通王家拳术,脚下步伐灵活多变,柏浪涛数次转动方位,均被黑衣人阻住。柏浪涛急的哇哇大叫,眼见软剑便在黑衣人身后,却始终触摸不到。 王雪站在一旁瞧黑衣人和柏浪涛相斗,心想:“寻常练武之人不知我王家拳术的精髓,以为王家拳只是莽撞的修练内力,岂知我家传拳术中内功拳力固然关键,其实最关键的乃是步伐方位,倘若脚步不能随着拳力任意变动,武功便要大打折扣了。”见那黑衣人将王家拳术使得颇具威力,心中反对那黑衣人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这时柏浪涛左臂又中了一拳,只急的他大声叫骂,怒道:“今日跟你拼了!”右掌一斜,向黑衣人左肩劈去。黑衣人见柏浪涛这一掌劲力刚猛,实是不顾性命的两败俱伤之招,当下不敢硬接,左肩微晃,向后避了过去。不料柏浪涛这一掌只是虚张声势,见黑衣人趋避,手掌立时撤回,弯下腰来,贴地向黑衣人右后方扑去,右手伸出,一把握住剑柄。黑衣人见机也快,右脚向后一踏,将剑刃踩在脚底,左拳跟着飞出,正中柏浪涛背心,将柏浪涛击倒在地。此刻柏浪涛受伤不轻,内功已损耗大半,虽将长剑拾回,却也无力再战。黑衣人随即向后跳开,躬身曲腿,右手缩于身后,目光紧紧凝视着柏浪涛脖颈喉结处,只待他站起,便要以“回龙拳”了却他性命。 王雪一见之下不禁大觉疑惑,暗想:“这黑衣怪人究竟是谁,他差一点杀死李浩,这时又向柏浪涛下杀手,他哪里来的这许多仇人?” 柏浪涛背心最后受的这一拳极为沉重,倒在地上挣扎了半天却也站不起身,嘴角忽然滴滴答答的淌出鲜血,显是受了不轻内伤。黑衣人也不着急,仍是握拳站在柏浪涛身前柏浪涛身前六尺处,静待柏浪涛站起。 王雪起了恻隐之心,她虽厌恨柏浪涛,但女孩家心肠软,不忍见柏浪涛在自己面前惨死,对那黑衣人大声喝道:“你既已得胜,干嘛非杀他不可?”那黑衣人似没听见王雪说话,仍是目不转瞬的盯着柏浪涛。柏浪涛骂道:“臭丫头,别假惺惺的装作同情我,我不需要。”王雪见黑衣人仍有杀人之意,忍耐不住走上前去阻拦。 李浩心想:“柏浪涛是你仇人,但你既不愿杀人,那这黑衣怪人替你去杀岂不正好,干嘛还拦着不让?”但见王雪肩上手上均有剑伤,哪能让她独自涉险,急忙跟着上前,守在她身旁。 黑衣人见王雪走近,怕她忽然出手向自己发难,微微侧过头来瞧向王雪。柏浪涛见那黑衣人转头看向别处,忽地持剑站起,手上运劲,剑尖向黑衣人胸口心脏之处刺去。王雪惊叫道:“小心!”黑衣人猛地转向柏浪涛,右手挥出,将剑身一把抓住。柏浪涛受伤的极重,刺出的这一剑已无甚力道,但剑刃甚是锋利,仍在黑衣人右手划出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指缝直流到剑柄。李浩王雪见黑衣人竟敢伸手去抓剑刃,不禁膛目结舌,江湖上舞刀弄剑的流血受伤本是常事,谁也不放在心上,但明知会受伤,还敢伸手硬抓,这确是不小魄力,二人一见之下登时钦佩,随即心想柏浪涛剑术极快,一柄软剑使得如同疾风劲雨,伸手去抓柏浪涛剑身虽是会流血受伤的冒险之举,却能稳稳将他利剑制住,除此之外再无更妙的办法能拆他的剑招。 在李浩王雪眼里,黑衣人伸手强抓剑身是极妙之招,但在柏浪涛眼中,黑衣人此举却极是卑鄙无赖,本来自己尚有诸多后招可以施展,现下剑身受制,什么招也使不出来,心头怒极,呸的向黑衣人面巾吐了一口。黑衣人右手向上一扬,那柔软剑身登时甩出一股大力,剑柄从柏浪涛手中滑脱,黑衣人使左手接住。柏浪涛低声暗骂:“若不是我适才空着手白挨了你好几十拳,这时我气力健盛,宝剑岂能被你如此轻易夺去?”言念及此,心头狂怒,用尽生平气力又向黑衣人吐了一口血沫,双手随即伸出,摇摇晃晃地向黑衣人走去,作势去掐他脖颈,似要同他拼个鱼死网破。 黑衣人长剑嗤的甩出,正中柏浪涛颈上喉结处。王雪惊道:“不可杀人!”急忙向黑衣人扑去。黑衣人这一剑来的好快,王雪与黑衣人相隔十余步,尚未奔近,柏浪涛已中剑倒地,只见他喷的到处鲜血,四肢胡乱挣扎了一会便即僵直死去。 黑衣人击毙柏浪涛,忽然反手一剑,向李浩眉心点去,这一剑来的突然,去势又快。幸而李浩离的较远,在剑尖离额头尚有数寸之时猛然反应过来,俯身相避,左掌向黑衣人小腹抓去。王雪同时运拳向黑衣人后脑打去。黑衣人挥剑格开李浩掌力,从王雪身侧跳开,长剑脱手,向李浩胸口掷去,随即转身,两三步跳到身旁不远的林中失了踪迹。李浩见长剑飞来,右脚踢出,在剑柄上一磕,将长剑打落,待要喝问那黑衣人身份,那黑衣人已然远去。 王雪呆了半响,喃喃的道:“哪里来的怪人?”李浩说道:“该当问你才是,他使得是你的家传功夫。”王雪皱眉道:“我的家传武功是用来锄强扶弱的,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李浩问道:“你真的不知那黑衣人身份吗?”王雪说道:“我若是知他身份,此刻早已张口叫骂了。”李浩微笑道:“你真的不知?天下除你家人外,有谁能将王家拳术练得如此精妙?”王雪听李浩怀疑自己,怫然不悦,说道:“怎么连你也不信我?我说了不知,便是不知。天下之大,什么样的高手没有?王家拳虽是我的家传武功,可是天下修练王家拳的又不止我一人。”李浩见王雪动怒,急忙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扶了扶,赔笑道:“并非我不信你,但我们同是哈巴门的人,而那黑衣人却只对我下杀招,却不向你动手,你说这是为何?”王雪一想这话不错,黑衣人自打出现,始终不曾向自己打出过一招,而打向李浩和柏浪涛的招式,却无不是厉害杀招,心头大奇,低声道:“这可奇了。”李浩先前见王雪不说那黑衣人身份,只道她另有难言之隐,此刻见她神色,才信她确实不知那黑衣人身份,微笑道:“你真是个傻丫头。”又伸手在王雪额上拍了拍。 其时天色已晚,但王雪李浩经过适才一战,心有余悸,不敢多留此地,找了些枯草树叶埋了柏浪涛尸首,连同那柄软剑一起埋了,然后熬夜离去。 王雪想到柏浪涛一声狂妄,今日却莫名其妙的被不知道什么人杀死,一时只感时运不齐、造化弄人。 二人行了一夜,直到第二日上午,才在勃子山侧面的山脚下歇了两个时辰,下午继续赶路,不分昼夜,什么时候累了便找棵树下睡会,渴了饿了便随意采些野菜浆果,就着从肖远胜那里得到的干粮来吃,山间野兔小鹿甚多,但李浩王雪没有弓箭利刃,无法打猎,也只能将就用些野果。一日清晨,王雪在溪中盥洗时忽见一条不小的草鱼从脚边游过,她眼疾手快,当即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向那草鱼投去,正中草鱼头顶。只见那鱼身子一侧,漂到水面昏厥过去。王雪大喜,忙将鱼捉到岸上,大呼李浩。李浩闻寻赶来,找了块有棱有角的扁平石块挂去鱼鳞抛去鱼肚内脏。二人没有生火的工具,但几天没触过荤腥谁也忍受不住,干脆生食鱼肉。河鱼本无甚腥味,二人又是连吃了几日干粮野菜,此刻虽是生食,却也食的津津有味,只觉鱼肉生食起来自有一股甘甜。 闲时二人猜想那黑衣人身份,总想该是自己十分亲近之人,却又无论如何想不出是谁。李浩总觉此人该当和力虎堂有关系,力虎堂自从王力强谢世,便规规矩矩的在镇上做起生意,早已不再干欺行霸市的勾当,那黑衣人拳术虽然了得,却比王力强逊色得多,倘若这黑衣人是王力强生前收的弟子,那便极有可能。李浩对王雪说道:“那黑衣人不向你动手,多半便是看在你哥哥的颜面上。”王雪摇头道:“那黑衣人倘若是我哥哥的弟子,按辈分该是王力杰的师侄、王泰脚的师弟才是,可是他的武功又不似在王力杰之下。你说那黑衣人会不会是梁飞虎啊?”李浩怔了怔,奇道:“你怎么会想到梁飞虎?”王雪说道:“第一、梁飞虎身材肥胖,那黑衣人身材也是较胖;第二,肖大师是修习总合功的,总合功包罗天下武学,拳术自也在其之内,梁飞虎是大师最得意的弟子,他精通王家拳术那也寻常。”李浩说道:“决计不是。”王雪奇道:“为什么?”李浩说道:“梁飞虎近十年一直在修习哈巴术,这百家武学的总合功他是最近才开始学的,他的王家拳术再精,也精不过自幼修习王家拳术的你,可是那黑衣人的拳术又不比你逊色,这一节说不通。还有那梁飞虎和黑衣人虽然都较为肥胖,但梁飞虎是大老板,家缠万贯的每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喝,他的身材可比那黑衣人肥胖的多,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同一人。梁飞虎性子狂傲又好出风头,倘若真的是他,收拾了柏浪涛之后,早该摘下面罩显摆起来了,可不会轻易离去。”王雪一想这话不错,但黑衣人究竟何人却再也猜想不出。二人一路商量讨论,却始终讨论不出个究竟,如此又过得几日,二人心情郁郁,也不再去想黑衣人之事。 (本章完) 一百一十九、山林围敌 这一日,王雪李浩行至勃子山南边的一座小丘,只要翻过山头,便能进入勃子镇。二人想到震武那天的惊险夜晚,此刻终于赶回,心头自是大喜,只盼能立时上山与刘岳见面。 二人也不畏正午炎热,迎着烈日翻过山丘,走到勃子镇大门时已累得浑身是汗。 王雪在大门前的石阶上坐下歇息,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两个月前便是从这个大门入镇的,没想到最后却是从后山的悬崖上出镇,此刻我又要从这个大门入镇,老天保佑我下次可别再是从山崖出镇。”李浩坐在王雪身旁,用衣袖轻轻擦去她额上汗水,微笑道:“不但老天保佑你,我也会保护你。下次你若再遇到什么凶险,总有我陪着你。”王雪见李浩说的真诚,脸上微微一热,心想自己年岁也不小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又想:“这些年来我和妈妈到处行走,遇到的真正对我好的好男儿也只李浩一人,倘若我妈妈在此,也该当放心把我托付给李浩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与李浩手掌相握,一颗心砰砰直跳。 李浩见王雪双眸如水,面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动人,心中情意激荡,忍不住便想将王雪拥在怀中说一句“我真的好爱你”。他初次见王雪时便对这少女生了情意,这句“我真的好爱你”去年便想说与王雪听,李浩豪气干云,在情事上却腼腆之极,这句话总是难为情的说不出口,有时终于鼓起勇气想说,却又被步子怡、吴天、张冠华等人打扰,这一句话拖了大半年,王雪始终没能听见,这时见周遭又无人打搅,便想向王雪吐露情谊,但见王雪天真的望着不远处的鲜花草地出神,只觉眼前这女孩高贵纯洁,实不该对她有何非分之想,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王雪又转头看了一会街景,忽然回过头,和李浩目光相对,见李浩呆呆的瞧着自己,口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王雪知李浩甚深,一见他这副神情便知他是想说几句暧昧情话却又张不开嘴,微微一笑,说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罢,我听着呢。”见李浩红着脸不答,小嘴一撅,佯装生气,说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此刻有话不说,以后永远不许再说了。”轻轻转过身,不让李浩再握自己的手。李浩大急,忙道:“好,我说,我说!王雪,我真的,真的好,好好爱……”忽见前边林中闪过一个人,似是勃山远,心头一凛,起身叫道:“勃山远!”发足向街边小林奔去。 王雪呆了半响,心道:“你真的好爱……勃山远?”起身追进树林,只见林中两个身影嗖嗖奔走,另有一个较慢的身影再后跟随,其中一人黑衣黑斗篷,依稀便是勃山远,另一人一身白色素衣,似乎是刘岳,最后那个较慢的身影便是李浩。当先那两人直奔上山,在半山腰上呼呼打斗。王雪展开王家拳术中的轻身功夫提气急追,片刻间便奔到山腰,站到李浩身旁,见那两个拼命酣斗之人果然便是刘岳和勃山远。只见刘岳运出哈巴术中的上乘武学,左手使出至刚至猛的惊雷掌功夫,右手施展擒拿手法,向勃山远周身要穴和关键之处急攻,勃山远平日里随身携带的钢刀长剑及飞镖暗器诸般兵刃此刻无一在身,他手持利刃也未必便能胜过刘岳,空着手便更加不是敌手,勉力拆了十余招,左腋忽地被刘岳右掌拂中,未及反应,右肩又被刘岳拿住,肩胛骨险些被拧脱折断,大惊之下急忙向后退步,口中大叫道:“你追了几天几夜了,不嫌累得慌吗?”刘岳沉着脸说道:“我在勃子镇的众位师弟师妹被你害得生死不明,莫说几天几夜,便是几个月、几十年、我也不放过你。”勃山远嘿的一声,转身向着另一条小山路逃去。刘岳喝道:“哪里走!”发足追赶。李浩和王雪对望一眼,也展开轻功追去。 勃山远自幼习武,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他均有过钻研,但和总合功不同,总合功是将天下武学中最高明、最关键的招式结合在一起而成的新的武功,肖远胜又在原来的总合功上融入了哈巴术的精髓,端的厉害,而勃山远只是会使各派武功,却没能将百家武学融汇,虽与肖远胜的总合功相去甚远,但比起江湖上寻常的武者却又高强很多。刘岳见闻广博,于各家武学也自了然,他擅长的武功虽知哈巴术一门,但以不变应万变,武功反比什么都学的勃山远胜了一筹。 勃山远贪多嚼不烂,武功不如刘岳,只得边打边逃,刘岳知勃山远了得,不敢过分欺近,二人纠缠了许多天始终未果。 勃山远所习的轻功甚是迅猛,但长力不足,奔出的第一里尚能将刘岳甩出很远,接着便一点一点被刘岳追上。勃山远在一条大瀑布面前停了下来,大声喝道:“不许过来,再过来我立时跳下去!”刘岳一怔停步,见那瀑布虽只七八丈高,以勃山远的身手,跳落下去未必便会摔死,但瀑布下面是浩浩荡荡的勃子江,江水湍急,直入大海,勃山远落入江中,难以游回岸上,生死那便难料,当下说道:“你打家劫舍作恶多端,此次又残害了我众位师弟师妹,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勃山远还是那一句话:“不许过来,再过来我立时跳下去!” 李浩王雪这时已赶了过来,站到刘岳身旁。刘岳那日亲见李浩王雪跳落悬崖,不想二人竟全然无碍,心头又惊又喜,只想立时询问二人连日来的遭遇,但强敌便在眼前,此刻什么话也不便细问,只轻轻向李浩王雪点了点头,目光随即便转回勃山远身上。 王雪知对付勃山远,刘岳一人足矣,自己无需插手,心中一点不急,忽然想到一事,将脸贴到李浩耳边,低声道:“你适才说你真的好爱勃山远,现下见他性命垂危,怎么你却丝毫不急?”李浩怔了怔,脸上忽然一红,咂咂嘴说道:“臭丫头净瞎说!”伸手在王雪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勃山远大声叫道:“刘岳,那日分明是我和陈犬王联手的,你不敢去找陈犬王的麻烦,却一个劲的来与我为难,这岂不是欺软怕硬吗?我虽死不服。”刘岳喝道:“待收拾了你之后,我接着便会去收拾陈犬王,只是你没命亲见了。”勃山远生性凶残,杀人在他看来与杀鸡也无多大分别,但生死之事到了自己头上,却当真怕的不行,情知此刻若是下跪投降,刘岳或许能心软放过自己,但他将面子看得和性命一样重,无论如何老不下脸来哀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没话找话的说道:“若是我有兵刃在手,莫说你区区刘岳,便是你哈巴门全来了,我也不怕。” 王雪一听大奇,忙问道:“你平时总是兵刃不离身,今日却为何不带?”勃山远哼了一声,将头转向别处。王雪立时恍然:“我真是猪脑子,他的大弓钢刀长枪那夜全都被我使令牌打断了,他还哪里来的兵刃?” 勃山远见王雪李浩无碍,忽然有了想法,大声说道:“好个刘岳,堂堂一派之掌却胡言乱语!你口口声声说要寻我报仇,可是你的师弟师妹此刻好端端活在你面前,你还找我报什么仇?”刘岳说道:“你勾结巨犬帮趁夜偷袭我们,吴天此刻还躺在卧榻上痛的半死不活呢。还有……还有步子怡……还有……王雪的手!”他本想说“还有步子怡中毒之事也该清算了”,话将出口,忽然想到步子怡去年中的虽是梁山帮的毒,却与勃山远无关,此事算不到勃山远身上,一瞥间见王雪手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于是便以王雪手上的伤来说事,握起王雪受伤的右手,抬起来给勃山远看。 王雪身上的伤其实是前几日被柏浪涛使剑造成的,但刘岳一时之间又哪里能看的清楚,还道是被勃山远使钢刀砍伤的,王雪见起了误会,当下却也无法解释。勃山远眯着双眼细瞧王雪手上伤口,心中起疑:“我是什么时候将她右手砍伤的,怎的我全不记得?”但王雪所受的不过是皮外小伤,此刻也不必理会,冲着刘岳喝道:“你手下的崽子们都活的好好的,那姓吴的小子伤的再重可也死不了,而你今日却恃着人多要将我一个好好的帮主杀了,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湖上都说刘岳宅心仁厚,真可谓见面不如闻名啊。”勃山远其实从未听江湖上谁谁说过刘岳宅心仁厚,他不过是给刘岳戴了顶高帽,只盼刘岳听着顺耳不再与自己为难。刘岳一想勃山远这话倒也在理,梁山帮与哈巴门拼斗了一年多,流血受伤虽然难免,却从没有谁送过性命,若以报仇为由将勃山远除去,却是说不过去,但勃山远无日不想残杀自己同门,可不能轻易将他放掉,一时踌躇,左右两难。 李浩对喝道:“咱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此刻我也不和你细说。你梁山帮为非作歹杀人越货,难道我们便不能替天行道吗?”王雪说道:“就是!师兄,咱们今日便挑明了以多欺少,将他除去以绝后患。”刘岳心软,不愿多伤人命,虽知李浩王雪说的在理,却也下不了决心,转过身来闭目思索。王雪李浩见刘岳不答,自也不敢轻举妄动。 勃山远知刘岳恨自己入骨,料想他转头思索不过是假惺惺的装作仁慈,不需片刻便要转回身子下令动手,心想:“我与其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着被刘岳出手击毙,到不如主动出击脱困,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趁着刘岳闭目思索,身子尚未转回之际,猛地窜了过来,左拳直向王雪眉心打去。他见李浩是一个大男人,身上又无甚伤口,还是两届的震武状元,料想三人之中以王雪武功最弱,便首先出手要先将王雪制住,再以王雪性命胁迫刘岳李浩屈服。但王雪那日听肖远胜讲论武学,后来又经柏浪涛验证,武功于短短几日间又精进了一层,真实武功已不亚于李浩,见勃山远拳至,当即施展“云手”功夫,左掌去搭勃山远腕上经脉。 勃山远知手腕若被王雪拿住,非得与她缠斗不可,届时刘岳和李浩趁机攻上,自己还哪有命在?正要变招,忽见王雪撤回掌力改使王家拳,右拳迎着自己拳锋攻上,饶是勃山远所学广博,却也不禁吃了一惊,此刻他若与王雪拼拳,以他的内力修为,未必便输,他若是收招向旁跳开也并非不可,但他见王雪忽然撤掌换拳,一时不知所措,什么招式都想使,却又不能同时施展数招。便只这片刻,王雪右拳已打中勃山远手腕。勃山远手臂一痛,又惊又怒,急忙发拳向王雪耳根处急攻。不料王雪招式又是一变,左掌施展“云手”功夫黏住勃山远右臂,脚下运出王家拳的灵变轻功,身子向右急转,要将勃山远右肘折断。勃山远大声怒喝,左腿飞起,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确没料到勃山远会飞腿相攻,心头一时没了抵御之法,不由得吃了一惊,忙放脱勃山远右臂,向刘岳身后跳去。 勃山远本想胁王雪以求脱困,却不想非但没胁住王雪,反而差点被王雪胁住,恼羞成怒,脸上登时通红,想到数日前自己的钢刀钢枪大弓全被这臭丫头两三招打毁,更加怒不可遏,大声骂道:“今日非杀了你不可!”也不去理会刘岳,猛地向王雪扑去。刘岳心道:“当着我的面也敢欺负我师妹,你勃山远也太狂妄了一点!”右手挥出,去拿勃山远左腋。勃山远挥手荡开刘岳掌力,右手变抓,直向王雪双目插去。刘岳横过身子,仍是右手去抓勃山远右手。勃山远左拳击出,向刘岳面门打去。刘岳左掌倏地挥出,在勃山远拳锋尚未袭到自己眼前时先一掌打中他左肩。勃山远左肩连同整条左臂登时疼痛,这一拳再也打不出去,只得向后跳开,大叫道:“这是我和臭丫头的私人恩怨,你来插什么手?”刘岳说道:“待了却了咱俩之间的恩怨,你若还能活得性命,再找臭丫头不迟!” 勃山远见王雪躲在刘岳身后,已无法再去捉她,忽地回手一拳向李浩打去。刘岳惊叫道:“李浩小心!”李浩听刘岳叫喊,忙向后跳出一步,但勃山远这一拳来的好快,李浩只跳到中途,胸口便即中拳。勃山远一招得逞,正要发拳再攻,只听背后刘岳大骂道:“卑鄙小人!”料想刘岳盛怒之下一出手便是厉害杀招,顾不得再向李浩袭击,转身抵御刘岳。 王雪闪到勃山远身后,与刘岳双战勃山远。勃山远本不是刘岳敌手,现下多了一个王雪,更加抵挡不住,片刻间胸上腹上接连被刘岳掌力袭到,背上也吃了王雪几拳,着实疼痛。 李浩中了勃山远一拳,心头大怒,冲了过来向勃山远发招,变成了以三敌一的局面。如此一来勃山远更加有败无胜,心头着实后悔,若早知会闹到如此有死无生的难堪境地,适才还不如一头从瀑布跳下去的好。 斗到分际,刘岳双手齐出,抓住勃山远左臂,勃山远待要使右拳去击刘岳胸膛,李浩一招“猛虎式”已从旁攻来,勃山远只得腾出右手去推李浩左膝。王雪心念转的极快,见勃山远双手受制,只能施展双腿出招,倘若自己纵跃而攻,勃山远双腿便踢不到自己,依着各人此刻的方位,王雪若转身施展“回龙拳”,多半会袭中勃山远后脑,但一来她右手有伤,二来刘岳离勃山远极近,这一拳也未必便不会打在刘岳脑上,当下不敢施展拳术中最强的“回龙拳”,改使“飞虎拳”向勃山远后脑袭去。飞虎拳在王家拳术中的威力排在第二,仅次于回龙拳,回龙拳是转身而袭的招数,飞虎拳却是直接跳起出拳,比回龙拳少了几分转身借力的狠劲,却能在瞬息间施招,端的难以抵挡。 眼见王雪这一拳便要袭中勃山远,蓦地里黑影一闪,一人不知从何处跳出,一招“回龙拳”从刘岳背后直向他心脏处击去。刘岳大惊,双手急忙放脱勃山远左臂,回身抵挡那黑衣人拳力。李浩见黑衣人忽然现出,第一招便下了杀手要将刘岳击毙,惊怒之下也不再理会勃山远,发招向那黑衣人攻去。勃山远见刘岳李浩不再纠缠自己,急忙转身纵跃,飞腿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出拳之际哪里能想到勃山远会忽然脱困,招式上更无丝毫防备,胸口一下被勃山远踢中,摔倒在地,一时气血上涌,胃中翻江倒海般的酸痛难受,只想大口作呕,急忙吐纳护住心脉,这才略觉好转,勉力站起身,只觉天旋地转。 勃山远此刻若要转身脱逃,王雪自是无法追赶,刘岳和李浩去斗那黑衣人,也不会回头追赶,但勃山远见王雪落单,杀心骤起,心想此际正是杀人的大好时机岂能轻易错过?呼地一掌向王雪打去。王雪近年来功力大进,但比起勃山远来仍是不敌,若在平时,她尚能与勃山远周旋,但此刻身上所受的剑伤未复,尤其右手受伤严重,临敌时只能进攻却不敢守御。勃山远看出破绽,连连向王雪右边进招。王雪凝神接了几招,右手一个不慎被勃山远使左手抓住。勃山远嘴角抽动着,冷笑道:“臭丫头,说‘啊’!”左手中指、食指、无名指摸到王雪伤口处,运劲向内一抓。王雪右手登时剧痛,忍不住张大口“啊”了一声,右手伤口鲜血直流,连同勃山远的左手也沾满了血。 荒山中本极寂静,忽听王雪大声惨嚎,众人心头均是一寒。李浩急道:“师兄,这黑衣人与我有仇,我要和他单挑,请你快去相助王雪。”刘岳适才抵挡那黑衣人的回龙拳,已试出黑衣人的武功并未高出李浩多少,李浩和黑衣人单打独斗多半无碍,听得王雪叫痛,便急忙转身去助她,李浩这句话说没说其实也无多大分别。 (本章完) 一百二十、伤残废武 刘岳大声怒喝:“勃山远,今日非杀了你!”纵身向勃山远扑去!勃山远见刘岳势如疯虎,哪里还敢恋战?右掌招式急变,一把抓住王雪左臂,将王雪当作人肉暗器,猛地向刘岳推去。刘岳不敢使内力伤害王雪,双手急运“绵手”招式拖住王雪身子,脚步一转,卸去王雪扑将过来的力道,身子随即站定,将王雪放开,转头一瞧,勃山远早已奔上山头逃得远了。刘岳此刻若是发足追赶,未必便追赶不上,但那黑衣人武功不弱,又见王雪伤的不轻,只怕自己追去之后王雪李浩尽遭毒手,当下不敢追赶,撕下衣袖递给王雪,说道:“先包扎一下,回头再给你细细医治。”也不等王雪答话,转身奔去相助李浩。 那黑衣人上次现出之时上手便是狠招,与李浩激斗的甚是紧密,这次却一反常态,守御的招式多而进攻的招式少,即便只是守御,也尽可能地趋避躲闪,极少抬手抵挡,似乎怕极李浩,有时见李浩露出空隙也不发拳来攻。李浩见那黑衣人招式内力均十分松懈,与上次交手大有不同,心中起疑:“莫非此人是中了毒还是受了伤,内力施展不出?我须得趁虚而入,将他面罩拿下。”但黑衣人躲躲闪闪的,有时打一招便向后逃出两三步,李浩数次想进招却也不能,虽明知与这黑衣人相斗是十分凶险之事,斗将起来也觉好生无趣。 黑衣人又避了李浩两招,见刘岳从李浩身后赶来相助,更加不敢恋战,急忙转身奔逃。李浩大喝道:“哪里逃!”发足追了过去,只追出几步,一瞥间见黑衣人步伐如影、脚程极快,内力着实不弱,原来黑衣人没中毒也没受伤,适才的那番相斗显然只是手下容情了,心头一凛,便不敢再追。转身回到刘岳身旁。 刘岳奇道:“那黑衣人你们识得吗?”李浩王雪齐道:“不认识。” 王雪将数日前在山顶与那黑衣人初见的情形说了,最后说道:“这黑衣人显是与我哈巴门有仇怨,上次对李浩下手,这次又险些伤了师兄你。”刘岳说道:“那黑衣人忽然现出,想要杀我固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要助勃山远脱困,不知他和勃山远是何关系。”李浩说道:“这一次似乎又有不同,那黑衣人武功明明不弱,却始终不和我正面交手,初时我还道他是受了什么伤,但后来见他逃走时步伐又快又稳,全无受伤之象,这可奇了,真不知道这黑衣人想干嘛。”刘岳说道:“傻小子,这黑衣人此次不与你正面拆招是怕你施展擒拿手与他缠斗,到时纠缠起来他脱身不得,我再从旁相助,他哪里还有命在?黑衣人倒是聪明,将我哈巴术的功夫摸得听一清二楚。”三人一时无话。 过了片刻,刘岳忽然问道:“王雪,你幼时离家之前,你爹爹收过几个弟子?”王雪微微一怔,答道:“我那时太小记不得事,我记得爹爹只教过我哥哥一人。”刘岳又问道:“你爹爹下葬那日你在场吗?你爹爹还有什么堂兄堂弟或是表亲吗?”王雪听刘岳之意竟是怀疑爹爹尚在人世,而且便是那黑衣人,心头微有寒意,两臂上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上也现出煞白之色。李浩一听也是大惊,问道:“师兄,难道你怀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刘岳说道:“王雪,你先答我的问话。”王雪说道:“爹爹下葬那天我还小,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但我爹爹确实过世了,我亲眼见我妈妈埋的他。至于我有没有叔叔伯伯,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想到父亲当日下葬时的情形,一时悲不自已,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又想父亲英明一世,却死的不明不白,心中更觉委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李浩不欲在刘岳面前向王雪表露情谊,但见王雪哭的伤心,两行眼泪顺着她洁白的面颊簌簌滚到地上,当真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忍耐不住轻轻将王雪抱在怀中。王雪伏在李浩肩头,更加忍耐不住心情,大声痛哭起来。 李浩向刘岳轻轻皱眉摇头,求他不可再问。刘岳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先回去再说罢。”带着二人赶回山中住处。 刘岳问起王雪李浩那日坠崖的情形,王雪李浩不敢提及肖远胜,连去过海星镇也不敢说,只说是在山下迷了路。 王雪身上的剑伤有好几处,却都是无关紧要的皮外伤,休养几日便即无碍。 吴天上次被勃山远一箭穿胸,伤情严重,至今仍未脱离险境。刘岳、李浩、步子怡日夜轮着为吴天熬药擦洗,吴天始终高烧不退。有一次吴天昏迷不醒,刘岳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给他灌下去半碗药,却被他一口全吐了出来,只气的刘岳咬牙瞪眼,势要与勃山远做个了断,同时也恨极了那黑衣人,若非那黑衣人出手坏事,勃山远之事今日已了。 王雪既知那黑衣人使的是王家拳术,那不论他是什么人,和自己都算是有关了,她上次在刘岳问到关键之处时忽然大哭,只怕会引起刘岳猜忌,怀疑自己是在装哭好岔开话题,心想:“以刘师兄的为人,多半不会对我有何怀疑,但此事不小,我还是得找个时候跟师兄谈谈。” 如此又过得几日,吴天高烧渐渐退了下去,虽仍是昏迷不醒,却已不需再没日没夜的为他熬药喂药。 这一日刘岳来到吴天房中探查吴天伤情。刘岳伸手搭了搭吴天臂上脉搏,发觉吴天脉象一日比一日微弱,体中内力几乎察觉不到,微感诧异,又去摸吴天心脏和胸骨,触手只觉吴天胸上肌肉酸软,实不像壮年男儿的身子,心知事情不妙,忙将众人召集到后院。张冠华与吴天最是亲密,一被刘岳唤来便猜到是吴天有事,开门见山的问道:“师兄,你老实说,吴天怎么样了?” 宋大北在后院玩耍,一听吴天有事,也急忙凑了过来,他在茅屋中住的时日不短,但李浩步子怡平日除给他服药验伤外平时极少搭理他,张冠华性子急躁,更加不愿理他,几个月来也只吴天有时能陪他玩上一会,此刻一听吴天出事,心中自是大急,生怕自己这唯一的玩伴也没了。 刘岳说道:“我适才为吴天探脉,发觉他肌肉松弛、脉象微弱……”宋大北心急,插嘴说道:“你直接痛快告诉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宋大北久经李浩步子怡医治,又每日服用良药,体中剧毒清除大半,早已不似先前那样不分昼夜的似人似兽般乱吼大叫,但他中毒之前头脑便糊涂不好使,插嘴吹牛的习惯却仍未改。刘岳说道:“肌肉松弛、脉象微弱,这当然是坏事了。吴天这条命虽然保住了,但他重伤致残,从此是不能再习武了。”此言一出,众人除宋大北外均失声尖叫。宋大北只在乎吴天能不能保住性命陪自己玩乐,武功与否全不放在心上,王雪李浩却想吴天爱武痴狂,若从此不能动手习武,倒真不如死了干脆些。 步子怡问道:“吴天日后不修练内功,只跟着我们大伙练一练哈巴术中的擒拿招式,这难道也不成吗?”刘岳摇头道:“吴天周身经脉羸弱,肌肉也去了大半,以他身子此刻的情形,只怕还不如一个七八十岁的白须老人,他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便是走路吃饭也极困难,又如何能习武?”李浩张冠华等人那夜见吴天受伤,心中所想的便只是吴天能否保全性命,后来见吴天伤情平稳似无大碍,终于宽心,便想着待吴天痊愈之后大伙一齐上山夷峰找勃山远算账,却万万想不到吴天性命虽然无碍,却是终身不能动武,报仇之事更加不能去想。众人心情烦郁,谁也说不出话来,宋大北见刘岳、张冠华等人脸色难看,也不敢插嘴说话,后院一时寂静无声。 王雪心想此刻趁着人多,该当说说黑衣人之事,于是说道:“那一日师兄本来已经能将勃山远除去为吴天报仇,却偏偏中途杀出了一个会使我王家拳术的黑衣人。我不知那黑衣人是谁,但他曾向师兄和李浩下过杀手,那便是我们死敌,我若知他身份,定然不放过他。”于是将在山下两次相斗那黑衣人的情形说了给步子怡和张冠华听。步子怡奇道:“依你之言,那黑衣人的拳术如此精妙,竟然不亚于你这位正宗传人,你当真不识得他吗?”步子怡是随口发问,王雪却觉步子怡话中有怀疑之意,胸口一酸,说道:“那日我已向李浩解释过了,天下会使王家拳术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不少书店书摊还卖《王家拳谱》呢,真的有人在拳术上胜过我难道很稀奇吗?” 刘岳问道:“王雪,有关那黑衣人之事,你当真没头绪吗?”王雪小嘴一撅,愠道:“师兄,怎的连你也不信我?”刘岳说道:“并非师兄不信你,而是那黑衣人的拳术确是受过高人指教,他的武功必是得自你王家人亲传,而绝非从武书中习得。”王雪吃了一惊,问道:“当日那黑衣人只向你打过一拳,你在仓促间也能瞧的明白?”刘岳答道:“再明白不过,那人拳法恁地凶狠迅猛,我差点以为是王力强复生,若非王家传人,谁也不会将王家拳术习得如此厉害。”刘岳是武学宗师,他既说黑衣人与王雪有辈分,那便决计不假。 王雪呆了半响,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我真的不知那黑衣人身份,师兄,我求求你相信我!”刘岳想不到王雪竟会忽然恸哭,不禁一怔,随即笑道:“师兄自然信你,干嘛动不动便掉眼泪,又不是小孩子。”说着伸手在王雪额上抚了抚。步子怡也急忙说道:“你是我们师妹呀,跟着我们经过多少次生死了,我们怎能不信你?管他黑衣人使得是王家拳还是李家拳,下次见到他,我们姐俩一起收拾他。”张冠华微笑道:“你平时挺坚强的,怎的今日却这般扭捏软弱,一句话不开心便要大哭。”王雪也不知为何,自打那黑衣人出现,心头便觉说不出的烦闷,总有不祥之感,一言触动心事便忍不住想哭,此刻在众人面前落泪,自觉有些难为情,岔开话题对步子怡嗔道:“你哪里信我了,见我哭也不知为我擦眼泪。”说着将脸贴到步子怡身前。步子怡微微一笑,说道:“真是个傻丫头。”抬起衣袖轻轻擦掉王雪脸上泪珠。 王雪不愿留在此地被众人瞧笑,又擦了把脸,说道:“我进去看看吴天。”走进屋中,只见吴天早已醒了过来,睁圆了双眼躺在炕上,呆呆的望着茅屋上的房梁出神。王雪大喜,叫道:“吴天,你醒啦!”吴天嗯了一声,嘶哑着嗓音说道:“刚睡醒。”刘岳、李浩等人闻寻也奔了进来。那草屋本就甚小,一下挤进六人,更是狭窄的连转身也十分不易,但众人挂念吴天,虽被挤的浑身难受也守在炕边不愿出去。 刘岳问道:“吴天你觉得怎样?”吴天答道:“胸口箭伤还有一点痛,另外还有些头晕。”刘岳说道:“你昏睡了足足半个月,头自然会觉得疼,休息一阵便好了。”吴天叹道:“原来我昏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我只睡了一夜呢。咦,师兄,那天我们是怎么脱困的,勃山远和巨犬帮呢?”刘岳说道:“那日万大侠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赶过来助我,陈犬王见势不妙首先逃了,勃山远也想逃,被我追了几天,可惜没追上他,仍被他逃了。”吴天微笑道:“师兄你的轻功退步了,若在去年,以你的轻功,勃山远哪里能逃得了?”刘岳轻叹一声,悄悄转过脸去看了看王雪,心道:“若不是你那个不知从何处来的黑衣人本家,勃山远焉能从我手下脱逃?” 吴天吃力想要坐起,却觉浑身无力,坐不起来。步子怡说道:“你别起来了,再躺一会罢。”吴天依言躺好,说道:“我昏睡的时候一连做了好几场噩梦,我梦到我心脏受损,身上经脉也断了好几条,武功从此大打折扣。这可当真吓人,别的事情还好说,武功修练起来不易,功夫一下子折了大半,这可真是人生的一大痛苦之事啊。”宋大北将脸凑了过来,温言道:“莫慌莫慌,以你现下的处境,要比你的梦境可怕得多呢……啊哟!”一样未闭,张冠华王雪同时出手,一齐挥拳将他打了出去。 吴天轻叹一声,说道:“师兄,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子现下究竟如何?”刘岳心想此事瞒是瞒不住的,早晚须得向吴天明言,于是说道:“勃山远那一箭一刀将你伤的太重,尤其剑伤非同小可,穿断了你胸中三条血脉,你气力大衰,康复之后做些捣药晒衣的小事还勉力可行,至于武功一事,这……这……”吴天接口道:“我这辈子别想再习武比试了,是吗?”刘岳点头道:“不错。” 吴天呆了一呆,说道:“那也很好,我从此退出江湖,找份安稳的营生平平淡淡的过完这辈子也挺好的,若非情不得已,谁愿意过着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有今日没明日的生活?”吴天这句话说的听来满不在乎,神色间却全是凄凉颓废,明摆着言不由衷,众人见了,无不觉得心疼。 吴天又呆了片刻,忽然现出笑意,说道:“外面天色多好啊,你们去院中干活练功罢,不必在这里陪我,有什么事情我大声唤你们便是。难道我唤你们,你们还能不来?”刘岳心想此刻那么多人挤在屋中无事可做,徒然让吴天难堪,倒不如先出去,让吴天独自在屋里静一静得好,于是说道:“勃山远和黑衣人随时要找来寻仇,巨犬帮与我哈巴门虽无过节,但陈犬王心胸狭窄,料想他也不会轻易作罢,我们确得每日勤修苦练才是。你们随我到院中练功,别妨碍吴天休养。”说罢轻轻向步子怡使个眼色,要她留下来陪吴天。吴天说道:“步子怡,你也出去练功,咱们这里除了那个宋大北外就属你功夫最差,你还不好好修练?”步子怡撅嘴叫道:“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这里功夫最差之人是……是……”她本想说‘功夫最差之人是吴天你自己’,话到嘴边,急忙改口,续道:“是……王雪呀!拳术使得不像拳术,擒拿又不像擒拿,武功莫名其妙。”李浩张冠华一听,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王雪想不到步子怡竟会拉扯到自己身上,一怔之下也撅起了小嘴叫道:“你跟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步子怡得刘岳之令照看吴天,不敢随意走动,转过头去看刘岳。刘岳知吴天面上看似呆头呆脑,骨子里其实极强,此刻他尚不须旁人照料,非让步子怡留下侍候反会令他不悦,于是对步子怡说道:“我们都出练武罢,让吴天一个人好好睡会。”有了步子怡和王雪适才的一句对答,众人心里均轻松了大半,纷纷出门练功。 众人走到院落,除刘岳坐在一旁石阶上观阵外,余下四人分成两对相互切磋,步子怡和王雪一对,到院东切磋,李浩和张冠华走到院中较量。 王雪和步子怡依着师门规矩相互行过礼后便出招比试。王雪屡经大敌,自忖武功此时已高出步子怡不少,心想:“步姐姐你适才在口头上占我便宜,瞧我怎样料理你。”使出刘岳所授的哈巴术,左手去抢步子怡右腋要穴,右腿向步子怡左膝踢去,要将她掀摔在地。步子怡和同门比武只为练熟招式,心中不存取胜斗狠之念,王雪既然出招进攻,她便使出“螳螂御敌术”守御。 王雪上次同样是使哈巴术,在同样使螳螂御敌术的肖远胜手下吃了大亏,此刻故技重施,雪耻之心大起,当下奋力进攻,将招式打的极快,心中只想:“我打不过肖大师,难道还打不过小姑娘吗?”步子怡见王雪招式凶猛,一反平日的嬉闹神色,心中微觉诧异,但她在“螳螂御敌术”上下的功夫着实不小,此刻不求进攻只求守御,王雪倒也耐她不得。 二人又斗了片刻,王雪心头渐急,她所学过的诸般哈巴术中的进攻法门已尽数尝试过,却仍不能打到步子怡分毫。步子怡步伐连连变动,将王雪腿上的招式一一避过,双臂如同两面盾牌,又将王雪手上的招式尽数荡开,只急得王雪眉头直皱。王雪心想:“你双臂守御的好,能将我诸般招式都巧妙挡住,但我若施展内功,不管你使什么招式,我都一拳打过去,保准叫你抵御不住。”猛然间又忆起了肖远胜当日的言语:“招式和内力其实是可以并用的,动手之际该用招式时便使招式,该当用内功时便使内功。”她平日和同门拆招从不使内力,这时却在双拳上运出内劲,大叫道:“小心啦!”一招王家拳术中的直正拳,狠力向步子怡面门打去。 (本章完) 一百二十一、内劲招式 步子怡见王雪忽然变招,心头一惊,双臂急忙挡在面前,护住头脸及胸前大穴,但王雪拳力太重,拳锋擦过步子怡手臂,将步子怡手臂打的生疼。王雪见步子怡身形微微晃动,知是她内力不强,抵挡不住自己拳力,心头一喜,大起求胜之念,双拳如风,强向步子怡双臂打去,心道:“你守御的招式再妙,在我的强拳面前只怕也经受不起。” 步子怡又惊又急,使开“螳螂御敌术”虽能将王雪拳上内劲卸去大半,但双臂却仍然受了不少内劲,每荡开王雪一拳,臂上的疼痛之感便增得一分,但此刻除了使螳螂御敌术外,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消解王雪拳招,倘若就此喊出“投降”二字,那这一战败的也太过委屈,但若不认输,总不能忍着疼痛等着挨打,正自为难,忽听身后刘岳的声音说道:“地龙式绕到她身后去不就解决了吗?”步子怡一凛,“螳螂御敌术”是守御之招,若要转守为攻,最凌厉的招法便是“地龙式”,当即弯腰转身向王雪身侧翻滚,双手去抓王雪右脚踝。王雪见机也快,一听刘岳喊出“地龙式”三字,右腿立时向后迈了一步,步子怡这一抓却是抓了个空。步子怡一招不成,身子跟着向左急转,“地龙式”变为“地虎式”,去抓王雪左脚踝,王雪既然撤回右腿,那左脚自然便留在身前,两条腿总不能同时退步,步子怡自然一抓即中。王雪大惊,心知步子怡下一招便要蹬地跳起将自己掀倒,脚上急运“千斤坠”功夫牢牢站住方位,要以拳术中的高深内功强去抵挡步子怡这一掀,步子怡身材瘦弱,内力不足,料想不能将自己掀倒。却见步子怡腰身一扭,身子猛一跃起,抓着王雪左脚踝的那只右手兀自未松,将王雪头朝下拎起,掀摔在地。 刘岳叫道:“好俊功夫!” 王雪本以为凭着自己此时的功力能两三招便可胜过步子怡,不想却是败了一招,慢吞吞地站起身,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刘岳说道:“王雪,千斤坠功夫是腿上使力,而地龙式和地虎式这类招式是全身在发力,你内力再强,终究不能凭着一腿之力抵挡对手全是之劲。”王雪点头了点头,心想:“我真是笨的可以,该使内功的时候使了招式,该使招式的时候又使了内功,这般打法不输才是怪事。”想明白了落败的因头,心情登和,正要再向步子怡讨教,却听刘岳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换人罢。” 李浩张冠华那边正大呼酣斗,二人十来年同门之情,于对方的招式内劲无不了然,情知自己不论打出多么凌厉的招式,对方总有办法化解,是以二人毫无顾忌的全力施为,斗的甚是猛烈,听得刘岳叫喊,各自收招跳开,相视一笑。 刘岳说道:“王雪,你过去和张冠华比试。”说着向李浩招招手,要李浩过来和步子怡切磋。 王雪走到张冠华身前,同张冠华相互行过礼。王雪知张冠华武功上不如步子怡,只是他身材高大膂力过人,切磋起来才能和步子怡斗成平分秋色的局面,心想:“步子怡只跟着刘师兄修练招式,内家功夫她极少修练,倘若她每日修习一点内功,这时她内力不弱,当可胜过张冠华。肖大师所言不错,习武该当内外兼修才是。”既知张冠华武功上不如步子怡,料想自己使开王家拳术多半能胜,微笑道:“冠华,我出招啦!”张冠华微笑道:“请,请!”后一个“请”字尚未出口,王雪已一拳打了过来,张冠华忙挥动右手抵挡,左腿向王雪小腹踢去。张冠华在入哈巴门之前曾在不少武馆习过外家功夫,加之他身子精壮,拳脚上的造诣着实不弱,这一脚来的飞快,势道也是刚猛之极。王雪急忙收拳跳开,腹上被张冠华鞋尖擦中,虽不甚痛,却也惊出一身冷汗。张冠华笑道:“怎样,小女孩,哥哥厉害罢?”王雪脸上一红,运拳向张冠华攻去。 王雪同张冠华的这一番相斗比之适才与步子怡的那番打斗又自不同,步子怡心性温和,王雪若是进攻,她便出手抵御,王雪若是采取守式,那她便先行发难,招式上随意来往,而张冠华却是急躁之人,最不喜拆解慢招,见王雪发拳狠攻,心中大呼痛快,也出拳向王雪面门急攻,与王雪快拳拼斗,以他的性情,其实不擅修习哈巴术,倒是与王雪的拳术更合得来。王雪的家传拳术原本便须使内力硬拼,当下也不趋避抵挡,也将拳头打出,迎着张冠华拳锋与他比拼拳力。 张冠华身材极高,四肢也比王雪长得几分,但王雪是拳术名家之后,拳法自幼练熟,与张冠华快拳拼斗也并未落得下风。十余招过后,张冠华有些气力不足,每对拼两三拳便须摇闪趋避,王雪却仍是只攻不守,虽未取胜,却也立于不败之地。 王雪又攻了十余拳,已渐渐有些气力不畅,虽见张冠华也累得浑身是汗,但见他精神振奋、气喘甚匀,显是体中内功充沛,心想:“张冠华的拳力不再我之上,但长劲却比我强,王家拳法招招须耗损内力,我若是再攻不下他,待会内力跟不上,他便要反攻了。”心念及此,收拳变招,改使哈巴术去夺张冠华右手腕。张冠华不防,右手被一下拿住,但他哈巴术不弱,立时夺位逆拿,反将王雪手腕攥住。王雪心念甫动,立时忆起上次海星镇中自己使右手攥住肖远胜手腕,肖远胜并未依着寻常的拆解之法抵御,只用内力一撞便将自己右手震开,王雪当时只是惊讶,此刻却忽然想到此法甚妙,比刘岳所授的转手腕再回手拆解的法门要凌厉迅猛得多,当下潜运内力于小臂,要以内力撞开张冠华这一抓,岂知张冠华握力极强,王雪使出尽数内力一撞,竟未能将张冠华手臂震开。 张冠华右手攥住王雪左手腕,左手趁机探进王雪怀中拽她手肘,要将她拉入怀中。王雪大惊之下急忙向后闪避,她左臂虽被张冠华制住,但惊慌之际猛力挣扎扭动,张冠华却也没能拉动她。王雪站住脚步,臂上再次运劲,左腕仍没能从张冠华手中挣脱,料知张冠华下一招还是要伸左手抓自己手肘,左拳先一步向张冠华面门打出,要逼得他回手抵御。岂料张冠华鲁莽之极,左手仍向王雪右腋探去,宁可拼着受她一拳,也要将她制住。王雪不欲当真打伤张冠华,拳到中途急忙收劲,拳锋只在张冠华面颊上拂了一下。张冠华双手这时已分别拿住王雪左手的手腕和手肘,只消稍一扭动,立时能将王雪左肩和左臂折断,他知王雪适才那一拳留了情面,也不愿占这一招的便宜,哈哈一笑,放脱王雪手臂向旁退开。 步子怡和李浩这时又交换了一招,二人各自停手。 刘岳起身走到院中,将众人唤到身边,将步子怡、李浩和张冠华适才相斗时招式上的不足之处一一指点。王雪听刘岳不提自己,心知要么是自己的招式绝无破绽,刘岳无从指点,要么便是自己适才的那番打斗太过脓包,刘岳连提一句嘴也不愿,她再糊涂十倍也知决计是后者无疑,倘若自己招式真的毫无破绽,又怎会在步子怡手下吃败招?心之所想,脸上不由得阵阵泛红。 刘岳说到最后,目光瞧向王雪,温言道:“孩子,你最近在修习新的招式吗?怎的拳法不像拳法,哈巴术不像哈巴术?”王雪听刘岳语气殊无责怪之意,心头略宽,说道:“我最近在试着将拳法的内力和哈巴术的招式结合,只可惜我钻研的不深,屡屡落败。”刘岳说道:“咱们师兄妹之间切磋只为修练武功,又不是非得争强斗狠的取胜不可,落败便落败,那也没什么。只是王家拳术和哈巴术是两门全然不同的功夫,二者极难结合在,倘若你想钻研新的武功,倒可以试着在拳术上融入一点崩山拳或是烈火手功夫,在哈巴术中另辟一点卸骨术,但想将哈巴术和拳术结合,那却不大容易。”王雪应了声“是”,心中却想:“肖大师修练总合功,何止是结了和拳术和哈巴术,还结合了世间所有武功,如此说来哈巴术和拳术也未必不能结合。” 只听刘岳又道:“我适才见你施展哈巴术时使得全是蛮力,招式却抛在脑后了,这可是修习哈巴术的大忌啊,还是那句老话:倘若仅凭力道刚猛便能取胜,那大家都去修练铁人功或是内功岂不甚好,还修练什么招式?你日后该当多加留心才是。” 王雪自从那日见过肖远胜,总觉肖远胜那句“招式与内力并用”十分在理,此刻听刘岳将低贬内功,心头微觉不快,说道:“师兄,我倒是觉得招式和内功应当并用才是,切磋之时应当如此,比武对决之时更应如此。我们平日里不练内功,只知慢慢地拆解招法,既不使快招也不使内力,生怕伤到同门,但到了真正临敌之时,对手又岂会如此怜悯我们?还不是能使多大劲便使多大劲,能使多快的手法便使多快的手法吗?”说到这里,见刘岳面上并无不悦之色,于是续道:“我倒觉得我们平日切磋时便应将对手当作死敌一般下重手拼斗,便如……便如……便如……便如我和冠华那样,如此大家武功精进的才快些。”她本想说“便如梁飞虎和肖大师那样”,总算她脑筋转的快,知梁飞虎和肖远胜等人与哈巴门嫌隙甚深,不能在刘岳面前提及,于是将话题改到了自己和张冠华身上。 王雪平日与刘岳嬉闹惯了,此刻辩驳刘岳,刘岳也不以为忤,说道:“我当日初传你‘地龙式’之时便对你说过,内功练得再强也总有极限,而招式是没有极限的,武功归根到底是要修练招式的。”王雪驳道:“话是没错,可是天下习武之人又有谁当真练到‘内功极限’啊,还不是得成年累月的修练内功,强得一分是一分嘛。” 步子怡和张冠华听王雪一再出言反驳刘岳,心头不禁疑惑:“王雪这丫头在师兄面前一向乖巧,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怎的今日却如此忤逆?” 李浩站在刘岳身后向王雪连使眼色,要她不可再说,但习武之道究竟是内功为重还是招式为重,这一问题在王雪心中困扰了许久,心想话已至此,索性问个明白,于是不理李浩眼色,又说道:“小师妹今日狂妄,要说一句得罪师兄的言语。”刘岳微笑道:“你尽管说便是,你平日得罪我的言语可也不少。”王雪说道:“师兄你自己内功高深,修不修练内功是无所谓啦,可是我们这些师弟师妹的内力修为有限,我们不去修练内功,那临敌的时候还不要吃大亏?要我说,我们练武不但要修练内功,切磋之时还得将对方视作死敌一般狠打狠拼,即便失手受伤,也好过日后伤在对头手上。师兄你总觉内功无用,这可有些……可有些耿直、顽固不化了。” 刘岳仍是面露笑意,问道:“肖远胜还说我什么了,有没有说我倔强迂腐啊?”他在微笑中忽然问出肖远胜,王雪耳边便如起了个霹雳,只吓得两腿酸软,生怕刘岳一怒之下将自己连着李浩一块逐出师门,脑中慌乱,低低的道:“这个……这个……”刘岳哼了一声,说道:“你俩瞒得我好啊!我适才见你使得那几手半招式半内功的怪异武功,便疑心你在回来途中去过海星镇,你跟我说的这几句关于武学的言论,当年老肖也一式一样同我说过。哼哼,你们多半连梁飞虎也见过了罢,他骂我的言语只怕也是不少。” 步子怡和张冠华一听,脸上登时现出惊讶之色。步子怡奇道:“你们有见过大师兄吗?”李浩见欺瞒不住,只得承认道:“见过。”走到刘岳面前噗通跪了下来,说道:“师兄,此事是我的不是,那日我只是带着王雪去求大师兄疗伤,并无他意啊!”王雪走到李浩身侧,也跪了下来,说道:“师兄你别生气,是我不好。”于是将自己坠崖之后右臂受伤,后来在张录王灵鸽的指引下求见肖远胜,再到后来同肖远胜切磋之事简要说了,于梁飞虎辱骂刘岳的言语只字不提,刘岳却也猜想得到。 李浩对王雪说道:“是我一人的过错,连累不到你,你不必陪我跪着。”王雪说道:“若非我右臂受伤,你也不会冒着风险去求大师兄,还要受梁飞虎气,要说有错,那也是我的过错,我右臂不该受伤。”李浩说道:“右臂受伤哪里是你的过错?你又不想受伤!当时我们跌落山下的情形恁地凶险,你要不使右臂拉住我,我早已摔的粉身碎骨了,我带你去求见大师兄,那也只能算是我的一点歉意,你千万别责怪我。”王雪说道:“你甘愿陪着我坠崖,我已经很谢你了,又怎敢责怪你?要说有错,那也是师兄的错,他是我们掌门,却救不了我们,害的我掉落山崖。”李浩说道:“一点不错!喂,师兄,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若能早点察觉王雪臂上的伤,早些时候为她医治,她的伤口也不会在坠崖的关键时候撕裂……”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过错拉扯到刘岳身上。 刘岳怔了半响,说道:“好啊,你们俩瞒着我去见老肖,竟然还反怪在我头上了!”步子怡拉着刘岳的手轻轻摇了摇,央求道:“师兄你原谅他们罢,他们是迫不得已,不敢在你面前提及大师兄,那也是怕你动怒呀。再说了,大师兄又不是坏人。”刘岳说道:“你大师兄和我交好多年,又是你们兄长,莫说你们只是去求他医伤,你们便是提着礼物去探望他那也应该,我又何须动怒?但你们明明见过老肖,却偏偏瞒着不说,可真没拿我当自家兄弟。” 刘岳与肖远胜昔年十分要好,现下多年未见,仍有兮兮相惜之感,听得王雪见过肖远胜,还得肖远胜相助,心中一点不怒,反而着实感谢大师兄,至于王雪李浩有意欺瞒不说,刘岳倒是不悦,但他是师兄,不能小心眼的以这点事情为难师弟师妹,轻叹一声,说道:“你们起来罢。”王雪见刘岳神色不似当真动怒,嘻嘻一笑,起身说道:“真高兴师兄你没生气。”李浩见王雪起身,也跟着站起。刘岳反问道:“谁说我没有生气?”身子微晃,嗖的闪到王雪身侧,右臂一扬,接着“啪”“啪”两声,在王雪和李浩面颊上各掴了一下。这几下甚是迅捷,莫说王雪李浩未及反应便已挨了巴掌,即便有所防备,又哪里敢伸手抵挡?刘岳这两下打的甚轻,几乎只是在二人面上摸了一下,王雪却是大声叫痛,生怕刘岳余怒未消再多打几下。 刘岳对王雪说道:“我倒不是说内功毫无无用,像吴天那样身子没有一点力气,什么招式也打不出来,那还练什么武?只是内功与招式比较起来,确是招式更加管用了。你说我们切磋之时也要将同门视作死敌一般对待,但同门毕竟不是死敌,你又如何能真的忍心下杀手?你看我,我平日和你们切磋,什么时候使过丝毫内力?动手之际我又什么时候将你们当作过死敌对待……”说到这里,步子怡、李浩、张冠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均想:“师兄此言不错,以他的武功修为,比武之时倘若将我们当作死敌一般认真,那我们这条小命早已去了,又哪里能活到今日?”刘岳不去理会三人发笑,对王雪又道:“你在同步子怡张冠华他们切磋之时只消将你想要练的招式练熟便可,既不须使力也不须使快招,只要招式使得不错,便能制住他们,真正比武时自也能制住敌人,又何须拼着重伤风险与同门生死相拼?你肖师兄性情古怪,只知习武,却很少理会旁人感受,你不必学他。” 王雪听刘岳提及肖远胜,不敢再多做辩解,只得说道:“师兄教训的是。”刘岳温言道:“王家拳术是以内功做为根基,而哈巴术却是招式功夫,你学的这两门武功格格不入,也难怪你会有此想法,这也愿不得你。” (本章完) 一百二十二、请柬令牌 这一日,吴天的伤势已好转许多,虽然仍觉浑身乏力,却也能下地行走,做点洗衣摘菜的小事。 宋大北正在院门前玩,见吴天行走如常,只道他早已痊愈,吵着要他来陪自己挖地上沙土。吴天在院中洗菜,听宋大北叫喊时正好将盆中最后一片菜叶洗净,放下水盆便要走去陪宋大北玩,转念心想:“我此刻是废人一个,武功不能练,重活不能干,连一桶水也提不起来,若是一天到晚只知道玩,那是自暴自弃,成为大家累赘。”不理会宋大北,起身想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宋大北见吴天不过来玩,将手中挖地用的牌尺一摔,大声叫骂。 王雪在院中站桩,她站了半个时辰,双腿已有些酸软,被宋大北一吵,心里只觉烦躁,扯着嗓子吼道:“宋大北你小子闭嘴!”她从未对宋大北大声喊叫过,这时突然一喊,吓得宋大北一怔。宋大北呆了呆,哇的哭了出来,胡言乱语的骂道:“你们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枉我将你当做入室弟子,传你武功,还传你‘和尚撞钟’……我这做师父的还要被弟子数落……” 这几句胡话只听得王雪哭笑不得,转头对吴天嚷道:“你快去陪宋大北玩,别让他来烦我。”吴天伤病不愈,不免处处多疑,心想:“好你王雪,我受伤之前跟你亲如姐弟,现下我没了武功,你却将我当作仆役使唤,你让我去和宋大北玩,岂非将我当作和他一路的酒囊饭袋?”假装听不见王雪叫喊,起身走到旁边的枣树下,要摘一点枣来吃。王雪见吴天铁青着脸不理自己,心头微觉诧异,叫道:“姓吴的,听没听见姐姐叫你呢?”吴天心想:“听你语气,还真的是将我当做仆役了!”回头大吼道:“你爹爹我不受人摆布,你这狼心狗肺的蠢丫头,你想玩自己去玩!”王雪大怒,挥起拳头便要向吴天打去,脚步一动,终于忍住,怔怔的看着吴天,心想:“你怎么这样同我讲话?” 吴天见王雪不再说话,拎着木盆便去摘枣,但他身子使不出半点力气,适才洗菜摘菜已是尽了最大努力,此时左手将木盆挟在腋下倒还容易,右手却无论如何抬不起来,明明见一颗大红枣便在自己头顶不到一尺处,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只急得他眉头直皱,越想越觉委屈,眼眶一红,双泪缓缓落下,放下木盆坐在树下擦眼泪。 王雪见吴天这副模样,胸口一酸,怒气登时消散,走过去在吴天身旁坐下,伸出胳膊将吴天搂在怀里,轻声道:“吴天,别跟姐发火,你不想陪宋大北玩,便由着他自己闹去,我们又不欠他什么,不必成天到晚哄他。” 宋大北又哭叫了一会,见无人过来哄劝自己,只得止住哭,拿起在门前捡到牌尺敲石头玩。 吴天轻声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刘师兄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武功没了便没了,百年以后有什么谁强谁弱,还不都是过眼云烟?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自暴自弃?’”王雪说道:“师兄说的不错呀!”吴天撅嘴叫道:“你没见师兄梦中看我时的眼神和他说话的语气,他眼中全是冷笑,说话声音不阴不阳的,显是再说反话讥讽我呢。我是个废人,活着只能拖累你们,倒不如死了干脆。”王雪急道:“你千万别这样说,咱们自家兄弟同生共死,说什么谁拖累谁岂不太见外了吗?”吴天惨然一笑,不接王雪这句话。 王雪心想:“吴天你面上看着随和,不想性子却如此强悍倔强。”偏头思索一会,说道:“吴天,姐姐给你说一件事情。”吴天也不转头看向王雪,只轻轻嗯了一声。 王雪说道:“我去年返乡时路过云雷镇,见到高云雷大侠的后人了。”吴天自己失了武功,也不关心旁人武功如何,听王雪提及高云雷,只随口说道:“高云雷的名头倒是挺响亮,那是因为他义薄云天舍生为民,讲到真实武功,高云雷未必便能胜过刘师兄,他的后人武功只怕也不比你、不比张冠华强。”王雪说道:“他的后人名叫高震天,这个高震天没练过几天功夫,武功自然不比我们强了。”吴天微微一奇,第一个想法便是高震天与自己同命相连,受了重伤致残,以致他终生不能习武,问道:“高震天是怎生伤的?”王雪说道:“他不是受伤,是自小体弱多病,永远也练不成像样的功夫,加之他爹爹每日冷嘲热讽,是以他干脆弃了武功。我离开云雷镇那天,听说高震天在筹备开办武馆之事,想来他的武馆现下已是生意兴隆了。” 吴天听王雪说的第一句话,只觉这个高震天心思冷静,做了合理之事,又听得王雪的第二句话,当真是如堕五里雾中,叫道:“胡说八道,高震天没练过武功,又如何能开武馆教徒弟?”王雪微笑道:“谁说不会武功之人便不能教徒弟了?高震天醉心武学,虽然练不成高手,但他用了毕生之力遍读古今所有武书,人世间已有的武功和克解之法他烂熟于胸,弟子们不论想学习什么功夫他都能以口传授,只是无法向弟子们推演。”吴天默然不语。王雪又道:“真正爱武、懂武之人,未必便是武学高手,高震天身子瘦弱练不成大侠,但却可以用别的办法相助旁人成为大侠,如此说来高震天也是一副侠义情怀。他爹爹武功与否姑且不论,他心怀家国天下,不也是侠义情怀吗?吴天你又干嘛要心胸狭窄的计较自己的身子呢?向勃山远那样的江湖败类武功倒是极高,可他的品行为人却连宋大北也比不过,那又有何用?” 吴天低声道:“我昨夜做的那个梦太可怕了,若是被别人嘲弄那还好说,被刘师兄讥笑的感觉可实在不好受。”王雪笑道:“刘师兄在你梦里劝你快快好起来,别再自暴自弃,这是好言相劝,又哪里是讥笑了?分明是你自己生了心病在多疑呢!我们大伙那么关心你,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寒心啊。” 吴天昂起头,一时只觉王雪这番话实在是医愈心病的良药,武功放在坏人身上是杀人利器,放在好人身上是救人良药,只要一心为善,那便是英雄侠士,又何须在乎武功高下,何况无法亲身习武,还可以向高震天那样另辟蹊径,在脑海中学成武艺,更何况自己又不是孤身一人,身旁还有刘岳、步子怡、李浩等人相陪。 刘岳这时正巧从屋内走出,吴天起身说道:“师兄你昨晚教训的是,武功没了便没了,百年以后什么谁强谁弱,不过是过眼云烟,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自暴自弃?”刘岳登时错愕,心想:“我昨夜何时劝过你这句话,怎的我全不记得?”他知吴天说话办事一向令人费解,当下也不细问,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声“是”。王雪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刘岳和吴天微笑,心道:“真是对有趣的师兄弟。” 吴天得王雪几句劝解,心头轻松大半,起身叫道:“宋大北,我来陪你玩啦!”走到宋大北身旁,说道:“你的小锹给我一个。”宋大北这时已在院门前刨出一道小坑,弄得浑身是土,说道:“我没有铁锹,只捡到一个牌尺形状的小铁片来掘土,我们来玩点别的罢。”举起铁片便要丢弃。 刘岳眼力极好,站在院中便将院门前的吴天和宋大北看的清楚,见宋大北高举铁片,脸上忽然变色,叫道:“慢着!”飞步赶了过去,抓着宋大北的手厉声喝道:“这令牌是哪里来的?”宋大北猛然一惊,叫道:“你撒手!”他用力挣扎,但刘岳手如钢钳,哪里挣脱得了,不由得大声呼痛,竟然还掉出了眼泪。刘岳又问了一遍:“这令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宋大北头脑糊涂,刘岳越是焦急,他反而越说不出话来,只瞪着双眼看刘岳。 王雪急忙走过来叫道:“师兄你这是干嘛,都吓坏他了。” 刘岳从宋大北手中夺过那枚铁片,迎着日头细细查看。王雪吴天见那铁片呈五角形状,通体金黄,显是纯金打造,到了市场上少说也能兑出几十两碎银,这分明是巧匠打磨出的令牌符节之类的信物,又哪里是寻常铁片? 吴天问道:“大北,你哪里来的这铁片?”宋大北指着身后小木门说道:“我在门栓上偷的,我以后再也不偷了。”他见众人神色严肃,只道是自己又做了错事,于是将从门栓上拿下来的令牌说成是“偷”,但刘岳王雪一听便知是有人将这牌子挂在门上,等着院主人来取。 王雪对宋大北道:“没事了,大北,你先到别处玩去。” 宋大北起身去拉吴天,要吴天陪自己到院外的树林玩。吴天见刘岳神色凛然,知这令牌有不寻常的来历,当下不肯走开,冷冷的道:“你自己去玩。”宋大北见众人神色有异,便不敢哭闹,说道:“这次我听你的,下次你可得听我的话,让我传你‘和尚撞钟’。”吴天心想:“我浑身使不出力,已是废人一个,现下我唯一能修练的招式怕是也只有‘和尚撞钟’了。”当下苦笑道:“好,好,定要找个时候向宋师父讨教。”宋大北乐不自已,欢天喜地的走开了。 王雪见宋大北走远,压低声音问道:“师兄,这是个什么玩意?”刘岳说道:“你随你妈妈走江湖的那几年,可听说过西域的大拿山?”王雪一怔,说道:“听说过,据说是一座十分险峻荒凉、遍地奇珍异兽的怪山,山上住着一位仙风道骨般的老人,是武学的泰山北斗,他每隔十年便要来中原一次开办武学大会,向我中原的武者传授武功。”吴天是第一次听到“西域大拿山”这名头,听完王雪之言,忍不住嘿嘿一笑,说道:“勃子镇西街有一家卖煎饼果子的小店,店老板名叫郭大拿,他家店的匾额上也写着‘大拿山’三字,我初时听到这三字,还以为是西域人也吃上了煎饼果子。”王雪嘻嘻笑了起来,问道:“这牌子和西域大拿山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山上的那个老前辈看上我们了,要传授我们功夫?”刘岳喟然道:“他确是想要传你们武功,至于我,他是要一心置于死地的。” 王雪吴天一听,登时转喜为惊,齐道:“这是为何?”吴天又追问一句:“你去西域买煎饼果子忘了给钱吗?”刘岳说道:“西域大拿山上居住的听说是个画中神仙一般的老人,他每隔十年来中土一次,每次会邀请一个他看得起的门派相互钻研武艺。这枚令牌便是请柬,收到请柬的门派会在数天之后后等来这个老人。”王雪奇道:“大家都是爱武之人,彼此切磋钻研武功岂不甚好?他干嘛要置你于死地?”刘岳说道:“既然同是爱武之人,又是生平难得见上一面,见面之后自然是要以武会友的来比试切磋一番,可这个西域老人性情古怪,每当和门派掌门人考较武艺时,他便当真向下重手,结果往往是将门中掌教活活打死。至于门下弟子,他倒是以礼相待,非但不下狠手,反而容让有加,将自己的得意武功传授一二。是以近几十年来,每有哪个门派收到令牌,掌门人便知是大祸临身;门派的寻常弟子有的见师父命不久矣是当真发愁,有的却是面上装作忧愁,实则却是大喜,能得西域大拿山传授武艺,那便终生受用不尽。”说着将手中的纯金令牌轻轻一晃,说道:“这个西域大拿山每十年才来中原一次,每次也只发出一枚请柬,他也真瞧得起我,江湖上那么多名门大派都收不到请柬,偏偏我却收到,我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这一番话只说的王雪和吴天目瞪口呆。王雪说道:“师兄你是哈巴门的掌教,现下这枚令牌在院门前现出,那这个西域怪人自是要下狠手伤你,这可如何是好啊?”吴天接口道:“那还不容易,那个西域人是孤身前来,我们这边却有王雪你和李浩,还有冠华和步子怡多人,到时咱们大伙齐上,看看是谁打死谁?”王雪刘岳听吴天说的有趣,不禁一笑,二人同时又想:“这西域大拿山每来中原一次便要重伤一位门派掌教,可见他来中原不但是要钻研我中原功夫,还要在我中原高手面前扬名立威。我哈巴门不敢依江湖规矩同他一对一的比划已是十分抬不起头之事,竟然还要恃着人多去挑他独自一人,这若是传扬出去,哈巴门岂不遭天下人耻笑唾骂?”其时世人将武林名声和江湖规矩看的极重,刘岳和王雪的这番担忧却也不是小事。吴天见二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于是又说道:“再说了,讲到真实武功,他也未必便胜过师兄。”王雪心想:“这个西域人每来一次中原便能将中原一个最有名望的门派掌教打死,武功之高不言而喻,他的手段只怕高出刘师兄十倍。”这番想法却不敢说出,生怕引起刘岳多愁,侧头去瞧刘岳脸色,只见刘岳轻蔑的瞧着手中令牌,似是毫不畏惧。 刘岳说道:“这个西域怪人的武功究竟高出我多少此刻倒不好说,但我几年来居无定所,这几处茅屋又搭建的十分隐秘,连常年上山的猎户也遍寻不着,这枚令牌竟然能不前不后的正好在我来勃子镇时送到,足见这西域人神通广大。我听说他三十年前来中原的那一次使狠招将天龙教的掌门人真龙道长打死,二十年前又将湖南万毒帮的杜帮主打成重伤。”说道这里便即住口。吴天听刘岳不再说下去,忙问道:“那么十年前呢?师兄。”刘岳说道:“十年前,西域怪人来辽东向安和一派传艺,他讲完武功精要,到了相互切磋比试之时,安和派掌门人知他从来不杀寻常弟子,于是不亲自出手,只躲在一旁观战,只安排弟子们和这西域人比试。”王雪笑道:“那个安和掌门人倒是聪明,后来怎样?”刘岳说道:“那个西域人邀请安和掌教比武,说我不远万里来到中原,你这个一派之掌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切磋两招。但那安和掌门怕死,无论如何不肯比武。那西域老人倒也不失风度,见安和掌教不肯赐教,也不用强,随便和他弟子们比试了一番便即离去。那西域老人武功极高,几十年来我中原唯一在老人手下全身而退的也只有这个安和掌教。” 王雪怕刘岳受伤,不欲让他和西域老人比试,忙趁机说道:“这便是啦!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缩……呸呸呸,是能屈能伸,那西域老人若是到来,我和李浩随便应付他几下就行了,师兄你干脆别出来见面,去别处游玩一番。”刘岳尚未答话,吴天却是哈哈大笑,说道:“到时那个西域老人问哈巴门掌教哪去了,咱们便说刘掌教将你的令牌送到典当铺兑了几十两银子,现下已去别处游玩了,保准教这老头连胡须也气掉。”王雪也是哈哈大笑,说道:“若能活活气死他最好,等他死后后咱们便在江湖上大肆宣扬一番,说这西域大拿山只会做煎饼果子,武功却太脓包,被刘师兄一招便打死了。”吴天微笑道:“我想咱们哈巴门发扬光大名扬四海的日子不远了。” 刘岳听这两个孩子说玩笑,只是微笑不语,过了片刻,才道:“什么发扬光大名扬四海,没有臭名远扬便已很好了。那安和派便是先例,他们掌教不敢应西域老人的战,丢了我中原武者的脸面,安和派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他门下弟子有的去投奔别派,有的干脆退隐,好好的一大门派从此一蹶不振,这几年来你们还听过这个安和派有甚动静吗?” 王雪说道:“倘若气不死那西域老头,我们又不能迎战,那名声自然是不好听一点,可却能保住性命啊。师兄你说,性命和名声哪个重要?”刘岳是习武之人,骨子里自有武人的倔强,说道:“这并非名声,而是尊严。西域人来了,我作为掌教,连面也不敢一见岂不丢人?迎战便迎战好了,难道我怕他吗?”王雪听刘岳之意竟是打定主意要和西域人较个高下,心头一急,反问道:“难道你被对头一拳打死便不丢人吗?” (本章完) 一百二十三、掌教之痛 忽听山坡下不远处一个声音朗道:“不必劝他了,他不会听你的。” 刘岳、王雪、李浩等人所居的山中茅屋甚是僻静,多年来不见有人到此,这时忽听得有人说话,心下均是一惊,回头一瞧,只见一个身材极是高大健壮的大男人从山坡那边笑眯眯的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纤瘦端庄的妇人,原来是孙乐胡静夫妇俩到了。夫妇身后还跟着五个弟子,想是胡静看几个弟子天资高,便一起带了出来。 王雪想不到竟会在勃子山头见到胡静孙乐,一见之下心头大喜,叫道:“孙师兄、胡师姐!”急忙迎了过去,扑在胡静怀中。胡静见王雪脸上稚气大消,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早不似一年前那个跟在刘岳身后的懵懂小丫头,心中大感欢喜,伸手抚了抚王雪额头。 刘岳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俩。你们夫妇怎的不在魏峰县经营武馆,有空来勃子镇了?” 胡静拉着王雪的手,走近身去,说道:“掌门师兄有难,我们做师弟师妹的怎敢不来相助?你这几处草屋倒是挑了个好地方,若非我两年前来过一次,便是在山上走个三天三夜也找不到。”刘岳奇道:“你们怎么会知晓我有困难?”孙乐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纸,双手托起,恭恭敬敬的送交到刘岳面前。刘岳接过信纸,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一堆汉字,那汉字写的十分难看,写信之人显然不精汉文,料想是西域人所写。信上的内容和文笔也不如何通顺,言辞却极是恭敬,大概意思是要胡静孙乐带着弟子们找刘岳会面,待西域高手到来,与西域高手共同钻研天下武学,信中最后落款只写着“西域大拿山”五字,信封上又用朱砂拓了一个五角形图案,和刘岳手中那纯金的令牌请柬形状相同。看来西域老人是知晓哈巴门早已解散多年,并无总门派和分门派之别,于是提前写好书信送与江湖上的哈巴弟子,将众人召集起来以便自己传艺。 刘岳将信递给王雪吴天传看,说道:“这西域怪人倒是考虑的周全。”当下邀请胡静孙乐等人进院。李浩、张冠华、步子怡从屋中走出,见胡静孙乐到来,三人大喜,步子怡拉着胡静的手走到屋中闲话家常,李浩和张冠华同孙乐到院中比试切磋。 刘岳命王雪和吴天相陪胡静孙乐带了的五个弟子。那五个弟子年岁和吴天王雪相差无几,但依着师门辈分,却是比王雪吴天小了一辈,五个弟子知王雪曾在魏峰县打走巨犬帮的林人,巨犬帮在魏峰县作威作福,和胡静开设的方威武馆生了不少摩擦,王雪打走了巨犬帮,五弟子对王雪更是礼敬有加。 孙乐在魏峰县听说过西域大拿山,与李浩等人切磋之时便将刘岳收到令牌、自己收到西域来信的情形说了。李浩张冠华一听大惊,忙去找步子怡商议。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但想刘岳倘若当真在那西域怪人手下落败,面临重伤而亡之险,众弟子自会一拥而上相救刘岳,可也顾不了什么比武规矩,此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胡静孙乐等人此番前来是要在勃子镇住上几日的,但李浩和张冠华当初共搭建了九座草屋,除了柴房仓房厨房外,只余下六间小屋住人,本来绰绰有余,现下突然多了七人,草屋便不够大伙夜晚安睡,胡静等人远来是客,又不能让他们到镇上找客栈。孙乐一向沉默寡言,平日里很少与人说话,但他心思却极是聪敏,见草屋太少睡不下自己多人,等黄昏用过晚饭,便找个因头说要带弟子们下山去转转,得明日清晨才能回来,他心想这几日在山下随便找个客栈住下,以免令李浩、步子怡、张冠华等人为难。 刘岳知孙乐心思,不欲让他糟蹋银两去住客栈,起身拦住孙乐,说道:“天有些黑了,你们留下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去转悠也不迟。”当下要王雪搬去和步子怡同睡,自己则和吴天搬去与宋大北同睡,腾出两间空房来,一间给孙乐胡静夫妇住,另一间给五名弟子暂住,茅屋中盘的火炕和有钱人家的卧榻不同,足足能睡下五人。 哪知第二天一早,北岭的张雷成、谢杰、周苑、康忠也来了,原来四人也是收到了西域书信,一刻不敢耽搁,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只是北岭离勃子镇甚远,四人虽然昼夜兼行,却仍比胡静孙乐迟了一天。李浩、张冠华、步子怡与北岭的众位师弟多年未见,一见之下自是大喜,同时又想:“你们四个既然来了,我们这几座小草屋可真的是不够睡了。” 趁着天色尚早,张冠华和李浩扛着斧头上山砍木再搭草屋,张雷成康忠等人也不客气,随着李浩上山运木,只吴天一人力不从心,无法出门相助,只在屋中陪周苑说话。众人辛劳大半天,总算在日落前又搭了两间草屋。刘岳料想还会有其他师兄弟到来,次日一早便带领众人在院后的空地上又搭了几间草屋,勃子山上一下添了十来间草舍,便如是个小村落一般。果不其然,过得两天又有不少师弟师妹从不同地方赶来,有的是收到来信上山,有的是听闻哈巴门有事于是赶来相助。众同门相互间有数月不见一面的、也有数年没见过一面的,相见之后自是高兴,有的人相拥闲聊,有的人三五成群找块空地切磋武艺。 王雪大概数了一下,山上聚集的哈巴门弟子共有四十余人,除李浩、张冠华、步子怡、吴天、胡静、孙乐、康忠、谢杰、张雷成等十余人外,其他人她一个不识,自也不会去与人闲聊,便跟在胡静身后相陪。 几日来王雪在院中练功走动,和众位师兄师姐已有些相熟,但她在众人之间瞧来瞧去,总觉少了一人,心念甫动:“马妍梅马师姐不在其内!我今年回来之后便没见到马师姐了。”她与马妍梅相处时日虽不是很长,但马妍梅生性温柔,又长王雪好几岁,像个大姐姐一样对王雪百般呵护,王雪想到马妍梅,心中自是挂念,见吴天独自一人坐在院门前,便走去询问吴天。 吴天失了武功之后心里一直郁郁,后来经王雪劝诫,不再乖戾多疑,但他不愿在院中走动,生怕有同门问他武功,引起尴尬,听得有人走近,不知是王雪,还以为是哪个多年未见的师兄过来聊天,料想来人第一句话便是要问自己近年来的武艺进境,于是头也不回的道:“你若是敢问我最近的习武情形,我立时一招‘和尚撞钟’取你小命。”王雪一怔,嘻嘻笑了起来,说道:“倘若‘和尚撞钟’真有如此威力,我们还畏惧什么西域老人,直接请宋大北来收拾了他不就结了?”吴天听出是王雪声音,心里登时轻松。王雪在吴天身旁坐下,说道:“吴天,我问你一件事……”吴天只道王雪是要问自己身子的情形如何,于是抢着道:“伤口不疼了。”王雪笑道:“不是问你这事,我是想问你,我最近为什么没有见到马妍梅马师姐呀?以马师姐和咱们的关系,倘若她是不知西域大拿山这事,因而没上山捧场,那还情有可原,可她连震武大会那天也没到来,这可有点不大对头了。”吴天说道:“没来震武大会有什么不对头的,马妍梅原本不喜在江湖上闯荡比武,她入我哈巴门向刘师兄求教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你可别以为她会在擂台上争夺什么头魁什么状元的。” 王雪听吴天说的冷淡,显是不喜谈论马妍梅,料想马妍梅另有隐情,她年轻好奇,既知有隐秘之事,便忍不住想要打探,何况左右闲着也是无事,当下愠道:“你有事瞒着我,我生气了!”佯装气急要走。吴天忙道:“好姐姐别走,我说就是了,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干嘛非得隐瞒,只是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免得他们说我多嘴多舌。”王雪笑道:“这个自然。” 吴天道:“马妍梅已经嫁了人,从此相夫教子,不再涉足武林。”王雪大奇,冲口叫道:“马师姐嫁人啦?”随即心想自己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马妍梅长自己好几岁,早该嫁人了,倒也不稀奇。吴天说道:“马妍梅嫁人之后一心相夫教子,武功早已弃了,莫说她多半不知刘师兄的事情,即便知晓,以她此时的武功,又能帮得上什么忙?”王雪又问道:“她嫁的是哪一位英雄高人?”吴天说道:“什么英雄高人啊,她嫁的是偏县的一个富商,那富商以前还得罪过刘师兄呢。”王雪嗯了一声,心中微感失望,隐隐觉得马妍梅好好一个江湖血性儿女,嫁给得罪过刘岳的富商多少有些贪财忘义之嫌。 吴天道:“咱们哈巴门当初在义威山解散之后,刘师兄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学做生意。”王雪一怔,说道:“要说武功,刘师兄的天资绝对是首屈一指,但要讲到做生意,刘师兄可有些难说了。”吴天道:“什么难说啊,师兄根本不是那块料。师兄向张雷成借了几十两银子,在偏县做起了米铺生意,但师兄闲不住,一年到头东奔西走的,还要抽空练武,米铺生意便耽搁了,一天到晚也没几个人买米,加上他卖米的价钱也低,几个月下来挣不到多少钱。师兄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向来不看重财物,但眼瞅着仓库中的几十石大米要陈掉,他心里也是发愁。便在这当口,忽然有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来找师兄合作,他说他可以帮助师兄将所有库中的大米运往别处卖掉,条件是卖出的钱要二人五五平分,至于大米是如何贩卖以及卖到何处,那是商人隐私,不许师兄过问。”王雪说道:“那样也成啊,大米放着也是坏掉,倒不如能换点钱是点钱,即便只卖出一个铜板,也好过一分钱不挣。”吴天泛起一丝笑意,说道:“刘师兄那时也跟你一般想法,结果赔了个精光。嘿,姐,听小弟一句劝,你将来可千万别做生意,生意场上真比江湖上要凶险的多。” 王雪撅撅嘴,说道:“刘师兄如此精明,竟然也会被骗,这可当真是稀事一件。”吴天说道:“刘师兄和江湖上的对头们比心机、斗谋略的本事倒是不小,但生意场上又自不同了。那几十石大米是师兄从种植水稻的农民手里高价买来的,倘若和那商人五五分成,师兄也是赔钱,但他病急乱投医,心想赔钱贱卖也好过大米白白坏掉,于是答允了和那商人合作。那商人雇了几个伙计和十几辆大车,将刘师兄库房中的大米运走,他二人以三个月为限,约好到时候见面分财。” 王雪大叫道:“啊,我知道了,那个商人是个骗子,他将刘师兄的大米尽数运走,再也没有回来过。”吴天轻声斥道:“你小点声,若是让院中的几十个师兄弟和师侄们听见,刘师兄还有什么脸面见人?”王雪一想不错,急忙回头去瞧,只见院中众人有的在切磋钻研武艺,有的在帮忙切菜煮饭砍柴摘枣,谁也没听见自己和吴天适才的几句对答。吴天转头见无人留意自己这边的情形,低声接着说道:“此事刘师兄后来只说给我和李浩和冠华几个人知晓,张雷成自然也是知晓的。刘师兄自觉此事太过丢人,很少跟人提及,但他是大家掌教,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受大家留意,他虽不提被骗赔钱之事,但除了后来入门的师侄外,大家心中都清楚,只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起。”王雪低声道:“原来如此。后来怎样?” 吴天道:“你听我慢慢说嘛!起初的一个月,那商人隔三差五便给师兄来信,说大米是陈了的,卖不出几个钱,到时分钱的时候可别嫌钱少。”王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说道:“那商人根本是找个借口想中饱私囊!”吴天说道:“刘师兄又何尝不知?但那大米确实是陈了的,价钱上自然不能和新鲜的好米相较,刘师兄也不在意。后来那商人的来信渐渐少了,有时隔了十来天才来一封信,信上的内容也只是说他在努力打理生意,于挣到多少钱的事情却只字不提。刘师兄觉得事情不对,旁敲侧击的向同行打听,这一打听他才知道,有几个附近的同行遇到了骗子,被骗的情形和刘师兄的情况十分相似。一个同行告诉师兄,那个代卖大米的商人根本就是个骗子,他将大米运走之后,一开始每天写信给你,好让你至不起疑,待他将大米换做银两,便再写信说大米不够卖了,让你再多筹备一些,而且筹备的越多越好,你如果筹不到大米,那他也不会回来和你分成,待你将尽数家财都买了大米,那骗子早已不知逃到何处,再也不会给你写信了,留下你和一大堆永远吃不完也永远卖不掉的大米不知所措。”王雪愤然道:“禽兽不如!他既然已将大米骗到手,那便趁早换了钱远走他乡便好,干嘛还要让被骗之人再去想法筹米,非得将人骗死才算完吗?” 吴天道:“说的是呀,商人库中本来的大米便卖不出去,那骗子还要骗商人们再筹几十石回来,这可真的是无耻之极了。巧的是刘师兄刚好便是在得悉此事的当天又收到骗子来信,信上内容果真如同行所说,要刘师兄再去筹一些为数不少的大米。倘若刘师兄不去筹米,那骗子也不回来五五分钱。”王雪冷冷的道:“师兄该不会傻到真的去筹米了罢?”吴天说道:“师兄生性洒脱,这时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其时正是水稻收割的季节,稻米十分廉价,师兄手中余下的钱又正好可以再卖几十石大米……”王雪再也忍耐不住,压低声音呵斥道:“刘师兄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做生意这事情上却如此糊涂?”吴天说道:“师兄也是从那以后才精明起来的,他以前可确有点糊涂,性子忠厚轻信于人,不愿将人想的太坏,于是又筹了不少大米。”王雪越听越怒,叫道:“不必再说了,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吴天说道:“结果当然是骗子远走他乡,留下师兄和一大堆永远吃不完也永远卖不掉的大米不知所措了。唉,做商人的哪有没赔过钱的?但别的商人都是赔了钱买个教训也就完事了,而师兄却是明知是教训还往上搭钱。师兄做生意赔得一干二净,欠了张雷成不少钱,张雷成祖上两代都是大富之人,才不会计较这几十两银子,但师兄却是深以为耻,呵,被骗的滋味可不大好受。”王雪说道:“自然不好受了,我此刻只是坐着旁听已气的不行,刘师兄当时肯定更是气的不能再气。” 吴天说道:“师兄后来气恼了一阵也便释然,从此只专心习武,不再想着做生意。谁知去年年末,你和刘师兄在魏峰县分手的当日,马师姐给刘师兄发了请柬,说她要嫁人了,请师兄回来参加喜宴,刘师兄回来一瞧,马妍梅要嫁的那人正是前几年的那个商人骗子,原来那骗子拿着行骗得来的钱做起了饭馆和菜场生意,已成了大老板。”王雪嘿了一声,她在听吴天讲刘岳做生意时已隐隐猜到会是如此,当下也不吃惊,问道:“后来怎样?” 吴天说道:“刘师兄一见到那骗子,登时满面怒容。那骗子向刘师兄连连致歉,说自己年轻不懂事、走投无路、出此下策云云,现下已改过迁善。师兄的性情从来随和,也不向那人发怒,更不向那人动武,但此事终究是他心病,无论如何不许马妍梅嫁给那骗子老板。”王雪说道:“这可就是我们师兄的不是了,马师姐嫁给谁该由马师姐自己做主,她心甘情愿嫁给骗子,将来她过得好不好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刘师兄虽是师兄,可也无权责令马师姐的婚事。”吴天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师兄爱护同门,既知马妍梅要嫁的是个骗子,他还哪里放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那骗子日后会不会再欺骗你马师姐?”王雪一想这话却也有理,问道:“那后来呢?马师姐一定很伤心罢?”吴天说道:“自然伤心了,马妍梅向师兄又是哀求又是诉苦了好一阵子,见师兄仍不答应,一气之下忍耐不住,扬言要从此离开哈巴门,与刘师兄断绝关系,无论如何也要嫁给那人。” (本章完) 一百二十四、同门聚齐 王雪笑了笑,心想:“马师姐倒挺痴情。”正要再问吴天后来的情形,忽见山坡那边走来一人,王雪见那人步履轻健、体态轻盈,似是女子,她迎着日光瞧不清来人相貌,但觉那人十分眼熟,必是自己同门,想是哪个师姐或是师侄女闲来无事到山下散步,正巧这时赶回,当下也不在意。待那人走近,能够瞧清相貌,王雪险些惊叫出来,只见那人眉清目秀面色憨态,不是马妍梅是谁? 马妍梅瞧见王雪,便向王雪走来。王雪又惊又喜,起身叫道:“马师姐,你回来啦!吴天刚才还在跟我说起你呢。”她见到马妍梅,心中欢喜,忘了自己适才已经答应过吴天决计不吐马妍梅叛离之事,她这第一句话便将吴天出卖。吴天脸上一红,干咳了两声,心想:“好你王雪,舌头可真快。”马妍梅笑眯眯的瞧着吴天,对王雪说道:“我这小师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肯定没说我好话。”吴天不知如何作答,甚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叫人,马妍梅既已扬言从此退隐,那和吴天刘岳等人自已恩断义绝,吴天不便再戏称她一句“大师妹”,倘若直呼其名或以“马小姐”相称,那又太过见外,当下只干笑了两声,却不说话。 马妍梅见吴天扭扭捏捏的不与自己搭话,还道他是因自己叛离师兄另嫁旁人之事而对自己心生厌恨,暗道一声:“世态炎凉。”心头微觉伤感。 王雪说道:“马师姐也是收到了西域来信吗?”马妍梅摇头道:“什么西域来信,我不知情。我这几天听江湖上传言西域老人要来哈巴门生事,我怕刘师兄有难,这才急急忙忙赶来。我功夫本来低微,又大半年没练武了,只怕帮不上师兄的忙,但若不过来看看,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步子怡这时已带着几个师妹做好了午饭,张罗众人到院中用饭。王雪拉着马妍梅的手说道:“马师姐还没用过午饭罢,我们用饭去。”马妍梅上次同刘岳吵闹的甚凶,此次虽然回来了,但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进门,右手虽被王雪拉着,却也不往院子里走。王雪随口玩笑道:“怎么,跟着大富商吃惯了山珍海味,不想再吃我们这些乡下人家的饭食吗?”马妍梅眉头一皱,甩开王雪的手,嗔道:“再也不跟你好了。”回头便想走,但来都来了,这样便转身而回又有些不大情愿,走出十余步,便站住脚。王雪忙跟过去,央求道:“姐姐别生气啦,是我的不是,我这舌头就是不听话,回头非拔下来不可。我们快进院去。刘师兄做生意被骗,是他自己太蠢,又不是你的过错,你怕个什么?”马妍梅回头见院中众位同门大都是几年也没会过面的,也想进去和大家用饭闲聊,但刘岳是一派之掌,得罪刘岳便是得罪众人,哪里还老得下脸来进门? 身后树林忽有一人朗声道:“你干嘛不进来呀?” 马妍梅心头一凛,回头瞧去,只见刘岳从树后林中走出,走到自己身前,手里还提着一篮野果。原来刘岳上午上山采果,一回来便瞧见马妍梅,马妍梅适才和王雪的那几句对答,刘岳自也听在耳中。马妍梅陡然间见到刘岳,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急忙低下头去,只悄悄的抬眼察看刘岳脸色。刘岳问道:“你既已来了,却迟迟不肯进院,是在恼恨王雪适才的那句‘山珍海味’,还是在恼恨我?”马妍梅见刘岳说这句话时虽然脸色铁青,但言语间却说不出的温柔,显是并不记恨自己,而且仍将自己当作心爱师妹,胸口一酸,数年朝夕相处、同门之谊、结义之情,历历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落下,哽咽道:“师兄,我回来了。”刘岳温言道:“傻丫头,你回来便好,哭个什么劲?”马妍梅哭道:“师兄你别生我气。”刘岳说道:“自家人哪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跟我进去。”将果篮交在王雪手中,右手去牵马妍梅的手,左手挽住王雪胳膊,带她二人进院。 吴天跟在刘岳身后也要进院。刘岳回头说道:“你就不必进去用饭了。”吴天一怔,问道:“这是为什么?”刘岳说道:“免得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到处宣扬你师兄的丑事。”马妍梅一听,登时破涕为笑,王雪跟着哈哈大笑。吴天小脸一沉,说道:“不吃便不吃,谁怕谁!”却仍是跟在刘岳身后进院,用饭时候就属他吃得最多。 下午,刘岳将众人召集到一起,讲授哈巴术武功,众同门有的是刘岳亲传弟子,也有的是再传弟子,这时却都围坐在一起,听刘岳推演哈巴术的奥义。 刘岳讲了大概半个时辰,忽听得山坡下有几人说话,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显是有为数不少之人上山。弟子们心下均是一凛,暗想:“西域老人终于来了!” 山下众人这时走了上来,一见竟有十余人之多,为首那人身材消瘦脸色黝黑,不想却是肖远胜到了,身后那十几人便是梁飞虎、冯毅、宋腊牛等众弟子。原来上山的是肖远胜一派,哪是什么西域老人? 王雪李浩见到肖远胜,急忙迎了出去,齐道:“大师兄。”肖远胜生怕王雪李浩当日与自己悄悄见面会引起刘岳不满,再迁怒这两个孩子,于是不敢对二人太过热情,只微微笑了笑,点首为礼,却不知此事刘岳早已知晓。 刘岳跟着也迎了出去,他与肖远胜多年未见,一见之下自是欢喜,但他生性内敛,不愿表露心意,只是问道:“师兄,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肖远胜淡淡一笑,说道:“西域高手每十年才来中原一次,我怎么也得过来瞧瞧热闹。”转头对自己带来的一众弟子说道:“这位刘岳掌教,我曾向你们提及过,他是我的师弟,也是你们师叔,还不快叫人?”众弟子除梁飞虎外均是第一次相见刘岳,众人平日里早已听说过刘岳的名声,当下不敢怠慢,纷纷依着哈巴门的规矩向刘岳行礼。只梁飞虎一人蛮横的站在一旁不弯腰行礼。刘岳心想:“以你的性情,若强要你行礼,你必会一边行礼一边在心中骂我,你不行礼那倒也好。”假装瞧不见梁飞虎,只向余下的弟子还礼。 哈巴门自上代掌教谢世,依着江湖规矩,原本应当由大弟子担任掌教职位,但肖远胜在掌教谢世前便已离开师门另立别派,哈巴门群龙无首,众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刘岳不想见哈巴门消亡,便自承了掌教一职,心中早想找个时候和大师兄谈谈,要他回来继任掌教,但杂事太多,一直没机会和师兄会面,此刻虽然见了面,但逢着西域大拿山之事,却不便推辞掌门一职。刘岳心想:“这西域大拿山一向只对掌教之人下杀手,我此刻将掌门职位让给肖师兄,那可不大合适,便是肖师兄也说不好要误会我贪生怕死。罢罢罢,我便再多当几日掌门,倘若我能在这西域人手下活得性命,再让位不迟。”当下邀请肖远胜等人进院。 刘岳手下的一宗子弟和肖远胜的弟子们原本便不大相熟,见肖远胜等人进院,也不上前招呼,只微微向肖远胜行礼。院中只摆着三五张木椅,众弟子几日来互相推让,谁都是席地而,木椅反倒空了出来。步子怡搬了一张空椅送到肖远胜面前,说道:“大师兄,你请坐。”肖远胜微微一笑,赞道:“好孩子。”坐了下来,对刘岳说道:“我前几日收到飞鸽传信,说最近会从西域大拿山下来一个武林高手与哈巴门以武会友,请我带着众弟子一块来切磋。听那写信之人的意思,似是要与你这位掌门人一较高下,好让天下人知道西域武功的厉害。西域人不通教化,什么大拿山、小拿山的,名字起的挺有趣,他们武功料想高不到哪里,但那写信之人言辞十分诚恳,我在海星镇待着也挺无聊,便带着弟子们过来瞧瞧热闹。”肖远胜是武学宗师,但他只管自己练武,却从不打探江湖上别的高手,西域大拿山的名字在中原极为响亮,肖远胜竟从未听闻。 刘岳说道:“这西域大拿山有些来头,倒也不能小觑。”于是将这些年有关西域大拿山的传闻简要说了,最后说道:“这西域人只向门派掌教下杀手,却从不向寻常的弟子出手,面上看来是他气度宽宏不与后辈认真,实则他根本是个极好名声之人,杀掉门派掌教,是为了让江湖上赞一句武功高强;不杀寻常弟子,是为了不遭人骂一句欺软怕硬。”肖远胜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西域人不但武功高强,人品也是怪里怪气的,你有何打算吗?”刘岳哼了一声,说道:“他想扬名四海,我偏不教他如愿,他若真的只是以武会友,那我自当以礼相待,但他若是想杀我立威,难道我还怕他不成?”肖远胜皱眉道:“你是堂堂的掌门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还要怄这个气?他既然打着以武会友的旗号而来,那你随随便便让李浩或是飞虎去应付他几下便可,何必非要亲自出手去跟他拼死拼活?” 梁飞虎趁机说道:“大师兄怎的忘了,刘掌教一向便是这个改不了的驴脾气,又从来不知天高地厚。”他当着众人面辱骂刘岳,刘岳的弟子们自是大怒。张冠华离的最近,一招“惊雷掌”呼地向梁飞虎口唇拍去。梁飞虎原本便是要激刘岳的弟子出手,再将这名弟子打倒,好显白一下自己的功夫,他知刘岳教徒弟从来只教招式,内功却极少涉足,料想张冠华这一掌只是虚有其表,实则并无多大功力,右掌当即运出内力向前推出,也已“惊雷掌”的招式反击,要掌力对掌力,以自己的深厚内功震伤张冠华手腕。但梁飞虎却想错了一节,张冠华是带艺从师,他在入刘岳门下之前曾投奔过不少武馆,武功是内外兼修,加之他身材高大膂力强劲,这一掌却是威力雄厚。梁飞虎倘若运出全力与张冠华拼掌,张冠华的内力修为有限,多半要败在梁飞虎手下,但梁飞虎错判了张冠华武功,误以为张冠华内力只是平平,他推出的这一掌只使出了五成力道,满拟足够将张冠华震伤,哪知手掌和张冠华手掌猛地相撞,立觉张冠华掌力刚猛,手腕跟着一痛,非但没将张冠华震伤,反而眼见自己要被震伤,总算他见机不慢,身子忙向后撤出,才卸去张冠华掌上力道。在旁人看来,便如是梁飞虎拼不过掌力,被张冠华震得倒退了几步。梁飞虎脸上一红,叫道:“好小子,随你爷爷到院门外比划比划去?”张冠华满面怒容,冷冷的道:“如此甚好,请罢!” 刘岳知张冠华多半不是梁飞虎对手,适才交换的那一掌已是捡了个大运,既已让梁飞虎受过教训,该当见好就收,于是愠道:“张冠华,人家梁肥猪,哦不对,梁飞虎,人家梁飞虎远来是客,你怎的能跟客人动手,还不快快道歉!”张冠华向梁飞虎作了一揖,大声道:“梁师兄我错啦,我不应该一掌将你打的后退好几步,害得你在我们大伙面前下不来台,请你原谅我!”此言一出,王雪、李浩、步子怡、胡静、孙乐、张雷成、康忠等人哈哈大笑,肖远胜身后的几个弟子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梁飞虎狂怒道:“你随我出去单挑!” 肖远胜说道:“好啦飞虎,大敌当前,你怎的还有心思窝里斗!”梁飞虎见大师兄阻拦,不敢再说话,向后退到一旁,狠狠瞪了张冠华几眼,心想:“大敌当前,来的也是刘岳大敌,与我总和一派有甚关系?” 院门前的一个小弟子走了过来,伏在刘岳耳边低声道:“大师叔,门外来了一个小女人,自称是叫木颖。”那小弟子是刘岳在湖阳的一位师弟后来收的徒弟,比刘岳小一辈,但刘岳的那湖阳师弟名义上是刘岳师弟,其实他武功是刘岳亲传,按理该是刘岳徒弟才是,那小弟子自觉若只称刘岳为师叔,辈分还是不够,于是在“师叔”二字前面又加了一个“大”字,称刘岳为“大师叔。”这小弟子入门未久,于哈巴门上代诸般往事一点不知,更加不知木颖虽然看着年轻,其实却是刘岳师娘,比刘岳还长了一辈,不然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直呼木颖名讳。 这小弟子将声音压得很低,有意只要刘岳一人听见,但肖远胜内功极强,与刘岳相隔又近,这一句话清清楚楚听在耳中。 刘岳肖远胜脸上同时现出惊讶之色。刘岳问那弟子道:“木颖人呢?”那弟子抬手向门口一指,说道:“在门外候着呢。”却见木颖已然翻过栅栏,大步走了过来。 肖远胜不知木颖来意,料想决计不是好事,当下也不起身招呼,只将脸转到一旁。刘岳却躬身叫道:“小师娘,你来啦。” 王雪站在刘岳身后,她既听过吴天和马妍梅一个称对方为“大师妹”,另一个称对方为“小师哥”,那么此刻听刘岳以“小师娘”三字称呼木颖,也不觉得吃惊,心中只觉好笑,悄悄拉一下身旁李浩的衣袖。李浩见木颖神色不善,忙向王雪摇头使眼色,要她不可发笑。 木颖沉着脸说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娘,哼,刘掌教,你好大的记心。”木颖初入哈巴门时,与刘岳十分要好,后来她虽嫁了刘岳恩师,比刘岳长了一辈,但刘岳心中仍拿她当师妹看待,可从没真的将她当作师娘,微微一笑,说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当年你从我这里借了十几个铜板买书没还,我岂能轻易忘却?”围坐在院内的众弟子哈哈大笑。孙乐高声嚷道:“此事我也记得,你买的是一本讲述擒拿手法的武书,你还在我胡师妹身上推演过呢。”木颖从怀中摸出一把铜板,丢在刘岳脚前,冷冷的道:“我的家当也只有这些钱了,不知够不够,你先拿着罢。”说着眼眶一红,便要掉出眼泪。刘岳一怔,忙道:“咱们师兄妹间开几句玩笑话,你怎么认真了?”弯腰将一枚枚铜板拾起,送到木颖面前。木颖不接,仍是板着脸色,说道:“刘师兄,小师娘今日有求于你,若你眼中真的还有我这个师娘,你便帮我一帮,如若不然,难得今日哈巴门的兄弟姐妹都聚齐了,我便当着大伙的面在这里与你划地绝交。” 刘岳知木颖和肖远胜血海深仇,她紧随着肖远胜赶来,那自是想恳求自己除掉肖远胜,但肖远胜是自己师兄,和自己交情匪浅,怎能与他为敌?心想:“哈巴门的女弟子个个脾气不小,一言不合便要绝交。”心念及此,转头看了马妍梅一眼。马妍梅脸上一红,将头转了过去。 木颖忽然喝道:“你犹豫什么,是不是眼里真的没有我这个师娘了?”一时气急,右掌猛地扬起,向刘岳脸上掴去。她离刘岳既近,刘岳又想不到她会忽然发难,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虽不甚痛,但半边脸留下一个痛红的掌印,在众人面前可是难以下台。 梁飞虎一见大喜,险些喊出好来,心道:“原来木颖师娘是自己人啊,这么些年我可误会她了。” 步子怡从人群中大步走出,抬手指向木颖,厉声道:“你别太猖狂了,我们师兄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可不能容你如此放肆!”木颖冷眼瞧着步子怡,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轮得到你插话?”步子怡十余年来被一直被同门宠着,这时当众受辱,心头怒极,尖叫道:“别以为你是师娘我就不敢动手!” 王雪先前见过木颖为难肖远胜,今日又见木颖言行狂傲,当众打刘岳巴掌,心中也是盛怒,走上前来站到步子怡身前,说道:“木颖师娘,你若有兴趣比武,那我来陪你好了。今日在这众人当中,就属你辈分最高了。”言外之意是说:你辈分虽高,为人品行却反而最劣。 (本章完) 一百二十五、西域武人 木颖双眼一瞪,喝道:“如此甚好,我先来教会你这死丫头什么是尊师重道!”又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尖都快点到步子怡鼻头上了,尖声道:“你们两个小姐们一起上好了,我也免得被人耻笑一句以大欺小。” 王雪上次在总和武馆里见了木颖和肖远胜打斗,那次肖远胜毫不费力的便将木颖打走,但肖远胜是武学宗师,他和江湖上的寻常高手比武都能轻松取胜,由那一战却瞧不出木颖真实武功如何,心中着实无必胜把握,但眼下闹到这般田地,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倘若能和步子怡联手,那便决计能胜过木颖。 木颖见王雪和步子怡谁也不答话,又追问一句:“你们两个蠢丫头一齐打我一个也怕了吗?” 王雪又想:“你虽是师娘,可瞧年龄也不比我大多少,我若是有步子怡从旁相助,即便取胜,谅你也是不服。我连恶天地、陈犬王这样的人物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你?”走到步子怡身前,说道:“不必脏了我步姐姐的手,我独自来料理你便可。” 步子怡听王雪和木颖越说越凶,知这二人一动上手便要判个生死,她听王雪一再回护自己,怎肯让王雪独自涉险?对木颖说道:“我来和你比划,当年你苦修‘叶掌’功夫,不知现下修到什么火候,我正好来验证一下。”她怕木颖非要和王雪比试,这句话是说给王雪听的,要王雪小心她的“叶掌”功夫,却不知王雪在总和武馆见过木颖一次,早知木颖“叶掌”功夫了得。 刘岳上前一步骂道:“步子怡、王雪,你们两个臭丫头给我退下!怎的跟长辈说话如此没规矩。” 王雪小嘴一撅,心想:“我们姐俩是看不惯你受她欺负,这才挺身助你,你怎么反而帮起她来了?”她与刘岳十分亲密,不管刘岳有多严厉,她都不在意,当下更不生气,牵着步子怡的手转到李浩身后。 刘岳说道:“木颖师娘,哈巴门这几日逢着事呢,你难道没听说过那‘西域大拿山’吗?咱们同门一场,有什么仇怨也不急这一时解决,何不等那‘西域大拿山’之事了却,咱们再慢慢清算不迟?” 木颖正在气头上,随口便道:“什么西域大拿山、小拿山的,听名字像是卖煎饼果子的。”吴天喜道:“原来师娘也吃过西街郭大拿的煎饼果子啊!” 木颖知吴天插科打诨的本事不小,一不留神便要被他岔去话题,心想:“师娘我大仇待报,哪有闲心陪你聊什么煎饼果子?”不去理会吴天,对刘岳说道:“自从我儿死后,我已是万念俱灰,我几年来一门心思只想着报仇,人世间别的什么恩仇劫难,我全不放在心里。我老实告诉你,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请你这位大掌门看在你先师的面上,看在既是你师娘又是你师妹的我的面上,助我杀了肖远胜这奸贼。你当着大伙的面说一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师娘?” 木颖说完这几句话,院内除刘岳、肖远胜外,余下之人均大吃一惊,众人先前只知木颖有一个一生下来便夭折的可怜儿子,此刻听木颖之意,她那可怜儿子竟似是被肖远胜残杀。立时便有人窃窃议论,说木颖昔年和肖远胜青梅竹马,后来老掌门横刀夺爱,肖远胜一怒之下杀害了掌门和儿子;也有人揣摩木颖是被老掌门强行掳走做了掌门夫人,而并非心甘情愿下嫁。弟子们只敢私底下悄悄议论,谁也不敢稍大一点嗓音,更无人敢开口发问,但刘岳、肖远胜内功精湛,弟子们的低声私语他二人听得清清楚楚。木颖内功较弱听不清众弟子议论什么,但想也知决计不是什么好听的言语。 肖远胜霍得站起,大声叫道:“你们都是正派弟子,怎么如此非议别人?谁要是再敢啰嗦一句,我立时废了他双臂!”众弟子登时住口,谁也不敢再作半点声响。肖远胜又转头向木颖叫道:“当年那点破事我向你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你却三天两头的便来暗杀我一次。平时我也不与你一般计较,但此刻哈巴门正临大难,你却偏偏在这当口无理取闹,你眼里还有哈巴门吗,还有刘师弟和你这些师兄妹吗?” 木颖狂怒,仰天大吼一声,周身经脉运出叶掌内力,双手同时打出,左掌向肖远胜太阳穴击去,右掌去撞肖远胜胸前心脏。肖远胜双掌齐出,运出“惊雷掌”劲力,向木颖两只手腕袭去。这两下手法快似闪电,众人只听砰的一声,接着便见木颖惨叫着摔倒在地,满脸怨愤的瞪着肖远胜。 肖远胜适才盛怒,那一掌使了大力,将木颖手腕震脱,这时冷静下来,见木颖神色凄楚,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转头对梁飞虎说道:“给她装上手腕。”梁飞虎笑嘻嘻的走到木颖面前,说道:“师娘,我来给你装手腕啦!”木颖哼了一声,愠道:“滚开!我的手岂是你可以摸的?”起身向左两步,挪到刘岳身前,叫道:“刘大掌门!”刘岳轻叹一声,将木颖手腕装上,趁机说道:“小师娘,当年之事确实是一场误会,我不骗你,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刘岳吗?” 木颖几年来一心只想报仇,刘岳这几句话她哪里听得进去?眼见今日情形刘岳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和肖远胜动手了,心灰意冷,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转身走出院门,向着山下走去了。便在此时,一个身材高大、大鼻子大眼睛的三十余岁的男子从山坡那边走来,从木颖身旁走过。木颖见这男子相貌怪异,身上着了一件灰白色的大袍子,显然不是中原服饰,心头一凛:“此人莫非便是那个什么西域大拿山?”但她心情正自烦闷,仍是快步下山,也不愿留下来瞧热闹。 肖远胜淡淡的道:“西域大拿山来了,哈巴门今日不是要名扬天下,便是要一蹶不振了。”他说这句话时面色仍是平时的冰冷严峻,但这一句话说的极快,心中显然颇为兴奋。 那长相奇怪的男子走到院门前,朗声道:“西域尤多利来访哈巴门!” 王雪站在院门前,离这西域人最近,心想:“原来你叫尤多利,嗯,不但相貌怪异,连名字也好奇怪,我真想见见爹娘,问问他们给你取名字时是怎么想的。”既知这尤多利是西域人氏,那长相和姓名原本便大异于中原人氏,当下也不怎么吃惊。 刘岳见这尤多利脸上神采奕奕,一双大眼睛颇为圆亮,眼上睫毛又浓又密,刘岳是第一次见到西域人,但一见之下立觉此人深藏不露,心想:“此人是奇怪的西域青年,和传言中的那个下狠手伤人的西域老人大有不同,莫非传言有误?”大声说道:“前辈远来,哈巴门未克远迎,还望恕罪。” 那西域人尤多利站在栅栏墙边,只需迈出几步,便能从院门走进,却见尤多利双腿微一使力,身子轻飘飘跳起,从栅栏上越过,站到院内。寻常练武之人若要翻越栅栏原也不难,而尤多利却是轻描淡写的从栅栏上跳过,单是这一手轻功便足以傲视当世。 刘岳心头一凛,暗想:“你不走正门,却偏偏从木栏上跳过,分明是有意卖弄功夫。”虽见尤多利轻功极高,但自忖勉力也能做到。 尤多利走近几步,向刘岳、肖远胜和刘岳身后的众位师弟先后行了一礼,说道:“家父生前言道,天下武功原本便只西域一家,后来武功传入中原,被中原人又玩出了许多新花样,但中原武学毕竟不是武学正宗,是以家父生前每十年便要亲临中土一次,纠正中土武功。” 刘岳微微一笑,心中却想:“我中原武功源远流长,怎么能是你西域人传来的?江湖上传言西域大拿山上居住的那位武学宗师是个仙风道骨般的百岁老人,而你却是个而立青年,想来那百岁老人便是令尊了,哼,你爹爹每十年便要来我中原撒野一次,现下他老人家过世,你这小子接了他的班。”刘岳所习的哈巴术是东洋武功,与中原武功扯不上半点关系,他既不修习中原功夫,也不愿与这尤多利理论中原武功的根源一事。 尤多利见刘岳不为所动,心下暗暗吃惊:“我来此之前,爹爹曾向我详细讲述过中原人的风情,他说中原人每当听闻西域功夫才是武学正宗之类事情,必定大发雷霆,这刘岳怎的一点不生气,莫非是我汉语说的不正,他听不懂我的意思?” 吴天走到尤多利面前,说道:“尤前辈,小弟心有疑窦,想要向你请教。”尤多利又是一怔,随即心想西域大拿山的名头在中原江湖上十分响亮,吴天瞧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料想他是想向自己请教什么高明武功,当下微笑道:“我此番前来原本便是要纠正中原武功,你向我请教,这再好不过了。”吴天问道:“请问你和你家人喜欢吃煎饼果子吗?”尤多利一听大奇,心想我不远千里而来,中原武者不向我讨教武艺,竟然聊起煎饼果子,还道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你梭啥子哦?”他情急之下连西南方言都说了出来,旁人听了,无不暗暗好笑。吴天说道:“煎饼果子啊!”尤多利不知吴天为何如此发问,淡淡的道:“我爱吃。”吴天喜道:“这便难怪了,我说为什么要叫‘大拿山’这样的名字,原来是喜欢吃煎饼果子。”吴天常去西街郭大拿的摊子上买煎饼果子,一听“大拿山”三字,便总能想到煎饼果子。刘岳、王雪、步子怡等人自是知晓吴天之意,但尤多利又哪里知晓了?当下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声,只当吴天是个大傻子,不再与他多说。 刘岳说道:“我哈巴门的武功是从东洋那边传来的,你西域人纠正中原武功,来我哈巴门可是来错了地方。”尤多利说道:“哈巴门高手闻名于江湖,武功自有独到之处,大家同是爱武之人,家父生前便想来哈巴门指教哈巴武功的不足之处,只是,只是,嘿嘿……”后半句自是想说:“只是你们老掌门死的早,只留下你们这些徒子徒孙,我爹爹是为重杀掌教而来,才懒得与你们啰嗦。”这句话说的颇为无礼,刘岳不禁有气,心想:“你家父武功虽高,可也未必便够来我哈巴门指教不足。” 肖远胜站在刘岳身后,始终不正眼去瞧尤多利,这时却忍不住转过头,心想:“他们哈巴门之事,与我总和派有什么关系?你西域大拿山神通广大,能将散及江湖的众多哈巴子弟聚在一起,怎么偏偏不知我早已退出师门?” 尤多利又说道:“家父生前未能光降哈巴门传艺,使得哈巴门这些年在江湖上地位低下、为人小觑,这是他平生憾事,我此次而来便是想了却家父遗愿,向哈巴门弟子传几手高明功夫,让哈巴门弟子从此名扬武林,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刘岳一听更觉恼怒,心想:“江湖上谁不知你老子传艺之后接着便要切磋比试,将掌门之人活活打死?你家的武功虽高,但不是人人都有命能学的。比武之事暂且不说,便只冲你狂妄自负、目中无人,瞧不起我哈巴门武功这一点,我也偏不教你如愿。”当下说道:“自我恩师谢世以来,我们师兄弟原本无心在江湖上争名夺利,习武切磋只是图个好玩,实不值旁人指教。西域高人远来辛苦,待敝下接风洗尘。只是这山中清苦,没有上好菜肴,倒是怠慢了高人。”这么说自是不许尤多利向自己的师弟们讲授武艺。 尤多利长叹一声,说道:“哈巴门既然不图名利,那由我传个三招两式又有何不可,难道非要伤了西域大拿山和中原哈巴门的和气不成?”脸色随即微沉,又道:“家父心胸宽大,向来不与后辈认真,但我和诸位都只平辈,拳脚无情,动起手来流血受伤那是在所难免。” 王雪、李浩、张冠华等人都听出尤多利言中隐含威胁之意,尤多利出身武学名家,武功之高那是不必说了,倘若他只是来此以武会友、共论天下武学,那倒是哈巴门的大喜事,但见他言行无礼、神色张狂,显是有意要令哈巴门低西域一头,这是决计不能容许之事,江湖上人人看重身份地位,岂肯轻易向异族低头? 肖远胜猛然转头,森然道:“你言下之意,是不是说:哈巴门倘若不许你在此胡作非为,西域大拿山便又要多杀我中原的一位掌门人了?” 尤多利见肖远胜面色铁青、目光锐利,心中登时怯了三分,但想:“爹爹常说中原人武艺低微,练了几十年武功的老者还比不过我西域的十几岁孩童,这肖远胜瞧来不过三十几岁年纪,武功修为只怕还不足二十年,我怕他作甚?”冷笑道:“中原人氏不知好歹也就罢了,还偏偏自以为是,都以为自己了不起,倘若不杀一两个有身份之人,那西域高手还不遭中原人轻视?”这话已是挑明了再说他来中原传艺是假,杀人立威是真,说着缓步走到院中央的那棵大松树下。只见尤多利横过左臂置于额头前处,身子猛地一转,右掌呼地向那棵大松树拍去,那松树啪的一声,树干剧烈摇动,几欲折倒,树上针叶哗哗啦啦的掉了满院。 院内众人一见之下无不心惊,尤多利适才使得这名招叫“地门入”,临敌时先以左臂挡住对手袭来的内力,然后再以右掌反击,是用以守御的招法。“地门入”是武学的根基招式,武林中人,大都会使,而尤多利能将这纯用于守御的招式打出如此威力,这确是非同小可了。众人均想:“倘若他不使‘地门入’,而是使攻敌的掌招,那么此刻这棵百年松树只怕早已折断。” 刘岳说道:“大高手来我中原传艺,哈巴门何等荣幸。西域大拿山武学广博,又极重内功修为,料来当世已无敌手。”尤多利道:“刘掌教之意,是要愚兄出手献丑?”刘岳说道:“你说哈巴门在江湖上地位低下、为人小觑,那我们便以哈巴武学领教大拿山的几手高招,倘若确如你所说,哈巴门只是浪得虚名,哈巴武功不切实用,那西域人自当凌驾于哈巴门之上,向哈巴门传授武艺、施法号令有有何不可?” 尤多利微微一笑,心想:“别人都是待我传艺之后再来受死,你刘掌教却是宁死也不学我的功夫。”走到院门前的空场地上站好,说道:“请赐教。” 刘岳理了理衣领,便要走出院外和尤多利一较生死,忽听身后一人大喝道:“刘贤徒且慢,待为师来会一会这狂妄后生!” 尤多利心头一凛,暗道:“此人是谁,怎的自称是刘岳师父?老掌门人死而复生了吗?还是刘岳另有别的授艺名师?”霎时间心中闪过数种念头,却见院中走出一个身材肥胖、浓眉大眼的青年,原来便是宋大北。尤多利此次来中原前曾将哈巴门弟子大概打听了一番,确不记得哈巴门曾有这样一个人物,又见宋大北脸现稚嫩之色,瞧他年岁比刘岳还小的多,决计不会是刘岳的前辈,料想此人辈分不高,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心头随之一宽。 刘岳皱眉道:“宋大北,你回来。”宋大北不理会刘岳,径直走到尤多利身前。宋大北头脑昏庸、目光短浅,从小看了两本武侠故事书便自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但这几日山上接连来了几十名好手,却没一个人将宋大北放在眼里,便是吴天、步子怡,这些日子忙于照料上山的同门,也没空搭理宋大北,宋大北心中有气,早想找个机会出手教训一下这些“无知后辈”,这次见尤多利武功高强言行狂傲,刘岳等人又似对他颇为忌惮,于是便急着走出来和尤多利比武,好让众人见识一下自己的武功,从此不敢再小瞧自己。 王雪转身将头埋在李浩怀里,低声叹道:“我看不下去了,宋大北不被打死才怪!” (本章完) 一百二十六、相斗奇人 宋大北头脑虽然糊涂,可毕竟不是傻子,也知自己先前所创的什么“倒拔杨柳”、“小人磕头”等招式非但不中看,而且也不中用,只余下的那一招“和尚撞钟”和王雪去年传授的几手拳招倒觉得勉力可以使得,和尤多利相互行过礼之后,呼地一招“直正拳”,向尤多利面门袭去。 王雪见宋大北出拳时左脚自然跟着向前,另一只手紧紧护在胸前,身形上毫无破绽可寻,虽然这一拳打得极慢,更无丝毫力道可言,但高手比武,只切磋招式而不考较内功也是有的,乍看之下倒瞧不出宋大北只是虚有其表,不禁暗暗心喜:“我这傻徒儿倒还是块习武的料子。” 尤多利侧身避开,说道:“王家拳法果然名震中原武林。”左掌慢慢向宋大北右手肘抓去,他适才避过宋大北拳锋,已已觉出宋大北拳上没有半点内力,却不知宋大北只是没练过内功,想使内力也使不出来,还道宋大北在是有意要舍弃内功和自己比拼招式,于是这一抓也是极慢,手上也不含分毫内力。幸而如此,不然以西域大拿山的独门内功,只此一招宋大北便要露底。 宋大北虽不懂武功,但也知手肘若被尤多利抓住决计不是好事,只是他当初只跟着王雪习过几招拳法和脚下步伐,却没学过守御之法,尤多利伸手相抓的这一招尽管手法极慢,宋大北却也不会拆解,只得向后跳开。尤多利一抓不中,右手跟着挥出,向宋大北左肩再抓,他这抓手肘的招式是由中原的“擒拿大手”变化而来,是极上乘武功,宋大北自知难以应付,当即运出王家拳的趋避步伐,绕到尤多利身后。尤多利右腿向后飞出,去勾宋大北右膝,这一招仍是“擒拿大手”功夫,看来他是知晓哈巴术乃纯以近身缠斗的功夫,于是有意使贴身而搏的“擒拿大手”过招,好让哈巴门输的心服口服。 宋大北向旁迈出几步,转回尤多利身前,左拳绕了个弯,忽地向尤多利右耳根处打去,他这一拳出的极快,满以为即便不能将尤多利击退,也能吓他一吓,岂知却忘了一事。这手“前弯拳”是出其不意的招式,出招时须得先随意使一招别的什么招法诱骗对手,或是大口喝斥一声震慑对手,又或是得伸掌阻一下对手双目,这“前弯拳”才能发出威力,如若不然,这一招非但不能将对手打退,自己身形上反会露出破绽。王雪当初传授宋大北“前弯拳”时,曾将这一节讲述得明明白白,而且还在宋大北面前推演过多次,但宋大北武功低微、又缺乏临敌经验,酣斗之际早将此事忘在脑后。 尤多利功力深厚,当即瞧出破绽,右手横在面前,将宋大北拳锋一把抓住。 王雪眉头微皱,心道:“大傻瓜!你这一拳如此打出去,倒还不如不打好些。” 宋大北拳锋被敌抓住,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心想此刻自己不过是手腕被抓,身子又没受什么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却哪里知道一只手腕受制其实便是半身受制,身子虽一时没有受招,但却已然落败。 尤多利见宋大北这几拳打的实在不成样子,倘若当真生死拼斗,自己一招便能要了此人小命,心念及此,脸上不由得现出笑意,暗想:“爹爹说的一点不错,中原人的武功果真差劲的可以,此人武功如此脓包,余下之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哈巴门可当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右手仍然抓着宋大北手臂不放,左手顺着右手方位抓住宋大北左肩,一下将宋大北提了起来。宋大北这一惊非小,喝道:“看我的绝学。‘和尚撞钟’来啦!”伸头作势向尤多利头顶撞去,但他身子被尤多利提在半空,头颈再长至多也只能撞到尤多利手腕,又哪里能撞倒尤多利头顶?尤多利哈哈大笑,心道:“中原人果真又呆又蠢。”轻轻放下宋大北,双手抓住宋大北双肩,拉到自己身前,头颈向前一撞,砰的一声正中宋大北额头,叫道:“看我这招‘和尚撞钟’如何?” 宋大北头皮一麻,眼前跟着金星乱冒,喃喃的道:“番僧撞钟……番僧撞钟……好厉害……”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他自创的这一毫无用处的招式本来取名叫“和尚撞钟”,但尤多利是西域人,于是便将“和尚撞钟”改为“番僧撞钟”;也真难为他在头痛欲裂之际还能随口改出对手招式上的称谓。 但宋大北却不知道,“番”这个汉子是中原人对异族人的鄙称,“番僧”二字大含蔑视之意。尤多利见宋大北临昏倒前口中还接连喊着“番僧”,心头不禁有气,暗想:“我西域武功是你中原武功的鼻祖,我的武功又高出你们每一个人十倍百倍不止,你们竟还以为中原地大物博,瞧不起我们小国!”转头看着刘岳,面上微带冷笑,意思是说:“刘掌教,你教出的徒弟,武功可真是不敢恭维。” 王雪站在刘岳身后,向刘岳走近两步,低声道:“哥,这浑人敢瞧不起我们。”刘岳冷笑道:“都是你的过错,你教出的好徒儿。”王雪咂咂嘴,心想:“我这徒儿没在这西域人面前卖弄他的那招‘倒拔杨柳’和‘小人磕头’,那已是给足你面子了。”自觉有些难为情,上前一步大声叫道:“尤前辈,小妹想领教一下您的高招。” 尤多利本以为宋大北落败之后,接着站出来动武比试之人便会是刘岳,却想不到竟是一个面色白净、好似大病初愈一般的瘦弱女孩,心想:“一个小小女孩能有什么高明功夫,我随便玩几招武功将你打发了便是。”微笑道:“妙极妙极,巾帼不让须眉,中原人当真有趣。” 王雪走出院落,站到尤多利对面,依着比武规矩,和尤多利相互行过礼。尤多利向王雪轻轻招手,示意要王雪先出招。 王雪心想:“你是武学宗师,我可不敢有丝毫容让。”当下也不推辞,看准尤多利下颚方位,左掌护身,右拳猛地打出,招式奇快、内劲深厚。尤多利心中吃惊,急忙偏头避过,只想:“哈巴门真怪,门下弟子不练擒拿,却人人练拳术!”他不知王雪是王家拳术的正宗传人,但想王家拳术在中原流传甚广,中原人使王家拳术和自己过招也属寻常。正要运掌反攻,却见王雪右拳已袭到自己胸前,尤多利又吃了一惊,脚下猛一运劲,身子倏地向后跳出一大步,终于避过王雪拳锋。王雪知尤多利了得,一招既占得先机,不敢有半分迟钝,脚下运出王家拳的灵动步伐,晃到尤多利左侧,双拳齐向尤多利左肩打去。尤多利急忙转身,左掌抵在身前,要将王雪拳力挡下,他是西域人,身材较中原人高大许多,内功修练起来也比中原人容易得多,见王雪身材瘦小,料想她内功不高,自己只消轻轻挥手,便能挡住王雪拳力。哪知王雪两只小小的拳头犹如两枚使铁胎弹弓急射而来的飞石,啪啪打在尤多利掌心,将尤多利手掌打的奇痛。 尤多利脸色微沉,赞道:“好女孩!”右掌猛向王雪肩头抓落。王雪左肩绕了一圈,避过这一抓,左手伸出,反将尤多利右手四根手指抓住。尤多利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惊疑:“适才和我动手的那个大胖小子武功实在低微,怎的这女孩的功夫竟如此凌厉,难道同门兄弟之间,高低强弱竟会这么悬殊?”他擒拿之术极精,虽然右手四根手指受制,却也丝毫不惧,使左手拆解王雪拳招。 王雪心知刘岳和肖远胜必定在院内凝神观看自己打斗,她在这两位师兄面前,不敢稍有大意,此刻左手虽将尤多利右手四指制住,但自己左臂却也不能再施展别的招式,只得使右手发拳,向尤多利半身猛攻。尤多利有心要瞧清王雪武功究竟如何,只运出内力挥手格开王雪拳力,却不出招反击。王雪和尤多利相距太近,拳法上难以发挥威力,猛然间忆起肖远胜当日那句“招式和内力并用”之言,趁着右拳打出未及撤回之际,右手忽地摊开,施开哈巴术,一下拿住尤多利左肩。但尤多利身子高大,肩上肌肉虬结,王雪这一抓尽管精快有力,怎奈她手掌娇小,难以抓稳,尤多利左肩微一运劲,便从王雪掌中滑脱。 尤多利心想:“我爹爹每来中原一次,中原人便要闻风丧胆一回,现下我却在一个中原女孩手上连吃了两招后手,岂不丢了西域大拿山的威名?”周身经脉皆运出内力,下手不再容让,右手猛地一震,一股大力从指尖向外疾冲。王雪啊的一声,心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左手拿捏不定,只得将尤多利右手放脱。尤多利右手一得自由,立时向前探出,反抓王雪左臂,出手迅捷、运爪如风。王雪心头微惊,依着她平日和刘岳、李浩等人拆解擒拿手的招式,习惯的便将左臂绕了半圈,探进尤多利腋下。尤多利出手之际早料到王雪会是如此,已暗伏厉害后招,只见他右手一弯,手肘向王雪胸前撞去。王雪大惊,急忙要向后退开,但她左臂伸入尤多利腋下,被尤多利反手挟住,脱身不得,胸口被撞得正着,只觉气息一塞,跟着忍不住大口咳嗽起来。尤多利不容王雪休养,右腋仍挟着王雪左臂不放,右肩向上一掀,要将王雪左臂折断。王雪立觉左肘奇痛,只想:“刘师兄传我擒拿法之时明明告诉我,只消拿住对手腋下大穴便能将对手的大半身制住。此刻尤多利右腋已被我牢牢拿住,怎么我非但没制住他,反而受制于他?”但这念头一闪即逝,当此危急关头实无暇去想这些细微末节,只得顺着尤多利的招式高高跳起,卸去臂上疼痛,虽明知此举必会遭尤多利偷袭,凶险极大,但为了保住右臂,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尤多利跟着王雪跳起,抬腿向王雪头颈踢去。这一腿王雪再难趋避,倘若尤多利全力施为,王雪这条小命便要葬送于此了,但尤多利有心折服哈巴门,不欲杀害一个小小女孩,这一踢只使了三成力道,又附着几分巧劲。 王雪眼见自己头顶被踢中,以为这次死定了,一颗心吓得突突直跳,哪知身子向后跌出,摔在地上,却觉头顶一点不痛,倒是摔地的那一下扭到脚腕,左脚针扎般酸痛。 王雪知尤多利适才这一招已然容让,心想:“他这一脚又快又猛,但既将我踢倒,又没将我踢疼,这手功夫可比爽快的踢死我高难十倍。”心念及此,不由得对尤多利心生惧佩之意。 斗到这一招,王雪若不认输,那是不识抬举了。刘岳说道:“王雪你输了,回来罢。”王雪与尤多利相互作揖,转身往回走,她左脚兀自疼痛,但明知尤多利手下容情,自己还是受伤,那可是实在是有些丢人,尤其要遭外人耻笑,当下强忍脚上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刘岳、肖远胜、尤多利仍是一眼便瞧出王雪脚上伤情。 肖远胜嘴角翻起一丝微笑,将脸贴到刘岳耳旁,低声道:“好倔强的小丫头,和你性子真像。”刘岳哼了一声,随手抄起脚边那张小板凳,迎到院门前,将板凳放在地上,对王雪说道:“坐下。”王雪依言坐到凳上。刘岳蹲下身子,抓起王雪左脚,运出哈巴术中活血化瘀的内功,在王雪脚腕上轻轻捏拿。 王雪叫了一声:“师兄。”神色间满是委屈愧疚之色,意在向刘岳道歉,自己这个小师妹败了外敌,给哈巴门丢人了。刘岳微笑道:“你能和尤多利斗成这样的局面已然很了不起了,难道你还以为你自己能胜过他不成?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你那个傻徒儿。”王雪奇道:“感谢宋大北?”刘岳说道:“正是,宋大北首当其冲的显露了一下他的‘上乘武学’,使这个西域人先入为主的认定我哈巴门的弟子便只有这点微末道行,是以他初时和你动手才未当真使出真功夫,被你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若不然,你在尤多利手下可支撑不了这么多招。”王雪嘿嘿笑了两声,心道:“宋大北是我教的,他在关键时候可也有些用处。” 李浩见刘岳为王雪捏拿,才知王雪是脚上扭伤,急忙走了过来,问道:“王雪你怎样?”王雪苦笑道:“我死不了。” 尤多利见李浩走出院落,猜想待刘岳为王雪捏拿完毕,便要派李浩过来动武,心中着实不情愿,暗想:“你哈巴门不肯向我请教武功,也不肯向我西域大拿山屈服,却接连派人来和我比试,如此一个接着一个的比试下去,我累也累死了。哼,我是西域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可不是什么陪练佣人。”忽然又想:“是了,这姓刘的连着派出他手下师弟和我过招,既是想消耗我的体力内功,也是想趁机观察我的武功路数,待我体力耗尽,他也瞧出一点我武功上的端倪,再和我动手比划便多了几分胜算。嗯,这姓刘的诡计多端,想欺我年轻、见识浅薄,我偏不叫你如愿。”于是大嚷道:“刘掌教,我想领教一下你的哈巴术。” 王雪心头一凛,暗想:“这尤多利和师兄动手,出手必极是狠辣,师兄可别落败才好。罢罢罢,落败便落败好了,师兄别一个不慎死在他手上便可。” 只见刘岳起身微笑道:“如此甚好,早听闻西域大拿山武功精强,我也正想拜领。”对李浩说道:“你扶着王雪回院去。”说罢便向尤多利走去。王雪生怕刘岳这一去便是永别,心中大恸,颤声道:“师兄。”刘岳轻轻笑了笑,说道:“无碍无碍。李浩,快扶她进去歇会。”李浩也怕极刘岳会失手被对头重伤,但当此关头却又不能阻拦刘岳,想说几句临别肺腑之言,又怕徒然扰乱刘岳心神,只得轻叹一声,扶着王雪走回院落。 刘岳走到尤多利身前,和尤多利相互行礼。尤多利适才和宋大北、王雪拆招,脸上一直是轻松自在神色,这时见刘岳站到对面,脸上才现出严肃之色,他知刘岳武功不弱,心中不敢有丝毫轻视。 依着江湖规矩,尤多利远来是客,动手之际该当让主人先出手才是,刘岳也不客气,半跪在地向前翻滚,一招“滚刀式”向尤多利右膝抓去。尤多利知自己若将右腿向后避开,左腿便会留在身前被刘岳反手勾住,干脆不理会刘岳这一抓,伸手去拿刘岳左脚踝,要将刘岳左膝拧脱。刘岳转身跳起,左脚挣脱尤多利这一抓,右手忽地挥出,一把攥住尤多利左手腕。几乎便在同一时刻,尤多利右手也猛地伸出,将刘岳左手腕抓住。 院内众弟子均知这一战不论结果如何,刘尤二人的这番打斗必极是好看,不约而同地起身走近,踮着脚尖伸着脖子观看。众人先前见是刘岳先出的招,尤多利身处后手,但一招之后刘岳便失了先手变成和尤多利互相牵制一臂的各有千秋的局面,无不为刘岳捏了把冷汗,心中均想:“此刻虽是平分秋色的情形,其实刘师兄已然是败了一招。”便是梁飞虎,心中也盼着刘岳能胜,他虽不喜刘岳,但也不想看着异族人在中原猖獗。 肖远胜翻墙出院,向刘岳走近几步,倘若刘岳真的遇险,那便无论如何也要出手相救,可也顾不得太多。 只见刘岳催动掌力,向尤多利左半身经脉强袭。尤多利强运内功抵抗,右手向刘岳左脚踝疾抓,看他手法,似是想将刘岳大头朝下提拎起来。二人所使手法大概相同,都是轻柔绵软的擒拿武功,在功夫辈分较低的弟子眼里,这二人便好似是在连绵起舞一般。但在肖远胜、王雪、李浩、张冠华、胡静、孙乐、步子怡等侪辈师兄妹眼中,便能瞧出这二人尽管出手缓慢,其实暗藏杀机,稍有不慎便是断筋折骨之祸。 (本章完) 一百二十七、高手切磋 王雪站在一旁,只看得心惊肉跳,虽然此际刘岳和尤多利只刚刚动上手,而且所使手法又纯是以慢打慢的缓招,但斗到这一招,往后不管如何纠缠,若非是刘岳将尤多利半身经脉打折,便是尤多利将刘岳摔伤,二人骑虎难下,再无缓和妙招。 刘岳左手被尤多利制住,只得使右手去袭尤多利左半身经脉,但尤多利内功高深、又是早有防备,半身经脉守的如铜墙铁壁一般,刘岳数次使出哈巴术的奇招抢攻,均被尤多利化解。而尤多利数次挥手急攻刘岳下盘,却也被刘岳的灵动步伐避过。二人一口气又交换了五六招,心头俱各凛然,暗暗佩服对方功力了得。 王雪见刘岳身形轻盈、手腕柔软,招式上显然不带半分内力,不禁代刘岳烦忧,心想:“师兄仍然依着他的一贯作风,只使招式不使内力,可尤多利何等身手,师兄内力不弱,却偏偏一点内功不使,这多半是要吃亏的。”又见尤多利左手接连向刘岳左脚踝急抓,招式奇快、内劲刚猛,刘岳步伐虽灵巧之极,总能在关键时刻及时趋避,但他脚踝每次都是擦着尤多利指尖而过,离受招重伤只隔一线,心中不由得咚咚乱跳,暗道:“这也太险了,师兄若是失手慢了小片刻,脚踝便要被西域人拿住,届时西域人使大力将师兄狠狠举起砸在地上,即便师兄有妙招化解,却也终究是败了一招。” 刘岳这时伸手去夺尤多利肩后大穴。只见刘岳右脚向后退出半步,身子向左微微转动,他此刻身形的方位正好和院门相对。王雪站在院前,清楚的瞧见刘岳面孔,见刘岳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适才那几招交换似乎早在他预料之内,这才稍稍放心,暗想:“刘师兄手段高明,我似乎有一点担心过了头。”走出院落,站到肖远胜身侧,悄悄转头去看肖远胜,见肖远胜满脸严肃的瞧着刘岳和尤多利相斗,他脸色虽然凝重,双眼间却丝毫不现担忧发愁之象,心想:“大师兄的功夫比我高明得多,他既然一点不担心刘师兄,那足矣说明刘师兄此刻丝毫无碍。”心中稍定,转头去观看刘岳比武。 肖远胜忽然问道:“我常常说动手之际该使招式的时候便使招式,该使内力的时候便须使内力,你说刘岳此刻该当使招式好些,还是该当使内力好些?”此时众弟子都在院内观战,院外除肖远胜便只王雪一人,肖远胜这一问自是问向王雪。王雪见刘岳手上脚上皆运奇招,却只和尤多利斗成平手局面,倘若刘岳能再多运出一些内力,应当便可抢到先手占得上风,她知肖远胜一向看重内力修为,他既如此发问,那自是想说:“刘师弟此刻该当运内功强袭才是。”于是说道:“我师兄有意要令这个西域人心服口服,招式上才不附带半分内力,这可是有一点过于‘君子’了。小妹愚钝,觉得刘师兄此刻该当施展内力抢攻为好。”肖远胜和刘岳虽是同出一门,但二人武功作风大不相同,动武之际一个喜欢运内力急攻,一个喜欢以招式缓攻,王雪说这话是为了迎合肖远胜,倒并非真的认为刘岳该当运内力。 肖远胜微笑道:“错!”王雪一怔,奇道:“错?”肖远胜道:“西域人的身材比我们中原人高大壮硕的多,内功修练起来自然也比我们也容易的多,尤多利内功必极是强悍,你刘师兄不论打出怎样凶狠的内力,尤多利尽可抵挡得住。”王雪登时醒悟,续道:“是以刘师兄与其耗损内力,以短搏长的硬拼,倒不如使奇招以巧制胜的好。”肖远胜说道:“正是,正是。西域人生的又高又壮,内功修练起来固然容易,但他们骨骼粗大笨拙,缺乏灵活之劲,招式修练起来却要比我们中原人难上十倍。是以你刘师兄修习的纯以招式见长的哈巴术正是这西域人的煞星。” 王雪一听,心中立时轻松,喜道:“如此说来,这一战刘师兄是有胜无败了?”肖远胜一笑不答,心想:“哈巴术是世间至柔的武术,‘柔能胜刚’,也须视‘柔’和‘刚’的功夫而定,那尤多利是个大手大脚的西域壮汉,你刘师兄招数再妙,可也未必能胜。你这丫头心性天真,将事情想的简单了。”这番想法却不必说出,免得再令王雪忧心。 斗到分际,刘岳右掌呼地张开,作势向尤多利左边脖颈处急抓,似是要运出生平内力,将尤多利颈上血脉抓破。尤多利知刘岳向来不喜以内功拼斗,和刘岳拆解了二十余招,也始终不曾觉察刘岳招式上含有内劲,这时见刘岳掌上忽然运出内力,不禁吃了一惊,忙侧头向右偏去,他武功精强、临敌经验颇丰,惊骇之余向旁趋避,仍不忘奋力进攻,左手顺势向刘岳右脚狠抓。刘岳右腿向后绕了小半圈,右脚又一次从尤多利指尖溜走,趁着尤多利侧身右偏、左臂抬离之际,右臂猛地探进尤多利腋下,右手食指、中指分别拿住尤多利渊腋、辄筋二穴。尤多利微微一惊,心知不妙,左臂忙向下一勾,将刘岳右手挟在腋下,他适才便是使这一招将王雪反制。却见刘岳身子向左一甩,手上运出“绵手”功夫,反将尤多利一下子提起,随即将他翻身摔下。这几下手法异常迅猛,尤多利待要运劲相抗,却已不及,整张后背砸在地上,一条脊骨又麻又痛。 院内众弟子见刘岳终于胜了一招,无不心头大喜,但自家人不便当着外人面夸自家人的好,也只得不露声色,只吴天一人大声叫道:“师兄威武!师兄威武!师兄……”张冠华抢上两步,一下按住吴天口唇,摇头示意他不可叫喊。 武林高手比武往往只在一招半式的破绽之中分高下、判胜负,但尤多利是来此伤人立威的,并非切磋比试,刘岳倒不能以这一招为由停手罢斗,何况比武之时是刘岳先出的手,此刻若只计较这一招成败,未免有些心胸狭隘,这场比武至此还得继续。 刘岳面上不见喜怒,运出哈巴术中的起手式护身,当下也不乘胜追击,反向后退出几步,静待尤多利站起。尤多利心想:“这姓刘的不趁我倒地之时向我发难,摆明着是想容让我一招。此刻我若是老实起身,那是自降身份承认技不如人,可若不站起身,则更加难以取胜。”迟疑片刻,实在老不下脸来站起,干脆就地反身运出一招后滚翻,双脚向刘岳倒蹬强袭。刘岳心想:“昔年王力强的内功何等深厚,我连他发出的内力也抵挡得住,难道还挡不住你?”右手使出一招“惊雷掌”,向尤多利脚心打去,要和尤多利力拼。不料尤多利身子一转,忽地站到刘岳身后,左肘向刘岳背心猛击。刘岳一惊,心中连呼上当,右肘猛地打回,向尤多利左肩急撞,卸去他肘力来势,尤多利左肘擦着刘岳右臂,从刘岳右肩划过。刘岳沉肩转身,百忙之中施开一招“叶掌”,强向尤多利面门袭去。尤多利纵身跳开,运气吐纳。 刘岳也暗自运气吐纳,只觉右肩又酸又痛,心道:“好小子,幸亏我消解的快,不然此刻我肩胛骨已被你打碎。”言念及此,胸中起了雪耻之心,暗想:“今日若不将你打服,哈巴门刘掌教的威名算是折了。”周身潜运哈巴术的上乘武学,猛地窜到尤多利身前,运出生平所学的奇招向尤多利疾攻。只见刘岳忽而俯身一招“地龙式”偷袭,忽而纵跃施展“猛虎式”强攻。尤多利见刘岳又是滚地又是起跳的,招式又乱又怪,实不知该如何挡架,有时明明见刘岳招式上露出破绽,正要运劲相攻,刘岳却又变了招式。如此一来登时变成了刘岳只攻不守、尤多利只守不攻的局面,虽然二人此刻仍是斗成平手,但胜负其实已然明了。 尤多利心想:“中原人常说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你本不擅使内力,却偏偏要以内力和我快招狠斗,又如何能够持久?”他知以刘岳当世豪杰的身份,决计不会这般没有见识,料想他是盛怒之下急于卖弄武功,想要以凌厉迅猛的招式两三下将自己料理,好让弟子们赞上一句“名不虚传”,当下运转内力护住周身经脉要穴,要待刘岳气力耗尽,再以深厚掌力反击。 众弟子见刘岳如此蛮斗,心头无不大奇,均想:“师兄向来内敛,怎的这次却恁地急躁,适才不过是在对头面前落了半招后手,再打回来便是,干嘛非要如此蛮拼?”不禁为刘岳担忧,生怕刘岳心浮气躁之余招式上露出破绽,被尤多利一掌重伤。 只王雪一人不如何担忧,她自己是内功好手,于内力修为颇有心得,知刘岳此际看似狂招乱拼,极耗体力,实则刘岳只是将哈巴术使的快了一些,招式上仍不含内力,自也不须耗损功力。 刘岳后退三步,右脚忽地飞起,向尤多利胸口疾踢,踢到中途,左腿向回一勾,改使“地虎式”招法暗袭尤多利脖颈。尤多利心道:“强弩之末、何足道哉?”情知刘岳跳在半空忽然变招,内功必定大打折扣,心想良机莫失,左掌陡然间打出,迎着刘岳脚腕直上,去削刘岳左腿,要将刘岳左膝硬生生打断。刘岳招式又是一变,腰间运出“千斤坠”功夫猛地落地,站到尤多利身前,左手一下将尤多利右手肘攥住,右掌高高举起,向尤多利左肩狠狠拍下。尤多利见刘岳身在半空却接连变了两招,心头本已大惊,紧接着右臂受制,更是惊的双眼直瞪,心知哈巴术最擅近身缠斗,刘岳身在咫尺,这一出手必是凌厉狠招,眼见刘岳右掌劈下,急忙抬起左臂相抗。不料刘岳右掌劈到中途,忽然绕了个弯,从尤多利左腋探入,右手食指、中指又一次将尤多利渊腋、辄筋二穴拿住,适才他便是在此方位使出“绵手”功夫,将尤多利摔在地上。尤多利又惊又怒,料知刘岳下一招仍是要故技重施,将自己举到半空然后摔落,急忙运劲抵挡,双脚牢牢站稳地面,但刘岳武功何等强悍,“绵手”一经运出,立时又将尤多利高高举起掀了一下。尤多利这次有了防备,身子紧随刘岳手上攻势凌空翻了一个跟斗,满拟只消能跳落到地,便可将刘岳这一招的劲力卸去,哪知“绵手”功夫后劲极大,尤多利双脚刚一站到地上,立觉双膝酸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地向后摔出两步,跌在地上。斗到此际,刘岳便是以同样的手法又胜了一招。 尤多利脸上一红,心想:“我先前第一次被这姓刘的掀倒,还可算是失手不察,虽是高手比武,但偶有失误也在所难免,现下第二次被姓刘的使相同手法掀摔在地,那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当此情形若还不认输,那便几近无赖,但尤多利自幼跟着父亲习武,总听父亲说中原人的武艺微不足道,稍施手段便能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之类言语,是以尤多利从小便想着如何惨伤中原武人以此扬名立为,可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输,适才和刘岳交手,虽觉刘岳功夫不弱,绝不在自己之下,却也一直不曾想到落败的一方会是自己,此刻败与刘岳,心中登时错愕,呆呆的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爹爹生前在中原横行无忌,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不想我初入中土,便打了败仗,西域大拿山的威名只怕是折在我手里了。” 刘岳向尤多利作了一揖,回头走开。尤多利仍蹲在地上,也不站起还礼。 肖远胜走上前两步,说道:“西域高手难得来中原一次,陪区区在下走上几招如何?”他是天下最好武之人,见刘岳和尤多利相斗半天,早已有些技痒,只想立时酣斗一番,一见刘岳退下,便急忙出面叫阵。 尤多利败了刘岳,心中有如死灰,这时听肖远胜叫阵,忽然心想:“此人是刘岳师兄,却做不成哈巴门的掌教,如此说来他的武功已被刘岳超越,只能被迫让贤。我若是能将这位辈分最高的大师兄赢下,足以令刘岳面上无光,今日一战至少也是个平局。”当下起身答应道:“久违哈巴门肖大师兄的威名,今日能和大师兄一较高下,当真三生有幸。”他可不知肖远胜早已离开哈巴门,自创了总和一派。 肖远胜微微一笑,走到尤多利身前六尺开外站定,和尤多利相互行礼。 王雪过去曾数次见肖远胜出手,但那几次肖远胜均是手下容情,并未当真显露武功,是以王雪并不知肖远胜的真实武功如何,心里一直好奇,又不敢在刘岳面前发问,此次见肖远胜要与尤多利比试,情知这一战肖远胜必会全力施为,心头大喜,只想:“今日可让我开开眼界,瞧瞧大师兄的手段。” 尤多利和刘岳酣斗多时,相互拆解了近百招,于哈巴术功夫已摸了个大概,发觉哈巴术和擒拿大手功夫虽全然不同,其理确是相通,主要仍以扣人经脉和打人穴位为招,再就是以“叶掌”“惊雷掌”之类武功比拼内力,西域人身材高大,内功修练起来比中原人精快的多,尤多利自忖内功比肖远胜为高,不怕硬拼掌力,心想:“我只消将周身经脉要穴和关键之处守住,瞧你还能奈我何?” 依着江湖上的规矩,肖远胜虽不是哈巴门掌教,但他是中原人,也算是此地主人,该由他先行出招。尤多利微微拱了拱手,意为礼让,请肖远胜动手,心里则暗暗防备。 肖远胜也不推辞,忽然弯腰趴在地上,身子擦着地面向尤多利双膝欺近,耸起双肩,去撞尤多利双脚脚踝。尤多利吃了一惊,他自打和肖远胜行过礼后,便一直提防肖远胜会忽然跳到自己面前抓取自己手腕,却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肖远胜竟会使出如此怪异招式,惊慌之下急忙纵身跃起,却仍是迟了片刻,双脚被肖远胜使肩撞中,身子一仄,跌在地上。 院内众弟子先前见刘岳和尤多利打斗了半天也只能占得一两招便宜,而肖远胜一出手便利索的胜了一招,功力之高由此可见,众人不由得齐声惊呼,同时又想:“如此看来肖大师兄的武功可比刘二师兄高强的多了。”其实刘岳适才胜过尤多利的那两招,是拆掉尤多利招式之后忽施巧妙技艺,而肖远胜却是凭着高深内功和胸中的一股狠劲强袭,讲到武功与否,刘岳胜尤多利的手法可比肖远胜的手法高明得多,虽不能由此断言刘岳的武功比肖远胜为高,但也不能因此而论定刘岳的武功是在肖远胜之下,这却不是弟子们所知。接着弟子们便议论起来,肖大师兄使得这一手趴在地上进攻的招式究竟是何武功,但众弟子议论来议论去,却始终不得其解。 王雪却知这是“伏地魔功”,她去年回家路过七里城,和七里城的高手杜阳过招,杜阳所使的便是伏地魔功。王雪心想:“杜阳半生修练伏地魔功,但他的伏地魔功比起肖大师兄可是差得远呢。倘若杜阳在此,这个时候他第一个便要拍手叫好了。” 尤多利只提防肖远胜使哈巴术,却不知肖远胜近年来练的是总合功,他误判了肖远胜手法,刚一出手便败了一招,脸上登时羞红,随后才想到肖远胜适才的那一招原来是“伏地魔功”,暗道:“你这位大师兄究竟是何来历,怎么连蒙古人摔跤的玩应都用上了?”站起身子,脚下潜运内力,围着肖远胜快速兜着圈子,要以上乘轻功和肖远胜快招拼斗。肖远胜双脚微曲、双臂护住胸前经脉,身子原地不动,只一双眼睛随着尤多利身形滴溜溜转动,有时尤多利转到肖远胜身后,肖远胜也不回头。众弟子大都心想:“大师兄岂非托大不防,小心一个不慎再着了这西域人的道。”也有的弟子心想:“大师兄果然便是大师兄,当真有魄力。” (本章完) 一百二十八、比武成败 肖远胜见尤多利脚步轻快,几乎是贴地飘动,心中暗暗佩服尤多利轻功了得,又见尤多利眼里透着杀机,双臂微微探出,五指摊开成掌,似是要运掌力奇袭,料知尤多利是败了一招之后恼羞成怒,要使出生平绝学忽然强袭,扳回一局。但肖远胜艺高人胆大,又自重大师兄身份,虽见尤多利要当真下杀招,却也垂着双臂不起守式。 尤多利有心要试探肖远胜的定力究竟如何,当下仍只围着肖远胜兜着圈子,却不发招,只是他疾走的圈子越来越小,最初是身在肖远胜十余尺开外,转了十来圈后,距肖远胜身前已不及五尺。肖远胜心道:“毫无用处的花架子而已,你再转个十圈二十圈的,且瞧你累是不累。”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最不喜这类半虚半实的武功,见尤多利只是围着自己来回奔走,却不发招,心中有气,故意大口打了个呵欠给尤多利看。尤多利心头一怒,立时便要冲上来发掌,手臂微动,忽然心想:“比武临敌最忌心浮气躁,我如此沉不住气,岂非愧对西域大拿山之名?”不理会肖远胜所为,仍围着肖远胜周身疾走。 刘岳、王雪及院内众弟子均知尤多利倘若不出手则已,只要一出手,那必是排山倒海般的凌厉凶招,虽知以肖远胜之能,多半抵挡得住,但众人和肖远胜同门学艺十余载,心中也自代大师兄担忧。 忽听院内一人哈哈大笑,众人不用转头去看也知是吴天发笑,只听吴天大声道:“幸而我们是习武之人,才知他二人是在切磋比试,若是要旁人见了,说不定还道他俩是在编排曲艺杂技呢!” 吴天一向口无遮拦,说这话只是随口玩笑,并无他意,但尤多利听在心里,却登时火冒三丈,心想:“我横行西域武林,不论是英雄侠客还是土匪巨恶,哪个也不敢有半点瞧不起我,想不到我一来中原,竟然被你哈巴门如此嘲弄,连一个小小师弟也敢耻笑于我!”肖远胜适才有意打呵欠,已将尤多利激得满心怒火,这时再听得吴天的这一句“曲艺杂技”之言,更是怒不可遏,这时他正巧转到肖远胜身前,大吼一声,右掌探出,向肖远胜胸口袭去。 肖远胜早在暗暗防备,见尤多利右掌袭到,当即向后跳开,随即身子向前疾撞,所使的仍是“伏地魔功”。尤多利知“伏地魔功”的名字中虽带有“伏地”二字,其实并非只一味的擦着地面进攻,有时也可能从上路飞袭自己头颈,或者从中路强袭自己胸口或腰身,肖远胜适才取胜的那一招是从下路进攻,第二招应当便是从上路或是中路进攻,见肖远胜沉肩向自己胸口撞来,心头凛然,立知他要从中路强袭自己胸口。尤多利盛怒之下不愿缓慢地喂招拆招,只想痛痛快快地拼命酣斗一番,见肖远胜欺近,右掌变动方位,向肖远胜肩头击去,左掌跟着拍出,击向肖远胜头顶。不料肖远胜身子忽地跌到地上,避过尤多利两掌,双肩向尤多利双脚猛撞,使的仍是适才那招“伏地魔功”的下路攻法。尤多利仓促间不及防备,身子一下被肖远胜撞倒,惊怒之下猛地起身,只见肖远胜拳锋已向自己右脸袭来。 肖远胜占得两招便宜,起了取胜之心,左手使“王家拳”,右手使“游行拳”,招招急攻。众人见肖远胜双手竟能分使两路不同武功,无不大感惊佩。饶是尤多利内功精湛,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拆解,当下采取守式,要先瞧清肖远胜招式,在思反攻之策。 王雪知“游行拳”是四大真侠之一的邱海波的成名武学,那日她亲见邱海波以游行拳法和巨犬帮的大弟子展宇过招,一度曾大占上风,这时见肖远胜右拳运的如影如风,果真有几分遨游行云之感,心想:“大师兄深窥游行拳精髓,果然厉害,邱海波倘若在此,只怕也要自叹不如了。”至于肖远胜左手使的王家拳术,虽觉肖远胜拳锋刚猛内力深厚,却也不愿承认他王家拳的造诣在自己之上,但也知王家拳术纯以内功凶猛取胜,肖远胜的内功较自己深厚,那他的拳术自也能胜过自己。王雪又瞧了一会,忽然心想:“大师兄此刻将两路不同拳法同时施展,竟有偌大威力,我若是能将哈巴术和家传拳术同时施展,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尤多利大概摸清肖远胜拳路,忽然变招,右手向肖远胜左臂直抓,所使手法便是习得最纯熟的“擒拿大手”功夫,这“擒拿大手”是专以降服对手取胜的武功,正是“王家拳术”的克星,尤多利一抓即中。他算计已定,肖远胜所使的既然全是“伏地魔”、“王家拳”之类内力生猛的武功,那便以擒拿大手和他拆解,要他空有力气却使不上来。肖远胜冷笑了几声,心道:“比拼招式吗?我可也不怕你。”施展“叶掌”和尤多利游斗,只要尤多利伸手抓自己身前大穴,便挥掌削他手腕。 王雪见肖远胜将一套“叶掌”使得游刃有余,心头凛然,低低的道:“大师兄近年来修练总合功,我只道他哈巴术已然生疏,却不想仍是如此厉害。”刘岳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大师兄的哈巴术早已炉火纯青,便是想生疏一些也不容易,你这丫头可真会说笑话。” 梁飞虎在院内见刘岳和王雪有说有笑的,心中不禁有气,暗想:“适才你和尤多利过招,我肖师兄紧张的浑身不自在,生怕你有个什么万一,这会轮到肖师兄比试,你却丝毫不在乎,只站到一边说些闲话。刘掌教果真心地凉薄。”其实刘岳和肖远胜相交甚深,早已心中雪亮,他知自己的武功绝不比肖远胜为高,自己既然能胜过尤多利,那肖远胜也决计无碍,这却不是梁飞虎所知。 众人见肖远胜掌招越打越快、越打越奇,又见肖远胜脸上一点一点现出喜色,显是斗的兴起;再去瞧尤多利,只见尤多利满脸通红,额上汗珠滚滚,一头长发早已被汗水湿透,他施展擒拿大手虽是有守有攻,其实已到了强弩之末,落败不过只是时间长短之事,料想不出一顿饭工夫,尤多利便要吃败招了。 就在肖远胜攻的紧迫之时,眼见尤多利便要落败,肖远胜却忽然变了招式,只见肖远胜纵跃而起,身子斜着跳出,从尤多利左首绕过尤多利背后,一直跳到尤多利右首,双掌同时向尤多利右腋几处肋骨上狠狠拍落,身形迅猛,掌力雄厚。众人齐声惊呼。却见尤多利腰身一扭,也是转身跳起,左腿在肖远胜双掌上一蹬,借着肖远胜掌上的力道,身子猛地向后飞出,稳稳落在肖远胜身前十尺开外。二人这几下手法兔起鹘落、迅捷异常。 众弟子均想:“大师兄倘若只是从尤多利左首边纵跃跳他右首一边,那倒不难,寻常习武之人亦能办到,但大师兄却是临空围着尤多利绕了大半圈,跳出了一个弧,这等巧招却是闻所未闻,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也未必有此功力。”众人虽是亲眼所见,一时确也难以相信,除刘岳之外无不失声叫喊。而尤多利陡然间见肖远胜出此怪招,竟也能随手使妙招化解,这等身手也是世间罕有,但众弟子事先见了肖远胜的奇招,再见尤多利的招式也不觉得如何吃惊,谁也喊不出好。 王雪知肖远胜使得这手功夫是武学中的最上乘一招,名叫“奇位转掌”,过去她只听刘岳谈论过,却从未见刘岳使过,只道这是江湖上古老相传的谁也练不成的死招,这时见肖远胜忽然使出,大起钦佩之心,她素服肖远胜之能,总觉这位大师兄武功高的出奇,这时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这一招肖大师兄会使,刘二师兄多半不会,如此说来肖师兄的武功差不多在刘师兄之上了。” 肖远胜见尤多利竟能在仓变之中忽出巧招,轻易化解自己修练多年的“奇位转掌”,连他身上皮肤也不曾伤到半分,错愕之下反而哈哈大笑,眼见尤多利又要运掌来攻,向后连着跳出两大步,笑道:“西域大拿山之名果真不虚,我打不过你,甘拜下风了。”肖远胜半生行事潇洒,又是爱武成痴,他看中的只是能不能练就高招和能不能畅快的动武切磋,于比武成败反而不放在心上,适才领教了尤多利的武功,心中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尤其见到尤多利能将自己的绝技拆解,心头更觉有趣,同时也隐隐生出钦佩之感,这才出言认输。 众弟子除王雪外均知大师兄性情,见肖远胜主动认输,也不如何吃惊。刘岳低头微笑,心想:“大师兄还是这个改不了的古怪脾气,连面对外敌也是一般。”只王雪一人膛目结舌,惊得连舌头也露出口外,她见肖远胜显露上乘武功,本来还指望着能看到肖远胜杀一杀尤多利的威风,想不到最后见到的竟是肖远胜主动投降。 尤多利心想:“你眼见着再有个两三招便能取胜,却偏偏在这当口停手罢斗,你说什么‘甘拜下风’之言,其实不过是想气我一气。”他不知肖远胜心中所想,还道肖远胜是有意说反话讥讽,但肖远胜既已不再比试,他也不便强行动手,何况当真动手,自己多半不敌,仰天打个哈哈,又干笑了两声,朗声道:“哈巴门果真了不起,东洋武学自有独到之处。”他将“东洋武学”四字咬的极重,意思是说:“今日一战至多只能是西域武学败与东洋武学,可不是我的武功比不过中原武功。”众人除宋大北外均听出尤多利言下之意,但这话确是实情,一时间也不易反驳。 刘岳微笑道:“中原人也好,西域人也好,大家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路见不平,以武会友的相互切磋较量一番是为了共同精进,又何须在乎是什么西域武学还是东洋武学?” 尤多利在西域猖狂惯了,不想初来中原便接连受挫,心中怨愤,听刘岳出言做和事佬,只当刘岳和肖远胜一样,也是在说反话讥讽,当下冷冷的道:“哈巴门的掌教可真是恃才傲物,小心哪天时衰,死于非命。”刘岳听他说的恶毒,心头又惊又奇,暗暗纳闷:“我是好言相劝,哪里是什么恃才傲物了?这西域人是真的好赖不分,还是不大懂汉语?”于是说道:“小弟确是肺腑之言岂有他意?不知尤兄以为如何?” 尤多利转身走开两步,想了一想,又向后缓缓走开,众人以为尤多利挫败之后要灰溜溜的离去,却见尤多利在山坡上停步,挥手说道:“肖大师兄,刘掌教,烦请你二人过来一趟。”刘岳和肖远胜对望一眼,均想:“他将我们叫到远处,想是他有什么不想被旁人听见的机密要事相告。”刘岳回头向院内望了一眼,他的亲传师弟师妹们他自是信得过的,什么机密要闻都可以当着大伙之面明言,但院内有不少是孙乐胡静等师弟师妹们的再传弟子,这些弟子有不少刘岳连面也不曾见过,至于肖远胜的弟子,刘岳更是轻信不过,何况还不知尤多利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拉了一把肖远胜袖角,说道:“过去听听。”和肖远胜并肩走到尤多利面前站好。 尤多利摆摆手,说道:“两位再走近些。”肖刘二人见尤多利神神道道的,心中立时警觉,但想尤多利武功虽然奇高,但师兄弟二人联手也尽可将他制住,当下也不怕尤多利使什么阴谋诡计,齐向他身前又靠近了一步。尤多利脸色铁青,说道:“凭两位的武功,足够傲视当今了。”接着哈哈哈大笑三声,随即笑声忽止,双掌同时击出,分向刘岳和肖远胜胸窝处袭去。他在长笑中猛然打出的这两掌,掌锋又是异常迅猛,但刘岳、肖远胜早在暗暗防备,虽是和尤多利脸贴脸站着,但凭着二人武功,抵御起来自也不难。刘岳胸口一斜,避过掌力,闪身绕到尤多利身后。肖远胜纵身跃到尤多利侧边,伸手向他肩头抓落。尤多利向左疾迈出两步,忽然施展轻功,疾向院落狂奔。 刘岳大惊,只想:“不好,这西域人打不过我们哥俩,心头不忿,要对我的师弟师妹们下手了!”狂吼道:“姓尤的,你有本事冲着我来!”说着发足追赶。但哈巴术的轻功是以远力见长,于瞬息间疾走的本事却是不佳,尤多利腿长脚大,迈出的一步抵得上常人两三步,刘岳虽是脚前脚后追赶,却也总得有个一盏茶时分才能追上,而凭着尤多利的武功,发起怒来想要重伤李浩、步子怡、王雪、吴天、胡静等人只是片刻之事,至于再传弟子,他更是举掌便能击毙,待得刘岳追进院落,他少说也能残伤个三五人。肖远胜料事飞快,一见尤多利向院内奔走,便已知追赶是来不及了,忙俯身抄起一块碎石,手上运出“甩手”功夫,将碎石向尤多利后脑急甩而去。但肖远胜却漏算了一事,西域人的武功风情和中原人大有不同,中原人喜欢明刀明枪的比拼真功夫,而西域人除了以武力硬拼之外,也喜以诡计和暗器取胜,在西域人眼中,诡计和暗器也属真功夫的一类,是诡计暗器也是光明磊落的行径,尤多利是西域人,是使诡计和暗器的大行家,听得背后风声微有异动,便知暗器的无误方位,脖颈一晃,便将碎石避了开去。 饶是肖远胜足智多谋,这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大声叫道:“众弟子快起身迎敌!”众弟子见尤多利杀气腾腾的扑来,不待肖远胜喊出,已纷纷起身作势迎战。 王雪站在院门前,见尤多利欺近,当先发拳向他面门猛击而去。尤多利身形疾晃,绕过王雪,便要抢进院内杀人。忽见院门一开,李浩匆匆奔出,原来他担心王雪在院外孤身迎敌,遭了尤多利杀手,于是急忙出门相助。王雪虽早知第一个奔出院门相助自己之人必是李浩无疑,但见李浩不顾性命的相救自己,心里自也感动。 李浩更不打话,运出“惊雷掌”功夫,双手狠狠向有多胸口推去,招式上只攻不守,竟是要与尤多利拼个两败俱伤。尤多利不及细想,运出“大拿手”功夫,也将双掌推出,和李浩掌力相抵。李浩在尤多利极强内劲的冲击之下,胸口气血翻涌,胃中翻江倒海版难受,两只鼻孔跟着哗哗淌血。 王雪见李浩受伤,心头大怒,呼地一拳向尤多利袭去,招式上也是只攻不守。尤多利一瞥间见刘岳已奔到自己身后,微微吃惊,心想:“这小子好快的轻功!”不敢再恋战,使出“擒拿大手”功夫,左手一把将王雪拳头攥住,右手跟着伸出,扣住王雪胸口神封穴。王雪全身一麻,红着脸叫道:“你这个西域色鬼,快放开我!” 尤多利左手拧过王雪手腕,将王雪架到身前,笑道:“我今日和哈巴门的两位师兄斗得真是有趣,还捉住了哈巴门的一个小女徒。哈哈,哈哈。”他在刘岳和肖远胜手下吃了败招,只用一句“斗得有趣”简要带过,言下之意是说自己此番和哈巴门的两位师兄只打了个平手,后半句“捉住女徒”,意思是说今日一战既然能俘获哈巴门的高徒,那便是自己胜了。 刘岳便在尤多利身前七尺处,只消轻轻上前一小步,便可出招袭中尤多利,但他顾念王雪安危,哪里敢轻易出手? 众弟子这时纷纷出院,将尤多利围了起来,此刻众人合力料理尤多利原亦不难,但王雪在尤多利手上,尤多利随手便能将她击毙,弟子们武功本就不济,又是投鼠忌器,谁也不敢出手。 尤多利哈哈大笑,说道:“刘掌教,来呀,使出你的好功夫走过来打死我啊。我们西域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西域大拿山更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本章完) 一百二十九、挟持而逃 刘岳心想:“好个尤多利,真给你们西域人长脸,从今日起,大拿山和哈巴门算是结下了难解之仇了。”心之所想,脸上神色即现怒意。 尤多利见连岳脸色,说道:“刘掌教不必动怒,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的我干嘛要伤害一个小小女孩?只须你金口一开,承认哈巴门在大拿山的精妙武功之下一败涂地,中原人更不是西域人的对手,我立时便将这小女孩放了。”刘岳生性正直,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换了他自己,宁死也不肯说一句违心之言,但现下有性命之危的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共患难的小师妹,该当如何,便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尤多利身在异地,周遭又尽是强敌,这是他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奇险,见刘岳沉吟不答,只怕夜长梦多,大声叫道:“中原人就是爱婆婆妈妈,你们哈巴门是不是我大拿山的手下败将,你想快些!”又对围在自己周身的刘岳的一众弟子们喝道:“你们都退老子后一些!”众人原本不敢过分欺近尤多利,本来便站在他十余尺之外,这时又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刘岳点头道:“好,哈巴门究竟是不是大拿山的手下败将,我不婆婆妈妈,我想快些。”他说的是要想想我究竟愿不愿意承不承认哈巴门败与西域大拿山,实则却是在心中思索该当如何搭救王雪。 王雪大声嚷道:“有什么好想的,你们西域人都是中原人的手下败将!师兄,你快将这奸贼杀了!”尤多利喝道:“臭丫头闭嘴!”左手仍扣着王雪胸口神封穴不放,右手在王雪嘴上重重掴了一巴掌。王雪嘴角出血,仍大声叫道:“师兄,我求求你,快杀了这坏人。”她小女孩家脸皮薄,当众受外敌如此胁迫欺辱,心中早已存了同归于尽之念,她这一年来经过了不知道多少生死大事,已磨练的不怎么怕死。尤多利担心刘岳受不住激,当真听了王雪的话冲上来动武,到时即便是自己招式更快,能在刘岳攻过来之前先将王雪毙了,然后哈巴门众人一拥而上,自己死的只怕要比王雪还惨,急忙喝止道:“小女孩,你以为我杀不死你是不是?” 李浩一听大急,只怕尤多利出手凶残,真的将王雪一掌毙了,忙抢上两步,叫道:“杀得死,杀得死,不不,你别杀她!”尤多利冷笑道:“臭小子挺痴情的嘛,说,你和这臭丫头是不是好上了?”李浩登时语塞,他对王雪倾心,刘岳、步子怡、张冠华、吴天、肖远胜等人是早就知道的,但余下弟子,尤其是刘岳下代弟子是一点不知,尤多利当着众人面忽然问出,李浩一下子羞得满脸通红。王雪一张小脸也是羞得通红,叫道:“我们私人的事情不须你搭理!喂,师兄,你干嘛还不动手!”这话自是承认了尤多利所问。李浩说道:“尤多利,你放了她,让我来代替她。”尤多利笑道:“果真是一往情深。”但他唯恐有诈,却是摇头不允。 肖远胜这时慢慢走了过来。尤多利喝道:“老肖,你给我站住!”他本来尊称肖远胜为“大师兄”,这时撕破了脸,也不必再客气,干脆直接叫“老肖”。肖远胜嘴角抽动着,笑了几笑,又走上前了两步。尤多利吼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她!”肖远胜笑道:“你杀不杀她,与我何干?”尤多利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肖远胜说道:“西域大拿山有大威力、大神通,能将散在五湖四海的哈巴门弟兄聚齐,难道便没听说过,肖大师兄早已离开师门,令立别派吗?”尤多利一怔,他当初飞鸽向肖远胜传信,只知肖远胜在海星镇开了一家武馆,确不知他已背离哈巴门。肖远胜又道:“我是师父的首席大弟子,但师父从来只偏袒我这位二师弟,对我可没一点好,后来我和师父生了一些事端,我和恩师早已断了关系。我今日明着告诉你,哈巴门没有什么对得起我的地方,我也不欠哈巴门什么,我肖远胜今日是总和派的掌教,你杀不杀这个哈巴门的女弟子,我才不放在心上。反正有你这位武学名家陪着下地府,这女孩死的也不算吃亏。” 肖远胜这一番话,尤多利听来固是大吃一惊,余下众弟子也是大感惊愕,均想:“师父从前待你好不好姑且不论,他将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单凭这一点,你也该向师父千恩万谢了,又何必要与恩师断了关系?再者,大家同门学艺十余载,王雪毕竟是哈巴门的弟子,你眼里即便没有师生情谊,难道也没有同门结义之情吗?大师兄怎么恁地无情无义?” 其实肖远胜所说的前半句话确是他心中所想,他当日和先师确是反目成仇,心中对恩师着实没有半分情谊;至于后半句话,他是有意将自己说的冷血无情,意在相救王雪,他料定尤多利口中说的虽然张狂,其实决计不敢当真伤害王雪,不然王雪一死,他失了挡箭牌,众人还能轻饶他?倘若自己装出一副不在乎旁人生死的心地凉薄之人,或许能震慑住尤多利,迫得他放人逃走。这一节刘岳也早已想到,但他不及肖远胜果决,只怕尤多利狗急跳墙,真的将王雪伤了,这才不敢装腔作势的扮作冷血之人,被肖远胜抢了先。 尤多利喝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将脸贴到王雪耳旁,说道:“你师兄不顾忌同门之情,让你到地下陪我,你要怨就怨你的好师兄去,可别怨恨我!”忽然出手,将王雪身上极泉、大椎、京门等数出大穴封住。王雪全身一麻,登时动弹不得。 刘岳见机飞快,心道:“不好,他要挟持王雪逃走!”身子斜着跳起,右掌向尤多利右臂急抓,所使的便是适才肖远胜和尤多利相斗时使的最后的那招“奇位转掌”。 王雪想不到刘岳竟然也会使“奇位转掌”,见刘岳身形极快,发招前又毫无半分征兆,于这“奇位转掌”的修习境界似乎犹在肖远胜之上,心中又惊又喜,只觉大开眼界,只是她命悬敌手,无心叫好。 尤多利适才见肖远胜使过“奇位转掌”,便猜想到刘岳应当也会,他在封住王雪穴道之时已在暗暗防备,一见刘岳出手,当即提着王雪衣领挡在脸前,脚下猛一运劲,身子噌地向后窜出。刘岳若要顺势追击,这一掌便要打在王雪身上,情急之下右臂一弯,掌力向旁甩了开去。 尤多利这时已提着王雪走出二十余丈,肖远胜见他已走到山坡那边,转眼便要逃走,心想:“待你脱困之后,不将王丫头残杀才怪!”一声清啸,提气直追。尤多利挟持王雪行走不快,片刻间便被肖远胜追上。 刘岳紧跟在肖远胜身后追了上去,二人一左一右站到尤多利眼前。 尤多利冷笑道:“还自称是什么堂堂名门正派,竟然两个打我一个。”王雪怒道:“是三个打你一个,还有我呢!”肖远胜反问道:“你挟持一个小小女孩,胁迫我们就范,难道便是名门正派所为吗?”刘岳说道:“我们不是再和你切磋比试,而是搭救师妹,便是一百个人打你一个可也说不得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地上一阵沙土呼地扬起。尤多利心念一动,暗想:“我正苦思脱身良策,却偏偏再这当口起风,岂非天助我也?”使开“横扫腿”功夫,左腿微曲撑地,右脚踢入地面半寸,在土里狠狠扫了半圈,向上一扬,一股泥沙碎石哗地掀起,向刘岳和肖远胜脸上飞溅。西域极多狂风,尤多利在大拿山之时常常借风修习“横扫腿”,这手踢泥沙而攻的招式早已练就的挥洒自如。刘岳、肖远胜见飞沙碎石打来,急忙闪身后撤,二人趋避的虽然极快,但肖远胜身上仍沾到不少沙土,有几粒沙土溅在刘岳脸上,将刘岳脸颊擦的生疼。 刘岳喝道:“作死吗!”袖袍急挥,将眼前沙土荡开,正要发掌攻上,却见尤多利已挟着王雪逃到坡下。尤多利虽是负着王雪逃走,但他身材高大,王雪身子又是极轻,他背负王雪行走仍是轻松自如,刘岳眼见是追赶不上了。 刘岳望着尤多利背影,只是唉声叹气,心想:“我堂堂哈巴门掌教,竟然不能再强敌面前照护好师妹,我这个掌门人做的真是失职,唉,莫说掌门人,我怕是连做人家的师兄也不配,王雪倘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哪对得起她,又哪里对得起李浩、步子怡等师弟师妹,甚而又哪里对得起王力强和王雪父母?这孩子可是王家仅有的一个后人了。唉,她若是出事,我还哪有脸面见人?”他心头消沉,不由得连声哀叹。 肖远胜说道:“真是想不到,这个西域人竟然可以卑鄙到如此境地,只怕连恶天地这样的小人也比他光明磊落得多。” 步子怡、李浩、张冠华等人纷纷聚拢过来,吴天有疾在身,行走不快,跟在众人最末。众人见尤多利溜走,均知王雪凶多吉少,却无一人有胆说出。 众人沉默半响,步子怡忽道:“师兄别慌,咱们大伙这就下山,分头去寻那西域奸贼,即便来不及相救王雪,也要那西域恶贼血债血偿。”她口中说别慌,但语音却有些发颤,其实心里已慌得不能再慌。 刘岳抬头去瞧步子怡脸色,见步子怡神色间三分镇定,倒有七分惶急,便只是那三分镇定,也是怕自己失望而强装出来的,心头凛然,暗想:“步子怡这姑娘此刻已担忧到极处,却又不想让我伤心,于是才装出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来和我说话,这姑娘可真是体贴,我可不能再让她失望一次。倘若我遭遇小小挫败便意志消沉不能自拔,那才是真正的没脸见人!”正色道:“步子怡你教训的是,这个时候我该想法救人,而不该自哀自怨。” 步子怡暗暗纳闷:“我几时教训你了?”当下说道:“王雪有此劫难,那是她命中注定之事,师兄不必过于自责。” 肖远胜对刘岳说道:“你走的地方多,熟悉左近的地形,你来安排救人之事罢,我和我的徒弟们此刻都随便你差遣。” 刘岳也不客气,命令道:“李浩、步子怡、张冠华,你们三人在勃子镇、勃子山,及山下沿途的道路打听追赶,若是有何消息,立时发射流星向我报信。”李浩、步子怡、张冠华于勃子镇附近的地形再熟悉不过,齐声道:“是。”刘岳说道:“梁肥猪,你带人去往码头走。尤多利是西域人,想必没见过大江大河,多半不会走水路,但他此次生了奇心乘船而行却也难说。”梁飞虎冷冷的哼了两声,将脸转到一旁,心想:“就凭你也配差遣我?”但碍于肖远胜,不敢违抗刘岳,只得带着几个师弟下山去往码头。刘岳说道:“师兄,你回海星镇打探消息。”肖远胜笑道:“刘掌教之命,小的自当遵从。”刘岳又道:“余下师弟师妹这就下山回家去罢,你们沿途多打听一下,倘若有尤多利和王雪的消息,马上向勃子镇写信,吴天会每日去驿站查看。”众人齐声答应,当即下山。 王雪给尤多利封住穴道,只觉全身酸麻,便是想动一下小手指也十分艰难,被尤多利扛在肩上,脸孔向天,见日头向南缓缓移位,知此刻是向北而行,又觉耳边风声飒然,显是尤多利轻功极佳,行走飞快。 尤多利一口气奔走了三个多时辰,直到日头偏西才将王雪放下。王雪见周围是一片小小农庄,心里暗暗叫苦:“这西域人竟捡些偏僻的小地方来走,师兄再神通广大,只怕也遍寻不到我,我王雪今日若是在这里被杀害了,那死的可有些不值。” 尤多利从行囊中取出干粮面饼,自己吃了不少,又掰了半张饼送到王雪唇边。王雪早已饿的厉害,心道:“要死也得在死前吃顿饱的。”张口接过面饼吃了起来,心想尤多利既然给自己干粮食用,这几日应当不会向自己下杀手了。 尤多利坐在树下歇息了一个时辰,怕时候长了,王雪周身穴道自解,起身重又将王雪穴道点了一遍,却不向王雪吐一个字。王雪自也不愿和尤多利搭话。 此时日头已全然落山,一轮圆月挂上星空。王雪望着星空,忽然忆起小时候的那次满月夜晚,自己背着母亲独自上街时的情形。 那次她和母亲刚流落到西安的小县城,在一家小小客栈里落脚,她年幼贪玩,见母亲睡熟,便悄悄翻身下床,从客栈后门溜出,上街玩耍。不料街头忽然走来几个流氓恶棍,见王雪是幼女,又是独自一人,于是几个坏人起了歹心,将王雪堵在偏僻街角。一个满身腥臭酒气的大汗上手便去撕扯王雪衣服。王雪那时年幼,拳法习得再熟,又哪是几个大人的对手,只吓得她哇哇掉眼泪,心想自己这下可惨了,看着天上圆而明亮的满月,好似在对自己嘲弄讥讽。 便在此刻,那撕扯王雪衣服的醉汉忽然哇的一声惨叫,被人提起甩向墙角。只见母亲王晓丽站在街口,怒目瞧着那几个奸贼。王雪见到母亲,又惊又喜,哭叫道:“妈,妈……”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王晓丽冷冷的道:“蠢丫头,妈回头再找你算账。”说着猛然跳到那几人中间,左一拳又一脚的急攻,那几个奸贼只是寻常的市井之徒,哪里是王晓丽武学名家的敌手,两三下便被王晓丽打发。王雪大喜,抢上去伏在母亲怀里痛哭。王晓丽轻轻拂了拂女儿额头,拉着王雪的手走回客栈。王雪心中惴惴,料想回到客栈,母亲该严厉责骂自己了。岂知到了客栈,王晓丽非但不动怒,反而哈哈大笑。王雪颤声道:“妈,你不生气吗?”王晓丽笑道:“傻孩子,天底下哪个做娘的会和子女当真生气。今日欺辱你的莫说只是几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小贼,便是天下第一高手,只要他敢欺负我的孩子,我也会同他拼个死活。”王雪心里一阵抖,只想:“我最爱的好妈妈啊!”从此再也不敢有半点违拗母亲,后来自己年岁渐长,武功越来越高,寻常的流氓恶棍早已不放在眼里,却仍不肯轻易离开母亲半步,总觉有妈妈在身边,心里才踏实。 此刻仍是满月当空,王雪倚在树上,抬头望着明月,心想:“我妈妈也不是这尤多利的对手,但她若是在此,一定会为了我和尤多利拼命,即便死在尤多利手上,她也决计无憾。”想到母亲待自己的恩情,又忆及母亲当日在力虎堂中毒时的惨状,不知母亲此时身在何处,更不知母亲现下过得如何,心中酸楚,缓缓流下眼泪,又想:“还是小时候好啊,我年岁大了、武功高了,心中反不如从前快活。” 尤多利这时休息完毕,起身去拽王雪衣领,一瞥见王雪满脸泪痕,不禁一怔,随即厉声道:“臭丫头,你哭给谁看?再掉一颗眼泪,我挖了你两只眼睛。”王雪问道:“你想要我怎样?” 尤多利不答,拖拽着王雪来到农庄最西边的一户人家,狠狠扣了扣门。屋内一男子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尤多利叫道:“开门!”屋内之人走出来开了门,只见是一个寻常乡下男子。那男子是种地的,没见过西域人,见尤多利高鼻梁大眼睛,微微一奇,问道:“干嘛?”尤多利没好气的道:“借宿!”举掌向那男子头顶劈落。那男子百会穴中掌,头盖骨碎裂,立时毙命。王雪惊道:“干嘛杀人?”尤多利快步抢进屋内,接着便听到屋内响起一个女子和孩童的惨叫。王雪打了个怵,知尤多利又将这男子妻儿杀害。尤多利将屋内女子尸身和孩童尸身拖拽出来,和那男子的尸身随手丢至院外,擦擦脸说道:“屋子空出来了,我们去住一宿。” 饶是王雪见多识广,却也不禁心惊,见尤多利如此凶残,随意出手便将无辜的一家三口杀害,自己落入他手,料知在世之日无多,心想干脆临死前骂你个痛快,大声叫道:“你个西域恶魔,武功不济,滥杀无辜,还挟持少女,真丢你祖宗的脸面!”她平日和别人斗嘴,最讨厌别人辱及自己长辈,这时盛怒之下有意要激怒尤多利,便随口辱了尤多利先祖一句。 (本章完) 一百三十、荒村小户 尤多利本来不杀王雪,是怕刘岳和肖远胜带着弟子们追来,到时自己被刘岳逼得紧了,好留着王雪将她当作交涉的条件,使刘岳不敢过分为难,倘若一路能避过刘岳,带着王雪顺利逃回西域,届时再慢慢折磨王雪不迟,这时听得王雪辱骂,心头大怒,他为人虽然险恶,于“西域大拿山”这五字却看的极重,听王雪辱及先人,心中如何不怒?高声咆哮道:“好,我也不带你千里迢迢的往回赶了,便在这小破屋子里先将你折辱死再说!”抓住王雪手腕,便要奔进茅屋。 王雪心头一凛,暗想:“我怎么恁地倒霉,小时候上街玩,有歹人想要欺负我,现下我长大了,还有奸贼要欺负我。”惊恐之下又忽然现出这样的想法:“我从小到大都有男人想要欺负我,那自是因我貌美如花之故了。”一个忍不住,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她小孩子心性,喜欢胡思乱想,此刻大难临身,倘若能干干净净的去死而不多受什么折磨,那已是老天爷十分眷顾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饶是尤多利武功高强、为人狂傲,见王雪临死前忽然大笑,也不禁打怵,呆呆的看了王雪一会,厉声道:“你笑个甚?”王雪自不可能将心里所想说出,只得说道:“没笑什么,没笑什么。”尤多利见王雪怪里怪气的,只道她脑子里藏着什么诡计而故作奇态,双眼一瞪,大声吼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把戏,今夜便是你刘师兄肖师兄亲临,我也当着他二人的面收拾了你!”狠狠将王雪向屋中一推。王雪一个踉跄,左脚绊在门槛上,重重的摔倒在地。 尤多利跟着正要进屋,忽听身后一个粗狂的声音喝道:“奸贼,哪里逃!”只见两个大汉快步奔了过来。当先那汉子中年农民模样,伸手便去抓尤多利胸前衣领。尤多利顺手使出“擒拿大手”中的卸力之法,左手在那大汉臂上一挥。那大汉便如醉酒一般,身子斜斜甩出,一下撞在屋后的矮墙上。另一个大汉作彪悍的猎户打扮,他见尤多利如此功力,脸上立时现出惊恐之色,当下不敢攻上,走到那农民同伴身前,将同伴扶住。 王雪勉力坐起身子,细瞧那二人相貌,只见先一个被尤多利击退的那农民模样的中年汉子原来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只因他魁梧黧黑,又留着大胡子,乍看之下便像是中年农民,第二人作猎户打扮的汉子年岁也不甚大,瞧来还不到弱冠。这二人王雪数日前在山中茅屋见过,她记得刘岳在湖北有一位师弟名叫常谦,与刘岳极少来往,这二人是常谦的弟子,虽比自己年长几岁,依着辈分却是自己师侄。 这二人确是湖北常谦的弟子,一个月前常谦听闻西域大拿山之事,他自己家中有事不便外出,于是命令这两位弟子赶来勃子镇相助刘岳,王雪被掳走之后,两个弟子便赶回湖北,沿途顺道搜寻王雪下落,二人料定尤多利必不敢走人多的大路,于是只捡小路行走。两个弟子今夜赶路至此,听到茅屋有动静,于是悄悄过来查看,二人隔的远了,深夜之中瞧不清茅屋情形,但听茅屋中先是传来一家三口的惨叫声、接着是大男人的喝斥之声和小女孩的大声嬉笑,还道是这户人家吵架之后重归于好,只想这家人真怪,也不觉得有何稀奇,直听到尤多利最后的那一句“今夜便是你刘师兄肖师兄亲临,我也当着他二人的面收拾了你”,才知是找对了人,于是急忙出手搭救王雪。 王雪以前没见过这二人和谁动过手比试,也不知二人的真实武功如何,但二人既是自己师侄,武功料想高不到哪里去,倘若自己的穴道已经解开,身子可以自由行动,那三人合力,当可从尤多利手下逃过一劫,尤多利所习的内功拳法和“擒拿大手”等功夫均是一对一的比试切磋之用,却不擅阵战,但此刻自己行动艰难,坐在地上连起身也吃力,单凭那二人武功,决计斗不过尤多利,心里一酸,只想:“老天爷怕姑娘我黄泉路上寂寞,找了你们两个大兄弟相陪。” 尤多利适才随手一招便将那农民模样的汉子打退,已试出他武功低微,另一人的武功想必也不会如何高明,心头一宽,微笑道:“连你们刘掌教也败在我手,你们竟然还有胆来叫阵,哈巴门可真是不知好歹。”那猎户扮相的汉子抬手向尤多利一指,骂道:“恶贼,快快将我们……王姐姐……放了,不然我将你剁成一堆碎肉。”他是王雪师侄,本该当称王雪为师叔,但他见王雪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白净少女,这“师叔”二字实在说不出口,于是临时改口叫了一声“王姐姐”。 尤多利心下盘算,西域大拿山的名声在中原武林原本不如何好听,挟持少女、杀几个中原人也辱不了自己名声,倒是自己在刘岳和肖远胜手下落败这件事,那是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倘若自己能在哈巴门众人面前脱身,还能除掉一两个哈巴门的弟子,那今日也算是和哈巴门斗了一个平手局面,日后传言出去也不丢人,杀心骤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瞧着二人。 王雪坐在门槛上,瞧见尤多利侧脸,见尤多利脸色阴沉,目光阴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叫道:“你们快快去寻刘师兄来助阵,不必急着救我。”言下之意是说:此人武功只比刘岳稍逊一筹,你们二人可斗不过他,没必要枉送性命。 那农民汉子说道:“我兄弟俩武功低微,也知不是这西域浑人的对手,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王雪小师叔,但教我们二人还留有一口气,决计保你周全。”这两句话说的甚是恭敬,但神色果决、言语有力,是做好了舍生取义的打算。 尤多利微笑道:“好,有骨气,看来中原人也并非皆是孬种。”忽然跳到那农民汉子身旁,左手一把抓住那人手腕。那农民汉子一来想不到尤多利会忽施偷袭,二来料不到尤多利身形竟然如此快捷,一见之下登时吃惊。那猎户扮相的汉子一声狂吼,抬腿向尤多利飞踢。尤多利喝了声好,放脱那农民汉子手腕,纵身跳向身后矮墙。那猎户扮相的汉子翻到墙上,快掌向尤多利急攻。那农民汉子也跳上墙,站到尤多利身后,也是快掌狠攻。二人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所使武功和身形步伐也极是相近。尤多利跃下矮墙,那二人也跟着跃下,仍是一前一后将尤多利围住,使凌厉快招猛攻。尤多利自知武功远胜二人,有恃无恐,当下采取守式,要再了却二人性命前先探一探哈巴术的招式要领,以便日后寻仇刘岳。 王雪知哈巴术是以慢打快的武功,初习哈巴术之人不懂这一节,往往是使快招急攻,习到后来,于哈巴术的精要多了一层领悟,招式便会一点一点慢下来,此刻见这二人所打出的每招每式均是能打多快便打多快,知这二人修习哈巴术的时日尚短,未能窥得哈巴术堂奥。她武功原本比二人为高,又是旁观者清,瞧出了许多门道,身子虽不能行动,却可以大声出言点醒,倚在门边不住的大叫道:“打他太阳穴!”“回手磕他腰椎!”“机会!快去夺他双目!”她是第一次从旁掠阵,经验甚寡,只是瞧见尤多利破绽之后大声喊出,却不去想那二人究竟有没有此武功修为。那二人虽听得王雪指点,却不知王雪指点的是二人中的哪一个,是以二人酣斗之余还要分心去思索王雪言语,招式上自然而然的现出迟钝笨拙之象。王雪如此喊来喊去喊得嗓子都快哑了,那二人仍没能占得半招好处,何况王雪武功比之尤多利相去甚远,便是合三人之力也决计不能取胜。 尤多利又容二人攻了几十招,见二人翻来覆去只有这些手段,再也打不出什么稀奇招式,大喝道:“你们去死!”双手同时挥出,分别抓住二人左右手,手腕一转,将二人其中一只手臂拧脱。 王雪见尤多利出手便将这两位师侄重伤,心头一寒,先前存着的半点活命指望顷刻间烟消云散,急道:“你们快走罢,不必陪我去死。”那农民汉子心想:“我们若是留下苦斗,至多不过是三人一起死在这西域败类手上,倘若我二人转身而逃,或能留得性命,但王雪师叔却要遭这奸贼折辱了。”当下不肯逃走,右腿飞出,向尤多利左肋踢去。那猎户模样的汉子和师兄是同样想法,也不愿转身离去,他左臂折断,使右臂去抓尤多利胸口衣领。尤多利趁着那农民汉子右腿抬起之际,俯身飞腿,踢中他左腿,那农民汉子失了支撑腿,砰的摔在地上。尤多利双手一伸,攥住那猎户模样汉子的右臂。那猎户汉子左臂折断、右臂受制,明知若是踢腿前攻,尤多利必有后招埋伏,但当此关头又不能不踢,大喝一声,硬着头皮踢起左膝,向尤多利小腹撞去。他若是不踢左膝,至多手腕被尤多利拧断,这时左腿抬起,非但手腕受制,下盘也露出破绽。王雪知道不妙,大声吼道:“不能踢!”但她话音未落,那猎户汉子左腿已然踢出。尤多利当即横过右脚,撞在那猎户汉子右膝,双手跟着一扭。那猎户汉子大声惨叫,栽到地上,右膝、右手腕一齐断掉。 王雪心想:“你们不忍心见我受辱,现下却要死的比我还惨。”胸口一酸,哗哗落下眼泪,哽咽道:“你们快走罢,我求求你们啦!”尤多利哈哈大笑,说道:“傻丫头,你以为他们俩此刻还逃得掉吗?你想求便应该求我才是,说不定我一高兴,便将他俩放了。” 王雪再蠢上十倍也知自己不论如何哀求也是自取其辱,尤多利决计不会有什么恻隐之心,怒道:“你杀了我们好啦!” 尤多利嬉笑道:“好啊!”正要出手,身后房檐上忽然跃下一人。那人着一席纯黑夜行衣,黑布遮住面孔,瞧不清脸面。但王雪见那人身形和跳落下来的轻功,便知是数日前先击杀柏浪涛,后偷袭刘岳、相救勃山远那人。 王雪一个月前听刘岳推论这黑衣人武功,得知黑衣人必是自己亲近之人,此刻见黑衣人忽然现出,料知多半便会搭救自己,心头大喜,暗想:“这黑衣人倘若斗不过尤多利,也能耗一耗尤多利体力,届时即便我不能活命,我这两个讲义气的好师侄也能逃走。” 尤多利见黑衣人忽然现出,只吓了一大跳,西域大拿山每十年来中原一次,每一次都要重伤一个中原武林中的掌门人,中原武林痛恨西域人那是不必说了,尤多利是第一次来中原,在中原武林没有朋友,那这黑衣人必定是敌非友。尤多利心念转的飞快,暗想:“王雪这蠢丫头穴道未解,不足为惧,那两个哈巴门的后辈也被我打的死多活少,此刻我面前虽有四名对手,其实只有这黑衣人一个,凭着西域大拿山的武功,还胜不过中原人吗?”但想黑衣人既然有胆现出,那他必是对自己武功有十足把握,心中不敢少存轻视之心,只想先下手为强。他诡计甚多,见黑衣人虽然怒目圆睁,却不上前动武,嘿嘿一笑,说道:“阁下在中原武林鼎鼎大名,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阁下何不除下面罩,让区区见识见识阁下真容,日后传及西域,也好让西域武林知晓中原有阁下这样一位人物。”他其实不知黑衣人身份,更加不知黑衣人在中原是否鼎鼎大名,长篇大论的说了如此一堆废话意在拖延时间,右掌负在身后,趁机潜运“大拿手”的内家功夫,想要忽然发难,打出一记雷霆万钧的掌力,即便偷袭不成,也能讨得一招先手便宜。 黑衣人转身向后走出几步,忽然纵跃转身,一招“回龙拳”,向尤多利头顶击落。尤多利内功已运转完毕,跟着跃起去击黑衣人拳锋。拳掌相交,尤多利和黑衣人各向后退出几步,心下均佩服对方了得。 尤多利怒吼一声,使出“大拿手”功夫和黑衣人斗在一起。 黑衣人施展王家拳术,拳拳向尤多利急攻。王雪见黑衣人每一拳都是不管不顾的硬拼,招式上不见半点守式,比之自己七分攻而三分守的拳路更多了几分狠辣之劲,她是王家拳的大行家,一见之下便即凛然,只想:“此人深得我王家拳术的精要,必是我家拳术的正宗传人,刘师兄所言不假,这黑衣人和我必有关系。”又见黑衣人如此门户大开的拼斗,倘若一个疏忽,中了尤多利一招,立时便是性命之忧,但黑衣人拳法凶狠,尤多利数次施奇招反攻均被黑衣人拳力逼回,心中暗自佩服黑衣人了得。 只见尤多利双臂犹如两门铁盾,将周身关键之处守的密不透风,黑衣人双拳暴雨狂风般急攻,尤多利每出手挡下黑衣人一拳,身形便向左后方晃动一下,显然凭他的内力想要抵御黑衣人拳劲极是吃力,倘若黑衣人的内功修为能再强得半分,立时便能破除尤多利守式,但黑衣人已是全力猛攻,内力却再也提不起半分。王雪瞧在眼里,只急得咬牙切齿,心想:“尤多利以高明招式化解拳力,凭的是四两拨千斤之类的巧劲,不须耗损内力,而我这黑衣亲戚却是招招耗损真气,倘若他不能再片刻间打破尤多利守式,待他内功不足,拳力减弱,尤多利便要反攻了。” 果然,黑衣人大口吐纳,又接连打出数十拳,初时拳劲仍然刚猛,未呈败像,但越到后来,拳力越慢,拳上内劲虽仍有不少,但比他先前所打出的凶悍拳力已不能相提并论。 尤多利向后疾跃开一大步,使出激将法,嬉皮笑脸的道:“王家拳术的名声在西域也极是响亮,今日一见,倒不能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能说前辈流传下来的精妙武功被不肖后辈玩的不伦不类了。”黑衣人果然受不住激,猛地唬了一大口气,身子疾向前窜出,右拳一探,对准尤多利头顶猛打,他内力已然不足,这一拳打的看似凶猛,其实只是虚有其表。 王雪数次见尤多利动武,于尤多利出招的习惯已大概有个了解,黑衣人使的的王家拳术王雪更是烂熟于胸,一见便知黑衣人情形不妙,急叫道:“快退开!”但黑衣人这一拳打得甚急,莫说情急之下不及反应,便是有此见机,一时也难以将拳力收回。尤多利右手翻上,一下拿住黑衣人右手腕。黑衣人一惊,忙将左拳打出。尤多利左臂立时绕了半圈,穿过黑衣人腋下,左臂向上一提,将黑衣人提了起来。黑衣人武功倒也了得,当此危急关头仍能冷静应变,双腿同时踢出,分击尤多利头颈两侧太阳穴。尤多利眉头一皱,大喝道:“去罢!”他本想将黑衣人高举过头顶然后砸落到地,但黑衣人先踢腿来攻,已不及再将他举过头顶,只能顺势将黑衣人狠狠甩出。黑衣人跳落到地,右脚撞在一块凸出的树根上,被一下绊倒在地。 如此一来黑衣人虽同样是败了一招,但被树根绊倒在地可要比被举起砸到地上好受的多,倘若是被尤多利砸到地上,那是断骨撕肌之祸;倘若只是被树根绊倒,除了摔脏衣服之外,却不会受丝毫伤痛,反正衣服也是黑色,也脏不到哪去。 尤多利沉着脸说道:“好家伙,可真有你的。”两步抢到黑衣人面前,使出“大拿手”功夫,左掌向黑衣人半身刷刷刷连劈,右手跟着去夺黑衣人周身大穴和臂上经脉。黑衣人体力消耗过多,王家拳施展不出威力,在尤多利快招猛攻之下连遭险招,幸而他先前将一套拳法打的过猛,尤多利忌惮他内功了得,也不敢过分追击,不然此刻他早已落败。但王雪却也瞧出,黑衣人落败只是时间长短之事,若想反败为胜,那是绝无可能。 (本章完) 一百三十一、黑衣真身 王雪的那两个师侄这时也瞧出黑衣人情形不妙,二人虽不知黑衣人身份,但见他相助王雪,便知此人是友非敌,当下也应相助黑衣人将尤多利赶走再说,不然黑衣人落败,大伙今夜全都没了性命;二人虽然受伤不轻,但仍可勉力鏖战,忙上前去对付尤多利。 那农民模样的师侄大喝一声,从尤多利身后向尤多利猛扑过去。尤多利适才将这师侄右臂拧脱,知此人只能使左臂进攻,当下也不转头去瞧,左腿向后一踢,撞在那农民师侄右肩。那师侄登时向后跌出,在地滚了数圈。那猎户模样的师侄右膝折断,无法行走,干脆趴在地上,向尤多利爬去,使双臂去环尤多利双脚,要尤多利下盘无法行动。尤多利右掌急挥,将黑衣人逼退一步,左脚抬起,狠狠踩在那猎户师侄左手四根手指上。那师侄大声惨叫。尤多利笑道:“知道痛还敢偷袭我,胆子不小嘛?”那农民师侄奔到尤多利身前,发掌去袭尤多利心脏。尤多利左掌挥出,竟是后发先至,将那农民师侄打退。 黑衣人趁着二人绊住尤多利,两步奔到王雪身旁,伸手去解王雪穴道,他见尤多利武功了得,今夜若想保大伙周全,非得解开王雪穴道,合王雪之力共同抵御才行,但他点穴功夫不佳,尤多利的西域点穴法又与中原手法不同,黑衣人在王雪周身穴道推拿数次,王雪始终动弹不得。 王雪急道:“你别管我啦,快想法带着我那两个师侄逃命。”黑衣人不答,仍在王雪穴道上捏拿。王雪又道:“我是不成了,日后自有刘师兄为我报仇,你快别管我了。”黑衣人猛地抬头,狠狠瞪了王雪一眼。王雪见黑衣人眼含怒意,似乎是听得自己的后一句话时气到了极处,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只想:“你和我师兄到底有什么仇怨,一听‘刘师兄’三字,竟然气成这样。” 只听“啊”“啊”两声,那农民模样的师侄胸口中了尤多利一掌,嘴角滴出鲜血,那猎户扮相的师侄左手四根手指被踩折,已痛的昏了过去。尤多利打退这两人,转身向黑衣人攻去。王雪叫道:“他来啦!”话音刚落,忽觉胸中一股热流上涌,四肢酸痛感登时消除。原来黑衣人最后这一下手法使得对了,加之王雪内力不弱,身上穴道解开了。王雪一得自由,忙起身出招,左拳向尤多利胸口猛击而去。尤多利想不到黑衣人竟然真的能解开王雪穴道,猝然大惊,左掌慌忙抬起护身,向后跳出一大步。王雪知尤多利待站稳脚步后,接着便要发狠招急攻了,他武功如此强悍,这一出手自己便是性命之忧,急忙抢上两步,右手施展哈巴术功夫,去抓尤多利左肩。尤多利左掌挥出,和王雪右手缠斗在一起。 黑衣人趁机挥拳攻上,向尤多利头颈猛袭。尤多利知黑衣人内功精强,当下不敢硬接他的拳招,只得甩脱王雪右手,向后趋避。王雪向前迈出一步,右手跟着送出,一下拿住尤多利手腕,大喝道:“折断!”手上运劲,向左一转,要将尤多利右手腕硬生生掰断。她自那日得肖远胜传艺,修习哈巴术之时一刻不忘连带着修练内功,这一抓非但招式奇佳,内功也自强悍,满拟能将尤多利右手腕拧脱。哪知尤多利双脚刚一落地,又忽然跳起,他手腕虽然受制不能活动,但身子却可以随意行动,当即跟着王雪双手的转动之势凌空跳了个圈,将王雪这一招的力道卸去大半,手腕虽仍然被王雪制住,却没被王雪折断。王雪想不到尤多利还存着这样一手功夫,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叹道:“厉害,厉害!”尤多利手臂疾震,手腕从王雪指缝间滑脱,又回身踢腿,挡开黑衣人从旁攻来的一拳,转身跃向房梁。 王雪见尤多利跃上房梁,知他是没有取胜把握,想转身离去,她和黑衣人轻功都是极佳,想要追赶原也不难,但二人谁也不是尤多利对手,能从尤多利手下活命那已是十分侥幸,又哪里敢主动追击? 尤多利喝道:“哈巴门偏爱以多胜少,当真是‘名门正派’。今日一战,可不能算是我输。”王雪和尤多利相处大半天,已知尤多利向来蛮不讲理,心想我干脆同你蛮横到底,于是说道:“此话不假,我们名门正派确是喜欢仰仗人多欺负你人少。你不服气便下来再斗啊,让我们再欺负欺负你。”尤多利双眼一瞪,便要纵身跃下。王雪心中一寒,只怕他当真跳下,自己未必能取胜。但尤多利瞪了王雪好一会,却迟迟不肯跳下,他见王雪和黑衣人联手,自己虽不至落败,但若想取胜却也极难,何况王雪身后的那两个师侄此刻仍能勉力出手相斗,哈巴门也未必没有旁人在暗处环伺,算来此刻跳下房硬拼实在是冲动之举,当下哈哈一笑,抬手指向黑衣人,说道:“今日给这位老前辈一个面子,我不难为哈巴门,下次再见面,瞧我怎么处置你这笨丫头。”心想:“这黑衣怪人下次未必便有那么巧的会在你身旁联手。”说罢转身便走。王雪也不敢再出言相激,双臂护身,防尤多利忽然回身反击,直到见尤多利走远,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农民师侄忍着浑身剧痛勉强起身,折了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交在同伴手中充当拐杖。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到王雪身旁。王雪见二人浑身重伤,尤其那猎户扮相的师侄,他手臂和手指倘若及时行医,日后或能康复,但他右膝折断,只怕是要终生落下残疾了,这辈子休想再习武功,歉然道:“两位兄台活命之恩,小妹永生不忘,今生便是做牛做马也……”那猎户扮相的师侄哈哈一笑,说道:“王雪小师叔干嘛恁地客气,还自称是小妹?我们这两个小师侄可不敢和您平起平坐。”王雪脸上微微一红,只因这二人舍命相救,她不便再以前辈自居,这才以“小妹”二字自称。那猎户师侄又道:“我兄弟二人今日打走奸贼立了大功,常谦师父必大为高兴,刘掌教日后若是知晓,也必会夸赞我兄弟二人,也不枉我们今日苦斗了。”他显是立了功劳大感兴奋,这一句话说的极快,但吐字一快,体内气息难以运转,身上伤处便现痛楚。王雪忙道:“我带你回去求我师兄医治。”那农民师侄笑道:“早听说刘师兄接骨之术高明,犹在我们常谦师父之上,我此番前来还以为没机会能领教刘掌教的妙手了。”王雪苦笑道:“为了目睹刘师兄的手段,累得两位身受如此重伤,我也真是过意不去。” 那黑衣人站在王雪身后,始终不发一言。王雪挂念两位师侄伤势,一时也无暇理会黑衣人。那猎户师侄趁着师兄和王雪对答之时,向那黑衣人作了一揖,说道:“前辈出手搭救我哈巴门三人性命,大恩大德,当真是无以为报。不知前辈肯不肯赐见一面,好容我兄弟日后报答。”黑衣人冷冷的瞧着那猎户师侄,眼色间十分无理。那师侄见黑衣人神色蛮横,心中不禁有气,但他是救命恩人,不便和他理论,只得干笑两声,说道:“前辈既然不肯赐见,我们在此谢过了。”话说着又作了个揖。 不料黑衣人忽然出手,左臂格开那猎户师侄手中拐杖,右拳猛向他头顶天灵盖砸去。那师侄一惊,慌忙间便要举右掌抵挡,随后才一下想到自己右肘折断,右手五指也尽数断裂,此际不能使右臂动武,又急忙向后趋避,但他右膝有疾,行走不便,趋避的却是慢了片刻,头顶被黑衣人一拳打中,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地上。只见这师侄双眼吐出、额上青筋暴起,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下大出王雪和那农民师侄意外,谁能想到上一刻还是同仇敌忾的朋友下一刻会忽然痛下杀手?王雪惊道:“你干嘛杀人?” 黑衣人眯着眼不答,双拳齐向王雪身旁那农民师侄袭去。王雪急忙出手阻拦,却没能拦住。那师侄自知武功不济,又是身受重伤,倘若向后趋避,只怕黑衣人下一招便要击向王雪,他原本便存着舍命搭救王雪的想法,当下也不趋避,反而迎了上去,左臂伸出,猛将黑衣人搂在怀中,大叫道:“王雪师叔,你快走!”他见黑衣人先是相助自己打退尤多利,后又向自己下杀招,料想黑衣人是哈巴门仇人,适才相助自己打走尤多利无非不想尤多利代劳的亲自除掉哈巴门,倘若王雪落入尤多利之手,一时未必便死,尤多利为人狡诈、武功奇高,但他和哈巴门毕竟无甚仇怨,而这黑衣人一言不发出手便是杀招,和哈巴门的过节可想而知,王雪今夜落入他手,那可真的是九死一不生了。他右臂被尤多利拧脱,只得使左臂去搂黑衣人,他为了给王雪多拖些时候逃命,这一搂便是穷尽生平余力,饶是黑衣人内功精强,一时竟也挣脱不开。黑衣人怒极,左肘向那农民师侄身上狂打。那师侄已失一臂,无法抵抗,忍着痛苦仍不肯放脱那黑衣人。 王雪怒道:“不管你是何人,我不能再容情啦!”发拳向黑衣人胸前袭去。黑衣人运出周身内力猛地一震,那农民师侄再也抵抗不住,放脱黑衣人,身子瘫倒地上。黑衣人向后跳开,避过王雪拳锋。王雪怒的大喘粗气,跟着抢上几步,双拳向黑衣人追打。黑衣人不还招,只是左右摇摆趋避,他于王家拳的各路攻法无不了然,趋避躲闪自是毫不费力。王雪见黑衣人不还招,立时想到自己曾数次和他相见,他均未向自己出过一招,想是他知自己也是王家拳的传人,不愿和自己动武,如此一来心头更怒,大叫道:“你还手啊,你也是我王家拳的正宗后人,怎么还怕我的拳法?”猛地跳向黑衣人身侧。黑衣人身子一闪,绕到王雪身后,仍是一招不发。王雪又道:“说不定咱俩还有着血脉亲缘呢,但自从你伤我同门,害我刘师兄,我眼中已没你这个同族了,你还客气什么?”正要挥拳再攻,忽听身后“噗”的一声,那农民师侄受伤沉重,经受不起,胃中东西吐了一地。 王雪知这师侄命不久矣,顾不得再理会黑衣人,转身奔到这师侄身旁,哭道:“你挺住啊,我还想要你亲眼看着我为你们报仇呢。”那师侄惨然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王雪,王……小师叔,我,我们,今。今日不能,再,再陪伴,你了,你好好,好保重……千万,别,别死在恶人,手……上……”王雪忙问道:“你们哥俩叫什么名字?”那师侄听王雪问起自己姓名,心头甚喜,微笑道:“我叫,我叫……”黑衣人忽然出手,纵身越过王雪,狠狠踏在那师侄后腰脊椎处,那师侄腰椎断裂,登时毙命。 王雪心头一凛,盛怒之下隐隐想到:“怎么事情每次都能变成这样的情形,每当我问到关键之处,便又生出重大事端。”猛地站起转身,正要发拳与黑衣人再斗,忽听那黑衣人说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也配报上姓名,难道不怕污了我的双耳?” 王雪一听那黑衣人说话声音,只觉头晕目眩,身子酸软,险些跌倒。那黑衣人嗓音清秀温雅,原来是女子,这嗓音王雪是从小听惯的,一听便敢确认,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一年多未曾见面的母亲王晓丽! 王晓丽见王雪咬牙闭目,双手紧紧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几要跌倒,急忙奔过去,伸手搂住女儿肩头。王雪面色惨白,颤声道:“撕下面罩,让我瞧瞧你的脸。”又急忙叫道:“等等别撕。”她是怕面罩底下之人果真便是母亲。王晓丽撕下面罩,温言道:“好孩子,是我。”王雪陡然间见到母亲,只觉恍若隔世,心头狂喜,想到适才果真便是母亲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位同门,之前出手偷袭李浩刘岳之人也是母亲,虽不知母亲为何要行此奇事,但终究是和哈巴门结下了血海深仇,一时又悲不自胜,真恨不得立时一脑袋撞在墙上算了。 王晓丽见女儿满脸凄美无奈之色,心中一恸,将王雪又紧紧搂了搂,说道:“孩子,妈有话要跟你说。”王雪哭的满脸泪痕,伏在母亲臂弯里,大嚷道:“我不听不听不听!” 王晓丽微笑着抚了抚王雪的长发,牵着王雪的手走进小屋,点燃了一盏蜡烛。荒村人家搭建的茅舍原本便十分狭小,蜡烛一点燃,屋内登时光亮。王雪见烛光下母亲风采如昔,但眼角已有皱纹,身材相较去年也胖了许多,显是中年发福之故,如若不然,王雪当日一见那黑衣人身材便能认出是母亲来了,心里一酸,暗想:“从我出生那日,便只记得妈妈起早贪黑,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人生苦短、倏息而逝,她现今已是四十岁的人了,不知还有多少岁月能活在世,更不知有多少光阴能陪在我身边。”好不容易风干的双眼又泛起泪花。 王晓丽将女儿扶到一张小椅上坐好,又搬来一张小椅坐到女儿身旁,看着女儿,微笑半响,问道:“那么长时间不见妈妈,你想我了罢?”她语调柔和、嗓音动人,王雪乍一听仿佛回到儿时一般,好像自己又变成了那个依偎在母亲怀中的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子,胸中登时温暖,笑道:“你那么久没见我,是不是也想我了呀?”王晓丽笑道:“我没那么久。你真是个傻丫头,这两个月来妈一直在暗中悄悄看着你呢。”王雪一怔,问道:“你说什么?”王晓丽说道:“你和刘岳那日驾马回勃子镇,我便在镇外瞧见你了,我也正巧从外赶回。”王雪小嘴一噘,说道:“既然如此,你干嘛不见我,你知道我多想你吗?”王晓丽说道:“震武大会上你上台比武,我扮作闲游的乞丐,悄悄在台下观战呢。你的武功这一年来长进不少,已能和陈犬王、万佳卜大侠这样的武学名家一搏,若在去年,此事想也别想。”王雪问道:“你干嘛不见我?”王晓丽又道:“那夜你们遭了勃山远和陈犬王暗算,我见你势微,本打算出手助你,正巧看见万佳卜大侠带人赶了过来,知道事情有变,于是没急着出来。嘿,倘若早知你会如此粗心,被勃山远打下悬崖,我真该早一刻出来助你,这一节倒是妈疏忽了。”又道:“还有一节我也没想到,李浩这小子瞧着像个铿锵果决之人,不想竟会对你如此痴情,心甘情愿陪你去死。”王雪生性大方,情爱这等事情在刘岳、张冠华等师兄面前侃侃而谈一点也不扭捏,但在亲生母亲面前,反觉难为情,红着脸低下头,嗔道:“妈!” 王晓丽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起身在屋中信步走了一圈。 王雪问道:“妈,你干嘛不出来见我,还有,你既知李浩对我痴情,那日又干嘛向他下那么重的手,若是不慎将他打伤,女儿岂不是要嫁给残疾人了?”王晓丽哈哈一笑,说道:“谁答允你嫁给李浩那臭小子了?”王雪又想到一事,问道:“那日你又干嘛要偷袭我刘师兄?难道你也想让我嫁给刘师兄?别人先不说,步子怡第一个不答应。”话音一落,忽然想到惨死在门外的那两个师侄,心里打了个突,立时觉到事情不对,起身惊叫道:“妈,你在暗中不肯路面,是想将哈巴门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一个的偷袭杀了,是不是?”王晓丽回过头来,说道:“一年不见,我的女儿变聪明了,知道母为娘心中所想了。”这话自是承认了王雪所问。王雪吓了一大跳,胸口登时喘不出气,隐隐觉得老天爷在正在同自己开一个惊天的玩笑,左手支住木桌,右手紧捂在胸前,有气无力的大口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本章完) 一百三十二、深夜秘谈 王雪一惊起身,踉踉跄跄地接连后退了几大步,身子险些摔倒,心中混混沌沌,一片茫然,隐隐约约觉得自今日起,自己的一生便要有翻天覆的变化了,颤声问道:“妈,哈巴门和你究竟有何仇怨,去年刘师兄还在力虎堂救过我们娘俩性命呢,难道你忘了吗?你……”忽然想到母亲竟似变了个人一般,那多半是因母亲那日深中勃山远剧毒,余毒未除、头脑不清之故,倘若如此,不知者不怪,母亲杀害了这两位哈巴门弟子,虽是大过,却总能得刘师兄原宥。 王晓丽一见女儿神色,便猜到女儿心中所想,说道:“你别瞎想,我好端端的什么病也没有,我清楚我在干什么,而且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没错的。”王雪急道:“为什么,妈,你为什么要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结下如此深仇?不论有什么仇怨,你跟我说呀,我去找刘师兄商量,大家的误会总能设法化解。”王晓丽冷笑道:“刘岳、李浩这几个道貌岸然的奸贼,你竟然也和他们称兄道弟了,你这糊涂丫头,难道心中只认识这些兄弟,却忘了自己亲兄弟了吗?”王雪一怔,问道:“你是说我哥哥王力强?这和我刘师兄有什么关系?”她和母亲说了半天,于母亲和哈巴门间的仇怨仍是一无所知,心中焦急,言语间自也不如何冷静,这两句话问的声音极大,在旁人听来,便隐隐有指责之意。 王晓丽一拍桌子站起,大喝道:“若不是刘岳这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你哥哥又怎会惨死?你忘了家族大仇,反而和哈巴门混在一起,我还没骂你不知好歹、吃里扒外呢,你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你哥哥生前立誓要将哈巴门之人尽数铲除,他年纪轻轻却丢了性命,那是他自己命苦,但我这个做娘的可得替儿子完成心愿,你说,我有什么错!” 这几句话只说的王雪目瞪口呆,心想母亲之所以数次向自己同门下杀手,颠倒是为了替哥哥报仇,呆了半响,说道:“哥哥背离哈巴门,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不是哈巴门的错。”王晓丽叫道:“你给我住口!”王雪说道:“这一节咱们姑且不论,那日是刘师兄带着我去的力虎堂找哥哥帮忙,与旁人无关,你要杀只杀刘师兄一人啊,干嘛又迁怒他的弟子们?” 王晓丽脸上变色,看着王雪,冷冷的道:“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你哥哥的死,你也难逃其责,你也是哈巴门的弟子。哼,一口一个刘师兄,你叫的挺亲热呐。” 王雪心头一震,慌慌张张地又向后退了一大步,屋内本就狭小,她这一退已是退到了墙边,她见母亲双眼阴鸷,心中着实害怕,她也是哈巴门之人,只怕母亲忽然冲将过来,将自己当作仇敌一拳打死,那自己这条命可去的着实有些滑稽,倒还不如死在尤多利手上好些,转念又想:“我和哥哥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为了给儿子报仇,竟然不惜杀害她的女儿!”心念及此,猛觉脑袋剧痛,跟着胸口一酸,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坐到地上,垂泪道:“妈妈,你杀了我算了,你快快将我杀了给哥哥报仇罢。”王晓丽愠道:“若非你是我闺女,我早已将你活活打死!”但见女儿哭的难过,心里也是不忍,走到王雪身边,拍着王雪的小脑袋,说道:“别哭了,孩子,你起来,听妈跟你说。”王雪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 王晓丽说道:“这也不都是你的错,要怨你只能怨世道不公、人心险恶,谁教你年纪小不通世事,而我又没有时长在你身边陪着,才让刘岳有机可乘,利用了你。”王雪问道:“师兄他利用我什么了?”王晓丽说道:“利用你年幼无知。你哥哥走的那日的情形,我已在暗中打探的清清楚楚。那梓扬武功高强,刘岳自己打不过他,却要利用王力强,让他来做替死鬼,他这一招棋下的倒是挺高明啊,让那东洋怪人和我儿子拼个同归于尽,结果是刘岳的眼中钉全都不在了,只留得他和步子怡为所欲为。这口气你咽的下,我可咽不下。”王雪怔了一怔,说道:“妈,我师兄不是这种人。”王晓丽怒道:“傻丫头太轻信于人了。”王雪不喜听长辈叫自己“傻丫头”,噘嘴叫道:“妈!”王晓丽说道:“我来问你,王力强和那东洋梓扬均是刘岳的眼中钉罢?”王雪答道:“是。”王晓丽又道:“他的眼中钉均已不在人世了罢?”王雪答道:“不错。”王晓丽又道:“现下眼中钉均已不在,只留下刘岳和步子怡逍遥法外了,这话也一点不错罢?”王晓丽这几句话问的甚是刻薄,但事实却偏偏便是如此,王雪一时难以作答,但当此情形她不吐一字便是等同于默认了。王晓丽说道:“既然如此,我说刘岳用心险恶,说你被利用了,这话又哪里错了?” 王雪说道:“即便如此,那也是刘师兄……”王晓丽喝道:“你再敢叫他一声师兄,就别再叫我妈。算我白养你了十几年!”王雪眼眶一红,她这一夜已流过了不少眼泪,当下想哭也哭不出来,心想:“妈此刻正在气头上,我何必跟他计较言语小事?”于是说道:“好罢,我不叫他师兄。那刘岳害了我哥哥,那也是咱们和刘岳之间的私事,你干嘛要连他的弟子们也一块杀了?”王晓丽说道:“你哥哥生前念念不忘铲除哈巴门,我要圆了你哥哥的心愿,不然我这一辈子也能安心。你可别说我自私,哈巴门作恶多端,我将他们赶尽杀绝也不委屈他们。你想啊,那梓扬是东洋哈巴门的,他来中原哈巴门争当掌门,说来说去都是哈巴门自己家的事情,可偏偏让你哥哥做了替死鬼,我说哈巴门作恶多端,可也没错。至于那个肖远胜,他既然已另立山头,我便不去为难他了,算他离开哈巴门离得早。”王雪心想:“幸亏肖大师兄早早的从哈巴门分离了出去,不然王家拳的后人只剩下我们孤女寡母,怎么打也打不赢大师兄啊。”忽然想到步子怡,说道:“妈,当日情形凶险,诸事难料,莫说哥哥死了是他自己报应,即便他好端端的活在世上,他必不答允你伤害步子怡分毫,你说你要杀害哈巴门全门,那步子怡又怎么说呢?”王晓丽听到“报应”二字,怫然不悦,重重的哼了几声,说道:“步子怡确是个好孩子,和你年级也很近,我不忍心杀她。她和我儿本来是天生一对,全是刘岳横刀夺爱从中作梗,待铲除刘岳之后,我便为她和你哥哥安排一桩**,你哥哥倘若地下有知,必十分欢喜。” 王雪瞧着母亲,双眉皱的老高,说道:“妈,一年不见,你怎么,怎么……哎!”她本想说你怎么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但这话终究是说不出口。王晓丽问道:“我怎么了,你说。”王雪岔开话题,说道:“你要我离开哈巴门,我照办便是了。”她想母亲将两个哈巴门的弟子一口气杀了,自己也不可能再做刘岳师妹了,眼下先离开哈巴门,和母亲远走异乡,此事只有先好好劝劝母亲,日后再回来向刘师兄解释了,倘若刘岳怪罪下来,后果全由自己承担,无论如何不能让刘岳向母亲动手;至于心上人李浩,此刻也不用说了,当下心思全在如何劝说母亲别再杀人,哪有闲心想这些儿女私情? 王晓丽说道:“你先不急退出哈巴门,妈还要你帮着办一件事。”王雪料想不是好事,也只得问道:“什么事?”王晓丽说道:“你这就回哈巴门去,找个机会将刘岳杀了。”饶是王雪早知母亲有杀刘岳之意,此刻听来,也不禁惊的大声尖叫,她一向钦佩刘岳,从不敢存丝毫违拗之心,更没有过半点加害的想法,此刻一听,心中如何不惊?王晓丽温言道:“好孩子,妈知道难为你了,但那刘岳武功太高,除非是你趁他不防,暗中将他杀了,不然妈这一辈子也打不过他。”王雪低着头,不敢答应。王晓丽又道:“你和哥哥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妈现下要委屈你来成全你哥哥,这确是对不起你,但比起你来,妈更对不起你哥哥呀,当年他从地震废墟中走出,怀着多大的怨怼、多大的寒心,你有想过吗?” 王雪哀求道:“妈,我实在不是刘师兄,哦不,我实在不是那刘岳的对手啊……”话未说完,王晓丽抢着说道:“偷袭不成就挑明了和他动手好了,以刘岳的性情,多半不会杀你。再者,难道你有何三长两短,妈还能独自苟活吗?管他是去阴曹地府还是去黄泉鬼门,总有妈陪着你,咱们一家四口在地下团聚倒也挺好。”王雪后半句话本来想说,“既然斗不过刘岳,干脆我们先寻个去处避避风头再做打算罢”,但见母亲这一句话说的坚决,神色又极是冷静,这番想法显然她已思索良久了,自己这后半句话也不必说了,见今夜情形,自己势必是要答允的,但又无论如何不能答允,当真是左右为难。 王晓丽上前一步,将王雪揽入怀中,说道:“孩子,别怨妈。”王雪哪敢对母亲心存怨恨,微微摇了摇头。王晓丽又道:“咱娘俩命苦,注定不能平平安安过完一生,非得和仇人舍命拼斗,至死方休。”王雪心想:“刘师兄哪里是仇人了?”但想哥哥的死刘岳却也难推辞,自己再留在哈巴门怎么说也有些不妥,心想自己从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结交了几个可靠的好友,现下才只一年多时日,好友尽数变为死敌,轻轻从母亲怀中挣脱,坐会到桌前,左手倚住下巴,叹道:“我怎么那么倒霉啊!”王晓丽一听,忍不住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坐到王雪对面,说道:“人生之事原本难料,你和李浩那日在山中闲聊,你不是还说你是天下最幸运之人吗?”王雪一怔,说道:“我说过吗?”王晓丽学着王雪那日的口吻说道:“我还未到弱冠之年,便和天下那么多武学高手较量过,世上习武之人哪一个有我这份殊荣,我多么幸运啊!哈哈!”这话确是王雪那日在山顶心血来潮对李浩所说,王晓丽学的惟妙惟肖。王雪小脸一红,心想:“我那些天和李浩在荒山野岭里相互说的情话全被妈妈在暗中偷听了去。” 王晓丽说道:“本来我不想过早现身,但见你和李浩越来越恩爱,怕是再不现身将李浩杀了,你已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我杀她也不是,不杀他也不是。”王雪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心里又羞又气。王晓丽说道:“孩子,你别怪妈,这叫长痛不如短痛,李浩我是早晚要杀的,与其现下将他杀了,总好过待他和你成婚生子之后再杀。”王雪低声嘀咕道:“李浩又不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你杀他干嘛?”王晓丽说道:“我们和哈巴门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不杀他,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完婚?再说了,日后我们将刘岳铲除,李浩是肯定要来寻仇的,我即便不杀他,他也是要回来杀我的。” 说道这里,王雪忽然想到另一件事,问道:“柏浪涛和你又有什么仇怨,你为何连他也杀?”王晓丽说道:“那还用问?浪涛剑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为人竟如此卑劣,下手偷袭小小女孩,若非你福大命大,此刻侥幸不死,也是残疾人一个。”王雪唔了一声,心想:“原来妈要杀柏浪涛,是因柏浪涛那日在擂台上欺负我,险些将我右臂斩断。柏浪涛啊柏浪涛,你地下若有怨恨,尽管来找我便是,你这条人命算在我头上,你可不许去找我妈妈,我妈妈是为了我才杀人的。”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看着窗外乌黑的的景象,想起柏浪涛和那两位师侄死时的惨状,不禁凛然畏怖。只听王晓丽又道:“那柏浪涛嘴巴不干净,说什么你有娘生没娘教,还自称是你爹爹,这岂不是连你娘我也一并辱骂了?”她见王雪发抖,不知王雪是心中害怕,还道女儿只是身体瘦弱顶不住夜晚寒冷,于是将桌上烛火向王雪这边移了移。王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倘若柏浪涛是我爹爹,那我还是死了算啦!”王晓丽红着脸嗔道:“呸呸呸,不许瞎说!便只冲着柏浪涛的这一句话,我也不能容他活命。” 王雪说道:“好罢,那柏浪涛算是罪有应得。那勃山远呢,他可是天下第三大恶人,你干嘛还要救他?”王晓丽奇道:“他是第三大恶人?那前两名是谁?”王雪说道:“勃山远打家劫舍,毕竟只为混口饭吃,他的毒药虽然残忍,也毕竟不是他研制的,而恶天地杀人只为取乐,要说‘恶’,恶天地可是名副其实的应该排在勃山远之上了。”王晓丽说道:“此言不错,那排名第一者是谁?”王雪说道:“排名第一的当然是哈巴门的刘岳啊,他一个不小心将他的师弟,也就是我的亲哥哥害了,便只这一件事,他便是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徒!”她说这一句话只是有意调侃,不料王晓丽一听,立时便大声附和道:“一点不错!刘岳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简直比恶天地、勃山远更加可恨!”王雪见母亲没听懂自己的玩笑,心中老大无趣,只想:“看来妈妈和刘师兄之间的仇怨当真是难以解锁了。哎,这下我可要惨了。”问道:“那勃山远既然也是卑劣之人,那日你又为何要救他性命呢?我师兄,啊呸,刘岳那恶贼本来差一点便能将他除去了。”王晓丽说道:“傻丫头,你难道没听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话吗,那梁山帮主再恶,毕竟不是我们仇人,我救他性命,是盼着他日后能和刘岳拼个两败俱伤,到时我报仇也有了指望。只是那刘岳的武功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强的多,那日我险些折在他手上,还累得你被勃山远打伤了手掌。来,让妈看看。”说着伸手去抓王雪手掌。王雪手心上仍留有一条难看伤疤,她怕母亲见到伤痕心里难过,急忙将手背到身后,说道:“已经不疼了。” 母女俩说道此处,忽听门外一声长啸,一人朗声道:“两个弱女子胆敢得罪哈巴门刘岳,哈哈,可真是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了。”王雪王晓丽同是一凛,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窗外。王雪只觉此人说话声音耳熟,自己该当听过才是,但一时间却想不出在何处听过。只听门外那人又道:“话又说回来,敢于向大名鼎鼎的刘掌教叫阵,倒也勇气可嘉,江南王家果真有骨气,令人敬佩。”母女俩听那人虽然口中说“敬佩”,但语气却满是嘲弄之意,其实全无半点敬佩之心,母女俩均知此人绝非善类,自己家的秘事被他偷听到,只怕要另生旁节了。 王晓丽杀意骤起,心想:“我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再多杀你一人可也无所谓。”明知此人既然有胆放话,那必不好对付,但为了给儿子报仇,也只得铤而走险了,于是大声说道:“什么人如此没有教养,我们母女在屋中谈事,竟然厚着脸皮的躲在门外偷听,是条汉子的便进来说话!”说罢,悄悄向王雪打着手势,要王雪伏在门边,待那人进门之后母女二人合力将他毙了,她要王雪藏在门后,是怕那人进门之后见势不妙转身而逃。王雪不欲杀人,当下却不便违拗母亲,心想:“来人显然是敌非友,我和妈妈先联手将他制住,杀不杀他到时候再说。”于是依着母亲手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站好。门外那人却也机敏,似乎早已猜到王晓丽心中所想,大声说道:“我若是堂堂正正进门,你们还能容许我堂堂正正的走出门吗?”王晓丽道:“我请你进门,自然也会容你出门。”心中却想:“你等着被我抬出门去罢。” (本章完) 一百三十三、得秘相胁 门内门外一时寂静无声,唯有远处秋虫唧唧、清晰可闻。 王晓丽听不到那人作答,心中隐隐不安,一个劲的想:“此人若是此刻逃走,我连他的身份也丝毫不知,敌在暗而我在明,日后可大为不妙。”缓步走到门边,想要开门迎敌,明知此举甚是凶险,自己既然有将外人引进门来击毙的想法,对方也未必便不存着将自己引出门来残害的念头,但为了给儿子报仇,可也顾不得什么凶险不凶险了。 王雪见母亲推门,知她心中所想,跟着便要出门,倘若母亲有何不测,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出手的,大不了娘俩一块上黄泉路便是。王晓丽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王雪不必走动,微一犹豫,左手按着王雪脑袋送到自己脸前,嘴唇伏在王雪耳边,低声道:“我自己出去便可,你在屋里好好呆着,不管听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来。咱们王家就剩下咱娘俩了,妈没能力保护好兄妹俩,你哥哥已死,你是说什么也要活着的,别让王家绝了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有些发颤,想是在极力抑制着不让自己掉出眼泪。王雪听母亲话中含有诀别之意,心中老大不快,皱起了眉头,噘着小嘴低声叫道:“妈!”王晓丽叹道:“我可怜的孩子啊,妈万一遭遇不测,日后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从此便连个照顾你的人也没有了。”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落下两行眼泪。 王雪不喜欢见母亲落泪,伸手在母亲眼角上擦了一擦,忽听门外那人又道:“我也不进门了,免得遭了你的暗算。今日你母女俩有把柄落入我手,我若有什么要求,你们必须答允,如若不然,你杀害刘岳师侄、暗中谋划毁灭哈巴门一事,刘岳立时知晓,即便刘岳心慈手软不杀你们,哈巴门余下之人也会放过你们吗?别人先不说,那常谦第一个放你们不过。不过你放心,我大男人不会欺骗小女人,说到做到,只要你们以后都听我的,我绝不为难你们。”王晓丽听那人语调奸猾,这一番话她九成不信,当下却又不便反驳,心想:“你不进门倒是聪明之举,倘若你敢进门一步,我立时出手将你毙了,你想在江湖上声张我的事情可也没有机会。”她自去年得悉儿子死讯,无时无刻不想着杀刘岳报仇,至于自己是死是活,那早已不在乎了,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王雪便要和哈巴门反目,日后也再难在江湖上立足,手心手背都是肉,王晓丽再报仇心切也不能为了儿子毁掉女儿,何况此事若是传入刘岳耳中,报仇之事便没了指望,当下只得应道:“好,我都听你的便是了。”门外那人哈哈一笑,说道:“痛快痛快,有一对俊秀的母女任凭我随意摆布,便是折我十年寿命我也心甘情愿,哈哈。”王晓丽听那人说话如此下流,只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人料想自己这句话一说出口,王晓丽必会大怒,说不定立时便要冲出门来好好大打一场,于是紧接着又道:“我才不怕你动手呢,我武功虽比不过你,但滑溜逃走的微末功夫还是有的,你最多在我身上打个三五拳,可杀不了我,还好我手上还留有一点上好的红花乌药专治跌打,也不怕挨你的揍。” 王雪听到“红花乌药”四字,心头一凛,她适才听门外那人油腔滑调的说话嗓音,便觉十分耳熟,但乍听之下却想不到在何处听见过,心中虽然好奇,却也没往深处想,直到听见“红花乌药”四字,才一下子忆起步子怡去年带着自己和李浩、吴天、张冠华去勃子镇西街找流浪巫医刘俊马讨要梁山帮毒药的解读药方,刘俊马便是以一罐红花乌药作为交换条件。 王晓丽忍耐不住,霍的推开大门,只见门外树下站着一个中等身材之人,面貌被黑布遮住,瞧不清是谁。王雪见母亲忽然闯出门外,只怕她深夜之中一时冲动遭了暗算,急忙跟出门外,母亲适才那几句不许自己出门的言语早忘在脑后。那黑面人嘻嘻笑道:“小女人好大的脾气,终于忍不住出来了。”王晓丽问道:“你想怎样?”黑面人说道:“其实也不想怎样,咱们走江湖的说不定哪天便遭了对头的暗算,我要你们娘俩从此跟在我身后服侍,若是有人敢寻我的晦气,你便将使拳头将他打死。”王晓丽怒道:“好端端的别人干嘛要寻你晦气?你要我做你随从,无非是想要我帮着你害人。”那黑面人说道:“谁说好端端的便不会被寻晦气,令公子难道不是好端端的便没了性命?”王晓丽双眉一竖,右手紧紧攥成拳头。那黑面人又道:“你若是不从我,那么今夜之事刘岳明日便全数知晓,到时即便你不去杀刘岳,刘岳也决计不会放过你。”王晓丽情知此言一点不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王雪哈哈一笑,上前一步,说道:“武林中谁人不知你刘俊马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只会胡言乱语的卑鄙小人,我们娘俩深夜不过是说几句笑话解闷,你却要添油加醋的找刘师兄告状。好罢,你去,且瞧瞧我师兄到时候是会处置我还是会处置你。”那黑面人果真便是刘俊马。王雪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但令刘俊马错愕,王晓丽也是吃了一惊。王晓丽奇道:“刘俊马?你便是江湖上的那个流浪神医,刘俊马?”刘俊马在江湖上号称“流浪巫医”,但王晓丽自重身份,不欲出言得罪,于是将他的称号改为“流浪神医”。 刘俊马医术奇特,与寻常医师大异,但他不指着治病活命挣钱,却偏偏喜欢在江湖上坑蒙拐骗为生,武林中大多数人谈论刘俊马都是难听话多些。刘俊马适才听王雪在屋内说话,虽觉王雪声音耳熟,但他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不少,什么样的嗓音都听过,也没将王雪声音放在心上,便是此刻见到王雪,也只觉这女孩眼熟,却没能将王雪认出,心中暗暗纳闷:“这一张大黑布已将我整张脸遮住,只眼前露出一点点缝隙瞧人,这丫头再精明十倍,又怎么可能一下将我认出?她究竟是何人?我在哪见过她?”心中虽奇,面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否认道:“小丫头真会胡说八道,刘俊马是大骗子、大坏人,怎么可能会是我?”心想:“我原本便是大骗子、大坏人,那又如何?”王雪认定此人决计是刘俊马无疑,笑嘻嘻的道:“你深夜偷听我和我妈妈说话,还想借此要挟我们,难道便不是大骗子、大坏人了吗?你怎么不可能是刘俊马?”刘俊马一呆,饶是他平素诡计多端,此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对答。其实他既已有了王雪母女的把柄,那即便承认了自己身份,也是无关紧要之事,只是他忽然被王雪叫破身份,心中打了个突,这才一时乱了方寸。 王雪说道:“你曾经也是我哥哥最忠实的随仆,还帮他研制过药物害步子怡,如此说来我们该是一自己人才是,又何必要相互得罪、相互为敌呢?”刘俊马双眼一瞪,冲口道:“我是被王力强硬捉来研制毒药的,可不是我自愿,这‘忠实随从’四字,以后休要再提!”刘俊马自命是个潇洒风流之人,去年被王力强捉去,做了钻研药理的随从,那是他生平未有的大耻,此刻听王雪一说,胸中便即恼怒,这一句冲口之言已自承了身份。 王雪又道:“你既如此说,那便不是自己人,而是敌人了?”这句话一说完,忽地向刘俊马窜了过去,发拳便向他下颚处袭去。王雪主意已定,母亲杀人一事是一定要向刘师兄明言的,但总得在劝过母亲之后,无论如何,此事必须是由自己亲口向刘师兄请罪,倘若要刘俊马先行出面先告上一状,那自己便百口莫辩,无论如何也要先将刘俊马制住再说。王雪知刘俊马名声虽响,武功却是不高,是以她一出手便是只攻不守的凌厉快招,也不怕刘俊马伏有什么反击手段。 王晓丽见女儿出手,跟着便窜了过去,母女俩心意和所学武功相通,她一见王雪出手便知刘俊马若非使左臂抵挡便只得向左趋避,于是窜出之时左拳急挥,去封刘俊马左半身。 刘俊马见王雪母女俩齐攻了过来,左掌当即挥出,向王晓丽双目拍去,似是要和王晓丽来个鱼死网破。王晓丽心想:“我大仇未报,才不要和你一起死。”倘若她拳上再加把劲,当能在刘俊马这一掌拍出之前先将刘俊马打伤,但刘俊马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王晓丽不敢托大,便向后让出一步。 刘俊马武功不高,却颇有心计,这一掌打出时原本便知王晓丽必会趋避,一见狡计得逞,双掌猛地推出,去震王雪手腕,他见王雪只是年幼少女,料想王雪只是虚有其表,真实武功却如何不高明,自己一个大男人,内力再弱还能弱过小姑娘?他心中盘算,要使双掌运出全力,将王雪一下打倒,然后再装模作样的向后跳开,说几句“自己已手下容情”,“不想和女人一般计较”之类的话吓住王雪王晓丽。不料他掌心刚和王雪拳锋相触,王雪双拳忽然饶了个弯,从刘俊马掌间滑脱。王雪此时已能将哈巴术的巧劲和拳术的内功大致融合,这一招便是拳术之后埋伏的哈巴术后招。刘俊马立知不妙,但他武功有限,虽知情形不好,却不知如何应对,未及反应,手腕已被王雪攥住。王雪左手抓住刘俊马右臂,左掌啪啪啪啪在刘俊马脸上连掴四下。刘俊马心里一怒,只想:“我太大意了,竟然被小丫头打了耳光。”左掌甩出半圈,向王雪腰间打去。王雪当即运出哈巴术中的借力打力功夫,右掌运出一点内功,在刘俊马左手肘上一推,刘俊马这一掌登时失了方向,一下扇在自己右脸上。王雪运出这一招时,满拟刘俊马能撤回左臂守御,却不想刘俊马的武功竟然比自己预想的还低,他守御不及,没掌握手臂力道,竟然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一见之下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前辈的这一手武功可是跟着宋大北学的罢?” 刘俊马不知宋大北是何人,但也知王雪是出言讥讽,此刻方知王雪虽然瞧着瘦弱,其实武功极高,决计在自己之上,再加上一个王晓丽,自己更是讨不了好处,忽然心生一计,脸色急变,大声骂道:“不知好歹的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吗?我是用毒药的大高手,周身被毒药浸过,你手掌上已中了我的‘五蛊悲心药’,不信你瞧瞧看。”王雪知刘俊马是用药高手、诡计多端,听刘俊马如此说,心中立时怯了,忙向后退开几步,抬起胳膊,迎着月光细细查看,见手心红润,全无中毒之象,胸中稍稍运出一点内里,只觉呼吸畅快,更无半点不适之感,这才明白刘俊马所说的什么毒药浸泡之类言语全是扯谎,稍稍放心,骂道:“好个刘俊马,果真是大骗子!咦,人呢?”只见刘俊马早已转身逃进树林,再过片刻便要逃到山下。 王晓丽提了一大口气,发足疾追。王家拳的内功以长劲见长,王晓丽与刘俊马相距七八丈,初时无法追上,但刘俊马内功不佳,过不多时,二人便一点一点地拉近了距离,眼见王晓丽只消再加把力,便能伸手触到刘俊马背心。谁料刘俊马猛地停步转身,饶了个方向改向东奔逃。王晓丽想不到刘俊马竟会忽然变换方向,一怔之下脚步收敛不住,好不容易便要追上,转眼又拉开了距离。 刘俊马笑道:“我适才已经说明了,我脚底抹油的功夫不赖,怎样,没骗你罢?你现下跪下向我磕几十个响头,今夜之事我或许还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传扬出……啊呦!”话音未落,胸口被王雪挥拳打中,一跤跌到地上。原来王雪早已从旁追了过来,只是刘俊马黑夜之中不易瞧见王雪身形,加之他转身之时全在留意王晓丽动向,这才一时失察,中了王雪一招。 王雪怕刘俊马起身再逃,将他击倒之后忙俯身按住刘俊马头脸,又伸手点住他腿上麻筋。 王晓丽奔了过来,在刘俊马腹上狠狠踢了几脚,骂道:“你逃啊,你再逃啊!”刘俊马干笑了几声,说道:“不逃啦,不逃啦!”王晓丽怒道:“你脚底抹油的功夫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的被小女孩捉住了?你有本事站起来再逃啊!”刘俊马心想自己不论如何哀求,王晓丽也决计不会放过自己,倘若自己蛮横到底,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于是拉下脸来,阴沉沉的道:“我既然窥破了你的秘事,你要杀便杀,还废话什么?”王晓丽说道:“你这个江湖败类,原本死不足惜!”挥拳便要向刘俊马天灵盖处击落。刘俊马见王晓丽当真要下杀手,啊了一声,忙叫道:“等等,等等!”王晓丽笑道:“我还道你真的恁的有骨气呢,想如何求我?”刘俊马赔笑道:“我怀中还藏着小半瓶用剩下的红花乌药,另外还有一点银票,兑不出银子来你再杀我不迟。”王晓丽蹲在刘俊马身旁,问道:“我娘俩的秘事都被你偷听到了,你觉得此时此刻,行贿还管用吗?”刘俊马也知不管用,送东西讨好只是稍作试探,听王晓丽语气不善,只得瞪着双眼摇了摇头。王晓丽怒道:“那你还废什么话!谁知道你怀里藏着的究竟是红花乌药还是害人毒药?” 刘俊马不服气,说道:“你凭什么杀我,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被你杀害的人只怕还要比我多几个呢。”王雪一巴掌打在刘俊马脸上,怒道:“你给我住口!”刘俊马说道:“想我一世英名……”王雪插嘴道:“你也算一世‘英名’?”刘俊马不理会王雪,续道:“不料今夜竟栽在女人手上。小丫头,我适才见你便觉得眼熟,你过去在何处见过我?”王雪心想:“原来你到此刻还没将我认出。”于是说道:“你既然提到了红花乌药,怎么还想不起我来?难道你连棍神林惕坤也不记得了?”刘俊马“啊”了一大声,惊叫道:“是你!”王雪笑道:“不错是我,你想起来啦!”刘俊马惊道:“你是步子怡,你怎么变得如此丑陋了?”王雪眉头一皱,骂道:“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还不忘出言侮辱!看清楚,姐姐我是王雪,去年在富悦客栈从你手上抢走半块榴莲的那个俊美少女。”去年富悦客栈之事在王雪看来是荒唐稀事,但在刘俊马这个半生依坑蒙拐骗为生之人身上,类似的事情经历的多了,听王雪提到步子怡和富悦客栈,却也没将王雪想起,当下他只求活命,也不懒得去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无聊往事,只是敷衍的应了两声。 王晓丽说道:“话说完了,你该死了。”正要挥拳了却刘俊马性命,忽听远处林中隐隐约约响起两个人的脚步声,似是有两人赶路。 刘俊马听到脚步声,虽不知来人是谁,但总归是一根活命稻草,大声嚷道:“你们怎的才来,快快滚过来救我……”王雪低声喝道:“你喊什么!”发掌在刘俊马耳根处一拍,刘俊马头脑一晕,后半句话便说不出口。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显是林中那二人听到声响,要走近查看。 王晓丽左拳对准刘俊马右脸太阳穴处,要将他击毙。王雪不欲杀人,挥手拦住,恳求道:“妈,你别再杀人了。”王晓丽生怕林中二人走来之后再生变故,一把推开王雪,说道:“你别管。”运拳变向刘俊马脸上击落。王雪右腿一踢,轻轻格开王晓丽拳锋,求道:“妈,女儿求你啦,你别再杀人了。”王晓丽见女儿落泪,心中不忍,但想刘俊马倘若不死,终究是后患无穷,心里一时又烦又乱,耳听林中脚步声越走越近,已隐隐能瞧见人形,倘若再杀刘俊马,多半要被林中之人瞧见,沉着脸对王雪说道:“你先将他抬到后墙外藏着,待打发了那两个人之后,我再杀他。” (本章完) 一百三十四、接续尸骨 王雪心想眼下也只有如此,俯身托起刘俊马,正要将他带去后院,不料刘俊马左掌忽然翻起,向王雪胸口急抓。原来刘俊马内功虽弱,但身子骨硬朗,王雪适才那一掌只将刘俊马打晕片刻,过得不久他便清醒,只是刘俊马仍装作昏厥不醒,要暗中寻得最佳脱身之策。 王雪见刘俊马一只大手脏兮兮地向自己胸口抓来,吓了一跳,大声惊叫,唬地甩开刘俊马,向后退了一大步。刘俊马长笑声中跟着向前迈出一步,右手向王雪左臂摸去,他左掌袭向王雪胸口,其实只是虚招诱敌,这探出来的右手才是真正的厉害实招。王雪武功原本高出刘俊马实多,但猝然之间也是难以趋避,只得回手抵挡,刘俊马虽然出手迅猛,但武功不高,王雪也不真的畏惧,左手挥出,一把攥住刘俊马大拇指及拇指虎口关节处。刘俊马翻起手腕,反将王雪掌心扣住。王雪待要出掌相抵,忽觉掌中多了一物,接着手掌便生出暖烘烘的异样感觉,她知刘俊马为人险恶,又是用毒高手,只怕着了刘俊马暗算,左拳猛地向刘俊马脖颈处打去。刘俊马向后跳开。 王晓丽算准刘俊马退后的方位,右拳打出,向刘俊马后腰处击去。刘俊马腰身一扭,将王晓丽的内劲卸去大半,但王晓丽拳力惊人,这一拳在陡然间打出,威力更是大增,饶是刘俊马见机飞快,身上却也受了不少拳劲,左腿一斜,摔在地上。王晓丽沉着脸低吼道:“今日再不放过你!”待要发拳再攻,却见刘俊马向后翻了个身站起,转身逃进林中。刘俊马是坑蒙行骗为生,得罪的江湖高手多,逃命的本事却属一流。 王雪查看手上情形,只见掌中黏糊糊的贴了一块膏药,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急忙将膏药撕下,只闻膏药贴上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道,掌心登时红肿起来,连带着整条手臂都胀痛的难以忍耐。 林中那二人越走越近,但月光透不进树林,瞧不清二人面貌。王晓丽见刘俊马向林中的那二人方向逃去,只怕他第一句话便要将自己企图加害刘岳的这件秘事说出,急忙便要发足追赶,也顾不得林中那二人究竟是何人,哪怕便是刘岳亲临,也得先将刘俊马毙了再说。正要追赶,却听林中一人说道:“啊呦,这不是刘俊马前辈吗?”声音温柔可人,原来是个少女,这声音王晓丽听着耳熟,依稀便是步子怡。王晓丽心头一凛,暗想:“事情不会真的这样凑巧罢?”只听刘俊马气冲冲的道:“你丈母娘和小姑子在前边呢,你快去看看罢。”他这句话说的飞快,一边说,一边足不停步地向林外奔逃,显是怕极王晓丽会忽然追出。如此一来王晓丽更加确信来人是步子怡,一时没了主意,转身走回王雪身边。王雪右臂痛的厉害,垂泪叫道:“妈。”王晓丽见女儿中毒,心中烦乱,说道:“谁叫你瞎慈悲,反而害了自己。”当下无法带王雪求医,只得说道:“你暂时忍耐一下,去应付应付你的小嫂子。”说着从怀中摸出黑面罩,戴在脸上,转身逃进屋里,她要在暗中将哈巴门除掉,不想此刻显露身份。 步子怡和另一人已从林中走了出来。只听步子怡说道:“你慢一些,跟在我身后,万一遇到强敌,我可保护不了你。”另一人嚷道:“谁要你保护?我是来保护你的!”王雪听声音认出另一人原来是吴天,心想吴天既已失了武功,却仍然跟着出来寻找自己,足见他对自己的同门情谊,又想哈巴门对自己多般照顾,而自己家人反而多次加害,心中惭愧,脸上跟着红了起来。 步子怡牵着吴天的手走近草屋。吴天见到王雪,心头一喜,跟着便要叫人。步子怡急忙伸手按在吴天嘴上,要吴天不可出声,步子怡心思缜密,她是怕尤多利仍在左近,听到声音要回来动武。步子怡看着王雪连使眼色,手指在林中和屋内来回指了一圈,意在询问王雪尤多利藏在何处。王雪不知该如何应付,心里慌乱,随口说道:“尤多利走了。”步子怡这才放心,牵着吴天的手走了过来。 王雪见步子怡走来,这才想到那两个师侄的尸身尚在院中,被吴天和步子怡瞧见可不太妙,急忙嚷道:“你们别过来!”步子怡一惊,敛住脚步问道:“怎么了?”她问出这话之后,一下瞧见地上那两个师侄的尸身,心头猛地打了个突,再也无暇理会左近有没有强敌,两三步抢了过来,见地上果死了的果真是自己同门,长叹一声,掉出眼泪,伏在那猎户模样的师侄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吴天见同门惨死,自也难过,他虽是小顽童心性,但毕竟是大男孩,遇事反比步子怡这个小女孩沉着,当下强忍着心中伤痛说道:“姐你别哭了,现下可不是哭的时候。”步子怡垂泪道:“尤多利这个畜生,一连杀了我们两个兄弟,哈巴门不会放过他。”她见同门在此处惨死,而王雪便在此地,那自然便想到是这两个同门为了相救王雪而和尤多利拼斗,因此遭到杀害,尤多利丢下王雪离去,多半也是因这两个师侄舍命相斗之故,却丝毫想不到这两个师侄的死其实另有缘故。步子怡说着抬头去瞧王雪,王雪含含糊糊的应了几声,不知如何作答。 吴天说道:“尤多利只怕尚未走远,我叫刘师兄过来支援。”说着从囊中摸出一枚流行,晃亮火折,便要点燃。王雪怕刘岳到来之后和母亲见面,再生出事端,急忙挥手拦道:“别点,别点流星。”步子怡见王雪面色胆怯、浑身不自在,哪里能猜到她是心中有愧,还道她是被尤多利吓得怕了,于是说道:“王雪你别怕,刘师兄便在左近,很快便能赶来。”说着向吴天使个眼色。吴天将流星点燃,一颗通红的火光嗤的射入夜空。 步子怡见流星射出,心知很快便会有同门前来接应,尤多利武功再高毕竟只是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也不必怕他,这才稍稍放心,问王雪道:“你有受伤吗?”王雪将右臂抬到步子怡面前。步子怡轻轻端住王雪手臂,细细查看了一会,说道:“只是寻常的淤毒,你休养个三五日便能康复,今夜若是疼得厉害了,便找一些冰膏敷了止痛,这不是什么奇毒的,你不必担心。”说着在王雪臂上轻轻摸了一摸。王雪嗯了一声,想到步子怡那次中了梁山帮的毒药,全拜自己的亲哥哥王力强所赐,而步子怡非但没有一句怨言,反将自己当做亲妹子一般看待,心里感动,低声道:“步子怡,你待我真好。”步子怡一怔,笑道:“废话,我一向待你很好,你怎的此刻方知?”王雪说道:“他日我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可得原谅我。”步子怡笑道:“这个当然啦。” 步子怡见王雪没有大碍,便去看那两个惨死的师侄,她伸手在二人身上摸了一遍,对吴天说道:“一个右臂断了,另一个右膝和双臂全都废了。”吴天哼了一声,怒道:“这人面兽心的畜生,他将人打成这样还嫌不够,却偏偏要赶尽杀绝!”王雪胸口一酸,心想:“我妈妈人面兽心,真是对不住你们。” 步子怡抓住那农民师侄右臂,运出正骨手法,将他断骨处接上,那师侄已死去多时,手臂冰冷,步子怡握着那师侄的手,哽咽道:“我给你将手臂接上啦,你不痛啦,一点也不痛啦。”说罢又将那猎户师侄的双臂接上。吴天央求道:“好姐姐,你将他右膝也接上罢,他在黄泉路上无法行走,见不到阎王爷的面,只能做孤魂怨鬼了,连去鬼门关告状都不成。”王雪心想:“好师侄,我妈妈是一时想不开,你可别在阎王爷面前告她状啊。” 给人膝盖正骨是哈巴术的上乘手法,步子怡尚未练熟,本想待刘岳到来之后求刘岳续接,但听吴天说的可怜,便忍不住想要一试。步子怡右手拖住那师侄右膝,左手运出哈巴术手法,在他膝盖关节处一拧。王雪吴天只听那师侄右膝“咔哒”一声,膝盖关节撞没撞上倒听不出来。吴天轻声问道:“接好了吗?”步子怡额头出汗,沉着脸不答,她适才发功拧那师侄右膝,手上感觉全然不对,情知这一下非但没将那师侄断膝接上,似乎反而伤的更重了,那师侄倘若还留得一口气在,只怕立时要大声叫痛。王雪见步子怡神色,知她接骨不成,心中更觉歉意,那师侄的魂魄只怕已在黄泉路上将自己母女俩骂了千百遍,温言道:“这几下手法原本太过高明,不是我们能习得明白的,我看还是等师兄来了再说罢。”步子怡说道:“让我再试试。”起身走到那师侄尸身另一边,双手去握他右膝内侧,这一次步子怡手上加了把劲,在尸身右膝上用力拧去。那师侄右膝“咯嘣”一声,歪向一旁。王雪吴天对望一眼,看此情形不必问也知步子怡又没能将断骨接上。步子怡红了眼眶,看着那师侄尸身,沙哑着嗓子颤声道:“我对不起你。” 王雪伸手轻轻搂住步子怡,说道:“咱们三个里面,便属你哈巴术最精,你若是不成,那我和吴天也一定不成,总之你是尽力了的,不必自责。”步子怡嗯了一声,伏在两位尸身面前拜了几拜。 步子怡刚一站起,蓦的里只见远处山头上人影一闪,向着这边匆匆而来,她虽只瞥到一个远处人影,但那人显然轻功极是了得,已达到自己生平未见的境界,心头一凛,大呼道:“是谁?”她惊急之间只顾着大声叫嚷,一时却忘了山头上那人影与自己相隔何止数里,这声喊叫只王雪吴天听得见,山中那人又哪里能听见?吴天惊道:“是谁来了?”步子怡说道:“没看清楚,你们小心啦!”王雪不知来人是谁,但想此刻不论是谁赶来,都不是好事,只盼那人是个寻常过路的,于是问步子怡道:“你确信那人是来寻我们的吗?”步子怡低声道:“确然无疑,那人分明是向我们这边来的。” 只听林中草地沙沙作响,显是有人大步走来。吴天心想自己已是半残之身,这条命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倘若来的是敌人,理当由自己出手绊住,即便死在敌人手上,也能挣出个一时三刻来,好让王雪和步子怡脱逃,心念及此,不自禁的上前一步,站到步子怡和王雪身前。步子怡哪里肯让吴天当替死鬼,拉了一把吴天衣领,说道:“你站到我身后来。”吴天年龄小,是师弟,一向听从步子怡,这时却也顾不得这些,低声嚷道:“你们武功再高能高过我吗?快躲到我身后来。”吴天说这话只是有意想逗笑步子怡和王雪,她武功早已全失,又哪里谈得上高明了?但步子怡和王雪心里紧张,谁也笑不出来。 林中那人匆匆奔近,王雪上前一步,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人足不停步地走来,说道:“我,肖远胜。”他这时已从林中走出,站到王雪面前,月光下见这人身材清瘦、面色冷峻,果然便是肖远胜。王雪登时松了口气,喜道:“大师兄,你来啦!”步子怡说道:“大师兄你可吓死我们了,我只看见林中一个轻功高手径直向我这边奔来,还以为是来了强敌呢。刘师兄没和你一起吗?”肖远胜微笑道:“真是个痴情的姑娘,走到哪里都不忘记你刘师兄。”步子怡俏脸一红,伸掌在肖远胜臂上轻轻打了一下。肖远胜见王雪好端端的没有受伤,一颗心放下大半,对王雪说道:“我本来和刘岳同行下山,但到得镇外,刘岳便要和我分开行走,他往西边去了,要我向东走。那尤多利若是想挟着你回到西域,该当向西走才是,但他阴险狡诈,刘岳怕他料到我们向西追赶,反向东而逃,于是他要我向东追赶,果然所料不错。” 步子怡拉着肖远胜的手,走到那两位师侄尸身旁边,说道:“大师兄,我们想求你一事。”肖远胜看着两具尸体,问道:“他们俩是何人?”步子怡说道:“都是咱们哈巴门的弟兄,他……”肖远胜插口道:“别说‘咱们’‘咱们’的,我可不是你哈巴门的人。”步子怡噘起小嘴,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续道:“他们都是常谦师兄的弟子。他们为了相救王雪而被尤多利打得多处骨折,我想求大师兄将他俩断骨之处接上,好让他俩安心上路。” 肖远胜脸上生出不悦之色,说道:“常谦性情内敛沉稳,是刘岳的得意弟子,想不到他教出的徒弟竟然如此没脑子,为了救一个人的性命,却将自己这边两条性命赔上,真不知这笔账他们是怎生怎么算的?”王雪满心愧疚,低下头来,怯生生的道:“大师兄,是我不好。”肖远胜温言道:“大师兄并不是指责你,只是人命平等,莫说只是你,即便是我或者刘岳,也不值得让他们用两条命来和一条命交换,这是他们糊涂,不是你的过失,你自责什么?”王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心想:“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不知他晓得这二人是我妈妈所杀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嘿,但愿他永远不知。” 步子怡说道:“大师兄,你快将这师侄右膝接上罢。”肖远胜淡淡的道:“人都死了,我还接他断骨干嘛?”步子怡央求道:“你接上嘛!”肖远胜道:“好好好,今夜我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教教你接续膝盖的法门。”步子怡心想:“什么鬼话,你才是死马!”却只得说道:“求大师兄指教。”肖远胜蹲下身子,双手搭在那师侄双膝上,触手微微一怔,说道:“他右膝先后受过两次损伤,第一次是遭到重击,被人打断了膝盖骨,瞧那出手之人手法,外功高明而巧技欠佳,当是尤多利所为,第二次受伤较轻,是被人反着拧脱了关节带脉,多半是你这蠢丫头做的。”王雪听大师兄说的有趣,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心想:“大师兄能用手摸出他膝盖上的折断之处,这本不奇,奇的是大师兄竟然还能摸出伤人者的武功手法,这可厉害了,大师兄果然了得。”步子怡脸上一红,说道:“大师兄,你快些将他断骨接上,咱们还要去追赶尤多利呢。”肖远胜哦了一声,说道:“被你一打岔,我险些将正事忘了。”顺手在那师侄膝上一拂,那师侄膝盖啪的一声正了回来。王雪见肖远胜虽只随手施招,但这一下手法快似闪电,功力恰到好处,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大师兄武功竟然精进如此。” 肖远胜起身擦了擦手,问王雪道:“尤多利人呢?”王雪指着尤多利逃去的方向说道:“向那边走了。”肖远胜道:“他走不了!步子怡,你随大师兄去追,吴天,你立时回去找刘岳,将此地情形说给他知晓。”步子怡道:“我先将这两位兄弟的遗体掩埋,再随大师兄去追。”肖远胜笑了笑,心想:“尼这丫头总是心肠柔软。”他轻功高出步子怡实多,也不可能与步子怡并肩追敌,于是说道:“也好,我独自先去。”说罢猛地展开轻功,身子噌地窜进林中,转眼便消失在树林尽头。 吴天看着两位同门尸身,想找些枯草树枝之类将尸身掩埋,但他重伤之后身子使不出力,只在林中拾了几根树枝,双腿便摇摇打晃。步子怡说道:“吴天你先回去找刘师兄罢。”吴天知自己留在此地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回去传信,于是应道:“我走啦。”步子怡道:“路上小心些。”吴天挥手笑道:“无妨,无妨。”步子怡放心不下,对王雪说道:“你跟他一并回去罢。”王雪心想自己若是走开,此地只剩母亲和步子怡,母亲多半要趁步子怡落单而下杀手,将脸转向一旁,假装在检查臂上伤情而没听见步子怡说话,吴天便已在这时候走的远了。 (本章完) 一百三十五、香消玉殒 步子怡目送吴天走远,转头对王雪道:“你来帮我一起埋遗体。”说着走进右手边林中捡拾枯草树枝。 王雪不知母亲这些时间在屋中做些什么,放心不下,趁着步子怡走开,悄悄走进屋内,轻声叫道:“妈!”屋内无人作答。王雪又唤了几声,始终听不到母亲作答,心中不安,忙抢进屋内,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屋后窗却是大开,母亲显是已从后窗翻出。王雪心头一震,暗想:“不好,母亲跳窗而出,那必是去追杀吴天了。”急忙出门追进树林,向吴天离去的方向追赶,大声叫道:“吴天已经武功全失了,你还杀他干嘛!” 步子怡听到王雪叫喊,不知出了何事,急忙放下捡到的落叶枯枝,奔到王雪身边,问道:“怎么了?”王雪不便将母亲杀人之事说与步子怡听,只得应道:“没什么,没什么。”步子怡见王雪神色惊慌,不禁大奇,她向来心细,一见王雪脸色便知王雪心中有事,但王雪既然不说,她也不去问,笑道:“你今天真奇怪。”说着伸手在王雪身上搂了搂。王雪看着步子怡,忽然忆起一年多前自己初进勃子镇时的情形,那时也是如此黑夜,自己也是一般的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步子怡便在这时忽然现出,像亲姐姐般将自己拥在怀里安慰。步子怡见王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一笑,说道:“别怕,小王雪,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总有我们大伙在你身边陪着。”王雪心里一抖,便想将今夜母亲杀人之事说出,口唇一动,转念又想:“步子怡和刘师兄太过要好了,我此刻将事情说与步子怡听,步子怡立时便要去告诉师兄,但此事必须由我亲自告知师兄才算是请罪,让别人先说了那便是告状,这可不妥。” 王雪正自迟疑,忽听头顶树梢似有异动,心知不妙,狠狠将步子怡拽向一旁。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树顶急跃而下,一拳打断了步子怡身后的一棵小树干,倘若不是王雪将步子怡拽的及时,这一拳已将步子怡打成重伤。步子怡大怒,快步抢上,和黑衣人斗在一起。王雪知黑衣人其实便是母亲,心想:“妈原来没有去追杀吴天,而是埋伏在此等着偷袭步子怡,如此说来吴天此刻无碍。”只见母亲双拳向步子怡周身大穴狂打,自己身在数尺之外,也能觉到母亲拳风扑面,母亲显然已将浑身内功运出,要一口气毙了步子怡。步子怡使出“螳螂御敌术”,三分攻、七分守。那螳螂御敌术原是王家拳这类至刚至猛武功的克星,但王晓丽内功高出步子怡实多,又是快拳猛攻,步子怡虽已将螳螂术的诸般招式打出,却仍身处下风,不多时左脸便挨了一拳,无奈之下只能将那“三分攻”也舍了,招式上变成只守不攻。如此一来,王晓丽自是立于不败之地,但步子怡采取守式,将周身关键之处护住,王晓丽想要取胜却也不易。 王雪右臂上先前中了刘俊马的毒药,整条手臂涨的直痛,但熬到此刻,右臂消肿不少,已能运内力动武,但王晓丽和步子怡酣斗甚急,以王雪的武功,难以将二人拆开,此际她是不出手则已,倘若出手,只能相助其中一人,却无法从中间阻拦。王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和自己最好的姐妹生死拼斗,急的她在原地直打转,口中一个劲的大叫:“你们别打啦,别打啦!” 步子怡本来以为自己能和王雪联手,将这黑衣人制住,但见王雪并不过来相助自己,只是从旁劝解,而那黑衣人使得又是王家拳法,心里一寒,料知王雪和黑衣人交情匪浅,当下也不指望着能得王雪相助了,假使王雪没有反去相助黑衣人,那便已十分庆幸。 王晓丽围着步子怡来回转动发拳,一个劲地向王雪使眼色,要王雪从后偷袭步子怡,不然凭她独自一人的拳劲,倘若攻不下步子怡,待体力消耗殆尽,那便全完了。但王雪和步子怡亲如姐妹,情谊上甚而胜过与哥哥王力强,哪里肯向步子怡下杀招?王雪只得一个劲的求道:“你们快别打啦!” 王雪叫嚷着走到步子怡身旁,倘若母亲和步子怡之间忽然有谁重伤,那便无论如何也得出手相救,可也顾不得什么谁与谁为敌了。 王晓丽适才与尤多利苦战,内功折损不少,这时仍然未复,斗了一会,便觉双臂酸痛。步子怡觉察到对手拳上劲力一点一点减弱,精神一震,出其不意地抢上一步,左腋夹住王晓丽从旁袭来的一拳,右掌猛向王晓丽口唇探去,要她面罩撕下,瞧一瞧她究竟何人。王晓丽念头转的飞快,只想:“倘若立时能将步子怡毙了,被她瞧见我的面孔那又如何?”当下不去理会步子怡这一掌,左臂饶了个弯,左肘疾向步子怡右脸太阳穴处袭去。步子怡心头一惊,总算她螳螂御敌术了得,仓促间将身子唬地向旁让出半尺,避过头脸,左臂挟着王晓丽右臂向上一甩,要将王晓丽摔个跟斗。这一手招式王晓丽原本不会拆解,但她适才见王雪和尤多利相斗,王雪便是使得这一招要将尤多利手臂拧断,尤多利身子随着王雪攻势将身子凌空跳出半圈便消解了开去,当下也学着尤多利的趋避法门,双腿狠厉运劲,身子疾向步子怡右侧跳去。但王晓丽却忘却了一事,王雪只不过习了一年哈巴术,虽将哈巴术打熟,但其中仍有不少关键之处不解,尤其不能将招式连贯打出,适才她一招没能将尤多利打伤,一时便没了后招可使,而步子怡每日依着刘岳的教诲修习武功,哈巴术的造诣在王雪之上,这螳螂御敌术是哈巴术中的其中一诀,步子怡习得最为纯熟,每一招攻法都有后招埋伏。步子怡见王晓丽跳向自己右侧,右掌当即挥出,去截王晓丽左肋。 王雪见步子怡出手凶狠,料想这一招母亲多半无法化解,惊叫道:“别伤她!”猛向步子怡扑去,要将步子怡拦下。步子怡见王雪凶狠地扑了过来,只道她是惊急之下要相助黑衣人与自己为敌,她知王雪拳术不在黑衣人之下,倘若王雪一拳打来,自己便是性命之忧,虽然凭着王雪的性情多半不会和自己动手,但诸事难料,可不敢拿自己这条小命冒险,当下无计可施,只得放脱王晓丽右臂,向后跳开,生怕王雪发拳追击,忙运出“叶掌”功夫,双掌齐向王雪双目袭去。步子怡这一招是以攻代守,她怕王雪运拳向自己发难,于是先一步向王雪出手,为的是要逼迫王雪只能回拳守御,而不能向自己进攻,倒不是真存着与王雪为敌的想法。王雪见步子怡发掌攻了过来,心头一凛,第一个想法便是步子怡将自己当作是黑衣人同伙、是哈巴门的叛徒,要与自己拼命到底,正想出言解释,忽然心想:“我却是黑衣人同伙,也算是哈巴门的叛徒,这‘叛徒’两个字落在我身上,似乎也不委屈我。”步子怡掌锋已袭到王雪面前,王雪再来不及往深处想,忙运出“地虎式”功夫,蹲到地上,右手勾住步子怡左脚踝,身子围着步子怡饶了半圈,绕过步子怡掌力。步子怡知哈巴术中“地虎式”和“地龙式”是相辅相成的,倘若地虎式施展不成,接着便可变招为地龙式追击,眼下虽然不见王雪存着进攻的意图,但王雪招式尚未打完,未必便不会暗伏地龙式偷袭,当下转身面向王雪,左脚甩开王雪右手,全身心提防王雪变招。 王晓丽落地之后急忙站稳脚步,见步子怡背对着自己,一门心思全在王雪身上,对自己竟然全无防备,心想机不可失,此刻正是杀人良机,将左手搭在右手腕上,双臂同时运出内功,右手握拳,对准步子怡心脏之处忽地击去。步子怡只感一股大力呼呼袭来,急忙便要转身跳开,但她双腿被王雪制住,难以动弹,这一跳却没能跳开,背心被王晓丽拳锋打得正中,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一张俏脸登时变色,身子歪倒在地。 王雪见步子怡吐血,立知是她中了母亲拳力而身受重创,大叫一声,急忙翻身站起。王晓丽是拳术高手,这一拳得逞,便知步子怡即便没有当场丧命,至多也不过再活一个半个时辰,心头略觉宽畅,暗道:“我又除掉哈巴门的一人了。”情知王雪必会哭闹着质问自己为何如此残忍,她不愿见女儿落泪,也不愿在女儿悲伤心痛之时与她理论,一拳击倒步子怡后,立即转身运出轻功,一溜烟窜入乌黑林中藏了起来。 步子怡蜷在地上挣扎着,喷的满身鲜血,五脏六腑出奇的痛。王雪急忙运出点穴手法,将步子怡身上血脉关键之处的穴道封了一遍,又放心不下,在步子怡额头上轻轻推拿。步子怡略觉舒畅,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王雪。”王雪哭道:“步子怡,我对不起你。”步子怡苦笑道:“傻丫头,行将就木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瞎哭个什么劲?”王雪听步子怡临死前还说的如此洒脱,语气中更无半点责怪自己之意,只愧疚的恨不得立时撞死在步子怡面前,登时泪如雨下,心头茫然若失,一遍又一遍的哭道:“步子怡,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她知步子怡背心中了母亲开山碎石般的拳力,心脏受损不轻,莫说这荒山野地无法行医,即便眼前便有良医名药,也不能将步子怡救活,只盼着步子怡能在咽气前原谅自己。步子怡微笑道:“你真是个傻丫头,我武功不济败了对手,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刘师兄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动手之际要时刻提防背后偷袭,我却总记不住,终于吃了大亏。”王雪拖着哭腔说道:“我当时只想拦着你出手伤人,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死,不然我,我……”步子怡又是轻轻微笑,说道:“我不防着敌人,却全身心的提防我的好姐妹,那是我自己糊涂了,是我自己该死。”王雪颤着嗓音,哭哭啼啼的道:“不是的,步子怡,你不知那黑衣人身份。”步子怡说道:“王师哥为了救我而被烈火活活烧死,他在临死前非但没有怨我一句,反而还安慰我,说若有来世他还会同样的舍命保护我,现下我被他的母亲打死,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你快别哭啦!”王雪心头一震,惊道:“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步子怡微笑道:“我都快死了,你还要欺瞒吗?那黑衣人难道不是你妈妈?” 原来步子怡一见那黑衣人的眼神和身形便已猜到黑衣人是何人,接着便能猜到王晓丽为何要向自己下杀手,而刘岳、李浩两个大男人却只关心黑衣人武功,反不如步子怡女孩家心肠细腻,能猜中对方身份,王雪生性纯朴,不解人心,又小着步子怡几岁,王晓丽虽是她亲生母亲,她那次见到黑衣人,却也没能认出是母亲。 王雪想不到步子怡竟然早知母亲身份,接着又想步子怡既然识破母亲身份,对自己仍没有半点怨意,足见她对自己的情谊,望着步子怡的一身鲜血,只是呜呜哭着。 王晓丽藏在树后,听步子怡叫破自己身份,便缓步走了出来,摘下脸上黑布,温言道:“孩子,别怨阿姨,阿姨只恨刘岳,却一点也不恨你,阿姨这么做,只是想让你去陪你王力强王师哥,你们在地下做一对恩爱夫妻,好过在人间受苦。”步子怡心中虽不生恨,听了这话却也不悦,心想:“如此说来,你下重手杀我是好心好意的在帮我的忙咯?”王雪知步子怡一颗心只在刘岳身上,对哥哥王力强只有同门之谊,却无半点恩爱之情,母亲如此说,步子怡多半要气死,忙道:“妈,你快别说啦!”王晓丽见步子怡命在顷刻,有些话不吐不快,于是又说了一句:“我儿子甘愿为你去死,那是他的深情厚谊,你下去陪他,原也应该。”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王雪和步子怡答话,转身便走进屋内。 步子怡低低的道:“王雪,我求你一事。”王雪哭道:“什么事我都答应你。”话一说完才忽然想到,倘若步子怡央求自己杀母报仇,那自己可办不到。却听步子怡说道:“我死后你将我埋得越远越好,别让刘师兄来我坟前看我。”王雪心里一奇,便想问她这是为何,但见步子怡眼皮红肿、脸色煞白,每吐一字都极是吃力,便硬生生的忍住不去问。步子怡说道:“刘师兄若是来坟前看我,必会伏地大哭,我不想见他哭。”她说出这句话时已是气若游丝。王雪早已哭的头痛欲裂,听步子怡如此说,更是嚎啕大哭,大叫道:“步子怡你别死,我求求你啦,你别死!别死!别死!”却见步子怡在垂泪中闭目而逝,不论自己如何哭叫,步子怡再也答不出一字。 王晓丽从屋中走出,走到王雪身旁,说道:“好孩子,别哭了。”王雪起身叫道:“你杀了她!”王晓丽道:“她下地去陪伴你哥哥,好过活在世上陪刘岳。这世上,总有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王雪听母亲说出这句话,心里一寒,便不敢再接口。王晓丽又道:“今夜你累了,但是咱们还不能安睡,还得及时去办另一事。”王雪知母亲口中所说的另一事,除了加害同门之外绝无其他,泪眼汪汪的道:“妈,我求求你别再杀人啦,咱们回家去罢。”王晓丽说道:“大仇未报,回家干嘛?”王雪忍耐不住,气冲冲的道:“你不觉得你这几日杀的人太多了吗?”王晓丽听女儿质问自己,脸色一沉,说道:“武林中哪个人身上不是背着几条人命?万佳卜、阿右、陈犬王,你以为他们是清清白白的便能成为当世高手了吗?他们的大名还不是一点一点在尸体身上累积的?”王雪嚷道:“这些败类杀的人多,总有遭报应的一天,咱们为何要去效仿?”万佳卜待她甚好,但她此刻情急,却也将万佳卜随口骂了。王晓丽怒道:“你不愿意杀人,那你哥哥的仇谁去报?倘若被杀的人是我,你这蠢丫头多半也不会去报仇,说不定还会跟仇人把酒言欢。”王雪听母亲说的如此狠厉,一张小脸气的发紫,只想母亲今夜当真是不可理喻,一时间却又不易辩驳。王晓丽又道:“难道我很喜欢杀人吗?难道你妈妈我天生便是杀人凶手吗?还不是被逼无奈?还不是得硬着头皮苦苦支撑?咱们家族只剩下咱娘俩了,你甘愿受委曲求全,不和仇人为难,那杀人之事便只得我去做了。”这几句话说完,王晓丽自己也掉出了眼泪。 王雪见母亲落泪,只觉心里堵得慌,她不愿见母亲恸哭,便不想再同母亲争论,说道:“罢罢罢,咱们别吵了,妈你直接告诉我,你说还要去办另一件事,指的是何事?”王晓丽说道:“嘿,被你这一通打岔,我险些忘了。咱们得去追杀吴天啊!”王雪大叫道:“还要杀人?”王晓丽说道:“吴天失了武功,行走不快,我们得施展轻功追赶,必须得在他见到刘岳之前先将他除去。”王雪叫道:“吴天既然失了武功,何必还要杀他?”王晓丽不答,心想:“女儿和哈巴门一直要好,现下我突然要她和哈巴门反目成仇,确实是难为她了,她今夜见我杀害步子怡,已是十分难过,我再逼她杀吴天,只怕她先要在我面前自戕了。”于是说道:“吴天之事由妈来处置好了,你今夜累了,埋掉步子怡后便在这屋里休息一夜罢,明日你见到刘岳,也不必将今夜之事说出。步子怡和这两个小子的死,刘岳只会以为是尤多利干的,他疑心不到我身上。”只怕王雪不允,说罢转身便跳出墙外,向吴天方向追去。 王雪放心不下,急忙叫道:“妈,等我,我也去!”匆匆折了些树枝树叶盖在三具尸体身上,快步向王晓丽追去。 (本章完) 一百三十六、深夜追仇 王雪将步子怡和余下两位师侄的尸身掩埋,王晓丽早已在林中失了踪影。王雪奔进林中,沿着适才吴天走开时的方向疾追,心想以吴天此刻的功力而论,母亲一出手便能将吴天击毙,只怕自己追到母亲前面之后看到的又是一具同门尸体,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使出浑身内功狂奔。王雪生平从未奔走如此迅捷,但她心中却觉自己从未奔地如此缓慢。 王雪一口气翻过一座小山,终于望见山坡下母亲的身影在快步疾行,心里一宽:“吴天虽然失了轻功,但他急着回去报信,自是没了命般的狂奔,妈一时半会也还没能追上他。”当下又运出一股内劲于双腿,向母亲狂追,不多时便追到母亲身后。王雪的轻功本来比王晓丽仍有不及,原本追赶不易,但王晓丽已年近四十,劳累了一夜已有些体力不支,而王雪年轻力壮,长途追踪的本事却胜了王晓丽一筹,所谓“拳怕少壮”便是此理,加之王雪挂念吴天安慰,不管不顾地狂追,这才能于片刻间追评王晓丽。 王晓丽见女儿短短一年间内功大进,心头甚喜,有心要看看女儿功力究竟如何,当下也不放慢脚步等她,反而加了一把劲。迈开大步向前疾行。王雪正想叫住母亲,却见母亲的身子一下又向前窜出老远,只得再提气猛追。母女二人接连翻了两座山头。王晓丽见王雪步伐已有些凌乱,月光下又见女儿上衣已被大汗湿透,耳听女儿呼吸急促,显是内功早已耗尽,林中夜晚寂静无声,王雪与王晓丽相隔虽远,但王晓丽内功不弱,王雪的呼吸声她听得清清楚楚,只怕如此再追赶下去,吴天不死倒先将女儿累死了,于是停下脚步,说道:“我们歇歇罢,以吴天的脚程,天亮前我们必能追上他,也不急于这一时。”王雪想求母亲别杀吴天,但她适才运功过劲,这时只累得大口喘气,连吐一个字也不能。 王晓丽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让王雪坐到自己身旁休息。王雪喘了一大口气,趁机央求道:“妈,你别去杀吴天了,咱娘俩这几年都太累了,回家歇几个月罢。”王雪今夜已不知求过王晓丽多少次了,王晓丽早听得厌烦,不答王雪说话,抬起头来,神色漠然的瞧着天上星空。王雪见母亲眉宇间隐含愁苦,心中满不是滋味,原本想接着恳求母亲,这时却不敢再说下去。 王晓丽仰头有看了一会星空,忽然转过脸,向王雪轻轻一笑,说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每天夜晚都会抱着你看天上星星,哎,咱娘俩已经好久没平平静静的看星星了。”王雪胸中一酸,将身子伏在母亲怀里,说道:“还是小时候好啊,无忧无虑的。” 王晓丽将脸凑到王雪胸前,说道:“妈头上有一根白头发,怪难看的,你帮妈拔下来。”王雪一奇,说道:“妈有白头发?”随即心想母亲是都四十岁的人了,有白头发有什么稀奇,那高震天也是四十多的人,头发半灰半白,母亲成天在江湖上奔波讨生活,头上倘若只有一根白发,那已是十分幸运之事。王晓丽说道:“额前有一根白发,看到了吗?你可别拔错了。”王雪将手放在母亲头上,手指拨散母亲秀发,果然见到无数黑发之中藏有一根洁白长发。夜晚星月暗淡,但王雪仍看的清清楚楚,拇指食指捏住白发,将白发拔掉,随手扔到一旁。 王晓丽苦笑道:“若不是这一根白头发,妈还真不知觉,我原来已如此老了。”王雪见母亲眼角已有不少皱纹,加之母亲身子日渐发福,确是像个苍老妇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壮年女人已大不一样,心里酸楚,却也只得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安慰母亲,淡淡的道:“不过是一根白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和年纪无关,有的人天生便是少白头呢。”王晓丽明知王雪说这话只是有意安慰,却也高兴一些,起身解开腰带,说道:“人有三急,妈去去便回。你在这里给我看着一点,若是有人来了,你可不许那人走过来看我。”王雪笑道:“这个当然。”王晓丽走进林中树后。王雪见母亲走开,再也抑制不住,捂着嘴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心里翻来覆去的只重复着同样一句话:“我妈有白头发了!我妈有白头发啦!我妈有白头发了!”又想自今以后母亲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能陪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的看星星看月亮,心中更觉悲伤,直听到林中有脚步声响动,知是母亲走回,这才急忙擦了一把眼泪。 王晓丽从树后走出,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快去追赶吴天了。”王雪心里“咯噔”一下,当下不便再开口求母亲收手,慢吞吞地站起身子,只盼着吴天此刻已找到刘岳,回到刘岳身边,只要有刘岳相护,母亲便难以下手。 母女俩又在林中奔了一段路程,算来只消再行出二里路程,便能是勃子镇边界。王晓丽皱起了眉头,说道:“怎么还没有追上,难道是吴天这蠢小子黑夜之中走错了路吗?”王雪说道:“说不定是吴天念着我的安危,想及早回去找刘师兄告知我的情形,于是拼了命的狂奔,这才先了我们一步赶了回去。哼,吴天这小子算他有良心,倒天凑地巧的捡回一条小命。”她有意将吴天说的够朋友、讲义气,好让母亲淡消对哈巴门的仇怨,心里却也觉得奇怪:“从林中的那个小茅舍到勃子镇,少说也有几十里路程了,以尤多利如此轻功,挟着我都走了好几个时辰,当中还休息了小片刻;莫说吴天身有疾患,即便他武功仍在,以他的轻功,也决计不能如此快地赶回勃子镇,难道他真有那么蠢笨,黑夜之中走岔了山路?”对母亲说道:“妈,女儿今夜累了,既然追不到吴天,那我们找个去处歇歇罢,明日咱们再做打算。” 王晓丽也着实疲惫,但眼见差一点便能取吴天小命,岂肯此刻收手?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既然累了,那先回去歇息罢,妈上山去再转一转,也许能撞见吴天。”她报仇心切,只怕时机稍纵即逝,恰巧让吴天溜了,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王雪应答,大步便向山上奔去。王雪只得跟着上山,可也顾不得什么劳不劳累。 勃子山连绵险拔,大小峰头山脉有十几处之多,黑夜里在山中寻人甚是不易。母女俩不敢走的太远,只以刘岳、张冠华等人所搭建茅屋的那一座山峰作为中点,围着周围山头寻找。如此在山中又奔了近一个时辰,月亮已移近山下,天已有点蒙亮。王晓丽心里盘算着吴天的行走路径,指着远处的山头问道:“那座山我看着眼熟,你说吴天会不会在那里?”王雪见母亲手指的方向是梁山帮扎寨的山夷峰,心里打了个突,说道:“决计不会,那是勃山远的地盘,吴天若是从那里赶回,便是有十条小命也得被勃山远除尽,都轮不到妈你动手。”王晓丽道:“你说吴天挂念你的安危,会尽快尽早地赶回,从林中那茅屋赶回勃子镇,走山夷峰是最快路线,如此说来吴天多半也会冒险从山夷峰而回。”王雪不答,心想这却也极有可能。王晓丽道:“咱们去山夷峰转一转罢,倘若遇到蝴蝶、勃山远等大敌,咱们学着刘俊马那样脚底抹油便是,打不过难道还逃不过吗?”王雪心想:“妈为了给哥哥报仇,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却也只得跟随母亲往山夷峰走。 王雪去年有过一次深夜孤身闯峰的经验,此次天都亮了,又有母亲随行,也不怎么害怕。母女俩在山夷峰下转了大半圈,只遇到蠕虫带着几个小山贼巡逻,被母女俩躲过了,却没见到吴天。王雪道:“妈,我们回罢,在这个地方呆着,可是夜长梦多。”王晓丽也觉母女二人在山贼的地头上呆久了却也不妥,说道:“我们先去勃子镇找个客栈歇歇罢,此次算吴天这臭小子命大。” 王晓丽正要转身而回,忽然见到前边不远处有一座三丈来高的陡坡,那坡上生着一大棵柿树。其时已是秋末冬初,柿子正熟,其中一支树枝上结的柿果尤其通红硕大。王晓丽看着柿树,蓦的里想起多年前在自己最落魄、最囊中羞涩之时,恰逢女儿生了风寒,那时自己没钱买药,也没钱买粮食给女儿裹腹,好不容易才在一位好心的卖柿老妇手上讨得了两个柿子给女儿充饥,女儿当晚吃了一个大柿子,又足足睡了一觉,第二日重病便好转不少。后来王晓丽常常心想,假使不是那好心老妇所赠的两枚大柿,女儿这条小命多半熬不过那一夜。此刻王晓丽忆起往事,爱女之心大起,指着那棵柿树对王雪道:“你在此处等我,妈上坡上去采一些柿子来吃。”王雪心想眼下是在对头的地盘上,随时要迎敌鏖战,怎么还有心思采柿子来吃?但见山坡上那树果生长的着实不错,几颗大柿子在日光下微微发着红光,看着便觉香甜。那山坡虽不甚高,却极是陡峭,倘若一个不慎失足坠落,即便没有筋断骨折,也得崴坏手脚,王雪不敢让母亲涉嫌,于是拦在母亲身前,说道:“妈,我身子轻,爬坡容易,我上去采果。”王晓丽情知以母女俩的轻功,爬上那座三丈高的陡坡绝非难事,心中全没没往失足衰落这一节上去想,见王雪抢先要去摘果,只是随口道了一声:“好。”也没上前阻拦。 王雪提了一大口气,展开轻功,向着山坡狂奔,身子借着狂奔的势头一下子窜上一丈有余,在半山腰处停了下来,右臂紧紧攥住一根横生出来的枝藤。 王晓丽见女儿一口气便窜到半山腰,心头大感宽慰:“这孩子武功大进,我在盛年之时也未必有此功力,真不枉我和梓盛的一番教导,倘若我儿力强在世,功力只怕不再刘岳之下,说不定已远胜万佳卜、空净大师他们了。”王晓丽想到往事,心中酸楚,却见王雪已经爬到坡顶,双脚采在柿树旁的一块大石上,伸手便能摸到红柿。 王雪见柿树上共结有十来个大柿,其中树顶的那两个尤其硕大,心想:“这两个最大的柿子妈自己一定不肯吃,非要逼我吃下,我得想个法子,将这两个最大的柿子让她吃了。”踮起脚尖,伸手要去抓柿,手臂刚刚抬起,忽见树后有一黑乎乎之物,依稀是个人体。 王雪吃了一惊,心念如电:“此人身在山夷峰,多半是梁山帮敌匪,且不论是谁,也得先出手将他拿住再说,不然待他先向我发难,在这陡坡之上,生死可是难料。”左手向前直挥,一下抓住那人手腕,右手跟着抓住那人胸前衣领,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人身子跟着从树后横倒在树根上,原来那人已气绝多时。王雪看那人服饰、身形和侧脸,和吴天极是相像,心头一震,也顾不得陡坡危险,一大步跨到树旁,伸手去搬转尸体,见那人圆脸大眼睛,不是吴天是谁?吴天双目未闭,脸上血色全无,王雪瞧着只感头皮发麻、头痛欲裂,当下只是看着吴天的脸色发呆。 王晓丽见事情生变,怕是女儿遭了不测,急忙展开轻功,一下子窜到坡顶,奔到女儿身旁,问道:“怎么了?怎么了?”然后才瞧见吴天尸身。王雪想到昔日的那个爱开玩笑的糊涂小师兄此刻竟然变成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冰冷尸体,心里难过,伏在母亲怀里。她昨天一夜哭了不知道多少次,此刻想哭也哭不出来。王晓丽轻轻拍打着王雪后背,轻言安慰,目光向吴天瞧去,见吴天脸上臂上被拳脚打的不成样子,胸前更插着几枚飞镖,料想是吴天急于赶回勃子镇寻刘岳传信,于是铤而走险从山夷峰而过,他倒霉遇到勃山远,遭了勃山远的毒手,当下说道:“别难过了,孩子,人总是要死的。吴天的事情你不必伤神,自有你刘师兄肖师兄出面报仇。”心中却想:“你这臭小子害我儿子,此刻惨死也是报应。也当真是造化弄人,你待我女儿那么好,我原本舍不得杀你报仇,此刻有人代我报了仇,这再好没有了。” 王雪一夜之间见到四名同门死于非命,其中两个是自己生死之交,加之她日间鏖战尤多利、彻夜未眠,这时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寻个去处好好休息,轻声道:“妈,我累了,咱们下山找个地方歇歇罢。”王晓丽说道:“好。”王雪又道:“你帮我埋了吴天罢。”王晓丽随手摘了几片柿子枝叶盖在吴天尸身上,又顺手将那两枚最大的柿果摘下揣入囊中,扶着王雪缓缓下坡。 母女俩不敢再山夷峰附近休息,当即来到勃子镇,在镇门外的田地里借来一座小凉棚歇息。王雪躺在凉席上,呼呼睡了一个多时辰,临近中午方才睡醒,睁眼只见母亲侧坐在自己身旁,瞧母亲神色,似是并未合眼小憩。王晓丽见王雪睡醒,轻轻笑了起来,从席子上拿起最大的那个柿子递到王雪面前,说道:“孩子,饿了罢,先吃个柿。”王雪想将这最大的柿子交给母亲享用,于是摇手不接,问道:“妈,你在我旁边坐了多久了,怎么你自己不躺下睡一会?”王晓丽道:“你好好睡,我在你身边守着。”说着转头向不远处的田地里望去。那天地一片宁静,只有远处两三个种地的农民在地里除草。王雪听母亲之意,似是不放心那几个种田人,生怕那几人是哪个仇家或是流氓劫匪,心中不悦,怎么母亲如此疑神疑鬼?说道:“妈,他们是几个种地农民,好心好意借给我们凉棚休息,你怎么提防他们了?”王晓丽微笑道:“江湖险恶啊,他们确实是种地农民,但他们见了咱们两个外地来的孤母寡女,未必便不存歹心。我们身有武功,原也不怕寻常的小贼,但是小心些总是好的。”王雪不喜母亲多疑,噘起小嘴,愠道:“好端端的,人家干嘛害你?”王晓丽笑道:“你小孩子不知世道险恶,好端端的别人便不会来害你了吗?想想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王雪听母亲说来说去还是因哥哥王力强一事存着心结,说道:“妈,哈巴门只害了咱们王家一人,咱们却已经连着杀了他们三人了,吴天会被勃山远杀害也是因为他急着让刘师兄来救我才闯的梁山帮,他这条命也应该算在我的头上。”王晓丽说道:“你哥哥武功高强,却被哈巴门如此莫名其妙的害死了,莫说我只是杀了他们三人,便是杀了他全门也还不够。至于吴天这臭小子,他干冒奇险想直闯闯梁山帮,那是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他虽是为了给你报信,可事情是他自愿,出了事也赖不到你身上,他这条小命怎么也不该算你头上,你又顾虑什么?”王雪说道:“哥哥当时为了搭救步子怡去和那东洋的梓扬拼斗,他也是自愿,现下出了事,你为何还要责怪哈巴门呢?”这一句话登时将王晓丽问住了。王晓丽呆了一呆,登时恼羞成怒,喝道:“哈巴门作恶多端,杀我的儿子,又欺负我们母女俩,怎么到你口中竟变成了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王雪知母亲这两日太过劳累,体力早已殆尽,本不想在此际同母亲理论,但话既然至此,便接着说道:“妈,刘师兄传我武功,又多次救过我性命,我身在哈巴门,也曾相助过李浩、马妍梅、搭救步子怡,我和哈巴门之间的恩仇旧事,此刻也不必细说,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了要给哥哥报仇,一连杀害了三人,可那三人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他们的家人又怎么说呢?”王晓丽以前从未想过这些,此刻听王雪说来,不禁一怔。王雪又道:“他们的父母家人倘若武功极高,咱们娘俩这条小命决计不保,那是不必想了;倘若他们的父母家人不懂武功,那便终身无法为儿女报仇,只能成天以泪洗面、孤独终老了。” (本章完) 一百三十七、仇人见面 王晓丽默然不语,过了半响,说道:“我这一辈子,连我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一双儿女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而依你所言,我竟然愧为人母。”王雪说道:“妈疼爱我和哥哥,我心里都懂,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妈为了自己的儿女去残杀别人家的儿女,这个倒令女儿有些寒心了。” 王晓丽皱眉思索良久,忽然抬起头,两只鼻孔哗的喷出鲜血。王雪吓了一大跳,才知自己将话说的重了,急忙伸手按住母亲鼻梁两侧的四白穴上,说道:“妈,是我的不好,您别生气。”王晓丽微微一笑,一张脸全成蜡黄,说道:“我的女儿长大啦,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事作风了。”随即脸现凝重之色,说道:“咱们王家人真的是命苦。”王雪叫道:“妈!”王晓丽摆摆手,说道:“为你哥哥报仇之事暂且作罢,我杀了哈巴门的人,你也不可能再回刘岳身边跟着他习武了,咱们回家罢。我离家十多年了,也想回去看看呢。”王雪一听大喜,知母亲此言一出,便不会再想着杀人之事,叫道:“那太好啦,我上次回家还看见葛阿姨了,她还在念叨你呢。”王晓丽听王雪提到葛仁妮,心头微微发痒,葛仁妮当年拦路抢亲,险些坏了王晓丽成婚,王晓丽年轻时曾一直耿耿于怀,但事情已过多年,现下已不值一笑,她连为儿子报仇之事都不去想了,更加不计较当年这点区区小事,笑道:“葛仁妮这小气女子,多半不会说我好听话,瞧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王晓丽放下报仇怨念,心中甚是欢畅,坐在王雪身旁,和王雪闲谈近年往事,直到下午,二人谢过凉棚主人,动身赶回江南老家。 王雪此次来勃子镇,非但没能夺得震武大会头魁,反而害了自己师姐师侄,现下不辞而别,心头甚觉不舍,但想眼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刘师兄同母亲见面,不辞而别总好过大打出手,心中便即释然。 这一日母女俩行至魏峰县,在一家小小客栈里歇脚。王晓丽知哈巴门的胡静和孙跃在魏峰县开武馆,对王雪说道:“你若是怀念师门,可以去武馆看看你的师兄师姐,别说见过我便是。”王雪心想倘若见到胡师姐,那肯定要被带回去见刘师兄,他们如果提到步子怡,自己也不便解释,于是应道:“我不想见他们。”王晓丽嗯了一声,也不细问。王雪上街悄悄打探了一番,得知魏峰县便只胡静和孙跃这一家武馆,巨犬帮和林人的的猛犬武馆早已从魏峰县离开了。那日巨犬帮败了哈巴门,陈犬王答应魏峰县从此再无一个巨犬帮之人,陈犬王心狠手毒,倒也言出必行。王雪心想:“如此一来,胡师姐和孙师兄的武馆该经营的顺风顺水了。”得知师兄师姐无碍,心里自是高兴。 王雪怕遇见熟人,不敢在魏峰县多留,只在客栈里休养了两日,便在街上买了些干粮,和母亲接着赶路。 这一日母女二人行至西关村,算来已离开勃子镇四十里。西关村人少地稀,母女俩无处借宿,只得在村外林中随便找了一棵树,折下几根树枝搭建个简易的棚顶,在棚里铺上一些树叶枯草安睡。其时已是秋末,天渐渐凉了,王雪身上只有一件短衣,王晓丽除下自己的披肩,盖在王雪身上。王雪摇手不接,轻声道:“妈,我不要,你盖。”王晓丽怕女儿受不住深夜风寒再着了凉,坚持要披肩盖在王雪身上。母女俩推推拉拉拗了好一会,终于挤在一起,齐盖一件披衣。 睡至夜半,林后小路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似是有人连夜赶路。那脚步声甚轻,但王晓丽王雪久经江湖,一听声响便立时惊觉。王晓丽从脚步声听出来人武功不弱,但她既不知那人身份,便不愿出面相见,以免再生事端,按着王雪肩头,示意王雪不可出声。王雪听那脚步声十分耳熟,似乎便是刘岳,当下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哪里还敢发出声响? 只听刘岳脚步声越走越远,显然刘岳足不停步地赶路,并未留意林中情形。王雪见听刘岳走远,心头稍宽,将小脸凑到王晓丽耳旁,低声道:“刘师兄还说是武林高手呢,连这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倘若我们是埋伏的敌人,他此刻已是凶多吉少了。”正自窃喜,忽听前边小路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竟是刘岳又折了回来。原来刘岳早已察觉林中有人,只是他见识不凡,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眼里,但后来越想越觉可疑,便折了回来察看。王雪叹道:“我这张乌鸦鸟嘴,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王晓丽不愿与刘岳见面,伏在地上,悄悄爬到身后不远处,躲在一棵树后。 刘岳走入林中,在王雪搭建的简陋营棚前十尺开外停了下来。王雪知刘岳没有走近,是怕营棚里有敌人埋伏,待他察看无碍,便要走进来,心想与其让刘师兄走进来质问自己,倒不如自己先出来见面,三言两语将刘师兄暂且打发走便是,于是站起来伸个懒腰,迎了出来,笑道:“师兄。”月光下却见刘岳双眼红肿,腰上系着老长一块白布,心里打了个突,急忙收起笑容换上严肃神情,又道了一遍:“刘师兄。”刘岳见棚里之人原来是王雪,先放宽了一大半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尤多利人呢?你没受伤罢?”王雪早知刘岳会有这几问,但她既不愿即刻道出事情,也不想有意欺瞒,听刘岳发问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含含糊糊的道:“一言难尽。”随后立即岔开话题问道:“师兄,你为何要戴孝?”刘岳除下腰间白布,从中间撕成两半,将一半递给王雪,说道:“你也带。”他的那条白布甚长,分给王雪一半也足够系回腰间。王雪不敢违拗刘岳,将白布在腰上缠了一圈,又问道:“师兄,这是为何?”刘岳说道:“昨日一夜之间,吴天、步子怡、还有另外两个常谦的弟子都被人给杀害了。”王雪知吴天是被勃山远杀害的,此刻听刘岳将吴天和步子怡还有两个师侄放在同一句话里说起,第一个想法便是刘岳误以为步子怡和两师侄也是勃山远杀害,心头大喜,暗想:“我妈妈杀人只是一时想不开,勃山远却是杀人如麻,反正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勃山远再帮我妈妈背几条人命也不算什么!”心念及此,脸上不由得现出笑意。刘岳奇道:“你好像很高兴?”王雪心头一慌,忙道:“不高兴,不高兴,我可怜的师兄师姐啊,回头我非找勃山远报仇不可!” 王雪平日里喜欢胡思乱想,而且想法十分有趣,常常在不该笑的时候发笑,刘岳知王雪甚深,见王雪露出笑意也不觉得奇怪,但听王雪提及勃山远,才是真的心有疑惑,问道:“你怎知吴天是被勃山远杀害的?”王雪心头一震,脑海里瞬息间琢磨了十几条借口,但却一条也说不出口,头使劲低着,道:“这个,这个……”刘岳续道:“吴天死在山夷峰,他身上的淤青似是勃山远武功,身上留有的飞镖也是梁山帮暗器,他确是勃山远所杀,但步子怡和我那两个师侄却是被拳力震伤了头骨和心脉。你是拳术高手,你来告诉师兄,什么拳法如此了得,能一招置人于死地?”王雪忙道:“崩山拳,是崩山拳!”王雪知“崩山拳”和王家拳的施招手段极为相似,倘若将崩山拳拿出来说事,刘岳多半辨别不出。却听刘岳说道:“崩山拳是正面进攻的拳术,你何时见过有谁使崩山拳打对手头脑的?” 王雪一呆,心想:“瞧眼下情形和师兄神色,他即便没猜出凶手身份,也该猜出此事与我有关,与其等着被师兄说穿,倒不如我先说明情况,再好好向师兄认错,反正此事早晚要待解决。我若是说步子怡是被我杀的,师兄再生气也不会杀我,倘若实话实说,师兄多半不会放过我妈妈。好,我便说是我杀了步子怡。”但她和步子怡甚是要好,她虽有心将步子怡之事揽到自己身上,却实在编造不出一个杀害步子怡的借口。 刘岳将双手搭在王雪双肩,神色甚是严肃,说道:“孩子,你老实告诉师兄,那黑衣人的身份,你究竟识得还是不识得。”王雪不敢说识得,当下也不敢说不识得,头脑一慌,随口道:“你让我想一想。”刘岳忍耐不住,厉声道:“认识便说认识,不认识便不认识,难道还需要想一想才知道认不认识吗?你此刻不说,那便永远别说,待我为步子怡报了仇,你可别后悔。”王雪一惊,叫道:“师兄,你要干嘛?”她头脑慌乱,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扯谎骗人了,急忙又道:“我不认识那黑衣人,不认识。” 刘岳哼了一声,倏地绕过王雪,窜到王晓丽躲藏的那棵树后,飞腿向王晓丽胸口踢去,原来他早已瞧见树后另藏有人。王晓丽适才听王雪两三句话便被刘岳问的哑口无言,心中一个劲的只想这丫头真傻,却想不到刘岳会忽然出招来攻,惊急之下急忙向树另一边趋避。但刘岳这一腿来的好快,王晓丽趋避不及,左臂被一下踢中,登时失了知觉。刘岳一招抢先,第二招、第三招跟着向前追击,他平时动武拆招喜欢夺人手腕和大穴将对手制住,这时他因同门惨死心里悲伤,出的全是狠厉掌招,每一招都向王晓丽周身关键之处打去。王晓丽的武功原在刘岳之下,此刻失了先手,左臂又中了一腿,立时便要落败,只得守紧门户围着树干转动躲闪,更不敢还上一招。 王雪见刘岳出手凶狠,母亲眼见便要重伤而亡,只急得她大声尖叫,飞步向刘岳奔去,破音高吼:“师兄快住手!”刘岳右掌疾变,一把拿住王晓丽左手腕,左掌跟着向王晓丽胸口袭去,蓦的里瞧清王晓丽面容,微微一怔,这一掌便蓄势不发。王雪奔到刘岳身旁,刘岳问道:“你适才说你不识得黑衣人身份,难道你记心真坏到如此地步,连亲娘也不认识?”王雪道:“我先前确是没认出来,我从来不骗你的!”刘岳眉头微皱,眯起双眼看着王雪。王雪小脸一红,低声道:“这一次先除外,我不是有心欺骗。”刘岳怒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惨死的又是和你共患难的师兄师姐,哪有什么除外不除外之理?” 王晓丽听刘岳难为王雪,心头不悦,心想:“小雪自打出生那日,我和梓盛从未对她大声训斥过一句,你刘岳算老几,又凭什么来训斥我的女儿!”她代王雪不平,连带着想到儿子,心中更觉有气,当下傲然道:“我儿力强和你也是共患过难的,你为何却要见他惨死?”她不说这句话还好,此言一出,刘岳登时大怒,叫道:“好哇,原来你害了我的师妹和师侄,是要为王力强报仇!”王晓丽心想事情到了此刻,还有什么好隐瞒,于是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步子怡和你那两个倒霉师侄是我打死的,与勃山远和尤多利无关,你来报仇罢。”刘岳想到步子怡惨死时的情形,更是怒极,大叫道:“今夜我便送你去见我师妹和师侄,看看到时候是你没脸见人,还是他们没脸见人!” 王雪知刘岳这句话出口之后立时便要动手,急忙挡在刘岳身前,左手抓住刘岳胸前衣领,叫道:“师兄,你是不是非要杀我妈妈啊!”刘岳冷冷的道:“她杀了我门下三人,按理我该杀她三回。”王雪求道:“你别杀她,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刘岳喝道:“杀人偿命,还有什么好说的?”王晓丽叫道:“说的是呀,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快快来杀我呀!” 刘岳双手攥住王雪左手腕,运劲向旁一甩,王雪拿捏不定,只得将刘岳衣领放脱。刘岳大喝一声,左掌护身,右掌向王晓丽头顶袭去。王晓丽右拳运出,向刘岳右掌打去,招式是以攻代守,要逼刘岳只得撤掌守御。刘岳右手一震,五指已抓住王晓丽右臂。王晓丽吃了一惊,她是拳术高手,倘若手臂被制,那便已是落败,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柄利刃,向刘岳右手腕疾削。刘岳放开右手,飞腿向王晓丽左臂踢去。王晓丽左臂向后甩开。刘岳趁机抢上,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右手抓住王晓丽握着利刃的手腕,左手按着王晓丽手臂,用力一拧。王晓丽左手一痛,啊的尖叫一声,五指不由自主地放开,那利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刘岳见那利刃通体乌黑,看似毫不起眼,却又隐隐泛着青光,显是罕见兵刃,再仔细瞧去,原来竟是自己去年赠与王雪的其中一枚令牌。刘岳知这令牌共有四枚,现下见到其中一枚,那余下三枚多半也在王晓丽身上,心中立时防备。果然王晓丽又从怀中抓出一枚令牌,向刘岳腰间斩去。刘岳知令牌削铁如泥,端的锋利,当下不敢纠缠,猛向后跳出一步,心想:“好个王雪,竟然将我送你的利刃转手送了别人。”狠狠向王雪瞪了一眼。王雪见到令牌心里也在纳闷:“我的令牌怎么会在妈妈这里?” 王雪那日和李浩先后坠崖,令牌在那时遗失,王晓丽后来下山去找女儿,女儿没找到,却将令牌拾了回来,她之前在山上偷袭柏浪涛和李浩,未曾将令牌拿出使用,是怕李浩认出令牌,王雪难以交待,后来见到王雪,和王雪一直争吵报仇之事,令牌却忘了提起,这时被刘岳快招逼得难以自保,便将令牌拿出护身。 王雪见刘岳退开,忙趁机奔过去,挡在刘岳身前,说道:“师兄你先别急动手,咱们好好谈一谈。”刘岳见王雪目光楚楚的瞧着自己,心里不忍,气也消了大半,说道:“你们母女二人,加上四枚令牌也不是我对手,我也不急着杀人,你们说一句罢,步子怡之事该当如何?”王晓丽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痛痛快快将我们王家人全都杀光便是。王雪,这是我和你刘师兄的私事,你不许插手。”她知刘岳武功了得,倘若刘岳要下杀手,那自己和女儿即便有令牌相助也决计不能自保,心想自己今夜是难逃性命了,与其让女儿跟着自己一起被杀,倒不如将女儿推出事外,女儿是局外人,又不曾向刘岳动手,刘岳多半会饶她性命。刘岳知王晓丽心里想法,说道:“你放心,咱们恩怨分明,人是你杀的,我便寻你报仇,我不会难为王雪。”王雪说道:“师兄,步子怡人都没了,她在临死前都没有一句怨言,你又何必如此呢?”刘岳说道:“我连自己师妹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做你们师兄?他日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去见步子怡?”王雪说道:“尤多利当着你的面将我掳了去,你不还是一样没能保护好我这个师妹?”刘岳脸一红,怒道:“你这蠢丫头,非要再这当口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吗?步子怡之事,你痛痛快快的给我交待一句!” 王晓丽心想步子怡人都被自己杀了,还拿什么交待?瞧眼下情形,自己和刘岳今夜是非得有一个死在这林中了,大叫道:“你杀了我好了!”她左手已经握有一枚令牌,这时右手也摸出一枚,两枚令牌齐向刘岳攻去,和刘岳又斗在一起。 王雪知母亲绝不是刘岳对手,只怕刘岳一个狠招将母亲杀了,那自己和哈巴门之间的恩怨便当真难以清算了,疾叫道:“师兄,我要助我妈妈了,您别见怪!”说着猛冲到刘岳身前,双手运出哈巴术功夫,去封刘岳左臂,心想刘岳武功再高也决计不能仅凭一条右臂便将母亲打败。王晓丽怕刘岳盛怒之下顺手先将王雪杀了,急忙喝道:“刘掌教要杀的人是我,王雪你快退开!”刘岳原本舍不得向王雪动手,王晓丽这一言正和他心意,跟着续道:“蠢丫头再不退开,我便要连你一块毙了!”王雪宁可和母亲一起上黄泉,也不愿撇下母亲独活于世,当下只是不闻,双手仍向刘岳左臂发招。 (本章完) 一百三十八、少林僧人 便在此时,忽听林后小道上脚步声响,三人疾奔而至,但刘岳王晓丽王雪正自酣斗,虽听得有人走近,却是谁也无暇理会。 王雪近年来武功大进,但和刘岳这位武学高手相较仍是天差地远,她使双臂斗刘岳独臂,但仍然难将刘岳制住。刘岳一条手臂如同软鞭,向王雪臂上大穴来回抽打。王雪被逼的手忙脚乱,只觉难以自保,情知若非刘岳不忍向自己使重手,此刻自己这条小命早已不在。 王晓丽听到脚步声,知道来了三个人在一旁窥伺,她虽有两枚令牌兵刃护身,却仍被刘岳源源而来的快招迫的透不过气,当下只得凝神接敌,实无暇向旁多瞧一眼,心想管他来人是谁,左右都是个死,死在谁手上不是一样,大叫道:“刘掌教,我求你一事!”刘岳知王晓丽素有心计,只怕她是故出此言扰乱自己心神,手上快招不敢稍有停滞,问道:“何事?”王晓丽道:“步子怡和你的那两个手下都是我一人杀的,与我闺女无关。王雪这孩子是你师妹,今夜不论我能否活命,你都不能为难她。”刘岳叫道:“废话!若非如此,这蠢丫头敢向我出招,我早将她一掌毙了,焉能容她活到此刻?” 刘岳说完这句话,右腿忽地抬起,猛向王雪右肩砍去。王雪右臂那日中了柏浪涛一剑,险些致残,此时仍是惊弓之鸟,见刘岳这一脚来的又快又狠,只吓得手足无措,大叫一声,全不知该如何守御。刘岳右腿在王雪脸前饶了个弯,落到地上,趁着王雪不知所措之际,左掌伸出,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抽打了一下。王雪噘嘴喊痛,叫道:“你打我!”刘岳道:“不打你打谁?” 王晓丽对刘岳又道:“倘若今夜我死在你手上,我求你看在我儿王力强的面子上,今后王雪若有什么危难艰险,你尽力帮她一帮。”刘岳道:“好说。” 王雪听母亲这句话说的颇不吉利,好似诀别,心头甚是不爽,说道:“妈快别这样说,我们是二打一,难道准输吗?”刘岳怒道:“当然,你们准输!” 刘岳武功远比王晓丽和王雪为高,手上招式和母女俩来回相斗,眼角余光向环伺在旁的那三人撇去,见那三人均是身着僧袍的僧人。那三个僧人站在不远处,目光凛然的望着刘岳这边,并未有丝毫要走的打算,似乎今夜便是专门来此观斗的。刘岳微觉诧异:“这几个和尚大半夜的不赶路,却来看我们相斗,不知有何用意。”其时江湖上的僧人大都是少林一派,少林寺在江湖上名声极好,空净方丈德高望重更是世人皆知,刘岳虽觉这三个僧人多半不怀好意,但对方既然并未出面坏事,那他便不去理会。 王雪叫道:“师兄,快别打啦,你难道瞧不见来了外人吗?”刘岳怒道:“此刻在我眼里,你们娘俩才是外人。”王雪急道:“倘若步子怡尚在,决计不许你杀我妈妈。”刘岳心头一动,叫道:“步子怡倘若不死,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你妈妈?” 刘岳那日在林中寻到步子怡尸身,想到步子怡一生对自己痴情,自己非但没保护好师妹,却让她惨死在荒郊野岭,心里一个劲的只骂自己没用,立誓要为步子怡报仇,但他生性心软,不欲多杀人命,此刻又有王雪从中作梗,总不能连王雪一块杀了,心中又烦又乱,长叹一声,首先向旁退开。王晓丽见刘岳收手,也收拳向后跳开两步。 刘岳说道:“王晓丽,令公子王力强的死莫说与我无关,即便与我有关,你也该来寻我一人报仇,为何要杀我师妹和师侄?”王晓丽冷冷的瞧着刘岳不答。刘岳心想:“步子怡这孩子一生心地善良,不肯伤害性命,我若是为她而杀人,她地下有知,也决计不会高兴。”转头瞧向王雪,见王雪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心肠一软,说道:“罢罢罢,我便是将你杀了,我的步子怡也活不回来,你走罢,我们之间的恩怨作罢,从今夜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王晓丽见刘岳脸现痛楚神色,不能为师妹师侄报仇显是令他极是难过,心道:“我执意要为儿子手刃仇人,刘岳却甘愿受委屈将我这个仇人放过,抛开武功一节不提,他的气度却是在我之上。”言念及此,羞愧难当,转过头去不敢去看刘岳,心里好生后悔,当夜实不该出手击毙步子怡。 刘岳抬头望着天上星空,深深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向着来时的小道而回。王雪问道:“师兄,你去哪?”刘岳没好气的道:“回去好好安葬步子怡。你也是,她是你师姐,你却只随便拿些破烂树叶便将她草草掩埋,也算对得起她吗?”王雪伸了伸舌头,心道:“当时我急着阻止我妈妈追杀吴天,能将步姐姐尸身匆匆掩埋已经很不容易了。”接着问道:“然后呢,师兄,然后你去哪?”刘岳说道:“当然是回勃子镇去了。不然呢,留下来手刃你们娘俩?”王雪见刘岳颜色不善,不敢再问,心想师兄既然有心原宥自己母女,总是好事一件,她连日来心里一直郁郁,这时才终于轻松一些。 那三个僧人中的其中一个忽然走出来,拦在刘岳身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刘掌教不欲多伤人命,甘愿放下久怨,果真具有大智慧。”刘岳正自心烦,不愿与这三个僧人应酬,只是微微一笑,躬身道:“大师安好。”那僧人又道:“然小僧以为,与其放过一个杀人恶魔在世造业,倒不如将其正法,也未尝不是一种菩萨心肠。”刘岳一怔,奇道:“你说什么?”那僧人又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刘掌教宅心仁厚,不愿多造罪业,那由小僧代劳便是。”刘岳脸色微变,说道:“你要干嘛?”那僧人忽地转身,脚步微动,一下闪到王晓丽身前。余下两个僧人几乎便在同时跟着抢上,分站王晓丽左右两侧,将王晓丽围在当中。 王雪见这三个僧人脚下轻功并未多快,与刘岳比较相去甚远,但三人步伐奇特、诡异之极,倘若动起手来必是极难对付,尤其三人合作的极是巧妙,一人只刚刚出手,余下两人必能立时跟上,武功之高绝非三人相加之可比,心里打了个突,斜眼悄悄向刘岳望去,见刘岳站在一旁未走,这才稍稍放心。 王晓丽冷冷的问当先与刘岳说话的那僧人道:“来人可是少林一派的三英雄?”那僧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不过是武林朋友们抬爱的虚名罢了,何足道哉?”这话自是承认了自己身份。 刘岳听到“少林三英雄”,心头一震,他知少林三英雄是少林方丈空净大师的亲传弟子,亦是关门弟子,空净大师被江湖上称为“四大真侠之首”,武功犹在万佳卜、阿右、邱海波之上,空净方丈的亲传弟子,武功自必非同小可。刘岳过去数年间一直听说过少林三英雄之名,却从未亲见过其人,此刻见这三个人均是三十余岁的青年,也只比自己大出三五岁,心想:“空净大师今年已有七十高龄了,他的弟子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 王晓丽早闻少林三英雄之名,知三人中为首那人法号圆相、余下二人分别问圆因、圆色,当下又问正对自己的那僧人道:“阁下可是圆相大师?”那僧人道:“晚辈圆相,有事想请问女施主。”王晓丽冷冷的道:“你不必问了,空难大师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少林三英雄脸上固然变色,王雪也是吃了一惊,叫道:“妈,你怎么连少林派的人也杀了?”她见母亲杀害步子怡,心头虽惊,但想凭着自己和刘岳兄妹恩情,倘若向刘岳认错,刘岳也不会计较,最多打自己一顿或者大声训斥几句,而母亲现下将少林门的高僧杀了,那才是真正耸动武林的大事,此事绝难两全。 王晓丽不答王雪问话,对圆相说道:“空难大师人是我杀的,你们想怎样?”圆相尚未作答,王晓丽身后那法名叫做圆色的和尚先忍耐不住叫了起来,喝道:“还能怎样,当然是为我师叔报仇了!”说着猛冲而来,左掌疾向王晓丽肩头抓去。王晓丽双手令牌一齐挥动,要将圆色打退。不料圆色掌招一边,双手分别将王晓丽两只手腕抓住。王晓丽动弹不得,猝然心惊,总算她应变极快,双手受制,右腿跟着向圆色小腹踢去。圆色放脱王晓丽手腕,转身退向一旁。王晓丽只觉两只手腕关节又酸又麻又痛,原来圆色适才那一抓手上使了内劲,险些将自己手腕拧拖,幸而自己那一腿踢得快,不然第一招便要落败,心头不禁凛然,暗道:“空净大师以卸骨术在江湖上闻名,他的弟子果然也是卸骨的高手。” 圆因和尚在圆色退开之时倏地抢上,双掌一齐攻出,左掌去击王晓丽背心,右掌去拿王晓丽肩头。这两掌来势极快,王晓丽只能挡去其中一掌,倘若她是背心中掌,不死也得重伤,倘若是肩头被抓,虽是受制于人,一时却未必便死,当下只得转身去抵圆因攻过来的左掌,蓦的里左臂一酸,半身登时动弹不得,左臂已被圆因拿住。 王雪在母亲和圆因、圆色两僧相斗之时,当即采取守式,全神贯注提防圆相,她知圆相是三人之首,武功也是最高,余下两僧既然出手,圆相多半要跟着进攻。却见圆相仍是双手合十,只是看着王雪微笑。王雪知道圆相此举用意是说自己倘若不出手,那他也绝不出手,但自己若要出手相助母亲,他便跟着要动手过招,心想:“你们合作的到挺巧妙,你来绊住我,让余下两个贼秃来欺负我妈妈。”但想自己若只是和圆相如此面对面的傻站着,母亲决计不是圆因、圆色的对手,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要出手的,当务之急得先出手将这圆相打退,然后再回来助母亲脱困,对圆相说道:“我要出手啦!”圆相说道:“姑娘心地善良纯朴,何必堕入魔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圆相神色平静、言语谦和,但王雪听来,却是大怒,叫道:“你妈才是魔道!”转身使出一招回龙拳,向圆相头顶打去。 圆相见王雪飞拳攻来,脚步一动,向旁边避了开去。王雪知圆相武功了得,一招不成,第二招、第三招跟着疾攻,生怕给圆相留出休整反击的时机。圆相仍是双手合十,只是围着王雪来回变动方位。王雪一口气又打出十余拳。圆相不是向后退开,就是向王雪左右两侧闪躲,双手却始终不出一招。王雪见圆相虽然不还招,但自己被他牵绊,不能去相助母亲,这可不大妙,心里一急,暗道:“你不想还手,我偏要逼迫你还手!”当即运劲于双腿,噌地向圆相左边晃去,右拳跟着挥出,作势去袭他左胸。圆相见王雪这一招步伐飞快,不敢稍存怠慢之心,急忙向右边跳去。不料王雪右拳倏地收回护身,左拳迅捷地向圆相右脸打去,原来王雪出右拳攻他圆相左胸只是虚招,攻他右脸才是凌厉实招。这一拳圆相再难趋避,只得挥出左掌去挡王雪拳锋。王雪见圆相终于被自己逼得动了手,心头甚喜,得意道:“我原本便是要虚招实招并用,可不是有心耍诡计,你可不许说我阴险狡诈。” 圆相脸色微沉,说道:“姑娘想考较小僧武功,小僧答允便是。”右手五指猛向王雪头顶抓去。王雪适才见圆因、圆色和母亲相斗,一眼便瞧出二人的武功能克制自己的家传拳术,倘若只以拳术动手,那是以短搏长,必输无疑,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使哈巴术武功拆解,此刻一见圆相出手,左臂当即挥出,将圆相手臂夹在腋下,右手中指、食指疾向圆相胸口大穴戳去,招式巧妙、内力精湛。圆相之前在林中见王雪使哈巴术相斗刘岳,见刘岳仅使一条胳膊便轻易耍弄王雪,只道王雪一个小丫头擒拿手的功夫低微,心中全没将这小小女孩放在眼里,他哪里知道刘岳会轻易取胜王雪是因王雪的武功是刘岳所授,此刻见王雪招式如此迅猛,登时乱了方寸,百忙之中身子向左猛转。王雪这二指偏了方位,只戳中圆相右臂,饶是如此,圆相右臂却也隐隐生疼。圆相败了一招,心中一怒,右臂运劲饶了半圈,反将王雪左肩挟住,右手扣住左手腕,向旁掰去,要将王雪左肩掰脱。王雪忙附身施展“地虎式”,身子贴地滚到圆相身后,飞腿向圆相腰椎踢去。圆相双腿不动,只将腰身一扭,避过了王雪这一踢。王雪站起身,只觉左肩又酸又痛,适才幸而消解的快,不然此刻左肩便要废掉。 圆相怒道:“姑娘瞧来眉清目秀,怎么恁的狠毒,这一出手便是快招。”王雪拍拍身上灰土,说道:“你不是答允我考较武艺的吗,若是招式打得慢了,那是喂招,又哪里考较?说,你想将我和我妈妈怎样?”圆相说道:“她杀了我们师叔,我们自当将她带回,交由方丈大师发落。”王雪知少林寺戒律森严,向来不杀害生灵,照理也不会将母亲怎样,但她适才亲耳听圆相说“与其放过一个杀人恶魔在世造业,倒不如将其正法,也未尝不是一种菩萨心肠”这句话,心想空难大师是空字辈高僧,和空净方丈是师兄弟关系,比这圆相和尚还高出一辈,母亲杀了空难,少林寺多半不会放过母亲,当下不敢怠慢,怒喝一声,又和圆相斗了起来。 那边王晓丽却已被圆因、圆色两僧逼得手足无措,她内功外功原本不在两僧之下,又有两枚令牌相助,但圆因、圆色修习的卸骨术与刘岳的哈巴术相似,均是颤抖擒拿的武功,这类武功最克王晓丽的刚猛拳术,王晓丽空有一身内功,却难以在二僧身上施展。 王雪见母亲每三招便要被两僧打中一招,虽然尚未落败,但若是再如此苦斗下去,母亲身子再硬朗也经受不起,心头焦急,双手连出快招,招招向圆相周身关键穴位打去。她知圆相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也不指望能胜过圆相,只盼圆相能被自己施展的凌厉狠招逼得退后一两步,让自己能得出空闲过去相助母亲,虽然届时圆相抢上再攻,三僧合力,自己和母亲仍是不敌,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圆相似乎也瞧出王雪心中所想,双手紧守门户,不论王雪打出怎样的狠招快招,却不向后再退一步。王雪越战越急,招式上再也不取半分守式,有时还有意露出一点破绽要诱圆相出手。但圆相不知是天性沉稳还是没瞧出王雪破绽,双手只是守御,不见半分反击之意,有几次眼见他举手便能将王雪制住,却仍一招不出。 忽听啊的一声惨叫,王晓丽右手食指关节已被圆因抓住拧断。王雪听母亲叫痛,再也忍耐不住,收招向后跳开,大叫道:“都住手!”圆相本来只是守御,并未出招进攻,听王雪叫喊,只躬身行礼,却不向后退步。圆因、圆色二僧却各自收回招式,向圆相迈出一步。王雪叫道:“你们堂堂三个大男人,却来打我们母女二人,这不公平。”圆色最是性急,指着王晓丽大声喝道:“她杀了我们空难师叔,难道便很公平吗?”王雪随口道:“倘若是一个对一个的单打,败了也只能说是空难他自己武功不济,又有什么不公平咯?”圆色大声狂吼,作势向王雪扑去。圆相身形疾晃,拦在圆色身前,说道:“我们空难师叔从来只钻研佛理,却未练过一天武功,莫说你们这等是武林高手,便是寻常的习武之人,三拳两脚也将他打死了,女施主倘若想要一对一的比试武艺,尽可找我们师兄弟,即便施主武功胜过少林,又何必非要杀人?”王雪知空难大师是圆相、圆因等人的师叔,只道他武功极高,却没想到原来这空难老和尚其实全然不懂武功,圆相这一句话登时将王雪问的哑口无言。 (本章完) 一百三十九、掳劫凶徒 王晓丽那日在南岭的荒山野岭中听闻儿子王力强死讯,只惊的她昏厥了大半日,后来她多方打听,想知道儿子究竟是被何人所杀,但王力强当日和刘岳力战东洋梓扬,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晓。王晓丽情急无奈之下,便去少林寺寻空难大师,空难大师精于奇术力算之学,在九州名声极响,王晓丽寻空难大师,本想求空难大师掐指算出儿子是被何人所杀,欲待为儿子报仇。空难大师是得道高僧,不欲干涉人间因果,更不欲相助王晓丽复仇,自是拒绝王晓丽所求。王晓丽哭求不成,心急之下动武逼迫,空难大师年老力衰,又不会武功,竟被王晓丽三拳两脚打死。 王晓丽凛然无畏的瞧着少林三英雄,说道:“空难大师确是死于我手,但我和他无冤无仇,当时也并不存杀人之心。你们想要我怎样?”圆相说道:“女施主是有意杀人也好,无意杀人也罢,还请屈尊少林,听由我师发落。”王晓丽眼见今夜情形,倘若刘岳置身在一旁不过来相助,自己和女儿决计不敌,事情既然是自己造成的,那便由自己承担,可不能连累了女儿。王晓丽性子刚硬,失手杀了空难,心中虽然后悔,嘴上却不肯有半点服软,于是傲然道:“好,我便陪你们走一趟,空净大师又如何,难道我怕他吗?”转头对王雪说道:“你去找你刘师兄去,妈晚点来寻勃子镇你。”王雪哪里肯放心让母亲被人掳走,情急叫道:“空难大师这破名字起的就不吉利,空难空难,空有劫难,他死了也是命该如此。”圆因、圆色一听大怒,齐道:“你胡说什么!”圆因指着王雪又道:“你有种再说一句!”走近一步便要出手过招。圆相挥手拦在圆因身前,说道:“姑娘言之有理,我空难师叔圆寂而去,也是他命中有此一劫,运数该当如此。但我们三人既然是奉师命请女施主回去,那不论女施主到底是不是有意杀人,总得随我们走一趟罢。” 王雪心想:“不用说,倘若我妈妈坚持不走,你们必是要动强了。”她细瞧眼前情形,倘若三僧一齐出手,自己和母亲决计难逃,但若是单打独斗,自己这边却未必便输,于是说道:“要是一个对一个的单打,你们哪里是我妈妈对手?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若是你们打赢了,我和我妈妈便随你们去一趟。”心中却想:“倘若单打还是你们三个贼秃赢了,我和妈妈也只得悉听尊便了。”却听圆相说道:“姑娘此言,确是不假,若是单打独斗,我们三人谁也不是姑娘对手,但我们此行是来为空难师叔了却因果的,莫说只是我们师兄弟三人联手打你们母女,便是三十个师兄弟合力擒你们,却也说不得了。”他武功原本不在王雪之下,但他性情温厚、不欲动武,干脆便说自己不敌,挑明了非要侍着人多取胜。王雪想不到圆相这和尚竟然如此内敛,一时没了主意,一瞥间忽见刘岳站在远处望着自己,心念一动,暗想:“师兄嘴上说生我气,实则关心我的很,他不肯离去,自是怕我受这三个贼秃的欺负。”于是大声说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们孤女寡母既然也不嫌丢人,那我也再找来一人,咱们三个打三个,如此公平了。若是你们赢了,我妈妈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心想:“有刘师兄助我,你们能打赢才怪。”也不等圆相再出口阻止,赶忙使劲向刘岳招手,大叫道:“师兄,师兄,你快来!” 刘岳站在一旁迟迟未走,是怕少林三英雄为难王雪,虽然以少林寺的名声,多半不会为难小女孩,但王雪是他师妹,他总是放心不下,只是少林寺和哈巴门之间无甚过节,他不便出面干涉,何况他心中讨厌王晓丽,也不愿站出来说一句话,这时被王雪大声呼喊,不想出面也得出面了,于是走到王雪身旁,向三僧点首为礼。 圆色怒道:“怎么,来了靠山吗?”猛地奔上两步,右手向刘岳手腕疾抓。圆相叫道:“师弟不可鲁莽!”上前一步出手阻拦圆色,但圆色这一下太过突然,圆相却没来得及阻止。眼见圆色指尖已触及刘岳手腕,刘岳手臂怒忽然一转,绕过圆色五指,伸手反将圆色手腕抓了过来。圆色吃了一惊,待要转动手腕反抓,却觉手腕酸麻,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来。刘岳微微一笑,放脱圆色手腕,说道:“有话好说,何必性急?听你师兄的,别鲁莽。”他不说这句话倒还好,这句话一出,圆色更是大怒,冷冷的道:“卸骨术从来只我少林一派是武学正宗,你们这些旁门左道的卸骨术从哪来的,分明是妖术!”刘岳的哈巴术是东洋武学,中原人极少知晓,少林寺是中原武学之首,以圆色的阅历,竟然也没听说过哈巴术,还道刘岳所使的是卸骨术的旁支。刘岳听圆色言谈不善,正要向他致歉,圆色却抢着说道:“我们去那边草地上会一会,看看是正宗卸骨术厉害,还是旁门左道武功厉害!”说罢,不等刘岳出言阻止,双掌同时向刘岳双胸强袭。对付圆色这一招,刘岳不能向两旁趋避,只得向后退开。圆色双臂伸至身前,又使同样一招,双掌再次向刘岳推去。刘岳知这圆色和尚施展此招意在将自己逼退到林后草地,好与他一对一的单打,他不愿和少林寺结下梁子,喝道:“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动手!”说着又向后退出一大步。但圆色斗的兴起,心中只想看看自己武功和刘岳相比究竟如何,当下只是奋力出招,才不去理会刘岳叫喊。 圆相连呼数声,喝止师弟住手,但见圆色丝毫没有停手之意,心念甫动:“王雪这姑娘武功已如此了得,这刘岳是她师兄,想来武功更是不弱,此刻趁着他被圆色师弟绊住,我该当立时出手办正事才是。”忽地转身,一掌向王雪肩头打去。王雪适才连出快招逼迫圆相出手,圆相却一招不还,哪里还能想到圆相这时会主动进攻,待要运掌抵挡,肩头已中了掌力,身子向后跌出,一跤摔倒。 圆相一掌打退王雪,又伸手向王晓丽右臂抓去。圆因和师兄心意相同,见师兄出手,跟着便去抓王晓丽左臂。王晓丽见王雪中掌,心中已有防备,见圆相、圆因出手,急忙向后跳出,避过二僧掌力,双手令牌同时打出,分击二僧左右胸口。圆相挥手横在胸前,摊开手掌,将王晓丽手腕抓在掌中,卸掉王晓丽手中令牌。圆因侧身避过王晓丽拳劲,反手使出一招少林长拳,向王晓丽腋下袭去。王晓丽左臂被圆相制住,难以向两侧趋避,腋下被一拳打中,只痛的大声惨叫,另一手的令牌也哐当掉落。 王雪怒道:“臭和尚,你敢偷袭我!”一招“猛虎式”向圆相扑去。圆相侧身闪到王雪身后,说道:“姑娘若再咄咄逼人,小僧要不客气了。”王雪叫道:“谁要你客气!”使出“叶掌”功夫,招招向圆相肩头打去,要报回他适才掌击自己肩头的一仇。圆相不再容情,左掌右拳的和王雪斗在一起。少林武功为天下武学之首,圆相又是自幼得自空净大师真传,王雪只觉圆相招式纯熟、内功深厚,身形上更是毫无破绽,除了一招一招和圆相拆解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可寻,心中有时竟隐隐觉得,便是肖远胜、刘岳、万佳卜、陈犬王这等武林成名高手,也未必真的能胜过这圆相和尚。 圆相又闪身避过王雪两掌,脚下步伐忽然一变,转到王雪身后,右掌迅捷无伦的在王雪背心一拍。王雪整条后背登时麻木,生怕圆相趁势追击,当下顺着他掌力又向前疾奔两步,才敢转身出招,却见圆相早已趁机向王晓丽奔去。王雪惊叫道:“妈,小心后面!”急忙快步追去。 王晓丽内功精湛,听脚步声便知是圆相赶来发难,但她单是拆解圆因的招式已是应接不暇,明知圆相在背后出招,却也无暇理会,双肩忽然剧痛,两侧肩井穴已被圆相拿住。圆因左拳打出,正中王晓丽心脏处。王晓丽唔的一声,气息一仄,昏厥在地。 圆相将王晓丽负在肩上,向着来时的小道奔去。圆因从地下拾起两颗石子向王雪头脸掷去,趁着王雪低头躲避之时,快步逃了开去。王雪怒极,大叫道:“两个大男人半路强抢女子,空净大师便是如此教化你们的吗?”她将空净大师的名字搬了出来,是有心使激将法要激得圆相将母亲放下,但圆相是四大皆空的僧人,在他眼中世间万物平等,肩抗王晓丽这个女子和扛着大男人无异,王雪这话他只当作没听见。圆因回头叫道:“姑娘切莫再追,世间逃不过一个‘理’字,王施主自己造的业,该由她自己了却,姑娘如此执着,只怕到时后悔莫及。”这话说的客气,却已明着表示:你要是再敢追过来动手过招,可别怪我们教你后悔。王雪怒道:“打架难道我怕你吗?”但也知凭着自己一人之力决计胜不了二僧,此事该当从长计议才是,当下不敢追赶,只能是看着二僧远离。 王雪呆立半响,心想还是先去寻刘师兄商议为好,走入林中草地,只见刘岳右手抓着圆色右手腕,面色平静的瞧着圆色,圆色呼呼喘着粗气,满面怒容瞪着刘岳。 刘岳说道:“只是切磋武艺而已,只当作是孩童闹剧便可,大家往日无怨,何必如此认真?”圆色吼道:“武学是庄严大事,岂能当作儿戏?”左拳疾向刘岳胸口打去。刘岳侧身避过。圆色拳锋变掌,反向刘岳右臂打去。刘岳右臂仍是抓着圆色的右手腕不放,手臂轻轻一转,圆色右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抬了几寸,将自己左掌当下。圆色一声大吼,左手一招拳、一招掌,狂向刘岳袭去。刘岳面不改色的瞧着圆色,闪身将圆色打来的招式一一避过,右手仍是攥着圆色手腕,有时被圆色逼得无处躲闪,便使左臂格开圆色招式。 王雪见刘岳只是轻描淡写地守御圆色打来的武功,却不肯还上一招,知刘岳武功远在圆色之上,只是他不愿多生事端,不肯出手胜这和尚,心里一喜:“刘师兄若能将这和尚拿住,事情便好办一些了。”急忙跳进林中,说道:“师兄,他们将我妈妈掳走啦,你千万不能放他走。” 刘岳微微一怔,放开圆色手腕。圆色知刘岳武功高出自己实多,见刘岳收手,也不敢再出招进攻,说道:“你们若是有本事强留我,请便,难道我怕你们吗?”刘岳微笑道:“都说了咱们往日无怨,我哪里敢强留?”圆色说道:“既然如此,告辞了!”向刘岳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王雪见圆色走远,急道:“师兄,你怎么放这和尚走了,我妈妈怎么办?”刘岳说道:“你让我留这和尚,可我跟少林寺好端端的无甚仇怨,我为什么要抓他呀?他日空净大师找上门来问我为何抓了他们的人,我怎么解释?总不能让哈巴门和少林寺血战一架罢?”王雪说道:“可是少林寺掳走了我妈妈。”刘岳说道:“谁教她杀了人了?”王雪说道:“我妈妈将你最心爱的师妹杀了,你都没计较,她杀空难法师,少林寺又凭什么去计较?”刘岳说道:“你强词夺理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你妈妈杀了人,怎么你说的好像是那被杀之人该死似的?”王雪说道:“我们得去救我妈妈。”刘岳说道:“你妈妈杀了步子怡和我两个师侄,我没杀她已是给足你面子了,怎么还要我去救她?” 王雪知倘若刘岳不出手,自己决计不能从少林寺手下救人,拉着刘岳的手央求道:“好师兄你帮帮我嘛。”刘岳说道:“你答允我一事,我便帮你。”王雪忙道:“什么事我都答允。”刘岳说道:“你将步子怡活过来,我便去救你妈妈。”王雪一怔,说道:“这怎么可能?”刘岳沉着脸道:“是呀,我怎么可能去救我的仇人?”王雪心里一急,甩开刘岳的手叫道:“好好好,你刘大掌教不肯助我,我自己去救我妈妈便是,大不了我们母女俩死在少林寺,加上我哥,我们三人在地下恨你一辈子。”刘岳气极反笑,骂道:“蠢丫头,你讲不讲道理!” 二人正说着,忽听远处一声长啸,一人大模大样走了过来,月光下瞧那人身形,依稀便是刘俊马。待那人走进,只见果然是刘俊马。王雪急着搭救母亲,不愿和刘俊马纠缠,冷冷的道:“姓刘的,你来做什么?”刘俊马笑道:“两位都在啊,这可太好了。”王雪怒道:“我问你来做什么!”刘俊马躺到一旁草地上,嬉皮笑脸的道:“小姑娘别那么大火气嘛,先来给我捶捶腿再说。”王雪道:“你再不滚开,我一拳将你打成两段!”刘俊马笑道:“你敢吗?你若有丝毫忤逆,我便将你们小娘俩的秘事告知你刘二师兄,且瞧瞧我能不能再被你打死之前,先将秘密说出,到时你师兄气的急了,将你们娘俩打成残废。”王雪知刘俊马说的秘密不过是母亲杀害步子怡一事,此事刘岳既已知晓,还怕刘俊马作甚,转过脸去不理刘俊马。刘俊马不知刘岳刚刚才和王晓丽会过面,眉头微皱,叫道:“小丫头不愿给我捶腿,好罢,我便让你那俊俏的妈妈来给我捶腿,你妈妈人在哪?”说罢坐起向四周大声呼道:“晓丽,我家王晓丽呢?” 王雪一大步冲到刘俊马面前,抬脚踢中刘俊马额头。刘俊马额头登时擦除一道伤口,鲜血流了满脸。刘俊马怒道:“蠢丫头,你再动手,我便要说你秘密了!”王雪左拳向刘俊马面门打去。刘俊马右手横过,挡住王雪拳力。王雪左拳当即变掌,绕过刘俊马右臂,在刘俊马脸上连着掴了两巴掌。深夜林中甚是寂静,王雪打的又急,这两记巴掌的清脆声音听来极是响亮。刘俊马大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刘岳,姓刘的,我告诉你一事。”刘岳沉着脸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我的好师妹被人杀了罢?”刘俊马一怔,说道:“正是,正是,你决计猜不出那仇人是谁。”刘岳仰头望着天上夜空,神色悲伤,喟然道:“你必是想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刘俊马又是一呆,道:“一点不错,刘掌教原来早已知晓?”刘岳道:“不巧的很,也是今夜刚刚才知晓的。” 刘俊马听刘岳如此说,才知事情不妙,悄悄看了王雪一眼,说道:“如此,打扰了。”向后翻了个身站起,转身便要溜走。王雪一把攥住刘俊马手臂,说道:“你这人嘴巴不干净,隔了舌头再走罢。”刘俊马本是贪生怕死之人,一听怕极,忙道:“蠢丫头,饶了小的一次罢,小人再也不敢啦……”王雪喝道:“你叫我什么?”刘俊马道急:“蠢丫头,蠢丫头,哎,不是不是,好姑娘,是好姑娘!”王雪见刘俊马满头是血,脸上还留着自己的五指印,心里有些不忍,她心里挂念着母亲,也无心和刘俊马胡闹,手上运劲,将刘俊马推到一旁草地上,喝道:“滚得越远越好,下次让我再见到你,我立时割了你的舌头!”刘俊马唯唯诺诺的道:“谢好姑娘留情,谢好姑娘留情。”起身向林中逃去,更不敢回头瞧上一眼。 刘岳见刘俊马走远,转身便往回走。王雪问道:“师兄你去哪?”刘岳说道:“当然是回去了。”王雪从地上将四枚令牌拾回,拦到刘岳身前,说道:“师兄,师妹今日求求你了,你帮帮我罢。”刘岳心想:“你这多事的蠢丫头平时也没少求过我。”见王雪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心肠一软,说道:“我不回去叫上李浩和冠华,怎么救你妈妈,单是我们两个人,哪里斗得过少林寺?” (本章完) 一百四十、上峰寻仇 王雪一听大喜,一下拥进刘岳怀里,叫道:“师兄,谢谢你!”刘岳伸手摸摸王雪额头,心想:“我竟然要不惜得罪少林寺,去搭救一个杀我师妹的仇人,不知步子怡地下有知,会不会生我这个做师兄的气?”但想王雪也是自己师妹,自己若不管王雪,任由王雪独自一人去少林寺生事,他日少林寺找上门来,自己做为她师兄,也是责无旁贷,倒不如叫上张冠华和李浩一起,陪着王雪走上这一遭。 刘岳带着王雪回到勃子镇的山中茅屋。李浩和张冠华这时已将步子怡和吴天的尸身掩埋,二人心里难过,见到王雪回来也不上前招呼。王雪走到步子怡坟前,跪下拜了几拜,回头对李浩说道:“步子怡是被我妈妈杀死的,我对不起你们。”李浩脸色惨白,看着王雪,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妈妈?”王雪见李浩面色虽然愁苦,神色间却并无责怪自己之意,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感激,回头向张冠华道歉,说道:“冠华,我对不起你……”张冠华挥手打断王雪,说道:“步子怡是被你妈妈杀的,又不是你,我迁怒不到你身上,我相信你妈妈残杀步子怡的时候,你也一定尽全力阻止她了,你还是我的好师妹,我只寻你妈妈报仇,绝不为难你。”王雪噘了噘嘴,心想:“我好不容易才说动我妈妈不来杀你,现下还得想法子劝你别去杀我妈妈。” 刘岳上前说道:“冠华,在你去寻她妈妈报仇之前,还得先做一件事。”张冠华问道:“何事?”刘岳说道:“她妈妈被少林寺捉走了,我们得先去将她救出来呀,不然你如何寻她报仇?”张冠华听说仇敌被掳,心头一喜,随口叫道:“真乃报应!”说出这句话后才忽然觉得奇怪,又问道:“少林寺怎么会捉她妈妈,难不成是她妈妈将少林寺的人也杀了?”王雪低头道:“是我妈妈不好。”张冠华一怔,追问道:“你妈妈真的杀了少林寺你的人?她杀的是何人?”王雪道:“这个很重要吗?”张冠华道:“当然重要,倘若你妈妈杀的是空净大师,那她的武功足以傲视当今,我自保尚且不能,又哪里敢去寻仇?”王雪说道:“我恳求你们帮我搭救我妈妈,你们答不答允,痛快说一句!”张冠华和李浩对望一眼,心中着实不想答允,但王雪是自己师妹,“不答允”这三个字又着实说不出口,二人又悄悄转头去看刘岳。 刘岳说道:“此事我也不便做主,咱们四个人,每个人都说一句,少数服从多数便是。”宋大北从后院抢出,叫道:“谁说四个人了,你、我、王雪、冠华、李浩,明明是有五个人,你这个堂堂掌教,怎的连数数也不会?哦,我懂啦,你数人的时候忘记数自己了是不是?”刘岳不去理会宋大北,续道:“王雪自是要去搭救母亲了。她是我师妹,她的事情我也不能推辞,于情于理我也该陪她同去,步子怡心地善良,她心里从未有过‘报仇’二字,我相信她地下有知,也必赞同我。”张冠华说道:“我不同意救人。王晓丽杀了那么多人,她是必死无疑了,死在谁手上还不是一样,我干嘛要多此一举的将她救回来亲自杀掉?”王雪听张冠华说的如此刻薄,狠狠向他瞪了一眼,却又难以出言反驳,转头去瞧李浩,只盼李浩能站在自己这边。李浩说道:“我赞成张冠华。”王雪急道:“李浩你怎么也不向着我,他日我们若是成婚了,我妈妈可也是你的岳母啊!”她和李浩之间的情事已是众人皆知,只是平日谁也不提,此刻王雪情急,便主动将婚事提及。李浩说道:“你妈妈杀步子怡一事姑且不论,少林寺何等了得,棍法、枪法、刀法、拳法、金钟罩、铁布衫、铁头功、掌法、指法共有七百多项武功呢,我们便是想救人,又哪里斗得过他们?”王雪心想李浩此言不假,倘若大伙无能为力救人,那还去干嘛? 刘岳说道:“咱们和少林寺无仇无怨,为何要跟人家动武,倘若我们此次前去救人,即便武功上胜过对方,也只是好言相求,可不能动武生事。”王雪忙道:“师兄说的极是。”李浩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了主意,你们大伙随意商量好了,我都听你们的。”宋大北趁机嘟囔一句:“倘若我的话你们能听得进去,我赞成王雪。” 如此一来变成了只张冠华一人反对救人。王雪说道:“冠华,我求你啦,若是救出我妈妈,我王雪从今以后都听你发落。”张冠华无奈,只得点了一个头。 刘岳说道:“咱们缓几日救人,你们先陪我去办件大事。”众人齐道:“何事?”刘岳道:“去山夷峰,铲除梁山帮,为吴天报仇。”转头对王雪说道:“少林寺离勃子镇路途遥远,你妈妈的事情只怕也不是短短几日便能解决的,咱们先去为吴天报仇。好在少林寺不轻易杀生,你妈妈的事情也不急这一时。”王雪只想立时去搭救母亲,但吴天是自己师兄,为吴天报仇也是大事,当下实不便开口说先去少林,只得说道:“听师兄安排。” 当晚,众人饱餐一顿,连夜直闯山夷峰。 蝴蝶拎着一柄钢刀正带着几个悍匪在山下小路巡逻,见刘岳、王雪等人杀气腾腾地走来,心里不禁吃惊,但山夷峰是梁山帮的地盘,蝴蝶有恃无恐,倒没想到刘岳王雪等人此番前来是要将自己整整一个大帮铲除,见刘岳走近,只是没好气的叫道:“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吗,竟敢来这里撒野。”李浩道:“正是,我们活得不耐烦了!”忽然出手,使将擒拿手法,卸掉蝴蝶手中钢刀。蝴蝶骂道:“你找死!”李浩道:“正是,我们来找死!”挥掌向蝴蝶肩头拍去。蝴蝶向一旁跳开。张冠华跟着攻上,飞腿踢中蝴蝶胸口,将蝴蝶踢倒。 蝴蝶身后的几个悍匪纷纷怒喝叫骂,挥动钢刀围攻上来。刘岳和王雪双手同时使出“叶掌”功夫去袭来敌手腕,将敌人手上钢刀一一打掉。 蝴蝶翻身站起,情知事情不妙,忙向山头逃去,大叫道:“帮主不好啦,帮主不好了,快来人迎敌!”刘岳奔进一旁林中,展开轻功,绕到蝴蝶身前,叫道:“哪里逃!”左手疾挥,一把拿住蝴蝶左手腕。蝴蝶左臂一痛,右拳猛向刘岳左眼打去。刘岳横过右掌,在蝴蝶拳锋上一磕,只听“咔哒”一声,蝴蝶手腕被刘岳掌力震脱。 蝴蝶说道:“刘掌教,咱们无冤无仇,您放小的一马。”刘岳道:“你杀了多少人你自己都说不清楚罢,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但想吴天是被勃山远杀害的,毕竟与蝴蝶无关,心肠一软,放脱蝴蝶手腕。蝴蝶喜道:“刘掌教宅心忠厚,不杀小的性命,小的自当感激报答。”说着左手悄悄背到身后,摸出背上暗藏的匕首,原来他哀求事假,意欲偷袭是真。刘岳黑夜之中没瞧见蝴蝶细小手段,听蝴蝶如此说,只随口问道:“你要如何报答我?”蝴蝶道:“刘掌教心念师弟,小的亲自送刘掌教前去,与吴天师弟会面。”说罢急亮出匕首,猛向刘岳胸口刺过去。 王雪、李浩、张冠华三人这时从山下赶上来。王雪奔在最前面,一眼便看见蝴蝶身后匕首,惊叫道:“师兄小心!”摸出怀中令牌,运出一招“飞龙拳”的招式,向蝴蝶背心刺去。 刘岳想不到蝴蝶身上竟然还藏有兵刃,心头一惊,脚下急忙运劲,身子噌地向后跳出,右腿飞出,踢中蝴蝶胸口。蝴蝶身子向后一仄,正摔在王雪令牌尖刺上,左肋被划出一大道伤口,鲜血喷了一地。王雪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的一招竟然能将蝴蝶打成如此重伤,惊叫道:“不关我的事!”蝴蝶哇的一声喷出一团血沫,登时气绝。 余下几个匪徒见蝴蝶惨死,吓得惊慌逃窜。 刘岳知王雪适才这一招“飞龙拳”是无奈之下舍身拼命的招式,此招式只能进攻不能守御,倘若自己适才那一脚不能踢中蝴蝶,又或是蝴蝶出刀之时留有什么反击招式,这时失血而亡之人便不是蝴蝶而是王雪了,心想:“你真是个好师妹,便冲着今夜之事,我也该全力搭救你妈妈。” 王雪杀了人,只吓得花容失色。李浩和张冠华急忙奔了过来。李浩将王雪拥在怀中,温言道:“别怕,小王雪,没事了啊,别怕。”王雪颤声道:“我杀人了。”刘岳说道:“梁山帮的匪徒个个凶悍,他们若要弃恶从善,我们也不必杀人,但向蝴蝶这等江湖败类,非要同我们死拼血战,我们失手杀了人也是在所难免。你不必忧心。” 四人接着上峰,刘岳当先走在最前边,身后依次是张冠华、李浩,王雪跟在最末。到得中峰,忽听小道左首边一声怒喝,蜘蛛从林后跳出,一下将张冠华扑倒在地,和张冠华厮打在一起。刘岳和李浩一齐出手,分抓蜘蛛左右肩,将蜘蛛拿住。 便在此时,林后又是一阵响动,十余名悍匪奔了出来,手上均持钢刀短剑之类,将刘岳李浩围在核心。刘岳李浩只得暂且放开蜘蛛,和那十来个悍匪相斗。 王雪正要奔过去相助,蠕虫从树上跳下,拦在王雪身前,笑嘻嘻的道:“小丫头,咱俩第一次相见时,只将将打了个平手,现下再来斗一场如何?”说罢也不由得王雪不答允,左掌疾向王雪胸口袭去。王雪初次在勃子镇外的小路上和蠕虫初次相斗,第一招便是以拳力去震蠕虫掌力,二人内力在伯仲之间,谁也没讨得便宜,此刻见蠕虫仍是以掌力强攻,求胜之心大起,暗想:“且瞧瞧我这一年多来功力究竟进了多少。”手上运出内力,双拳唬地打出,拳锋与蠕虫掌心相接触,立觉蠕虫内力刚强,绝不在自己之下,拳上急忙又运了把劲,只感一股大力呼呼而来,自己经受不住,身子向后歪歪斜斜跌出几步,险些摔倒。王雪小脸一红,心道:“蠕虫内功在我之上,我败了一招。”却见蠕虫也向后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最后一步终于没能站稳,一跤坐到地上。王雪心头大喜,如此算是胜了蠕虫一招。 蠕虫脸上一红,愠道:“功夫大进啊,小丫头。”王雪心想:“我干脆再气你一气。”于是嬉皮笑脸的道:“还好罢,只是比你略高了那么一丢丢而已。”蠕虫果然一听大怒,起身叫道:“好,让你也来瞧瞧大爷我的功力!”奔到王雪身前,左掌右掌接连向王雪脸上拍去。王雪不敢怠慢,右手缓缓运出哈巴术的招式,护在面前,将蠕虫掌力挡下,左手使家传拳术,向蠕虫周身破绽处急攻。 刘岳这时已将余下盗匪打的四散而逃。李浩和张冠华齐斗蜘蛛,二人分使擒拿法,将蜘蛛两只手腕拧拖。 蠕虫见自己这边只剩下自已一人,倘若仍旧苦斗下去,不被刘岳生擒才怪,但若就此转身逃走,那是承认武功比不过小女孩,日后在江湖上还哪里混得下去?想来想去,还是性命为重,双掌齐向王雪胸口虚击两下,随即向后跳开,叫道:“臭丫头,我不是怕你,而是不愿涉险,咱们日后走着瞧!”说罢回头便走。王雪亮出两枚令牌,喝道:“有仇现在报,何必走着瞧!”令牌脱手,钉在蠕虫身前的一棵大松树上,趁着蠕虫转身之际,两步窜到蠕虫身前,右掌向蠕虫肩头抓去。 蠕虫逃脱不了,只得出招迎战,左臂格开王雪手腕,右手五指向王雪面门抓去。王雪低头避过,右掌饶了半圈,反拿蠕虫左腋大穴。蠕虫潜运内力,左拳向王雪胸窝猛打。王雪左拳打出,正中蠕虫左臂。蠕虫哼了一声,撤出两步,纵跃而起,飞腿向王雪脖颈处踢去。王雪转身纵跃,一招“回龙拳”,正打在蠕虫头顶上。蠕虫啊的一声尖叫,摔落在地,待要站起,王雪已运出哈巴术的点穴法,将他双腿动脉封住。 李浩张冠华齐声高叫:“好功夫!” 蠕虫自知不敌,情急之下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哈巴门的贼子好不讲理,你们凭什么杀我?”王雪一怔,说道:“你们才是贼子呢!你们杀人越货,人人得而诛之。”蠕虫道:“闯江湖的谁没有杀过人,达尔巴当年是我们副帮主,他杀过的人也不比我少,你们怎么不去杀他,反和他做了朋友?”王雪呆了一呆,蠕虫最后这一问她确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刘岳上前一步,说道:“达尔巴虽然堕入魔道,伤过人命,但他如今已弃恶从善,我们何必非要杀他不可?留他一条命在世上多做善事岂不甚好?”刘岳知蠕虫最后强词夺理的这几句话无非是为了活命,于是又道:“倘若你们两个人答允我从今以后不再伤害人命,我放你们一条活路又有何不可?”蜘蛛一听有活命的指望,忙道:“刘掌教教训的是,我们不再从今以后绝不再作恶。”说着向蠕虫使个眼色,要蠕虫开口求饶。蠕虫为了活命,只得点头说道:“若非家境贫寒,谁愿意落草为寇。” 张冠华放开蜘蛛,又解了蠕虫腿上穴道,说道:“你们下山罢,从今以后梁山帮已在江湖上不复存在了。”生怕蜘蛛蠕虫二人只是随口敷衍,下山之后再到别点什么山头上去搭建山寨为祸一方,又追了一句,说道:“倘若让我再见到你们强抢百姓,我日后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蜘蛛陪笑道:“不敢,不敢。”扶着蠕虫走下山去。 刘岳看着天上月色,说道:“今夜月光不好,待会只怕要起雾,咱们一鼓作气的直接上山去捉拿勃山远罢,可别让他趁着雾大的时候逃了。” 王雪从怀中将四枚令牌尽数摸出,说道:“勃山远武功不弱,大家一人拿一个防身。”张冠华接过其中一枚令牌。李浩怕王雪只剩下一枚令牌抵不过勃山远武力,再失手被勃山远残杀,当下摇手不接,笑道:“勃山远的武功你竟然还说不弱?上次震武大会,我可是只用一招便胜过他了。这令牌你自己留着防身罢,我才不稀罕呢。”刘岳续道:“不错,当日你确实在擂台上胜了勃山远,可是一个时辰之后,你便在山路上被勃山远打下山崖了。哼,大敌当前你怎的恁的托大?”从王雪手中接过一枚令牌交在李浩手上。王雪手上还余下两枚令牌,将其中之一送到刘岳面前,道:“师兄,你自己也拿一枚呀!”刘岳说道:“不必了,凭着勃山远的武功,我哪里用得着令牌?”李浩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心想:“师兄你还不是和我一般托大?”却知刘岳不接令牌也是和自己存着同样想法,生怕王雪一个小女孩没了兵刃保不住性命。 四人走到山顶。山寨的守夜敌匪瞧见刘岳等人走近,只吓了一跳,大叫道:“你们是何人,怎么上来的?”李浩笑道:“自然是走上来的咯,难不成会是山下之人抬着轿子送我们上来的?”那守夜人又道:“我是问你们怎么会上来,山下的兄弟们没阻拦你们吗?”张冠华道:“阻拦了,可是他们拦不住。”那守夜人大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闯峰啦!”他适才和李浩张冠华的两句对答,声音均是极响,早已引得山寨里的其他盗匪惊觉,他一喊来人,登时从身后的几个屋内奔出二十来人。山夷峰并未搭建围栏,山顶营寨不过只是几片矮房,众匪一奔出来,便将刘岳、王雪等人围在核心。 刘岳朗声道:“我们今夜闯峰,意在寻勃山远为我师弟报仇,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这就放下兵刃下山,我保证一个不杀。”众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答话。刘岳又道:“你们干的事伤天害理的勾当,勃山远又并非明主,你们何必陪他送死?” (本章完) 一百四十一、服毒迎敌 众盗匪见了刘岳这般威慑,谁也不敢上前动手,但若就此撒手下山却也不敢,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盗匪悄悄向身旁同伴问道:“咱们帮主他人呢?”那人微微摇头,低声道:“没瞧见。”那盗匪又接连问了数人,想来他便是在场众匪中低位最高的。数人均说事发仓促,没瞧见帮主。 李浩说道:“师兄,勃山远这恶贼会不会不在山上?”刘岳道:“应该不会,哪有如此凑巧之事,我们今夜来寻勃山远报仇,勃山远今夜偏偏不在?” 刘岳对为首那盗匪说道:“你不必问了,莫说勃山远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即便他就在我面前,我也要教他血债血还。”那盗匪脸色登时沉了下去,喝道:“好大的口气!”上前一步,挥动手中长刀疾向刘岳头顶劈落。刘岳右手探出,后发先至,一下戳在那盗匪脖颈大脉上。那盗匪唔的一声,登时昏厥,手中长刀掉落在地,正掉在他头皮上,险些将他脑袋一分为二。余下众匪猝然心惊,再也不敢逞凶动武。 一个身材矮小的盗匪先叫了起来:“我不干啦,我要下山了。”刘岳道:“你担保从此再不抢劫作恶,这便下山去罢。”那盗匪急忙谢过刘岳,放下手中兵刃,向山下走去。又有几个人跟着放下兵刃,起誓担保再不作恶,也要跟着下山。 便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倏地飞过一道光影,当先那盗匪一下栽到地上。众人均大吃一惊,急忙过去察看,只见那人背心上中了一枚暗器飞镖,已然气绝。刘岳哼了一声,大叫道:“勃山远,你有种便站出来,只会在背后使暗器偷袭算什么男子汉?” 不远处的房舍小门一开,勃山远大步走出,傲然道:“这等贪生怕死、没有骨气之人,我留他何用,倒不如一镖杀了干净些。”原来勃山远在刘岳等人上峰之时早已瞧见,他那日杀了吴天,知刘岳此次前来必是寻仇,他适才有意不走出门,便是为了瞧一瞧自己的手下们谁是忠心不二之人、谁是贪生怕死之人。 众匪见帮主现身,而且一出手便杀了一个想要逃命之人,当下哪还有人敢逃,纷纷聚拢到勃山远身后,一齐躬身叫道:“帮主!帮主!”勃山远骂道:“你们这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但大敌当前,不便追究手下责任,对刘岳说道:“你们此次前来,必是要为吴天那小笨蛋报仇了?”刘岳道:“杀人偿命,你说一句罢!”勃山远冷笑道:“你都说了杀人偿命,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痛痛快快的去死不就完了?”刘岳道:“请便。”料知自己这句话说完,勃山远立时便要出手,当下凝神戒备,右手负在身后,悄悄向身后王雪、李浩、张冠华摇手指示意,提醒三人小心。 勃山远哈哈哈大笑三声,笑声甫毕,双手忽然扬起,三五枚飞镖哗的向刘岳脸上射出。刘岳见飞镖来势奇快,自己若要向一旁趋避,只怕暗器接着便要伤及身后的师弟师妹,只得站稳方位,双手齐出,左手接住一枚暗器,右手袖袍将余下暗器打掉。勃山远跟着奔上前,施展拳法,和刘岳斗在一起。勃山远用惯了的钢刀长枪那日被王雪令牌打断,至此仍未及另外筹备,这时手上仅有能使的兵刃便是若干飞镖暗器,当下虽是同刘岳近身缠斗,但每出三五招,便忽发一枚暗器偷袭。这等近身使暗器的手法虽不是什么高明招数,但暗器细小,黑夜之中难以瞧见,刘岳生怕一个不慎中了敌镖,当下凝神接招,不敢有分毫怠慢。 王雪、李浩、张冠华在刘岳和勃山远相斗之时便纷纷奔了过来,和余下众匪怒目相对,三人意在寻勃山远报仇,不欲多伤人命,众匪既然不先出招,那三人也不急动手,料知凭刘岳的手段,必能胜过勃山远。 刘岳施展哈巴术的上层功夫,数次欺到勃山远身前,或卸他臂上关节,或点他周身大穴,但勃山远发射暗器的功夫十分高明,近身发出的暗器又极是迅猛,刘岳数次擒拿,均被勃山远暗器逼退。勃山远笑道:“刘掌教到底是动手过招,还是只是想吓唬吓唬我?怎么每次奔到我身前,不出招进攻,反要向后逃开?”张冠华喝道:“有本事你这奸贼不使暗器空手来斗,且看看逃的人是谁?”王雪叫道:“师兄,接我令牌和他相斗!”刘岳知勃山远说这句话只是有意讥讽,意在扰乱自己心神,使自己招式上露出破绽,心想:“你会使激将法,我难道不会?”于是大声说道:“我不要你的令牌,王雪,勃大帮主的衣袋恁的狭小,至多也装不下十来枚飞镖,我瞧他飞镖扔完了还能扔什么?”勃山远本不是刘岳之敌,身上仅有的防身兵刃便是飞镖暗器,这时衣袋内的飞镖刚好使完,刘岳这一句话正说中了他的要害。勃山远脸色微变,叫道:“谁说我没有暗器了,让你瞧瞧这是何物?”左腿飞出,将刘岳逼退一步,右手探进怀内,猛地向外一扬。刘岳不知来的是何暗器,急忙向一旁趋避,但耳中听不到暗器的嗖嗖声,也不见有何细小之物袭来,心念甫动:“勃山远这恶贼胆敢骗我,其实他手上已没有了飞镖,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转头待要欺近再攻,却见勃山远已向后跳出数丈,奔到悬崖一旁的那小房舍旁。刘岳叫道:“打不过想逃吗?”快步向勃山远追去。 勃山远破窗跳进房屋,刘岳跟着跳了进去。此时乌云遮月,林中隐隐散出雾气。王雪、李浩、张冠华瞧不见屋内情形,但听得屋中噼噼啪啪的,显是内中桌椅瓷器碎了满地,想来刘岳和勃山远打斗的极是激烈。 张冠华放心不下,道:“我进去帮忙。”但想自己武艺与勃山远相去甚远,贸然闯进去,说不定非但难以相助刘岳,反要受刘岳分心照顾,只急的他来回踱步,却不敢当真走进。李浩说道:“刘师兄的武功比这勃大帮主高的多呢,我们不必多虑。”他说这句话时细声细气,全无平时的凛然之色,料想言不由衷。要知屋内狭小,此时月光隐没,雾气渐升,刘岳不知室内陈设,双目又难以见物,一不留神中了勃山远的毒计可也难说,勃山远阴险狡诈,谁知道他屋内有没有装有暗器机关。 张冠华忽地上前一步,反手拿住一个盗匪手腕,将那盗匪手上兵刃卸掉,不待余下盗匪喝止,一把将那盗匪拉到身前,喝道:“那破屋子里面有没有机关?”那盗匪被张冠华这两下快似闪电的手法吓得目瞪口呆,当下只是发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张冠华怒道:“你不答话,便是说明里面有机关陷阱了?”那盗匪才回过神来,反问道:“那是勃帮主平时睡的屋子,怎么可能有机关陷阱?”张冠华心想:“那可也难说的很。”见这匪神色不似作伪,当下也不再问,放脱那盗匪手腕,料想这盗匪没进过勃山远的屋子,于内中情形也是不知。 忽见那屋门霍的大开,勃山远飞身摔出,他右臂衣袖被撕掉半截,额上满是鲜血,迷雾中瞧着极是骇人。刘岳从门内走出,叫道:“勃山远,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快快投降罢?”勃山远一声怒吼,叫道:“我勃山远这辈子还没向谁投降过。”刘岳道:“你若不投降,你这辈子至此便算是到头了。” 勃山远伸手在地上抓起一大把沙土,疾向刘岳脸上掷去。刘岳向一旁跳开。勃山远趁机起身向左首边的一间大房舍奔去。刘岳见那房舍似是仓库,料想勃山远是要奔进去拿什么兵刃护身,心道:“你便是手持兵刃我可也不怕你!”正要过去追赶,忽听身后一个盗匪惊道:“不好,帮主闯进毒库啦!”刘岳听到“毒库”二字,心头一凛,蓦的收住脚步,回头叫道:“里面可是勃山远存放他家传毒药的库房?”那盗匪不肯作答,横过钢刀护身。王雪右臂向前一伸,手上令牌猛向那盗匪胸前刺去。那盗匪一惊,挥动钢刀去斩王雪手臂。王雪手臂绕回,令牌在那钢刀上一劈,那钢刀哐当一声断成两截。王雪喝道:“你要是再不说话,你这颗丑陋脑袋留着也是没用,我下一招便要将你脑袋也砍成两半。”那盗匪吓了一跳,他知王雪令牌锋利,一牌子下来怎么砍也能将自己砍死,急忙叫道:“里面全是毒药!” 此言一出,刘岳王雪等人心头均是一震,众人过去亲见王力杰、王晓丽、宋大北、达尔巴等人中毒,知勃山远家传毒药的厉害。饶是刘岳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敢冒然闯进仓库里去捉拿勃山远。刘岳叫道:“勃山远,你出来!”勃山远在仓库里叫道:“有种的你进来!”王雪怕刘岳受不住激,急忙压低嗓音说道:“师兄,你千万不能进去。”刘岳大叫道:“你有能耐便在仓库里面躲一辈子,永远别出来,我看看你在里面能吃什么、喝什么!”只听勃山远哈哈大笑,说道:“吃的倒是没有,不过好喝的倒有不少。” 勃山远在长笑声中大步从仓库走出,只见他手上握着一大坛毒水。刘岳知勃山远生性狂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眼下他被逼上绝路,真的将毒水当做琼浆喝了下去可也难说。勃山远高声叫道:“我在江湖上奔波半生,从来只是我去寻别人晦气,可没听说有谁敢来寻我晦气!你们哈巴门多次得罪我,今夜你们既然找上门来,那咱们便来做个了断罢!”说罢,将一坛毒水高高举起倒出,仰头大口喝了起来。雾气中只见那一坛毒水大多倾泻在勃山远脖颈和胸前衣襟上,但仍有不少毒水被他饮下。 众匪均知此毒的厉害,心想勃山远平日里已极是凶残,此刻饮下毒药,势必变成泯灭人性的凶魔,当下什么也不敢再去设想,纷纷抛下兵刃,转身向山下逃去。 勃山远将毒坛扔到一旁,扬天咆哮起来,月光下只见他面露凶光,身上、脸上肤色全呈雪白,端的凄厉可怖。 勃山远大声怒喝,弯起腰来,犬兽般向一旁逃开,转瞬间窜进雾中,不见了身影。王雪知勃山远已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此刻瞧不见勃山远身影,不禁有些害怕,轻声道:“师兄,咱们下山罢,暂且放过勃山远一次……啊!”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忽见面前淡淡的雾气中飞出一只洁白的大手,猛向自己脸上抓来,惊急之下忙挥起令牌去打那只手心。那只大手又猛地缩回雾中。 刘岳叫道:“大家小心啦!”话音未落,那只大手又从雾中探了出来,抓向刘岳脖颈处。刘岳见机飞快,当即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那只手腕,触手只觉那只手腕又冰又硬,实不像是活人手臂,心头微微一惊,运劲向回疾拉,将对手拉到身前,只见勃山远浑身均是雪白之色,连头发指甲也是惨白。刘岳喝道:“勃山远,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勃山远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珠哇哇怪叫,张开一口利牙,向刘岳手臂咬去。刘岳左手一把攥住勃山远长发,右掌疾向勃山远喉咙劈去。勃山远右爪横在身前,反将刘岳手腕攥住,左腿跟着飞出,向刘岳小腹踢去。刘岳飞身跳到勃山远身后,右臂使出擒拿手法,卸去勃山远一抓,左手中指、食指跟着向勃山远背心大穴点去,满拟只要戳中勃山远天宗、乘风二穴,便能将勃山远制住,哪知勃山远肌肉虬结,中毒之后周身肌肉更是粗壮,刘岳指力不弱,却只戳在勃山远背上肌肉处,没能戳中勃山远穴道。勃山远背上只是微微麻木,除此再无其他,左肘当即向回一撞,所撞方位正是刘岳右耳根处。刘岳趋避不及,慌急之下右腿急忙踢出,去磕勃山远左膝。勃山远左膝被刘岳绊了一下,这一肘只撞在刘岳右肩,但他力道生猛,这一下仍将刘岳撞得极远。 刘岳和勃山远这几番交手兔起鹘落、异常迅猛,王雪、李浩、张冠华虽然便在眼前,一时间却也没来得及出手相助,待三人回过神来,勃山远早已跳回浓雾之中。 张冠华怒极,大声叫道:“你过去还是人的时候便总喜欢背后偷袭、搞阴谋诡计,怎么现下变成野兽,还是一般的喜欢装神弄鬼?有种的便站出来,咱们凭真功夫好好打一场!”张冠华这句话一说完,天上明月刚好从云中现出,雾气散去大半,三人只见勃山远弓着腰,蹲在王雪脚边,与王雪近在咫尺,一出手便能重伤王雪。王雪大声尖叫,右腿狠狠在勃山远头上踢了两脚。勃山远竟不躲闪,任由王雪来踢。王雪第二脚踢中勃山远鼻梁,将勃山远两只鼻孔踢出鲜血。月色下只见勃山远洁白的脸上满是鲜红血污,瞧来更显恐怖。王雪吓得瞠目结舌,一时不敢再踢。勃山远面露狞笑,忽地跳起,左掌向王雪打去。王雪不及防备,胸口被打得正着,气息一仄,登时昏厥。 张冠华运出内功,令牌尖刺向勃山远左胸点去。李浩在张冠华出手之际跟着高高跃起,使出一招“猛虎式”,双腿夹在勃山远右肩和脖颈动脉处。勃山远左手一把抓住张冠华刺过来的令牌。那令牌极为锋利,勃山远这狠厉一抓,手心登时被牌刃划出血,但勃山远竟似全无知觉,手上运劲回拽,将张冠华手中令牌夺过,他手心这时已被令牌两边利刃划得血肉模糊,但脸上却不现丝毫痛楚之色。张冠华平日里大胆豪放,这时却也不禁骇然,颤声道:“你是人还是干尸?”勃山远调转令牌,狠狠向李浩左腿扎了过去。李浩大惊,急忙从勃山远身上跳下,双脚落地的那一霎只觉左腿奇痛,原来小腿处已被勃山远手上的令牌划出了一小道口子。 王雪这时悠悠转醒,见李浩受伤,急忙奔了过来,双手各执一枚令牌,向勃山远周身连连窜刺。勃山远饮了毒水,神志已疯,见王雪令牌刺来也不知道躲闪,双爪迎着王雪令牌强攻,片刻间双臂便被王雪令牌边刃划出大小十几道伤口。王雪见勃山远浑身鲜血,但招式却越攻越快,当下除了使令牌去截勃山远挥来的双爪之外,实无暇去想别的良策,但见眼前血点纷飞,勃山远已不知流了多少血,却仍是一味蛮攻,心里不禁害怕。勃山远忽然收回双臂,狠狠拍了一下掌,他手上鲜血飞溅开来,有几滴溅在王雪脸颊上。王雪见勃山远浑身煞白,好似阴间无常,心里早已怕极,这时闻到血腥味,更是怕的浑身哆嗦。勃山远瞧出王雪破绽,怪叫一声,双手齐向王雪双手抓去。王雪不敢再战,放下令牌,向后跳开。勃山远跟着向前跳出一步,一脚踢在王雪胸口上。王雪身子向后摔出,眼见便要摔在地上一块大石上,心里一沉,暗想:“这下肯定痛死我!”却在身子离地尚有数寸之时,忽然被一双手稳稳拖住,免去了她摔在石上的疼痛。王雪心里一喜,回头见拖住自己那人便是刘岳。 刘岳将王雪身子扶正,奔上去又和勃山远斗在一起。勃山远平日里武功虽杂,但动起手来中规中矩,这时却变了招式,左手有时忽然向刘岳右肩摸一下,有时又忽然抬起右脚,向刘岳头皮伸去。刘岳甚而不知勃山远是在拆招动武,还是在表演杂耍舞蹈,但细瞧勃山远招式和身形,却瞧不出有何破绽可寻,心想:“好诡异的功夫,难不成此人当真是疯的不省人事?我出狠招急攻一下试试。”周身运出“惊雷掌”的内劲,招式上再不守御,双掌狠狠向勃山远心窝处袭去。哪知勃山远瞧来神似巅峰,手眼却是极快,一见刘岳挥掌攻来,当即将左腿飞出,自下而上,疾向刘岳小腹踢去。刘岳一惊,大叫道:“你要我命啊?”双臂急忙变动方位,掌心向下,去抵勃山远左腿。但勃山远力道刚猛,刘岳虽已将勃山远这一踢挡下,但身子受他腿力震荡,不由自主地向后甩出老远。 (本章完) 一百四十二、少林寻母 王雪见勃山远头发花白、相貌如同干尸,几招之内又将刘岳打退,只吓得浑身发抖,但想今夜除非舍命一拼,不然自己和几位师兄都要变成干尸,大声喝道:“勃山远,看招!”转身使出“回龙拳”,向勃山远头顶袭去。勃山远双腿微曲,看准王雪拳头方位纵身跳起,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尖利长牙,狠狠向王雪拳锋咬去。王雪想不到勃山远竟会张口来咬,怕极之下反而忍不住发笑,叫道:“别咬我啊!”急忙将拳头收回。勃山远咬了个空,左爪急向王雪右肋抓去。王雪身在半空,腰身难以趋避,右肋被勃山远抓了个正着,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好在勃山远指甲不长,这一抓只将王雪腰身抓的又痒又疼,却没抓出血。 李浩匆匆奔到王雪身旁,问道:“你怎么样,王雪?”说着伸手在王雪腰上按揉,察看王雪伤情。王雪急道:“我不打紧,先收拾了勃山远再说!” 勃山远嗷嗷怪喝,亮出两只鸡爪状的大白手,作势又向王雪扑去。张冠华一个箭步抢到勃山远身侧,右手去勾勃山远左臂。勃山远力大如牛,左臂疯兽般乱挣乱动,饶是张冠华膂力精强,仅凭一只右手却也难将勃山远制住,无奈之下左手跟着伸出去抓勃山远左手腕,两只手臂齐出,这才终于将勃山远左臂拿住。勃山远左臂动弹不得,挥动右拳去向张冠华背脊打去。张冠华不肯轻易放脱勃山远,双手仍牢牢拿着勃山远左臂,背脊任由勃山远狠打。 李浩怒吼一声,冲上去,左手拿住勃山远右手肘,右手抓住勃山远右手腕,将勃山远右臂拿住。勃山远此刻双臂无法动弹,只急得大声怪叫,口涎流了满嘴,月光下直教人作呕反胃。王雪忍不住咳嗽两声,心想该趁勃山远两臂受制之时了却他,急忙站起,向勃山远扑去,她手上令牌适才掉落在地,没能及时捡起,这时只能使拳术进攻,当下挥动右拳向勃山远左脸打去。勃山远右臂狠狠一甩,将李浩甩在身前,王雪这一拳险些打在李浩身上。王雪急道:“李浩,你别乱动!”李浩怒道:“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想乱动吗?”王雪道:“你再乱动,打到你我可不管!”李浩道:“你若敢打我,我,我休了你。”王雪小脸一红,叫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不嫁了,免得日后还要被你休了,那可丢人的紧。”张冠华骂道:“两个蠢材,大敌当前,怎么还向小孩子似的吵架……啊呦!”勃山远趁着张冠华说话分神之际,一口向张冠华喉结处咬了下去,若非张冠华恰巧晃了一下头,这条小命此刻便已不在。 王雪李浩见张冠华差一点丧命,不敢再争吵。王雪说道:“李浩,你抓住勃山远!”李浩手上依言加了把劲,将勃山远右臂死死攥住。王雪右手急运周身内力,拳头握紧,大叫道:“勃山远,今日为我吴天师兄报仇!”狠狠一拳向勃山远右眼打去。勃山远腰身猛转,一颗大白脑袋向左一歪,王雪这一拳没打中勃山远,倒将李浩打了个正着。李浩啊呀一声,大叫道:“蠢丫头!”王雪也忍不住失声尖叫,当下顾不得去理会李浩,飞拳又向勃山远左眼打去。勃山远脑袋向右疾偏,王雪这一拳便打在了张冠华脸上。张冠华呼的喷出一口长气,手上劲力登时全无,放脱勃山远左臂。 勃山远双手得以自由,饶是他神志已疯,当下也不急着出手杀人,反而含情脉脉的看着王雪,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感谢王雪相救自己。王雪叹道:“李浩你说的对,我当真蠢得可以。”勃山远脸色急变,双拳齐出,将王雪打倒在地。 刘岳从树后转了出来,大喝道:“勃山远,咱们再来比过!”飞步窜到勃山远身前,一招“叶掌”直向勃山远背心处击去。勃山远将王雪打倒之后,本待继而追击,听得刘岳叫喊,转身察看。刘岳这一掌来势飞快,正打在勃山远胸前心脏处。刘岳内力精湛,这一掌又使了全劲,但勃山远中毒之后心脉气息大涨,中了刘岳沉重之极的掌力之后,虽然浑身剧痛,一时竟仍能发招抵抗,当下右爪猛向刘岳头顶抓落。刘岳急忙向后跳开。 王雪拾起两枚令牌,向勃山远左肋刺去。张冠华在王雪去捡拾令牌之时,便已将令牌握在手中,见王雪刺勃山远左肋,便挥令牌去斩勃山远右胸。勃山远待要反抗,但他心脉中了刘岳掌力之后体内气息运转不灵,行动不便,出招慢了片刻,左肋被王雪两枚令牌深深刺进,右胸跟着被张冠华的令牌刺穿。勃山远仰天惨叫,左腿猛地飞起,踢中王雪胸口。王雪身子一抖,忙向后退开,运气护住心肺。勃山远右爪挥出,又将张冠华打退。三枚令牌此刻仍插在他身上。 李浩这时已站起身,他至此尚未在勃山远手上吃到败招,身上唯一受伤之处便是脸上挨了王雪一拳。刘岳叫道:“李浩,猛虎式!”李浩当即抢到勃山远身前,飞身施展“猛虎式”。刘岳喝道:“今夜为师弟报仇!”一招“地虎式”向勃山远双腿袭去。勃山远中毒已深,加之他先中刘岳掌力后中三枚令牌,此刻神志全无,见刘岳李浩发招来攻,也不知抵抗,头上腿上同时被刘岳李浩击中,身子向后飞出,在半空中连着转了两圈方才摔落到地,他身子尚未落地之时便已气绝,落地之后更是一动不动。 刘岳回头问道:“你们都还好罢?”李浩张冠华齐道:“我不打紧。”刘岳问道:“王雪呢?”王雪道:“我也无碍。”刘岳翻过勃山远尸身,将嵌在他尸身上的三枚令牌拔出,在勃山远衣袖上擦去令牌上的血渍,交还王雪。王雪喜道:“咱们今日除了梁山帮,那决计是耸动武林的大事,师兄你说我算不算得上是女英雄?”刘岳想不到王雪死里逃生之余心里首先存着的竟会是这般想法,不禁一呆,但见王雪笑的甜美,便道:“算,你算是小小的女英雄啦!” 四人来到仓库,将勃山远存着的几十坛毒水扔到林中草地上打碎,随即下山。刘岳说道:“今夜大伙都累了,随便在这林子里找个地处歇息一宿好啦。” 次日清晨,刘岳到对面山头取了一些野果来吃,刘岳将野果拿到小溪边洗净,回来却见李浩张冠华仍倒在草地上酣睡,王雪却不知到了何处。刘岳心头凛然,望着林中大叫道:“王雪!王雪!”却听不到王雪作答。李浩和张冠华劳累了一夜,二人饥肠辘辘。李浩睡梦中正大口吃着满汉全席,这时被刘岳吵醒,揉着惺忪睡眼叫道:“怎么了师兄,满汉全席不见了?”刘岳道:“你的好师妹不见了。”将手中野果往李浩张冠华身上一丢,又道:“王雪必是心里焦急,趁着咱们昨夜熟睡之际先一步赶去少林寺了,咱们快走。”李浩急忙叫醒张冠华,匆匆吃了几个野果,随刘岳向南赶往少林。 王雪放心不下母亲,躺在草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辗转反侧,再也忍耐不住,决心先行前往少林救母。 王雪展开轻功,向南一路奔波,饿了便随意找些野果野菜,或是到附近人家求一点干粮来吃,实在倦的厉害,才随意寻个清净的空地睡上一两个时辰。 如此行了十几日,这一日王雪来到一座小镇,在街上溜达,她不识路途,但算来差不多已接近少林,正要寻个镇民打听,忽见前边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背着一个大布袋走过,却是那圆相和尚在采购日需之物。王雪精神一震,暗想:“如此说来此地已是河南境内,少林寺便在这附近的哪个山头上了。”圆相忽然转头,与王雪目光相对。王雪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走到街边一个卖少女饰品的摊位上,假装自己只是个逛街买首饰的路人,心中却道:“你这大和尚倒是挺机敏的,我若是被你发觉了行踪,那可大大的不妙。”过了良久,不见圆相过来和自己说话,悄悄转头瞧去,已瞧不见圆相身影,原来圆相早已走远。 那卖首饰的小贩忽然大声叫骂:“臭要饭的连吃也吃不饱,怎的还学起大姑娘们穿戴打扮了?赶快滚开!”王雪抬头瞧去,只见那卖首饰的小贩正怒目瞪着自己。那小贩又道:“我叫你滚开,你耳朵聋了吗?别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王雪奇道:“你再说我吗?”那小贩喝道:“不是你是谁,你自己是臭要饭的自己难道不知?”原来王雪这十几日只顾着拼命奔波,不曾梳洗打扮,此时早已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扮相虽与接上要饭的不全然相同,但她是小女孩,穿的如此脏兮兮的便让人误以为是乞丐。王雪心想:“如此说来,以我现下的这副穷酸扮相,那圆相和尚也未必便认出我来。”问道:“你可知少林寺在什么地方?”那小贩道:“这才是嘛,要饭得去少林寺要啊,空净方丈心慈面善,你去他门前要饭,保准饿不死。”王雪含含糊糊的应了声:“是。”那小贩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说道:“你往那边走便是了。” 王雪谢过那小贩,往那小山走去,不料刚踏进山,一眼便见圆相和尚在前方不远的小路上行走,心头一惊,急忙躲到树后,暗想:“你必是要回寺里去的,我便跟着你好了,有你带路,不愁寻不到少林。”当下悄悄跟在圆相身后,随他一路上山。 圆相行至半山腰,忽然停步转身,说道:“出来。”王雪一凛,心想:“这和尚好厉害,竟然发觉我在跟踪。”只得垂着脑袋缓缓从树后走出。她低着头,长发遮住半边脸,加之她一套衣服又脏又破,以圆相如此眼里,竟没能将王雪认出,圆相见王雪如此打扮,只道是哪个小叫花子想随自己上山讨点饭食,虽觉王雪身材眼熟,却也没往深处想,当下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是腹中饥饿吗,请随我到寺中用斋饭去。”王雪心想:“你没认出我来,那可太好了。”她生怕圆相听出自己声音,不敢开口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王雪跟在圆相身后,一路上山,来到少林寺。少林寺在江湖上屹立百年,号称天下第一大寺,门庭庄严雄伟那是不必说了。王雪站在寺门口,不禁看的呆了,只想:“不知以张雷成师兄的财力,能不能建的起如此一座好看大庙。”圆相带着王雪来到饭堂,随意拿饭钵盛了些饭菜递给王雪。王雪接过饭钵,心想:“你这和尚倒也心善,看在这碗饭的份上,你捉我妈妈的事我不计较了,嗯,我妈妈杀了你的人,你也别计较算了。”她怕有僧人来询问自己,再被看出破绽,当下不敢再饭堂内用饭,捧着饭钵走到寺门口来吃。圆相看着王雪背影,心道:“这小乞丐倒也懂礼数,她知自己衣衫太脏,怕扰了佛门清净,于是走到门口用斋。”心中对这小乞丐增了几分好感,当下走去别处做事,不再理会王雪。 王雪独自走到寺门前,心里盘算着如何在如此一座大寺里寻救母亲,蓦的里想到自己当初在勃子镇,悄悄潜进力虎堂找寻母亲之事,心想:“我王雪脑瓜笨拙,想不出好的办法,只有故技重施,晚上偷偷潜进寺里,挨门挨户的找了。”将圆相施舍的饭食吃尽,在山中随意找了棵树,倚在树根上闭目酣睡。 到得傍晚,王雪撕下衣袖蒙在脸上,翻墙潜进寺内。少林寺夜间仍有不少巡逻的武僧,但王雪此时的武功已远胜寻常武僧,在寺里来回穿梭,并未有僧人察觉。 王雪不识路线,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在寺里到处乱走,凡是见到房舍,便进去搜寻一圈,僧房、柴房、库房、甚而连茅房也进去搜寻过了,始终未找到母亲,心中又急又怒,心想:“倘若你们真的敢将我妈妈关在茅房里,我一把火烧光你们这座破寺。”正自焦急,忽见前方走过一个僧人,黑夜之中瞧不清是谁,但身材眼熟,隐隐像是圆色和尚,心道:“且不论你是要去往何处,我先跟你一跟再说。”她日间跟踪圆相,不出小半个时辰便被察觉,这一次夜闯少林,更是加倍小心,当下放慢脚步跟踪,连大气也不敢喘。圆色武功不如他师兄圆相,戒心也不及师兄,丝毫未曾留意身后有人,仍大步往前走。 王雪跟着圆色在房舍间横七竖八的乱转,一直走到寺后院,只见圆色推开后门,走出寺院。王雪心里起疑:“你大晚上不睡觉,却出门干什么?难不成你是别的什么帮派安插在少林寺的卧底,意在里应外合铲除少林?”又想:“你这和尚恁的蛮横,哪里像个僧人,倒像是个山贼,你若当真是吃里扒外的叛徒,那可太好了,我今夜撞破你的计谋,救了少林寺数百僧人的性命,空净大师对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哪里敢为难我妈妈?”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竟忘了该当继续跟踪圆色才是,急忙翻身跳出后墙,见到的只是黑夜中的一片小林,圆色早已失了踪迹。王雪这一来心头大急,一个劲的暗骂自己糊涂,怎么越到关键时候越爱胡思乱想,定了定神,心想:“圆色走不远的,我在这附近搜寻一番。”在林中转了几圈,终于在一片竹林里寻到一座小小茅屋。那竹林甚密,茅屋甚小,王雪在竹林前走了两圈才察觉到。 王雪走近茅屋,只见圆色站在屋门前,正同圆因和尚讲话,没过一会,又见圆相端着饭钵从屋内走出来。瞧情形,少林三英雄是打算昼夜在这小小茅屋中轮着看守了,屋内之人可想便是王晓丽。王雪心道:“如此隐蔽之所,若非我赶巧撞见这莽僧圆色,能找到我妈妈那就出鬼了。”当下藏在竹林间,围着茅屋悄悄走了几圈,心里反复思索该当如何搭救母亲。 忽见圆相脸上变色,叫道:“你出来!”王雪心头一惊,只想:“这和尚好厉害,这次我小心甚微,连半点声响也没发出,他竟然还将我察觉了。”随即心想行踪既已被窥破,干脆站出来挑明着要用强好了,正要大步走出,忽见竹林另一侧四个人飞奔而至,站到圆相等人身前。原来茅屋四周除王雪之外,还另外有人隐伏,圆相适才那一声喊叫,所喊之人也不是王雪,而是另外那四人,他并未将王雪行踪发觉。王雪见那四人分别是巨犬帮的南和、黄雷、林洋、赵大卫,心想:“巨犬帮来少林寺闹事,我可以趁乱救妈妈了,你们四条小犬可来的真是时候。” 只听圆相淡淡的道:“巨犬帮的几位施主大驾光临,小僧失敬。”说罢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行了一礼。圆因跟着说道:“这四位施主倒真的是有趣,别人来少林寺,都是大白天走正门,你们你却是大晚上的走后门小径,若非我们师兄弟最近正好在此地看守巡视,还不知道有远客到访。”言下之意自是指责巨犬帮,你们哪里是客,分明是想趁夜图谋不轨。南和、黄雷等人原本便是打算趁夜潜进少林,没想到少林寺后门小林平日无人看管,偏这几日少林三英雄在此看守小屋,将四人逮个正着。南和恼羞成怒,叫道:“我们大白天来也好,大晚上来也好,少林寺还不是我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早来晚来又有何分别?”圆色一听大怒,喝道:“无耻小徒口出狂言!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南和知少林三英雄武功了得,不敢在人家的地头上冒然动武,岔开话题说道:“你们三个人大晚上不睡觉,却从寺内后门溜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下山做什么苟且坏事。”圆相道:“阿弥陀佛!佛土净地,施主请嘴下积德,我师兄弟三人确是在此看守巡逻,哪里敢造作罪业?”南和道:“胡说八道,这一片小树林有什么金银珠宝值得你们看守的?”圆相说道:“金银珠宝是没有,倒有一个前些日子抓到的歹人,她被关押在这小屋之中,由我师兄弟暂时看管。” (本章完) 一百四十三、夜闯少林 王雪躲在林中,听圆相如此一说,心中更加确信小屋中所关押的便是自己母亲,只盼圆相等人和巨犬帮这几人三言两语失和,自己好趁乱救母。 只见赵大卫上前一步说道:“我不信,我要去找你们空净方丈告状。”圆相道:“我师空净方丈正在闭关修炼,这几日来只怕难以与诸位施主会面,但这屋子里关押着的确是一个扰乱佛门清净之徒,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怎敢欺瞒?”赵大卫又道:“既然如此,你说,屋子里关押何人,让我进去瞧瞧?”圆相知巨犬帮中人人粗俗恶流,倘若让他们瞧见屋子里关押着的是一个女人,那日后可有他们说嘴的了,何况少林寺的前辈被人杀害,这等丑事也不便提及,当下说道:“屋子里关押之人,恕小僧不可奉告,施主也不可进去察看,此事既然与诸位施主无关,几位施主也不必再问。” 王雪心道:“你这和尚瞧着挺聪明,做事怎么恁的木讷,别人问你什么你便老实答什么,南和、林洋这四个人武功加在一起也不是你们师兄弟三人的对手,直接动武赶他们走便是了,何必那么多废话?” 圆相又道:“少林寺的规矩,深夜不许造访,几位还是请回罢。”南和等人心下琢磨:“今夜之事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我们是要夜闯少林,巨犬帮已算是将少林寺得罪,倒不如趁着这几日空净老僧闭关修炼,大伙一齐硬闯,灭了少林寺。”南和说道:“久闻少林武功大名,我今夜既然与三位大师相遇,那便要领教一下大师神功。”说罢忽然上前一步,怪啸一声,左掌向圆相头顶抓去。他这一掌来的突然,又势如惊雷,眼见便要将圆相头顶抓破,却见圆相仍是双手合十,毫不防备。王雪惊的险些喊出声来,心中只想:“巨犬掌何等威名,你圆相武功再高,又怎敢如此托大?”却见南和指尖与圆相头顶尚有两寸之时,南和忽然将左手收回,右掌疾向圆相心脏处拍去。圆相左手挥出,一把攥住南和手腕,说道:“小僧不曾得罪过施主,施主为何要下如此重手?”原来圆相知巨犬掌前半招往往只是虚骗诱敌,并无实用,于是于南和五指抓向自己头顶的一招全不理会,南和后半招掌击心脏,才是真正厉害之处,这才出手抵抗。南和待要收回掌力再攻,却觉左臂酸痛难耐,手腕关节似要折断,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黄雷见南和神色,知他不是圆相之敌,怒喝一声,挥掌向圆相左脸袭去。林洋、赵大卫跟着出手,与圆色、圆相斗在一起。 王雪见少林三英雄被巨犬帮的四人绊住,心头大喜,只想:“你们最好再打上三个时辰,一直打到天亮,待你们打完了,我妈妈早和我不知逃到何处去了。”急忙从竹林中走出,向小屋奔去,要趁乱将母亲救出。 便在此时,忽听“啊”“啊”“啊”三声,黄雷、赵大卫、林洋三人同时被打倒在地,只余下南和一人,也被圆相和圆色同时出手打退。三僧打退强敌,跟着向后退到小屋门前,正将王雪围在小屋墙边,三僧均一言不发,面无神色的瞅着王雪。王雪小脸一红,只得承认道:“你们猜的一点不错,我是打算趁着你们迎敌之时,悄悄进去救我妈妈。”圆相微笑道:“我今日上午见你便觉得眼熟,没想到真是个你这个顽皮的小女娃。”圆色怒道:“你这贼丫头,我老实告诉你,不论你们娘俩能逃到何处,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们捉回来,我空难师叔的仇怨不了,少林寺绝不作罢。”王雪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眼眶一红,叫道:“老和尚他人都死了,我妈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起死回生,你当她是大罗神仙啊?” 圆色骂道:“你们便是大罗神仙,杀害我师叔的仇也不能……啊呦!”他话未说完,赵大卫一掌从后打来,正中他后腰。圆因使出“少林弹腿”功夫,将赵大卫踢开。黄雷、南和同时抢上,二人四掌齐出,分击圆因两边肩胛骨。圆相抢到圆因身前,双掌探出,去抵南和、黄雷掌力。圆色怒道:“卑鄙小人,敢偷袭我!”使出“少林长拳”和南和斗在一起。 南和转身奔出两步,仰天一声长吼。赵、黄、林、三人听到吼声,纷纷停手罢斗,转身而逃。南和跟着也想逃开,但他被圆色招式逼得急了,一时难以脱困。圆色怒道:“说,你们夜闯我少林,为的是什么?”南和左掌猛向圆色双眼挥去,趁着圆色转头趋避之时,迅捷向后退出一大步,转身逃开了。 圆色怒极,大叫道:“卑鄙小人,你们都是卑鄙小人!”反手一拳向王雪胸口打去。王雪一惊,急忙闪身避开,叫道:“你打我干嘛?”圆色吼道:“巨犬帮这几个恶贼与少林寺无仇无怨,偏偏在这当口来生事,分明是和你一伙的。”说着上前一步,挥起拳头便要出手。王雪见圆色如此蛮横,心头大怒,左拳打出,后发先至,正中圆色肩头。圆色大叫一声,挥拳和王雪斗在一起。 圆相忙喝止道:“师弟不可鲁莽,怎的跟小女孩一般见识!”王雪正自盛怒,听圆相如此说,似乎是将自己真的当成是巨犬帮一伙,心头更是气恼,扯着嗓子大声骂道:“臭和尚,少装仁慈,你们一起上罢!”左臂横在身前,抵挡圆色攻来的招式,身子向后退让几步,直退到圆相身旁,飞腿去攻圆相。圆相性子内敛,不愿与小女孩一般见识,见王雪发招来攻,也不还招,只是向后避让。 圆因心道:“少林重地可不能任由小丫头胡闹,且不论是非曲直如何,先将她打服了再说。”当下说道:“师弟不急,我来助你!”跳到王雪身前,与圆因齐斗王雪。少林武功非同小可,圆因、圆色又是寺中数一数二的好手,王雪与二僧相斗,立觉不敌,此刻她若要转身逃走也未必不能,圆因、圆色未必会追,也未必真能追上,但她志在救母,眼下连母亲面也没见到,哪里肯转身逃走,当下采取守式,边打边退。如此守一招、避三招的打法,圆因、圆色一时却也奈何不了王雪。 圆因叫道:“小丫头,若非我二人不忍伤你性命,出招时留了几分力道,此刻你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王雪心知此言不假,嘴上却不肯服输,叫道:“难道我便没有手下容情吗?”说着右手探进怀里,猛地亮出一枚令牌,向圆色疾挥。圆色只见面前寒光闪动,急忙向后退让,猛听嗤的一声,他臂上僧袍已被王雪令牌划破。王雪随即收回令牌,冷眼瞧着圆色。圆色大声怒吼,周身运出全数力道,出手再不容情。王雪只觉圆色招式精妙、内功生猛,挥拳抵挡圆因招式倒还容易,圆色攻来的招式却是每一招都往自己要害处招呼,倘若稍有差池,这条小命立时便要去了。 圆因、圆相齐道:“师弟快快住手,千万不能伤人!”但圆色生性暴躁,斗到急处还哪里肯听师兄之命?圆因长叹一声,收招退开,不肯与王雪再斗,任由圆色与王雪单打。 圆色武功不弱,与王雪相较虽难以取胜,却也不至落败。王雪使出哈巴术与圆色的卸骨术拆解,拆来拆去半天也只将将能战成平手,不禁越来越急,心想:“我连圆色这一个和尚也打不赢,倘若圆相、原因一起出手,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无奈之下双手向怀里一伸,摸出两枚令牌。圆色适才吃过这令牌的苦头,一见王雪伸手进怀,便知事情不妙,急忙向后跳开一大步,喝道:“你动兵刃来敌我空手,不嫌卑鄙吗?”王雪小脸一红,叫道:“我是要救我妈妈,又不是要与你单打比试,动兵刃又有什么卑鄙了,适才你师兄弟二人联手打我一个,我有喊过卑鄙吗?”圆色一想这话不错,当即不再理论,继而出招与王雪相斗。但王雪的令牌锋利之极,两枚令牌在身前舞成一道光影,向圆色连连推进,圆色难以进攻,又不能仅凭血肉之躯守御,被王雪逼得只能不住后退。 蓦的里只听竹林外一人大喝道:“少林寺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夜便挑了你们!”王雪一惊跳开,只见七八个人已和圆相、圆因斗了起来。圆色狂吼一声,也不再去理会王雪,加入战团,和两位师兄迎接外敌。圆相喝道:“你们巨犬帮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少林寺闹事?”来敌为首那人叫道:“老子怕的只是空净这老和尚一人,你们几个我哪里放在眼里。”王雪听这人说话声音尖声细气,及不顺耳,再细瞧那人相貌,原来是陈犬王,余下几人分别是展宇、林人、南和、黄雷、林洋、赵大卫。 圆相跃到陈犬王身旁,与陈犬王拆解了几招,问道:“我少林寺和你们无仇无怨,你们为何要来生事?”陈犬王道:“我不过想借几本贵寺的武学经书一观,倘若你们乖乖的交出几本武功秘籍,我便饶了你们。”他口中说的极快,手上招式仍不见停顿。原来陈犬王那日在震武大会上败了刘岳,心头恼怒,无论如何咽不下这一口气,少林寺是天下武学之首,他便想来少林寺取几本武学书籍回去参详,待下次震武之时再报刘岳之仇。圆相说道:“我少林佛经,岂能随便交给邪魔外道。”陈犬王道:“正是,是以我们只得用强了。” 少林三英雄奋力御敌,心下都不禁叫苦,此刻敌众我寡,陈犬王、展宇武功不弱,如此斗将下去,师兄弟三人势必丧命。三僧心里无不暗暗叫苦,倘若适才见到陈犬王等人来袭,便应立时回少林寺求救,但三人那时心思全在王雪一人身上,竟没留意另有外敌来袭。 王雪站在一旁,也瞧出少林三英雄情形危急,心想时机稍纵即逝,该当趁机救母才是,急忙奔到小屋门前,挥令牌砍掉门上挂锁。王雪走进小屋,只见母亲盘膝坐在地上。王晓丽看到王雪进屋,却也不起身,想是被点中了什么穴道,全身酸软无力。王雪叫道:“妈,女儿来救你!”走到王晓丽身前,伸手去扶王晓丽。王晓丽脸色苍白,低声道:“孩子,你快走。”王雪扛起母亲一条手臂,说道:“我们一起走。”王晓丽道:“我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你带着我走不了的。”王雪也知背着母亲走不出多远便又会被抓回,但好不容易才和母亲相见,又怎能丢下母亲独自离去,当下宽慰道:“妈你放心好了,女儿的内功已练就的十分高明,背着你也能走的很快,他们谁也抓不住我们。”王晓丽道:“就算如此,我杀了空难大师,少林寺决计不会作罢,他们早晚还是要抓我的,我不走了,我便留在此间,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如何处置我。”王雪急道:“妈,咱们先逃出去再说。”说着将王晓丽背在身上。王晓丽使不出力气,却拼了命的从王雪身上滑下,重又坐回到地上,说道:“孩子,妈这几日听着几位高僧诵经念佛,心里实在后悔不该杀那么多人命,少林寺若想让我为空难大师抵命,我也心甘情愿。好孩子,你快快走罢,咱们王家就剩你一人了,你千万要好好的,可别委屈了自己。”王雪听母亲说出最后这句话,鼻头一酸,忍不住掉出眼泪。王晓丽微笑着擦掉王雪脸上泪珠,说道:“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说哭便哭,快别哭了,让妈放心不下。” 忽听门外“啊”“啊”两声,却是圆色为求自保,使了一招重掌将林洋击毙,但他左臂却也中了展宇一掌。 王雪心想母亲既不肯走,自己用强也是没用,何况此刻背着母亲出门,不但圆相等人要出手阻拦,连陈犬王也未必不会出手为难,更何况不论自己母女俩走到哪里,少林寺早晚也要再将母亲捉回,此事躲是躲不掉,还得想法解决才是,叹一口气,说道:“妈,女儿会回来救你的。”摸出两枚令牌,快步奔出屋门。 少林三英雄此刻已被巨犬帮逼得几要落败,圆相和陈犬王相斗,武功上虽逊于陈犬王,却也勉力能战成平手,圆因、圆色二人与另外六人相斗,却是越来越难以抵挡。王雪一声清啸,飞身向展宇扑去,两枚令牌齐向展宇肩头削去。展宇回手一掌,去抓王雪令牌,哪知王雪令牌锋利,一下将展宇手掌划伤,若非展宇命好,手掌与牌锋偏了两寸,此刻一只手已被砍下,展宇只吓得面如土色,一时不敢再攻。王雪更不打话,两枚令牌脱手,分向赵大卫、林人掷去。赵大卫、林人知令牌了得,急忙低下头去趋避,圆因趁着赵、林二人低头躲避之时,猛地抢到二人身旁,双掌齐出,将二人打倒。王雪将余下两枚令牌取出,奔到圆相身旁,与圆相齐斗陈犬王。 只听少林寺里钟声大震,接着便有数人大呼:“什么人来少林撒野?”“谁敢在佛门净地前闹事?”十余僧人纷纷从山道上奔了出来,手持戒刀钢杖,同展宇、南和、黄雷等人斗在一起。 陈犬王眼见今夜已不可能去少林寺盗得武功秘籍,狠狠向王雪瞪了一眼,骂道:“每次都是你这贼丫头坏事。”说罢仰天发出一声似犬吠非犬吠、似人声又非人声的怪吼,向一旁跳开,逃进林中失了踪影、展宇、林人等巨犬帮众人听到吼声,也纷纷停手罢斗,分向各处逃散。 众武僧见强敌退去,纷纷将王雪围在核心。圆色见王雪出手相救自己,已不似先前那样对她瞪眼叫骂。圆相道:“王雪姑娘,若非你今日搭救,不但我们少林三僧的性命不在,少林寺今日也难免名声扫地,凭着今日之事,我们本该允你将你母亲带回,但我师空净方丈正在闭关,我们不便代为做主,还请王雪姑娘见谅。”王雪不愿听圆相说这些客气话,说道:“你直截了当告诉我,你们要将我妈妈如何处置。”圆相不答王雪这一问,说道:“江湖上的恩仇劫难,原本难说得清,依着江湖规矩,王雪姑娘想要救母,日后可约齐帮手随时驾临我寺,只要能胜过我们师兄弟,王晓丽便由王雪姑娘带走。”王雪乍听救母之事有了转机,心头一喜,随口叫道:“那还不容易,我刘师兄独自一人便胜过你们仨了。”话音刚落,众武僧一齐出手,十来个禅杖戒刀同时抵在王雪胸前。圆色喝道:“你救了我们性命,我原本不该对你无理,但少林寺的威名,岂是你小小女孩能随便玷污的?”圆相挥手示意众武僧退开。 王雪道:“好罢好罢,小气的和尚们,算我失言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快步下山,转眼不见了身影。 圆相、圆因等人回想王雪适才武功,与自己相比并未逊色多少,刘岳在武林中名声甚响,说不定以哈巴门的手段,真能胜过少林也未可知,众僧心中惴惴,谁也说不出话来。 王雪走到半山腰处,突然道旁树后现出一人,喝道:“蠢丫头,过来。”王雪一怔停步,只见树后那人却是刘岳,李浩、张冠华跟在刘岳身后。 刘岳走到王雪身旁,问道:“你去过少林寺了?”王雪点头道:“去过了。”将适才之事简要说了。刘岳哼了一声,说道:“蠢丫头,你怎的撇下我们自己先走了。”李浩见到王雪,心中欢喜,忙上前说道:“师兄,王雪心里正烦呢,你别训她了。”王雪噘嘴道:“是啊师兄,你别训我了。咱们还得想法子救我妈妈呢。”刘岳道:“你今夜相助少林打走陈犬王,料想少林寺不至为难你妈妈,咱们明日再上少林。” 四人一边说,一边缓步下山,在一家小小客栈里下榻,商量明日相救王晓丽之事。四人商量了好一阵,但除动手比试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办法,当下也不再去想,各人回到房间,早早安睡。 (本章完) 一百四十四、空净法师 少林寺接到刘岳拜山的帖子,圆相和尚带着一众僧人迎了出来,众僧均知空难大师之死与哈巴门有关,脸上神色也不如何好看,只圆相一人满脸堆欢,与刘岳互相客套了几句,引着刘岳、李浩、王雪、张冠华走进寺内大雄宝殿就坐,小沙弥奉上香茶细点。 刘岳和圆相寒暄了几句,之后说道:“圆相大师,我们此番来意,少林寺想必早已知晓,王雪是我师妹,她的事情我这个做师兄的不能不管,请你看在小弟薄面,将她妈妈人放还,我哈巴门必同感少林恩德。”圆相双手合十,向刘岳微微行礼,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按理不该为难王晓丽施主才是,但空难师叔命丧他手,也该依照武林规矩办事才可。”张冠华忍不住叫道:“依着武林规矩,王雪师妹昨夜救了你们性命,你们昨夜便应该放了她妈妈,可不须我们来此啰嗦。”她这一句话说的颇不客气,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堂堂少林还比不过哈巴门中的一个小女孩。众僧一听,均感恼火,但张冠华此言不虚,众僧一时又难以辩驳。刘岳转头斥道:“冠华,不得无礼。”圆相说道:“这位张施主之言却也在理,王雪姑娘救过我们性命,我们倘若识趣,该当将王晓丽施主放还。”王雪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敢,不敢。”说罢悄悄向张冠华竖起了拇指。张冠华忍不住哈的笑了出来。 却听圆相续道:“只是我师空净方丈正在闭关,我们不便代为做主。再者,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无非便是以武功来解决,昨夜我已和王雪施主说的清楚明白,倘若哈巴门能胜过少林,那王晓丽施主便由你们带回,日后江湖上传言少林寺在哈巴门手上一败涂地,小僧也无话可说。” 刘岳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心想:“我哈巴术的上乘武学和这圆相大师的卸骨术均是拧拖敌人关节的招式,动手便要有人受伤,即便最后是我取胜,但我们此番是来求人的,怎能随意伤人?”刘岳尚在犹豫,圆色却抢先说道:“刘掌教难不成是贪生怕死不敢比试了吗?我们是修佛之人,修的是慈悲之心,难道还能将你们这几个远来客人活活打死不成?”圆色那夜在刘岳手下落败,一直耿耿于怀,这一句话是明着相激。饶是刘岳性情内敛,这时却也忍不住起了争强斗狠之心,放下茶杯,说道:“如此也好,咱们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好过婆婆妈妈的啰嗦不休。”圆相说道:“圆色师弟便是这个改不了的臭脾气,刘掌教不必介意。”刘岳微微一笑,示意无妨。 刘岳问道:“你们这边必是少林三英雄一齐出手了?”圆相道:“我和圆因师弟圆色师弟自幼在一起学武,不论对方是哪路高手,也不论对方是一名高手还是十名高手,我们都是师兄弟三人齐上。”王雪忍不住哈的一笑,插嘴说道:“是啊,昨夜便是和我这个小小女孩动手,也是三位大师一齐上,我早已领教过了。”圆相脸上一红,心道:“昨夜初时,与你动手的只圆色师弟一人,明明是你后来强逼着我和圆因师弟动手的,你这丫头怎么恁的奸猾。”当下却也不多做解释,他本想要刘岳邀他两位师弟和自己师兄弟来个三人对三人的阵战,但有了王雪这一句话,这番想法便不好出口,迟疑片刻,说道:“刘掌教便请王雪师妹和身后的这两位师兄出手,你们来者是客,便你们四个人一起和我们这边三个人动手,可好?”王雪一听大喜,心想:“我昨夜便已说过,单凭我刘师兄一人也能胜过你们三个,现下你要我们四个打你们三个,那还不容易?”只盼刘岳能立时点头答允。 刘岳心想:“我们四个人和你们三个人来打,即便取胜,那也胜之不武,干脆我们这边也出三人,三个打三个最是公平。”他那夜见过圆相几人出手,知三人武功均在自己之下,比李浩、张冠华也高出不了多少,算来自己这边赢面极大,起身对王雪说道:“此战是为了救你妈妈,你自是要出手的。”王雪道:“那是当然。”刘岳又对李浩和张冠华说道:“少林三英雄是三个人,那咱们这边也出三个人,我和王雪是两个,你们俩还得出一个人来。”李浩和张冠华对望一眼,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谁来出战都是一样。张冠华知李浩爱极王雪,巴不得能陪王雪共同迎敌,于是说道:“让李浩来罢。”李浩向刘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出战。 圆相起身微笑道:“哈巴门的少年英雄,果真名不虚传。”说罢一声清啸,身子倏地飞到门外。圆因、圆色跟着跳出门去。刘岳叫道:“我们快跟上!”当下也跳出门外,跟着三僧从寺后小门奔到林中。李浩王雪跟着飞步抢出,随着刘岳奔到寺后竹林。 圆相左足在地一点,身子窜到刘岳身旁,右手一把抓住刘岳左手腕,所使的便是最拿手的“少林卸骨术”。刘岳是近身缠斗的大行家,当下运出哈巴术手法和圆相拆解。哈巴术和卸骨术的手法多有不同,但二者同为近身功夫,武学理念相同,刘岳和圆相于对方招式虽不熟识,但招式施展起来均有得心应手之感,片刻间便斗的难解难分。 圆色之前两次和王雪相斗,只是斗了个平手,心里便想要趁此时机再和王雪酣斗一场分出胜负,他是四大皆空的僧人,心中所想只是武学,并无男人女人之分、亦无大人孩子之别,更不觉自己以一个大男人的身份和王雪小女孩相斗有何不妥,当下大声怒吼,使出“少林长拳”功夫向王雪袭去。王雪的家传拳术自幼便已打熟,比去年才初学的哈巴术要纯熟的多,但少林卸骨术是王家拳法的克星,她只能使哈巴术来敌卸骨术,此刻见圆色不使卸骨术,而是以拳术向自己发招,心里一喜,暗想:“若是以近身武功相斗,我还真无胜你的把握,但若比起拳术来,我王雪可以做你师父。”当即发拳猛向圆色身上招呼。少林长拳招式精妙,内力却不如王家拳,但圆色体壮气长,迎着王雪拳锋和她硬拼。 李浩见刘岳、王雪分别同圆相、圆色斗在一起,便冲过去和圆因相斗。 张冠华这时已跟着众僧人走出寺门观战,他见圆相等人武功不弱,心里不禁焦急,虽然心中对王晓丽并无半分好感,却也盼望最后是刘岳这一边得胜。 六人在竹林中从上午一直斗到正午,相互间均已不知交换了几百招。 圆相和刘岳相斗,只见圆相额头出汗,招式一点一点缓了下来,脸上也跟着现出为难神色,刘岳脸上喜怒全无,手上招式随着也缓了下来,显然圆相不敌刘岳,而刘岳手下容情,不忍立时取胜。王雪和圆色相斗,也渐渐占了上风。少林武学是属禅宗,练功讲究个悟性,而圆色性子粗鲁,不愿用心琢磨,临敌时只喜欢以刚猛拳术硬拼,王雪的王家拳术遇强则强,最不怕硬拼,圆色初时尚能同王雪战成平手,但斗到后来,便气息不足,不是王雪之敌。其实他只消弃了拳术改使卸骨术过招,王雪便难以取胜,但圆色在拳法上修为的时日比卸骨术为长,此刻他以拳术尚且敌不过王雪,心中便全然不敢使卸骨术相斗。李浩这边确是几乎便要落败,初时他向圆因出手,圆因只守不攻,待到后来,圆因探清了李浩招式上的大概门道,便即转守为攻,双手连向李浩周身关节之处抓去,李浩稍有疏忽,关节处立时便被缠上。圆因的武功在少林寺中排在第三、除空净方丈之外,便仅次于他师兄圆相,此刻他以卸骨术的上层手法相斗李浩,立时便占了上峰。李浩知卸骨术了得,不敢以近身手法拆解,当下改使掌法相斗,哈巴术的掌法共分“叶掌”、“绵云掌”、“惊雷掌”三种,李浩在这三种掌法上接连变换,却也只能守御,无论如何也难以还回一招,心中只觉难以自保。 忽听刘岳嚷道:“切莫慌急,你看清他的手法,以‘地龙式’拆解。”李浩一怔,百忙之中猛地回头瞧上一眼,一瞥见只见刘岳也正在瞧着自己,他左手攥着圆相右手腕,将圆相身子抵在树上,圆相不住运出内力向抗,却仍是脱身不得,原来刘岳已将圆相拿住。圆因不知地龙式是什么招式,但见刘岳竟能轻易拿住自己师兄,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他点出的招式必是高招无疑,当下不敢怠慢,手上招式忽然加快。李浩只见圆因两只胳膊如同两条软鞭一般向自己周身关节抽打,心知只要一个应对不善,立时便有折骨断筋之祸,当下只敢以掌法护身,却不敢冒然施展地龙式。 圆因见师兄圆相已被刘岳制住,而自己这边多半能胜过李浩,现下是一胜一负的局面,最后是少林寺得胜还是哈巴门得胜全在师弟圆色和王雪之间。圆因手上仍不停地和李浩游斗,目光却时不时的向圆色那边望去,见圆色虽然仍是快招强攻,但他双手双脚发颤,额上汗珠滚滚,显然气力不足,相比之下王雪却是精神振奋,拳上劲力丝毫不见衰落,眼下那二人虽是平手局面,但圆色师弟久战必输。圆因急道:“师弟不可再同她拼拳,快快使将卸骨功夫。” 王雪听圆因出言指点圆色,不禁皱起了眉,心想:“姐姐我眼见便要取胜,你出言指点,万一我不小心失了一招落败,岂不倒霉?”当下运出全力,双拳呼呼进攻。圆色见王雪两只小小拳头好似疾风骤雨一般,心头暗暗吃惊,只想:“这小女孩怎的内力如此高强,好像有使不完的气力似的。”耳听师兄一个劲的出言叫自己不可使拳术,改使卸骨术缠斗,心道:“我使习得最熟的拳法也快要抵挡不住,倘若改使我使不惯的卸骨功夫,岂不立时落败?”虽知卸骨术能克制王雪这类刚猛拳术,却不敢轻易尝试。 圆因双臂齐出,向李浩猛攻了两招,趁着李浩向后躲闪之时,猛向王雪跳去,左手伸出,去抓王雪右肩。王雪心想圆色既然是和自己比拼拳招,那圆因也多半是要拼拳,当即大叫道:“来得好!”转身一招回龙拳,向圆因头顶打去。她昨夜同时与圆相、圆因、圆色三人相斗,并未落得下风,今日又差一点胜过圆色,心中得意,只道少林三英雄是浪得虚名,武功其实稀疏平常,她哪里只道昨夜圆相、圆因只是见她是小女孩,并未同她认真而已,讲到真实武功,三个武僧打她一个,怎么打也打赢了,哪里会容她斗成平手?王雪毕竟年轻,心里过于张狂,犯了轻敌大忌,这一拳打出之际满拟能将圆因击退,招式上自然便使得老了,丝毫没留后手护身。圆因看出破绽,手腕一翻,当即抓住王雪拳锋。王雪五指一痛,立知不妙,急忙便要运哈巴术的招式化解。但原因武功精妙、手法利索,不待王雪施招,右掌打在王雪胸口。王雪身子一偏,摔倒在地,啊呀尖叫一声,手上、胸上均觉又酸又痛。 王晓丽在屋中看不到屋外情形,她听到王雪尖叫,只道王雪是孤身前来搭救自己,敌不过少林寺人多,在对方手下受了伤,急忙叫道:“王雪你快走,妈没事,你不必担心我。” 李浩奔到王雪身旁,将圆因的招式接了过来。圆因自忖武功能胜过王雪李浩联手,对圆色叫道:“你快去相助大师兄。”圆色大吼一声,发拳向刘岳袭去。刘岳双手去接圆色招式,只得放脱圆相。圆相一得自由,当即施展少林寺的拳脚功夫,和圆色齐斗刘岳。少林武学博大精深,圆相、圆色师兄弟间每日在一起练武,临敌之时配合得十分巧妙。刘岳在二僧拳脚间来回游走,他武功高强,虽不至在二僧手下落败,但要取胜却也不易。 王晓丽接连呼唤了数声,听不到王雪作答,只怕女儿已遭了重手被打的无法与自己答话,这一来只急得她险些晕倒,撕心裂肺般的大叫道:“你们堂堂少林寺别欺负小女孩!”耳听屋外打斗之声不减,又央求道:“我的儿子已经死了,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我求求你们啦,出家人慈悲为怀,放过我的女儿罢。” 王雪叫道:“妈,你再忍耐忍耐,我刘师兄来啦,我们马上便救你出去。”王晓丽听得女儿无碍,这才稍稍放心,随即心想自己杀了哈巴门三人,而刘岳竟然不计前嫌的甘愿得罪少林寺来相救自己,一时又羞有愧,叫道:“孩子,妈很好,你们不必救我,你快快带你刘师兄回去。” 王雪使出家传拳术,李浩施展哈巴术,二人齐斗圆因,但圆因武功不弱,倘若只守不攻,王雪李浩便难以将他击退。王雪心道:“如此磨磨蹭蹭的斗将下去,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救出我妈妈。”向圆色连出两招快拳,对李浩叫道:“李浩,你独自支撑片刻,我,我……”她本想说“我先去救我妈妈”,但这话若是说出口,被圆色听到,他必要想方设法阻拦,这后半句话便说不出来。李浩对王雪甚是倾心,揣摩王雪想法十猜九中,王雪虽只说了前半句,李浩仍立时会意,当即便道:“你快去相助刘师兄,这边由我便可。”他故意说王雪是去相助刘岳而不是救母,好让圆因不至阻拦。 王雪疾奔到那小屋门前,伸手摸出一枚令牌,便要去打断门上挂锁,便在此时,忽见门前站着一个黄袍僧人,细看之下只见这老僧满面皱纹、头发花白,自己生平从未见过如此苍老之人。那老僧面色慈和,见王雪气冲冲地奔近,也只是眯着双眼微笑。王雪此时挥手便能砸断挂锁,但挂锁断开之时说不定会有铁片飞溅,崩在那老僧脸上将他误伤,当下不敢冒然伸手去砸挂锁,叫道:“老师父,麻烦相让。”那老僧端立不动,仍是满面笑容的瞧着王雪。王雪一声轻叹,心想:“这老和尚上了年纪耳朵不灵,听不见我说话。”当下收回令牌,去挽那老僧胳膊,要将他拉到别处。 不料那老僧左手小臂忽然一甩,手法快似闪电,一下将王雪手腕抓住,右手跟着挥出,在王雪手肘上作势拧了一下。王雪吓得大声尖叫,情知这老僧适才这一招倘若并非只是作势虚拧,而是使了真功夫,那自己这一条胳膊此刻便要废掉。她见了这老僧的这一手功夫,比圆相、圆因等人高出百倍,心中不敢怠慢,从怀中又摸出一枚令牌,将两枚令牌护在身前,叫道:“晚辈原本不该在前辈动兵刃,但我为了救我妈妈,只好得罪了。” 刘岳这时也已瞧见那老僧,心中暗自凛然:“这老和尚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全无察觉,倘若来的是敌人,我这时可惨了。”他知这老和尚武功比圆相等少林三英雄为高,王雪即便有令牌在手也决计不敌,当下不再去和圆相、圆色相斗,展开轻功一下窜到王雪身旁,大叫道:“晚辈刘岳,今日得罪了!”双掌猛向那老僧身上推去。他这一招看似凶狠,其实留了几分后劲,倘若这老僧并非是什么武学高手而只是不懂武功的寻常僧人,那他双掌欺到老僧身前之后便立时收回,不至将这老僧打伤。 那老僧微笑道:“刘掌教客气了。”也将双掌推出,与刘岳掌力相抵。只听砰的一声,刘岳被震倒在地,双手不住地颤抖,那老僧却仍是面露微笑,安详无碍。 这一来李浩、张冠华、王雪俱各大惊,这黄袍老僧面容苍老,连说话嗓音也隐隐现出苍老之感,哪知他内功竟如此高深,一招之间便将刘岳打退。 圆色大喜道:“不知好歹的后生小子,我师父掌力天下第一,你们焉能相比?”说罢众僧一齐下跪,齐道:“方丈大师。” 王雪看着那老僧,惊道:“你,你便是空净法师?” (本章完) 一百四十五、了却久怨 那黄袍老僧点头微笑道:“老衲空净,不知哈巴门几位施主光临,未克远迎,阿弥陀佛。” 圆相喜道:“师父,您老人家闭关入定出来啦?”空净说道:“我刚刚回来,便听说你们将杀害空难师弟之人抓住了,又听说寺里来了客人,这便过来看一看。” 李浩、张冠华见这老和尚脸上全是皱纹,说话有气无力,似是衰老的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但却能以高深掌力将刘岳震倒,心中无不暗生钦佩之心,均想:“空净大师贵为四大真侠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空净方丈看着刘岳,微笑道:“刘掌教武功之高,再侪辈之中只怕已算是数一数二,这可当真难得。”刘岳醉心武学,有心想见识一下这位当世高人的手段,起身说道:“晚辈今日狂妄,要得罪大师了。”空净含笑不答,神色间却颇有赞许之意,显是接受了刘岳的挑战。刘岳上前一步,伸手去拿空净肩胛骨大穴。空净左肩微晃,避过刘岳一抓,反手勾住刘岳右手肘。刘岳右肘一痛,立时转动手腕,卸去空净这一抓的内劲,左手挥出,拿住空净胸前衣领。空净左手反将刘岳右臂抓住,作势宁他手腕。刘岳脚步一动,站到空净左侧,要反将空净摔倒。空净脚步跟着向右边迈出两步,不许刘岳变动方位。 李浩和圆因这时已不再出招相斗,二人一齐上前几步,凝神观看刘岳和空净比试。张冠华、王雪、圆因及余下众武僧也纷纷上前,观看刘岳和空净比武。 刘岳和空净均是擅长近身搏击的好手,二人这一番交手,手法上均不含丝毫内力,纯是以高明招式拆解,但二人手法娴熟、招式迅猛,身形步伐潇洒灵动,只看得众人不住喝彩。 王雪细看刘岳、空净二人招式,见刘岳翻来覆去使的只是哈巴术中最为根基的手法,每一招、每一式自己都是练过的,但同样的招式在刘岳手上却有偌大威力,与空净大师这位武林第一高手相较仍毫不逊色,相比之下空净的招式却显得极是奇怪,手法类似哈巴术,都是卸人关节拧人带脉的招式,却又不像是哈巴术,只看得她啧啧称奇,心道:“卸骨术果然了得。”王雪凝神细看刘岳和空净的武功,于武学又多了一层领悟,不自知武功又精进了一层。 刘岳这时忽然变了招式,向后退开一步,随即身子跃起,飞身向空净头顶袭去。空净闪身避过。刘岳一招不成,又忽然弯腰俯身,去袭空净双腿。空净待要曲腿相抵,刘岳又猛地站起,再次纵跃而攻。 众武僧见刘岳又是飞身纵跃、又是贴地翻滚,招式既迅猛又稀奇,只怕师父抵挡不住,心中暗自担忧,均想倘若师父一个不慎败了一招,日后江湖上传言少林寺方丈还比不过后生小子,那可当真是名声扫地了。 王雪、张冠华、李浩三人见刘岳快招急攻,心头无不大喜,只盼刘岳能赶快取胜,但见空净这老和尚虽然看似毫无还手之力,但脸上一副有恃无恐的神色,似乎刘岳这几招全在他意料之内,心中又不禁代刘岳担忧。 圆色见师父一连打出的几十招全是守御,无一进攻招数,只怕师父是被刘岳逼得难以招架,心想该当帮师父一帮,他此刻离刘岳已不及十尺,这时又迈进了一步,大叫道:“刘大掌教,你快回头看一下,你的那个姓步的俊俏师妹在看你呢!”他说这话意在激引刘岳回头,好让空净师父有可乘之机,却见刘岳对自己这句话毫不理会,好似没听见,于是又叫道:“啊呦,不好啦,你步师妹的魂魄快要被无常拖入六道,日后投胎做了小狗,你快回头看她一眼罢。”见刘岳仍是不回头,心头甚是惊奇,暗想:“这刘岳不愧是武学高手,定力当真了得。”却不知刘岳此际已攻到关键之处,眼下正是成败一瞬之时,便是想回头察看却也不能。 王雪忍耐不住,心想:“你会胡言乱语骗我师兄分神,我难道不会吗?”于是叫道:“老和尚你快抬头看,你空难师弟在天上向你打招呼呢,他说你不必为我报仇了,快快将王晓丽施主放了罢。”此言一出,李浩、张冠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圆相、圆因也忍不住莞尔微笑。 圆色怒骂道:“臭丫头你嘴巴干净些,你几时瞧见我空难师叔了?”王雪摆出一副吃惊神色说道:“空难老和尚便在天上呢,你难道没瞧见吗?再说了,你又几时瞧见我的步子怡师姐了?”圆色道:“我空难师叔佛法高深、六根早已清净,他圆寂之后也是不入轮回,往生极乐,又怎么可能在天上看我?”他有心要气一气王雪,又道:“你的那个什么步子怡师姐投胎做了小黑狗,被人养大了杀掉吃肉。”王雪心想:“你想气我,我偏不生气。”于是说道:“狗肉好吃,我最爱吃狗肉了。”却不想圆色跟着说道:“这个当然,我也爱吃狗肉得很。”王雪一愕,说道:“大言不惭,当和尚的人也能开荤腥吃狗肉吗?”圆色道:“废话,我难道是一生下来便是和尚的吗?”王雪骂道:“臭和尚,你几时瞧见我步子怡师姐了?”圆色道:“我恩师空净和空难师叔佛法高深,精通阴阳术数之学,看命算卦的本事天下第一,我得自恩师真传,能看到你步师姐的魂魄又有什么稀奇?”少林寺空净、空难两位大师确是精通术数历算之学,江湖上人尽皆知,但圆色和尚却不懂这类玄学,他说这话无非是胡言乱语的跟王雪抬杠顶牛。王雪又是一怔,奇道:“空净大师也懂阴阳五行?”圆色得意道:“废话,真是废话,我师父什么不懂?哪像你小女孩,头脑空空,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王雪道:“我这个小女孩的头脑只怕要比你这个臭和尚的大脑袋还聪明一些。” 刘岳和空净在屋门前快招拼斗,王雪和圆色在一旁大声斗嘴,要说争斗之激烈,王雪和圆色的这番斗口却比刘岳和空净的比武要强猛的多。众人先前听王雪和圆色你一言、我一嘴的斗个不停,初时均觉有趣,但听到后来,便感有些厌烦。圆相、圆因等僧人心想佛门弟子在寺后院与小女孩胡言乱语的抬杠顶牛似乎不大妥当,圆相上前拉了拉圆色胳膊,道:“哈巴门远来是客,你怎么如此没规矩,跟小女孩争吵?”李浩、张冠华也觉王雪如此和人争论不大妥当,也跟着上前,将王雪拉开。 忽见刘岳身子疾向后一翻,落在屋前三尺处,空净方丈立在屋门前,面上仍是微笑。二人最后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迅猛异常,众人适才只顾着瞧王雪和圆色斗嘴,全没留意他二人这边情形,此刻一见这二人打斗停止,心中第一个存着的想法便是这一战究竟是谁胜了,便有僧人三三两两的问道:“是谁打赢了?”“刘掌教得胜了还是咱们师父得胜了?”圆色大叫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咱们师父赢了。师父,是您老人家赢了罢?”空净似乎没听见圆色这一问,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刘岳。圆色知师父一向谦虚内敛,师父越是含笑不答,便越可能是师父得胜,心头大喜,叫道:“咱们师父赢了,是咱们师父赢了。” 刘岳适才和空净斗到最后这几招,二人手上招式均各牵制住对方半身,当此情形除了比拼内力之外别无它法可行,刘岳之前被空净掌力震倒过,知空净内功高深,但自忖运出“惊雷掌”的内力,也未必便会落败,但他见空净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只怕空净年老力衰不比从前,当下不愿占这个便宜,以自己壮年之身去敌空净垂暮身躯,于是首先向后跳开,空净法师原本不喜动武,见刘岳跳开,也没上前追击。 空净微笑道:“刘掌教宅心仁厚,真可谓是上根大器。我们中原传统的卸骨之术,和刘掌教从东洋习得的哈巴术,不知哪一门功夫更厉害?”刘岳心头一惊,暗想:“空净大师果然了不起,常人见我的功夫奇怪,只道我是新研究了什么怪异新招,空净大师却能一语道破我的武功出处,少林寺名垂千古,果然不能小觑。”仰头想了一会,说道:“招式无优劣,功力有高下。不过我的哈巴术修为尚浅,不是大师卸骨术的敌手。但是大师,恕晚辈直言,倘若当真是一对一的动武较量,大师应该打不过晚辈。”空净道:“一点不错,适才那几番交手,倘若刘掌教使了内力,老衲便要落败了。” 王雪听刘岳和空净的这几句对答,心中暗暗称奇:“师兄平日里和我们拆招比试之时,从来不使内力,但遇到当世的武学高人,内力之关键便由此可现。可知那日肖大师兄说的一点不错,习武之际该当内功和招式齐头并进才好。” 空净上前几步,对圆相说道:“你将小屋门打开,请王晓丽施主出来一见。”圆相躬身应道:“是。”从怀中摸出钥匙,将门打开。王雪当先奔进屋中,将母亲一条胳膊搭在肩上,背了出来。 空净道:“王施主,你们母女俩这就下山去罢,关了你这些日子,实在是罪过,阿弥陀佛。”圆色急道:“师父,杀害空难师叔的便是这个女的,她和我们少林寺有着血海深仇,不能让她走!”空净道:“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大劫大难?一切都是缘,恩仇是缘,劫难也是缘,恩仇不可执着,劫难亦不可执着,千百年之后,尘世间的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又有什么恩仇劫难了?”圆色应道:“多些师父指点。”空净说着伸手在王晓丽胸前一拂,解开她身上穴道。 王雪听空净方丈原谅母亲,心头大感欢喜,说道:“大师慈悲。”刘岳跟着向空净行了一礼,道:“多些大师。” 王晓丽忽然跪下说道:“我罪孽深重,恳求大师收留点化。”她杀了多人,后悔不已,这几日来听少林寺每日晨昏读颂佛经,心中只想着从此吃斋念佛,偿还冤孽。空净一声轻叹,说道:“少林寺不便收女弟子,王施主若不嫌这山林清苦,可在这后山住下。寺内是空,寺外是空,心有慈悲,种后世福田。” 王雪轻声道:“妈,你不跟我们回去吗?”王晓丽道:“妈要在这山中住下,听空净大师讲论佛法,你不必挂念妈,随你刘师兄下山去罢。”说着转头去瞧刘岳,盼望刘岳能好生照顾王雪。刘岳向王晓丽点头为意。 刘岳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叨扰少林寺的师父们这么久,也该告辞了。”当下辞别空净、圆相等人,带着李浩、张冠华、王雪下山。王雪舍不得母亲,但又不能赖在少林不走,但想母亲在少林寺的后山吃斋修行,好过她这些年打打杀杀的生活,心念及此,便即释然,扑在母亲怀里,向母亲作别。 王雪和母亲说了几句珍重情话,随后起身说道:“空净大师,我想去拜一下空难大师的灵位。”空净微微犹豫,说道:“你随我来。”王雪跟着空净走进寺内,在空难的灵牌前拜了几拜,然后说道:“空净大师,我想求你一事。” 王雪、刘岳等人下了山,四人一边走一边谈论今日之事和少林寺武功。王雪说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运气真好,我妈妈做了坏事,本来还以为她死定了,不想刘师兄你原谅她,空净大师也原谅她。”张冠华白了王雪一眼,说道:“哼,我可没原谅她。”王雪知张冠华嘴上说的无情,其实已不能再去少林寻母亲报仇,伸了伸舌头,央求道:“我的好师兄,好冠华,你别生气啦,明年震武大会我容你取胜便是。”张冠华错过了两届震武大会,他嘴上虽然不提,心中却耿耿于怀,明明自己武功不在李浩之下,而李浩是两届武状元,自己却什么都不是,听王雪提及震武大会,心中一动,问道:“你能助我取胜?”王雪道:“别人我管不着,但你若是在擂台上遇见我,哪怕你武功差到连宋大北都打不过,我到时也趴下求饶,说‘求张大侠饶命,小妹这就认输’。”张冠华听王雪说的有趣,忍不住嘿嘿一笑,随即心想:“他妈的,你的武功才连宋大北也打不赢呢。” 四人在街上信步闲谈。刘岳说道:“咱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也不急着回去了,今日寻个客栈住下,这几日再附近玩一番在走罢,听说这附近的太室山、连天峰、卢崖瀑布都很出名呢。”李浩、张冠华、王雪一听大喜,三人心中早想在此游山玩水一番,只是此行是来办正事的,刘岳不说话,三人谁也不敢先开口。李浩喜道:“这可太好了,我早想再河南这地方玩几天了,只是这想法不敢说出来,不然一定要挨师兄你的骂。”刘岳说道:“胡说,我几时骂过你!”李浩道:“师兄你是武痴,每天只想着习武动武之事,倘若我说咱们在此玩几天再走,师兄你一定会说,‘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啊,都什么时候了,满脑子还想着玩!玩!玩!玩!玩!’”李浩说最后这句话时将刘岳口吻学的极像,王雪和张冠华一听,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街边拐角处隐隐传来打斗呼喊之声,似是街边有人争吵打斗,只听打斗之声十分激烈,似乎不止一两人,而是十几个人之多。张冠华好凑热闹,叫道:“我们去瞧瞧。”王雪道:“不去。”张冠华道:“为什么?”王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每一次我瞧热闹都能瞧出事情来,我急着去玩山水,不想惹麻烦。” 街上这时已有不少行人听到声音奔过去围观。李浩拦住一个从街角走过来的白发老者,问道:“大爷,那边怎么了?”那老者道:“十来个游手好闲的不学无术之徒再打架斗殴呢。”看了李浩、刘岳等人一眼,又道:“我看你们几个也像是平日里喜欢打架斗殴的,我老头奉劝你们一句,年轻人要学会沉稳,别一天到晚只想着打仗。”李浩哭笑不得,含含糊糊的应道:“是,是,大爷教训的极是。”那老头嗯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只听街角处“啊呀”一声喊叫,似是有人受伤。围观人群齐声惊呼。有几个人不敢再围观,退出街角往回走。只听他们其中一人说道:“那人剑术好快,那么长、那么大的一柄剑,被他轻松自在的耍在手里,他适才刺出的那一剑,实在比闪电还快,我都没瞧清他的剑是怎生刺过去的。”另一人道:“说的是啊,这样又厚又沉的剑,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但那样快的剑招,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哎,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的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将刀剑耍的那么快、那么猛。” 刘岳听那两个路人这几句对话,心头一凛,叫道:“阿右,是剑神阿右在街角和人动武!”王雪、李浩、张冠华均吃了一惊,张冠华道:“师兄,你说街角打架的那人是四大真侠其中的一个。”刘岳道:“江湖上使巨剑之人本就极少,能将一柄厚重巨剑使的如此迅猛,快到寻常之人连剑影也难以瞧见,普天之下除了阿右之外,只怕再无旁人。阿右能和对手斗的这么久,他的对手也必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我们瞧瞧去。”李浩不愿多生事端,说道:“师兄,咱们快别蹚这趟浑水了,赶快走罢,阿右又不是我们自己人,管他跟谁相斗呢,咱们游山玩水重要。”刘岳上次在震武大会上遭阿右暗算败了万佳卜,心里耿耿于怀,一直想再找机会和阿右亲近走动一番,此刻听李浩如此说,心头大感不悦,愠道:“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啊,都什么时候了,满脑子还想着玩!玩!玩!玩!玩!”李浩一怔,低声叹道:“算我多嘴,我早知你必会如此说。”当下随着刘岳匆匆向街角奔去察看那边情形。 (本章完) 一百四十六、熟人相斗 四人奔到街角,只见街上十几个人在呼呼打斗,街两边的小商贩有的避之不及,摊位被砸了一地。那相斗的十来人中,其中有一人手持一柄五六尺长的重剑,身着一袭灰袍,果然便是剑神阿右;与阿右相斗的那人身材消瘦、面色铁青,原来却是肖远胜。 阿右是使剑的大行家,他手上的那柄重剑又厚又长,瞧来少说也得有个几十斤,但阿右使起来便如在使铁片峨眉刺一般,将那柄重剑舞的极是灵动,一道道剑光不住向肖远胜周身挥斩。肖远胜虽是空手而搏,招式上却丝毫不见衰败,只见他在剑光中来回趋避游走,宛似暴雨中的一叶孤舟,每避过两三招,便能寻到破绽还得一招。但阿右剑术精妙,肖远胜一连变换了十几门武功,却没能伤到阿右分毫。 刘岳与肖远胜虽是同门,又不喜阿右,但他和阿右还有肖远胜均是有身份之人,不问清事情原由之前,不便明着相助肖远胜,当下奔上前去叫道:“两位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阿右见到刘岳,心里一沉,暗想:“肖远胜这小子虽然背叛了师门自立门户,但谁都知道他和刘岳关系极好,刘岳此番前来必是要相助肖远胜。哼,难道我堂堂剑神还怕你不成?”调转剑头,向刘岳胸前刺去。刘岳大吃一惊,急忙向一旁跳开,骂道:“白痴,你刺我干嘛!”阿右说道:“我正是要刺你。”挥剑又向刘岳攻去。刘岳脸色一变,心道:“你莫名去秒的要动手过招,这是你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侧身避过阿右剑锋,左手一把拿住阿右持剑手腕,右掌便要向他头顶拍去。阿右膂力惊人,一下将刘岳左臂甩开,剑刃竖起,去划刘岳手腕。刘岳向后跳开。肖远胜趁机上前,左手使拳、右手使掌,分攻阿右两侧。阿右见肖远胜双手竟能同时施展两路不同武功,心头暗自佩服,当下更不敢怠慢,忙采取守式,将一柄重剑舞成一道道剑影,不容刘岳和肖远胜欺近。 王雪、李浩、张冠华知刘岳和肖远胜二人谁武功也不比阿右更差,他俩合力相斗阿右,决计有胜无败,当下也不上前相助,只在一旁观看。 肖远胜喝道:“阿右,这一战你肯定是要落败了,快快弃剑投降罢。”阿右冷笑道:“笑话,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便怕你。”忽然从战团中走过来一人,数声长笑,说道:“阿右大侠切莫慌急,哈巴门这边是两个人,你这边由小弟我相助,两个打两个最是公平。”只见此人却是王雪在甘海渔村见过一次面的马俊学。 肖远胜沉着脸说道:“我修习的是总和武功,是总和派的掌门人,我跟哈巴门之间早已撇清关系,你不可再说我是哈巴门之人。”刘岳轻轻叹气,心想:“大师兄总是这个改不了的怪脾气,咱们师兄弟间哪分什么你我,你何必当着外人之面啰嗦这些?” 王雪见到马俊学,微微一愕,再细瞧余下那些相斗之人,见肖远胜这边是梁飞虎、宋腊牛、冯毅等总和派弟子,与之相斗的另一边除适才的马俊学外,还有马俊学的师兄文函、师妹秦丹,这二人王雪当初相斗李察时曾经会过一面,另有两人王雪不识,但她知马俊学是断魂派门下,门中排行第三,除大师兄文函和五师妹秦丹之外,余下二人一个姓王,一个姓贾,料想便是此二人了。 王雪见相斗的全是熟人,心头凛然,对张冠华说道:“怎么样,我说的一点不错罢,每次我瞧热闹都能瞧出事情来。” 只听梁飞虎高吼道:“来罢,几条丧家小犬,到爷爷这里来!”呼呼呼连打三掌,将秦丹逼退一步。文函倏地跳到梁飞虎身前,左掌向梁飞虎右脸打去,喝道:“骂谁小犬?”梁飞虎待要闪身相避,却是慢了片刻,脸颊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马俊学、秦丹等断魂派武功均是以轻功诡异见长,梁飞虎身材肥大,自是难以趋避。梁飞虎气的满脸通红,骂道:“你是小犬,你是小犬!”抢上数步向文函连连发招。文函甚是沉着,他知梁飞虎气力凶猛,当下不与梁飞虎正面相斗,飞身向后躲开。他身旁的两个师弟却是忍耐不住,奔到梁飞虎身前和梁飞虎发掌快斗。秦丹见梁飞虎被同门绊住,便去和宋腊牛斗了起来。梁飞虎言语一向粗俗,见秦丹攻来,大叫道:“果然是条小犬!” 王雪在今日之前只和秦丹见过一次面,但秦丹那日眉开眼笑、谈吐温柔,王雪虽是初见,便已有近亲之感,此刻见秦丹和梁飞虎等人动武,怕秦丹吃亏,急忙上前叫道:“大家别打啦,你们都是同类,都是同类,唉,不是不是,你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必打啦!” 肖远胜一直喜欢王雪这个小师妹,见王雪出面喝止,首先收招向后跳开。刘岳、阿右跟着向后跳出。余下相斗之人也纷纷停手罢斗。 王雪拦在众人中间,说道:“师兄,我来为你引荐。”刘岳道:“不必引荐了,断魂派的几个人我都认识。”王雪一怔,这才想到那日在甘海渔村曾听马俊学言到,他出江湖之后只败过一战便是败与刘岳,如此说来他和刘岳确是老相识了,接着问道:“大师兄,你们怎么和阿右前辈斗了起来?” 肖远胜瞧着阿右,冷冷的道:“此人狂妄自负,也配做人前辈吗?”阿右道:“我便是如此狂傲、如此目中无人,那又怎样,你来杀了我呀,向你当初杀了恩师那样!”肖远胜勃然变色,正要上前动手,却听马俊学跟着向自己喝道:“你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小人,刘岳是个窝囊废,收拾不了你,阿右前辈英风仁侠,愿意带他出手,铲除你这个哈巴门的败类。”肖远胜只气的浑身发抖,阴沉沉的道:“好,好,我便是欺师灭祖了,你们尽管来杀我啊!” 肖远胜说完忽地上前,使出少林卸骨术功夫,一把拿住马俊学手腕。马俊学手腕一痛,急忙运劲抵抗。阿右趁机抢上,挥剑去砍肖远胜双臂。肖远胜转身施展哈巴术的上层功夫,去夺阿右长剑。 刘岳飞身窜到马俊学面前,左掌猛向马俊学面门袭去。马俊学多年前败了刘岳一次,此刻对刘岳仍心存忌惮,他知刘岳不论内功还是招式均比自己为高,也只有轻身功夫自忖能胜过刘岳,脚下当即运劲,绕到刘岳身后,围着刘岳发掌游斗。刘岳心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跟着马俊学回身,一把抓住马俊学胸前衣领,将马俊学拉到面前,使出“挂衣甩”招式,将马俊学甩倒在地。 站在秦丹身后的两个同门见马俊学倒地,知他不是刘岳敌手,二人同时高吼,齐向刘岳欺近,同马俊学合力去斗刘岳。 王雪上次在渔村中没少遭马俊学白眼,知他为人虽嫉恶如仇,实则暴躁乖戾,往往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伤人,对他极是不喜,见刘岳出手教训马俊学,心里正自高兴,却见马俊学身旁来了相助同伴,又登时转喜为怒,问道:“秦丹姐姐,那两个人也是你们断魂派的同门罢。”秦丹指着马俊学左首那人道:“他是王威,我的二师兄。”王雪见那名叫王威之人身材虽不甚高,却极是精壮,口唇下面留着一簇小胡子,有一点像阎王殿的小鬼,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噘起小嘴叫道:“我们老王家才没这等丑陋之人呢。”秦丹轻轻一笑,指着在刘岳后面发掌偷袭那人道:“他叫贾仁义,是我的四师兄。”王雪一怔,随口道:“你说他叫什么?”秦丹道:“贾仁义啊。”王雪尚未答话,李浩和张冠华却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梁飞虎、宋腊牛等肖远胜的弟子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李浩、张冠华发笑是确实觉得“贾仁义”这名字取的有趣,梁飞虎、宋腊牛等人发笑却是有意嘲弄。 秦丹怒道:“你敢嘲笑我师兄!”呼的欺到梁飞虎身前,发掌向他袭去。梁飞虎叫道:“来得好!”双掌推出,与秦丹掌力相抵,将秦丹震得退了好几步。冯毅站在一旁,趁着秦丹退步之际,猛向秦丹窜去,飞腿踢她左肋。文函快步抢到秦丹身侧,一掌打在宋腊牛胸口,又顺手将秦丹拉到身后。梁飞虎、宋腊牛同时抢上,二人一齐发掌。文函双掌向前猛推,左掌和梁飞虎掌力相抵,右掌和宋腊牛掌力相抵,三人各自震退三步。冯毅大叫一声,俯身向秦丹扑去,双拳向她双膝急攻。秦丹适才和梁飞虎拼的那一掌,将自己两只手腕震得生疼,当下不敢接招,向一旁跳开。不料她这一下正跳到梁飞虎身后,梁飞虎反肘撞在秦丹后腰。秦丹大声惨叫,向前栽倒。文函大声怒吼,冲上去和梁飞虎斗在一起。 秦丹待要站起,左掌已被宋腊牛踩在脚下。冯毅跟着上前,右脚踏在秦丹头顶,冷笑道:“你之前不是很猖狂吗,你再猖狂一句啊!”说着右脚狠狠向下一踏,秦丹额头砸在地上,额上渗出鲜血。 文函呼呼两掌打退梁飞虎,奔过去相助秦丹。梁飞虎急忙抢上几步,拦在文函身前,笑道:“文函师兄不急着走,咱们多亲近亲近。”使开擒拿手功夫去抓文函手腕,不容文函有机会相救秦丹。 冯毅抓着秦丹长发将她半身提起。秦丹待要反抗,但左掌被宋腊牛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右掌想要出招,却被冯毅使左腿格开。冯毅道:“你还敢还手?说,断魂派都是乌龟王八蛋,不然我宰了你!”秦丹怒道:“乌龟王八蛋是你!”冯毅右掌当即在秦丹两边脸颊掴了四巴掌,喝道:“你再说一遍!” 王雪先前见秦丹吃了败招,便想要过去相助,但秦丹为人再温柔也毕竟不是自己人,梁飞虎等人再凶残也毕竟和自己有关系,单是冲肖远胜的面子也不能相助秦丹,这时见冯毅宋腊牛如此折辱秦丹,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叫道:“你们住手。”冯毅笑道:“小姑娘怎的也学起大男人怜香惜玉来了。”说罢和宋腊牛一起哈哈大笑。二人身后不远处有几个同门师弟听来也跟着笑出了声。 王雪小脸一红,正要挥拳发招,李浩和张冠华已一左一右同时抢在她前面。李浩一掌向宋腊牛左脸打去,张冠华抬腿向冯毅胸口踢去。冯、宋二人双手正按在秦丹身上,难以回手抵抗,二人又想不到李浩张冠华会忽然出手,一时没了防备,被李浩张冠华打退。王雪趁机将秦丹扶起,运出哈巴术的化瘀手法,在秦丹双手上推拿。 冯毅大声叫骂,指着张冠华道:“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张冠华道:“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断魂派和阿右有什么仇怨,但生死是小,失节是大,你们要是出手杀她,我绝不阻拦,但我不许你们如此辱人。”宋腊牛道:“我便是要折辱她,那又怎样,哼,有刘岳这样的吃里扒外师父,注定要教出你们这样的窝囊弟子。”这句话一出口,王雪、李浩、张冠华三人登时大怒。只听宋腊牛又道:“此刻我要杀之人不只是这笨女人,还有你们三个也别想活命了。” 王雪道:“好啊,咱们来打一架,看看被打死的人是谁!”正要上前动手,蓦的里身侧人影一闪,只听“啪”“啪”“啪”三声,宋腊牛脸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两记巴掌,冯毅脸上也挨了一巴掌,这三下却是肖远胜飞身赶过来出手。肖远胜怒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如此欺辱小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冯毅、宋腊牛见师父出手,不敢再放肆,齐低声道:“是。” 阿右追着肖远胜脚步赶到他身后,长剑指向肖远胜背心便要刺去,忽见肖远胜教训弟子,心念一动:“此人正当生死关头仍有如此气节,我又岂能趁他不防,在背后刺他一剑。”心念及此,收剑跳回。 刘岳见阿右不再和大师兄相斗,也跟着跳出战团。王威和贾仁义见刘岳收招,也各向后跳出一步。马俊学喝道:“怎的,姓刘的,怕了我吗?”欺到刘岳身前,一掌向刘岳肩头袭去。刘岳右手一把攥住马俊学手掌,左手直取马俊学双目。马俊学大惊,急忙偏头趋避。但刘岳这一招来得好快,指尖已触在马俊学眉间。文函大叫道:“刘掌教手下留情。”刘岳放脱马俊学手掌,哈哈大笑,说道:“我才懒得动手伤他。” 王雪见各人不再相斗,向街头走出两步,拦在各人中间,说道:“大家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嗯,马俊学除外,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比武?” 街角前后这时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刘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那边去说。”当先领路向小镇外的草地走去,余下众人跟着刘岳走到草地上,分别站好。 刘岳说道:“大家都不必动怒,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阿右长剑向刘岳一指,喝道:“你少在此假仁假义,我先来问你,你上少林寺去找空净法师干嘛?”刘岳道:“哈巴门和少林寺之间生了一点小小误会,现下误会已除,仅此而已。”阿右道:“少林寺的和尚们都是方外之人,好端端的他们干嘛会招惹你,分明是你品行不端,将大和尚们得罪了。我老实告诉你,我跟空净法师当年是过命的交情,我听闻你上少林找空净大师的麻烦,于是专程赶来收拾你。”刘岳哼了一声,心道:“好哇,你上次在震武大会的擂台上坏我好事我还没计较呢,你却又想来收拾我。”当下不急与阿右理论,问文函道:“你们呢,难道也是来收拾我的?” 文函尚未作答,马俊学却抢先叫道:“一点不错,我们和阿右前辈一样是专程来收拾你的,你来杀我啊。”李浩叫道:“对付你这等毛头小贼,何须我师兄亲自出手,我来杀你!”上前一步,一招“滚刀式”向马俊学双腿处袭去。马俊学抬腿避过,翻掌向李浩背心拍去。 文函身形一晃,拦在马俊学身前,说道:“师弟不可鲁莽。”马俊学不便违拗大师兄,狠狠向李浩瞪了几眼,转身走到秦丹身旁。 文函道:“刘掌教,实不相瞒,我断魂派此次约齐而来,也是为了少林寺之事,我们不敢和哈巴门作对,但是非曲直总得分说明白,空净大师昔年与我们有恩,我们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他万一,这才前来河南少林,刘掌教谅解。”刘岳道:“断魂派侠义心肠,我岂敢怪罪,但我们和少林寺之间的恩怨确确实实已分说明白,不信几位可以亲自到少林寺询问空净大师。”阿右道:“如此甚好,我谅你也不敢得罪四大真侠。” 肖远胜上前一步,冷冷的道:“四大真侠又怎样,难道武功高强便能恃强凌弱吗,这和昔年的鬼头教、现下的恶人帮又有何分别。”阿右长剑一挥,怒道:“你说谁是鬼头教?”肖远胜道:“我说错了吗,适才在客栈里大声叫骂,说要砍下刘岳脑袋的人是谁?你连事情的始末情由也不问一句,便要去砍人家脑袋,难道不是与鬼头教一般行径吗?” 阿右之前在客栈里用饭,恰逢文函、马俊学等断魂派门人也来打尖,阿右和文函、马俊学等人交谈几句,得知断魂派也是听闻少林之事而来。阿右偏向空净,心里便厌烦起刘岳,和马俊学言谈之时义愤填膺,冲口骂了刘岳几句,也确实说了要将刘岳脑袋砍下之言,却没想到这随口的几句言语恰巧被从门口路过的肖远胜听到。肖远胜原本便是专程来此相助刘岳的,得知阿右和断魂派等人前来却是要合少林寺为难刘岳,于是几个人还没上少林便先在镇子里打了起来。 刘岳问清事情起末,说道:“我见你们斗的死去活来,还道是有什么大事,原来却是为了区区小事,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为了这点小误会怄气,我看大家马马虎虎道个歉,握手言和算了。” (本章完) 一百四十七、震武之约 阿右被肖远胜适才的几句话说的恼羞成怒,但想自己再不喜刘岳,背地里说人家长短总是不妥,听刘岳要众人握手言和,心想如此草草了事也好,于是便道:“好罢,你们马马虎虎向我道个歉,我马马虎虎的也不计较了。”肖远胜道:“你目中无人,背后非议我师弟,凭什么要我们道歉?”阿右道:“你们这几个狂妄自大的后生小子,在长辈面前没规矩,我出手教训你们也是应该。哼,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小辈向长辈道歉认错,可没听说过要长辈向晚辈道歉的。”肖远胜怒道:“你少拿‘长辈’二字来说事,你如坚持不肯向我们道歉认错,今日之事我跟你没完。” 王雪听肖远胜和阿右两个人说来说去眼见又要动手,忙插嘴说道:“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了,何必耍口舌之快,计较一句道歉之言?”但肖远胜和阿右心头正怒,王雪这一句话两人谁也没听进去。 马俊学是站在阿右一边的,适才几招没敌过刘岳,心中兀自不服,只盼双方能剑拔弩张的吵上几句,然后好好比试较量一番,听王雪出言做和事佬,忙抢着道:“蠢丫头真没规矩,论辈分有你大师兄和阿右前辈,论地位有你家刘掌教,哪里轮得到你插嘴,难道你爹爹没教你规矩吗?哦,我忘了,你爹爹早死了,确实没教过你规矩。” 文函料知马俊学这句话一出口,王雪立时便要动手,身形疾晃,拦在王雪身前,道:“王姑娘别动怒。马师弟,你快别再多舌。”王雪已气的小脸通红,正要出手和马俊学拼个死活,听文函如此说,便强自忍耐,道:“好罢,我不生气。” 却听马俊学又道:“我说你们怎的如此没规矩,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哈巴门的大师兄连老师父都害死了,做弟子的还能好到哪里去。刘掌教你日后可得小心些,老肖既然能将你师父害死,想害死你这个师弟还不是轻而易……” 马俊学话未说完,肖远胜身形一飘到马俊学身侧,一脚将马俊学踢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马俊学怒道:“想打架是吗?”当下不起身,双手在地一拍,身子噌地向前窜去,双脚猛向肖远胜双膝袭去,使得竟是哈巴术中的一招“滚刀式”的变式。肖远胜右袖一挥,格开马俊学双腿,左掌狠狠在马俊学右脸掴了一下,冷笑道:“狂傲小子,竟敢跟我比试哈巴术!”这招滚刀式是马俊学适才见肖远胜施展时偷偷学的,满拟自己忽然使出肖远胜的绝技,肖远胜一时错愕,便会狼狈逃开,岂知肖远胜是哈巴术的大行家,自然也精通破解之法,这一招非但没将肖远胜逼退,自己反倒吃了亏。 阿右趁肖远胜相斗马俊学之时,长剑一挥,剑尖疾向肖远胜背心刺去。刘岳抬腿荡开阿右长剑,说道:“阿右大侠,你是前辈高人,纵使不愿和我们握手言和,又岂能背后暗算。”阿右道:“背后暗算那又如何,当年我们四大真侠剿灭鬼头教,我击杀鬼头教主,靠的便是背后暗算,咱们江湖人动手比武,打赢了便是公平,又在乎什么背后偷袭?” 肖远胜怒道:“真不要脸!”发掌去夺阿右手中长剑。阿右手腕绕了半圈,将长剑负在背后,向后跳开。肖远胜跟着向前窜出,左掌右拳,连连向阿右发招。阿右叫道:“咄咄逼人,你当我怕你吗?”长剑甩出,又和肖远胜斗在一起。 马俊学叫道:“前辈,我来助你!”回头对师弟贾仁义说道:“你随我去相助阿右前辈。”贾仁义不愿得罪肖远胜和哈巴门,但当着众人面又不便违拗师兄,只得跟在马俊学身后。 刘岳心想:“大师兄此番带着手下弟兄来河南少林,全是为了我和王雪,他口中虽说的无情,其实心里一直在乎师兄弟间的情谊,此刻他有难,我不能不管。”当即叫道:“马俊学,多年前的那场擂台赛,你被我打得那么惨,今日难道不想报仇吗?”马俊学昔年在大庭广众之下惨败刘岳,直至今日也耿耿于怀,乍听之下登时大怒,狂吼一声向刘岳扑去。 刘岳和马俊学一动上手,宋腊牛、冯毅、王威等余下之人也纷纷扑上去,众人又斗在一起。 文函叫道:“马师弟,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非要以打架来解决争分?”话音未落,梁飞虎从旁欺到文函身侧,飞腿将文函踢倒。梁飞虎财大气粗,文函原本讨厌他,被他忽然踢了一脚,心中更是盛怒。秦丹奔过去将文函扶起,问道:“大师兄,你还好罢?”文函吼道:“打死他!”冲上去和梁飞虎斗了起来。 王雪、李浩、张冠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人心下琢磨:“此刻该当相助大师兄和刘师兄才是。”但王雪和文函、秦丹相识,不愿出手与二人为敌,李浩不想王雪为难,也不便出手。 张冠华大喝道:“师兄,我来助你!”冲到刘岳身旁,将贾仁义的招式接了过来,让刘岳和马俊学单打独斗。 马俊学自知不是刘岳对手,当即展开轻功,围着刘岳来回奔逃,招式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轻功不弱,在人群间来回逃窜,刘岳一时也难以将他拿住。 二人又游斗了片刻,刘岳已探清马俊学的步伐路数,大叫道:“雕虫小技!”左脚向后绕了半圈,身子斜着窜出,正窜在马俊学身后。马俊学下一步原本便打算向后跳开,岂知被刘岳先行截断退路,心头大惊,急忙收住脚步,向前逃窜。但刘岳早有预备,右掌对着马俊学背心急拍过去。 蓦的里一个人影飞身挡在马俊学身前,口中高叫着:“别伤我师兄!”只见来人却是秦丹。刘岳收掌叫道:“秦丹,你要跟我动手吗?”秦丹一慌,道:“我,我,这个……”刘岳喝道:“你让开!”秦丹一声长叹,低头向后退开。 王雪心里好奇:“秦丹和我师兄是旧识吗,她怎的如此听师兄的话。嘿,我师兄女人缘真好。” 忽听啊的一声,紧接着又听到嗤的一响,众人心头同是一凛,情知有人受伤,不约而同地停手罢斗,互相观望。只见马俊学左手捂在脖颈动脉上,满面通红的瞪着肖远胜;肖远胜冷眼瞧着阿右,他左腋衣带被划破了,左半边衣服落到腰间,露出半个上身。 原来适才马俊学慌张退开之时没瞧清周遭情形,退到了肖远胜身旁。肖远胜右手当即使出一招“天昏地暗”,打在马俊学脖颈上,但他自己也没能避过阿右从旁斩来的一剑,被剑刃划破了衣裳。 马俊学阴沉沉的道:“好个肖远胜,算你狠。”肖远胜道:“我这一掌只使了五成力,不然此刻你已魂归西天了。”转头对阿右道:“适才那一下若非我腰身摇的及时,此刻我已被你斩成两截。大家无冤无仇,你却非要杀我。”阿右若无其事的道:“是啊,大家无冤无仇,我却非要杀你,那又怎样?死在我阿右剑侠的亡魂不知有多少,他们也并非人人都和我有仇。”神色之间的意思是:“我想怎样便怎样,我自己高兴便好,谁让我武功高呢。” 肖远胜怒道:“好,四大真侠的人品道德小弟今日领教了。前辈既然有意要生死相搏,晚辈奉陪便是。”左手握拳,呼呼呼向阿右右臂连出三拳。阿右不敢怠慢,横过长剑护身。肖远胜右掌又跟着向阿右左半身刷刷连劈两掌,封住阿右左臂,右手中指、食指直戳阿右手腕,要打掉阿右长剑。阿右心头一凛,暗想:“江湖人称我是‘剑神’,我要是长剑被打掉,那与落败无异。”只得向后跳开。 马俊学叫道:“你欺人太甚!”双掌向肖远胜身后袭去。刘岳挡在马俊学身前,喝道:“欺人太甚的是你们。” 便在此时,忽听远处山道上响起一阵爽朗笑声,一个长发披肩、满脸胡子的消瘦男人在长笑声中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俊美妇人,却是邱海波夫妇到了。 阿右大喜,叫道:“邱老弟,晓楠妹妹,你们来啦!”邱海波微笑道:“我听说空净老和尚和哈巴门结下了梁子,此次和内子前来便是想从中分说误会,想不到我还没上少林,先在此处遇到你们了。”刘岳沉着脸道:“我们和少林的误会已除,你不必上少林了。”邱海波道:“如此说来,我只须为你和阿右分说误会便可了。”肖远胜道:“我和阿右前辈之间没有误会,不过是他想杀了我,我不想死罢了。”邱海波道:“阿右老兄,你这臭脾气该改一改了,何必张口闭口的便要杀人?”阿右道:“我便是要杀了刘岳和这姓肖的,你帮不帮我。”刘岳奇道:“你杀我作甚?”阿右道:“姓邱的,你是打算助我,还是要相助刘岳。”邱海波道:“四大真侠,同生共死,我自然是要相助你的。刘岳,做兄弟的今日要得罪你了。”刘岳怒道:“你不怕死,尽管来便是。” 其时武林中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武林中人向来只凭武力解决争端,是非曲直排在最末,邱海波虽知今日之事多半是因阿右而起,但他和阿右是生死故交,也只得相助阿右,当即施展游行拳法,向刘岳欺近。晓楠见丈夫出手,跟着也展开拳法逼向刘岳。马俊学哈哈大笑,叫道:“刘岳,你这叫失道寡助!”当下也不再向后逃,反向前抢出几步,跟着邱海波拳招向刘岳窜去。 王雪见刘岳受三人围攻,其中晓楠和马俊学倒还好说,邱海波拳法精湛,倒是不能小觑,她和秦丹、文函交情原本不深,这时再也顾不上这些,叫道:“姓马的,你冲我来!”向李浩使个眼色,二人一齐冲上去加入战团。 便在众人斗的分不清你我之际,忽听远处大街上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叫喊,喊声中还依稀夹在着李浩的名字,众人心里好奇,纷纷收招向一旁退开,只见远处接上几个震武门的弟子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震武大会的口号。原来每当一届震武大会结束之后,震武门便在江湖上为当届的头魁武状元和天下第一门派大肆宣扬一番,以便明年会有更多的江湖好手慕名前来参战。 王雪心里一奇,随口问李浩道:“震武门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他们每天不好好习武,却到处找人来比赛。”李浩尚未作答,一旁的梁飞虎却抢着道:“小丫头懂个什么,震武门此举是为了给自己扬名,他们门中没有武林好手,亦没有精妙武功,但震武门在江湖上名头甚响,天下人人皆知,还不都是这每年一届的震武大会之功?嘿,我明年也得去震武大会上走走,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说着挥肘在李浩身上轻轻撞了一下。李浩哼和一声道:“你不怕在擂台上丢人,尽管来便是。” 众人侧耳听着那几个震武门的弟子高含口号越走越远,心头无不凛然,不自禁都现出了长风破浪、壮志难酬之感。 过了片刻,刘岳道:“咱们在这个地方上打斗有什么乐趣?阿右老兄,邱海波老兄,今日之事暂且作罢,咱们明年八月到震武大会上去打如何?”阿右道:“刘掌教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岭,想在死在擂台上,这有何难,我让刘掌教和肖大掌教多活几个月便是了。”刘岳正要出言叫骂,转念一想:“明年震武擂台便是你们死期,此刻我又何必跟你争一时口舌之快。”便道:“请了。” 阿右哼了几声,对邱海波道:“咱哥俩多年未见,去喝两杯。”邱海波笑道:“如此甚好。”二人当下带着邱夫人晓楠走远了。 文函向肖远胜和刘岳作了一揖,道:“今日之事,我断魂派责无旁贷,明年震武大会,我们要相助阿右大侠了,两位掌教莫怪。”刘岳道:“好说。”文函道:“告辞。”带着手下几位师弟也走开了。秦丹走在最后,悄悄以哈巴门的规矩向刘岳行了一礼。刘岳微笑还礼。 肖远胜见众人走远,忽然回手,霍的一拳打在刘岳胸口。刘岳一怔,叫道:“你干嘛打人?”肖远胜怒道:“今日之事,说来说去都是你哈巴门惹出来的,累得我从北海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赶来,还莫名其妙的和断魂派他们结了仇。我不打你打谁?”刘岳心想:“从北海到河南少林何止百里,大师兄若非日夜兼程,决计不会这么快赶来。”心里一阵感动。 王雪走上前说道:“大师兄,都是我的不是,少林之事也是因我而起,您别生气了。”低着头向肖远胜伸了伸舌头。肖远胜自上次王雪被尤多利掳走之后便再未和她相见,几日来心里一直担忧,只怕这个小师妹已被尤多利折磨的不成人形,此刻见王雪好端端无碍,心里高兴,挥手道:“罢了罢了,阿右马俊学恁的狂妄,我原本便该出手教训教训他们。” 刘岳道:“师兄,我还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肖远胜笑道:“刘掌教今日怎么如此客气了,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刘岳道:“我们和少林寺之间的事情不过只这几天而已,你却是从何处得知的?怎么连阿右、邱海波、断魂派也这么快赶来了。”肖远胜道:“哈巴门和少林寺结了仇,如此大的事情在一个月前江湖上便传的沸沸扬扬的,我自然知晓啊。”刘岳嗯了一声,转头对王雪说道:“必是刘俊马这小子传扬出去的,他那夜见了你们母女俩和少林三英雄起了争执,于是在江湖上胡言乱语,说少林寺和哈巴门相互有仇。”王雪道:“下次见了,我非割下他舌头不可。” 肖远胜道:“好了,今日之事已了,我们告辞了,咱们震武大会再见。”当即向刘岳等人辞行,转身而去。 刘岳、王雪等人经历了这一番情由,谁也无心再去游山玩水。刘岳道:“咱们回去罢。”待明年震武大会之后,师兄再带你们好好出来游玩游玩。王雪忽道:“离震武大会还有好几个月呢,何必急着回去?你们陪我去一个地方。”刘岳微微一笑,心想:“小女孩就是贪玩。”问道:“去哪?”王雪道:“去了你们便知道了。”拉着李浩的手当先带路。 四人一路南下,一口气来到福建,刘岳、张冠华不知王雪要去哪,问她多次她只笑而不答。 这一日,四人在福建的一家小客栈里打尖。张冠华道:“王雪,咱们若是再南下,可就要出海去东瀛了。”刘岳道:“咱们已走了两个多月了,从此地赶回勃子镇还须三个月左右的时日。王雪,你若是再带着我们到处乱走,咱们无法赶回去参加震武大会,到时候张冠华夺不到头魁,他要揍你我可不管。”王雪笑道:“师兄放心,我要去的地方便在左近了,耽搁不了冠华夺魁。”刘岳从桌上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茶,说道:“咱们来福建转转也好,我当初弃文习武,拜入哈巴门下,便是在福建境地,现下旧地重游,不胜感慨啊。”王雪一奇,道:“师兄是在福建拜师学艺的?”李浩笑道:“这个当然,哈巴术是东洋人的武功,东洋人当年渡海来中原谋生,便是在福建开办武馆,我听说咱们上代的老掌门便是在这里跟着东洋人习武的。”刘岳道:“正是,当初咱们哈巴门的总舵设在福建易微山上,不知现下还在不在了。” 王雪听到“易微山”三个字,心头一凛,道:“易微山,就是易微山!”说着跳了起来,左臂一不小心撞翻了刘岳面前茶杯,茶水从桌上洒了出来,溅的张冠华满身。张冠华叫道:“喂哦,你瞎高兴什么,你在易微山有熟人吗?”王雪喜道:“正是,正是!非但我王雪有熟人,你们也有熟人,快走,我带你们去。”话一出口才想到自己根本不识路径,无法带众人前去,于是跟着又道:“师兄你来带路,我们快走,去易微山。” (本章完) 一百四十八、倩魂思归 刘岳带着三人往易微山走,问道:“王雪,你说山上住的那人我们大伙都认识?”王雪道:“那是当然,你们很熟的,去了你便知道了。”刘岳知王雪有心卖关子不说,当下也不再问,料想她是在此地遇到了哪个同门故友。 四人来到山脚下,王雪在山下村子里到处打探,最后在一家武馆门前停了下来。众人见那武馆破砖败瓦,要多破旧有多破旧,武馆大门前的招牌也年久破损,瞧不清武馆名字。福建易微山地处偏凉,山下人烟稀少,村民连一日三餐也难以解决,这样的武馆在易微山已算是其实已算十分奢华了。张冠华轻轻拍拍武馆大门,门上灰尘扑簌簌散落,引得李浩一阵咳嗽。 刘岳眉头微皱,问道:“王雪,你确信这里有我们熟人吗?”王雪本来自信满满,这时也不大敢确信,上前敲了敲门,叫道:“有人吗?”门中一个男子嗓音道:“门没锁,你们自己进来。”山中居住的村民礼节大多从简,不通待客之道,王雪见主人不出门迎接也不以为忤,推开大门,让在一旁,请刘岳先进。刘岳大步迈进门,只见门内是一大院和一间大瓦房,院中横七竖八的立着几个树桩,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背着双手在树桩间来回奔走,修习轻身功夫。李浩和张冠华见此人身形步伐与哈巴术相似,但又显然逊于哈巴术实多,轻功似乎粗浅的很,心里不禁嘀咕:“此人武功拙劣,瞧不出所习的究竟是何功夫。” 那男子见进门的是不相识的外乡人,这才从树桩间走出,拱手道:“我不知来的是客,还以为是那个村邻来练武,这才没出门迎接,还请勿怪。”刘岳抱拳还礼,心中疑惑:“我与此人素不相识,王雪这蠢丫头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王雪问道:“老兄可是姓赵?”那男子一怔,说道:“在下姓赵。不知几位尊姓大名?”刘岳道:“我们是哈巴门的。”于是将自己和李浩、张冠华、王雪一一向这男子引荐。那男子一听来人是哈巴门的,登时大喜,道:“木掌门昔年于我有恩,教了我不少功夫,我今日得见木掌门的高徒,这可太好啦。”李浩、张冠华知此人口中说的木掌门便是刘师兄和肖师兄当年的老恩师,随即想到此人既然识得仙师,那也必跟着仙师习过武,如此说来他适才的几手半桶水轻功果真便是哈巴术了,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刘岳心里琢磨:“那时候哈巴门的弟子众多,门中许多弟子相互间也是不相识的,我虽是二师兄,但我那时候喜欢溜达,没事到处走、到处转,此人虽然也跟着恩师学过武艺,但瞧他的轻功,显然连哈巴术最根基武理也一知半解,此人跟着恩师的时日必不甚长,不然我也不会与他不相识,王雪又是如何与他相识的,还带着我们大老远来此?”只听那人又道:“小的赵大远,见过几位师兄。”刘岳正想着心事,随口道:“不必客气,你来找我们有何要事?”赵大远一怔,道:“刘老兄开玩笑了,这是我家啊,你们来我家有何要事?” 王雪道:“我想请问赵老兄,你的这间武馆叫什么名字?”赵大远搓着双手道:“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我小时候爱武,长大便开了武馆,这武馆没有名字,小地方人穷,生意也不好,让几位见笑了。”王雪道:“不见笑,不见笑,嫂子在家吗,我们想见一见。”李浩心想:“我们几个大男人,忽然闯进别人家里面瞧别人老婆可不大好。”只怕王雪这一句话引得武馆主人动怒,忙轻轻拽了拽王雪衣领,要王雪不可妄言。赵大远却道:“我老婆在家呢。”转身向瓦房内叫道:“老婆,家来人了,出来接客。”刘岳微微脸红,心想:“这是什么话,叫你老婆出来接客?赵老兄可是有点憨厚过头了。”张冠华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赵大远性子实在,见张冠华发笑,还道他是见了自己这个同门兄弟心里高兴,对这几个哈巴门的师兄弟更增添了几分好感。 瓦房前的小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缓步走出,只见那妇人小腹微微隆起,原来已怀有身孕。其时怀孕女子大多不便见客,但乡下人规矩从简,将礼节看的甚轻,赵大远夫妇又均是豪爽豁达之人,也不觉得有何不妥。那女子走到刘岳身前,向刘岳盈盈下拜,道:“刘掌教好。”原来她在屋中便已听到刘岳等人说话,知刘岳是哈巴门的新任掌教,只是她不得丈夫许可不便出门见面。 王雪一见那妇人怀孕,心头狂喜,叫道:“正是,正是!我们便是专程来寻你的。”指着这妇人对刘岳道:“师兄你可知她是何人?”刘岳道:“她是赵老兄的夫人呀?”王雪道:“我是问你她腹中的胎儿。”刘岳惊道:“小丫头不许瞎说,我好多年没来福建了,她的胎儿和我有什么关系?”王雪哈哈大笑,道:“师兄你想到哪去了,她是步子怡!”此言一出,刘岳、李浩、张冠华均大吃一惊。刘岳道:“你说什么?”王雪道:“我说她腹中的胎儿,其实便是步子怡投胎转世!”张冠华道:“你是如何得知的?”王雪道:“空净方丈精通阴阳术数,他那日带我去空难大师的灵前的拜祭时,我请他帮忙算的。空净这老和尚一开始跟我说说什么随缘放下,什么不干涉人间因果云云,总之是不帮我算,我软磨硬泡的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允帮我。老和尚步子怡来世还会入六道轮回投胎做人,她会托生在福建易微山的一家无名武馆之内。易微山这一带,无名武馆便只这一家了,这位姐姐又正巧怀有身孕,是以……”她话未说完,刘岳已扑簌簌的掉下眼泪,哽咽道:“步子怡这孩子,她第一次和我相见,便是在易微山拜师学艺,她投胎于此,想是因她念念不忘咱们同门之情。”刘岳生性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忽然在人前大哭,王雪、李浩、张冠华见了也忍不住落泪。 赵大远听不懂王雪等人再说什么,睁圆了双眼瞧着这几个人恸哭,过了半响,问道:“你适才说我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王雪忽然破涕为笑,说道:“你夫人怀的是女孩,不是男孩,她叫步子怡。你姓赵,你孩子姓步,哈哈。”刘岳擦干眼泪,道:“王雪你别瞎说。”于是将步子怡之事简要向赵大远说了,最后说道:“赵兄倘若不嫌弃,十年之后我尚安好,我愿来此传授你家孩子武艺。”赵大远一听大喜,他昔年在易微山跟着哈巴门老掌门学艺之时便听说有个叫刘岳的二师兄为人端正武功极高,刘岳愿为自己后人传授武艺,这当真是打破脑袋也不敢想的大好事。赵大远夫妇忙向刘岳道谢。 刘岳带着王雪等人走出武馆,刘岳对三人说道:“我难得回一次福建,想在这易微山小住几日,你们有何打算?”王雪贪玩,在一个地方待不住,道:“我想在江湖上走动走动,闯荡一番,此地离我江南老家不远,我想回家瞧瞧去。李浩……”李浩听王雪说自己名字,当即说道:“我陪你。”王雪后半句话同时出口,正巧说的便是“你陪我”三字。二人对望一眼,脸上均是一红,不自禁低下头去。 刘岳微笑道:“江湖上倒有不少侠侣夫妇携手闯江湖的,你们相互为伴在江湖上走动也好,多个人照料我也放心。再过几个月便是震武大会了,你们到时可别忘了赶回来。”王雪道:“师兄你放心好了,明年我还要回来夺魁呢。” 次日一早,王雪李浩辞别刘岳、张冠华,赶往江南。二人鸳盟在世,一路上相谈甚欢,有时隐隐心想如此过完后半生便好,管他什么恩怨情仇、红尘劫难。 这一日,李浩王雪来到马山,只消翻过马山,便是江南边境,浩雪二人站在山头,眺望山下美景。王雪喜道:“我小的时候只是贪玩,从没想过谈婚论嫁之事,现下带你回家,心里真的别有一番滋味。”李浩说道:“有时候想想,这真的缘分,我们第一次在勃子镇相见,我和冠华在街角修练武功,当时有很多人围观,可我那么多人不踢,偏偏天凑地巧的踢了你一脚。”王雪噘噘嘴,道:“这个缘分可不大妙。”李浩道:“当时我还吓了一大跳呢,心想你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我这一脚踢下去,还不得将你踢死?谁知道你武功虽然不高,却也不是一脚便能踢死的。哈哈,哈哈!”王雪小脸微微泛红,嗔道:“你说谁武功不高,来来来,咱们在这山上打一架,提前来一局震武擂台。”李浩看着王雪,只觉面前这女孩说不出的俊俏可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捋了捋王雪秀发,说道:“今生和你相遇,真好。”王雪想到自己这小半生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波折,日后还不知会有什么为难艰险,心里一恸,道:“李浩,我求你一事。”李浩见王雪神色隐含凄楚,正色道:“何事?”王雪道:“日后不论如何,你千万别不爱我,别和我分开。”李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那我也求你一事,你日后也千万别和我分开。”二人这几句肺腑之言说完,之间的情感又增深了一层。 正在二人情意绵绵之时,忽听身后一个声音侧隐隐的道:“你们日后当然分不开了,我要将你们活活打死,将你们的尸体推下这山崖之下。”王雪李浩同是一惊,二人一起转身,只见身后立着一个四肢短小,满脸乌黑之人。李浩不识得此人,但见此人满脸凶狠之色,料知不是好人,心下暗自防备。王雪却识得此人,知此人便是臭名昭著的恶人帮的帮主恶天地,那日她和康忠、谢杰、张雷成、周苑五人尚且没斗过恶天地,此次身边只李浩一人,更加不是恶天地对手,心中一个劲的暗骂冤家路窄,摸出怀中四枚令牌,将其中两枚交在李浩手上,道:“小心他的鬼头镖。”李浩听到“鬼头镖”三字,心头一凛,冲口道:“恶天地!”恶天地笑道:“不错,正是区区。”王雪道:“哈巴门两次的手下败将今日又找上门来了,那便再让你败一次好了。” 恶天地脸色一变,叫道:“大言不惭!”右手一挥,数枚鬼头镖疾向王雪脸上掷去。王雪知恶天地的鬼头镖厉害,心里早有防备,右手当即施展“后弯拳”的劲力,手上令牌向鬼头镖打去。岂知恶天地发射鬼头镖的本事极高,几枚细小令牌在他手上竟似有千金之重,王雪的令牌这一下非但没将鬼头镖打掉,反将自己手腕和虎口处震得生疼,手臂一麻,令牌掉落在地。恶天地一招占得先机,跟着攻上,飞掌向王雪胸口袭去。李浩抢过几步,双手令牌一齐向恶天地手腕斩去。恶天地掌势一变,反手抓住李浩手腕。李浩飞腿踢向恶天地右脸。恶天地向后跳开,顺势一拳向李浩小腹打去。李浩急忙转身,腰胯被恶天地拳锋擦中,火辣辣的疼。王雪左手仍握有一枚令牌,飞身向恶天地攒刺。 恶天地向后退开,叫道:“且住!”王雪也向后退出一步,趁机将适才掉落在地的令牌拾回,问道:“你要干嘛?”恶天地道:“老实告诉你们,你们俩根本不是我对手,我要想取你们小命,那是轻而易举,但我今日发发慈悲,不杀你们两个。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路,你们从今日起跟在我身边共同对抗刘岳,日后有人问起,你们也决不许承认你们是哈巴门的手下,更不许在人前施展哈巴术功夫,总之一句话,你们从今日起是我的徒弟,不再是哈巴门的人了;至于这第二条路嘛……”王雪李浩不待恶天地将话说完,齐道:“我走第二条路!”二人同是挥动令牌向恶天地斩去。恶天地想不到这两个后生小子竟如此刚烈,一时没有防备,情急之下右手急忙在怀中摸出一把鬼头镖,猛向李浩掷去。李浩只见眼前光影闪动,心知不妙,急忙向一旁趋避。恶天地待要施展恶手功夫对付王雪,但王雪令牌来势奇快,已触及恶天地左肋和左手臂。恶天地畏惧令牌锋利,忙向右避让,饶是他见机飞快,左边腰肋仍被王雪令牌划破一道伤口。 恶天地大怒,叫道:“两个不识好歹的蠢材!”怒吼一声,快掌向王雪攻去。王雪见面前掌影飘动,实不知该如何挡驾,蓦的里心念一动:“我抢先进攻,逼你只得守御!”令牌使劲向前挥击,也不去看恶天地掌力是如何袭来。恶天地倘若仍要发掌强攻,掌力即便能将王雪打伤,自己胸口也不免要被令牌划破,只得收掌向后跳开,大声骂道:“臭丫头,恁的奸猾!” 李浩快步挪到恶天地身后,一招“猛虎式”向恶天地脖颈处飞去。李浩自从入门以来,跟着刘岳所习的第一招哈巴术便是猛虎式,他在这一招上下了极大功夫,猛虎式几已炉火纯青,但他招式虽精,却忘了一事,恶天地是刘岳的大仇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杀刘岳报仇,刘岳是哈巴术的大行家,恶天地为了打赢刘岳,平日里自也没少钻研地虎式的破解之法。此刻一见李浩施展地虎式,恶天地当即跳起,左腿飞出,向李浩右胸踢去。李浩想不到恶天地竟会使出如此破解之招,心里一慌,急忙挥动令牌去斩恶天地右膝。但恶天地这一脚来的飞快,不待李浩抬起手臂,脚尖已踢在李浩胸口。李浩胸中一酸,俯身跌倒。 王雪又惊又怒,大叫道:“不许你伤害他!”向恶天地攻去。恶天地笑道:“小丫头心疼心上人了!”两只手一齐探进怀里,摸出十几枚鬼头镖,哗的向王雪掷去。王雪知恶天地鬼头镖的厉害,这一招她不敢硬接,只得向一旁跳开。 李浩胸口兀自酸闷,连呼吸也觉困难,他知王雪独自一人决计敌不过恶天地,左手令牌撑在地上,勉力起身,摇摇晃晃向恶天地走去。恶天地冷笑道:“你还敢来!”双掌向李浩周身连劈。李浩胸口难受的厉害,身子微微运劲,便觉浑身剧痛,勉强挡了恶天地三掌,第四掌终于没挡住,被恶天地飞掌打中左臂,左手令牌掉落在地。只见李浩左臂软绵绵的垂下,原来他左臂已被恶天地打断。 王雪哭道:“你先打死我好了!”大步向恶天地扑去。恶天地右脚在李浩掉落到地的那枚令牌上一踢,那令牌倏地窜出,向王雪头颈飞去。王雪大声尖叫,低头趋避,几簇头发簌簌落下。 恶天地道:“臭丫头,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下拜入我门下,我便放过你们。”王雪只气的脸色发青,恶天地是江湖上第一卑鄙恶人,拜入他门下,那是一辈子也要遭人唾骂的耻辱,但见李浩命在顷刻,恶天地举手便能将他击毙,利害相参,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恶天地见王雪神色犹豫,正等着她答复,忽觉背心一凉,背上已被划出一道伤口。恶天地一惊,急忙转头,只见这道伤口却是李浩使右手令牌偷袭。恶天地大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手掌提气,向李浩头顶击落。李浩头上鲜血哗哗直流,栽倒在地。 王雪心头一震,只吓得六神无主,见李浩胸口微有起伏,这条小命尚在,这才稍稍放心,颤声道:“你,你别打他了。我问你,你说话算数吗?”恶天地道:“我说话很少算数,不过这一次是例外。”王雪道:“好,我答允,答……” 李浩大叫道:“王雪,刘师兄常说生死是小,失节是大,你千万别对不起刘师兄。倘若你为了我做了昧着良心之事,拜入恶天地这奸贼门下,我立时死在你面前!”他伤的极重,连呼吸已觉困难,但这句话却说得十分坚决。 恶天地料知李浩这句话一出口,王雪再难答允自己,届时不过是鱼死网破,心头狂怒,阴沉沉的低吼道:“你想死,我成全你!”左腿飞起,正踢中李浩头顶。李浩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登时昏死而去。 (本章完) 一百四十九、大难不死 王雪这一惊非小,险些跟着李浩一起昏死过去,大叫道:“你干嘛杀人?不是说好了我答允做你手下弟子,你便放过我们的吗?”恶天地道:“一点不错,可你没答允我啊。”王雪道:“我也没说我不答允啊,你又着什么急杀人?”恶天地道:“如此说来你是答允我了?”王雪道:“我不答允。”恶天地道:“那我急着杀人,哪里不是了?”王雪道:“废话,你都将他人打成这般模样了,我凭什么还要答允你?”恶天地道:“如此说来,倘若我不下杀手,你便答允我了是吗?” 王雪正要再做辩解,忽然心想:“你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败类,我哪里还有必要跟你废这么多话?”叫道:“看招!”双手令牌向恶天地攻去。她知恶天地于哈巴术的招式尽皆熟知,出手时只是家传拳术,不使一招哈巴术。 恶天地叫道:“不怕死便来好啦!”也不再去摸鬼头镖,空手和王雪相搏。王雪虽有两枚令牌当做兵刃,但比起恶天地这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仍然抵挡不住,在恶天地手下接了两招,只觉难以自保。恶天地笑道:“小丫头不成了!”话音未落,左掌上忽然加了把劲,猛地推向王雪右肩。王雪横过右手令牌挡在身前,去顶恶天地掌力,但恶天地这一掌内力雄厚,王雪令牌抵挡不住,咣当一声被打掉在地。恶天地得意道:“我再来一掌!”左掌又向王雪左肩欺近。 王雪这一次不敢硬接他掌力,左手使了一招哈巴术中的“回手式”,手臂去夹恶天地手肘。恶天地手肘当即绕了半圈,反将王雪左手小臂夹住。恶天地这一招原本在王雪算计之内,王雪当即伸手去抓恶天地手腕,向前推出,要夺恶天地腋下穴道。恶天地左肩运劲向上一甩,要先一招将王雪左臂拧断。王雪若想保住手臂,只得随着恶天地的力道起跳翻滚,脚下当即运劲跳起,顺势转身,使出“一招回龙拳”猛向恶天地头顶打去。王雪上一次便是在这一招上败与尤多利,后来她苦思多日,想到肖远胜当日那句“内力与招式并用”之言,于是才想到当被对手制于半空之时可以施展回龙拳解危。 回龙拳本来便是极为隐秘的招式,王雪又是身在半空、眼见将要落败之时忽然施展,恶天地猝不及防,头顶被王雪一拳打中,碰的摔倒。 恶天地又惊又怒,心里暗自纳闷:“这臭丫头上次在北岭和我交手,武功还只平平,怎的到此刻只不过区区半年,她招式内劲却已如此高明,何以她武功精进如此之快?”猛听身后一声怒喝:“你冲我来!”恶天地一惊回头,只见一张骇人血脸猛向自己扑来,却是李浩从后发难。原来李浩在昏死中迷迷糊糊睁眼,见王雪与恶天地正自酣斗,他知恶天地凶残,生怕王雪有个闪失,于是顾不得身上伤重,奔过来相助王雪。恶天地怒道:“又是你!你竟然还不死!”双手同时发掌,分向李浩双肩打去。李浩右手运出“绵掌”劲力,荡开恶天地左掌,但他左臂折断,无法去挡恶天地右掌,左肩被恶天地打中,身子向后跌出。 王雪心想:“我须得将恶天地这奸贼引到别处,待打发了他之后,再回来搭救李浩,不然我们俩谁也难以活命。”大叫道:“恶天地,我打了你一拳,你来寻我报仇啊!”恶天地动了杀机,有心要先剪除李浩,再收拾王雪,当下不理会王雪叫喊,奔过去一把抓住李浩衣领,向山崖那边拖去。 王雪心头一凛,惊道:“又来,又是悬崖!”飞奔追过去,一招“直正拳”向恶天地后脑打去。恶天地左手仍抓着李浩衣领不放,右手回掌格开王雪拳力。王雪叫道:“恶天地你别摔他,你听我说,我们哈巴门都是摔不死的。我以前摔下悬崖一次,吴天摔下去过一次,步子怡摔下去过一次,李浩此番再摔下去,已经是第二次下崖了,最后大伙谁也没摔死。你快别摔他,我保准你摔不死他!”过去一年间,王雪、李浩、吴天、步子怡均被强敌打下过不见底的山崖,但大伙均是大难不死,此刻王雪情急,便随口以这些事情劝说恶天地放过李浩,至于恶天地放脱李浩之后要怎样下杀手,此刻也无暇假想。王雪这几句话说的极快,恶天地一时没听全,只听到最后一句“你摔不死他”,还道王雪是有意叫板,双眉竖起,喝道:“且瞧我能不能摔死他!”一把将李浩提气,摔下了山崖。那山崖甚是陡峭,李浩衰落掉崖,转眼便不见了影踪。 王雪惊的大声尖叫,红着双眼,嘶哑着嗓音叫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恶天地冷笑道:“不是你说哈巴门都是摔不死的吗?我只是想试一下而已。再说了,我杀了他,那又如何,过不多时连你也要被我杀了,他在黄泉路上有你这个俊俏的姑娘做伴,岂不美哉?”王雪狂声高吼,冲上去和恶天地斗在一起。 李浩身子哗哗滚落山崖,浑身上下均被树枝沙石磨得生疼,眼前一片乌黑,什么也瞧不见,过不多时便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浩缓缓睁眼,只见日头高照,四周是一片风和日丽的青草地,几个砍柴樵夫从远处山坡走过,走到山前的一座小镇。李浩见到行人,才知自己此刻仍活在人世,心想:“哈巴门福大命大,哈巴门的弟子永远摔不死。”不由得暗自苦笑。想坐起身子,但身子稍一发力,浑身便剧痛起来,只得老老实实躺在草地上,不敢再动弹分毫。 李浩虽然浑身伤重,但头脑仍然情形,如此躺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痛楚减轻一些,勉力爬到不远处的溪边喝了几口清水,再细查自己伤情,身上头上大小十余道伤口可以慢慢等待愈合,左臂左膝折断须得想法医治,心想:“我先在这草地里躺几天好好休养休养,然后以手代足,爬到镇子里讨一点吃食。待我身子恢复一些气力,我便施展接骨术接续断骨。” 如此又躺了三四个时辰,身上的大小擦伤已不觉得疼痛,左臂左膝的折断处无法自愈,却也急不来,在这几个时辰之中,心里只想:“以我现下的情形,断骨总得再过个五六个月才能好转,我可是连续两届的震武状元,不知以我此刻残躯,下一届震武大会还能不能夺魁?” 到得傍晚,李浩抬头看天,心中略觉舒畅,寻思该当爬进镇子里讨要一些吃食了。正想要爬起,猛听得草地上响起了一点脚步声,跟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显是有人在寻找些什么。李浩心头一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恶天地来杀我了!”他重伤未愈,不免处处惊疑。只听一个粗豪男子声音道:“我想应该在这里,它走不远,想是躲在此处什么地方。”李浩心想:“果然是来寻我了,这声音好熟啊!”将身子紧紧躺在草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好在初春时节杂草又高又茂,李浩躺在地上,杂草将他身子完全盖住,确也不易被人察觉。又听另一个人说道:“我们是两条腿的,它却是四条腿的,我们哪里能追得上?但愿它能自己回家去。”李浩轻轻哼了一声,心道:“四条腿的不是畜生吗?你竟敢骂我是畜生。”头边几颗长草忽然晃动,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李浩吓了一跳,只见却是一条大黄狗走到自己身前。那大黄狗甚是亲人,虽不识得李浩,却俯下脑袋,伸长舌头来回舔李浩的脸。李浩心想:“原来那两个人是在找寻走失的爱犬,却不是来追杀我的。”只听当先那人叫道:“它在那呢,我看到它了!阿黄,你过来!”那大黄狗一惊站起,怔怔的抬头张望,却不过去。另一人道:“你小声些,别吓到它了。” 忽然又听草地另一边一个少女声音嗔道:“阿黄,你又到处乱走,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快过来!”那大黄狗听到这少女声音,身子一颤,显是见到主人心里高兴,一条大尾巴使劲摇着,向那少女方向奔去。 李浩听到这少女嗓音清脆柔美,精神一震,只想:“是筱扉,她是筱扉!”那日震武大会上,筱扉受不住勃山远欺辱,拼着性命不要去和勃山远拼斗,李浩瞧在眼里,只觉这个姑娘当真是说不出的洒脱俊俏,心中对她着实欢喜。筱扉那日的言语相貌清晰的记在李浩心里,良久不忘,此刻一听便即凛然,再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唬地坐起身子,扯着嗓子叫道:“筱扉,是我,是我,我是李浩!” 筱扉想不到草地上竟然还另藏有人,吓了一跳,待瞧清那人竟是李浩,心头一喜,叫道:“李浩,你是勃子镇的李浩!”奔到李浩身边,问道:“你怎的睡在这里啊?别着凉了。”回头叫道:“韩川,徐春雷,你们快来,李浩在这里!”先前那二人正是韩川和徐春雷,韩、徐二人见到李浩,也奔了过来。韩川说道:“李兄弟,你怎么会来梨宣古镇,是专程来看望咱们筱扉姑娘的吗?”筱扉小脸一红,回手打了一下韩川,斥道:“你别瞎说!”李浩奇道:“你说这是哪?梨宣古镇?”韩川道:“正是梨宣古镇,你不知道吗?”李浩摇头苦笑,说道:“我是被人从那边山崖上打下来的,怎么会知道这是在哪?”当下将自己和王雪在山上遇到恶天地的情由简要说了。筱扉、韩川、徐春雷只惊的一身冷汗。 徐春雷叫道:“王雪在哪,她现下如何?”韩川道:“撞见恶天地这等奸贼还能如何,铁定是凶多吉少了。”李浩道:“王雪命苦,她这小半辈子不知遭遇过多少次危难了,我只盼她这一次仍能化险为夷。”筱扉道:“韩川,你快回拳馆多带些弟子上山找王雪。”韩川应了声是,奔回镇里找人帮忙。筱扉又道:“徐春雷,你帮我将李浩扶回去养伤。”当下和徐春雷一齐搀扶李浩,将他扶回柏平拳馆。 李浩在柏平拳馆接连躺了两天。筱扉请了名医为李浩接骨疗伤,每日无时无刻不陪在李浩身旁。这一日筱扉侍候李浩换过腿上伤药,忽然说道:“葛仁妮前辈的医术十分高明,倘若有她为你医治,你便能早些时日康复了,偏她喜欢四处溜达,再一个地方总待不住,这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她。”李浩笑道:“无妨无妨,咱们闯江湖的受些伤是难免的,什么早几日康复还是晚几日康复,那也无关紧要了。”筱扉眼眶一红,哽咽道:“你还胡说八道,倘若不是我们发现你的及时,你这条腿多半要废掉了,到时你连走路都得拄拐,还参加什么震武大会?”李浩见筱扉垂泪,微微一怔,心想:“这姑娘对我竟是如此痴情,我李浩今生有这样一个好姑娘为伴,便是立时没了性命也死而无憾。”便想要说几句开心话宽慰她,于是说道:“跛足拄拐也不打紧,谁说跛足之人便不能习武?我听说百年前江南有位姓柯的大侠,非但跛足,还双目失明呢,可他同样练就了一身不弱武功。”岂知筱扉一听,非但不觉宽慰,反而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你不爱惜自己身体,枉我对你那么好。我听说那位柯大侠,只是嘴皮子功夫厉害,讲到真实武功,他差劲的很,又哪里算是高手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李浩忙道:“别哭,别哭,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心中隐隐觉得,筱扉温柔体贴、会照顾人,比王雪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强得多了,自己后半生倘若由筱扉照料,胜于王雪陪在自己身边。 第三日上午,筱扉陪着李浩在拳馆门口散步,韩川正巧带着弟子们从外赶回,筱扉见韩川走回,问道:“怎么样了,你找到王雪了吗?”韩川垂头丧气的道:“没找见王雪。”李浩心里打了个突,惊道:“你没找到她!”随即心想自己如此关心王雪,只怕会引得筱扉不高兴,当下不敢再说,悄悄去瞧筱扉,见筱扉面色慌急的看着韩川,于自己适才的一句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这才稍稍放心。筱扉急道:“韩川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寻找,怎么会找不见?”韩川道:“王雪是咱们自己家弟兄,我怎么可能不好好寻找?我带着弟子们没日没夜的找了两天,只差没挖地三尺了,莫说没找到王雪人,便是连她的影子也没找见。”筱扉道:“恶天地那奸贼呢,你找见了吗?”韩川怒道:“当然没找见,倘若让我撞见恶天地,这会我们早已砍下他的首级带回来了。”李浩心想:“倘若当真撞见恶天地,你们这十来人的首级早已被恶天地砍下,焉能容你们活着回来?”筱扉急道:“没找见王雪你便再去找啊,回来干嘛?”韩川道:“弟子们两天两夜不合眼,有些熬不住了,我带他们回来歇一歇,让徐春雷带着余下弟子去找,我和徐兄弟来回轮班,不将王雪好生生的带回来,此事没完。”李浩心里又打了个突,一个念头只想:“王雪若是回来见到我和筱扉如此情投意合,她不气的发疯才怪,刘师兄多半也会怪罪,呵,最好她此时已被恶天地杀掉,那诸事一了百了,我和筱扉干柴烈火便谁也不会怪罪了。”但这念头太过绝情,李浩只在脑海里一闪即过,不敢多做假想。 如此又过了几日,韩川徐春雷一直没找见王雪,二人非但在马山上寻找,连马山前后的村庄林地也寻了个遍,仍寻不到王雪身影。李浩见韩徐二人连日来找不见王雪,心想王雪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她命再大,又哪能在恶天地手下活命,心中三分难过,倒有七分放心。 又过了两个月,李浩臂上膝上的断骨处已大概痊愈。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李浩身子强壮,又正当年轻,伤口愈合之快便胜于常人,这也是筱扉不分昼夜细心照料之功。 韩川徐春雷及众弟子谁都看出筱扉和李浩互生倾慕,众人不知李浩和王雪早有情约,只觉李浩和筱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不在暗中撮合这俩人,但李浩和筱扉相处时日毕竟不长,两个又都是腼腆之人,虽然情投意合是众人皆知,却是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表露情意。 这一日,李浩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忽听街角马蹄声响,几个江湖人模样的大汉驾着几匹快马狂奔而来。街上行人见了纷纷向两旁避让,有一个背着扁担叫卖鸡蛋的小贩避的急了,在街边摔了一跤,两筐鸡蛋碎了一地。骑在当先那大汉身子甚是精壮,臂上肌肉又粗又厚,大叫道:“防宵帮办事,无关者远离!”吼声又高又急,神色却不甚恶劣。李浩心里奇怪:“防宵帮,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帮派,我怎么没听说过?”当下跟着几个行人到街左边避让。 忽听街角两边行人齐声高叫,只见街右边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人群中走出,傻乎乎的看着狂奔而来的几匹马发呆,想是孩子年幼,没见过马,想走近看个清楚。 李浩心头一凛,暗道:“不好!”心想孩子如此幼小,被几匹快马这一踩踏,不被踩成肉泥才怪。李浩此刻伤势几已痊愈,当即展开轻功,跳到那孩子身边,双手将孩子托起,抱在身前。当先那匹快马这时已奔到李浩身前,那驾马大汉见街上有人,却仍不勒马停步。李浩脚下急运“地虎式”功夫,身子弯在地上,带着孩子从马蹄间滑到街边,耳听那大汉高叫道:“好俊功夫!”再转身回头,几乘快马已走得远了。 李浩将孩子放下,心里颇为不忿,倘若适才自己一个失手,非但那孩子小命不保,自己这条命也多半跟着去了,心想这几个江湖人怎么恁的无理? (本章完) 一百五十、旧情新欢 经过此事,李浩对防宵帮甚觉厌恶,心想:“哪里来的莽撞帮会,只怕又是一个梁山帮。”向身旁一个卖菜妇女打听,那妇女道:“他们是防宵帮的。”李浩道:“我知道他们是防宵帮的,我……”那卖菜妇女见李浩并非是想买菜,不愿理会他,不待李浩说完,便道:“你知道还来问我?” 李浩自讨了个没取,晚上在街角面馆里吃了碗面,回武馆去问筱扉。筱扉道:“你见到防宵帮了?”李浩说道:“见到了,我还救了一个小男孩呢。”于是将适才之事简要说了。筱扉道:“防宵帮是十几个江湖人去年才在梨宣古镇成立的一个小小帮会,也难怪你会不知。‘防宵’之意是‘防范宵小’,也就是说提防卑鄙小人。每当左近有人聚众闹事,或有人当街逞凶,防宵帮得闻,便出面主持公道。你见他们急匆匆地驾马行走,那便是说他们又听闻了这附近有要事发生,于是急着赶去拔刀相助了。”李浩怒道:“什么防范卑鄙小人,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看他们才是卑鄙小人。他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赶去伸张正义,却险些在半路上踏死好人,他们究竟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筱扉嘻嘻一笑,道:“这便不好说了,可没有哪个杀人放火之徒在动手行凶之前会提前知会的,防宵帮赶着去平事救人,赶路赶得急了,险些撞伤行人,却也是可以谅解的。”李浩道:“倘若今日不是我正巧在街上散步,又或者我的伤并未痊愈,今天那个孩子可就惨了,防宵帮撞死了镇子上的孩子,从此他们便要匪声梨宣古镇了。”筱扉道:“那倒也不一定,防宵帮自恃是伸张正义,又人多势众,平日里却是狂傲无理了一点,但他们惩处了不少小偷凶徒,又做过不少修桥筑路的好事,防宵帮的名声也不甚恶劣,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呢。” 李浩听筱扉如此说,知防宵帮也并非残忍奸猾的邪派,心情略和,同筱扉闲聊了一阵,便即安睡。 这一觉只睡到二更十分,忽听得门外叫嚷了起来,李浩急忙跳起,开门向一个弟子问道:“怎么了?”那弟子道:“筱扉师父养的那条大黄狗又逃没影了,大伙急着找呢。”说罢便奔到后院寻找去了。另有两个弟子在前院和门前“阿黄”“阿黄”的叫嚷个不停。原来筱扉养的大黄狗便是叫阿黄,阿黄生性好动,常常趁着弟子们看管松懈之时跳出墙院到镇外去玩,今夜轮到那弟子看管阿黄,那弟子熬了半宿,有些耐不住,打起了瞌睡,阿黄便趁他打瞌睡之时逃出武馆。 李浩这几个月来和筱扉的阿黄相处十分亲密,自己那日身受重伤,躺在草地里起身不得,后来被筱扉搭救,也是阿黄之功,心中虽明知大黄狗念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在外边玩够了便会回来,但大半夜的见爱犬不归,心里总是放心不下,随便披了件衣裳走出门去,问那弟子道:“阿黄是何时跳出门的?”那弟子道:“有半个多时辰了罢,李师父,弟子今夜必想方设法将阿黄带回来,您可千万别告诉筱扉师父啊!” 筱扉谁在前院房间,听到后院有动静走过来察看,一进院门正巧听到那弟子说出后半句话,随口问道:“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晓啊?”那弟子一慌,道:“这个,这个……”筱扉绝了噘嘴,叫道:“定是你打瞌睡,让阿黄逃了是不是。你白天练功偷懒,晚上守夜也偷懒,哼!阿黄这顽皮狗,定是去河边小溪了,你们随我来。李浩,你也来。”李浩巴不得能与筱扉多相处一阵,喜道:“我自然是要同来的。”当下随着筱扉,另带着那三名弟子去镇外树林。 众人走出镇外,只听远处林中马蹄声疾响。夜半小镇甚是寂静,马蹄声离的虽远,众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李浩道:“防宵帮倒也不容易,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还在外面瞎逛。”筱扉道:“强盗小偷都是夜半才出来干活,防宵帮防范卑鄙小人作恶,夜间自是要安排人来四处巡逻的。” 便在此时,猛听群马啾啾长嚎,防宵帮有几人大声呼喊,接着便听到一阵马蹄踩踏之声和一阵呜嗷呜嗷的凄厉犬吠。众人心头均是一凛,知林中有事发生。筱扉惊道:“是我的阿黄!”说罢疾向林中奔去。李浩叫道:“等等我!”忙带着弟子们在后跟随。众人奔进林中,只见三个人三匹马立在林中,筱扉的大黄狗阿黄横躺在一匹马的身后,它嘴角滴着鲜血,已然气绝,看此情形,是这三个防宵帮之人驾马疾奔时不甚将阿黄踏死的。筱扉在奔进林中之时便已隐隐猜到会是如此,此刻见到阿黄尸身,心头仍是一颤,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伏在阿黄尸身上大哭,一个劲的叫道:“阿黄,阿黄,你起来呀阿黄!” 李浩沉着脸问那三人道:“你们大半夜骑马也不慢一些。是谁干的好事?”那三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是我的马。不过这也不全怨我,这条狗突然从草地里奔了出来,我的黑龙一时之间哪里来得及停下?”筱扉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身后的黑马,心想:“你便是叫黑龙了。”只见那黑马仰着脖子,一副威风凛凛的神色,全不见有何愧疚之象,如此一来心头盛怒,霍的站起,叫道:“你们这些江湖败类,我要你们偿命!”另一个防宵帮之人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大晚上不牵好自己的狗,让它半路上出来吓唬人,怎的还要我们偿命?”李浩见那人对筱扉说话时语气不善,急于为筱扉打抱不平,上前叫道:“你们防宵帮果真是蛮不讲理,你们的马撞死了我们的狗,怎么反过来责怪我们?”那人脸上微现不悦之色,道:“我们防宵帮岂是你能随便侮辱的?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连夜间也要巡逻,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还为了一条狗咄咄逼人?”筱扉阴沉沉的道:“你说什么?”那人道:“我们急于巡逻,自是能骑多快骑多快了,倘若此时此刻便有强盗闯门杀人,我们为了一条狗命耽误了救人,那这几条命是算在那强盗头上还是算在你们头上?”第三个防宵帮之人跟着上前说道:“再者,大伙同为武林中,我们防宵帮没日没夜的行侠仗义,你们柏平拳馆却只知收徒敛财,你们有什么脸面指责我们?”筱扉只气的几欲昏倒,一时却又无言以对,只是大口喘着粗气。 李浩道:“此事该当如何了却,你们说一句罢。”当先那防宵帮之人道:“狗都死了,还能如何了却,总不能要以我的人命来抵你这条狗命罢?”李浩双眼一横,喝道:“你说什么?”那人忙道:“我失言,我失言,不是抵你这条狗命,是抵它的这条狗命。”筱扉冷冷的道:“我的阿黄又不是你踏死的,我要你的狗命干嘛,至于你骑的这匹瞎眼黑马,该由它抵命才是。”那人叫道:“不可,不可。我这匹黑龙与我朝夕为伴,与自家兄弟无异,岂能为畜生抵命?”筱扉喝道:“我的阿黄难道便不是与我朝夕为伴吗?” 那人自知理亏,但又实在不舍要自己的坐骑骏马来抵命,恼羞成怒,叫道:“别以为你们人多我们便怕了!”说罢搓唇吹哨,林中另一边跟着响起哨声呼应,四匹快马疾奔而至,当先那汉子又高又壮,便是李浩日间见到的那个险些将自己和小男孩一起踏死那人。如此一来变成了防宵帮有七人,而柏平武馆一共是筱扉、李浩及三弟子五人。 筱扉正当盛怒,又是报仇心急,虽知防宵帮个个功夫不弱,却也不肯就此罢休,怒道:“我本来只要杀你一人报仇便可,你却非要逼着我将你们七个人都杀光,如此也好,免得我见你们心烦。” 防宵帮中骑在最后的那人忽然翻身下马,叫道:“李浩,筱扉!”深夜林中不见月光,那人身在众人最末,难以瞧清面貌,但听那人嗓音清脆,原来是女子声音。李浩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震,只想:“事情该不会如此凑巧罢。”原来他听出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旧情王雪。那人走上前来,果然便见是王雪。筱扉又惊又喜,道:“王雪,是你。”王雪喜道:“是我,是我。”筱扉身后那三个弟子见到王雪,也是大喜,齐道:“王雪师父!” 王雪那日被恶天地追杀,一路从山下逃进梨宣古镇外的一片荒草地,正巧撞见防宵帮来此巡逻,防宵帮侠义心肠,众人相助王雪,合力打走了恶天地。王雪重伤虚弱,生了一场大病,在防宵帮养了两个月才好转,今夜闲来无事跟着大伙出门巡逻,哪知正巧撞见筱扉李浩。 王雪将自己这两个月的情形简要说了,最后问道:“筱扉姐姐,你何时养狗了,我怎么全不知晓。”筱扉道:“那日震武大会之后,我们从勃子镇赶回梨宣古镇,我在路上撞见了这条出生不久没人要的可怜小狗,便带回来养了。本来我给它取名叫勃山远,但后来我越看它越觉生气,便改名叫阿黄了。”王雪道:“防宵帮救过我的性命,筱扉姐姐,你看在我的薄面上算了罢。勃山远,哦不是,阿黄已死,你即便报仇它也活不过来。”筱扉沉着脸道:“王雪,倘若是你自家兄弟姐妹被人杀了,你会放着大仇不报吗?”王雪听筱扉如此说,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母亲杀害步子怡之事,心头凛然,学着那日空净方丈开悟圆色的几句言语说道:“姐姐你听我说,这都是缘分,恩仇是缘分,劫难是缘分,恩仇不可执着,劫难亦不可执着,千百年之后又有什么恩仇劫难了?”筱扉道:“数月不见,你倒像是个先生夫子了。你说的倒是轻松,死的不是你的爱犬。我还是那句话,倘若是你自己家的兄弟姐妹被杀了,你能视而不见吗?”王雪道:“这有什么,我妈妈杀害了步子怡姐姐,又杀害了少林寺的空难大师,我刘师兄和空净方丈谁也没计较。”筱扉皱眉道:“我没他们那好的脾气秉性,不给我的阿黄,今夜之事没完。王雪,你若再胡言乱语,我不跟你好了。” 王雪耸耸肩,又噘噘小嘴,道:“我劝不了你。李浩,你来劝她。”李浩是站在筱扉这一边的,哪里肯帮着王雪劝解,吱吱呜呜的道:“这个,那个……”王雪嚷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李浩道:“这个,这个……”王雪道:“唉,你是见到我心里过于高兴,将脑子高兴的坏掉了罢。” 筱扉道:“李浩,你大男人别婆婆妈妈,今夜当着众人的面,你明着说一句,我要为我的阿黄报仇,你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王雪和防宵帮这边?”王雪心想:“那还用问?李浩自是站在我这一边了。”李浩听筱扉说话语气不善,只怕筱扉是不高兴,在生自己气了,心里一慌,冲口道:“我自是要相助我的筱扉了。” 李浩这句话说的虽快,嗓音却压得极低,但王雪一听,耳边便如响起了个霹雳,轻声问道:“李浩,你说什么?”李浩心想事已至此,自己和筱扉情投意合,总得跟王雪说个明白,快刀斩乱麻好过拖着不斩,于是正色道:“我说我要相助我的筱扉,陪她一起,至死不渝。”王雪颤声道:“李浩,这个时候你可别逗我玩。” 李浩见王雪一张小脸全呈煞白,月光下只有眼眶通红,心头登时不忍,便想将王雪揽在怀里宽慰她几句,但想在筱扉面前,可不能对别的女子动情,转过头去对防宵帮的几人说道:“你们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仗义勇为,什么舍己为公,其实却是骑着马横冲直撞的害人。我今夜要为柏平拳馆讨回公道。”此言一出,几个防宵帮之人纷纷开口叫骂:“你算什么东西?”“想打架吗,难道我们会怕你!”“你们柏平拳馆有什么了不起的?” 防宵帮为首的那肌肉大汉甚是沉稳,他见李浩态度狂傲,心中虽然有气,但想今夜之事毕竟是对方吃亏,自己可不占理,无论如何,不愿在梨宣古镇这个地方得罪了柏平拳馆,于是赔笑道:“筱扉姑娘的爱犬既然已去,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复生的了。筱扉姑娘便是将我们所有人都杀光了也是于事无补,防宵帮今夜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柏平拳馆,明日必登门谢罪,筱扉姑娘若有差遣,我们不敢推辞。”这话自是向筱扉赔不是了。 筱扉心想阿黄死的再可怜,自己毕竟不能为了一条狗而大动干戈,何况阿黄不服看管,深夜跳墙出门,自己做为主人,也难辞其咎,不由得一声长叹,看着阿黄尸身发呆。 李浩见筱扉脸上神情,知今夜之事倘若就此草草了事,筱扉决计不会高兴,当下问那为首之人道:“你是何人?”那为首之人道:“在下姜小伟,是防宵帮的帮主,还请几位英雄看在小的薄面上,嘿嘿,嘿嘿……”他本想说看在我的薄面上算了罢,但见李浩神色不悦,这后半句话便不好出口,只得嘿嘿干笑几声。李浩道:“防宵帮若是真有悔悟之心,那便拿出一点诚意来。”忽然欺到姜小伟身前,右手伸出,一把抓住姜小伟胸前衣领。姜小伟惊道:“你干嘛?”李浩呼出一口长气,将姜小伟一下提气,向一旁摔去。李浩这几下手法甚是迅猛,姜小伟猝不及防,但姜小伟是一派掌门,武功也自不弱,但他身子在离地四五尺,将要摔落之时忽然翻了个跟头,双脚下落,稳稳站到地上,将李浩这一摔化解。倘若他没能化解李浩这一招,而是一跤摔倒,那还罢了,但他化解了李浩的招式,李浩瞧在眼里,虽然佩服他下盘功夫了得,心里却登时大怒,脸上一红,心想:“我这一招是为了给我的筱扉出气,现下却成了帮你出风头,今夜若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在筱扉面前可下不来台。” 王雪道:“李浩,他已经道歉了,你干嘛还要动手?”李浩也觉对方既然道歉,自己再为一条狗动手确实不妥,但为了给筱扉出气,也顾不得这些,喝道:“你滚开!”王雪一怔,叫道:“你怎么对我这样说话?”李浩喝道:“滚开!”伸手去推王雪。王雪挥手按住李浩手腕,说道:“咱俩情投意合一年了,现下为了区区小事,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筱扉和李浩干茶烈火两个多月了,此刻忽听李浩竟然已和王雪好了快一年,又想他二人是师兄妹,关系肯定比自己更加亲密,心里登时有气,叫道:“李浩明明是和我情投意合,王雪你怎么偏要来插手?你妈妈当年从葛仁妮那里抢走了你爹爹王梓胜,你这个做女儿的现下又要从我手里抢男人,你们王家的女人怎么都如此不知羞耻?”筱扉先见爱犬惨死,心里不爽,后又见李浩跟王雪纠缠不清,心里更是恼怒,她心里有气,话说的便不好听。王雪只气的几要晕倒,她对母亲甚是依恋,从不允许有人侮辱母亲半句,但今夜事情太多,筱扉李浩同自己的关系又非比寻常,当下不便为一句话做计较,深深吐纳两下,道:“筱扉,看在故人情面上,你这句话我便装作没听见了。李浩,你今夜老实告诉我,你是要她还是要我?”李浩叹道:“王雪,咱们俩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与筱扉姑娘一见钟情,我没有哪里对你不起,我要筱扉。”王雪猝然心惊,她和李浩相处一年,彼此早已是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虽然今夜见李浩处处回护筱扉,但想在情爱面前,李浩终归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此刻听李浩竟然说要筱扉,只惊的王雪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 (本章完) 一百五十一、意绝心伤 王雪怒道:“好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初我们相互表露心意,你说你今生能和我相遇真好,你……”李浩不愿让王雪当着筱扉面再说下去,急忙打断王雪话头,说道:“我都说过了,我没有哪点对你不起,你从今夜起不许再纠缠我。”王雪道:“那日你被恶天地打下山崖,我急的六神无主,拼着性命不要去和恶天地报仇,之后我顾不得伤重,四处寻找你的下落,立誓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不寻到你便绝不罢休。而你呢,这两个多月来,你只怕从来没有想过我一次罢?”李浩脸上现出惭愧之色,他这两个月来非但没有念过王雪,反而盼着王雪能死在恶天地手上,好给自己省去一些麻烦。 筱扉先前见王雪和李浩夹缠不清,心头本来有气,后来听得李浩说要自己而不要王雪,心头又觉大喜,上前叫道:“王雪你闹够了没有,你说的什么恶天地、什么勃子镇的你情我浓,都是过去之事了,现下李浩爱的人是我,不是你,我们鸳盟在世,无愧无憾,你难道非要从中搅和吗?” 这一句话王雪无从辩驳,也不便和筱扉理论,她小女孩毕竟脸皮薄,当着几个弟子和防宵帮众人之面,实在老不下脸来和筱扉争男人,当下长叹一声,问道:“李浩,你老老实实的答我一句,你真的觉得你问心无愧,你对得起我吗?” 李浩自知对王雪不起,走到筱扉身后低下头去,假装没听到王雪问话。 筱扉见李浩神色,知他对王雪仍有旧情,心中对王雪更增了几分厌恶,铁青着脸道:“王雪,从今天起,我们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他日你若做出什么得罪我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李浩,咱们走罢。”她心里心里杂乱,连爱犬惨死之事也抛在脑后。 几个弟子见筱扉和李浩手牵着手走远,向王雪躬身行了一礼,其中一个弟子抱起阿黄尸身,三人一起跟着走了。 姜小伟和其他几个防宵帮弟兄们面面相觑,心中均想:“如此说来,柏平拳馆算是原宥我们了吗?” 王雪一夜间忽然和李浩决裂,又莫名其妙的和筱扉成了仇人,心中又有气又觉难过,她留在防宵帮养伤,本来请了防宵帮的弟兄们打探李浩下落,但经过今夜一事,她自觉无颜再留在防宵帮,当即向姜小伟等人辞行,离开梨宣古镇。 王雪在山林间漫无目的信步乱走,回想起自己半生经历,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天地之大,自己却无容身之所,连家乡也不能回了,免得再撞见李浩筱扉。 如此在山中迷迷糊糊的过了几个月时日,山上的野果日渐红熟,已到了六月时节。王雪算着日子,再有两个月便是震武大会,届时肖远胜、刘岳、张冠华、马俊学、阿右、邱海波、万佳卜等诸般高手都要登台献艺,自己爱武痴狂,从小便想着在江湖上扬名,这震武大会总该去一趟瞧瞧。 王雪当即下山,赶往勃子镇,她知震武擂台上势须要撞见李浩,到时大家不免难堪,但想自己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李浩之事,何必处处躲着他? 这一日王雪来到大北镇,中午在街边的一家面摊上买了一小碗粗粮面来吃。一碗面吃到一半,只听得街角锣鼓喧天,一支迎亲队伍欢天喜地从街头走来。王雪见那为首的新郎官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是肥的不能再肥,两条短粗的小腿和圆鼓鼓的大肚子骑在马上,似乎都快将一匹壮马压成两半,料想那新郎官是哪个大财主家的纨绔公子,心中对他着实生厌。 王雪身旁一桌坐着两个吃面的兄弟,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又成亲了,他今年已经是第四回了。”王雪一口面汤差点喷出来,心中暗暗好笑,哪有人会如此频繁的娶亲,一年娶四回?只听另一人道:“哪只四回呀,上个月你去华家赶大集,这位李公子又迎娶了谭家的大小姐,他今年到此时已经是第五次娶亲了。”王雪心想:“原来这阔少爷姓李?”转身向那肥胖新郎官多瞧了几眼,只见这新郎官虽然又矮又肥,五官却是浓眉大眼,相貌倒也俊俏,脸上神色依稀和李浩有些相似,只是相比之下这阔少爷更多了几分目中无人之感。王雪狠狠咬了一大口面,心道:“天下姓李的都是陈世美。”又听当先吃面那人道:“他们李家有钱,愿意娶多少房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别人本来也管不着,可他们仗着有几个臭钱便到处带着家丁欺负打人,这可当真蛮横。听说他娶的第三方小妾原本已和别人有了婚约,是这李纨绔霸王硬上弓,将小妾抢来的。”另一人道:“这李公子名字取的好,叫李金山,果然一出生便有金山银山,但即便稷山银山也有用尽的时候,且瞧瞧待他将钱财败光,还能再拿出什么嚣张!”王雪嗯了一声,心想:“原来这肥胖新郎官叫李金山,名字取的果然好;我的名字叫王雪,我这半辈子可是凄风苦雨的。嘿,说不定我是雪兆丰年,后半生才能风和日丽、春色宜人。” 那迎亲队伍这时已走到面摊前边,那纨绔新郎官李金山忽然抬手将队伍叫停,随后翻身下马,走进面摊。王雪心道:“大财主也吃面吗?”却见李金山嘻嘻笑着走到自己身旁,两个随从忙搬来一张板凳请李金山坐下。面摊摊主是个六十岁上下的黑瘦老者,他见李金山走进面馆,知李金山不好惹,急忙迎了过来,陪笑道:“李大爷,您来吃面啦?”面摊摊主是个六十岁的老人,李金山却只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面摊摊主却称李金山为“李大爷”。李金山骂道:“老子是什么身份,稀罕吃你这臭面?滚!” 李金山骂走了面摊老板,转过头将脸凑到王雪面前,笑嘻嘻的道:“小妹妹,一个人吃面啊?哥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王雪放下面碗,心想:“原来你来面摊是为了跟我调笑。看来我王雪当真是美貌如花,连你这位大财主新郎官也对我另眼相看。”她小女孩自重相貌,见李金山走过来搭话,心中微觉欢喜,随即想到连李金山这等阅女无数的阔少爷都看好自己,李浩这个混小子竟然不要自己而去要了筱扉,心里又登时大怒,沉着脸道:“你快去迎你的亲,别妨碍我吃面。”李金山哈哈一笑,道:“能和你这位美貌小美妹妹聊上几句,胜过我娶十房小妾,我还去娶什么亲,今日我要娶了你。”王雪嗔道:“谁要嫁给你?你走开,我要吃面了。”李金山听王雪说话时嗓音如铃,心头直发痒,笑道:“你要我走开,我偏不走,今日我非娶了你不可。咱们这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啦,哈哈。”王雪听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八个字,心里一烦,拍桌子骂道:“臭小子,你走是不走?” 李金山先前见王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还道她是小女孩家脸皮薄,自己年纪轻轻的又家大业大,看上谁家的姑娘那是谁家的福分,哪里会有姑娘家反看不上自己之理?这时见王雪动怒,才知她是当真讨厌自己,脸色微变,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忽然抬手,一把将王雪面前的面碗掀在地上。那面碗咔嚓碎掉,面汤撒了一地。王雪起身喝道:“你干嘛?”李金山脸现傲慢神色,大声道:“这位小妹妹没有吃饱吗,再给这小妹妹来上十大碗。”两个随从忙跟着附和,叫骂着让面摊老板赶快煮面。李金山冷笑道:“这傻妹妹什么也不懂,你要是跟着我,莫说只是这一碗面,便是十碗鲍鱼你也吃得起。”言下之意是说,你只消做我的小妾,从此山珍海味吃喝不愁。 王雪心想:“谁稀罕吃你家的鲍鱼?”她那碗面吃了一半,腹中已觉有七八分饱,当下不愿与李金山在此纠缠,甩甩手,起身便走。李金山拦到王雪身前,道:“姑娘慢走,我话还没说完呢。”王雪道:“不必说了,莫说你是李金山,你便是李金海、李皇上、李玉帝,我也不跟你。天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李金山笑道:“正是,正是,我也常常这样想,天下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没钱没本事的只会回家欺负老婆,有钱有本事的,比方说我,便是三妻四妾。话又说回来,既然天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嫁给谁还不都是一样,为什么不挑一个有钱人?”说着将脸向王雪身前凑了凑。王雪见李金山一张大脸又肥又腻,只觉一阵反胃,叫道:“我走啦!” 李金山一把攥住王雪手掌,叫嚣道:“原来我对你说了那么多话,却是白说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王雪道:“不走干嘛,难道当真留下来给你做妾?你别来烦我了,快去迎你的亲去,那一家新娘子都要等的不耐烦了。”李金山道:“别管他们家了,我今日来迎你的亲,你快快上轿随我回家,我爹爹都等急了。”王雪喝道:“你撒手,我不跟你走。”李金山笑道:“小妹妹,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王雪怒道:“你光天化日欺负人,还有没有天理啦?”李金山哈哈大笑,道:“在这大北镇,我就是天理!老实告诉你,小妹妹,我便是大白天的在这条街上将你衣服撕光了也没人敢来管我。”王雪小脸一红,心头大怒,只想:“天下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喝道:“你到底放不放我?”李金山见王雪皱眉噘嘴,只觉这小女孩说不出的娇美动人,心头情意激荡,温言道:“我偏不放你,你要是有本事,便自己想法子挣脱啊。你若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即刻放过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娶妾。” 王雪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算话?”李金山笑道:“自然是算话的,谁要是说话不算话,谁便是乌龟王八蛋。”王雪道:“既然如此,那可怪不得我了。”手腕运劲向上一翻,随后向回疾挣,手掌登时从李金山指尖溜出。王雪这几下手法虽不迅猛,手上又没使出多大内劲,但李金山不懂武功,又是养尊处优惯了,只觉手心一麻、虎口奇痛,王雪却已从自己手上挣脱。李金山身材肥胖,而王雪身材瘦弱,李金山适才将话说的满了,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雪真能逃开,心里惊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一只手掌发呆。王雪道:“好啦,没事我走啦。”李金山大叫道:“你站住!”王雪回头笑道:“乌龟王八蛋,叫我干嘛?”李金山恼羞成怒,道:“在大北镇这地界,从来只是我欺负别人,可没人能在我这里讨到便宜。”王雪道:“你自己亲口说的,我要是能从你手上脱逃,你再阻拦我,便是乌龟王八蛋。”李金山心想:“臭丫头敢让我当街出丑,今日便是真的做了乌龟王八蛋也不让你走。”当下却道:“我是说好了不再阻拦你。可我身后这十几个弟兄可没说不阻拦你。他们将你双腿打断,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哈哈,不过你放心,你断掉双腿瘫在炕上,哥哥我来养你。”王雪听李金山这几句话说的又无耻又强词夺理,尤其见李金山脸上五官和李浩依稀相似,而且他人也是姓李,心头渐觉恼怒,森然道:“我要走了,你若是再敢啰嗦,我将你们这些人的双腿全都打断。”说罢回头便走。 李金山向身后随从挥挥手,随从们立时会意,纷纷奔上来,将王雪围在核心。王雪见这些随从一个个脸上横生戾气,手上茧子结的老厚,但身形步伐却是稀疏平常,不似习武之人,料想这些人只是平日里仰仗人多常常欺辱打人,实则没有丝毫武功,凭着自己的功夫,虽然是一个人打他们十几个,但这一战决计有胜无败。王雪虽明知今日之事非得出手动武不可,但她十余年在江湖上走动,什么危难艰险也经历过,心中虽气恼李金山等人蛮横,却也不愿和这些不会武功之人动手,说道:“你们再不滚开,我可不客气了。”一个随从伸手按在王雪肩上,叫道:“你真以为你走的掉吗?”王雪伸手反带住那人腋下穴道,一把将那人掀倒在地,道:“正是。”余下之人不由得大声惊叫,众人见王雪这一下手法利索,知王雪虽然瞧着瘦弱,其实身有武功,当下一拥而上,要将王雪牢牢拿住。王雪左一拳、右一掌,将来人一一打倒。 李金山见王雪竟有如此武功,十几个大男人竟然打不过她一个小女孩,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丢下迎亲队伍转身便逃。王雪飞身跳到李金山身旁,左手抵在李金山右肩上。李金山立觉右肩奇痛,不由得大声惨叫。王雪冷笑道:“你这样便受不了啦?我师兄当年教我功夫,下手可比我此刻还要重些。”李金山叫道:“我跟你哪能相比,你是江湖儿女,苦头吃的多了,我是大富商,从小娇生惯养。”王雪暗暗好笑:“一个大男人竟然说自己是什么娇生惯养,比我这个小姑娘还娇贵。”手上稍微加了把劲,道:“今日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免得你日后再欺负人。”李金山痛的额头汗水滚滚而下,尖声道:“姑娘饶了大爷我一次,哎不是,饶了小的一次,姑娘说的是啊,天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姑娘犯不上跟小的一般见识,快快放了小的罢。”王雪这几日本就在为李浩之事气恼,这时听李金山一个劲的说什么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心中更是有气,心道:“你们男人都是恬不知耻。”她怀中的四枚令牌,其中两枚当日相斗恶天地之时交在李浩手里,此刻身上仍留有两枚,当即从怀中摸出,将迎亲的喇叭和迎亲娇子砸毁,这才尽兴而去。 晚上,王雪在镇外林中树下小憩。柳梢头上,浅浅一弯新月,夜凉如水,微风拂衣。王雪本来生性单纯耿直,虽知世间人心难测,但自己这两年来立于江湖却也不觉有何艰难,直到今日经过了李金山一事,又回想起李浩在梨宣古镇那夜的言语容貌,心想:“我是痴情之人,自从那日李浩随我跳崖,向我表露心意,我一颗心全在李浩身上,他高兴我也高兴,他难过我也难过。哼,我真傻,竟然会对李浩如此倾心,他哪里配得上我了?”随即又想:“天下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阿右、马俊学狂傲自负,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伤人,我哥哥想要害我和妈妈,勃山远、恶天地更加不必说了;还有肖大师兄,肖师兄虽然重情重义,但他原本算不得是正直之人,我木颖小师娘多少年来跟他始终纠缠不清他却始终对人家爱答不理,他也算不上是好男人。还有我刘师兄,他,他……步子怡对他如此倾心,便如我对李浩一般,可刘师兄这个木头脑袋只知道练武,现下步子怡不在了,刘师兄后悔去罢。”横下心来,只想:“震武大会上,我要夺得头魁,我要将所有敢于上台挑战我的臭男人一个一个的打成残废。” 王雪这次是从西边赶回勃子镇,这一日途经甘海渔村。两年前王雪在勃子山的山崖上衰落,在海上漂了两天,被海潮推到甘海村,之后和李大实、张佳、宋峰岩、马俊学、马艳梅、周小童、等人相识。她自从经历了李浩、李金山之事以后,心里总觉天下男人都是流氓坏人,此次途经甘海村,也不想去和李大实等人见面,何况柏平武馆是马俊学的开的武馆,马俊学和肖远胜、刘岳结了梁子,自己也不便再去叨扰。 日落黄昏,海潮中送来阵阵海风。王雪除去鞋袜,在浅滩边信步闲逛,她知甘海村后山有一座小小的破旧观音庙,两年前她漂到渔村,第一个夜晚便是去向观音菩萨借宿,心想待天黑之后,便再去求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收留一宿,第二日再动身回勃子镇去。 (本章完) 一百五十二、渔村恶人 王雪又走了一会,直到日头全消隐在海平面中、四周一片乌黑,这才走回岸上,坐到沙滩上穿好鞋袜,只觉双膝双腿又酸又痛,两只脚上被海水浸泡的起了褶皱,这一下午在海水里走的太多了。王雪十余年来在江湖上奔波闯荡,有时一天要走几十里的山路,要穿破两三双布鞋,双腿双脚酸痛惯了,这一点小事原本不放在心上,但这一次却忽然自怜起来,心想:“我真是个没人疼的苦孩子,爹爹妈妈都不管我,哥哥也不疼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对我好的男人,到后来也变成了陈世美。刘师兄对我倒是一直很好,那也是因为我是哈巴门的弟子、是他的小师妹,倘若我只是个寻常的江湖少女,刘师兄多半也不会搭理我。”心念及此,眼眶一红,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哭到后来,又想:“哭有什么用,我便是哭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心疼我。”擦干眼泪,便要去观音庙里暂住。 便在王雪刚一转身、迈步要走之时,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左首旁一个小小黑影一闪,接着便觉一股不强不弱的力道向自己后腰猛冲过来。王雪一凛,情知是有人偷袭,心中首先的想法便是觉那偷袭之人武功实在不高,他打来的一招显是使足了内力,却也只是寻常武人的功力,可见那偷袭之人只是一般的武者,并非是什么武林高手,当下也无暇细想应变之策,腰间微微运劲,手肘向后一撞,与那人双掌相抵。那人啊呀一声娇斥,身子向后跌出。王雪一怔,心道:“原来是个小女孩在偷袭我。”转身瞧去,只见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坐在沙滩上,不是周小童是谁? 周小童一张小嘴噘的老高,满脸不高兴的看着王雪,叫道:“姐姐你干嘛下手那么狠,都打痛我啦!”王雪见来人并非强敌而是自己人,心情登和,道:“小童,原来是你。”周小童道:“是我!你干嘛打我?”王雪哭笑不得,说道:“明明是你先来偷袭我的,我不知来人是谁,出手自然多使了一些劲力。”周小童道:“我不过是你跟姐姐你闹着玩,你却下重手来欺负我。”王雪心道:“分明是你没事找事在欺负我。”但想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大人,何必跟小孩子认真?幸而周小童这一跤是摔在沙滩上,倘若是摔在石地上,这一下非得在腿上摔出淤青不可,走过去扶起周小童,说道:“小童别生气了,是姐姐的不是,姐姐不该出手那么狠。”周小童这才现出笑意,道:“姐姐,我这一招‘地动山摇’使的还不赖罢?”王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两年前我初见你之时,你便只会使这一招‘地动山摇’,现下你会的还只这一招,武功真可谓一点进步也无。”周小童一个小小幼女哪里能猜到王雪心中所想,见王雪发笑,还道她是称赞自己,笑道:“王雪姐姐赞我,那可太好啦。姐姐你既然来了我们渔村,干嘛不来我家里坐坐?大晚上在这里散步不嫌烦闷吗?” 王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禁呆了呆,随即岔开话题说道:“小童,你又干嘛要大晚上的到这海边来?”周小童道:“渔村最近不大太平,我帮着李大哥、张大哥他们出来巡逻。”王雪又问道:“李大实他们还好罢?”周小童道:“他们都好,只是他们三个平日里只教徒弟练武,自己却很少习武,他们武功这些时日没瞧见一点精进。上次你们见面,他们便不是姐姐你的对手,这一次只怕比你相去更远了。”王雪嗯了一声,心想:“我得刘师兄传授武艺,又时常在江湖上历练,武功自然每日都有精进,张佳、宋峰岩他们既不得名师指点,又要开武馆挣钱养活妻儿,不能时常在江湖上走动,武功自然没有我精进的快。嘿,当男人可真不容易,也难怪男人都容易变坏。”接着问道:“你大表哥马俊学呢?”周小童道:“快别提他了,半年前他跟着他的师兄弟们回断魂派总舵钻研武艺,后来又听说少林寺惹上了什么麻烦,他们又去少林寺了,此刻大表哥在身何处,我也不知道了。我现下也不愿去理会大表哥去哪、在哪了,只盼大表哥在江湖上打拼,平平安安的便好。”王雪道:“小童乖,你大表哥疼你,他不会不管你的。”周小童道:“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理他了。” 周小童年纪幼小,不识男女之事,这一句话也不知在哪听来的,随口便当作玩笑说出。王雪听来,却是心头一震,只想:“连周小童这个小小女孩都知道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为何又如此傻呢?” 周小童拉着王雪的手,说道:“姐姐咱们快回武馆去罢,夜间的甘海渔村不大太平,咱们两个女子,可别再遇见麻烦。”王雪不愿随周小童回武馆去和李大实他们见面,轻轻甩开周小童的小手,道:“小童你独自回去罢,姐姐,嗯,姐姐还有事情要赶路。”周小童道:“那怎么行?姐姐你要赶路,也不急这一夜呀,甘海渔村这几个月来了一个大恶人,每天晚上都出来行凶杀人,咱们若是被那恶人撞见,可实在是死得有些不明不白。”王雪一奇,道:“甘海村又来了恶人?”周小童道:“是呀,这个大恶人每到夜里便出来杀害路人,闹得村子里面人心惶惶的,每当日落之后便无人胆敢出门了。你没瞧见左近没一个人吗?”王雪先前进村之时正是日落,当时却没在村中见到一个人影,但渔村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黄昏之后便即安睡,她也没当一回事。周小童拉着王雪的手摇了几摇,道:“姐姐你先随我回武馆再做打算罢,咱们性命要紧。”王雪怕李大实他们问起马俊学,到时自己不便回答,心里又不想和男人说话、不想和李大实、张佳等人见面,寻思:“天下恶人哪个能恶的过恶天地、勃山远?我连恶天地、勃山远都不怕,还怕这村子里的小恶人吗?”道:“小童别急,从来只是恶人怕姐姐,姐姐可从来不怕恶人。你乖,自己先回武馆去。”周小童见王雪这几句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言语间却十分坚决,是坚不肯随自己回武馆了,心里一急,放下王雪的手道:“我自己走啦,不管你了。”她见天色已黑,心里怕极,放下王雪的手之后转身便快步往武馆走。 王雪瞧着周小童的背影,心想:“这甘海渔村可不大吉利,这两年来好不容易才走了一个李察,现下又来了一个恶人,这甘海村真可以改名叫恶人村了。”想到李察,便又想到自己那日上午在江南小镇上见文函、秦丹时的情形,脑海里忽然忆起那日在客栈里文函正告自己的几句话:假使你今日手下留情放过李察,李察必定再去加害旁人,倘若现下他已残杀三个无辜百姓,那么要说这三条人命算在你的头上只怕也不为过;这三人既可说是被李察所杀,亦可说是被你所杀。这句话王雪后来琢磨了好几天,总觉文函有些强词夺理,但此刻却想:“小童要我陪她回武馆,我不答允,却要她独自赶回,倘若她在半路上遇见了那个大恶人,那她这条小命该算在那个恶人头上还是该算在我头上?哼,文函也是个臭男人,累得我王雪整日价胡思乱想。” 周小童这时已走出二十余步。王雪急忙叫道:“小童,周小童!”周小童停步转身,嗔道:“你叫我干嘛?”王雪道:“姐姐先送你回武馆去,然后再赶路。”周小童稚嫩的小脸上立时现出笑意,道:“好啊好啊,姐姐你送我回去。”心想:“待咱俩到了武馆,我便抓住你的衣裳手臂死活不撒手,非缠着你在武馆住上一晚再走,免得你撞见恶人,被恶人杀了。” 王雪走过去牵周小童的手。周小童忽然啊呀一声尖叫。王雪道:“你干嘛?”周小童颤声道:“我看见那个大恶人了,他要来啦!”王雪心头一凛,道:“他在哪?”周小童抬手指向沙滩另一边的林地,道:“姐姐你快看!”王雪转头瞧去,只见林地里面一个硕大人影也在瞧着自己。深夜之中树林里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那黑影却是清晰可见。王雪见那人在月光下映出的黑影又高又圆,决计不是寻常人的身影,依稀像是展开双翅的巨大乌鸦,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右手悄悄探进怀中去摸令牌。 周小童吓得浑身直抖,躲到王雪身后,轻声道:“姐姐咱们快逃,趁他还没过来。”王雪黑夜中突然见到林中一个幽暗的半人半鸟的古怪身影盯着自己直看,心里虽也发怵,但她艺高人大胆,自小随母亲在江湖上行走十余年,什么样的怪人都见过,也不当真害怕。周小童道:“李大哥他们应当便在左近,我唤他们过来。”王雪奇道:“李大实在左近吗?”周小童道:“李大哥、张大哥他们怕村民深夜外出遭了毒手,每晚都有巡逻的。”转头向村子方向大声喊李大实、张佳。 林中那似人非人、似鸟非鸟的怪影听到周小童喊叫,转身奔入林中,向后山逃去。王雪起了好奇之心,说道:“小童你在这里等着你李大哥他们来,姐姐先去追。”周小童怕王雪孤身追敌遭了对方毒手,忙拉住王雪手臂叫道:“姐姐不急追赶,李大哥他们即刻便到。”王雪厌极男人,宁可涉险与那黑影怪人一战也不愿与李大实等男人见面,一下将周小童的手甩脱,道:“我去追他。”呼出一口长气,展开上层轻功向林中追赶。 周小童瞧着王雪的背影发呆,心中暗暗寻思:“王雪姐姐今夜怎么那么奇怪?” 王雪穿过小树林,追到后山。那小山光秃秃的到处横生乱石,只留有一条平日里供人穿行的小泥路,王雪便向那泥路追赶。只追出两条弯路,只听右首边的一块大石后面一人惨声大叫:“鬼啊,快来人救命啊!”王雪心头一震,飞身跳到那大石上,向下张望,只见石后一个客商模样的中年人半身是血,连滚带爬的没命奔逃,脸上神色惊恐异常,那客商身后立着一个身材高大、披戴披风之人。那人身上服饰十分怪异,头上戴着一顶圆帽,帽上插着一根长长羽毛,身上披风也佩着一大排硕大羽毛,两只鞋前边各钉着三条倒钩,如同鹰爪。王雪见那人如此扮相,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应该是自己见过之人,但眼下救人要紧,这想法只一闪即过,大叫道:“住手,不许伤人!”从石上跳下,顺势飞出一腿,向那巨鸟模样的怪人左肩踢落。那怪人武功竟是奇高,头不回、身不动,左腿横着踢出,鞋前尖上三道倒钩向王雪小腹抓去。王雪吓了一跳,惊急之下忙使出刘岳所授的“千斤坠”功夫,身子猛地落地,跳在那怪人身后。那怪人一脚没将王雪踢倒,似也出乎意料,急忙转身察看。 他这一转身,面容露在王雪眼前,月光下只见这人高颧骨、小眼睛,原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凤凰双侠之一的赵高凤。其时凤凰双侠已在江湖上成名十余载,是一对武功极高、打扮却极是奇特的夫妇,武林中均知凤凰夫妇出门时喜欢穿羽衣、戴羽帽,做大鸟打扮。王雪年幼时便听说过此二人大名,知二人男为凤,名叫赵高凤,女为凰,闺名莫凰,面前之人便是赵高凤。 七年前王雪随母亲在广西北海谋生闯荡,母亲王晓丽听闻凤凰双侠恰巧便在北海的品鲜楼下榻,于是便带着王雪前去拜访。凤凰夫妇不喜与人交往,但平日里慕名来拜访的江湖人却是不少,夫妇俩接见的江湖人多了,一日比一日心烦,见王晓丽母女到来,也不如何热情。王晓丽知这些成名高人的脾气秉性往往与常人不同,也不以为忤。王雪那时年幼,却甚觉恼怒,心想:“武林高手便可以瞧不起人吗?”坐在母亲身后,直向夫妇二人白眼。莫凰生性温厚,见小女孩向自己白眼也不动怒,仍旧坐在桌前陪王晓丽闲聊。赵高凤却是大怒,他自从成名以来,不论是哪一路武林人物,谁也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此刻被一个小女孩如此白眼,只气的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便当着客人之面和小女孩理论。后来凤凰夫妇去江北闯荡,王雪也随着母亲去别处谋生,从此再没见过凤凰夫妇,但二人那日的言语相貌,王雪却一直印在脑中。此刻见到赵高凤这身猛禽打扮,王雪原该一眼认出,但她七年没听说过凤凰夫妇的音讯,一时便没想起来,直到赵高凤转身,瞧见他面容,这才立时想起。 王雪见此人是赵高凤,心里一奇,道:“赵高凤,凤凰双侠变成乌鸦双侠了吗,怎么也做起了伤天害理之事?”赵高凤是在武林里成名的大人物,每天都有不少江湖人慕名前来拜访,他面上与这些江湖人客套,听他们自报姓名出身,实则心里才懒得去记这些人的姓名身份,转眼便将来人忘却,而王雪又自不同,王雪那日虽只和赵高凤相见小半日,但她那日神色颇为无理,全不是慕名前来拜访之人该有的神色,是以王雪当时虽只是小小女孩,又与赵高凤七年未见,但此刻见了,赵高凤仍能一眼将她认出,叫道:“是你,王雪!”王雪笑道:“正是,我是王雪。你竟然还认得我。”赵高凤皱眉道:“自然认得你这些年我见过的人之中,只你我记得最清楚。”王雪哈哈一笑,道:“小妹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那被赵高凤追杀的客商这时已趁赵高凤和王雪见面说话之际逃到山下。赵高凤喝道:“哪里走?”纵身跃起,向山下跳去。王雪跟着跳起,一招“飞龙拳”向赵高凤胸口袭去。赵高凤夫妇是凤凰双侠,轻功自是甚高,一掀背后披风,身子竟然凌空又向上窜出几尺,左脚去踩王雪肩头。王雪见赵高凤身子竟然能在空中无法借力之时又向上窜出,不禁大惊,但她此时功力已颇为了得,已能和这位成名高手一较高下,右拳当即变掌,一下抓住赵高凤脚踝,将赵高凤拖到地上。赵高凤怒道:“臭丫头,你要怎样?”王雪道:“不想怎样,不过是行侠仗义而已。”赵高凤喝道:“你小孩子知道什么,滚开!”王雪听他说的无理,心里一怒,道:“堂堂凤凰双侠也要效仿恶天地、勃山远他们干坏事吗?莫凰呢,她在何处?”赵高凤听王雪提到莫凰,脸上凄然变色,忽然厉声吼道:“滚开!臭丫头坏我大事,你再不滚开,我不客气了!”王雪见他神色凄厉,又听他这一声吼的极响,不禁有些害怕,随即心想:“你练不成大凤凰功,武功未必便高过我,我怕什么?”向四处望了望,见赵高凤的夫人、凤凰双侠的另一人莫凰不在左近,猜想多半是赵高凤这贼厮鸟近年来品行不端,杀人放火之事做的多了,莫凰心灰意冷,不愿再伴随夫君左右,于是独自高飞,心里寻思:“怎么天下男人都一个样,要么伤天害理,要么做负心人。”想到自己也是被男人负过心的可怜人,精神一震,也大声嚷道:“臭男人,你有本事便来将我杀了好了,姐姐我若是皱一皱眉头,我的姓从此倒过来写!”她气急之下一时也没想到王雪的“王”字倒过来写却也念“王”。 赵高凤仰天发出一声长鸣,低头叫道:“我有大事待办,没工夫跟你磨蹭,你不让开,我可是当真要下杀手的。”王雪心想:“你没工夫与我磨蹭,我还没工夫与你磨蹭呢!”说道:“下杀手便下杀手,你吓唬的住谁呀?”一声呵斥,当先出招,仍以使的最惯的“直正拳”向赵高凤胸口袭去。 (本章完) 一百五十三、大凤凰功 赵高凤左掌搭在右掌上,顶住王雪拳锋,道:“上次我们见面,我见你年纪幼小,不与你计较……”说着掌上加劲,将王雪逼退,身子跟着向前窜出几步,右腿向王雪左肋踢去,喝道:“这次我便不会客气了。”王雪运出哈巴术中的“绵掌”功夫,将赵高凤腿力甩到一旁,叫道:“你不必客气,我们女子难道是好欺负的吗?”赵高凤向后跳出,双脚向王雪周身连踢。王雪畏惧赵高凤鞋前尖上的倒钩锋利,不敢硬接他脚上招式,向一旁连着跳出几步,问道:“你也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子,为什么要无端杀人?”赵高凤道:“你说我无端杀人,可有左证?”一边说,双脚一边仍不断向王雪欺近。王雪道:“适才那个路过的客商便是左证,倘若不是我追赶至此,那客商此刻只怕早已被你杀了罢?”说着转身奔出两步,使出回龙拳,打向赵高凤头顶。赵高凤昔年与王晓丽交谈,早知王家拳术中有一招内力强劲却又能出其不意发难的回龙拳,心里早在防备,一见王雪转身,双脚当即运劲向后跳出,左袖袖袍急挥,将王雪拳力荡开。 王雪与赵高凤交换了这几十招,心里不由得暗暗吃惊,心想:“此人不愧是成名十余年的大高手,他的大凤凰功无法练成,武功竟已如此了得,倘若大凤凰功练成,我便更加不是敌手了。”她却不知赵高凤的腿上功夫十分了得,十余年来凭着这路踢腿神功打败过无数武林好手,她能在赵高凤的腿法上支撑十余招,还能还得一招回龙拳,其实已是十分不易之事。赵高凤自也暗暗吃惊,只想:“我这些年练功不曾偷懒,怎么腿功反而不如从前了,竟然让一个小女孩破势反击,倘若我并非事先便知‘回龙拳’这一招,此刻只怕早已落败。”他却也不知王雪虽然瞧着年轻,武功上的造诣其实已着实深厚,在侪辈中已算得上是顶尖好手。两个人互相叹服对方武功了得,一是谁也不敢再轻易出手。 王雪道:“凤凰双侠当年何等威名,现下你却做出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你当真不觉心里有愧吗?”赵高凤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须你费心。” 赵高凤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要走开,一瞥间忽见山下几个人影快步奔来,当先那人大声喝道:“卑鄙奸贼,想逃吗?”赵高凤心头凛然,见前有追敌后有王雪,自己一时难以脱困,当下傲然道:“无知小人,就凭你们几人哪里是我对手,我为何要逃走?” 那几个人影奔将过来,拦在赵高凤身前,原来是周小童带着李大实、张佳、宋峰岩赶来帮忙。 李大实怒视赵高凤,叫道:“我们渔村最近这一个月来每晚都有人被伤害,是不是你做的?”赵高凤冷眼瞧着李大实,淡淡的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张佳喝道:“那还用说?是你便得死,不是你便可以活下去。”赵高凤哈哈一笑,道:“我的死活只怕不是你们几个人能说的算的。” 宋峰岩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试便知。”当先挥拳向赵高凤鼻梁打去。赵高凤左掌一挥,登时挡住。宋峰岩知倘若正面比拼内力,自己只怕不是敌手,向旁斜着迈出几步,从赵高凤右首边奇袭。赵高凤身子随着宋峰岩微微转动,道:“你便只有这一点功力吗?”掌上加了把劲,将宋峰岩向后逼退一步。宋峰岩自知不敌,撤回拳招采取守式。 李大实见赵高凤出掌沉稳有力,武功着实不弱,只怕不出十招,宋峰岩便要落败,叫道:“张佳、王雪,咱们也出手罢。”当先跳到宋峰岩身旁,封住赵高凤左掌招式。 张佳伸手在王雪肩上一拍,道:“小丫头,咱们从后攻他。”王雪怒道:“不许你碰我!”张佳一怔,心想:“你这是怎么了?”当下无暇理会王雪,奔上去从赵高凤身后发招。王雪跟在张佳身后,使快拳去攻赵高凤腰椎上的穴位。 赵高凤以一敌四,丝毫不惧,掌上、腿上招式并用,一时倒也不易落败。 周小童站在远处,只急得大声叫嚷,不住地为李大实、王雪等人喊叫助威。 王雪招式一变,左拳打出之时忽然俯身,使出哈巴术中的“地龙式”,左腿别住赵高凤右膝,右手攥住赵高凤左脚踝,将赵高凤双腿制住,双脚向赵高凤下巴处狠狠踢去。赵高凤右掌挥出,将王雪双腿挡开,左掌与张佳、李大实打来的拳力相抵。张佳飞腿攻来,正踢中赵高凤右肋。赵高凤大喝道:“欺人太甚!”左腿运劲,从王雪手中挣脱,鞋上倒钩向王雪脸上踏去。王雪见倒钩锋利,心念急转,只想:“这一下还不得将我俊美面孔划得稀烂?”向后一翻,惊呼跳开。赵高凤左腿扫了大半圈,将李大实、张佳、宋峰岩逼退。 周小童见王雪、李大实等四人竟然敌不住赵高凤一人,心中好生焦急,她小小年纪却生了一副侠肝义胆,只怕赵高凤今夜脱困之后气急败坏再去加害旁人,一声轻斥,左掌伸出,右掌搭在左掌之上,仍使自己仅学过的那一招“地动山摇”,向赵高凤右腿打去。赵高凤横扫右腿,踢中周小童胸口。周小童哦的一声喝叫,摔在地上,只觉胸口酸闷奇痛,忍不住哭叫起来。 李大实、王雪、张佳、宋峰岩又惊又怒,心中均想:“你一个大男人,干嘛去和小女孩计认真,竟向她下如此重招。”尤其王雪气的小脸通红,心道:“天下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竟然出手打小孩子。”四人虽然气恼,却也知赵高凤这一脚其实已经手下容情,不然以他功力之高、鞋尖上倒钩之锋利,这一下即便没要了周小童的小命,也能将她踢得昏死过去,决计不会容许她坐地哭叫。 王雪叫道:“好哇,你如此凶残暴戾,也难怪莫凰会离你而去。”赵高凤脸上变色,道:“我夫妇之事,岂是你小小女孩可以胡说八道的?”王雪道:“凤凰双侠向来联手江湖,倘若尊夫人莫凰姐姐并非离你而去,那你倒是说说,她此刻在哪?”赵高凤脸上露出悲戚神色,但这神色一闪即过,森然道:“我的事情不须你们插手,我也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罢了,你们若再阻挠我,我当真不客气了。” 李大实、张佳、宋峰岩相互对望一眼,心想他此话是何用意,你夜半行凶,难道也算上是“该做的事”吗? 王雪大叫道:“你当然不许我们插手了,天下哪个杀人害人之徒想要旁人插手的?” 赵高凤不再去与王雪理论,一声清啸,转身向山下跳去。宋峰岩身形疾晃,拦在赵高凤身前,道:“前辈慢走,请将事情分说明白。”众人之中以宋峰岩最为机敏,他听赵高凤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似乎心有苦衷,猜想赵高凤杀伤甘海村的村民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何况他平日里也听过凤凰双侠的大名,于是说话便客气起来。赵高凤道:“我没什么说的,你们让开了!” 王雪喝道:“你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咱们武功上来分说明白好了!”双拳一齐向赵高凤双胸袭去。赵高凤喝道:“我怕你吗?”双掌猛地推出,去和王雪拳锋相抵。王雪只觉赵高凤双掌灼热逼人,一股热流顺着自己拳力汩汩涌入自己心脉,几乎逼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心里一惊,向后跳开,惊道:“是大凤凰功,你竟然又修练起了大凤凰功!” 王雪知凤凰双侠有一门祖传的大凤凰武功,此功以体内至阳的内力作为根基,是一门纯以深厚内力取胜的武功。大凤凰功内功极强,是极上层的武学,但却有一项害处最是要紧,那便是大凤凰功需要施招之人牵动周身的经脉方能运出,修练大凤凰功更需时时运转体内经脉,长此修习下去,经脉最易受损,届时心魔骤起,无法自制,变成疯傻之人,从此再难立足武林。 唐末年间,西海有一位道士勇猛精进,苦修大凤凰功,待练了两年半之后,终于走火入魔,狂舞七天七夜,绝断经脉而亡。是以大凤凰功虽然高深,却极少有人敢于去钻练。 那赵高凤是个爱武极痴之人,十年前得到大凤凰功的武谱,便起始修炼起来。他知大凤凰功凶险,不敢躁进,每日只修练一两个时辰,饶是如此,到得后来,经脉却也被心魔入侵,变得痴痴颠颠。 莫凰那时已和赵高凤结为伉俪,她见夫君陷入危境,只急得心如刀绞,每日侍候在赵高凤身旁,早晚两次助他驱魔疗功,又四处求医,开了不少固本培元的安神药方,如此辛勤劳累了半年,赵高凤的难症才日渐好转。经此一事,凤凰夫妇二人间的情谊又深了一层,那又精强又可骇的大凤凰武功,夫妇二人谁也不去提,更是不敢再去修练。 这些情由王雪当年随母亲拜访凤凰双侠时,听赵高凤夫人莫凰讲过,当时还以为赵高凤言真的会言出必行,从此不再修练大凤凰功,却不想赵高凤非但有在暗中修习大凤凰功,而且大凤凰功的功力竟已练就的如此厉害。 赵高凤冷笑道:“我是凤凰双侠,修练大凤凰功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王雪,难道修练的不是王家拳法吗?”王雪立时醒悟,说道:“难怪你好端端的一个正直男儿,却忽然做起了伤天害理之事,甘海渔村的村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却非要痛下杀手,原来你又在修练大凤凰功,以至走火入魔、失了心神。”赵高凤哼了一声,转头不答。宋峰岩一拍大腿叫道:“这便是啦!我先前还在奇怪,我们村子从来与世无争,不会与人结仇,怎么这一个月来却有那么多人被杀,倘若是求财,我们渔村贫穷,也不该来我们村子行凶,原来你是脑子乱了,见谁杀谁。”赵高凤道:“谁说我见谁杀谁了,我不是没杀你们吗?你们若是再啰里啰嗦的不从我眼前滚开,这小小渔村的后山之上便要多出四具尸身了。”周小童听王雪提到“大凤凰功”四字之事,眼神里尽是惊讶恐惧之色,又听赵高凤这后一句话说的残忍,心里有些害怕,擦了擦眼角眼泪,轻声道:“王雪姐姐,咱们走罢。” 王雪忽然想到一事,惊道:“莫凰人呢?你夫人莫凰对你情深义重,绝不会离你而去。难道她,她已被你……”赵高凤厉声叫道:“臭丫头不许胡说,我岂会杀害我家夫人?”王雪哼了一声,心想:“天底下的臭男人都是一个样,将自家夫人杀害了又有何稀奇?再说了,你练武练成现下这样,变成痴呆疯子,你自己杀了自己老婆,你自己也未必便会知晓。”当下不必与赵高凤理论,寻思大伙合力,先将赵高凤擒住再说。 赵高凤见王雪虽然不再说话,但神色间显然仍是一口咬定了自己杀害妻子之事,登时恼怒起来,喝道:“臭丫头好无理!”猛地欺上前,发掌向王雪肩头劈落。王雪见赵高凤掌心通红,知他又在潜运大凤凰功的功力,当下不敢硬接,使出哈巴术中的“云手”功夫,右掌带住赵高凤掌力,将他掌力荡到一旁。赵高凤修练大凤凰功,掌上内力了得,几已到了开山碎石之境,岂知被王雪随手这么一拂,掌上内力便尽数消隐,这一掌明明已和王雪手臂相触,却好像是打了个空,心头微感吃惊,冲口道:“这是什么功夫?”王雪道:“什么功夫也不是,我只是慌张的不知所措,随便出手挡了那么一下而已。怎么了,将你掌力挡掉了吗?”赵高凤哼了一声,知王雪是胡说八道,她这一招分明是极高明的武功,绝不是随手挡架,向后退让半步,右脚飞出,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念头转的飞快,只想:“干脆再给你一个下马威。”急忙摸出怀中一枚令牌,向赵高凤鞋尖削去。赵高凤忽见王雪亮出兵刃,心头凛然,右跨一转,向旁避开,饶是他见机的快,鞋尖却也被王雪令牌削中,鞋尖上三枚倒钩被削掉一枚。王雪故作吃惊,叹道:“这破兵刃,竟然只打掉你一小块铁片下来,我还以为这一下能将你整只脚砍下来呢。” 赵高凤见王雪招式奇特、兵刃怪异,心中暗暗纳闷:“这小女孩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恁的了得?”见周遭强敌颇多,此地不宜久留,张开背后披风,脚下运出大凤凰功,飞身跳上身后树顶。王雪喝道:“想逃走吗?”求胜之心大起,令牌脱手,向赵高凤后脑掷去。她将令牌掷出之后便立时后悔,心想令牌如此锋利,赵高凤倘若稍有失手,便要被令牌穿吼、身首异处,赵高凤与自己无冤无仇,纵有天大不是,又何必非要将他残杀?于是跟着大叫道:“令牌来啦,你小心!”赵高凤听身后风声有异,早知有暗器来袭,右手袖袍一挥,将王雪令牌打落,跟着跳向另一棵树梢逃走了。 王雪拾回令牌,心中甚是挂念莫凰安危,那年她随母亲拜访凤凰双侠,赵高凤虽然对她神色冷淡,但莫凰却甚是温和,非但对王雪很好,对母亲王晓丽也始终笑脸相迎。王雪看着令牌,心想:“莫凰姐姐现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倘若她被赵高凤这恶贼杀了,我非将他千刀万剐为莫凰姐姐报仇。”又想:“这赵高凤的武功已经很好了,寻常江湖人丝毫不是他的敌手,可他贪得无厌,偏要去修练什么大凤凰功,现下可好,不但将凤凰双侠的大名玩臭了,还把自己弄得走火入魔,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头脑一热,又要杀人。” 李大实、周小童等人这时走了过来。张佳一拍王雪后背,笑道:“周小童这傻孩子说什么你近年来武功大进,我还以为是真的,没想到全是胡说八道,你哪里武功大进了,连一个区区鸟人都对付不了,还要我们帮你。”张佳平日里爱说玩笑,与王雪一年多不见,今夜忽然见面,心里高兴,便随口胡说八道来与王雪调笑。 王雪却觉一阵厌恶,转头瞪了张佳几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大实和宋峰岩,心想:“你们这些臭男人,除了欺负女人之外其实什么本事也没有,还自称什么顶天立地男子汉!”狠狠推开张佳,叫道:“你们甘海渔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插手,你们与我无甚纠葛,就是都死光了我也不心疼,我今夜发慈悲帮你们赶走了那个凤凰大侠,下次他再来生事,我可不管你们。”张佳一怔,说道:“王雪你这是怎么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干嘛那么生气?”王雪怒道:“谁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了?赵高凤适才想要逃走,我独自一人阻拦不住,你们三个大男人却为什么只是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眼,不过来帮我?”李大实道:“王雪你消消气,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武功如何你还不清楚吗?那赵高凤适才逃得太快,我们却是没来得及阻拦。”王雪道:“既然你们这三个臭男人没本事,阻止不了赵高凤杀人,那只有我来阻止了,你们滚开。”说着便向赵高凤逃走的方向追去。 宋峰岩忙道:“王雪你回来,那赵高凤武功了得,尤其轻功高明,你追不上他,你回来,咱们大伙从长计议。”王雪头也不回,喝道:“他武功了得又怎样,大不了我死在他手上,到时你们也不必为我收尸,免得脏了你们的手。” 李大实、宋峰岩、张佳瞠目不知所云,看着王雪的身影走远,心里均觉奇怪:“这姑娘今夜是怎么了?”三人对望一眼,又转头去看周小童。周小童道:“我也不知王雪姐姐今夜是怎么了,她那么不高兴,我看她多半是遇到不顺心的情事了。”李大实张佳摇头苦笑。李、宋、张三人均想:“你小丫头片子,哪里懂什么情事不情事?”三人却不知周小童虽然年幼,却是心细少女,其实一猜即中。 (本章完) 一百五十四、护村擒贼 王雪提了一大口气,在甘海渔村的荒山上转了大半圈,始终未瞧见赵高凤行踪,心里寻思:“赵高凤的轻功在我之上,倘若我追岔了方向,他此刻早已不知逃到何处去了。”又在山上转了小半圈,见天色已黑,又觉有些困倦,便走到山下树林,随便在一棵树下睡了一晚。 次晨醒来,王雪伸了个懒腰,稍稍整理衣容,只觉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心想还是先去村子里吃点东西,再慢慢打听赵高凤下落不迟。到得渔村,只见村口渔船边上围了好多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周小童和张佳也在人群之内。王雪昨夜对张佳颇为无理,此刻不愿与张佳说话,走过去问道:“小童,这里怎么了?”说着推开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渔民,那渔民已气绝多时,脸上身上全是抓伤,死状端的可怖异常。周小童低声道:“王雪姐姐,那个大恶人昨夜又杀了一个村民,他叫徐思远,是我家的邻居。”旁边一个老汉说道:“思远昨晚只是想出门去趟茅房,我见他久不回来,还以为他是肚子痛的厉害,谁能想到他出门上趟茅房的工夫也能遇到那个恶人,哎,也是思远自己命不好。” 王雪问那老汉道:“这位思远兄弟昨夜是何时去的茅房?”那老汉道:“天上的玉兔升的老高,都快子时了。”王雪嗯了一声,心想:“快子时的时候,那便是我们昨夜和赵高凤分手之后,看来我果然是追岔了路,我往山上追,赵高凤往村下走,我奔的再急也追他不上。赵高凤使大凤凰功与我拆招,他下山之后心魔发作,于是变成恶魔又杀了一人。”王雪瞧那尸体身上伤痕,显是被赵高凤鞋前尖上的倒钩所伤,又想:“赵高凤武功太高,发疯之后更加凶残,不知我能不能斗得过他。” 周小童拉着王雪的手哭道:“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王雪道:“小童别怕,那赵高凤下次再来,姐姐非将他捉住不可。”张佳侧过脸来不去看王雪,冷冷的道:“大言不惭,你昨夜还说能抓住赵高凤呢,结果却让赵高凤逃进村子里来行凶。”王雪秀眉一扬,喝道:“你说什么?”张佳道:“倘若你昨夜听我们的安排,大伙从长计议,赵高凤未必便会有机可乘,可是……”王雪插嘴道:“可是我王雪性子孤傲倔强,偏不听你们这几个臭男人的摆布,我非要自己一个人单干,那又怎样?”张佳道:“也没怎样,不过是又死一个人罢了。”王雪见张佳说这一句话时神色故作冰冷,显是有意与自己置气,心头恼怒,道:“张佳我告诉你,现下落难的是你们村子,可不是我王雪。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若是不愿让我帮忙,我走便是,谁怕谁啊。”张佳尚未答话,周小童却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叫道:“姐姐你别走,没有你,他们可打不过赵高凤,我们村子还不得被赵高凤那恶贼杀个干净啊?”张佳道:“小童不哭,王雪姐姐瞧不起我们渔村,不愿帮我们的忙,那是咱们自己身份低下,配不上王大侠,你哭又有什么用?”王雪怒道:“谁瞧不起你了?小童别听他瞎说,他今早脑子不正常。”心里只想:“你们臭男人都是花心鬼,哪里让人瞧得上了?”周小童哭哭啼啼的道:“可是,可是……”张佳道:“小童不哭,有我们保护你,那赵高凤再厉害,也伤不到你,咱们回武馆罢。”拉着周小童的手走回武馆。 王雪一大早上莫名其妙的和赵高凤吵架,心里好生憋闷,心想:“待我抓住这个杀人恶魔,我非将他碎尸万段,然后将他尸体带到柏平拳馆,带到张佳面前,瞧你姓张的还有什么话说。”她本来腹中饥饿难耐,这时心里有气,也没胃口吃东西,在村子里四处打听了一番,直到午后,才在海边捉了两条鱼,用令牌刮去鱼鳞、剔除内脏,生火烤了来吃。 村民畏惧恶人行凶,日头刚一落下,便纷纷回家。王雪将两枚令牌握在手里,在村子里四处走动,心想赵高凤神智已疯,又杀了人,倘若再见到他,可不能再手下容情了。李大实和张佳各带着几个弟子在村子里巡逻。王雪不愿与李大实等男人见面,见到李大实他们从远处走来,便远远的躲开了,宋峰岩却没见到,想是今夜轮休。 王雪又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始终瞧不见赵高凤,过不多时,口唇有些干燥,正巧看见村外有一口水井,便走过去打了一桶水,拿起水瓢喝了两大口,心里琢磨:“赵高凤兴许是昨夜累得大了,今夜不会出来走动。”正想寻个去处睡觉,忽听村东首一人哇呀一声惨叫,接着大声叫嚷:“这贼厮鸟在这里!”王雪心头一惊,知是张佳的弟子被赵高凤偷袭了,急忙扔下水瓢,飞步奔去村东头,只见一个弟子倒在地上,张佳和另外两个弟子守在他身旁。那弟子满身血痕,指着远处林中的观音庙方向叫道:“那个鸟人打扮的怪物逃到那边去了!”李大实这时也带着几个弟子赶了过来。李大实道:“张佳,你带他们回去休养。王雪,咱们快去追。” 王雪冷冷的道:“我才不听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话。”当先奔进小树林,叫道:“赵高凤,你出来!”只听头顶树叶哗哗作响,一个硕大黑影从天而降。赵高凤顺势踢出一腿,鞋尖上三道倒钩向王雪头顶抓落。王雪急忙偏头向右边避让。但赵高凤这一腿来的飞快,其中一道倒钩正擦着王雪左脸面颊划过,在王雪脸上留下一道细小伤痕。 王雪嚷道:“打人不打脸,你看,我都不美了。”赵高凤一招得先,正要向前追击,听王雪忽出此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你哪里没了,你只知瞎臭美。”王雪道:“你听我的,别再修练那个害人的大凤凰功了,你体内的经脉都快练成扬州拉面了。”赵高凤变了脸色,说道:“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王雪道:“你也许还不知,你修练大凤凰功,损伤经脉,心魔入体,不知何时你便会失了神智,然后到处杀人。你昨夜又杀了一个甘海村的村民,适才还差点杀了一个柏平武馆的弟子,你只怕一点不知。”赵高凤呆了一呆,忽然大怒,叫道:“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你这蠢丫头怎么恁的废话!”王雪道:“你不必惊慌,我刘师兄精通脉络舒活之道,我还认识一位葛仁妮阿姨精通医理,他二人联手,必能拔出你体内心魔,你只消……”赵高凤喝道:“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还那么啰嗦!” 王雪喝道:“你自甘堕落,非要练功杀人,那可怨不得我了!”手中两枚令牌相互一击,发出铮的一声轻响,左手伸出,令牌迎着赵高凤胸口刺去。赵高凤向后避让半步,右腿飞出,格开王雪令牌,右手食指、中指向王雪脸上疾抓。王雪偏头避过,只觉脸上一阵热风扑扑而来,几乎逼得自己喘不过气,却是赵高凤又运出了大凤凰功的功力。王雪知大凤凰功极是凶险,赵高凤使得越久越易走火入魔,届时他发起疯来,自己若是制他不住,甘海村可就遭殃了,当下猛吸一口气,运出浑身功力,展开王家拳术,两枚令牌向赵高凤急攻,要今早了结这一战。赵高凤运出大凤凰功之后掌力了得,两只手掌在身前呼呼抡打,将王雪拳力尽数卸下,饶是王雪令牌锋利,竟也伤不到赵高凤分毫。王雪心头又惊又急,生怕赵高凤发疯,于是又提一口气,正要发招抢攻,忽觉胸口酸闷,两只手臂奇痛,周身力道半点也使不出来。王家拳术虽然凌厉,但王雪毕竟是小小女孩,内功再强也总有个极限,她心里慌急,只顾着使刚猛内力与赵高凤的大凤凰功硬拼,却不自知内力已经耗尽,全凭一股正气支撑方才没有落败,但想再运内功,却是不能。赵高凤见王雪身形有异,双掌猛地向前推出,左掌打中王雪胸口,右掌打在王雪肩上。王雪啊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赵高凤怒道:“这一次可不能容你!”抬起右脚向下一踢,右鞋上两道倒钩向王雪双目划去。王雪急忙转头,一块头皮连着几簇长发被倒钩钩掉,只疼的她几要晕倒,心里好生后悔,适才动武实不该操之过急。赵高凤又道:“我一个大男人,原本不屑于杀你一个小小女孩,但你三番两次坏我正事,我可不敢再涉险放你。”王雪怒道:“要杀便杀,谁稀罕你这臭男人可怜?”胸中潜运内力,想要使拳术脱困,但只消稍微运功,便觉浑身剧痛,内力无论如何也运转不出。赵高凤左脚踩在王雪右腋上,封住王雪退路,道:“咱们下辈子见罢。”王雪命在顷刻,惊惧之下心中反而清明,只想:“赵高凤和我现下所处方位,不正是‘滚刀式’的后半招吗?刘师兄常常教我四两拨千斤之理,要以自己最少的气力去化解对手最多的功力,我怎么全忘记了!”右膝当即抬起,绕了半圈,踩在赵高凤左跨上,向前一蹬。赵高凤左掌一挥,去劈王雪脚踝。王雪抬起左脚,将赵高凤左臂踢开,双手向赵高凤双脚上磕去。赵高凤立足不稳,仰面栽倒。 便在此时,忽听树林之外一声大喝:“不许伤人!”李大实匆匆奔来,揉身向赵高凤扑去。本来李大实带着几个弟子早已赶到,只是他看到王雪与赵高凤缠斗在一起,便没有立时上前相助,他张罗弟子们在趁机林外四散开来,想将赵高凤包围铲除,不然以赵高凤轻功之了得,转身逃走可没人追得上,这时见王雪命悬一线,再也顾不得什么包围不包围,急忙奔来相救。赵高凤翻身站起,飞腿去踢李大实。李大实救人心切,奔地急了,一时没来得及出招,胸口被赵高凤踢得正着。 张佳带着余下弟子赶来救援。赵高凤生怕寡不敌众,不敢再战,转身逃出林外。张佳明知赵高凤轻功高强,弟子们决计追赶不上,却也带着弟子们追了一阵。 王雪伸手将李大实扶起,心想自己这一次能在赵高凤手下活命,虽然是自己的哈巴术之功,但李大实舍命搭救自己总是实情,心里一阵感激,问道:“胸口还疼吗?”李大实咬牙闭眼,显是痛苦之极,却轻声道:“胸口不痛。”王雪道:“赵高凤这一脚踢得太狠了,我看着都觉得疼,你若是胸口痛的厉害了便大声喊出来,这不丢人。”李大实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胸口确实不怎么痛,但我被他踢出去的那一下,坐在一块石头上,海边石头棱角锋利,只怕是将我屁股刺破了,我屁股倒是疼的厉害。”王雪哈哈一笑,伸手轻轻打了一下李大实脑袋,道:“下次不许舍命救我了。”李大实叫道:“哪里还有下次?别告诉我你下次还想独自一人去和赵高凤拼斗。”王雪默然不语。李大实又道:“咱们大伙合力,未必擒不住他,你怎么非要一意孤行,这可不像当初我认识的那个小女孩。”王雪因李浩背叛而不再相信天下男子,但这件事却不愿说与李大实听,岔开话题问道:“宋峰岩呢,这一日我始终不曾见到他。”李大实道:“你说宋峰岩,我让他去……”只听林外一人大声叫骂着走了过来,却是张佳没能追上赵高凤,负气而回。 李大实道:“别骂骂咧咧的了,你真以为你能追上赵高凤吗?” 王雪心想:“凭赵高凤的武功,你们几人哪是对手,幸而你没追上他,不然他还不将你和你的几个弟子全杀了?” 张佳道:“王雪,你今夜老实答复我一句,你到底想不想帮我们甘海渔村除去赵高凤这恶贼。”王雪道:“愿闻其详。”赵高凤道:“你若想帮我们,你便跟着我们一起对付赵高凤;倘若你怕死不敢,我们也不为难。但你老是独自一人来往,不跟我们合力,咱们谁也擒不住赵高凤。”王雪叫道:“张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王雪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去年你们助我哈巴门力战梓扬,便只冲这一事,我也要舍命搭救甘海村。”张佳道:“既然如此,你随我们回武馆去,咱们从长计议。”王雪心里打了个突,心想:“我自小到大,每次害我的都是男人,我还不长记心吗?”心中着实不愿跟张佳回武馆,何况柏平武馆是马俊学的场馆,哈巴门得罪了断魂派,自己随便去柏平武馆,万一被马俊学正巧赶回撞见,大家谁也不好看。李大实伸手去牵王雪的手,道:“咱们走罢。”王雪向后退出一步,道:“我不去。”张佳道:“你又怎么了?”王雪道:“我今夜跟赵高凤交手,寻到了一点他招式上的破绽,下次再见面,我应该能胜过他,你们行行好,让我再独自行走一回。”说罢向李、张二人作了个揖,大步而去。李大实、张佳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王雪,看着王雪走远,谁也没去阻拦。 王雪两次和赵高凤交手均没讨到好处,但两次都是使拳术对敌,自忖倘若改使招式柔软的哈巴术,必能克制刚猛一路的大凤凰功,心里有了取胜之法,便盼着能及早撞见赵高凤再一较高下。但说来也巧,这两夜王雪在村里村外巡逻,始终不曾撞见赵高凤,但隔日早上,又总能听闻村子里有人被杀或是被伤。 这一夜,王雪再也耐不住性子,心里寻思:“这小小渔村又不甚大,我今夜便一宿不睡,围着村子里里外外的转悠,我就不信瞧不见你赵高凤行凶。”在村子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忽听村北一人大声惨叫,赵高凤又在行凶了。王雪心道:“来得好,瞧我怎样料理你!”当下奔向村北,只见一个渔民坐在地上,脸上神色惊恐异常,颤声道:“你别杀我,别杀我!”那渔民面前立着一个高大人影,头戴羽毛身披羽衣,不是赵高凤是谁? 王雪亮出令牌,喝道:“姓赵的,咱们再来比划比划!”赵高凤摇头轻叹,道:“两天两夜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这臭丫头学的乖了不来坏我的事,想不到你又来了。”双手急运大凤凰功的功力,左掌向王雪头顶击落。王雪俯身施展“地龙式”,去攻赵高凤双膝。赵高凤右膝抬起,右鞋尖上两道倒钩向王雪胸口划去。王雪侧身翻起,右手令牌向赵高凤鞋尖斩去。赵高凤在王雪令牌上吃过一次亏,知她令牌锋利,忙收回右腿,左掌向王雪胸口击去。王雪运出哈巴术的招法,左手挡开赵高凤掌力,右手令牌向赵高凤窜刺。数招一过,赵高凤暗暗心惊,一个劲只想:“这是什么功夫,我的大凤凰掌力已如此高深,这丫头内力再强也不能轻易挡下,可她脸不红、气不喘,显然毫不费力便能抵挡我的功力。”他掌力无法攻下王雪,只得收回掌力采取守式。王雪暗暗窃喜,心道:“哈巴术果然管用了。你既然守御,那我便要进攻了。”右手令牌护身,左掌使出哈巴术中的“叶掌”招式,向赵高凤周身大穴连连拍去。 赵高凤越斗越是心惊,只觉难以自保,心神一烦,暗道:“罢罢罢,今夜我时运不顺,斗不过这臭丫头,走为上了。”右袖向前一挥,右边披风将地上沙石落叶扫向王雪脸前,趁着王雪转头避让之际,转身向身后一棵大松树上跳去。王雪此时武功已能算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了,临敌经验又是甚丰,转头之际心下立时算到赵高凤要逃,耳听树梢有动静,知赵高凤飞身上树,大喝一声:“着!”右臂向后一甩,令牌脱手,向那树梢方向掷去,只听“啊呀”一声,回头见赵高凤从树上跌落,他右腿上一大道伤口向外哗哗流血,原来是自己掷出的那枚令牌将他右腿划伤。 (本章完) 一百五十五、夜魔真身 王雪适才掷出令牌,只是斗到酣处随手一击,当时只想阻拦赵高凤逃走,却没想到能将他击伤,这时见他腿上、鞋上全是鲜血,心里登时不忍,又怕鲜血会激得他心魔骤起,将他再变成杀人恶魔,当下不敢走近,只在赵高凤身前三尺处站定。 赵高凤坐在地上,恨恨的瞪着王雪,森然道:“好哇,堂堂凤凰侠今夜竟然败了小丫头。”王雪听赵高凤说话虽然愠怒,却仍是常人语气,知他尚未走火入魔,稍稍放心,向前走进一步,说道:“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赵高凤哼了一声,道:“你想怎样?”王雪道:“我要你从今往后别再修练大凤凰功,别再伤害人命了。”赵高凤不答,从披风上撕下一条长布包在腿伤处。王雪又道:“你有所不知,你已被大凤凰功中的内功催逼的经脉受损,每晚你精神失常,像个疯兽一般到处杀人,甘海村现下被杀被伤的已有十多人了。”赵高凤将脸转到一边,不去听王雪说话,神色间更不将王雪这句话当一回事。王雪渐觉恼怒,冷冷的道:“赵大侠是前辈高人,原不是我这小小丫头可以得罪的,但为了甘海村的几十条人命,可也说不得了。”言下之意是说:你若执迷不悟,我为了挽救大伙性命,也只能斗胆将你除掉。赵高凤喟然道:“小小丫头懂得什么?” 王雪脸色微变,怒道:“赵大侠坚持不肯悔改,小丫头只好得罪了。”从怀中摸出另一枚令牌,牌尖除对准赵高凤心脏,只消令牌脱手,便可轻而易举的了却赵高凤性命。但王雪小女孩家心肠软,又敬重赵高凤是成名大侠,令牌抬起放下、放下抬起,始终不忍真下杀手。 便在王雪犹豫不决之时,山坡下忽然奔上一人,大叫道:“不许伤人!”王雪听这喊声耳熟,转头一瞧,只见是宋峰岩匆匆奔来。李大实和张佳从山坡的另一边奔了上来,走到王雪身旁。王雪道:“你们来的正好,甘海村的杀人恶魔被我擒住了,你们说,该如何处置。”心想:“你张佳瞧不起女人,对我大呼小叫的说我擒不住赵高凤,现下赵高凤就在眼前,瞧你还有什么话说。”却见张佳、李大实、宋峰岩一齐向赵高凤作了一揖。宋峰岩道:“年轻人无知,冲撞了前辈大侠,大侠宽宏。” 王雪大奇,道:“是他杀了人,你们干嘛道歉?”张佳道:“你说赵大侠杀了人,谁看见了?”王雪道:“你什么意思?”宋峰岩道:“王雪,这几日我去了广西和西海一带打听……”王雪插嘴道:“原来你去了那么远,我说这几日怎么一直见不到你。”宋峰岩微微一笑,续道:“……那边的江湖朋友告诉我,凤凰双侠几个月来一直在西海下榻,可是三个月前,双侠忽然失了踪迹。我好生奇怪,后来多方打探,才得知西海那边出了一个夜半行凶的女魔头,赵大侠追赶那女魔头,一路从西海追到我们渔村。”王雪吃了一惊,叫道:“女魔头,你说那个杀人魔头是女的?”宋峰岩道:“正是。赵大侠,事已至此,您说一句罢。” 张佳和李大实上前将赵高凤扶起。赵高凤叹道:“这是我自己家的事,我原想自己来解决,却累得甘海村遭难,好生过意不起。我和莫凰年轻时在一起习武,后来结为夫妇,共闯江湖。那时候我年轻气躁,急于在武林中闯出名堂,于是起始修习大凤凰功。我先师曾言到,大凤凰功是杀人的武功,不到情非得已之时不能修练。我当时心想,天下武功哪个不是用于杀人的,难道还有救人的武功吗?料想师父不许我们修练大凤凰功,是怀有什么私心,也没将师父的话放在心上。莫凰劝过我几次,我不听,还要莫凰陪我一起练,但莫凰不敢违抗师命,没有听我的。幸亏她当时没听我的,要不然我们两个可都完了。我修练大凤凰功,初时只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大凤凰功果然是上层武学。但到得后来,我越练越觉浑身酸痛,越练越觉周身都不自在。我还道是我每日修练太勤,身子劳累之故,也没当一回事。后来有一天,我正在练功,头脑忽然一晕,眼前金星乱冒,直似醉酒梦游一般,我在梦里到处伤人打人,我自己都奇怪我怎的如此暴戾,更加后怕的是,当我醒来之后,莫凰竟然告诉我,我并非在做梦,我当真在街上行凶伤人。原来这个大凤凰功虽然厉害,却能损人经脉,将人变成疯子。我不敢再练,但经脉已损、心魔入体,每过两三天便要发作一次,每一次发作,我便似醉汉当街打架一般在江湖上伤人。” 赵高凤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上夜空出神,他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心里一时惆怅,便不再说下去。夜晚山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赵高凤道:“后来莫凰每晚为我运功活血,又便请名医给我开了固本培元的药方,我的难症才好转了许多,之后许多年都没有在发作。”王雪问道:“那你现下怎的又修炼起了大凤凰功?”赵高凤叹道:“我也不想啊。半年前我从外归来,一进院门便听到屋里又是摔碗又是砸东西的声音,好像来了强敌。我急忙进屋察看,见屋里只有莫凰一个人,她目光呆滞、乱吼乱叫,见到什么便砸什么。我吓了一跳,叫道:‘莫凰,你干嘛?’冲上去抓莫凰手腕,哪知我手心和莫凰手腕相触,立觉她手臂滚烫,原来她的大凤凰功已练就的十分强悍,少说也有个两三年了,只是她自知违背师命,便一直将此事隐瞒。我当时真的是吓了一大跳,急忙阻拦她疯闹,但她武功原本不在我之下,修练大凤凰功的时日也不短了,发起疯来我阻拦不住,被她打的重伤昏迷。她将我打昏之后逃出家门。我在炕上养了两日伤,出门去追莫凰,但以莫凰的大凤凰功,我即便追上她也斗不过她,更不可能将她擒住疗伤,我苦思多日,觉得唯有再次修练大凤凰功,我才能与莫凰一战,将她捉回疗伤,驱除她体内心魔。” 赵高凤说到这里便即住口。宋峰岩续道:“你一路追赶莫凰,一路修练大凤凰功,后来你打听到莫凰前辈来了甘海村,于是便跟了过来。”赵高凤点头道:“正是,这几夜我在村子里巡逻,每当听闻有人受伤,便知是莫凰所为,便急忙赶来阻止,可惜每次都晚了一步,每一次又都恰巧被你们撞得正着,累得你们误会我才是杀人恶魔。” 王雪知莫凰生性善良,九成不信她会将自己练成疯子然后到处杀人,说道:“胡说八道,我来问你,莫凰阿姨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修练大凤凰功?”赵高凤道:“我怎么知道?”王雪又道:“莫凰阿姨现下何处?”赵高凤还是那一句话:“我怎么知道?”王雪道:“你被我们当成杀人恶魔,明知起了误会,却偏不向我们解释事情原委,这又是为何你总该知道罢?”赵高凤叹道:“凤凰双侠何等名声,却先后练功练到走火入魔,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我和莫凰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我宁可被你们误会,也不愿出言解释。再者,倘若你们在我之前见到莫凰,你这蠢丫头出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将莫凰伤了可如何是好。”王雪道:“胡说,我下手向来轻重分明。”赵高凤看了看自己腿伤,向王学狠狠瞪了一眼。王雪小脸一红,道:“你是杀人恶魔,我下手狠一点也情有可原嘛。”赵高凤道:“我和莫凰二人同心,人是我们谁杀的都一样。莫凰之事我自己本来可以解决,但你这蠢丫头每次都和我纠缠不清,若不是你,说不定我现下早将莫凰带了回家,哪里还会和你在此啰嗦个没完?” 王雪一张小脸涨的更红,愠道:“你自己什么话也不肯解释,也难怪我会误会。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将名声看的比身家性命还重。本来咱们几个人联手,足以助莫凰阿姨驱除心魔,可你自命洒脱,偏要一意孤行,累得我们大伙白耽误工夫……”王雪话未说完,却见李大实、张佳、宋峰岩铁青着脸,冷冷的盯着自己看。王雪叫道:“你们瞎看什么!”张佳道:“你竟然也知道不该一意孤行,须得齐心协力,那你自己为何偏要独来独去?要不是你任性,咱们此刻只怕早将事情解决了。”王雪明知是自己将事情办砸了,却也不肯认错,道:“这个,这个……赵高凤是不是在瞎说八道的骗我们玩,此刻尚且不知呢,说不定他才是那个杀人恶魔,而莫凰阿姨早已去了别处呢。”转头对赵高凤说道:“除非那个杀人恶魔此刻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我可不敢相信你的鬼话。” 赵高凤霍的站起,低声吼道:“我连莫凰修练大凤凰功以至走火入魔这等丑事都对你明言了,你怎的还不信我?” 说来也巧,便在赵高凤这句话刚说出口之后,只听得山坡另一边一人大声惨叫,接着便见月光下一个过往客商惊逃而来,他身后一个怪人嘶叫狂追。那怪人身披羽衣头戴羽帽,和赵高凤一般打扮,只是那怪人面色白净、相貌清秀,却是个女子。 赵高凤一把抓住王雪衣领,喝道:“蠢丫头你看清楚,这太神奇了,那边那个杀人怪人一定是我,是不是?” 李大实当先奔出,拦住那怪人身前,喝道:“住手,不许伤人!”那怪人一声狂吼,飞腿向李大实踢去。李大实知这怪人和赵高凤一样,鞋上装有倒钩,不敢硬接她这一腿,向一旁跳开。那怪人跟着向前跨出一小步,左腿又向前踢出。这一招李大实不及闪避,胸前衣襟被抓出三道血痕。张佳大喝一声,发拳向那怪人冲过去。那怪人呼呼两掌,将张佳打退。宋峰岩回忆凤凰双侠的武功,总觉不论凤凰神功掌力如何了得,常人胳膊总不能掰到身后去,于是绕到那怪人身后,从后向她发掌。赵高凤大吼道:“宋兄弟小心!”宋峰岩听赵高凤提醒,却不知该小心什么,正不知该是上前发掌还是该向后退开,只见那怪人披风后飞出一腿,向自己小腹袭来。这一腿来得好快,又被披风遮挡难以瞧见,宋峰岩待到察觉,那怪人鞋尖倒钩已踢到身前,总算宋峰岩见机快,听赵高凤提醒之后又全神贯注提防,腰身一拧,避过了这一腿。 赵高凤和王雪这时已无心再争吵理论,二人抢上前去,一先一后将那怪人围住。赵高凤道:“莫凰,是我,我是赵高凤呀!”那怪人一声怪吼,双腿向赵高凤连连猛踢。赵高凤不愿与莫凰为敌,摇着头向后退去。 王雪运出“惊雷掌”功夫,向那怪人背心拍去。那怪人神智虽疯,身手却是了得,当即转身打回一掌,和王雪掌心相抵,比拼内力。此际王雪与那怪人只相距三尺,月光下见那怪人脸色洁白,双目深邃明亮,与自己心里记忆着的当初的那个莫凰阿姨果真便是同一人。莫凰当日与王雪相见,言谈极是温柔,现下莫凰外貌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神色凶恶、连胜怪吼,直如是换了个人一般,王雪一见之下又是不忍又是心痛,哽咽道:“莫凰阿姨,我是王雪呀。”莫凰见王雪恸哭,眼神间露出长者对顽童的慈爱哄笑之色,但这慈爱之色一闪即过,脸上又现出凶残神情,掌上跟着加劲。王雪只觉莫凰掌心烫的吓人,比赵高凤掌力要精纯的多,倘若自己掌上也跟着发力,即便内力上不至落败,但莫凰掌心实在烫的厉害,如此掌心对掌心的拼斗,自己手掌只怕要被烫熟,只得收招向后跳开。莫凰一声怪喝,双掌跟着向王雪拍去。王雪运出“云手”功夫,将莫凰掌力甩到两旁,口中大叫道:“你这功夫还闯江湖干嘛,去做厨师岂不甚好,鸡蛋放在掌上便能煮熟,连砍柴生火都免了。” 赵高凤、李大实等人再旁听了均觉好笑,心想:“你这小丫头真是不可理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说笑。” 赵高凤奔上前,也运出大凤凰功,和莫凰呼呼打斗。王雪让在一旁,见二人连出快招呼呼酣斗,一股股灼热掌风连连四散,几乎逼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心里担心赵高凤再斗将下去,他自己也要发疯,届时自己和李大实、张佳等人联手,未必斗得过这两个疯子双侠,拾回令牌,叫道:“赵大侠你退开,让我来!”赵高凤瞧了一眼王雪,傲然道:“凤凰双侠自己的事情,外人插什么手?”他是怕王雪令牌锋利,伤了莫凰。 王雪心里寻思:“我若是施展哈巴术中的活血舒经招式,舒活她的经脉,即便不能将莫凰阿姨的心魔全然清除,至少也能令她恢复片刻理智,到时再慢慢为阿姨疗伤不迟。”但哈巴术中的疗伤招式只可用于疗伤,却不能用来攻敌,王雪若是以哈巴术中的疗伤招式去和莫凰拼斗,一招之间便要被打伤致残,这疗伤招式没向莫凰施展,便要先在自己身上施展了。 王雪回头对李大实道:“你和张佳一个从左,一个从右,两人合力,去封住她的左右手。”又转头对宋峰岩说道:“你去试试能不能将她穴道点住,只消能将她擒住片刻,我应该便能使出哈巴术中的化瘀手法暂且拔除她的心魔。”张佳微笑道:“哟,王大小姐不再瞧不起男人,愿意与我们这几个臭男人合手啦?”王雪佛燃不悦,道:“情非得已,不然谁愿意与你们合手?” 张佳自讨了个没趣,当下也不动怒,和李大实奔上去,向莫凰发招。赵高凤正自苦斗,他也知大凤凰功凶险,斗的越久越易走火入魔,莫凰已变成如此模样,倘若自己再不停手,只怕跟着便要疯掉,见李大实将莫凰招式接了过来,急忙停手罢斗,向一旁跳开。 王雪欺到莫凰身后,见莫凰左右掌已被李大实和张佳封住,忙运出疗伤掌力,掌心向莫凰背心拍去。 赵高凤惊叫道:“别伤害我的莫凰!”飞身向王雪扑去。宋峰岩急忙抢出几步,拦在赵高凤面前,微笑道:“赵大侠莫急,王雪姑娘手下有数。”赵高凤将信将疑,但王雪武功手法奇特,真有良方救治莫凰可也难说,于是转身向一旁走开。 王雪手掌抵在莫凰背心,缓缓运出哈巴术的内力。莫凰神智虽疯,但人身心脉最是关键,她背心穴位被王雪发掌拿住,心里便生出惊恐之感,忙飞腿向后踢去。王雪早有防备,脚下运出“地虎式”的下盘招式,右脚顶住莫凰双腿膝窝处,挡住她一踢,掌心上的内力源源而出,不敢稍有松懈。 赵高凤站在一旁,见莫凰虽然仍和李大实、张佳苦斗,但她掌上劲力明显减弱,显然已不再运出大凤凰功的内力,心里啧啧称奇:“王雪这小丫头怎么恁的高明,不但武功厉害,连治病活命的本事也如此了得。” 王雪掌心从莫凰背上放下,绕回莫凰身前,双手抓住莫凰双臂,在莫凰双臂上推拿。莫凰神智稍有缓和,心下已知王雪正在搭救自己,当下不再出招相斗。李大实等人见莫凰不出手,便也不再出招,向一旁退开。 王雪道:“莫凰阿姨,你再支撑一下,很快便要好了。不论你身子有什么异样感觉,千万不可运功向抗。”莫凰嗯了一声,手臂放松,果然不再运功。王雪此时的哈巴术已练就的炉火纯青,虽比肖远胜、刘岳、胡静、孙跃等人相去甚远,但莫凰既不反抗,她施展活血化瘀之术疗伤便是轻而易举。 王雪又在莫凰周身推拿了一阵,莫凰忽然闭眼,身子软软地歪向一旁。王雪忙将她身子扶助,轻轻放在草地上。赵高凤、李大实等人急忙奔了过来。赵高凤惊道:“怎么会是如此?莫凰为何忽然昏厥。”王雪道:“莫急,莫急,莫凰阿姨应该无碍了,只是她身子虚弱,这才昏了过去,待阿姨转醒之后,且瞧瞧她情形如何。” (本章完) 一百五十六、震武在即 又过了片刻,莫凰悠悠转醒,张开眼向四周望了望,神色间满是疲惫迷茫之色,有气无力的道:“我怎么了?我在哪?你们几个人是谁?” 张佳嘻嘻一笑,轻轻拉了拉宋峰岩衣袖,将脸贴到宋峰岩耳旁,低声道:“江湖上故老相传,昏倒之人忽然转醒后首先会有如此三问,便是:这是哪?我在哪?你们几个人是谁?果真一点不错。”宋峰岩知张佳只是信口玩笑,江湖上哪会有如此故老相传之事,微微一笑,轻轻推了一下张佳。 赵高凤伸手将莫凰搂在怀里,道:“莫凰,你可知你是谁?”莫凰奇道:“我是莫凰啊,不然还能是谁?”赵高凤见莫凰神色如常,稍稍放心,将莫凰扶起。 王雪伸手搭了搭莫凰脉搏,觉她脉象微弱、小有凌乱,但心魔却不似有发作之象,说道:“莫凰阿姨,你的心魔还未除净,这大凤凰功以后千万不能再练了。”莫凰点头答允,道:“经此一事,以后便是再有天大的事我也不再修练这凤凰神功了。”转头对李大实等人道:“这一次我练功走火入魔,杀伤了你们村子不少人,好生过意不去。”李大实转头去和张佳、宋峰岩对望一眼,心想虽说是杀人偿命,但被杀的村邻又不能复生,何况这次莫凰自己也深受其害,当下不便指责莫凰,只得说道:“那是你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可也不能全怪你,渔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交由我们来处理罢。”莫凰见李大实神色,知他心里为难,不知此事该如何善后,但人死不能复生,可也别无他法。 王雪问道:“莫凰阿姨,你夫妇二人的武功已着实高强,你二人联手,武功再高的坏人也不敢欺负你,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练什么大凤凰功?”莫凰叹道:“我和高凤联手,江湖上自然少有匹敌,但震武大会的规矩是一个对一个的单打独斗,不许夫妇俩一起上啊。”王雪奇道:“阿姨要去参加震武大会吗?”莫凰道:“天下习武之人,哪个不想在震武大会上夺得头魁?我们江湖人练武,虽不是为了扬名立威,但武功越练越高,求胜之心总是有的。我干冒奇险修练大凤凰功,便是为了在震武大会上夺魁。”赵高凤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你为何连我也隐瞒不说?”莫凰脸一红,低下头去不答。赵高凤立时醒悟,心想:“祖师遗命,大凤凰功是禁忌,决计不许修练。我虽然是你良人,但你违抗师命,自然连我也不肯明言了。” 众人一时无话。过了片刻,赵高凤道:“莫凰身子未愈,心魔随时要复发,我须带她回去调养,咱们这就告辞了。”本来天色已晚,凤凰双侠当可在渔村借宿,但莫凰杀了渔村不少人,渔村没有追究已是天大的容让,凤凰二人脸皮再厚也张不开嘴借宿,只得趁着夜色尚未更深之前去找别处投宿。 王雪道:“如此也好,莫凰阿姨好生养伤,震武大会已不及一个月了,到时咱们一起出席震武,倒也热闹。”莫凰微笑不答。赵高凤道:“你莫凰阿姨的伤情,只怕不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康复,今年的震武大会,我们是别想参加了。”王雪道:“哦,那太可惜了。”其实凤凰双侠不肯参加震武大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二人今夜见了王雪武功,发觉王雪招式奇特、内力精强,武功之高已在自己夫妇之上,夫妇二人尚且不能斗过王雪一个小女孩,又哪里敢去参加震武大会和天下英雄比肩挣高? 王雪见凤凰双侠走远,说道:“我也要走了,你们保重。”李大实道:“天晚了,王雪,你在武馆里过上一夜,明日清晨再走不迟。”王雪摇头道:“我趁夜赶路。”当即向李大实等人辞别,连夜赶去勃子镇。 这一日,王雪行至勃子镇的山脚下,她几日来无时不想着尽快赶去勃子镇与刘岳见面,但此刻到了山下,心里却有些犹豫,自己当初是带着李浩回乡的,现下自己独自赶回,刘岳倘若问起,可不大好回答,何况刘岳、张冠华二人此刻在不在山上还不好说,于是便不想往山上走,想在山下随便寻个客店投宿,转念一想:“我今日不与刘师兄见面,到得震武那日也得和师兄见面,师兄问起李浩那是早晚之事,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况我又没做什么对不住李浩之事,我又何必为难?”于是转身上山。 王雪只走到半山腰,山上一人狂奔而来,那人迎着日光,王雪一时瞧不清他相貌。待那人奔至王雪身前六尺处时,忽然纵跃跳起,飞腿向王雪踢去。王雪这两年来已不知被多少人偷袭过,虽不知来人是谁,更不知对方为何忽然出手动武,心下却也不如何惊慌,当即向一旁躲过,右手运出哈巴术中的擒拿手法,上前去抓那人手腕。王雪这时与那人近身相对,瞧清那人相貌,原来那人却是张冠华。王雪叫道:“冠华,怎么连你也来与我为敌了。”张冠华一怔,说道:“你我大半年未见,我不过是想试试你这几个月的武功进境。怎么了,还有谁来与你为敌?”王雪道:“这个,这个……”张冠华见王雪扭扭捏捏的似有心事,也不再去和她比试切磋,道:“咱们上山罢,刘师兄在山上等着呢。他这几日老念叨你,说算算时日,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当下去牵王雪的手。王雪手臂轻轻向后躲开,说道:“我自己能走。”当先向山上走去。张冠华暗暗纳闷,心想:“这小师妹今日怎么和我如此生分。”却也不以为忤,跟在王雪身后上山。 刘岳正在院里练功,见王雪回来,迎了出门,问道:“怎么只你这个小丫头自己回来了,李浩呢?”王雪最怕刘岳问起李浩,不想刘岳第一句话便开口相问,微微一怔,道:“李浩没回来吗,我不知道。”张冠华道:“你和李浩当初一同去的江南,怎么李浩回没回来,你反而不知,你们没在一起吗?”王雪见刘岳站在院门前,并未让路邀请自己进门,胸口一酸,心想:“真可谓物是人非,只不过过了区区半年时日,李浩和我反目成仇,刘师兄也对我不好了,见我回来,也不让我进屋。”她本就爱胡思乱想,这几个月来心中有事,不免处处多疑,心念及此,眼眶跟着红了起来。刘岳奇道:“小丫头,你好好的哭什么?”伸手揽住王雪肩头,将王雪带进门。王雪被刘岳伸手搂着,心里不悦,只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怎么连刘师兄你也轻薄我?”一把将刘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开,轻声斥道:“放开我。”刘岳呆了一呆,转头看了看张冠华,觉得事情不对,问王雪道:“你这是怎么了,李浩他人呢?”王雪转头不答。刘岳心头一沉,生怕李浩是在外遭了什么人的毒手,急忙又问道:“王雪你快说,李浩究竟怎么了。”王雪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叫道:“李浩他不要我了!”于是将李浩筱扉之事说了出来,她上山之前本来寻思将此事隐瞒不说,但话题一开,便收不住口,将事情来龙去脉全都说了。 张冠华和李浩一直交好,这时听说李浩竟然如此无情无义,心里又是吃惊又觉荒唐,站在王雪身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岳叹道:“原来如此,你对李浩如此痴情,李浩即便对你无情,可也该有师兄妹的义气才是,无论如何不该帮着筱扉来欺负你。待他回来师兄去找他算账。”王雪道:“算啦师兄,你别去教训李浩了,随便他怎么样罢。”刘岳道:“也好,震武在即,我和你肖师兄还有一场大战要打,李浩之事,咱们暂且放一放,以后再说。” 王雪道:“师兄,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们这些臭男人,干嘛非要做对不起我们女子的事情来。”张冠华道:“我是好男人,我可从来不做对不起女子的事情。”王雪正自烦闷,随口便道:“正是,天下没有哪个女子看得上你,你自然不会做出对不起女子之事。”刘岳一听,哈哈大笑。张冠华皱了皱眉,心道:“蠢丫头多嘴多舌,难怪李浩看不上你。”刘岳道:“李浩确实对不住你,不过天下男子无情无义的总是少数。”王雪道:“木颖师娘和我肖大师兄这对欢喜冤家便是一例,可是肖大师兄到头来却做了对不起木颖师娘之事。”刘岳道:“谁告诉你肖师兄对不起木颖师娘了?”王雪道:“若非如此,木颖小师娘这些年干嘛总要找大师兄的麻烦?”刘岳轻轻叹气,道:“你大师兄多年来的心结,咱们不说也罢。”王雪道:“你还是说说罢,不然我老在心里乱猜乱想。” 刘岳道:“其实也没什么,木颖小师娘刚出世的孩子,也是我的小师弟,他一出生便体弱多病,我师父命你大师兄每三日为孩子发功舒活经脉,助他调养身子。但经脉之事甚是玄妙,便是名医也有失手将人医死的情形,我们习武之人运功为人疗伤,偶有失手也是在所难免。”王雪啊了一声,道:“肖大师兄将木颖小师娘的孩子医死了?他武功那么高,竟然也会失手。”刘岳道:“我仔细查验过那孩子尸身,他死于经脉受损。肖大师兄的调养手法很好,只因孩子幼小,经受不起,也是他小小年纪命该如此,可也怪不得大师兄。但掌门年老,做事难免糊涂有误,他本就不喜欢你大师兄,这次更是大怒,将你大师兄逐出师门。其实大师兄当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师门之事。”王雪道:“哦,原来如此。”刘岳道:“运用本门的武功手法竟然会医死人,而且被医死之人还是刚降世的小师弟,这是你大师兄一生的心结,也是我们哈巴门的一大丑事。若非今日见你心里难过,我也不会向你明言。”王雪点头道:“师兄放心,这件事我以后决计不像别人说,也不会在大师兄面前说起。”刘岳在王雪额上轻轻一拍,道:“算你聪明。” 当晚,三人用过晚饭,坐在院落里商议震武之事。刘岳说道:“我和肖师兄要在震武那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和阿右、断魂派等人一战,此战只是想分出个胜负,教训一下阿右、马俊学这几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与争夺头魁和争夺‘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无关。是以这个天下第一,你们还要另外想法争夺,我和肖师兄斗过阿右之后,只怕无余力再战。”张冠华道:“可是师兄,那日尚不知有多少场比武,咱们哈巴门现下只有咱师兄妹三人,倒是可有些吃紧。”刘岳道:“无妨无妨,我上个月向魏峰县和北岭写了书信,要胡静、孙跃、康忠、张雷成他们回来相助。届时咱们哈巴门在人数上可也不算吃亏。”王雪听刘岳提到康忠和北岭,便又想到另外一事,说道:“师兄,我记得张雷成师兄他们和闪恶、狂恶他们有比武之约,他们现下如何了?”刘岳道:“我和冠华前几个月去了北岭,和张雷成他们见过面,听张雷成说,恶人帮未曾赴约,他们的比武作罢了。但恶人帮穷凶极恶,说不定便会在震武那日出现,恶天地也有可能参加震武大会,咱们须得小心在意了。” 震武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刘岳、张冠华、王雪这几日武功越练越勤,生怕震武那日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人。王雪自幼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名扬四海、成为江湖大侠,但她参加了两次震武,两次均是落败,这一次更是精勤苦行,励志要夺得状元头魁,武功于短短数日间大有进境。 这一日,肖远胜带着弟子们从海兴镇赶来,刘岳带着王雪和张冠华下山迎接。三人到得山下,在镇门口相迎。过了半响,只听山下小路马蹄声响,一支马队大步上山。王雪心道:“大师兄来了!”正要出口叫人,却见马上乘客原来是阿右和马俊学、文函、秦丹等断魂派之人。 刘岳见阿右等人远远走来,心里微觉不悦,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但以他掌教身份,倘若不上前招呼便有失身份,于是上前道:“震武之期尚有三日,你们来的倒是很早。”文函笑道:“比武之日虽然尚远,但我们总须提前找个去处住下,大伙商讨一下比武对策呀。”刘岳道:“怎么不见邱老兄夫妇啊?”阿右和马俊学见到刘岳过来说话也只装作没看见,仍旧骑马行走,跟在马俊学身后的王威、贾仁义两位师兄弟原本和刘岳不相熟,马俊学既不搭理刘岳,他二人也装作没看见刘岳,跟在马俊学身后进镇,刘岳问起邱海波之时,众人已行的远了,无人答他话。 秦丹驾马走在最后,她本来是面向马头背朝马尾,这时右脚在马镫上一踮,右腿从马右边横到左边,身朝马尾面向刘岳,双手垂到身前,悄悄以哈巴门的相见规矩向刘岳行了一礼。刘岳微笑还礼,对张冠华说道:“这小女子这些年武功没多大长进,骑术倒是见长了。” 王雪想起上次在河南少林山下,秦丹临走前便也向刘岳悄悄行过礼,当时心中虽然诧异,却也没当做一回事,这时好奇心大起,忍耐不住,问道:“师兄和秦丹是旧识吗?”刘岳道:“秦丹初出江湖时,便是在我门下学艺,只是她性子顽劣,更喜断魂派一类的武功,于是从我门下离去,带艺投到文函那边了。”张冠华道:“这个断魂派如此蛮横无理,此次震武大会,咱们打不过则已,倘若占到便宜,非要好好羞辱他们一番才是。”刘岳道:“秦丹为人很好,这些年每年都有给我写信问候,纵使真能将断魂派和阿右他们打败,秦丹我也得放过她。” 又过了片刻,肖远胜从山下上来。刘岳道:“怎么只你自己,梁肥猪没有同来吗?”肖远胜笑道:“你既知他是肥猪,我还要他来作甚?宋腊牛、冯毅他们武功低微,与阿右、邱海波他们差得远呢,和你的哈巴术也是格格不入,干脆我自己一个人来好了。”刘岳道:“也好,也好,如此一来,此次在震武上和断魂派、邱海波、阿右等人比试的便全是咱们哈巴门自己家的弟兄了,到时他们落败了也找不到说嘴的由头。” 下午,胡静、孙跃、康忠、张雷成、谢杰、周苑等人约齐上山,大伙坐在院中,闲谈震武大会上的比武之事。刘岳说道:“阿右、马俊学狂妄自负也就算了,咱们江湖人原本恩怨难明,也不该去计较,但阿右上次险些一剑将我斩了,这口气我却是咽不下去,震武那日是无论如何也要教训一下他们的。”其实那日险些被阿右一剑斩杀之人乃是肖远胜,只因肖远胜一人同时与阿右和马俊学两个人相斗,分身乏术,刘岳如此说是顾全肖远胜颜面。肖远胜说道:“争斗头魁是一个对一个的单打,争夺‘天下第一门派’称号是三个对三个的群斗,我们虽是在震武大会上当着江湖众人之面和断魂派一战,但此战是决胜负、判生死,与争夺天下第一门派和头魁无关,是以断魂派和阿右他们多半是要大伙齐上。”张冠华道:“齐上便齐上,难道我们怕他吗?”刘岳说道:“他们之中,以阿右和邱海波武功最高,但阿右的剑术也只和我在伯仲之间,我未必便会输他,那邱海波的武功却比不上大师兄,只是为防他们人多,你们这边须得站出来两三个人来助我。余下之人便可去争夺武状元头魁。” 胡静道:“争夺头魁是为了个人出风头,但两位师兄有难,我们哪里还能想着头魁之事。依我看,震武那日咱们大伙也不必多说,一起上去将什么阿右什么邱拳术打成死人,然后回来庆功,这可比在台子上争斗有趣得多。” 刘岳知王雪好武,一直想参加单打独斗的头魁之争,戴一次震武状元的高帽,只是师兄们有难,她不便再去争夺她个人之功,于是说道:“震武大会何等大事,岂能为了与阿右逞强斗狠作罢,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咱们还是要争一争的。王雪、冠华你二人震武那日去报名争夺头魁,阿右和断魂派之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本章完) 一百五十七、背离同门 天刚蒙蒙亮,震武门便来了几十人到广场,搭建三方擂台,又在擂台周围搭慢了茶棚和观众席位。 刘岳和肖远胜带着弟子们早早赶来,随意挑了件凉快点的茶棚就坐。震武弟子们送来清茶细点。 陆续又有来参加比试的江湖帮派到来,未到卯时,广场上便聚满了人。 王雪在人群中忽然见到恶天地,只见恶天地坐在擂台对面的茶棚里,看着自己冷笑。王雪心头一凛,暗想:“若不是那日恶天地将我和李浩拆散,我还不知李浩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真不知我是该感谢恶天地,还是该怨恨恶天地。”她坐在刘岳身旁,侧过身子对刘岳说道:“师兄,我看见恶天地了。”刘岳嗯了一声,心里寻思:“恶天地胆子真大,他这样的江湖败类,竟然也敢公然在江湖上露面。”胡静和孙跃平日里也听说过恶天地的名声,一听恶天地到来,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想看看这位名声极响的江湖大帮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张雷成哼了一声,道:“恶人帮与我们北岭哈巴门渊源甚深,不论他们想怎样,恶人帮之事,交给我们解决便可,师兄切勿忧心。”肖远胜伸个懒腰,道:“不过是一个流氓恶棍,有什么忧心不忧心的,他若胆敢撒野,顺手将他毙了便是。”肖远胜自负武功盖世,虽知以恶天地武功了得,决计不好对付,却也不将恶天地等人放在眼里。 一个震武门的弟子走到刘岳身旁,躬身道:“刘掌教好。”刘岳见这震武弟子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刘岳是一门掌教,平日里见过的江湖豪客不少,见这震武弟子眼熟,也没放在心上,起身还礼,道:“你好。”那弟子道:“小的今日专程前来,相求刘掌教一事。”刘岳道:“好说。”那弟子道:“小的武艺低位,原不敢上台比武,与天下英雄相斗,但我醉心武学,每到了比武之时,便总是跃跃欲试。我斗胆报了名,要参加下午那个单打独斗的头魁之争。”刘岳微笑道:“这很好啊,震武门举行的比武盛世,没有一个震武门自己的弟子上台献艺可也不大妥当,只是不知你想要我做什么事?”那弟子道:“小的上台献丑,难免会遇见贵派李浩师兄,当年他得刘掌教相助,将小的打下擂台,但小的自负武艺不在李浩之下,上一次若非刘掌教出面干涉,李浩师兄只怕也未必便会将小的如此轻易打败而夺得头魁。震武大会比武切磋是为了求公平,还望刘掌教这一次只袖手旁观。”刘岳心里奇怪:“我何时相助李浩为难你了?”随口说道:“我有半年没见到李浩了,他此次能不能来参加震武也说不准。不过他和你若是在擂台上遇见了,我绝不干涉你二人比武。” 那震武弟子向刘岳道了声谢,又道:“李浩师兄适才已经来了,他报名争夺头魁。”此言一出,哈巴门众人均是一怔。王雪冷冷的道:“李浩在哪?”那震武弟子指着中间擂台旁边的观众席,道:“在那边啊!”王雪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瞧见李浩、筱扉、韩川、徐春雷和几个柏平拳馆的弟子坐在那边观众席上,只见李浩双手握着筱扉双手,嬉皮笑脸的在筱扉耳边说话,筱扉满脸娇羞,低头微笑。王雪不禁有气,心想:“你对不起我也就算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恩爱,不觉得不妥吗?” 刘岳变了脸色,低声道:“李浩这小子越来越不懂事了,既然来了,便该过来和我们见见面啊。”张冠华道:“李浩不过来跟我们说话,或许只是没瞧见我们。”挥手大叫道:“李浩,李浩,这边,我们在这边!”李浩听到叫声,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张冠华,随即又转过头去和筱扉继续说话,神色间全没将肖远胜、刘岳、王雪、孙跃等人放在眼里。张冠华适才那一句叫喊声音洪亮,中间擂台周围的人群都听见了,但李浩转头不理,刘岳等人着实难以下台。 孙跃怒道:“我去收拾他。”王雪伸手拦住孙跃道:“算啦,孙师兄,大战在即,咱们莫要伤了同门交情。”孙跃道:“李浩若还在乎同门交情,早就过来参见刘师兄了。我当初入门比李浩早几年,论位我是他师兄,难道还收拾不了他?”刘岳道:“孙跃你先别急,我们尚未登台,自己人便在台下和自己人先动了手,这确实不妥,好遭旁人耻笑,有什么事都等过了今日再说。”孙跃点头道:“好罢,容李浩这混小子再嚣张几个时辰。” 肖远胜朗声道:“李浩只是碍于人多,没看见我们罢了,他若是看见我们,立时便要过来参见,不然我这个大师兄打断他的腿,要他没法参加下一届震武。”肖远胜说这一句话时气沉丹田,内力随着嗓音远远送出,整个广场上的人群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这句话是有意说给李浩听的。李浩脸上登时变色,只得放开筱扉双手,向刘岳这边走来。王雪见李浩放下筱扉双手时,满脸不舍疼爱神色,心中着实生气,心道:“不过是占你片刻时间要你过来跟师兄打声招呼,瞧你脸上神情,跟要你亲命似的。” 那震武弟子话已说完,留在此间也无事可做,又见刘岳、肖远胜等人脸上神色有异,情知该立时离开才是,于是向刘岳作揖道:“小的告退。”刘岳道:“不急,我问你一事,恶人帮今日来做什么?”那弟子道:“自然是来参加比武的。”刘岳道:“你可知他们是要参加‘天下第一门派’的争夺呢,还是要争夺头魁?”那弟子道:“恶天地带着狂恶和闪恶来争这‘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刘岳点头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去罢。”那弟子躬身退开。刘岳又转头对王雪和张冠华道:“恶天地武功比你们强,他不参加震武状元之争,于你们大大有利。”张冠华笑道:“那便好,我们少了一个强敌,胜算便大一些了。” 李浩这时走了过来,冷冷的道:“弟子李浩,见过刘师兄、肖师兄。”刘岳道:“你半年未回,现下赶了回来,怎么也不来和我们见一面。”李浩道:“肖老兄刚才不是说了吗,这边人太多,我没见到你们。”张雷成、周苑等人回头瞧了一眼张冠华,均想:“适才冠华喊你,你明明已经瞧见我们了,李师兄你怎么恁的奸猾?”肖远胜道:“谁是你老兄了,你背信弃义,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哪有你这样的兄弟?”李浩不答,狠狠的瞪了一眼王雪。王雪小脸一红,说道:“天地良心,我回来之后可没说过你李浩一句坏话,但咱俩当初是一起离开的,现下我独自先回来,师兄问起,我总得照实解释呀。”李浩道:“你不必说了,我们之间已恩断义绝,过去的事情马马虎虎过去了,我李浩宽宏大量,岂会与你这小女子计较这一点事?” 刘岳道:“李浩,你和王雪的情事,师兄懒得过问,但我们这两年来经历了多少生死大事,好端端的何须恩断义绝?你即便对王雪没有恩情,也总该对我们大伙有义气才是呀。”李浩道:“我正要说呢,我和筱扉情投意合,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妻,我从今日起离开哈巴门,改投到柏平拳馆那边。”此言一出,众人俱吃了一惊。张冠华叫道:“李浩,你瞎说什么!”胡静道:“柏平拳馆不过是一个小小武馆,如何能够与哈巴门相提并论?你想和那个筱扉成婚,也不必离开我们哈巴门呀。”李浩道:“我去意已决,你们不必劝我。”孙跃道:“李浩,你难道当真对哈巴门没有一点留念吗?”李浩当即道:“没有留念。你们啰啰嗦嗦的到底有完没完,说完了话我还要回去陪筱扉呢。老肖当年负起离开哈巴门,可也没见你们谁如此啰嗦?”肖远胜一听大怒,但他当年负起而去却是实情,一时倒也不易发作。刘岳道:“肖师兄当年却是负起离去,但我气不过,在他在临行前,我将他捉过来狠狠毒打了一顿才放他走,难不成你也想被我毒打一顿吗?”肖远胜重重的哼了一声,心想:“你们吵你们的,怎么拉扯上我了?”李浩知刘岳决计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动手,不然哈巴门脸上可不大好看,心里也不如何担忧,道:“倘若刘掌教要毒打我一顿,我怎敢还手?”刘岳心里虽然有气,但李浩坚持要走,他做为掌教,总不能死皮赖脸的恳求,当下一声轻叹,不再说话。李浩道:“刘掌教既然发慈悲不毒打我了,那么我走了。”说罢转身便走。 刘岳叫道:“李浩慢走!”李浩回头道:“怎么?”刘岳道:“你现下已不是我哈巴门的弟子,也不须听我发令,但哈巴门自有哈巴门的门规,哈巴术不得掌教许可,一招一式也不许外传,你不可将你的哈巴术向柏平拳馆那些人传授。”李浩心想:“我已不是你的手下,何必听你使唤?”也只得答道:“这个自然。”刘岳见李浩神色,知他随口敷衍,铁青着脸道:“你早已将哈巴术传授给了筱扉,是也不是?”李浩却是早将哈巴术传了给筱扉,他本来有意不说,是想让筱扉在震武擂台上忽施奇招大败王雪,这时被刘岳看破,只得哈哈一笑,说道:“我不但将哈巴术传了给筱扉,我还从筱扉那里学到了晓夕功,待会震武擂台上,你们可得小心了。哼,回见。” 刘岳待李浩走远,回头对王雪和张冠华道:“李浩的哈巴术已练就的炉火纯青,加之他新学得的晓夕功,待会擂台比试,你们千万多加小心。”张冠华和王雪想到大伙昔日手足情深,而待会擂台上,李浩多半要运出尽数功力生死相搏,二人心中郁郁,谁也无话。 刘岳又道:“适才和我说话的那个震武门的弟子,我瞧着好生眼熟,却总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王雪笑道:“师兄你怎的忘了,两年前的擂台上,李浩的第一个对手便是他。当时他使崩山拳,李浩使哈巴术,李浩初时打不过他,后来得你在台下提点,李浩才忽然使出了那招‘地虎式’制胜。”王雪说起往事,想到当初和自己一起登台比武的兄弟姐妹们,吴天、步子怡横死,只余下李浩一人还变成了敌人,倒不如死了干净,心里惆怅万千,不由得一声长叹。刘岳点头道:“哦,原来是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阿右和文函来到刘岳茶棚前,阿右道:“姓刘的,当日你和你师兄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我,今日我给你一个赔罪的机会,你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向我磕几个头认错,咱们今日的比武作罢,如若不然,你们这便请下来领死了。”刘岳将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森然道:“好,我下来领死,不知咱们是怎生比法?”阿右道:“邱老弟已经来了,我们这边出阵的便是我、邱老弟夫妇、文函师兄、马俊学老弟和秦丹师妹六人,你们这边可随意挑人出战,不管你们是一个人上也好,还是一百个人齐上也好,我们便是这六个人了。” 刘岳说道:“人多了不妥,人少了也不合适。你们这边既然是六人出战,那我们这边也出六个人。”回头瞧了一眼身后几位师弟,心里寻思:“王雪和冠华下午要去争夺头魁,此刻不能让他俩出战,张雷成他们稍后还要和恶天地相斗。”想来想去自己这边人不大够用。王雪上前说道:“师兄,我和冠华请求出战。”刘岳也觉让王雪出战最为合适,一来王雪精通哈巴术和家传拳术两种武功,二来阿右的剑法、邱海波的拳法和马俊学等断魂派的武功她均熟识,要她出阵胜算大些,只是刘岳数日前已答允王雪,要她专心擂台比武,不必为自己操心,此刻便不好反悔让她相助,犹豫片刻,道:“你和冠华下午还要去擂台争夺那个震武状元,这……”王雪道:“震武状元的争夺是下午之事,此刻先花一点时间收拾这些狂妄之徒,两不耽误。”刘岳道:“如此也好,王雪冠华,你二人陪肖师兄和我出战。”王雪和张冠华含笑答应。刘岳又转头向胡静和孙跃瞧去。胡静道:“师兄放心,我们必胜。” 三个擂台上这时已各上去六人比试切磋,争斗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阿右道:“咱们这一战是为了了却久怨,可不是要去争夺什么‘天下第一门派’,何况我和邱海波也并非断魂一派,咱们到那边比试罢。”说着抬手向不远处的空草地上一指。刘岳道了声好,当先向那边草地走去。 王雪的四枚令牌有其中两枚那日落在李浩手里,料想要不回来,将手上余下的两枚令牌拿出,递给刘岳,道:“师兄,那阿右定是要以兵刃过招,你也使兵刃敌他,不算胜之不武。”刘岳知阿右剑术高明,实不敢托大不使兵刃,从王雪手中接过其中一枚,道:“这个阿右就交给我来对付,我使一枚足够了,你自己留一枚防身。”肖远胜轻轻哼了几下,道:“对付这几个老贼,何须用兵刃?看我的!”脚步一动,欺到阿右身旁,右拳疾向阿右头顶打去。阿右举剑格挡。肖远胜变动拳招,右掌按住阿右剑身,左腿向阿右右膝磕去。阿右大喝一声,周身内力暴增,剑身从肖远胜掌间滑脱,向后退开。肖远胜叫了声好,跟着向前追击。 阿右和断魂派这边以阿右和邱海波武功最高,哈巴门这边的武功以肖远胜和刘岳为首,肖远胜既然和阿右斗上了,那刘岳便奔过去和邱海波相斗。刘岳自重身份,邱海波空手拼拳不使兵刃,刘岳便将令牌插在腰间,也空手相搏。 秦丹笑嘻嘻的走到胡静身旁,道:“胡师姐,好久不见啦,咱们到那边比试去。”当年在易微山的哈巴门总教当中,刘岳门下的女徒便只有秦丹和胡静二人,二人自是交情匪浅,昔年的秦丹胡静便如同勃子山的王雪和步子怡一般。胡静笑道:“妙极,妙极,我也想瞧瞧咱们的秦师妹武功现下如何。”当下二人手牵着手走去另一边出手切磋。 文函站在远处,对张冠华喝道:“我师妹跟你师妹到那边玩去了,咱们两个做师兄的来比试比试如何。”他见张冠华身材高大,还以为张冠华是胡静师兄,其实张冠华入门比胡静晚几年,是师弟。张冠华也不解释,道:“领教文掌教高招。”大步奔向文函,手上运出“惊雷掌”功夫和文函斗在一起。 王雪见断魂派那边余下二人分别是马俊学和邱夫人晓楠,她当日在甘海村与马俊学相斗,虽然未在马俊学手下落败,但马俊学手段残忍凶狠,出手即是杀招,此时忆起仍心有余悸,斜眼看了看孙跃,只怕他不知马俊学凶残,一时托大不防,伤在马俊学手上,于是抢先奔到马俊学身旁,抬手指向马俊学,道:“那日在柏平拳馆,你被我打得不敢还手,不知这次你敢不敢再跟我动手?”当日马俊学与王雪过招,却是主动叫停比武,但是因他认出王雪武功是刘岳一路,并非是不敢还手,他生性孤傲,如何受得了王雪一激,大声骂道:“臭丫头,那日我是不屑与你这个外乡来的小女孩一般见识,哪里是怕你!”掌心对准王雪心脏,向王雪猛扑过来。王雪虽知马俊学凶残,却也没想到他竟暴戾到如此地步,一言不合便即动手,而且打出的第一招便是要取自己小命,心中全无防备,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我的妈呀!”转身逃开。马俊学哈哈大笑,道:“断魂派的轻功天下第一,你以为你逃得了吗?”向王雪追了过去。王雪奔逃只是陡然见马俊学雷霆一击,心里慌张,为求自保,并非当真不敢比武,只逃出几步,猛然转身,一拳向马俊学胸口打去。马俊学不防,被打得正着,这一来何止是恼羞成怒,直是大怒欲狂,大声叫骂,发招和王雪斗在一起。 孙跃见周围之人除邱夫人晓楠外人人都有对手相斗,只余下自己和晓楠一人没有对手,孙跃是身高七尺、肌肉虬结的壮汉,晓楠是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的南方女子,孙跃见自己的对手是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这一场比武我看还是算了,小女子认输退开罢。” (本章完) 一百五十八、比武决胜 三方擂台上的十多个人这时已打斗的十分凶猛,中间擂台上相斗的那六人动了兵刃,立时便有人流血受伤。 但台下围观之人却是极少,群雄大都在草场周围四散开来,凝神观看肖远胜、刘岳、阿右、邱海波等人相斗。 只见阿右运出周身内力,手中一柄又长又厚的重剑舞成一道道光影,狂风骤雨般向肖远胜挥斩。群雄见阿右这等剑术,无不暗叹他武功了得,四大真侠名不虚传。有不少人为肖远胜捏了把冷汗,均想:“剑光无眼,阿右如此厚重的长剑,只消伤到肖远胜分毫,便能让他血溅当场。”却见肖远胜身形在剑光中迅捷摇摆,宛似暴雨中的一叶孤舟,但暴雨凶猛异常,肖远胜这叶孤舟却一直不见倾翻之象。 阿右见肖远胜面色铁青,步伐分毫不见凌乱,心中暗暗担忧:“我此刻已将我的内功和招式全数施展了,可是这小子应付我的剑术似乎易如反掌。”阿右是当世豪侠,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颇多,心中虽然担忧,面上却不动声色,见肖远胜只守不攻,料想凭他的手段虽然守御容易,但要反击却也不能,如此一来自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剑上招式不变,仍快招向肖远胜发难。 阿右和肖远胜相斗的极是凶险,刘岳和邱海波的一番相斗亦是恶猛。刘岳的哈巴术最喜近身缠斗,而邱海波的游行拳却是恃着步伐灵动取胜,邱海波围着刘岳来回游走,刘岳难以欺到邱海波身旁与他近身相斗,虽然以刘岳之能,决计不会落败,但想立时取胜却也不易。 王雪和马俊学相斗,初时只守不攻,虽然马俊学出手残忍,但王雪多次见过马俊学、文函、秦丹等断魂派之人动武,于断魂派的武功脉络心里早有大概,守御起来毫不吃力。 孙跃和邱夫人晓楠在王雪身后,孙跃适才最后说的那一句“这一场比武我看还是算了,小女子认输退开罢”被王雪听得正着,王雪叫道:“孙师兄,晓楠武功不弱,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呦。”她说话时斜眼去看孙跃,一时分心,左臂中了马俊学一掌。马俊学抢回一招便宜,心中稍宁,笑道:“怎么样,蠢丫头,我厉害罢。”王雪噘起了小嘴,叫道:“你敢偷袭我!”马俊学道:“偷袭你又怎样,谁让你临敌时处处分心了。”王雪怒道:“好,瞧我怎么收拾你!”马俊学的断魂派武功和邱海波的游行拳法属一路武功,都是以轻功步伐见长,王雪的王家拳术也有独特的临敌步伐,王雪当即施展拳术,以快打快,和马俊学在空地上来回兜着圈子,双拳向马俊学不断发招。 孙跃听王雪出言提醒,却丝毫不以为意,对晓楠笑道:“小女孩怎么不说话了?你到底要不要投降,答复我一句啊!”晓楠自从十年前和邱海波相遇之后,从此立誓此生除邱海波外,绝不在与天下任何男子说话,这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被孙跃如此耻笑,却又不能还一句嘴,只羞得她面红过耳。孙跃又道:“你既然不说话,那便是默认要投降了,好罢,不为难你,我走咯。”晓楠急的直招手,心道:“我是不想说话,谁要投降了?”生怕孙跃回头走了,这场比武草草落空,左拳急忙向孙跃右肋处打去。孙跃当即纵身跃起,右腿勾住晓楠左臂,左腿绕过晓楠右肩,搭在她脖颈上,正是哈巴术中的一招“猛虎式”。只见孙跃身子一晃,腰身运劲向地发力,一下将晓楠反摔在地上。围观众人齐声惊呼。原来孙跃早知晓楠武功不弱,料想与她拆解几十招不能分出高下,而且几十招过后,自己也未必能占得上风,但孙跃急攻心计,嘴上不将晓楠放在眼里,要晓楠失了防备,再趁晓楠慌张发招之时忽施反击,果然一击便中。哈巴术的要旨在于四两拨千斤,一个身材瘦小、内力极弱之人,往往也能凭哈巴术胜过身材高大之人,何况孙跃身材本就比晓楠高大壮硕的多,内力外力也均胜于晓楠,他这一招打成,立时便见奇效。晓楠倒在地上,只觉半身酸痛,头晕目眩,连小手指也懒得动弹一下,情知自己若是趴在地上,非但要令围观群豪耻笑,孙跃更是要乘胜追击,届时自己不敌,邱海波必然回来相助自己,这一战多半是自己这边落败,只得起身再战,但她适才一下摔得着实不轻,一时间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孙跃一招“猛虎式”得逞,本该使出擒拿手法追击,或点晓楠穴道将她生擒,或拧脱晓楠手脚关节令她无力再战,但孙跃却不追击,反而微笑退开。晓楠运了几口气,勉励起身,见孙跃并未追击,心下十分尴尬,上前再斗也不是,向后退开也不是。孙跃道:“邱夫人手下容情,小弟多谢了。”张冠华与文函相斗,略见不敌,孙跃向晓楠行了一礼,转身去相助张冠华。晓楠既已落败,倘若再追过去相斗那便近乎无赖,更会令邱海波蒙羞,轻叹一声,转身退出战团。 王雪与马俊学相斗,初时只能斗成平手,但斗到后来,马俊学内力不足,招式便显迟缓,王雪却是越斗越精神振奋,双拳向马俊学连连挥打。马俊学暗暗心惊,心想:“断魂派堂堂马三侠,岂能斗不过小女孩?”大喝一声,双掌猛向王雪双胸推去。王雪喝道:“来得好!”双拳运劲,向马俊学掌心打去。只听“啪”“啪”两声,王雪与马俊学拳掌相交,将马俊学震退三步。马俊学双臂一麻,接着便觉两只手掌连同两只手腕酸痛难当,小臂微微运劲,觉到手腕仍有知觉,看来尚未折断,这才稍稍放心,狠狠瞪了王雪一眼,见王雪额头出汗,大口喘气,适才那一下拳掌相交显是令王雪也损耗了不少内力。马俊学精神一震,暗想:“臭丫头体力不支了,我拼着身受重伤也得一气呵成将她打败,可不能容她缓过这口气。”强忍手腕疼痛,又在掌上运出内力,大叫道:“第二掌来啦!”手臂抬起,掌心向前,狂向王雪奔去,他适才那两掌只使了七成力道,这两掌却是毕生内力之缩集,借着狂奔之势力道更是大增,料想这一次再与王雪拳力比拼,决计有胜无败。王雪还是那一句呵斥:“来得好!”不料她这一次并未出拳相拼,而是在马俊学奔到身前三尺处时,身子疾向右一转,右腿在马俊学左脚踝处一磕,使巧劲将马俊学绊倒在地。马俊学羞到极处又怒到极处,他本来以为凭着王雪的好生性情,必会同自己比拼内力,却不知她天性虽然倔强,但这两年磨砺的颇为圆滑,已不似两年前那样喜欢以内力争强斗狠。 四周围观之人见马俊学这一招气力拔山,还道王雪必会在此招上吃亏,即便没有落败,也得示弱跳开,却不想王雪竟会忽视巧计,给马俊学下绊子,轻而易举便又胜了一招,众人无不哈哈大笑,均想这小女孩当真聪明古怪。其实王雪适才这一招既使了王家拳术的转身步伐,又结合了哈巴术中的“地龙式”功夫,是极高明的手段,绝不是什么巧计,但她这两下手法极快,在不懂哈巴术的人看来,便像是王雪取巧下绊一般。 其时王家拳术名动天下,尤其在江南一带广为流行,筱扉是江南人,自幼便熟知王家拳术的招式,她后来与李浩结为伉俪,得李浩传授哈巴术,于哈巴术的诸般基本招式也了然于胸,她站在远处的凉亭上向王雪这边眺望,一眼便看出王雪向马俊学下绊这一招其实是极高明的武功,心头凛然,暗想:“她去年武功只和我在伯仲之间,怎么现下只过了区区一年,她武功竟然精进如此,已胜过我和李浩。”心头暗自盘算,稍后可得趁王雪分心之时想个法子将她除去,宁可教天下英雄唾骂,也不能让李浩一会在擂台上落败。 王雪击倒马俊学,跟着便要奔上去拧脱马俊学两只手臂,她知以马俊学的性情,宁死也不会说一声“投降”,倘若拧脱马俊学双臂,让他无力再战,马俊学便是不想投降也得投降。王雪走到马俊学身侧,正要俯身抓他手臂,忽听身后一声大喝:“臭丫头找死!”接着便听脚步声疾向,有人从后狂奔而来,接着又听肖远胜大叫道:“阿右你冲我来,欺负什么小女孩?”王雪心头一凛,暗想:“阿右来攻我了。” 阿右武功高出王雪十倍,王雪不敢怠慢,顾不得再去追击马俊学,忙将怀中余下的那枚令牌摸出,回头瞧去,只见阿右已奔到自己身前七尺处,手中巨剑自上而下急劈过来。王雪吃了一惊,忙举起令牌格挡,但阿右内力刚猛强劲,这一劈似有千斤之力,王雪手中的令牌虽是神兵利刃,却也抵挡不住,手腕一震,令牌咣当掉落。阿右这一剑没能将王雪斩成两截,也是出乎意料,一怔之下大声称赞:“好兵刃!” 肖远胜追到阿右身后,左手向阿右拿剑的右臂猛抓。马俊学一跃起身,双脚向肖远胜脸上踢去。肖远胜向阿右抓去的那只手急缩而回,挡开马俊学双脚,另一只手变掌,向马俊学攻去。马俊学向后退让半步,身子一转,绕到肖远胜身后,发拳攻肖远胜后脑。肖远胜喝道:“你找死!”右腿后踢,将马俊学踢开,身子转回,双手握拳向马俊学头脸攻去。马俊学自知不敌,当下不接肖远胜拳招,展开轻功,围着肖远胜游走。讲到真实武功,马俊学与肖远胜相差甚远,但断魂派武功虚虚实实、诡异之极,不论功力相去几何,均不能在片刻之间分出孰优孰劣,是以肖远胜虽全力而斗,一时间却也不能取胜。 肖远胜被马俊学绊住,难以相助王雪,阿右趁机横挥巨剑,又向王雪脖颈前削去。王雪大声惊叫,急忙弯腰向后俯身,一招“后滚翻”避了过去,巨剑剑锋擦着她的鼻头而过,险些将她鼻子削掉。王雪不敢再战,转身欲逃,一瞥见间远处凉亭上李浩和筱扉手牵着手狞望自己,神色间尽是惋惜之意,阿右适才那两招没将王雪斩了,显是令李筱二人失望之极。王雪只气的头痛欲裂,心里连声念叨:“今日若能活得性命,我必不放过你们。”她这一分神,向后退让时缓了片刻,阿右武功何等了得,立时抢上数步,拦到王雪身侧,巨剑自上而下,斜向王雪劈去。这一招王雪无法闪避,手中令牌尽失,亦不能凭肉躯抬手挡驾,只有叹气待死,心里苦笑:“我王雪红颜薄命。”蓦的里只见一物嗖的飞来,从阿右手腕上划过,阿右失声尖叫,长剑掉落在地。王雪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低头去看飞来那物,却是适才她交到刘岳手中的另一枚令牌。原来刘岳使了几手快招逼退邱海波,见王雪不敌,投掷令牌相救。 刘岳喝道:“投降罢,阿右!”飞步向阿右奔去。阿右知刘岳武功了得,自己手持长剑尚可勉励一战,倘若空手相斗,那是落败无疑,明知此刻若是低头俯身去捡拾长剑,王雪必会趁机追击,但兵刃落在脚前又不能不捡,只得弯腰伸手捡拾,拼着身中王雪一招也得将兵刃拾回,右臂猛地一痛,右手肘已中了王雪一拳。阿右虽然拾回长剑,但右臂酸麻,难以施展剑招,当即剑交左手。刘岳已欺到阿右身前,阿右不及挥剑发招,急忙调转剑头,使剑把向刘岳胸口撞去。刘岳去年在震武擂台上败与万佳卜,便是因胸口被阿右用剑把偷袭,此刻见阿右故技重施,立时忆起去年落败的尴尬事来,登时火冒三丈,右手急使一招“落英抓”,五指抓住阿右手腕,大喝道:“你有本事再偷袭我一次啊!”左掌举起,向阿右左肩拍落。阿右毕竟不擅左手使剑,刘岳这一招又是来的突然,阿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抵挡,他手持重剑,手臂运转不灵,情知刘岳这一招若是得逞,非将自己手臂折断不可,百忙之中急忙将好不容易拾回的长剑撒手扔向一旁,左臂向胸前猛缩,身子向后疾退,终于避过刘岳这一招。阿右是剑术名家,宝剑被打掉便与落败无异,他适才第一次被打落长剑是遭了刘岳投掷令牌偷袭,尚且有情可原,这第二次却是招式不济之故,虽然他见机飞快,左臂没折在刘岳手里,却终究是败了。 阿右恼羞成怒,叫道:“来来来,我空手再来比划比划。”他的长剑便掉落在他和刘岳之间,他若想拾回长剑也未必不可,但他既已落败,老下脸来要求再战已是十分蒙羞之事,无论如何也不好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厚着脸皮再去捡回长剑相斗,明知空手而搏自己必会落败,却也说不得了。 刘岳挥手拦道:“阿右大侠,您是武林高人,何必与我们几个后辈争这一时之长短?这一场比武实在有些荒唐了,不过是咱们当初一时冲动争吵了几句,倘若因此便要拼个你死我活,岂不令江湖耻笑?”刘岳城府极深,懂得见好就收之理,他见邱夫人晓楠落败,文函被孙跃、张冠华绊住,马俊学被肖远胜打败也是迟早之事,只余下一个邱海波也不足为惧,这一战自己这边有胜无败,已不必再斗了。阿右细瞧眼前形式,倘若此战草草了事,谁也不丢面子,但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其实是自己这边落败,他性子狂傲之极,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自己折在后辈手里,傲然道:“胜负未分,如此糊涂了事岂不可惜?”左掌护身,右掌向刘岳双目袭去。刘岳双眉一皱,心道:“我有心容让,你怎么反而得寸进尺了。”双手探出,抓住阿右双臂,森然道:“阿右大侠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阿右双臂运劲,挣脱刘岳双手,道:“什么我死你活,是你死!我活!”发掌欺到刘岳身前,和刘岳斗在一起。 邱海波见马俊学不敌肖远胜,本想奔过去相助马俊学,这时见阿右将要落败,急忙又发拳向刘岳奔去。王雪身形疾晃,拦在邱海波身前,笑道:“邱大侠,好久不见。”邱海波无心与王雪纠缠,喝道:“让开了!”双拳齐向王雪身上打去。王雪知邱海波的游行拳法了得,当年与父亲王梓胜齐名,心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双臂运出周身内力,也将双拳打出,去和邱海波双拳相撞,二人各被震退三步,但邱海波退步之后是稳稳站住,王雪却是脚下一歪,摔倒在地。原来游行拳法后劲极大,王雪退步之时以为已将邱海波拳力卸掉,实则已经中了他的内劲,若非她内力不弱,这一下便会摔得更惨。王雪小脸一红,低声赞道:“好功夫!”邱海波适才一招使了全劲,满拟王雪必定身受内伤,这时听王雪声音,不似有受伤之象,心中暗自叹服王雪内力了得,道:“快快退开,下一招我同样不会留情。” 王雪起身道:“谁要你留情了,看招!”正要上前再攻,忽听一旁肖远胜的声音道:“王雪你退开,让我来。”王雪转身瞧去,只见肖远胜已将马俊学打昏在地,只消随意补上一拳一掌,便能取了马俊学小命,只是肖远胜与马俊学并无什么深仇大恨,这才手下留情。王雪一见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想:“马俊学啊马俊学,你平日里狂的没边,说什么出道以来只败过一次是败与我刘师兄了,现下这不又败了一次吗,我哈巴门真是你的克星。” 肖远胜一声清啸,奔向邱海波,施展哈巴术中的“绵云掌”功夫,与邱海波游斗。邱海波双拳流星般向肖远胜周身猛打。肖远胜仍是一贯的铁青面色,双掌也不见有何高明招式,只是随手乱拨,却将邱海波的拳力尽数拨开。 群豪见肖远胜功力如此,无不啧啧称赞。刘岳在一旁瞧见,也是暗自叹服,他知绵云掌是至软至柔的功夫,讲究“无招”、“无形”,肖远胜不见施展什么招式内功,却能轻易抵挡邱海波拳术,足见他已深得此掌堂奥,心想:“大师兄这些年虽修习总和功,但他哈巴术的本事只怕也是在我之上。” (本章完) 一百五十九、惨遭偷袭 王雪见邱海波武功上不是肖远胜敌手,只是他轻功高明、步伐狡变,围着肖远胜来回奔走,好长时间也交换不了一招,肖远胜便不能在片刻取胜,急叫道:“大师兄,你只管从正面打他,我来封住他退路。”几步抢到邱海波身侧,从邱海波身后发拳袭击。 晓楠见自己这边几要落败,再也顾不得什么比武成败和什么江湖规矩,脚下运出轻功,猛地窜到王雪身前,揉身扑向王雪,将王雪扑倒在地,挥拳猛打。饶是王雪近身缠斗之术了得,但被晓楠忽然扑倒偷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挡驾反击,当下张开双臂护住头脸,无暇去想其他。 刘岳飞身施展一招“叶掌”,将阿右打退,对王雪叫道:“傻丫头,这是什么姿势?”王雪心念一动,立时醒悟,心道:“螳螂御敌术姿势。”腰身向右一扭,右臂勾住晓楠左膝犊鼻穴,挥手向左一甩。晓楠倘若强运劲抵挡,左膝便要折断,只得随着王雪手上来势向左跳到一旁。围观群雄齐声为王雪叫好。王雪心想:“好什么好,倘若是步子怡尚在,以她对这螳螂御敌术的修习,晓楠此刻哪里还站的起来?”想到步子怡,心中不禁酸楚。 刘岳和肖远胜怕王雪吃亏,同时奔到王雪身旁,刘岳使左臂,从后抓住晓楠左肩的肩井穴,肖远胜站在晓楠右边,右手抵在晓楠右肩云门穴处。刘岳和肖远胜功力何等了得,二人一齐出手,登时将晓楠拿住。晓楠又惊又急,猛运出一股内力向抗,但肖、刘二人均是使擒拿术的大行家,晓楠这一下丝毫没能摆脱刘岳和肖远胜钳制。肖远胜知晓楠从不开口说话,偏要逗她玩,微笑道:“小姑娘,你开口求我啊,开口我便放开你。”晓楠皱起了眉,转头去看刘岳。刘岳自重身份,不愿与肖远胜两个掌教之人联手欺负小女子,轻轻一笑,放开晓楠。肖远胜见刘岳放手,跟着也放开手。 邱海波见爱妻被敌围攻,忙发拳向刘岳背心击去。阿右跟在邱海波身后,左掌向肖远胜后脑急拍。王雪呼出一大口长气,跳到邱海波和阿右身前,双拳一齐出招,分向邱海波和阿右双目击去。阿右、邱海波同时曲腿低头,从王雪左右腋下窜到王雪身后。王雪没能挡住二人,心里一慌,忙转回头,见邱海波、阿右已和刘岳肖远胜又斗在一起,晓楠立在一旁观战,并未上前相助。 王雪抬起右臂,右拳直向晓楠打去,喝道:“你敢偷袭我,咱们再来比试比试。”晓楠轻轻一笑,面向王雪,双手缓缓运出游行拳的内力。 王雪正要挥拳抢攻,忽觉左肋一凉,接着左半身登时剧痛难当,直是痛入骨髓,惊叫一声忙转头瞧去,只见一枚自己使惯的令牌已刺进自己左腹,鲜血哗哗直流。这一下变起俄顷,肖远胜、刘岳、张冠华、胡静固是大声惊呼,阿右、邱海波、文函、秦丹也是疾声惊叫,各人纷纷停手罢斗。王雪头脑眩晕,只觉天旋地转,砰地一声仰头跌倒,只见筱扉铁青着脸瞧着自己,原来这一下是筱扉出手偷袭。 刘岳怒吼一声,飞身窜到王雪身旁。筱扉运出晓夕功,右手令牌向刘岳胸口疾刺过去。刘岳右臂微扬,一把拿住筱扉手腕,中指拇指扣住筱扉手腕麻筋处。筱扉半身酸麻,令牌掉落到地。刘岳左手在王雪左腋大穴点去,止住王雪左身流血,随即撤回右臂,在王雪背上推拿。 胡静和秦丹这时也奔了过来,一齐发招向筱扉攻去。刘岳道:“胡静,去找块干净点的布过来包扎。秦丹,你去弄一点止血散来。”震武擂台上的比拼难免流血受伤,群雄有不少随身带着伤药,当即便有人递过来止血散和伤布。刘岳道了谢,撕开王雪左腹衣裳,在王雪伤口处撒了止血散。 王雪痛的额头出汗,但身子虚弱,却又动弹不得,轻声叫道:“师兄,我痛。”刘岳心想:“你伤口深有数寸,不痛才是怪事。”只得宽慰她道:“止血散已撒上了,你的左身经脉也被师兄封住,很快便不痛了。” 震武门的几个管事主持这时也走了过来,一人指着筱扉责喝问道:“你为什么偷袭她?”筱扉道:“江湖上向来是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我喜欢偷袭她便偷袭她了,谁教她不知提防。”王雪听筱扉说的振振有词,心下大怒,她这一动怒,气血上涌,牵动伤处肌肉,伤口又流出了血。刘岳眉头微皱,在王雪额头处轻轻按揉,道:“你不必紧张,有什么事情由师兄处理。”韩川和徐春雷这时也快步赶了过来,韩川忙向刘岳赔不是,向几个震武主持连声道歉。筱扉不肯认错,对韩川喝道:“王雪她自己该死,你瞎认什么错?” 张冠华大叫道:“你有胆再说一句!”张冠华大怒之下,这一句呵斥声若惊雷,筱扉见张冠华体壮如牛,心下登时怯了三分,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不敢再说话。 刘岳挥手拉了一下张冠华,示意他不可冲动。一个震武主持说道:“筱扉姑娘,震武大会的规矩,擂台上只管比武,不可私下斗殴,也不可趁机报私仇,你违抗震武大会的规矩,这一届震武大会,柏平拳馆是不必参加了,请罢。”筱扉不耻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干冒奇险偷袭王雪,为的便是给李浩除去一个强敌,让他再次夺魁,现下听说柏平拳馆不许再上台比武,心头一震,惊道:“千万不可!”那震武主持道:“倒要请教如何不可?”筱扉道:“王雪是被我偷袭的,与李浩有什么关系,待会我不上台比武便是,李浩可是无辜的。”那主持一呆,觉得筱扉此言却也在理,李浩和筱扉虽已结为夫妇,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将此事牵连到李浩头上却也有些不妥,但此事若如此了却,刘岳肖远胜决计不会答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岳沉着脸道:“震武大会的规矩不许报私仇,我王师妹的伤情今日暂且不提,待过了今日,咱们再好好清算。” 胡静和秦丹将王雪扶起,走去凉亭那边休养。 文函走到刘岳和肖远胜身前,作揖道:“我们一时斗气,险些令王雪姑娘丧命,我看这一场比武到此已不必再斗了,咱们本就无甚仇怨,何必非要拼斗个死活,还连累王雪姑娘受伤?”刘岳和肖远胜对望一眼,二人见王雪伤重,原本无心再斗,当下与文函客套了几句,转身去察看王雪伤情。 围观众人先前见刘岳、肖远胜、阿右、邱海波等人相斗的极是激烈,本以为这一场比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也想不到竟会如此收场,随即心想今日比武虽然草草了事,但明摆着已是哈巴门胜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阿右拾回长剑,心中五味杂陈,一个劲只想:“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堂堂四大真侠,竟然不敌后生小子,可笑,可笑。” 刘岳和肖远胜回到凉亭,王雪已被抬到担架上休息,肖远胜为王雪搭了脉,回头对刘岳道:“她失血过多,加之她适才酣斗时损耗的内力颇多,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女孩……”刘岳心急如焚,叫道:“你直接一句话告诉我,她的情形如何?”肖远胜道:“虽无大碍,却总须得静养个十天半月才能康复,下午的对决她是别想上擂台了。”刘岳听得王雪无性命大忧,心情登和,喜道:“她的伤情能痊愈便好,上不上台比武有什么打紧?这一届的震武大会,我哈巴门弃了也罢。” 忽听王雪有气无力的道:“不,不能弃。”刘岳、张冠华等人一听,忙围到王雪身旁。王雪道:“我要上台比武。”张冠华道:“你此刻最要紧的是将伤养好,这一场比武弃了又能怎样?我去年前年连弃了两场比武,我都没当一回事。”王雪微微偏头,目光转向刘岳,道:“师兄,我求求你了,让我上台罢,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和李浩斗一斗。”刘岳摇头叹道:“伤你之人是筱扉,并非李浩,你即便想和李浩相斗,也不急这一时,师兄老实告诉你,已你此时的身子情形,决计不是李浩敌手,上了擂台也是白搭。”王雪道:“筱扉偷袭我,将我伤成这样,便是不想要我上台比武,她不想让我上擂台,我偏要上台好好打一场,我宁可输了比武,也不想做缩头乌龟。”刘岳又是轻轻叹气,心道:“这小师妹性子真倔。”但见王雪目光楚楚的瞧着自己,心头实在不忍,只得微微点了个头。王雪喜道:“多谢师兄。” 肖远胜对王雪道:“孩子,你答允大师兄,倘若你在比武之时觉得身子不适支持不住,一定立时投降认输,切不可逞能。”王雪点头道:“请师兄放心。” 东首擂台的比武较量已分出了成败,最后留在擂台上的是恶人帮。台下立时便有人叫嚷起来:“恶人帮怎么敢来震武大会上撒野,难道不怕被天下英雄们群起攻之吗?”“恶天地作恶多端,竟然也有脸来争这‘天下第一门派’的名号!”“天下第一门派何等殊荣,岂能交给恶人帮这些江湖败类?”恶天地哈哈大笑数声,高声说道:“震武大会的规矩大伙清清楚楚,只是比武争胜,不可趁机报私仇。我恶人帮杀人放火、坏事做尽,那又如何,各位难道不知道江湖规矩吗?再者,武林中向来是以强者为尊,你们这些名门正派,难道便从来没有做过杀人、害人之事吗?”恶天地说这两句话时声音极是洪亮,言色间却又谦和有礼,台下群雄不知如何辩驳,登时哑口无言。 忽听西首擂台上尖声长啸,一人说道:“恶帮主洒脱不凡,不为世间礼法所拘,兄弟佩服,佩服。”群雄听说竟然会有人佩服起恶天地来,心头无不恼怒,转头向西首擂台瞧去,只见那说话之人却是巨犬帮的帮主陈犬王,展宇和林人,原来西首擂台的胜者是巨犬帮。巨犬帮的名声在江湖上也极是卑劣,群雄有不少心想:“这一届震武大会是怎么了,怎么最后得胜的全是江湖败类?” 刘岳今晨来时便想到巨犬帮可能也会来参加震武大会,但后来只顾着和阿右、邱海波、文函等人交手过招,于巨犬帮之事便没放在心上,这时见巨犬帮不但来了,而且还赢下了西首擂台的比武,一怔之下忽然心生巧计,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声对王雪道:“我们有好戏看了。”王雪伤痛,不敢多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刘岳朗声对震武门的几个主持说道:“恶人帮和巨犬帮均是江湖上名声最响、最令人谈之色变的大帮派,今日两大帮派齐来震武,又均为东西首的胜者,何不让这两个帮派比试一番?”此言一出,群雄立时便有人笑出了声,均觉此计极妙,让武林中两个最臭名昭著的帮派相互比拼,实是最津津乐道的一场好戏。胡静和秦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秦丹向刘岳挑起了大拇指,笑道:“师兄,真有你的。” 恶天地脸上变色,道:“刘掌教此此言差矣,我恶人帮是邪魔外道,巨犬帮嘛,嘿嘿,只怕也并非正经,我们臭味相投,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刘岳道:“可是这‘天下第一门派’的尊号只能给一个门派,可不曾听说有哪两个门派是并列第一的。”台下跟着便有人附和起来:“刘掌教说的是呀,你们来此不是为了比武嘛,跟谁比不是比?”“你恶人帮是东首擂台赢到最后的,巨犬帮是西首擂台赢到最后的,你们不打,这比武还进行不进行了?”恶天地再也忍耐不住,大骂道:“他妈的,你们都给老子闭嘴!” 陈犬王极富心计,心想刘岳此言确实在理,自己和恶人帮均为胜者,擂台相斗是在所难免之事,倒也不必辩驳,只是刘岳这句话显是有意挑唆巨犬帮和恶人帮争斗,其心当诛,当下冷冷的道:“我巨犬帮和恶人帮到底要不要比武争斗,岂是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败类们说的算的,震武大会是震武门主持,该当听震武门安排才是。”刘岳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容易,震武门的弟兄们,你们说一句罢。”震武门的一个主持道:“东首擂台是恶人帮得胜,西首擂台是巨犬帮得胜,那下一场比武,便由巨犬帮来斗一斗恶人帮。”话音一落,围观群雄哄的大笑起来。 陈犬王狠狠瞪了一眼刘岳,心道:“好小子,竟敢让你爷爷我当众出丑,去年我联手勃山远没将你除掉,那是你运气好,被万佳卜这混账东西出来搅和了,待今日比武了却,我再和恶天地联手收拾你,且瞧瞧这一次万佳卜还能不能刚巧赶来救你。”刘岳见陈犬王阴阳怪气的瞪着自己,心想:“看你脸色,必是在想法子偷袭我,哼,今日我有肖师兄相助,你们来多少高手可也不怕,到时你不来找我,我还要来找你呢。” 几个主持过去将巨犬帮和恶人帮召集到中间擂台,陈犬王和恶天地等人开始比武。 刘岳守在王雪身旁,每隔一会工夫便在她伤口处换一点伤药。王雪偏过头去观看陈犬王等人相斗,只见陈犬王、展宇、林人连声怪叫,将恶人帮的三人围在擂台中间,来回发掌相逼,恶天地使开恶手功夫,抵挡陈犬王的掌招,狂、闪两恶分别和展宇、林人斗在一起。刘岳又为王雪换了一遍伤药,道:“伤口太深了,没个十天半月不能康复,下午的比武,你不去也罢。”王雪噘起了小嘴,道:“师兄,你不是都答应让我上擂台了吗?”刘岳道:“师兄是在跟你商量,以你现下的情形,上了擂台九成不能取胜。”王雪道:“那不是还有一成胜算吗?即便连一成胜算也没有,我也要上擂台!” 只听“啊”“啊”两声,擂台上林人和闪恶分别中了对方一招。王雪忙转头看去,只见陈犬王以掌力和恶天地相互比拼内力,两个人都是一身大汗,显是累到极处。 张冠华拉了拉一旁的孙跃,微笑道:“我最爱看恶人们打架了。”孙跃哈哈大笑,身旁的胡静秦丹听了,跟着也笑了起来。 刘岳道:“王雪,师兄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要向你请教。”王雪道:“师兄干嘛客气起来了,我刘师兄博古通今秀外慧中,怎么还会有想不明白之事?”她重伤难愈,仍不忘说笑。刘岳道:“震武大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擂台上斗到最后夺得头魁,也没有一分钱赏银,至多不过是赠一顶状元高帽,你又何必非得上擂台比武不可呢?难道为了同李浩筱扉怄气值得如此冒险吗?”王雪沉思半响,忽然红了眼眶,哽咽道:“师兄,这两年来我在江湖飘荡,不知打斗过多少次,可每一次都是擂台下得胜,擂台上落败,我真的想好好打一场擂台赛。我从小身子弱,离家在外总受人欺负,我想上擂台,当着武林中所有人的面打一场好看的比赛,要他们从此不敢再小看我,欺负我。一句话,我想要扬眉吐气!”王雪这一番话,只说的刘岳茫然不知所措,刘岳是武林奇才,自出道以来极少落败,受人欺辱的时候更是极少,一时间哪里能领会到王雪的想法?转头向身后师弟们看了一眼,只见康忠、谢杰、张雷成纷纷低头,周苑跟王雪一样红了眼眶,王雪这两句话显是说到大伙心坎里去了,不由得一声长叹,道:“年轻人的想法我真是不懂。” 只听擂台上又是几声惨叫,却是陈犬王双掌齐出,将狂恶、闪恶同时打下擂台,但陈犬王出掌之时没能防住恶天地偷袭,自己也跟着狂恶一块摔下擂台。此刻擂台上仅剩恶天地、展宇、林人,三人当中以恶天地武功最高,他适才相斗陈犬王,消耗内力实多,饶是如此,但展宇、林人以二第一,却也只将将打成平手。 刘岳道:“这一场擂台赛很快便要分出成败,上午的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争斗要完事了。待午休一过,便要开始下午的较量了。”王雪道:“师兄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绝不给哈巴门丢人。” 肖远胜走了过来,伸手捋了捋王雪秀发,道:“什么丢不丢人,你别再受伤便好。下午的较量是单打独斗,规矩你清楚,每打过两场之人便可下台休息片刻然后上台再打,先上台的还是后上台的没有分别,你尽可能多休息一会,伤口能多养一时是一时,不必急着上台。” (本章完) 一百六十、天下第一 擂台上恶天地使出恶手功夫,左掌右拳分向展宇、林人挥击。展宇、林人修习的巨犬掌虚虚实实,但恶天地内力了得,不管来的是虚招实招,他都一掌打过去,展、林二人难以招架,每趋避个三五招也还不上一招。 群雄见恶天地身材又瘦又小又黑,立在展宇、林人中间宛似一条被两只巨大獒犬围困的瘦狼,但恶天地掌上招式呼呼直攻,反将两条獒犬逼得手忙脚乱。 陈犬王在台下不住的喊叫助威,见恶天地运掌如风,掌上似乎有千斤之力,心下暗自叹服恶天地功力了得,又见恶天地上衣被大汗湿透,知他已累到极处,眼下虽是恶天地占了上风,但他已是强弩之末,未必便会取胜。 斗到分际,恶天地左掌与展宇双掌抵上,右掌去挡林人从旁攻来的掌招,自这一招开始,恶天地已从只攻不守的局面变成了有守有攻的局面。三人在擂台上掌对掌比拼了一阵内力,恶天地忽然一声大喝,双掌力道暴增,登时将展宇、林人震出擂台。群雄齐声惊呼。 陈犬王冷眼瞧着恶天地,森然道:“恶帮主,有你的。”恶天地已累得连站也站不稳,当下蹲下身子,大口呼吸,不理会陈犬王说话。 一个震武门的主持走上擂台,说道:“这一届震武大会的‘天下第一门派’的争斗至此了结,胜者为……”忽听一人朗声道:“且慢!”众人寻声瞧去,只见刘岳大踏步走上擂台,道:“我哈巴门还没有比过呢,怎么能说了结呢?”那主持一呆,道:“你说什么?”刘岳道:“震武大会的规矩,上台比武没有先后之分,我哈巴门适才有要事在身,没能及时上台比武,但此刻上台却也不迟。怎么样,恶帮主,有没有胆子来与我哈巴门较量较量?”台下群雄均知刘岳此刻上台是有意要捡现成的便宜,恶天地这时已累的连呼吸也成困难,随便一人也能将他赢下,何况是刘岳这等武林高手。有不少落败之人心中不服,心想我们不顾死活的和恶人帮、巨犬帮这等凶残之徒拼命,到头来这天下第一的称号却被你哈巴门轻易抢去,这也太不公平。但哈巴门是名门正派,恶人帮是邪魔外道,这“天下第一门派”宁教哈巴门夺走,也不能让给恶人帮,群雄立时便有人大声叫嚷,要哈巴门和恶人帮比拼一场,也有人不喜刘岳所为,大声为恶人帮叫屈,但终究是少数。狂恶、闪恶气的大声叫骂,但群雄情绪激昂,喊声震天,狂、闪、二人的叫骂之声被死死盖住,便是身旁之人也难以听清二人究竟在骂些什么。 陈犬王厌恨刘岳,自是盼着这最后一战能不打便不打,但见群雄支持刘岳者为多,支持恶天地者为少,只怕自己出面为恶人帮分说要犯众怒,不由得摇头轻叹,带着展宇和林人远远走开,决心不再叨扰此事。 恶天地眼见已经到手的天下第一要拱手让给哈巴门,心中又是狂怒又是可惜,但见眼前情形,这一战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情急之下大叫道:“堂堂震武大会,怎么尽是些说话不算话的泼皮无赖?”刘岳尚未说话,几个震武门的弟子先骂了起来,一个震武主持道:“敢问恶大帮主,我们有何不周之处?”恶天地道:“震武大会的规矩是每打斗两场过后,便可下台休息片刻,我们适才已经斗过两场了,难道不允许休息吗?”刘岳知恶天地气力损耗实多,除非他能休养整整一天一宿,否则内力决计无法痊愈,说道:“好罢,容你休息一个时辰,待一个时辰之后,我哈巴门将你们三个恶鬼打下擂台,瞧你还有什么话讲。” 恶天地也知自己这一战有败无胜,满脸怨气的走下擂台,忽然回身,几枚鬼头镖疾向刘岳掷去。群雄见这几枚鬼头镖去势飞快,夹带着嗖嗖风响,无不大吃一惊,心里均暗自佩服恶天地暗器功夫高明,飞镖如此细小,竟也能投掷的如此迅猛有力。只见刘岳右袖一挥,飞来的鬼头镖尽数被打掉。群雄又是一惊,心想:“刘岳年纪轻轻便担任一派掌教,他武功果然有独到之处。”狂恶、闪恶一见恶天地出手,跟着也摸出十几枚暗器,向王雪、张冠华、孙跃、胡静等人所在的凉亭里掷去。康忠、周苑、谢杰、张雷成与恶人帮多次打斗过,于恶人帮的一贯行径和武功路数无不了然,张雷成、康忠当即出手,闪到亭外,将几枚鬼头镖打落。其中有一枚飞镖没被挡下,直射进亭内,向王雪右边脖颈处射去。肖远胜坐在王雪身旁,随手将那枚鬼头镖接住,冷笑道:“真是愚蠢的厉害。”张雷成道:“大师兄请勿掉以轻心,恶人帮能打出如此凌厉的暗器,只怕也不如何愚蠢。”肖远胜道:“我是说,你和康忠真是愚蠢的厉害,连几枚暗器都接不住吗?”张、康二人脸上一红,不再答话。 肖远胜调转镖头,手腕微动,那枚鬼头镖嗖的向恶天地脸上掷去。恶天地闪身向一旁避过。刘岳飞身欺到恶天地身旁,一把拿住恶天地肩头。狂恶右手摸出两枚飞镖,向刘岳背心掷去。刘岳放脱恶天地,向旁跳开。恶天地一得自由,飞步向广场外逃去,狂恶、闪恶跟在他身后逃走。围观群雄不敢阻拦,忙向两旁让开。刘岳和肖远胜若要追赶,也未必不能追上,但震武大会不许台下打斗,肖、刘二人一招没能擒住恶天地,便不想再出手阻拦。 陈犬王看着恶天地身影逃远,情知与他联手偷袭刘岳的机会没了,心中连呼可惜。 一个震武门的主持走上擂台,宣布这一届震武大会的“天下第一门派”的尊号是哈巴门。张冠华、孙跃、胡静等人一听狂喜。群雄有不少人心中不服,均觉哈巴门一场未比,便是天下第一门派,这白捡的便宜未免也太大了,但想哈巴门连恶天地这样的人物都吓逃了,哈巴门若不是天下第一,那这天下第一也再无人胆敢争夺,当下无人有异议。 午休过后,开始了头魁的争斗。三方擂台各自有人上台比拼,一人落败之后,便另有人上台向胜者挑战。 过了片刻,先前和刘岳对答的那震武弟子走上擂台,他的崩山拳两年前已练就的炉火纯青,加上这两年的修习,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只一炷香工夫,便利索的将龙头门的龙掌教和一个武林老者打下擂台。刘岳赞道:“好功夫!”转头对王雪说道:“他的武功只怕已胜过李浩,说不定李浩一会上台攻擂,被他打下擂台,你今日便没机会去寻李浩报仇了。”李浩虽然叛离哈巴门,但毕竟是刘岳一手教出的师弟,刘岳心里其实着实不愿见到同门兄弟在台上相斗。王雪却是窝着一股火急于发泄,听刘岳如此一说,忍耐不住,勉力想要站起,说道:“我上擂台先将他打下来。”肖远胜道:“你这丫头,怎么转眼便忘了大师兄的话了,不是说了让你尽可能多休养,最后在上擂台吗?”肖远胜不比刘岳,刘岳性情温厚随和,他平日里说的话,王雪尚且有胆任性不听,而肖远胜性情桀骜,向来说一不二,他的话王雪半分也不敢违拗,只得坐下来,偏头去看张冠华,求张冠华相助。张冠华心想:“我和王雪是同门师兄妹,李浩既然叛离师门,做了不耻行径,我和王雪谁上台收拾他都是一样。”于是说道:“我去上台领教他的崩山拳。”但那震武弟子已连着斗过两场,依着比武规矩,可以下台休息片刻再斗,那弟子早已下台,台上已另外换了两个人打斗。 又过了一会工夫,那震武弟子再次上台,抱拳说道:“我休息好了,可以再战。”张冠华正要起身上台,却见那震武弟子面向李浩,叫道:“李浩师兄,小弟想要领教您的哈巴术。”那震武弟子既然主动邀战,张冠华便不好上台。 李浩坐在筱扉身旁,将脸伏在筱扉耳边说话,似乎没听见那震武弟子讲话。王雪见了,微觉不悦,过去对李浩的诸般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想:“我当初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会看上你?”她却不知世间少年男女往往都会有这样一段糊涂初情,当时甘愿为对方赴汤蹈火,至死不渝,但这段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日后头脑清醒,对自己旧日的沉迷哑然失笑。 那震武弟子见李浩明明已经听到自己叫阵,却偏不搭话,反而只顾着挑逗女子,心中登时恼怒:“你竟如此狂妄,当众瞧不起我。”对台下的一个同门弟兄叫道:“李浩不敢比武,主动弃权了,咱们有请下一个对手上台罢。”他这一招激将法果然管用,李浩唬地站起,骂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倒不识抬举,你以为你赢得了我吗?”那震武弟子平日里性情暴躁,他今晨见李浩和筱扉二人一直腻歪在一起,全没将比武当做一回事,心中早已有气,加上筱扉之前违抗震武大会的规矩偷袭王雪,心头更是大怒,只是震武大会是震武门做东,他算是广场主人,不便与客人争吵,这时听李浩开口叫骂,再也忍耐不住,说道:“你既然赢得了我,那便上来啊,何必在嘴上逞能?”李浩道:“我若是上了擂台,非将你打成残废不可,前年震武大会上我胜过你一次,累得你去年连上台都不敢,怎么你今年长了本事,敢在我面前呲牙了?”群雄听李浩当众和震武门的人争吵,均觉有些不妥,好好的比武盛会,大家以武会友,怎么还没上擂台,便先吵了起来?那震武弟子心想:“两年前你能赢我,还不是仰仗你有一个好师兄?今年我有胆邀请你上台,那自是有赢你的把握。”只是这句话一旦出口,不免又是一番争吵,那震武弟子不愿当众和人斗嘴皮子失了主人身份,于是微微一笑,说道:“李兄既知武功胜的过我,那便上来啊,总不能让小弟主动投降罢。”群雄见李浩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有不少对他心生厌恶,纷纷叫嚷起来:“你是比武还是斗口?”“敢不敢上擂台,痛快说一句话!”“说的是呀,姓李的别耽搁大家伙时间!” 李浩道:“上台便上台,瞧我怎么收拾你。”在筱扉耳边轻轻低语几句,随后大步走上擂台,这一场比武这才开始。 依着比武规矩,两个人在比武之前须得先向对方行礼,那震武弟子以震武门的行礼姿势向李浩行礼,李浩却不行礼,摆着手道:“罢罢罢,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了。”那弟子先前见李浩无理惯了,这时听李浩出言不逊也不以为忤,左拳翻上,护在身前,身子向前探出,右拳猛向李浩胸口打去。李浩嘴上虽然说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也知对手武功了得,早在暗暗防备,此刻见对方出拳来攻,当即伸出左臂,左手五指勾住那震武弟子手腕寸关尺处。那震武弟子右臂一弯,右手肘向李浩面门点去。这一招李浩没有防备,忙撒开那震武弟子手腕,向后跳开。那震武弟子手肘已触及李浩嘴唇,只差半分便能将李浩打昏,心中直呼可惜。李浩适才大话说的多了,不想第一招便差点落败,脸上一红,大喝一声,急使“猛虎式”招式向那震武弟子攻去。那震武弟子两年前败与李浩便是在这猛虎式上,他后来苦思冥想,创了诸多应对之法,但他所创的法子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震武门无人会使猛虎式,自也没人能和他推演,此刻一见李浩猛虎式来攻,登时慌了手脚,但他以将猛虎式的破解之法钻研了个大概,心里首先的想法便是飞腿去踢李浩前脚,当即纵跃起身,右腿向李浩伸在前面的左膝踢去。这一招果然管用,李浩左膝受制,招式便施展不出,猛虎式是飞腿进攻的招数,李浩身在半空,双臂难以发招,左腿当即缩回,右腿向那震武弟子左跨踢去,饶是他应变的快,后半招却也不及施展,右腿尚未踢中那震武弟子左跨,身子便先摔在地上。 孙跃、胡静、王雪、张冠华等人均瞧出来李浩猛虎式被对手化解之后想施展的后半招是“地虎式”,地虎式是身子贴地进攻的招式,和七里雪城中杜阳的“伏地魔功”有些相似,而李浩却是身在半空并未落地,竟也能将地虎式灵活运出,虽然未见功效,但也足见他哈巴之术了得,王雪、胡静等人无不在心里叹服,自忖倘若换成自己,非但施展不出地虎式,只怕连想也想不到地虎式原来还能凌空施展。只刘岳一人摇头咂嘴,叹道:“李浩这混小子不长进,他后半招倘若不施展地虎式,而是施展‘地龙式’,此刻便占到上风了。” 那震武弟子抢到半招先机,忙运拳向李浩挥打。李浩躺在地上,情知此际若是立时站起,脸上身上势必要挨几拳,那震武弟子先前被自己几句冷嘲热讽激的急了,这几拳肯定很痛,当下不敢起身,运出“滚刀式”功夫,在地上来回转动,双手双脚伺机去绊那震武弟子脚腕。那震武弟子修习的崩山拳,是全凭一股寸劲近身发拳奇袭的武功,但李浩躺在地上,他难以欺到李浩身前,便难以发拳进攻,总不能自己也躺在地上发拳,当下只得看准李浩身形,挥拳去截李浩袭来的手脚。 二人又斗了几招,李浩看准时机,忽地后滚翻起身,双掌疾向那震武弟子打去。那震武弟子又惊又喜,心想:“我的崩山拳最喜近身打斗,你哈巴术了得,却也未必耐得住我。”双拳猛运出一股大力,向李浩双掌打去,拳锋与李浩掌心相接触,立觉李浩掌心绵软,自己这两拳明明已使出全力,但打在李浩掌心,内力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来心头大惊,情知不妙,双拳急忙收回护身,斜眼去看李浩,只见李浩面色沉着,于自己苦修多年的武功似乎丝毫没放在眼里。那震武弟子又吃了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使了全力,怎的没能伤你分毫?”明知自己无论再怎样出拳,李浩皆有办法化解,但不出拳却也不行,总不能傻站在台上等着挨打,无奈之下只得再出拳招,双掌向李浩周身呼呼猛打,虽不知李浩使得是什么功夫卸去自己拳上功力,但想只消逼李浩只能守御不能抽身进攻,那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李浩竖起双掌抬在身前,去挡那震武弟子打来的拳招,也不见李浩掌上施展什么招式,但那震武弟子的拳头打在李浩掌上,却丝毫不能伤到李浩分毫。群雄在台下看的分明,见那震武弟子双拳暴雨疾风般拼命挥打,李浩却是身不动、气不喘,功力之高可见一斑。 那震武弟子在这一套崩山拳上花的工夫着实不小,自忖便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来了也不敢小觑,哪知莫说天下第一,便只是一个区区李浩,竟也能应对自如,心头惊到极处,暗想:“哈巴术果然了得,哈巴门真可谓卧虎藏龙。”那震武弟子知晓李浩曾是哈巴门弟子,便以为李浩使的是哈巴术,其实李浩使的守御招法却并非哈巴术,而是从筱扉那里新习得的晓夕功。 秦丹的哈巴术修习未久,未臻上境,又从未见过晓夕功,以她眼里,也以为李浩使的是哈巴术,走到刘岳身前,嗔道:“师兄你偏心眼,李浩这一手如此俊俏的武功,你当初怎么不传给我?”刘岳正凝神观看李浩和那震武弟子打斗,全没在意秦丹所言。王雪道:“秦师姐你误会了,李浩使的是晓夕功,不是哈巴术。”肖远胜坐在一旁,道:“一点不错,是晓夕功夫。我当初修练总和功时,钻研过各门各派的武功家数,于这晓夕功也有一点钻研,只是后来我觉得这晓夕功华而不实、毫无用处,便不再修习了。” (本章完) 一百六十一、大乱擂台 王雪去年在梨宣古镇与筱扉相斗,只觉筱扉的晓夕功夫实在是一门奇功,她与筱扉第一次打斗是在柏平拳馆在街头搭建的台子上,那次虽然得胜,却也只是险胜,后来她和筱扉谈论天下武功,二人均觉晓夕功易练实用,这时听肖远胜说晓夕功毫无用处,心头大感稀奇,道:“倒要请教大师兄,这晓夕功夫如何毫无用处了。”肖远胜道:“你想啊,晓夕功是慢家功夫,不能在短短几年内练成,像筱扉这样的自小便起始习武,习到今年也成不了顶尖高手,她还算是天资聪颖的,倘若换是一个天资拙劣之人,一辈子也练不出来。即便晓夕功夫当真练成,那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届时人到中年万事休,还哪里在乎什么天下第一,这晓夕功夫练与不练,那又如何?” 王雪道:“大师兄之言却是在理,但世间偏就有不少人爱武痴狂,莫说人到中年了,便是到了晚年,也时时刻刻不忘练武,倘若在人生末年将晓夕功练成,成为了天下第一,也未必不是幸事。”肖远胜道:“成为天下第一又谈何容易?晓夕功夫即便练成,便能成为天下第一了吗?何况这晓夕功临敌时的用处也不大。”王雪又是一奇,道:“那是为何?”肖远胜轻轻一笑,道:“小丫头冰雪聪明,有时竟也会犯糊涂,你是刘岳的弟子,让刘岳讲给你听罢。” 王雪转头去看刘岳,道:“师兄。”刘岳说道:“晓夕功是守御的功夫,便如我们哈巴术中的‘螳螂御敌术’一般,只可御敌,却难以攻敌,你瞧李浩现下守御的轻松,但他若想转守为攻,还得使哈巴术不可。”王雪立时醒悟,叫道:“是了,上次我和筱扉交手,我们是以拳掌硬拼,但我若是只守不攻,筱扉便难以施展掌力了。”忽然又想到一事,问道:“可是师兄,遇到晓夕功的高手,我们不能抢先进攻,只能等着对手先进招,但对手若是也不进攻,偏要等着我们来进攻,那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进攻,岂不是要一直拖下去?”刘岳道:“对手若是不进攻,你可以抢先进招的,敌人施展晓夕功,一来未必抵御的住你的招式,二来他出手抵御之时招式上难免会露出破绽。倘若敌人晓夕功夫精妙,招式毫无破绽,那你们就要拼一拼耐力,看谁先能熬得住了。” 擂台上那震武弟子这时已将整套崩山拳翻来覆去的打了四遍,四遍之后已是出了一百四十四拳,浑身早被大汗湿透。李浩施展晓夕功夫只守不攻,以逸待劳,支撑多久也不觉得累,见那震武弟子体力不支,有心激他一激,冷笑几声,叫道:“你的武功是谁传授的,他可将你骗得不浅啊。”其时江湖上将尊师礼节看的极重,李浩这一句话非但辱及那震武弟子本人,连他的授艺恩师也一并侮辱了,那震武弟子久攻无果,心头早已烦躁,被李浩这么一激,登时暴跳如雷,大叫道:“欺人太甚,今日跟你拼了!”他体力早已所剩无几,这时又强自运出一口气,左拳诱开李浩双掌,右拳急向李浩胸口打去。李浩早有防备,左脚当即向后让出半步,斜过身子,将那震武弟子右臂夹在左腋,右掌向他右手肘劈去。刘岳大喝道:“不可伤人!”刘岳话音未落,李浩已一掌将那震武弟子手臂打折。那震武弟子倒在地上,大声惨叫。李浩笑道:“我李浩向来言出必行,说了上台将你打成残废,便说到做到。” 几个震武门下的弟子匆忙上台,将那重伤弟子扶下擂台。有几个弟子忍耐不住,挥拳便向李浩身上打去。李浩避过一人拳锋,施展擒拿手法,将第二人的肩胛骨拧拖。一个震武门的长老跳上擂台,大声喝道:“大家住手!”对李浩说道:“我震武门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如此重手?”李浩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脸色,说道:“擂台比武原本便难免会流血受伤,我若不出手将他打残,又如何能算获胜?我没将他一掌毙了已是给你们震武门留了极大情面,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一人忽然跳上擂台,疾向李浩狂奔,右掌挥出,拍向李浩面门。李浩吃了一惊,见对手来势汹汹,一时不敢出招抵御,转身向旁跳开。不料那人手臂一斜,掌心正拍中李浩右肩。李浩立觉右肩右臂奇痛,惊怒之下反手打回一掌。那人也将手掌伸出,以掌力去抵李浩掌力。李浩这时才转头瞧清对方相貌,原来那忽然上台偷袭之人却是张冠华。李浩吃惊之下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背后偷袭,刘岳难道便是这样教你的吗?”张冠华怒道:“刘师兄可也没教过残暴不仁,你却为何要痛下狠手,打断人家胳膊?”李浩道:“刘岳教出的弟子果然跟刘岳一样,只会胡言乱语。”张冠华道:“你嘴巴干净些,刘师兄他也是你的恩师,你也是他的弟子。”说着掌上猛地加了一把劲,张冠华身材高大、膂力过人,掌上这加劲,登时将李浩震退。李浩适才和那震武弟子相斗,虽是以逸待劳,消耗体力不多,但擂台打斗势须折损体力,他体力未复,自忖难以胜过张冠华,当下不再进招,转身向后退开一步。 筱扉、韩川、徐春雷几步奔到擂台,守在李浩身旁。几个震武弟子见状,生怕他们一番乱斗扰了大会顺序,纷纷奔上来,挡在张冠华和李浩筱扉等人之间。 张冠华道:“李浩,我问你一句,哈巴门和刘师兄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你为何那么痛恨我们?咱们过去几年同生共死,齐斗力虎堂,诛杀勃山远,难不成你全忘了吗?”李浩道:“当然没忘了,我跟你们也没什么仇怨,但我和筱扉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全是王雪这臭丫头从中作梗,若不是王雪一个劲的死缠着我,说不定我去年初见筱扉之时便可和她结为神仙伴侣,现今连孩子都生了。(筱扉听李浩谈论成婚生子之事,满脸娇羞嬉笑的低下头去)王雪这水性女子过去几个月来一天到晚老勾搭我,迷了我的心神。若非我前几个月正巧赶去梨宣古镇,我还不知原来筱扉才是我的宿命伴侣。哈巴门有王雪搅和,早晚要一蹶不振,我何不早日脱离哈巴门,另谋前程?”李浩这一番话,只说的张冠华满头雾水,心道:“这他妈是什么说法,王雪爱你极深,怎么还爱出错来了?戏词中常说的因爱生恨,难道便是此理?似乎也不大像。” 王雪躺在凉亭里的一张担架上休养,听李浩出言侮辱,盛怒之下只是轻声哀叹,道:“李浩啊李浩,若非是我,你又怎么会和筱扉相识?” 张冠华对筱扉道:“你们想干嘛?”筱扉道:“你欺负我家李浩,我们自当护他周全。”张冠华问她身旁的韩川和徐春雷道:“你们怎么说?”韩川和徐春雷自知今日柏平拳馆理亏,在大庭广众下确是丢人现眼了,二人一时无话。过了片刻,韩川才温言道:“李浩现下是我柏平拳馆之人,我们是柏平拳馆的武师,自当回护柏平拳馆之人。”张冠华嘿了一声,道:“我听说贵拳馆以前有个叫柏浪涛的剑术高手,他品行不端,遭了报应,怎么也不见你们有谁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张冠华的这一问,登时教筱扉、韩川等人哑口无言。李浩森然道:“你上擂台来偷袭我,难道便只是为了胡乱说些风凉话了吗?”张冠华道:“我上擂台当然是来挑战的了,若不是你老婆和你两个武师兄弟多事,这会你早已被我打下擂台了。”李浩哼了一声,心道:“三方擂台有两方你均可以上台挑战,却偏要在此时此刻上台挑战我,这不是明摆着要和我作对吗?”张冠华知李浩甚深,一见李浩神色便知李浩心中所想,阴沉沉的道:“一点不错,我便是来挑明着要和你作对的。”李浩适才同那震武弟子相斗,是他今日相斗的第一轮比赛,依着大会规矩,连着斗过两轮之人才可以下台休息片刻再斗,张冠华出言挑战,李浩便不想应战也得应战,只得说道:“好,我将你也打成残废便是。”他说话时双臂一直垂在身侧,这时将双臂抬起,掌上缓缓运出晓夕功的内力。 一个震武主持叫道:“这一场比拼开始了,无关人等下台。”当即命令震武弟子们下擂台。韩川徐春雷跟着也跳下擂台。筱扉不放心李浩和张冠华比武,但又不便赖在台上不走,低声在李浩耳边嘱咐几句,才满脸不舍的下台走到一旁。 张冠华见李浩双目怒睁,脸上戾气极重,与自己曾经相识的那个宅心仁厚的李浩大不相同,心里一寒,情知这一场较量李浩出手决计不会有半分容让,左手使出哈巴术中的擒拿手法,向李浩右手腕抓去。李浩运出晓夕功的内力,震开张冠华一抓,右手五指疾向张冠华脖颈处抓落,要令张冠华血溅当场。张冠华闪身到李浩身侧,飞腿向李浩后腰椎处踢去。李浩向前抢出几步,忽然转身纵跃,双掌向张冠华头顶拍落。张冠华体大力不亏,双手猛运“惊雷掌”功夫,自下而上去抵李浩双掌,同李浩比拼内力。 哈巴门这边,只刘岳留在凉亭里照料王雪,胡静、孙跃、康忠、谢杰、张雷成等人早已奔到擂台旁观战,众人见李浩对张冠华竟然也下杀招,无不又惊又怒。孙跃大声骂道:“他妈的李浩,你还是人不是?”筱扉听孙跃开口叫骂,唬地窜到孙跃身旁,一掌打向孙跃胸口。孙跃不愿与小女子一般见识,向一旁跳开。筱扉从怀中摸出李浩交由自己保管的那两枚令牌,便要发招再攻。胡静拦在孙跃身前,道:“筱扉姑娘,你重伤我王雪师妹,我们还没跟你计较,难道你还要伤人吗?”筱扉怒道:“哈巴门全都该死。” 一个震武门的长老带着几个震武弟子急忙赶来,那长老叫道:“我今日都说了多少遍了,震武大会的规矩,擂台下不许打斗报私仇,你们都是聋子吗?”筱扉冷笑道:“我偏要打斗报私仇,你能将我怎样?”那长老道:“我震武门虽然没什么了不起的武功,但震武门的弟子有上百人,倘若当真有人胆敢胡作非为,只怕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我们人多。” 徐春雷在台下为李浩掠阵、出言提点,虽见筱扉这边出事,却也无法过来分说。韩川走过来,将筱扉拉到身后,说道:“哈巴门虽然有诸多不是,但咱们今日给震武门一个面子,暂且作罢。”他明知是筱扉有意胡闹,但若不将过失推卸到哈巴门身上,料想筱扉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心里奇怪:“筱扉原本是挺好的一个姑娘,李浩原本也是难得的俊俏小伙,怎么这二人走到一起,反而变成了这般模样?” 李浩的晓夕功夫修习未久,对付崩山拳这类以内力取胜的功夫尚可抵挡,但张冠华施展的哈巴术是全凭巧劲招式取胜的擒拿武功,应对这类武功,晓夕功夫便不大管用,这时也使哈巴术和张冠华拆解。这番以擒拿快招相斗的比拼虽然极是凶险,一个不慎便是折骨断筋之祸,但李、张二人自幼在一起习武,于对方的诸般招式无不了然,斗将起来谁也不觉得紧张。 筱扉在韩川身后站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抬起手中令牌,向周围众人指了一圈,阴森森的道:“仅凭你们这几个三脚猫功夫,只怕还不足以在我面前耍威风。”众人均知令牌锋利,无不向后退开几步。胡静叫道:“你想怎样?难道你柏平拳馆当真如此大胆,敢在天下英雄面前违背江湖道义和震武大会的规矩吗?”筱扉大笑三声,笑声甫毕,双手令牌忽然脱手,两枚令牌飞向擂台,向张冠华打去。胡静大喝道:“不许伤人!”揉身扑向筱扉,但筱扉投掷令牌的这两下手法太过突然,胡静却没来得及阻拦。 在群雄的大声惊叫中,张冠华身子向后纵跃,两枚令牌一上一下从他腰身两旁飞过,却没能伤到他分毫。群雄见张冠华这一手功夫,无不在心里钦佩。但张冠华施的这一手避让招式虽然好看,却也失了应对李浩的先机。李浩算定张冠华的避让方位,一个箭步斜跨到张冠华身后,双手急运“绵云掌”功力,分向张冠华双肩拍去。张冠华适才起跳之时便知李浩必会施展此招,而这一招无法趋避,但若不起跳,便要被筱扉令牌穿胸,只得硬着头皮跳起,跟着运气于肩,强去抵挡李浩掌力,但李浩掌力刚猛强劲,哪是如此轻易便能挡住的?只听“啪”“啪”两响,张冠华双肩齐短。人身肩胛骨连带手臂和背,肩胛骨折断,手臂便无法抬起,张冠华无法以手臂招架,胸口又中了李浩一掌。 孙跃、张雷成一齐跃上擂台,拦到张冠华身前。孙跃大叫道:“且慢!”李浩收招跳开,道:“孙师兄怎么说?”孙跃道:“你们公然违抗大会规矩,还要不要脸了?”李浩奇道:“没有啊,我哪里违抗大会规矩了?”康忠跳上擂台,怒道:“你们背后偷袭,难道还不是违抗规矩?” 那震武门的长老道:“柏平拳馆违抗大会规矩,背后偷袭,这一战是哈巴门的张冠华胜了。”筱扉高叫道:“慢着!”胡静怒道:“你还有何话讲?”筱扉道:“我来问你,倘若有人违背了震武大会的规矩,该当如何处置?”胡静道:“那还用问,自当罚他不许参加本届震武大会。”筱扉又问道:“背后偷袭者为何人?”胡静道:“明知故问,是你使了令牌偷袭张冠华,在场众人都瞧见了,难道你还想赖账不认?”筱扉道:“区区小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是我背后偷袭了,依着比武的规矩,该当罚我不许上擂台比武,是也不是?”胡静道:“那是当然,你小我几岁,别怪我以大欺小,今日你若胆敢跨上擂台一步,我立时废了你双臂。”筱扉笑道:“不敢,不敢。我今日再三违抗震武大会的规矩,也没脸上擂台比武了。可李浩是无辜的呀,你怎么也不让他上台?”胡静一怔,道:“李浩现下是你夫君,你们谁坏了规矩还不都是一样?”筱扉道:“哪里一样了?我家相公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再三违抗规矩之人是我,可不是我家相公,你们不许我家相公比武,岂非欺人太甚?”胡静想不到这个筱扉面上看起来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竟然如此无赖刁蛮,饶是她平日里机智过人,这时也被问的瞠目结舌。筱扉笑道:“既然你无话可说了,那我家相公和张冠华的这一场比武便接着打罢。” 胡静气急,叫道:“好哇,当真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反正你违抗规矩已不能上台,再多违抗几次规矩也都是一样。”筱扉道:“你知道便好。”胡静不愿再与筱扉纠缠,转头问那震武门的长老道:“震武大会的东家们,你们怎么说?”那震武门的长老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按理说筱扉坏了比武规矩,柏平拳馆该当罚输才是,但坏规矩之人是筱扉,不管她是不是受李浩只使,牵连到李浩头上多少也有些说不过去,李浩武功不弱,是两届震武大会的头魁状元,以他之能,未必便不能再次夺魁,倘若就此罚他作负,未免说不过去。 东首擂台上的两个人正大呼酣斗,二人一个是火鹰门掌教,一个是青红派的首领,两个人均是江湖上鼎鼎大名之人,群雄大都过去观看这二人打斗,无人理会到李浩、张冠华这边的情形。 那震武门的长老见事情没有闹大,稍稍放心,对胡静道:“咱们江湖人按江湖规矩办事,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该当让他们二人再比试一场,分出胜负才是,只是……只是,嘿嘿,只是贵派张兄弟已受了伤,此刻不宜再比,这一场只好作罢。稍后我会亲自前去向刘掌教说明道歉。” (本章完) 一百六十二、争斗头魁 胡静听这震武长老如此说,一时难以辩驳,何况她是刘岳师妹,比震武门的这位长老小着一辈,也不便当众与前辈辩驳,但若真依这位震武长老所言,让张冠华和李浩接着打斗,眼下张冠华被打断两边肩胛骨,两条胳膊连抬都抬不起来,再要继续比赛那还不是自取其辱?只得说道:“这一场咱们认输便是,咱们回罢。”带着众人回到凉亭。 那震武门的长老跟着胡静进了凉亭,将适才情形向刘岳说明,最后说道:“柏平拳馆坏了震武大会的规矩,我震武门自当不再与他修好,但张兄弟之事,却也无可奈何,唉。”刘岳道:“无妨,无妨。前辈不必放在心上。”当下与那震武门的长老客套了几句,送他出亭,回头为张冠华街上断骨。张冠华叹道:“以我的功夫,原本难以打败李浩,这几个月李浩又修习了晓夕功,我更加难以取胜,现下让我如此落败,总算没丢我的面子。师兄,小弟无能。”刘岳道:“晓夕功没什么了不起,以你之能,或许能胜过李浩,至少也能多损耗李浩一些气力,王雪的最后一战也会大几分赢面。不想筱扉竟然如此无耻,公然暗器偷袭,虽说是她卑鄙了,但也是咱们运数该当如此了。倘若追究起来,李浩品行不端,我这个做师兄也是失职了。” 王雪道:“师兄你放心罢,我的伤口已经不痛了,待会擂台之上,我必全力施为,非胜了李浩这混小子不可。”刘岳道:“你多加小心,可别再受了伤。张冠华的断骨伤须得他自己慢慢调养,我不用分神在旁照料,待会你和李浩比试,师兄会在台下观战,倘若筱扉再胆敢耍什么阴谋诡计,师兄直接一掌将她毙了。”王雪笑道:“师兄,小妹心软,可不忍心见你杀人,筱扉若是妄图偷袭我,你随便打断她几根肋骨和双肩双臂双腿便好,可千万别杀她呀!”众人一听,无不哈哈大笑。刘岳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心慈手软。”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东西两方擂台已各决出胜负,三方擂台的胜者相互比拼,东西方的擂台二人都被李浩打了下去。此刻广场众人当中,只余下王雪一人尚未上台,众人纷纷转头向王雪瞧去。王雪深深吐纳几下,觉得腰上伤口也不如何疼痛,虽然伤口极深,总得养几个月,但只消能挺过今日,日后再慢慢休养不迟,当下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兄,我上擂台了。”刘岳道:“好。”伸手去扶王雪。王雪轻轻甩开刘岳,道:“师兄,我自己行。”走出凉亭,盯着李浩瞧了一会,缓步走到擂台边。 人群里忽然窜出一人,手中两枚利刃猛向王雪胸口刺去。王雪吓了一跳,惊慌之中不及闪避,刘岳跟在王雪身后却是早有防备,向前迅猛踏过一步,左手将那人双臂推到一旁。那偷袭王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筱扉,她一招没能偷袭得逞,急忙转身要逃,但刘岳何等身手,岂容筱扉如此轻易逃走,趁筱扉转身之际,左手顺势向前,抓住筱扉一头长发。筱扉大声叫痛,骂道:“青天白日的敢偷袭我?”刘岳道:“明明是你在偷袭,怎的倒打一耙怪在我身上了?”李浩知刘岳武功胜于筱扉百倍,筱扉今日两次偷袭王雪,又害张冠华重伤落败,生怕刘岳盛怒之下举手将筱扉击毙,忙喝道:“师兄,不可伤我爱妻!”刘岳重重哼了一声,道:“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我是你师兄?”李浩还是那一句话:“不可伤我爱妻!”便要跳下擂台。刘岳喝道:“震武规矩,擅自下擂台者视为投降作负,你有胆下擂台吗?”李浩一怔,这才想到擂台比武确不能随意下台,他虽爱极筱扉,但若就此冒然走下擂台,白白丢了这一届的震武状元帽,那实在可惜,何况以刘岳的武功,他下了擂台也是白搭,更何况刘岳心慈手软,未必会对筱扉痛下杀手。 筱扉趁刘岳和李浩说话之际忽然斜过身子,双手令牌分向刘岳左右双臂砍去,要将刘岳两条胳膊一齐斩断,她一头长发被刘岳左手拽着,原本便觉疼痛,这时强行转身,头发被拉得更直,头皮疼的几乎发麻,但当此关头可也顾不得这许多。她若不偷袭刘岳,刘岳或能心软将她放走,震武大会的规矩毕竟不许私下打斗报仇,但她这一偷袭,刘岳登时动怒,左手唬地放脱筱扉长发,反抓筱扉右手腕,右手急挥,扣住筱扉左手肘,怒道:“挺俊俏的女孩子,怎么恁的凶残?”双手运劲向回一拧,筱扉双臂疼痛,不由自主地摊开双掌。刘岳趁机放脱筱扉双手,将两枚令牌拾回。 筱扉经此一事,知刘岳胜过自己十倍,现下令牌已失,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出手动武,低下头,红着脸,转头走开了。 刘岳将两枚令牌交给王雪,道:“现下你的四枚令牌都失而复得了,四枚令牌一起出手和李浩过招。”王雪不欲占这个便宜,摇手不接,道:“师兄,我想空手和他斗一斗。”李浩一听,立时放心,他知王雪的令牌刚硬锋利,倘若以兵刃来比试,自己使什么兵刃也胜不了。刘岳道:“你手持兵刃,抵得上你腰上伤口,这样才公平些。”王雪生怕擂台打斗之时令牌横飞,再失手将李浩划伤,她对李浩虽无旧情,可也不愿见李浩流血重伤,但她两次在震武大会上失手,这一次又有伤在身,倘若手持令牌相搏,尚有胜算,若是空手相斗,以李浩的武功,那便难以取胜,何况李浩凶残暴戾,早已今非昔比,一旦自己招式上露出破绽,非被李浩重伤不可,亦免不了会被筱扉冷嘲热讽,正要伸手去接令牌,忽然又想:“李浩是山上采药的乡农出身,我王雪却是正宗的习武世家,我哪里比不上他了,为何非要使令牌欺负人?我王雪光明正大,输也要输得干脆利索,可不能胜之不武。”群雄有不少人等的不耐烦了,王雪身旁之人有的劝她快接令牌,王雪摇头道:“还是算了罢,我王雪生来偏就是这样一副倔强脾气,非要空着手,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刘岳收回令牌,嘱咐道:“待会打起来,必会凶险万分,师兄没办法立时上台救你,你自己多加小心。”王雪道:“请师兄芳心。”刘岳又道:“倘若拳术进攻不成,便以哈巴术敌他,倘若哈巴术不成了,再便改使拳术,且不可一门武功使到老。”王雪又点头答应了,脚下微微运劲,轻轻巧巧地跳上擂台。群雄见王雪不接兵刃,不畏腰伤剧痛上台拼斗,无不暗笑她小女孩痴狂,随即想到她宁可输掉比赛,丢了震武状元帽,也不愿使兵刃取巧而胜,其心胸宽广,又令大男人们自愧不如了。 王雪虽然勇敢,但她跳上擂台的这一下,腰上伤口立时又剧痛起来,她左肋处今晨被筱扉使令牌刺成重伤,后来得刘岳医治,又在凉亭里调养了几个时辰,伤口略有好转,当时便不觉得如何疼痛了,但伤口极深,岂是调养小半日便可康复的,此刻稍一走动,腰上伤处便又疼痛起来。王雪生怕被李浩瞧出破绽,不敢伸手去按揉,更不敢叫喊出来,连脸上也极力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神色,只是她疼到极处难以忍受,额上肩上渗出汗水,但想反正八月天热,身上出汗原也寻常,李浩未必能瞧得出来。王雪虽在尽力遮掩,但李浩及台下群雄谁都能看出来王雪其实疼的厉害,有不少人见王雪小脸惨白,心头不忍,想要出言劝她投降,却是谁也喊不出来,王雪强忍疼痛,生怕别人瞧破,此刻若是喊她投降,实在对不起她一番心意。 王雪走到李浩身前六尺开外站定,以哈巴门的比武规矩向李浩行礼,李浩却不还礼。王雪也知李浩不会还礼,也不以为忤,左手握拳,一招“直正拳”呼的向李浩面门打去。王家拳术中,王雪最喜这一招“直正拳”,临敌之时每次都以直正拳做为起始招式,但此际她却忘了一事,王家拳术是以人身内力做为根基,每一拳都须牵动全身内力,她腰上有伤,这一出拳,腰身经脉自然跟着使力,伤口登时撕裂般的疼痛。王雪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声,拳到中途已无甚力道。李浩左手抬起,随手握住王雪拳锋,笑道:“真是的,打架的时候难道不会多使一点气力吗?”右掌向王雪肩头抓去。王雪侧身避过,右手一拳向李浩右手肘打去。李浩闪身避开,左腿去绊王雪右膝。王雪右腿绕过李浩左腿,站到李浩身侧,发拳向他左半边脸打去。李浩左臂一甩,荡开王雪拳劲,笑道:“挺厉害嘛,看我的。”使出“惊雷掌”功夫,双掌向王雪周身关节处随意乱拍。王雪曾多次见李浩施展惊雷掌,知李浩惊雷掌造诣不浅,施展起来当真犹如惊雷,心中不敢稍有懈怠,双手急运拳术,一边去抵李浩攻来的掌力,一边伺机向李浩头、脸、胸口及诸般大穴发拳。两个少年人在擂台上以拳掌硬拼,台下群雄只见掌影纷飞、拳势惊雷,无不暗自佩服王雪李浩武功了得。先前有不少人见王雪最后才上擂台心中不服,虽觉她带伤上台勇气可嘉,却也觉她太过投机取巧,这时见了王雪如此武功,才真正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忖倘若换成自己,在李浩如此凶猛的掌力之下,自保尚且不易,更加不能还得一招。 王雪腰上有伤,每出一拳腰上伤痛便增加一分,一口气与李浩拆解了三十余招,见李浩掌法凌厉,招式丝毫不见迟缓之象,再拆斗个百十来招也不是难事,不禁暗暗担忧,心想:“以我此刻腰上疼痛,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此刻我已是尽了全力了,却仍讨不到半分便宜,这可如何是好。”心念忽然一动:“我上台前刘师兄告诫我要以哈巴术和拳术两门功夫敌他,切不可一门功夫使到老,我怎么全忘记了?我的家传拳术每一招都须牵动全身经脉,每打一拳腰上便疼一下,而哈巴术是以招式见长的功夫,哈巴术使将起来,腰上的痛楚便会减轻不少。”当即强忍腰上剧痛,左手向李浩面门呼呼呼连出三拳,招式急变,运出哈巴术手法,右手一把抓住李浩肩头。刘岳大声赞道:“好功夫!” 李浩是使哈巴术的大行家,知肩头被拿,半身便会受制,他全没料到王雪会忽然改使哈巴术,这才一时失手不防,大惊之下急忙向后挣脱,料想王雪手上必会跟着加劲,哪知自己身子刚向后退让,肩头立时从王雪手中滑脱,原来王雪抓在自己肩头的这一招看似凌厉,其实只是虚有其表,毫无半分力道。原来王雪适才使哈巴术的擒拿法抓住李浩肩头,蓦的里只觉左肋奇痛,右手虽然拿住李浩肩头,但这一拿却是虚晃不稳,这才被李浩逃脱。王雪怒极,不禁暗暗叫骂:“我的腰当真是在同我作对,怎的我改使哈巴术,腰伤反而比之前更痛了。”她正斗到酣处,一时想不到哈巴术虽是以招式见长的武功,但比武打斗之时总须使一点内力,人身诸般力道均是以腰身发力,哈巴术不讲究内功修练,招式上便更须灵活运转腰身。王雪不知其理,出招之时料想不到左肋会陡然剧痛,这才一时分神,让李浩逃掉,心里不由得又连叫可惜。 李浩侥幸逃得一招,心里又惊又喜,知是王雪有伤在身,难以将哈巴术的威力尽数施展,不然适才这一招自己便要落败,心想:“两年前我与这贼丫头第一次见面,她内功根基虽然很好,但武功却只平平,比之寻常的江湖莽汉尚且不及,这两年来我精勤苦行,武功怎么反比她差了?”随即又想:“我是哈巴术的高手,却险些在哈巴术上落败,王雪这臭丫头瞧不起我,竟敢使哈巴术对付我。”登时恼羞成怒,叫道:“臭丫头太无理啦!”忽然俯身,施展一招地虎式向王雪左腿抱去。王雪左脚向后迈出一步,正要伸手去袭李浩头顶四神聪穴,李浩身子忽然向后仰倒,左手向王雪右脚踝抓去,正是哈巴术中的一招滚刀式。王雪抬起右腿,向李浩左手肘踏去。不料李浩右手抓住王雪左脚踝,身子顺势转向王雪左侧,右腿猛向王雪左肋踢去。王雪左肋有伤,生怕打斗之时被拳脚触及,上台之时便一直留神,一见李浩右腿袭来,当即侧过身子,挥手挡开李浩右脚。群雄均知哈巴术中有将身子贴地而攻的招法,但大多也只是听闻,今日方使亲见,见李浩躺在地上,身子围着王雪双脚左右转动,灵活异常,无不失声尖叫,又见李浩拳脚只攻王雪受伤的左肋,显是有意欺她伤重,又纷纷代王雪不平。 台下终于有一人忍耐不住,叫道:“欺负受伤的小女孩,你还要脸不要脸!”筱扉叫道:“赢了便是要脸,输了便是没脸,怎样?” 忽听台下一人大声叫道:“小女孩流血了,大家快看!”众人向王雪身上瞧去,只见王雪左肋处包扎的伤布上渗出大片殷红鲜血,王雪伤口本来便没完全愈合,和李浩打斗过久,伤口又裂了开来。王雪自是早知伤口裂开,只是不想被人小觑,一直隐忍不发,这时被人当众喊破,小脸一红,向李浩斜了一眼,只见李浩脸上隐隐现出笑意,自己受伤显然令他得意之极。王雪心头一怒,暗想:“你们两口子偷袭我在前,偷袭张冠华在后,怎么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今日我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非胜你不可!” 刘岳在台下看的分明,他见王雪武功已不在李浩之下,只是流血受伤,元气未复,好几次险些抢到攻敌机先,均因气力不足而被迫转攻为守,又见王雪此刻已全呈守式,难以还上半招,而她腰上鲜血仍在流淌,情知王雪落败只是迟早之事,倘若王雪落败之时伤情没有加重已是万幸,无论如何不能取胜,于是便想开口叫停比赛,让王雪认输,转念一想,以王雪性情之倔强,让她不战而败她宁死也不会答允,与其惹她一辈子高兴不起来,倒不如让她干干脆脆的打完这一场算了,最不济也是她重伤难愈,不会有性命之忧。 肖远胜走到刘岳身旁,低声道:“你师妹受伤了,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也不管一管?”刘岳道:“我怎么管?”肖远胜道:“那还用说,先上台一掌将李浩打昏,接着再过去将筱扉韩川他们几个人一股脑的全打成残废,然后告诉那个震武主持,就说我们哈巴门上台闹事,坏了大会规矩,我们认输。”刘岳道:“这……”肖远胜道:“这一战王雪左右也赢不了,与其让王雪挨一顿打,倒不如违抗一下大会规矩,教训李浩一顿出出气。”刘岳微微一笑,不再接话,心想:“大师兄性情怪异,也难怪老掌门不喜欢你。大会规矩岂能任由自己性情胡来?” 王雪忽然变招,左手一把抓住李浩衣领,手上运出家传拳术的内力,将李浩一把提气。李浩又惊又怒,心想:“堂堂大男人被小丫头提了起来,岂不被天下豪杰耻笑?”双脚抬起,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手上运劲,将李浩向后扔去,身子跟着窜过去,纵身跃起,左腿挂在李浩右肩,右腿勾住李浩左臂,正是李浩使得最熟那一招“猛虎式”。王雪斗到此际,不论是拳术还是哈巴术,什么样的招式都以使过,却没能伤到李浩分毫,若在平时,她尚可将同样的武功招式再多施展几遍,李浩即便仍抵御的住,但时候一长,李浩气力不支,招式上难免露出破绽,但这一次的情形却是不同,这次王雪腰上有伤,没工夫与李浩慢慢磨蹭,须得以最短的时辰将李浩打败,不然伤处流血流的多了,便要先气力不支昏倒在地。于是王雪铤而走险,忽然施展李浩使得最熟的那招猛虎式进攻,只盼李浩料想不到她会施展猛虎式,好出其不意的取胜。 (本章完) 一百六十三、震武休矣 王雪这一招果然奏效,双腿分别勾在李浩臂上和脖颈上,身子骑在李浩头顶,李浩不论是发掌挥拳还是飞身踢腿,都不能攻到王雪周身关键之处,至多只能抬起双手触及王雪双腿及小腹,王雪自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王雪是第一次施展猛虎式,她虽已骑在李浩头顶,却不知该如何进攻,生怕李浩忽然弯腰将自己摔下,双腿紧紧勾住李浩上半身,双手紧抓李浩头发和脖颈处的衣领,连动也不敢动一下。李浩被王雪忽然运出猛虎式偷袭,大吃一惊,忙抬起双臂护住头脸,但却不见王雪发招进攻,心中立时恍然:“是了,这臭丫头不懂猛虎式要诀,猛虎式即便打成,她也不会进攻。”但李浩虽是猛虎式的大行家,可他平日只练过如何施展猛虎式奇袭,可没练过如何破解猛虎式,此刻王雪虽不会进攻,自己虽可保一时平安,但上半身诸般大穴及关节部位都暴露在王雪拳下,心中如何不惊?急忙纵跃弯腰狂奔,要将王雪从身上甩下,但莫说王雪是武功精强之人,即便是从未习过一天功夫的三岁孩童,骑在大人身上也知该牢牢抓住大人以免失足摔落,李浩虽然运出全力,又尝试了诸般法门,却仍不能将王雪甩脱。 台下群雄见雪浩二人以如此奇怪的身架在台上乱奔乱打,好像饥饿疯虎扑在野牛背上一般,野牛没命似的狂乱奔跳,要将恶虎甩下身,而恶虎却紧紧抱住野牛背脊,不肯轻易跳下,众人虽知这是哈巴术中的寻常招式,但见台上这二人既不发掌也不踢腿,又哪里像是在打擂台,倘若被一个路过的不会武功之人瞧见,说不定还道这二人是在表演杂技呢。 筱扉在台下不远处,见李浩身处劣竟,只急得额头手心出汗,跳起身来一个劲的大叫道:“摔她,快摔她,将她身子从你头上摔下来呀,李浩!你听我的快去摔她呀,别让她骑在你头上!”筱扉的哈巴术是李浩传授,但李浩自己尚且不知该如何破解猛虎式,筱扉又如何知晓,她虽然极力叫喊,却没喊出一句关键。李浩百忙之中狠狠向筱扉怒视一眼,心道:“你让她不可骑在我头上,我难道不知道吗,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轻松?” 刘岳见王雪和李浩均以哈巴术的武功在一起缠斗,但一个身处佳境却不知该如何进攻,反而战战兢兢如同身处劣势,另一个眼见便要落败,却打不出一招有用的招式,心里不禁苦笑:“今日胜负不且不论,哈巴术被你们两个小孩子使成这般模样,哈巴门可是要颜面扫地了。” 筱扉见李浩全身已在王雪拳脚笼罩之下,随时便要落败,心头慌急,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大喝道:“贼丫头,我今日跟你拼了!”起身便要上擂台去相助李浩,她在刘岳身后不远处,若要直接奔上擂台,势必从刘岳身旁经过,于是急奔到擂台另一侧,要从另一边跳上擂台相助李浩。擂台下方的一个震武门的弟子急忙挥拳阻拦,却慢了片刻,被筱扉运掌打了开去。 刘岳转头喝道:“胡静!”胡静所在的凉亭便在筱扉身侧,胡静见筱扉欲图不轨,不待刘岳叫喊,早已快步抢出凉亭,拦在筱扉身旁,右手潜运哈巴术中的“绵云掌”功夫,挥掌向筱扉右胸拍去。筱扉斜身相避,右边身子被胡静掌风扫到,只觉半身酸麻,心头登时一凛,知胡静武功不再自己与李浩、韩川等人之下,当下顾不得上台偷袭王雪,转身发掌,和胡静斗了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擂台上“啊呀”一声娇斥,胡静筱扉同时收招跳开,转头向擂台瞧去,只见擂台上王雪侧身倒在地上,腰上鲜血直流,衣裤上也沾满了鲜血,当真是触目惊心。李浩的两只手上也全是血,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然胆敢跟我玩猛虎式,还玩不玩了?”原来王雪适才在猛虎式这一招上和李浩僵持了一会,见李浩翻来覆去打不出什么厉害招式,心头渐渐沉稳,于是伸手去拿李浩两边脖颈处的筋脉。李浩登时慌了心神,情知筋脉被拿,便要头晕目眩,到时即便能将王雪从头顶甩下,却也无力再战,惊慌下随手便向头顶乱打乱抓,哪知右手却天凑地巧的抓中了王雪左肋伤口处。常人的两边肋骨原本柔软怕受打击,身中猛虎式之人虽能发拳袭到头上之人两肋,但人身关节活动有限,自下而上挥拳难以发挥威力,施招之人原本不怕,但王雪却是左肋有伤,莫说是被挥拳袭击,便是好端端的躺在炕上也觉疼痛,此刻忽然被李浩用力一抓,腰上剧痛的连着浑身都觉酸痛,体中内力登时消散,身子一软,跌倒在地。 群雄见王雪差一点便能取胜,结果非但没胜,反而闹了个鲜血横流,无不在心里大叫可惜。 李浩将手上鲜血在裤子两边一擦,笑道:“三次震武头魁,我厉害罢?”王雪只气的双眼通红,一手捂住腰上流血,另一手支撑在地,勉力坐起,有气无力的道:“你运气好,你运气好。”李浩哈哈一笑,道:“什么运气不运气的,那是我本事大,天下哪有运气如此好之人,会连着三年得到头魁状元帽的?”左脚轻轻晃动,作势要踢王雪胸口。刘岳见王雪流的满地鲜血,连说话声音也微微发颤,知她伤的已十分严重,纵身跳上擂台,拦在王雪身前。李浩惊道:“刘岳,你要干嘛?震武大会的擂台何等庄重,岂容你上台闹事?”刘岳铁青着脸道:“谁说我要上台闹事的。这一场比试是我哈巴门输了。”转身去搀扶王雪。王雪轻轻道:“师兄,我自己走。”但她流血太多,气力不支,双腿双脚软绵绵的无半点力道,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李浩笑骂道:“真是个窝囊废。”回过头来对适才那震武门的主持长老道:“你还站着干嘛,比赛都结束了,还不过来给我戴帽子?”震武门见李浩如此狂傲,无不在心里骂他无耻,但大会的规矩却不能坏,李浩在擂台上斗到最后,是这一届震武大会的头魁状元无疑,那震武长老一声轻叹,走上擂台,宣布李浩为震武大会本届头魁状元。 刘岳取来伤布和止血散,胡静周苑过来帮忙,三人将王雪伤口处理好,扶着她下擂台。 筱扉见李浩得胜,心头狂喜,只是刘岳胡静在擂台上,她不敢上台,直到见刘岳胡静搀扶王雪下台,这才哈哈大笑,奔上擂台,和李浩拥在一起。 王雪经此一战,已是心灰意冷,只觉自己这半生实在可怜,更觉命运不遇、造化弄人,低声道:“师兄,我不想留在这里,咱们走罢。”刘岳点头答应了,当下带着众人走出广场。 王雪重伤在身,被张冠华和张雷成用担架抬着,担架上不得山,几人在勃子山下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栈,肖远胜不喜人多热闹,陪着大伙走进客栈,便即告辞。 张雷成家财万贯,随手赏赐给了店小二大把银两,要那店小二出去买伤药回来。那店小二掂量着张雷成赏赐的银两,笑的连嘴都合不拢,欢天喜地的道:“这么多钱,买下整间药铺也够了。”张雷成道:“没瞧见我师妹受伤吗?你去给最好的伤药来,要灵丹妙药,记着,我要灵丹妙药!”店小二连连点头,飞步出门。但众人在客栈里等了小半个时辰,店小二却只带回来几包仙鹤草、槐花、艾叶,虽然都是具止血功效的草药,但这草药太过寻常,到处都买得到,远非众人期盼的什么灵丹妙药。 张雷成哼了一声,伸手道:“拿来!”那店小二将草药交在张雷成手里。张雷成怒道:“我是让你把钱还回来!就这几包破草药,还用得着你去买,我自己难道不会去吗?”店小二道:“这位大姑娘受的是外伤,当用外敷的止血药啊!”张雷成怒道:“这还用你说?我让你买灵丹妙药,你管槐花叫灵丹妙药吗?”那店小二委屈道:“我又不是太上老君,上哪去弄灵丹妙药,对于流血受伤之人来说,这几味药便是灵丹妙药了。”张雷成双眼一瞪,喝道:“你小子有胆再说一遍,我等了你半个时辰,你就弄回来这点东西?”那店小二心里有气,寻思:“普天之下的止血草药无非也就这几种了,难道还真要我去给你天宫买仙丹啊?”他生怕张雷成怒极之下将赏银要回,当下不敢狡变,低着头,不回话。 刘岳道:“好了,雷成,你们别吵了。”从张雷成手中接过草药,让周苑和胡静出去帮着店小二研磨熬煮。 张雷成气冲冲的叫道:“这店小二没见识,这几颗破草药也叫灵丹妙药,昔年步师姐赠我的止血散,那才当真叫灵丹妙药,涂抹在伤口上,立时便将血止住,两三天伤口便可愈合。咱们走江湖的隔三差五便要受一回伤,当初我真该找步师姐多讨要一点才是,唉!”张冠华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还要多讨要一些,你可知那止血散配炼起来有多不容易吗?李浩每日刚过丑时便要下炕出门,顾不得盥洗便得赶到山上采药,只因丑时采下的草药最具功效。”王雪躺在一张太师椅上休息,她以前经常见李浩天不亮出门采药,只是当时却不知为何要那么早上山,这时一听,起了好奇心,顾不得伤痛,问道:“还有这样的说法吗?”张冠华道:“李浩是草药世家,小的时候跟着他爷爷四处采药,习到不少药理,他说家自祖上一直流传着一套药理秘方,便是不同草药的采摘时日不同,所能发挥的药效也是不同的,有的草药须得清晨采摘,有的则需要黄昏采摘,也有不少草药便得大半夜采摘。”王雪道:“原来如此,这些年李浩精心采药研磨晾晒熬煮,也怪不容易的。”张冠华道:“李浩上山采药的本事却是天下第一,但他也只是会采药,哪里会什么研磨晾晒熬煮了?这些都是步子怡的功劳。步子怡小的时候得一奇遇,跟着蝶谷的胡医仙习了两个月的医术,她懂得不同草药的剂量配方和熬煮之法。”回头对张雷成说道:“有的草药采摘下来之后须得立时研磨熬煮才能发挥奇效,有时候李浩上山只能采到几片草叶,而步子怡若不及时熬煮,几片草叶便糟蹋了,于是步子怡常常大清早急着生火烧水,就只为了这一点点草叶。这止血散的制作十分不易,步子怡平日里自己也舍不得用呢。” 张雷成笑道:“原来这止血散得来竟如此不易,得亏我当初没找她讨要,不然必会被她臭骂一通,我一个做师兄的被小师妹大骂一顿,那可没趣的很。”张冠华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步子怡的脾气谁不知道,你毫不客气的开口向她讨要止血散,足以说明你没有拿她这个小师妹当外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骂你?” 大伙谈及往事,话都多了起来,说当年在易微山上,哪个师弟武功最差,什么招式也练不会,又说当年哪个师弟看上了哪个小师姐,二人后来喜结连理,双双退隐江湖,现下只怕连孩子都能上街去玩了。王雪躺在一旁听众人闲聊,其中聊到的一半人她都不相识,连名字也不曾听说过,便不去插话。 又过了一会,胡静端着一大托盘草药进屋。艾叶、仙鹤草这类止血的草药种在土里倒还寻常,但经过熬煮之后味道便十分腥苦,胡静一进门,谢杰、康忠、张冠华等人纷纷捂住鼻子,皱眉叫嚷起来。张雷成捏住鼻头叫道:“开窗,快打开窗户!”刘岳倚在窗边,将两扇窗户推开。胡静道:“你们瞎叫唤什么?我忍着苦味坐在火炉前熬了一个多时辰呢,我一个小女子还没抱怨,你们几个大男人才这么一小会工夫便受不了啦?” 王雪将上半身坐起,道:“胡师姐不怕辛苦为我熬药,小妹多谢师姐了。”胡静将托盘端到王雪面前,笑道:“为了你这顽皮任性的小女娃,再辛苦也值了。”说着端起一碗汤药送到王雪面前。王雪尚未接过药碗,便先闻到碗里浓烈的苦味,待接过药碗之后,碗里的腥苦味几乎刺的她双目酸痛。王雪见那碗汤药色泽棕红,碗底依稀还能瞧见一些黒黑的药渣,单是看着也觉喉头发苦,心里打了个突,问道:“师姐,这药是要我喝下去吗?”孙跃、康忠听王雪说这句话时的可怜腔调,忍不住低头微笑。胡静道:“那是当然,师姐为了这一小碗药,不辞辛劳的忙了一个多时辰,你一定要将它一饮而尽,以表对师姐的谢意。”孙跃和康忠一听,登时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连刘岳也跟着现出笑意。王雪叫道:“你们傻笑什么!师姐,这药……”刘岳道:“良药苦口,你喝罢。” 王雪叹了口气,看着药碗,情知这类汤药越是苦涩越得大口快喝,且不能小口慢饮,不然成了品茶,只会更增苦感,当下闭眼皱眉,将汤碗送到唇边,一大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孙跃放声大笑,拍掌道:“佩服,佩服,小女娃果然豪爽坚决。” 王雪手指桌前茶杯,道:“这,这……”她本想让人帮着倒杯茶来顺顺嘴,但话到唇边,忽然想到在场众人都是自己的师兄师姐,平时跟师兄师姐们发发脾气说说玩笑倒还可以,让师兄师姐来端茶倒水便是不懂规矩了,这一句倒水之言便说不出口。刘岳急忙走到桌前,倒了一大杯茶水递给王雪。王雪喝了一大杯茶,只觉胃中又酸又痛,说不出的不舒服,腰上伤口倒没觉得有何好转,当下也不在意,料想天下也不会什么灵丹妙药能立时将伤口愈合。 胡静手中的托盘里装着两个药碗,其中一个适才被王雪饮尽,现下将另一个药碗交在左手,右手将托盘放到身后桌上。王雪见这一碗药色泽乌黑,全呈糊状,决计不能像适才那碗汤药那样快刀斩乱麻的一饮而尽,虽然闻不到这碗糊状伤药有何刺鼻气味,但想也知此药必然奇苦,入口之后便是另一番折磨,央求道:“师姐,不能再喝啦,小妹实在是受不住啦?”胡静笑道:“这算什么,真正痛苦的在这呢。”右手忽然抓住王雪衣服,向上掀开一点,露出她腰上伤口,随即伸手进碗,抓了一把药膏,在王雪伤口处涂抹。王雪伤口早已红肿的发烫,被胡静以温热药膏涂抹,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忍不住轻声叫起来。 胡静微笑道:“你运气不好,倘若是李浩步子怡在这里,你便不会受这许多痛楚了。李浩和步子怡一个精通草药,一个精通医理,李浩能采到最好的草药,步子怡能熬煮出最好的功效。尤其步子怡医术手法了得,由她为你擦药,保准你一点也不痛,她熬煮的汤药也不会很苦。”王雪听胡静说话语气温柔,隐含歉意,显是弄疼自己使她过意不去,心想:“师姐好心好意为我煎药疗伤,便是将我医死了也是我自己倒霉,岂能责怪师姐?”于是强忍疼痛说道:“师姐,我不疼。”胡静知王雪嘴上说不疼,实则疼的厉害,心中对王雪更增几分欢喜,心想:“你这孩子倒是挺善良。” 胡静在王雪腰上擦了一会,王雪忽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胡静奇道:“你干嘛,疼傻啦是不是?”王雪笑道:“我想起有一次,李浩连夜采药,带回来一大箩筐的草药,步子怡辛苦了整整一天一日,好不容易将草药熬炼成药膏,她累的坚持不住了,于是让吴天帮忙将药膏装坛封存,结果吴天这小子脚一滑,摔在锅里,整锅药膏全被他一人用了。”众人一听,乱纷纷的笑了起来。张冠华道:“吴天这浑小子一向糊涂,当时我见吴天满身药膏,急的我赶快往他身上蹭,这药膏制成不易。可不能全用在他一人身上,有病没病我都得分一些过来。”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随即想到当年勃子山上几个年轻人意气风发、其乐融融,现下死的死散的散,刘岳居无定所不能在山上常驻,现下山上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张冠华和王雪两个人,众人怀意伤感,不由得低下头去。 (本章完) 一百六十四、烟雨十年 众人在勃子镇的这家小客栈里一直休养了两个多月,从九月深秋直熬到次年初春。王雪年轻体壮,加之刘岳、胡静、张冠华等人细心照料,伤情好了九成,几已痊愈,已能和张冠华、张雷成、孙跃等人在客店后院里切磋习武。 闲暇时王雪回忆这几年的过往经历,常常感慨人生如梦、世事无常,有时甚而心想,与其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快意恩仇,倒不如隐居田间,过一过日出而作日入而西的日子,尽管平淡,可也胜于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心念及此,又想:“我妈妈年轻时闯荡江湖,为的是寻找我哥哥王力强,待找到哥哥,她立时便归隐田居,张雷成师兄、谢杰师兄他们也过了几年归隐生活,可见归隐乡间可比在武林上闯荡要好的多了。” 这一日清晨,刘岳命张雷成等人收拾行囊。张雷成奇道:“师兄不打算在这间客店里小住了吗?“刘岳道:”咱们这么多人住着客店上房,加上日常的一日三餐,每日所耗的银两可着实不少,我们江湖人风餐露宿惯了,晚上睡在哪里都是一样,不必白花银两住在客店。“张雷成哈哈一笑,道:”师兄,小弟别的本事没有,这挣钱的本事那可是天下第一,莫说这才区区几个小钱,便是将整间客店买下来也是举手之事,只要小弟写一封书信,我在北岭的米铺即刻能送银两过来,便是几百两银票也拿的出来,只是勃子镇不比京城大集镇,除了这家客店之外,再无更大更好的客栈可以暂住,倒是怠慢师兄了。“刘岳道:”饮食起居原本不必太奢华,咱们此次再客店小住,只因王雪伤重,回不得山,现下她伤已痊愈,咱们搬回山上去住罢,你也该回北岭去打理米铺生意了,胡静孙跃的武馆也须得尽快回去打理才是。“当下唤来胡静和张冠华等人,要大伙收拾行囊。周苑道:”我去叫王雪起床。“ 刘岳见张雷成面露不舍之色,知他极重感情,好不容易能和师兄弟们见面,不忍分别,于是宽慰他道:“我们师兄弟快二十年的交情了,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别,但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总不能在客店里住一辈子呀,何况你们都还年轻,每年都能聚个三五次的,你别闹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周苑从客栈内堂匆匆奔出来,叫道:“不好啦师兄,不好啦,王雪走啦!”刘岳对张雷成道:“你看看人家王雪,一个女孩子家,说走便走,多么洒脱,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又是米铺的大老板、大财主,怎么反而拘泥了?”说完这话才觉得事情不对,问道:“王雪走了?她去哪了?”周苑道:“我去王雪房间,见王雪人不在房里,她的行囊也不在了,想是昨夜便走了。师兄,你快随我去瞧瞧罢。”刘岳赶到王雪房间,只见王雪的衣服行囊果然不在,地上留着她用令牌刻出的三个大字:“我去也”。刘岳道:“王雪这孩子,性情跟我倒是很像,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总喜欢四处奔波,她必是天南海北的到处游荡去了。”刘岳却不知自己这一次却是猜的一点不对,王雪确是喜欢四处游荡,她先前两次与刘岳分别,在江湖上四处漂泊,便是喜爱游山玩水,但这一次她却是看淡江湖世情,想平平安安的到乡间过安稳日子了。少年人的心性总是爱闯爱拼,想趁着年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然而随着年齿渐增,随着几年的波折挫败和风雨磨炼,心性越渐成熟、越渐内敛,便越来越觉得人生在世该当平淡从容才是,王雪初来勃子镇那日,正是心性初长成之时,喜欢处处逞能,处处与人争强斗狠,她和李浩张冠华初次相识也正因如此,现下过了几年时日,王雪已练就的颇为沉稳,她心思恬淡宁静,便想要安安稳稳过太平日子了。张雷成皱眉道:“王雪也真是的,她要想走,咱们又岂会阻拦?走之前何以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刘岳微笑道:“无妨无妨,王雪瞧着是个乖觉少女,实则是个英姿飒爽我行我素的傻丫头,她不想婆婆妈妈的与我们说些临别之言,倒也可以谅解。”刘岳自不知王雪不辞而别,其实是不想将归隐的想法说出,只因归隐之后不问江湖世事,与刘岳、张冠华、胡静等人从此更是不再相见,届时大伙哀伤挽留,难免又要哭哭啼啼一场。 王雪那晚从客栈走出,也不知该去往何处,她小的时候从江南老家来到北岭,是一路往北走,后来从勃子镇赶回江南老家,是往南下,之后去了北岭,与张雷成、谢杰、周苑、康忠相斗恶人帮,是从北岭赶去勃子镇之时在途中向东行了一段路,想想自己这十来年里也只有西边没去过,于是便一路向西,在极西之地的草原村落里住了下来。西北牧民仰慕中原风土人情,得知王雪是从中原而来,待王雪甚是殷勤。 王雪虽有心归隐,不问武林世情,但她自幼好武,每日清晨和黄昏必坚持习武,如此又过了几年时日,王雪不论是内功修养还是外功招式,均已练就的十分纯熟。西北地广人稀,却不乏能人奇才,更有不少身具独道武功的塞外高人,王雪在西北待的久了,结识了不少武林高人,她每日和武林高手们切磋拳脚,探讨天下武学,有一年更得奇遇,武功修为突飞猛进。王雪初来西北之时,与西北的诸位武学好手相比,武功略有不及,但她每日勤学苦练,武功逐渐胜过西北诸位高手,隐隐已成了西北第一女高手。有时闲暇下来,王雪常常心想:“以我今日的武功,莫说是胡静师姐、孙跃师兄、张冠华、张雷成他们了,只怕便是恶天地、陈犬王、邱海波、阿右、说不定连肖师兄和刘师兄也不是我的敌手了。” 这日午后,几个西北的牧民顽童不知从何处弄到几本故事书,西北民风彪悍、未通教化,识得汉字之人原本极少,书籍便更是少见。顽童们均知王雪是中原人,自也识得中原文字,纷纷缠着王雪,求王雪讲故事听。王雪性情顽皮,原本喜爱和小孩相处,见到中原书籍,思念家乡故里,便道:“你们跟我进院子,王雪姐姐给你们说故事听。”在孩童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带着三五成群的孩子们走进院落,在干草堆下坐定。 王雪随手翻开一页书,道:“讲这个故事罢。”孩童们不识汉字,看不懂书上内容,但书中附有的图画却是看得懂的,只见画中是一个白发老者,老者面前有两座巨山,那老者双手挖山,似要将山挖穿。一个孩童叫道:“王雪姐姐,这是什么故事呀?”王雪笑道:“这个故事叫愚公移山。”对着故事书大声读道:“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惩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谋,曰:‘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杂然相许。其妻献疑,曰……”王雪只读到此处,孩子们便怨声叫嚷起来,西北极边之地多是蒙古、西域的牧民,极少有汉人,边塞孩童们连汉语也说不好,王雪读起书中文绉绉的语句,莫说是西北小孩,便是西北宿儒一时也未必听得懂。一个孩童大声叫道:“王雪姐姐,请你说人话!”王雪噘噘嘴,合上书,道:“好,姐姐说人话。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头,叫做愚公。愚公家门前有两座大山,愚公每天出门都得绕山而行,久而久之,愚公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他想为了出行方便将两座大山搬走。愚公的家人们听了都摇头不允,说你这辈子便是活活累死也不可能将山搬走。但愚公不听劝阻,仍带着儿子和孙子们搬山。河曲智者嘲笑愚公愚蠢顽固,说你年老力衰,哪里搬得动石泥?愚公却说,愚蠢顽固之人是你,我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总有一天能将大山运走。后来有一个山神听说了这件事,将事情告知天帝,天帝心生感动,于是派来了两个力大无穷的神仙背走了大山,是以今日的冀州以南直至汉水南岸,都不见高山。故事说完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眨着大眼睛看王雪。王雪道:“怎么了,姐姐说的故事不精彩吗?”孩子们齐声嚷道:“不精彩!”一个孩子接着便道:“这算是个什么故事,天下哪里会有如此愚蠢之人,想将大山搬走?”另一个孩子续道:“再说了,便是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也未必能将大山搬走,何况不是每个人都会娶妻生子,生下来的也未必都是能干苦力的男子,倘若到了哪一年,老愚头家赶上倒霉断了香火,这两座大山可就搬运不成咯,幸而此事被山神听了去,不然老愚爷爷可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第三个孩子叫道:“还有还有,老愚头都九十岁了,他这大半辈子都是绕山而行的,怎么临了才想到要搬山,他早干嘛去了?再者,他这个年岁,还有几年好活的?两座大山搁在哪也碍不着他,搬不搬的又有何分别?” 孩子们这几句话直说的王雪目瞪口呆,心想:“小时候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当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被愚叟锲而不舍的心念折服,怎么到了这群孩子这里,反而变成了荒唐笑话,但他们说的似乎也在理。”想了一想,道:“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愚公虽然年迈,但壮心却是咱们这些后辈要效仿的。倘若没有神仙相助,愚公这一辈子那是不能将山搬走,但他的后辈们却能在有朝一日完成他的遗志啊,愚公此举,是为了方便后人,这叫做‘前人田地后人收’。”一个孩子举手叫道:“中原有一首诗,叫‘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要我说,愚老爷子该随遇而安才是,我听说这是中原的道家理念。”又一个孩子道:“中原还有一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倒觉得,愚爷爷该当及时行乐才是。”王雪正不知该如何对答,只听又一个孩子道:“中原人常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愚老头活好自己这一辈子得了,管别人怎么样干嘛?” 王雪怫然不悦,心道:“你们这些西北顽童,不识汉字,连汉语都说不好,怎么说起中原古语来辩驳我,小词倒是一套一套的?”她不愿与小孩子们认真,只是微微一笑,道:“愚公的故事告诉我们,欲成大事,必须持之以恒。姐姐当年在中原北方的勃子山上,曾经结识过几个好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吴天的,最爱看故事书,他最喜欢的故事便是这个‘愚公移山’。”一个孩子当即便道:“我猜这个吴天一定也是个愚公。”孩子们哄的笑了起来。王雪也忍不住微微发笑,说道:“吴天确是傻的可以,但他心地纯朴善良,姐姐很喜欢他呢。”一个孩子大声嚷道:“啊,我知道了啊,那个吴天是我们的小姐夫,是不是,王雪姐姐。”王雪脸一红,道:“小孩子不许瞎说,他才不是你们姐夫呢。”随即岔开话题,说道:“你们不要去想着什么各人自扫门前雪,该心怀远大志向才是啊,愚公九十了还心怀大志,何况是你们十岁顽童?” 王雪最后这一句话说的极是祥和,又极是认真。孩子们听王雪教诲,纷纷低下头去,过了一会,一个孩子忽然抬头,道:“王雪姐姐教训的是,我们该当志存高远才是,即便最后壮志未酬,也该像吴天小姐夫那样做个心地纯朴的好人。”王雪嗔道:“我都说了他不是你们姐夫!”那孩子也不再纠缠王雪听故事,走进院后空地练武去了,其他孩子也跟着走了,有的过去练武,有的回家练习骑马放牧。小孩子的心性往往便是如此。 偌大的院落霎时间只剩下王雪一人,王雪呆坐草堆下,反反复复想着愚公之事,心里忽然起伏万千,寻思:“以吴天如此单纯的心性,也知该效仿愚公,做个胸怀大志之人,我比吴天还年长两岁,怎么反而胆怯的躲在这偏远之地无所事事?倘若吴天地下有知,必会嘲笑于我了。” 晚上狂风骤起,王雪心有所感,当下收拾行囊,悄然北去,自此游离中原河山,踏遍武林广地。 悠悠岁月,物换星移。娉娉豆蔻风雨暮,王雪在江湖上又经历十余年波折,鬓边已有了皱纹,早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红颜少女。 这一日王雪游历嘉兴,在嘉兴风雨酒楼打尖。王雪坐在酒楼一角,要了两个小菜、一大壶茶水,只饮了两杯茶,便听楼下脚步声咚咚急响,四个赤着上身的肌肉莽汉大步奔上楼,在厅堂中间坐定,其中一人大声吆喝道:“小二呢,死哪去了,给爷爷来十斤烈酒,切两只鸡,一大盘牛肉!”店小二见这几人模样凶神恶煞,哪敢有半分得罪,忙点头答应,吩咐后厨切肉。王雪饮下一小杯茶水,又倒了一杯茶,拿起筷子夹了几口青菜,悄悄斜过头去瞧了一眼那四个莽汉,见那四人眼神凶狠,谈吐嚣张,若非是江湖上的黑道帮派,便是当地的地头蛇,总之决计不是善类。王雪这十来年间所见过的恶人败类着实不少,见这四人神色虽然凶恶,但举手投足间却均不似武功高强之人,料想只是寻常的品行不端的江湖人,当下只是喝茶吃菜,也不去理会四人。 四人大吃大喝了一阵,后来酒劲上头,话便多了起来,四人均是粗人,又沾染了不少市井陋习,说话何止是粗俗,直是污言秽语连篇。王雪坐在离四人不远的座上,听四人言语肮脏、不堪入耳,不禁皱起了眉头,但话到耳边又不能不听。 忽听其中一人骂道:“我听说那个贼女人王雪,两个月前南下浙江,这几日咱们可得小心些了。”王雪心念一动,留神倾听。只听另一人道:“这贼女人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走到哪里都跟江湖上的黑道人物作对,别人都说她是翦除江湖败类的现世女英雄,要我说,她才是江湖上真正的败类。”接着四人便你一眼、我一语的大骂王雪。王雪少年时听了那日文函的几句言语,倘若心软二放过一个恶人,那便等同于帮助恶人为恶,是以王雪这十余年间在江湖上走动,每逢遇见大奸大恶之徒,便立时出手教训,逼着奸恶之徒立誓不再害人,倘若这恶人死性不改,王雪便出手拧伤恶人手臂带脉,让他想害人也害不了人,江湖上给王雪取了个“现世女英雄”的雅号,但也有不少的作恶之人背地里痛骂王雪。这些言语王雪早已听惯,也不以为忤,此次听了这四人大骂自己,便料知四人是浙江一带的黑道败类,但“江湖败类”四字又没有贴在人家脸上,王雪虽知四人是大奸大恶之徒,但四人并未在她眼前作恶,她也不必出手打发,耳听四人大骂自己,却只是笑笑不语。 忽然飞过一只面碗,正扣在四人中的一人头顶,浇的那人满脸面汤。四人纷纷起身怒骂:“他妈的是谁干的?”“有种的便给爷爷站出来!”“看我不打断你双腿!”后桌一个娇柔声音道:“别瞎找啦,是我干的。”四人回头一瞧,只见后桌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那少女容貌甚是清秀,寻常大家闺秀打扮,说道:“王雪是大英雄,大侠士,岂是你们几个小毛贼能随意侮辱的?你们再敢口出狂言,小妹便要不客气了。”四人听这少女说话声音甚是温柔,但话语中却凛然不可侵犯,不禁一呆。一人骂道:“贼丫头,王雪是你什么人?”那少女道:“不是我什么人啊,我只是年轻气盛,见不得你们辱骂大英雄。” (本章完) 一百六十五、故人重逢 王雪想不到在这嘉兴的小小酒楼里,竟然会有人出面替自己出头,而且那出头之人竟然是个小小女孩,不禁一笑,又见那少女面色红润、容貌清秀,心中对这少女更增了几分欢喜,心想:“我十五年前重出江湖,不知有多少氓流恶棍明里暗里骂的我,想不到不怕惹事、敢于正面回护我的竟然是一个小孩子。”料知那四人必会出手和女孩为难,这风雨楼里不免要有一场洗劫,心里暗暗防备,这女孩既然有胆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必定身有武功,但倘若女孩武功抵不过四人,自己可不能视而不见。 被那女孩泼面汤浇头的那汉子叫道:“你既然和王雪不是一路人,我们也不来为难你,砍下你一条右臂稍作惩戒,此事便罢了。”那女孩嚷道:“你们几个武林的卑鄙败类,辱骂大英雄,该当斩下你们的舌头才是,斩我右臂干嘛?”那汉子双眉竖起,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随手抄起桌上装筷子的竹筒向那少女脑门砸去。那少女双手微扬,轻轻巧巧地将竹筒接在手里,笑道:“欺负小孩子呀!我说你是武林的卑鄙败类果然一点没错。”手腕轻轻抖了抖,忽然一动,手中那竹筒唬地飞出,向那汉子脑门飞回,这一下劲力奇快,那汉子未及有所行动,已被砸倒在地。 王雪见了这女孩这下手法,心中不禁一诧:“这丫头使得这一招分明是我哈巴术中的接打暗器的功夫,想不到她与我哈八门竟有渊源。只是这一招打回暗器的手段该当在接过暗器之后立时打回才是,她却是先在手里运劲,然后再打回暗器,可见她的哈巴术功夫也只是皮毛,未臻上境。” 王雪在西北极边之地归隐了近十年,后来重出江湖,首先便去勃子镇找刘岳,但刘岳和张冠华早已不知去往何处,勃子山上空无一人,只留下当年的几处小小茅屋。王雪记得那时李浩还给这几座小茅屋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世外桃源”,当时触景生情,在茅屋住了几日,后来又去魏峰县看望胡静、孙跃,但到了县里一打听才知,胡静孙跃早已关了武馆另谋生计。王雪后来在江湖上走动,四处打探哈八门的下落,得到的消息要么说没听说过哈八门这一门派,要么便是说哈八门早已不再江湖上走动,总之哈八门是音讯全无的了。这次王雪忽然见这少女使得是哈巴术武功,眼前一亮,只觉这小女孩跟自己年轻时真像,心中颇有人生再少之感。 那汉子被少女一竹筒砸倒,风雨楼登时大乱,余下三人起身吆喝,一人从腰带里抽出腰刀,另外两人抄起长椅板凳,无关的食客纷纷放下筷子惊逃,那店小二最是为难,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躲在远远的一张柜台后面不敢走近。 手持弯刀那人奔上两步,举刀向那少女头顶劈去。王雪眉头一皱,心道:“干嘛恁地凶狠,竟要将小女孩活活砍死。”生怕那少女挡不住这一刀,霍地站起,便要奔去相助,却见那少女腰身一扭,身子擦着刀刃而过,闪到那持刀大汉左侧。那大汉待要举刀再砍,那少女右手已探进那大汉右腋,向回疾勾,那大汉右肩登时酸痛,手中钢刀掉落到地。 余下两个手抄长椅板凳的莽汉分左右向那少女合围,适才被那少女以竹筒击倒的汉子也站起身,向那少女扑去。那少女大声呼和,恃着身材娇小灵动,在四人当中穿行游走。那四个大汉虽然肌肉虬结,武功却只平平,一时也奈何不得这少女。 王雪武功远在相斗的五人之上,一眼便瞧出这少女与四人游斗,看似游刃有余,可随意戏耍对手,实则她是黔驴技穷,其实也只能游走躲闪,实难还上一招,哈巴术原本不擅群斗,这少女能和四个手有兵刃的大汉斗到此刻,其实已着实不易。 果不其然,猛听一个莽汉大喝一声:“着!”手中长椅急向那少女腰身劈落。那少女哑然惊叫,飞身从那大汉右手边窜去,但她这一窜却是迟了片刻,那大汉手中长椅的椅子腿挂在那少女右脚上,将那少女绊了一下。那少女倒也了得,摔倒到地的一刹间左掌在地一撑,身子翻起,稳稳站住,她这一招虽然使得挺俊,却已失了守敌机先,那四人趁机抢上,前后左右将那少女围在核心。那少女呼出一口长气,翻起右掌,向身前那大汉的大肚子上拍去,蓦的里小臂一紧,手腕已被身后那大汉抓住。那少女轻声惊叫,左掌急忙去削那大汉手臂,那大汉伸出另一只手,将那少女左臂也制住。那少女习过武艺,加之身材娇小,身子灵动,才能与四人游斗半响,但此刻双臂受制,身子行动不得,单论气力而言,她一个年幼小女孩哪里是肌肉莽汉的对手?只见那女孩没了命似的挣扎扭动,却仍脱身不得。 抓着那少女手腕那大汉笑道:“接着逃呀,小女娃,让我再瞧瞧你还有什么手段?”那少女大声骂道:“贼汉子,要是让我挣脱了,我首先收拾你。”那四人一听,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大伸手捋了捋女孩头上长发,道:“小女孩模样挺俊俏,脾气怎么恁地刁钻?”忽然挥出右拳,重重打在那少女小腹。那少女痛叫一声,身子酸麻,双腿软软垂下,便要摔倒们,只是她双手被身后那大汉拖拽着,才没有立时摔倒。另一个汉子满脸狞笑,道:“小女娃怎么是这副神情啊?你肚子疼啊?”那女孩道:“你们四个大恶人,待我缓过这口气,我非要了你们四个混蛋的小命!”四人又是哈哈大笑,一人道:“傻女娃,你即便能活过今日,也是个手脚残疾的废人了,今后抬不起胳膊走不了腿,只能趴在地上沿街乞讨,又如何能要我们小命?”那女孩脸上猝然色变,颤声道:“你们,你们要割断我的手筋脚筋?”那手持弯刀之人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们,你既然有如此想法,那我们奉命便是。”弯刀举过头顶,虚晃两下,向那少女缓步走去。那少女年级虽幼,性子却也刚烈,到此时此刻仍不开口服软,脸上仍是熊熊傲气,只是她双眼红肿、小脸煞白,显是怕极。 那大汉举刀便向少女右臂斩落,要将那少女右臂砍下。便在他弯刀劈落之时,眼前忽然一闪,手中弯刀不见了影踪。那大汉惊道:“怎么回事?”却见一个女子笑吟吟的立在自己身旁,手里握着适才自己的弯刀。那女子正是王雪,王雪笑道:“什么怎么回事,阁下的弯刀在这里呢?”说着掉转刀头,将弯刀交还给那大汉。那大汉又吃了一惊,从王雪手中接过弯刀,心里琢磨:“哪里来的奇怪女人,武功如此奇特,她夺我兵刃这一下手法快的我都瞧不清楚,倘若她此刻要一刀将我砍死,只怕也不是难事。”又见王雪身上穿着打扮似是江湖侠客,虽不知王雪身份,料想也是大有来头,当下不敢得罪,微微躬身,道:“敢问姑娘和这女娃娃可是相识?”王雪道:“不相识。”另一个汉子道:“既然不相识,那你走远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套说辞现今可没人当一回事,咱们闯江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雪道:“有理,有理,只是这小女孩得罪你们,是因她听不惯你们骂我,她是代我出头,此刻她有难,我又怎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汉子奇道:“请教姑娘芳名。”王雪道:“我便是你们适才吃饭时候说的那个贼女人王雪啊。”话音一落,那四人固然吃了一惊,那少女也是惊到极点,大叫道:“你是王雪,那个现世女英雄?”王雪笑道:“‘女英雄’三个字我哪里敢当,不过嘛,我真的是王雪。”一个汉子叫道:“你若当真是江湖上传言的那个王雪,我们今日得罪了你,实在罪该万死,不过你说你是王雪,可有凭证吗?”王雪沉下了脸色,道:“有没有凭证那又如何,即便我不是王雪,你们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扪心自问,倘若单打独斗,你们谁打得过她?” 四人面面相觑,之前他们得到口风,知王雪已南下来到嘉兴,看眼前这女人的身形相貌和传言中的女侠王雪确也像极,但天下哪有如此凑巧之事,他们在酒楼里谈论王雪,王雪偏偏便坐在一旁,直到听王雪不肯亮出凭证,心里便有些起疑,均想:“这怪女人多半是冒充王雪的名头来骗我,瞧她适才使的那一手空手接兵刃的招式,武功虽然极高,但我们四人联手,也未必胜她不得。” 那手持长椅的汉子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位王雪姑娘出面,我们也不便再为难这小女娃娃了,咱们告辞。”长椅仍拎在手里,转身往楼下走去,只走出两步,猛地转身,举起长椅向王雪背心劈去。一旁那手持板凳的汉子跟着将板凳举起,向王雪头顶砸去。王雪早有防备,当即闪到一旁,长椅板凳砸了个空。王雪怒道:“大伙有什么话大可好好说,但你们非要动手解决争端,那我便要得罪了。”另一个汉子喝道:“废什么话,弟兄们上!”飞拳向王雪攻去。王雪身形一晃,身子倏地飘到那人身后、那少女身旁,右臂一勾,将那少女抱在怀里,放到身后一张木椅上。王雪这时和那少女相距极近,几乎是脸贴着脸,这时才将那少女容貌瞧的清清楚楚,见那少女面色红润、,眉清目秀,实是端庄动人,眉宇间依稀有些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当下也无暇细想,更不及询问。那少女问道:“你当真是女英雄王雪吗?”眼神间尽是惊叹崇拜之色。王雪不禁得意,道:“我当然是王雪,不信你瞧。”身子猛地转回,嗖地窜进四人当中,只听“啊”“啊”“啊”几声叫喊,那手持长椅和手持板凳之人均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叫痛,适才那发拳攻击王雪之人眉头紧皱,昏倒在地,只余下那手持弯刀之人还在痴呆呆的看着王雪,原来是王雪这几下手法太过迅猛,以这手持钢刀的汉子的眼力,竟没能瞧见王雪是怎样将另外三人打倒。那汉子惊吓之际这才想到临敌之时首先该当护身才是,于是急忙横过弯刀,挡在胸前。 王雪见那汉子举刀,问道:“干嘛,你要砍我啊?”那汉子嗯了一声,随后急忙摇头,道:“误会,误会,我没想到要砍你。”他见了王雪这等武功,知自己这边四人合在一起也决计胜不了王雪,再也不敢造次,只得出言讨好,道:“天下恶霸谁不知道遇上王雪便得老老实实求饶,哪里敢亮兵刃?”王雪道:“你是不是没瞧清楚我是怎么将你这三个狐朋狗友打倒的,我要不要再推演一遍给你瞧瞧?”那汉子忙扔掉钢刀,说道:“不必不必不必,王雪女侠的高招还是日后在别的恶霸们身上推演罢,今日便不必再推演了。”王雪道:“你现下相信我便是王雪咯?”那人心想:“我哪里敢不信,你此刻便是说你是大罗神仙我也得信。”于是说道:“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直到王雪姑娘露了一手神功,小的才相信的五体投地。”王雪暗暗好笑:“相信的五体投地,这是什么用词?”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四个给我老老实实地走开,从今日起不许再欺负人,不然嘛……”王雪一时也想不出不然怎样,但那人甚是乖觉,跟着续道:“如若不然,便请王雪女侠再出手教训小的一顿。”王雪哈哈大笑,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们走罢。”适才被王雪打倒的那三人这时已站起身,相互搀扶着,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王雪打发走那四人,回过头来审视那少女。那少女平日里听过王雪的大名,这次又被王雪救了性命,心中对王雪十分喜欢,柔声叫道:“王雪师父。”声音温柔甜蜜,王雪听了,心中一动,她走南闯过北十余年,除了那次在勃子山上误打误撞的收了个糊涂的宋大北当徒弟外,还从来没被人叫过师父,便是宋大北,虽是跟着王雪学艺,可他不肯吃亏,非但从没叫过王雪师父,反而一个劲的要认王雪做徒弟,此刻王雪听这少女叫自己师父,心中大感欢喜,问道:“小姑娘,你的哈巴术是跟谁学的呀?”那少女拍手笑道:“不愧是女侠,能认出我使的武功,只是我年幼浅薄,武功不咋地,让女侠笑话了。”王雪道:“哈巴术是我的成名武功,我自然认得出来,你跟谁学的哈巴术?”那女孩道:“跟我爹爹学的。”王雪十余年间不曾听闻哈八门的音讯,这是终于得到一点头绪,心里又惊又喜,道:“快带我去见见你爹爹。”却见那女孩小嘴一噘,红了眼眶,道:“我爹爹妈妈为了保护村民,都被土匪杀死了,留下我一个人四处逃难,我上哪里带你去见我爹爹?”王雪急道:“你爹爹姓什么,叫什么?”那女孩道:“爹爹名叫赵大远,我叫赵小草。”王雪一听,立时恍然,脱口道:“易微山,你爹爹在易微山开了一家无名武馆,你现今嘛,该有十五六岁了罢?”那女孩吃了一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王雪语音发颤,道:“你爹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步子怡’这个名字?”那女孩偏头想了一会,道:“有点耳熟,好像提起过一两次,我记不得了。” 王雪昔年求少林寺的空净方丈推算,最后算出步子怡的魂魄将会在易微山的无名武馆里再次投胎做人,后来王雪带着刘岳等人来到易微山,寻到那家武馆,和馆主赵大远有过一次见面,那时候赵夫人才刚刚怀有身孕。 王雪想到往事,心中酸楚,看了一会赵小草,越看越觉得很像步子怡。赵小草道:“王雪师父你怎么哭了,眼眶都红了。”王雪道:“小草,你这声师父叫的好听,王雪师父想收你做徒弟,你愿意吗?”赵小草一听大喜,道:“自然愿意,我要练成师父你那样的神奇武功,回去找山贼,给我爹爹妈妈和村子里的村民们报仇。”说着跪下身子,向王雪咚咚咚咚磕了十几个响头。王雪道:“够了,够了。”摸着赵小草头上秀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别处去。”当下牵着赵小草的手,走出客栈。 王雪脚步好快,片刻间已奔出城外,再行半里,到了一处小小的山坡上。王雪有心要瞧瞧赵小草轻功修为如何,脚步不住地加快。赵小草这些年坚持习武,跟山贼流氓打架,她虽是年幼少女,但武功根基不弱,跟着王雪在山间疾走,便是如履平地一般,但到得后来,王雪脚步越渐加快,赵小草便面红气喘起来,脚步有些凌乱不稳。 王雪稍稍放慢脚步,不一会,已带着赵小草到了山头。赵小草气喘吁吁的道:“王雪师父,我实在走不动了。”王雪喜道:“你武功根基不弱呀,我指点你几手功夫,你便能和寻常的山贼较量了。你可曾听说过哈巴术中的‘螳螂御敌术’?我先传你这一手功夫。这可是当年步子怡最得意的武功呢!”赵小草心里起疑,道:“王雪师父,步子怡到底是谁呀,我为什么要练她的功夫?”王雪一怔,道:“你当真不知?”赵小草道:“一点不知。”王雪心想赵小草虽然年轻,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可以对她说明,于是拉着赵小草的手走到一棵大树下坐定,将十余年前自己出进勃子镇,在勃子镇里先遇见李浩、张冠华、吴天、步子怡之事,到后来李浩母亲王晓丽被捉、哥哥王力强出现之事,刘岳相助自己和力虎堂、勃山远作对之事,以及后来的震武大会、步子怡中毒之事、梓扬之事、再到后来母亲王晓丽杀人之事、步子怡吴天惨死等等诸般往事一一说了,这些情由原本错综复杂,王雪直说了两个多时辰,直说到天黑,才终于说完。王雪长发叹一口气,回忆起近二十年的种种遭遇,看着赵小草的和步子怡当年一样的温柔脸色,一时只觉恍若隔世,心中的酸楚更是不必言说。 (本章完) 一百六十六、易微山贼 赵小草只听得如痴如醉,不禁呆呆出神,到后来终于忍耐不住,插嘴问道:“王雪师父,你说我的前世叫什么名字,步子怡?”王雪道:“正是,我适才第一次见你便觉你有些眼熟了,你的这对牟子跟我步师姐当年真的是一模一样,我听说空净老方丈在两年前已往生极乐,我已不能带你去寻他求证,但我敢确信,你就是步子怡!”赵小草点了点头,她小小年纪也不在乎什么前世今生的,王雪说她是步子怡,她点头便是。 王雪道:“你可曾听说过哈巴门的刘岳刘掌教?”赵小草笑道:“岂止是听说过,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他呢。”王雪微感诧异,道:“你见过我刘师兄?”赵小草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客人,我爹爹妈妈对这个客人可有礼貌了,家里的好吃的好喝的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款待这个客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客人便是哈巴门的刘掌教。刘掌教和爹爹妈妈坐在屋前谈论了大半日,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在聊我的事,我当时还吓了一跳,以为爹爹妈妈要把我卖到别处去给人做童养媳呢。”王雪哈哈大笑,道:“你小小孩儿知道的倒是不少,还做童养媳?你爹爹,你妈妈都关心你关心的紧呐,哪里舍得你做什么童养媳?便是我刘师兄,又哪里肯答应?”赵小草道:“那个刘掌教跟我妈妈说了一会话,见我躲在树后面悄悄瞧他,就向我招招手,唤我过来。刘掌教要我这些年好好跟着爹爹习武,将哈巴术的根基扎稳,待我十八岁以后,他再亲自前来传我武艺。”王雪点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刘师兄早已和你见过面了。”赵小草又道:“可谁能想到,前些年来了一帮山贼,抢劫村里的牛羊钱财。我爹爹为了救几个村民,和山贼打了起来,后来,后来,他和妈妈双双被乱刀砍死。”说到这里,泪水滚滚而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最后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从山贼手里逃了出来,四处流浪乞讨,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刘掌教,现今我还没到十八呢,刘掌教估摸着也不会想到来看我。” 王雪霍地站起,怒道:“好一伙泯灭人性的江湖畜生,简直比勃山远更加残忍!”转头对赵小草道:“原本该当让你拜入刘师兄门下,做刘师兄的弟子才是,但此一时、彼一时,刘师兄待我如亲妹子一般,你拜我为师也是一样,料来刘师兄也不会怪罪。小草,你意下如何?”赵小草那日和刘岳见过一面,虽觉刘岳面色慈祥,是个十分可亲之人,但她毕竟只和刘岳对答过几句,于刘岳并不熟识,而王雪的名声近年来在江湖上极是响亮,赵小草自幼便听说过,后来她父母被杀,她在外乡颠沛流离,心里便盼着有朝一日女英雄会来易微山,传自己武艺,助自己锄贼报仇,现下好梦成真,她自然愿意拜王雪为师,急忙说道:“我刚才都已经行过拜师礼,向王雪师父你磕过头了,王雪师父是成名女侠,不能出尔反尔。” 王雪微笑道:“好,好,好,师父不出尔反尔。师父之前不是说要传你‘螳螂御敌术’吗,你发招打我。”赵小草知王雪要传授自己武艺,心头大乐,急忙站起身,向王雪行了一礼,左掌向王雪胸口袭去。她跟师父切磋武艺,掌上自然不含半点内力,王雪伸手轻轻一格,便将赵小草掌心推到一旁。王雪道:“你多使些气力,无碍的。赵小草嗯了一声,重又发掌,这一次掌上果然加了些许内力,向王雪右臂推去。只见王雪身不动、手不抬,但赵小草这一掌打在王雪手臂上,掌中内力立时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赵小草登时吃惊,倘若王雪是向一旁躲闪或是运出内力抵抗,赵小草倒不觉得如何,拆招比武原本便该如此,但王雪身子不动,便能将自己掌力卸去,这一手功夫在赵小草眼里那当真是惊世骇俗了。王雪微笑道:“怎么样,小女孩,师父的武功还说得过去罢。”赵小草惊奇之下,怔怔的嗯了一声,道:“王雪师父好功夫!”左掌搭在右掌之上,运出一股大力,双掌向王雪胸口推去,她这一招内力虽强,但去势却是极慢,盖因她担心王雪托大不防,自己会失手将师父重伤,于是有意将这一掌打得极慢,给王雪留出足够多的时间和工夫应变。王雪轻轻一笑,道:“好啊,真是个好孩子。”心想:“你心地善良,和步子怡果真是一模一样。”右手微微扬起,五指抓住赵小草右手手腕,卸去赵小草双掌上内力。赵小草又吃了一惊,她早知哈巴术中有借力、卸力的手段,她自己也练习过这类招式,但当时只觉这类招式修练起来太过艰难,内力运转起来也不大灵动,临敌之际招式千变万化,可没工夫使这些卸力招式,心里觉得这类卸力招式中看不中用,练了几天也就没有再练,这时见王雪将这一卸力手法运转的得心应手,只是随手一挥,便将自己双掌内力尽数卸掉,心里大奇,她本来对王雪便十分崇拜尊敬,这时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王雪抬起左臂,轻轻向赵小草头顶打去。赵小草脸色微变,便要撤回右手抵御,但她右手手腕被王雪右手抓着,右臂运劲一撤,却是没能撤回。王雪这一抓恰到好处,拇指、中指正扣在赵小草手腕寸关尺处,将赵小草手臂内力封住,赵小草不管如何运劲,都难以震开王雪手臂。王雪左手已伸到赵小草额前,只消随意发招,便能将赵小草重伤。赵小草惊急之下忙收左掌相抵,哪知自己适才发招之时是右掌搭在左掌之上,左掌被右掌搭着,右掌撤不回来,左掌便也难以撤回,此刻是双掌被王雪一只手制住,周身便如俎上鱼肉一般任凭处置。王雪左掌在赵小草额上轻轻拂了拂,示意此刻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随即放开赵小草手腕。 赵小草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又伸了伸舌头,喜道:“我若是能将师父这一手绝技练熟,山贼再拿刀砍我,我也不必害怕了。”王雪道:“刀剑无眼,还是要小心的。你武功其实已经不弱了,只是你徒具根基,不懂招式,才打不过别人,我传你‘螳螂御敌术’之后,你懂得了招式,武功便又能精进一层。”哈巴术中的“螳螂御敌术”招式原本不难,王雪传了一个多时辰,赵小草便将招式学会,虽不能尽数打熟,临敌之时也必会缺乏灵动巧劲,但她经王雪点拨,武功确已精进。 王雪抬头看看天上星空,道:“天太晚了,只怕已经过了子时,咱俩在这山上对付一宿,明日在赶路罢。”赵小草奇道:“赶路去哪?”王雪道:“回易微山,打退山贼,给你爹爹妈妈报仇啊。”赵小草一听大喜,叫道:“有师父这样的当世大高手助我,为我爹爹妈妈报仇便有指望了。”随即心想:“山贼凶狠,又有上百人之多,王雪师父一介女流之辈,武功再高只怕也无能为力,闹不好我跟师父双双被山贼捉了去,那可倒霉的紧。”她想到这一节,脸上神色便现沮丧。王雪笑道:“打退山贼并非一日之功,须得咱师徒俩齐心协力,慢慢和山贼游斗纠缠,也许几个月之后,甚而是几年之后,山贼的气势一点一点消散,咱们再雷霆一击。”赵小草将信将疑,道:“这能行吗?”王雪道:“你放心好了,师父在你这个年纪,曾经便遇到一伙凶残的山贼,自称是梁山帮,当时师父的刘师兄,便是带着师父和你其他的几位师叔用此方略和梁山帮周旋,直到将梁山帮铲除。”赵小草嘿嘿笑了出来,道:“梁山帮?师父你确信他们真的是山贼,而并非是英雄好汉吗?”赵小草的这一问,昔年在勃子山上吴天也曾向巴尔达问过,王雪乍听之下,立时忆起往事,心头凛然,道:“当时的匪首叫勃山远,他不但武功精强,家传的毒药也十分厉害,易微山上的这伙山贼再凶残也不会凶残的过勃山远,我们当年能将梁山帮挑了,现下也必能铲除这一帮山贼。” 赵小草忽然又想到一事,说道:“那个刘掌教瞧来武功似是极高,不知师父你的武功和刘掌教相比,到底如何。”这一问确是难住了王雪,王雪这十多年来武功突飞猛进,自忖已不再刘岳之下,但她和刘岳十余年未见,又怎知刘岳的武艺精进如何?赵小草见王雪沉思不答,生怕是自己胡说八道惹师父生气了,忙道:“我童言无忌,随便说着玩呢,师父不必当真。”王雪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对你明言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啊。刘师兄不论是内功还是招式,当年都远在我之上,便是十个我也打不过他,但此刻我有了十几年的武功修为,武功即便仍逊于刘师兄,想来也不会差太多,估计我们现下若是比拼一番,我应当能跟师兄战成平手罢。” 赵小草得意道:“我今日可太走运了,有了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师父。”王雪笑道:“武功天下第一谈何容易,我可不敢妄尊第一。”但王雪这十年之中和不少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成名高手切磋过,武功都远在这些高手之上,心里早在暗暗琢磨,或许以自己现下的武功,当真是天下第一可也难说,此刻听赵小草称赞自己,心里自也高兴。 赵小草道:“师父,我困了,咱们早点歇息罢。”王雪道:“是啊,跟你聊了这么半天,都忘记歇息了,你瞧天都快亮了。”王雪自小便是风餐露宿,早已习惯野外住宿,赵小草这一年来流离失所,什么地方都能歇息,王雪道:“咱们在这荒山上对付一宿罢。”当即命赵小草去多寻些干草柴火来,自己走到山下树林,用令牌多砍些粗枝树藤,以作夜间遮蔽风雨之用。 赵小草得名师指点,为父母报仇有望,心中大喜,活蹦乱跳的上山捡拾柴火,翻过一座山丘,捡了一捆干草,几棵树枝,心里寻思已捡的差不多了,今夜能对付过去,便要转身而回,便在这转身的一霎,眼角忽然瞥见右边山坡下亮着几处火光,似是有一队人连夜赶路。赵小草心头一凛,情知是有山贼趁夜抢劫。其时江湖混乱、山贼猖獗,抢劫杀人之事时有发生。若在平时,赵小草自是怕极,急忙远远躲开,但这时她习了新的武学招式,又有王雪这位靠山师父,心里非但不怕,反而沾沾自喜,巴不得出手教训山贼,做个小小女英雄,当即放下柴火草堆,快步朝着火光方向下山,要去瞧个究竟。 赵小草走到山下草坡,趴到地上,躲在一片草丛后面,此时离那火把光亮之处已不及二十尺,借着天上月色和地上火光,见来的果然是便是山贼,有十三四人左右,手上均持有钢刀、长枪、狼牙棒等兵刃。为首的那山贼身材甚是肥大,肩上扛着一支巨大的流星锤。这个人赵小草是识得的,她记得当初易微山上的那伙山贼,其中之一便是此人,心里疑惑:“易微山离嘉兴相距数十里,这伙山贼干嘛大老远的走来嘉兴?”转念又想:“王雪师父说过,以我此时的武功,已能和寻常的山贼较量了,我待会忽然跳出去动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倘若见势不妙,我便逃之夭夭,夜里山路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捉不住我,再不济我便大声喊王雪师父来帮忙,我打不过山贼,难道师父也打不过吗?”她见到易微山的山贼,心里急不可耐的要为父母报仇,正要起身跳出,右臂忽然一紧,右手手腕已被人拿住,赵小草吃了一惊,忙发左掌向身后那人打去。那人竟不守御,他左手抓着赵小草右臂,右手跟着伸出去按住赵小草嘴唇,拼着受赵小草一招,也不许赵小草开口出声。赵小草待要回肘再攻,但那人气力好大,拖拽着赵小草走进身后林中,直走到树林深处,才放开赵小草手腕。 赵小草一得自由,忙向旁跳开,双掌护在身前,防对手再出手偷袭,然后才敢凝神去瞧对手是谁,见那人原来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子,瞧模样打扮似是附近乡民,于是稍稍放心,只想:“你不是山贼便好。”那少年男子似是怕向赵小草开口询问,惊扰山贼过来察看,急忙摆摆手,要赵小草不可说话,向林外走出几步,见四下无人,这才长松了口气,悄声道:“那帮土匪凶残的很,你被他们发现了,非得惨死不可。”赵小草道:“我自然晓得的,但山贼不除,不知会有多少好人百姓要遭殃。”那少年道:“我没说不除呀,只是不可莽撞,俗话说得好:遇事须得先三思而后行,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嘛。”赵小草听这少年人和自己说话语气,似是长者教训晚辈一般,心头为觉不悦,道:“你说的这是什么俗话?谁莽撞了?山贼下山害人,我如何能坐视不管?”说着便要走出去和山贼动手,却听那少年人接着道:“他们此次下山,并非害人,而是再次等候接人的,你不必急着动手。”赵小草一怔,道:“你说他们是来此接人的?”那少年人道:“正是。这伙山贼自立了一个帮派,叫黑灵帮,在福建易微山盘踞。本来黑灵帮声势极大,但近年来却遇上梁子了,有几个江湖好汉路见不平,处处和黑灵帮作对,黑灵帮为了壮大盛威,自今年开始不断拉拢江湖草莽,其中有一个叫黄强峰的人武功最高,听说他二十年前便已在武林里出了名,黑灵帮今夜派出的这一小队人马,便是在此迎接那个黄强峰到来。” 赵小草心头起疑,退开一步,森然道:“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那少年人道:“妹子千万别误会,我叫胡晓晨,原是福建易微山的村民,易微山后来闹了山贼,我和家人在逃难时候走散了,我寻不到家人,不敢走得太远,便在这附近和山贼们周旋,我今夜已跟踪他们几个时辰了,他们这一路上大张旗鼓的,说出来的话我偷听到十之八九,这才知晓的详细。”赵小草将信将疑,道:“原来你也是易微山的村民,我们是同乡,我竟然没见过你。”胡晓晨道:“咱们易微山周遭全是村庄,你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我还没见过你呢。”赵小草嗯了一声,心想此话倒也在理。胡晓晨道:“妹子你千万相信我,我好心救你,怎么可能是山贼?” 赵小草道:“我叫赵小草,别再妹子妹子的叫我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那伙山贼奈何不了我。”胡晓晨急忙拦道:“千万不可,你既是易微山的村民,该当知道山贼凶残才是。”赵小草道:“无妨无妨,我自有办法。”胡晓晨上前一步,拽住赵小草手腕。赵小草手腕一翻,甩脱胡晓晨,怒道:“你说山贼来此是为了跟那个叫黄强峰的武林高手接头,我须得在黄强峰赶来之前先行动手,不然黄强峰一到,我再动手便没了胜算。”胡晓晨被赵小草一招甩开手腕,不禁有些气恼,冷冷的道:“我是在救你性命,你这人真犟,就不能静下心来从长计议吗?”赵小草也有些急了,大声嚷道:“我爹爹妈妈都被这一伙恶贼杀了,我眼见杀人凶手便在眼前,岂能再静下心来从长计议?”胡晓晨道:“我的家人这个时候说不定也已经被杀了,但我们若不能静下心来,只会害了我们自己。”赵小草厉声喝道:“你自己软弱脓包,别把我牵扯进来。”胡晓晨忙挥手阻拦,道:“你小声一点,怕山贼听不到啊!”赵小草怒道:“你也太胆小鬼了一点,你以为山贼都是顺风耳啊!”说完转身便要走,哪知刚一回头,只见七八个山贼从树林外转进来,伸着脖子向这边探头张望,原来自己说话声音果然惊了山贼过来察看。赵小草低低的叹了口气,对胡晓晨歉然道:“当我没说,还真的被山贼听到了。” (本章完) 一百六十七、穷追拼杀 立在最前头的那山贼从腰间拔出腰刀,刀尖向前,指向赵小草胸口方向,大声喝道:“砍死他们!”山贼们纷纷叫嚷起来,抡动着手中兵刃,向赵小草和胡晓晨奔去。 赵小草本来气势汹汹的要和山贼拼命,但她女孩家毕竟胆小,见了山贼这般威慑,登时吓得六神无主,呆呆的立在当地,茫然不知所措。胡晓晨急道:“咱们快逃!”奔在最前面那山贼已这时已冲到赵小草身前,举起长刀向赵小草头顶砍落。眼见这一刀便要将赵小草看成两半,胡晓晨忽地飞起右腿,正踢中那山贼手腕。那山贼啊呀一声尖叫,手中长刀掉落到地。胡晓晨跟着飞出左拳,在那山贼耳根处一击,那山贼噗通跌倒,昏厥过去。赵小草这这时才如梦方醒,见了胡晓晨这一手功夫,心头又惊又喜,嚷道:“原来你也会功夫!”胡晓晨道:“我从小习过一些武艺。”说着抓起赵小草手腕,带她从往山上奔逃。 二人逃到半山腰,回头见山贼仍在山下不远处紧追,知山贼动了杀机,非要将自己二人击毙不可。赵小草大声叫道:“臭山贼,你以为姐姐我怕你们吗?”弯腰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手上运出哈巴术中接投暗器的内劲,手腕一甩,那石块嗖的飞出,正砸在追在当先那山贼头顶。月光下只见那山贼大声惨叫,脑门上爆出一团血花,仰面栽倒。胡晓晨赞道:“好功夫!”赵小草见山下还有三个敌匪在向这边攀爬,心想干脆再投掷三块石头,将这三人一起料理了算了,见左首边两步远的草地上还有几块碎石,忙向左边跨出一大步,弯下腰,正要捡拾,一只大脚忽然踏过来,狠狠踩在赵小草手背上,赵小草痛的大叫。那只脚又忽然抬起,在赵小草脸上猛地一踢。赵小草重重摔了一跤,两只鼻孔喷出鲜血。胡晓晨大声怒喝,飞身过来和偷袭赵小草那人斗了起来。赵小草擦了一把鼻血,起身一瞧,只见四五个山贼已站在周遭,将自己和胡晓晨围了起来。原来山贼熟识山路,追杀赵小草和胡晓晨之时是分两路围追堵截,赵小草和胡晓晨缺乏临敌经验,又是天黑没瞧清周遭情形,这才一时失了防备,没瞧见堵截的山贼。 赵小草怒喝道:“臭山贼,你们冲我来!”奔到胡晓晨身后,和几个山贼斗了起来。山下的那三个山贼这时已奔了上来。赵小草、胡晓晨心下均知凭着自己二人武功,决计胜不过对方多人,但此刻被敌人包围,逃也逃不掉,只得勉力一斗。 便在此时,只听山下马蹄声响,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声,众人不约而同的停手罢斗,向山下张望,只见山下一匹高大骏马缓步行来,那匹马毛色光亮,马鞍、辔头上披挂的珠宝饰物甚多,单看马匹也知马主人必当十分有钱,只是人的身材比马要小的多,众人夜光下虽能瞧清那匹骏马,一时却瞧不清马上乘客。 为首的那山贼叫道:“挣钱为先,杀人为后,大伙随我来啦!”当先奔下山,向那匹马的方向奔去。余下的山贼也顾不得再追杀赵小草和胡晓晨,跟着为首那山贼下山。赵小草对着山下那乘客大声叫道:“山贼来啦,快逃!”一个山贼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剑,回身向赵小草喉头掷去。胡晓晨尖声喝道:“小心啊!”飞身将赵小草扑倒在草地上,避过飞剑一击。 夜间林中寂静,赵小草这一声叫喊,马上乘客显然听得见,他若就此驾马奔逃,山贼未必追赶的上,但那乘客却是听之不闻,信马闲步,直到山贼奔上大道,将前后道路拦住。 赵小草和胡晓晨对望一眼,急忙奔下山,挡在那马身前,阻止山贼行凶。为首那山贼大声喝道:“山贼有山贼的规矩,主动投降、将钱财细软献上来的一概不杀,马匹钱财留下,你们三个可以走啦!”赵小草看着那山贼,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何须在意?”这句话她是对那山贼说的,其实也是说给身后那马上乘客听的,今日敌众我寡,意在劝那乘客弃财保命。那山贼怒道:“你少在我这说教,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马上那乘客朗声道:“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倘若钱财和身家性命必须舍弃其一,自当舍弃钱财而保全性命要紧。”众人听那乘客说话斯文有礼、落落大方,心头均是一怔。赵小草回头瞧去,只见马上骑着的是一个身穿长绸缎、长发披肩的俊秀青年男子,跟自己差不多大年纪,又见那青年腰间悬挂着一柄青铁宝剑,那青年显是身有武功之人,心下恍然:“怪不得你听到我大叫山贼也不逃命,原来你自恃武功高强,不怕拦路打劫。”接着又打量了一眼那青年穿的绸缎衣服,心想:“江湖人哪里穿得起绸缎衣服,即便穿得起,江湖人走南闯北的也不会去穿绸缎,瞧你这副模样打扮,若非是大财主之子,便是书香门第,但你却又是身有武功之人,这可奇了。” 那山贼道:“你既然也知该当‘舍弃钱财保全性命’之理,我也不为难你了,马匹留下,你人可以走了。”那青年翻身下马,道:“仅凭你们几个小小毛贼,鄙人还是对付得了的,何须要弃财保命?”赵小草见这青年翻身下马时身形轻盈好看,料想这青年武功比自己为高,心里有了底气,道:“既然如此,咱们兄妹三人和山贼们斗上一斗倒也有趣。”那青年向赵小草作了个揖,喜道:“鄙人常龙,多谢这位小哥和这位姑娘了。”赵小草嗯了一声,心想:“原来你叫常龙。” 那山贼大声叫骂,道:“你婆婆妈妈的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舍命不舍财。”常龙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那山贼忍耐不住,亮出弯刀,奔到常龙身前,刀刃自下而上,向常龙小腹挑去。常龙身子微侧,避过刀锋,右手拔出青剑,向那山贼肩头刺去。那山贼举刀挡驾,飞腿踢向常龙。常龙掉转剑身,剑把在那山贼叫上一磕,卸去他腿上力道。二人一口气交换了几十招,心下均佩服对方武功了得。 赵小草在一旁瞧二人相斗,只急的额头出汗,她本以为合胡晓晨、常龙之力,三人当能将山贼教训一通,这时见了常龙武功,虽然不在自己之下,但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以自己此刻三人的武功,决计不是十几个山贼之敌,心下暗暗担忧:“山贼们这时一股脑的全攻上来,我们不被乱刀砍死才怪。” 常龙忽然变招,手腕连抖了三下,手中青剑向那山贼呼呼呼连连刺击,将那山贼逼退一步,趁那山贼尚未发招再攻,忙举剑高叫道:“且慢!”那山贼道:“你想怎样,现下投降还来得及。”常龙怒道:“你一个堂堂大男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羞耻,竟然使阴招诡计,背后暗算!”那山贼不解其意,道:“你要干嘛?”常龙道:“你适才砍的那一刀,明明是声东击西,诱骗我向左挡驾,我若是当真挡向左边,你便要挥刀斩我右臂了。”那山贼道:“这个当然,你不肯投降,我斩你右臂有何不可?”常龙道:“家父常常说,君子光明磊落,厚实和顺,你用心险恶,出手残忍,岂非君子之道?”那山贼一呆,心道:“他妈的,老子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杀人放火是常有之事,你却跟我讲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心下随即恍然:“是了,这呆头小子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只是跟着家里人练剑习武,却从来没有闯荡过江湖,他没和江湖人交过手,更不知武林险恶,还道我是在跟他比武论剑,也怪不得他一点不怕。”心生一计,笑道:“阁下教训的极是,怪不得说英雄出少年啊!”说着向常龙走近一步,微微躬身,似要弯腰作揖。 赵小草见那山贼面露狡黠之色,情知事情不妙,大叫道:“小心啦!” 常龙是阔少爷,平日里极少出门,不知人心险恶,但他毕竟不是傻子,那山贼持刀走近,他原本已有了几分防备,这时听赵小草出言点醒,心头一凛,忙举剑护在胸前。那山贼猛地举起弯刀,向常龙刷刷刷连砍三下,前两下被常龙挥剑挡了开去,第三刀常龙终于没能挡住,胸前被划出一道伤口。 那山贼回头对身后众同伙大叫道:“大家一起上啦!”众山贼纷纷呼和奔了上来,举起兵刃向常龙打去。 赵小草飞身跳到常龙身旁,发掌向为首那山贼头顶拍去。那山贼举刀挡驾。赵小草掌力疾变,手腕绕过刀刃,勾住那山贼手腕,五指运劲,在那山贼手臂上一抓。那山贼右臂登时酸麻,拿不住手里弯刀,五指一软,弯刀从他头顶掉落,险些将他脑袋一分为二。赵小草使得这一招正是适才王雪传授的“螳螂御敌术”的夺敌兵刃功夫,不想初次使将起来,便打掉山贼兵刃,心头大喜,左掌跟着在那山贼小腹一撞,将那山贼打退,右手跟着递出,将地上掉落的弯刀捡起。 胡晓晨已奔到赵小草右首边,脚尖嵌入地上泥土里,向前猛扫,泥土溅到奔来的山贼脸上,挡住山贼来路。 常龙胸口上沾满了鲜血,心头火气,忍着胸口流血,大声怒骂:“呆狗入出的,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戏耍如此卑劣的手段,便是再练上一百年也难以练成武林高手,不信你……”他话未说完,赵小草一把抓住他衣领,转身向山上逃去,道:“废什么话,快走!”胡晓晨殿后,护着赵小草和常龙逃走。 几个山贼走到常龙的那匹骏马两旁,将骏马和马上钱财细软劫下。 为首那山贼心想:“你们三个毛头小孩儿险些将我重伤,今夜若不将你们的首级斩下,我黑灵帮颜面无存,帮主只怕也要怪罪了。”当即吩咐两个手下看好马匹细软,自己带着余下山贼追上山。 赵小草见山贼穷追不舍,心想眼下事急,只得求王雪师父相救了,一边带着常龙奔逃,一边大声叫嚷:“师父救我,王雪师父,快来救我性命!”便在此时,另一边的山下小路中忽然转出一人,月光下只见是个四十多岁、身强体壮、又面露凶光的粗袍男子。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但见这人满脸凶狠之色,料想不是善类,不敢再向前奔逃。山贼们这时纷纷围了上来,抄起兵刃向三人打去。常龙虽是娇生惯养的阔少爷,但他自幼习武,性子倒也硬朗,傲然道:“古人以大义拒敌,宁死不屈,竟燎身于烈焰中,今夜我也效仿古人,至死方休!”挥动手中青剑,和眼前的两个持刀山贼斗了起来。赵小草和胡晓晨也加入战团,和山贼们打斗。但三人武功均未臻至上层,和对方十多人相斗,便如同是蚍蜉撼大树,只斗了一盏茶时分,赵小草左臂便被划伤,胡晓晨没有兵刃空手而搏,两只手臂上更是被划出好几道伤口。山下那奇怪男人缓步走近,站到一旁观战。只听为首那山贼喜道:“是黄强峰黄大人来了,小的们今夜在大人面前献丑了!”赵小草之前听胡晓晨讲述,知山贼今夜来此是为了等候一个叫黄强峰的武林高手,这时那山贼称呼这奇怪男人为“黄大人”,心头一凛,向那怪男人瞪了一眼,心道:“你便是黄强峰了。此人果然是敌非友。”胡晓晨常龙平日里也听过黄强峰的大名,齐向那人看了一眼。 那面露凶光的奇怪男人便是黄强峰,笑道:“我一收到来信,便快马加鞭的赶来,结果还是迟了好些时日,累得诸位英雄连夜在此相侯,实乃过意不去。”黄强峰是个身材壮硕、肌肉虬结的大汉,但说话时声音沙哑,嗓音接近少女或是孩童,好似是喉咙里卡住了一根鱼骨头再说话似的,众人听来,都不禁一怔。 忽听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朗声说道:“使‘螳螂御敌术’啊!”赵小草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但她命在顷刻,当下只顾着怒吼酣斗,于那女子的说话全没放在心上。那说话女子正是王雪,王雪适才在另一边山坡上砍来柴火,又扯来不少树藤之类做铺盖,但等了小半个时辰,始终不见赵小草回来,她放心不下,便在附近寻找,直听到山坡这边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于是过来察看。王雪见赵小草并未理会自己说话,又叫道:“小草,你听我的,使螳螂御敌术!”赵小草左掌打退一个山贼,右手将弯刀横在身前,挡住两个山贼攻来的兵刃,匆忙间转头看了王雪一眼,轻轻抖了抖持刀的手腕,意思是说螳螂御敌术是空手而斗的招式,此际自己有兵刃在手,不能施展螳螂御敌术。王雪道:“无妨,无妨,你将弯刀当作手掌,该怎么出招还怎么出招。” 赵小草应道:“是!”使出螳螂御敌术功夫,左掌带住一个山贼手上尖刀,运劲向身旁另一个山贼甩去,尖刀将那山贼头上草帽削掉一半,只吓得那山贼浑身直打哆嗦。另外两个山贼一起舞着钢刀向赵小草打去。赵小草右手急运出螳螂御敌术的守御内劲,弯刀向那两柄钢刀削去。那两个山贼只觉手腕一震,钢刀脱手,远远甩到山下。赵小草大喜,回头叫道:“王雪师父,这螳螂御敌术果真管用。”王雪怒道:“你专心一点,待打退了强敌再来同我说话。”赵小草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嘴,转回头凝神接敌。 赵小草得王雪点醒,已能和身旁的三五个山贼战成平手,甚而隐隐能占到上风。胡晓晨和常龙却是渐渐落败,尤其常龙胸口被山贼砍伤,失血不少,已有些气力不支,连双腿站立也觉艰难,当下向后退到一棵大树旁,后背倚在树上,让树干撑住自己身子,手中青剑仍来回向身前两个山贼窜刺。 王雪柔声叫道:“小孩子别怕,阿姨来助你!”脚步微动,身子倏地窜到常龙身旁。一个山贼正向常龙挥刀砍击,见王雪身在十余尺开外,眨眼间已欺到身前,登时吃惊,不顾的再理会常龙,忙横刀向王雪左肋砍去。王雪腰身一扭,避过刀刃,左手食指、中指在那山贼手背上轻轻一点。那山贼立觉手腕酸痛,手中长刀掉落。第二个山贼跟着举刀向王雪劈去。王雪笑道:“来得好。”闪身向一旁避过。那山贼急忙转身,举刀再劈。王雪抬起右臂,随手再拿刀背上一磕。那山贼只觉这一柄平日里使惯了的十几斤重的钢刀突然变成千斤之重,一只手臂再也拿不动,只得将弯刀扔掉。 王雪随手发招,便打掉了两人兵刃,众山贼见了王雪这等身手,尽皆大惊,一时不敢再攻。王雪左手抓住常龙衣领,右手挽住胡晓晨手臂,向后跃到赵小草身旁。赵小草得意道:“怎么样,我的师父武功还不差罢?”她这话既是对山贼说的,也是存心在人前卖弄,说给胡晓晨和常龙听的。胡晓晨、常龙一齐向王雪躬身行礼,相谢王雪救命之恩。王雪微笑道:“两个好孩子救我家小草性命,我该谢你们才是。” 为首那山贼上前一步,道:“这位姑娘便是江湖上传言的那个女侠王雪吗?”王雪道:“不敢,正是在下。”为首那山贼道:“江湖上传言,王雪姑娘一向嫉恶如仇、行侠仗义,但黑灵帮的名声想必女侠也听说过罢?”言下之意是说黑灵帮是成名大帮,不是寻常的盗匪强盗能相提并论的,别人害怕女侠王雪,黑灵帮却是不怕。王雪微微一笑,道:“在我王雪眼里,才不管你是什么黑灵帮、白灵帮的,我只问你一句,你们是打算从今往后一直做这伤天害理的买卖,还是要金盆洗手?”众山贼相互对望一眼,均知王雪这一问倘若对答不善,那双方便要大打出手了;众人平日里听说过王雪的名声,知王雪武功了得,适才见了王雪打掉兵刃的绝技,武功与传言相较只高不低,无不在心里暗暗防备。为首那山贼甚是为难,心里寻思:“有王雪这鬼女人在这里,今夜再难讨得便宜,但堂堂黑灵帮被一个女人一句话便服了软,日后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 (本章完) 一百六十八、百计逃脱 王雪见为首那山贼面露难色,迟疑不答自己问话,料知黑灵帮决计不会任凭自己一句话便金盆洗手,心里有气,暗想:“好个黑灵帮,果然名不虚传,我劝你们不做坏事,简直是在白费口舌。”回头见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人身上都有刀伤,倘若此刻和十几个山贼相斗,即便是自己这边能胜,那总也得斗个一两个时辰,自己耗得住,三个受伤的孩子可未必能支持得住,黑灵帮尽管作恶多端,也只得待日后再慢慢铲除,于是说道:“黑灵帮既然坚持作恶,我王雪自当替天行道,下次再见面,我不会再手下容情。小草,咱们走罢。” 赵小草和胡晓晨受伤较轻,二人一人挽着常龙一条胳膊,慢慢往回走。王雪不急着走,立在原地为三人殿后,见黑灵帮只是冷眼看着三人行走,并未过来阻拦,这才稍稍放心,回头走开。 王雪只走出十余步,忽听身后脚步声疾响,一人快步奔至,接着便觉背后风声有异,奔来那人显是要发掌袭击自己背心,心头一凛,疾向左首边趋避,暗道:“好山贼,果真凶残!我若是不显露一手极上层的功夫将你们震慑,料知你们今夜不会善罢甘休。”向前大踏两步,身子猛地纵跃转回,右手使一招王家拳术中的“回龙拳”功夫,猛向那人头顶打去。王雪这一招回龙拳是忽发奇袭的招式,其关键之处便是要让对手不及防备难以招架,不想那背后偷袭之人武功也当真了得,王雪打出的这招回龙拳他虽未曾预料,但他发掌之时便留有后招护身,掌击到中途之际忽然转动手腕,掌力变了方位,反向王雪拳锋拍去,出手迅捷、兼而沉稳。二人拳掌相撞,王雪立觉对手掌力惊人,拳锋抵挡不住,手腕隐隐疼了起来,左手急忙搭在右手腕上,身子随着那人掌力向后跃开,幸而消解的快,双手并未受伤。王雪不敢怠慢,脸色沉了下来,细瞧那发掌偷袭之人,见此人原来便是黄强峰。 赵小草转身走回到王雪身边,将脸贴到王雪耳旁,低声道:“师父,这个人叫黄强峰,是黑灵帮请来帮着害人的,听说是个高手。” 王雪适才出面和山贼交手过招之时便已瞧见众山贼身后还立着一个奇怪男人,只是那男人既未出面,王雪也不愿主动搭理,这时听到“黄强峰”三字,登时吃了一惊,她平日里听说过黄强峰的名声,江湖上都说黄强峰武功高的出奇,已能和三十年前的四大真侠并肩,适才交换了黄强峰的一招,已试出黄强峰武功果然高强,传言一点不虚,心头凛然,铁青着脸,抱拳说道:“原来是黄强峰黄高手,久仰久仰。”黄强峰拱手道:“久闻女侠王雪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雪今夜是与黄强峰初会,更是初次听见黄强峰说话,听黄强峰说话时嗓音嘶哑,犹如孩童,心里暗暗好笑:“你一个堂堂九尺大男人,声音怎么如此好玩?”当下强忍笑意,嗯了一声。她知黄强峰武功虽然高强,人品却颇为低下,此人趋炎附势、不顾信誉,生性机敏,报复心极强,倘若将他得罪,那当真是防不胜防,昼夜不得安宁,当下不愿与这等人纠缠,客套话更是一句也不愿多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黄大哥想试一试小妹武功,直接说出来,咱们挑个时间地点比试比试便可;背后偷袭女人,若是传言出去,不怕被天下豪杰耻笑吗?”黄强峰变了脸色,说道:“今夜我将你们几个人一股脑的全杀了灭口,今夜之事又如何能够传扬出去?我既受黑灵帮所托,该当为黑灵帮办事,你们今夜别想活着而去。”这一句话已是挑明了再说要相助黑灵帮为难王雪,而且不论是使什么背后偷袭之类的卑劣手段都也无所谓了。 王雪哼了一声,心想黄强峰的人品果然低劣的可以,但听了黄强峰这个大男人发出少女般的银铃嗓音,心中更觉好玩,忍耐不住想说句笑话,于是说道:“黄公公,哦,啊呸,是黄大哥,黄大哥的为人品行,果然跟江湖上传言的一模一样啊。”她见黄强峰明着要与自己作对,心想今夜既已跟黄强峰结下梁子,那还有什么顾忌,干脆再气他一气,于是故意将黄强峰误说成“黄公公”。黄强峰听了王雪嘲讽,反而收起怒容换上笑容,道:“人活在世,哪里在乎什么名声,活得快活便可。”王雪见黄强峰竟然不动怒,心里暗暗佩服黄强峰内敛沉稳,道:“我王雪又岂是在乎虚名之人,只是看不惯世间的不平之事罢了。”黄强峰嘿嘿笑了笑,不再接话。 王雪眼见今夜形式,自己武功未必在黄强峰之上,即便斗得过黄强峰,还有黄强峰身后的十几个山贼要对付,到时自己跟黄强峰斗到急处,两个人难分高下,赵小草他们只怕要被山贼们乱刀砍死,但如果自己能先打出雷霆一击的招式,攻黄强峰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大伙转身奔逃也来得及。王雪这十余年间已磨砺的颇为成熟,越到紧急关头越能冷静分析眼前情形,微笑道:“小妹今夜能领教黄公公高招,实乃三生有幸。”跟着哈哈哈哈笑了出来,笑声甫毕,双拳陡然打出,齐向黄强峰胸口心脏处击去。黄强峰侧身避过王雪拳锋,左掌护身,右掌向王雪手臂打去。王雪运出王家拳术,脚步急走,围着黄强峰周身发拳。二人均知对方武功了得,当下凝神接招,谁也不敢有分毫大意。 山贼们见黄强峰和王雪动了手,纷纷冲上来,将赵小草等三人围在核心,亮出兵刃和赵小草等人斗了起来。 王雪放心不下赵小草,生怕她小女孩莽撞、为父母报仇心切,一招不慎死在山贼手里,一边和黄强峰拆招,一边斜眼去看赵小草,倘若赵小草遭遇险招,即便拼着被黄强峰重伤,也得过去保赵小草周全。王雪这一分神,手上招式自然现出迟缓之象,黄强峰何等了得,见王雪招式鲁钝,掌上急忙运劲抢攻。如此一来,王雪立时身处下风,周身被黄强峰掌力笼罩,再也难以进攻。王雪自从十余年前重出江湖,从来未曾落败,这时被黄强峰逼得难以招架,不禁暗暗心急:“我今夜若是胜不了黄公公,不但我性命难保,小草和她的两个少年朋友也活不成啦!”又偏头望了一眼赵小草,心中忆起当年勃子山上的历历往事,想到刘岳、步子怡昔年待自己的恩情,心中一动,运出哈巴术中的“地龙式”和“地虎式”劲力,忽然俯身趴在地上,双手去抓黄强峰双脚。黄强峰早听说王雪精通一门叫做哈巴术的古怪功夫,这时见王雪趴地进攻,心里暗暗称奇,抬腿向王雪脸上踢去。王雪左臂勾住黄强峰右腿,身子随势转到黄强峰背后,腰身运劲,身子倏地站起。黄强峰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发掌,但王雪已先片刻运出“叶掌”功夫,封住黄强峰双手。黄强峰更是大惊,心道:“哈巴术果然名不虚传。”斗到这一招时,已变成了王雪进攻而黄强峰守御。 王雪知黄强峰武功了得,自己忽然施展哈巴术,虽然打了黄强峰一个措手不及,将自己从劣势变回优势,但以黄强峰武功,倘若只守不攻,自己便难以将他赢下,而赵小草等三人和十几个山贼游斗,却是凶险万分,每多耗一刻,赵小草便多一分凶险。黄强峰见王雪招式奇特,实是劲敌,他有心要等山贼们将赵小草翦除之后再过来相助自己齐斗王雪,他本来已是只守不攻,这时更是将周身关键之处守紧,任由王雪进攻,也决计不还一招。 王雪左手向黄强峰右手手腕抓去,右手探进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向黄强峰右肩刺去。黄强峰见王雪忽然动了兵刃,心里一慌,脑海里只一个念头:“快逃!”急忙向后退去。王雪令牌脱手,向黄强峰胸口掷去。黄强峰忙转身闪到王雪右侧。王雪跟着又摸出两枚令牌,分向黄强峰左右双肩掷去。这一招黄强峰不论向左还是向右都难以趋避,只得纵身跳起。王雪右手从怀中将最后一枚令牌摸出,奔到黄强峰身侧,令牌向黄强峰头顶挥斩。黄强峰料想不到王雪身怀兵刃,而且竟有四枚之多,饶是他武功精强,这一招却也避无可避,惊惶之下使劲向下缩头。王雪令牌擦着黄强峰头皮而过,将他头上长发削掉一大簇,若非黄强峰见机得快,这时一颗头颅便要被王雪削掉。黄强峰落地之后惊魂未定,连着向后退出好几步。王雪趁机将余下三枚令牌拾回。 黄强峰满面怒容,道:“我空着双手,挡不住女侠的兵刃。”转身走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行囊处,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铁锤。王雪见黄强峰竟然以铁锤当作兵刃,不禁一呆,心想:“我的令牌已是极其怪异的兵刃,想不到你的兵刃比我的还要奇怪。”这诧异之色只在脸上一闪即过,随即笑道:“黄公公难不成是给皇帝老儿做瓦匠的吗?竟然拿锤子当作兵刃,瓦刀和山流水没拿来吗?”黄强峰听王雪一再叫自己“黄公公”,怒气上冲,心道:“待我一锤子将你砸的头破血流,看你还如何跟我斗嘴?”挥动铁锤,向王雪头顶砸去。 王雪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见黄强峰兵刃怪异,心里却是丝毫不敢大意,这时见铁锤来势奇快,更是凝神防备,忙竖起令牌向那锤头斩去。锤头与令牌相撞,发出铮的一响。锤头沉重而令牌轻快,黄强峰挥动锤头的力道自然要比王雪运转令牌的力道要大得多,两件兵刃这一相撞,只震得王雪手腕发麻,险些脱手将令牌扔掉,王雪强在手臂上运出一股内力,五指握紧,不让令牌掉落。黄强峰这一招没能将王雪的兵刃打掉,心下也自吃惊,寻思:“王雪被江湖上称作女侠,身手果然厉害,瞧她身子瘦弱,竟然能挡得住我铁锤一击。”王雪向后跳出一步,细瞧黄强峰手上铁锤,见那锤头完好无损,没有丝毫划痕,心里暗暗称奇:“我的令牌是用世间神铁打造的,竟然没能将你的铁锤削下来,你的铁锤想必也是神兵利器。”正自琢磨该当如何是好,忽见那锤头在月光下隐隐发亮,确是神兵利器,相比之下,黄强峰握在手里的锤把手却并未在月光下发亮,想来锤头是上等良铁打造,而锤把手只是寻常的铁器铸成,心里打定主意,专攻黄强峰的锤把手。黄强峰哪里能猜到王雪的小心思,他见王雪狐疑的瞧着自己手中的铁锤,还道她是在暗暗赞叹自己的兵刃了得,心中得意,说道:“我手中的锤子可是玄铁打造的,听说过玄铁吗?”王雪道:“当然听说过的,有这么一件上好的趁手家伙事,什么活儿都能干得极好,也怪不得皇宫大院会装修的如此好看。”黄强峰一怔,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叫道:“只怕便是皇帝老儿,也不配用我这玄铁钢锤打造宫殿!”王雪暗暗好笑:“你手里的兵刃怎么叫做玄铁钢锤,它到底是玄铁打造还是精钢制成?”心下随即恍然:“是了,你的锤头是玄铁制成,但锤把手却是精钢的。”精钢虽然也是打造兵刃的佳品,但是毕竟比不了玄铁,王雪本来只右手握有令牌,这时左手也摸出一枚令牌,两枚令牌竖起,齐向锤头削去。黄强峰大喝道:“今日让你开开眼界!”锤头横挥,向王雪令牌砸去。王雪招式一变,左臂运出哈巴术的擒拿劲力,手上令牌搭在锤头之上,向旁急甩,将铁锤砸来的力道甩向一旁,右手令牌猛向黄强峰铁锤把手斩去,刷的一下将那锤头从把手上整个削掉。 黄强峰登时瞠目,连下巴都快惊掉了,饶是他平日里城府深沉,这时也忍不住轻声怪叫,他的锤把手确如王雪所料,是精钢打造,虽不比玄铁坚硬,却也是极上等的佳品,不想被王雪的令牌随意一斩,便即削掉。黄强峰呆了半响,弯腰拾起锤头,又看了看王雪的令牌,奇道:“你的牌状兵器也是玄铁吗?何以砍在我的钢锤上,连摐击铁器的铮铮之声也没有?”王雪的令牌是刘岳当年所赠,她知令牌是当年北岭的四大名将的后人为了答谢刘岳相助击退恶人帮,从而将祖先遗留下来的金刚信物熔炼重铸而成的,但也只知令牌来历,至于令牌是以精钢还是玄铁炼成,王雪却不得而知。她存心要气一气黄强峰,于是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说道:“你说我的令牌啊,不过是我那年一时兴起,在谁家后院的草堆里拾来的几块锈铁,然后我把锈铁烧红了,捏成这个形状的,我的兵器是破铜烂铁,可不是玄铁的。咦,我的破铜烂铁能斩断黄公公的玄铁钢锤,这可奇了,黄公公的玄铁钢锤只怕也是假的罢?” 黄强峰知王雪是在胡说八道,但见了王雪脸上神情,便猜到王雪其实也不知令牌是何物制成,心里好奇,将玄铁锤头和精钢锤把收回包裹之中,说道:“王雪女侠,请你将你得令牌给我看一看,以我的眼力,只消看上几眼,再伸手随便摸一摸,便知是玄铁炼成还是精钢炼成。”王雪好不容易才打掉对手的兵刃,又哪里肯轻易将自己的兵刃亲自送到敌人手里,笑道:“黄大哥愿意帮小妹鉴别兵刃,小妹感激不尽。老实说,我很早以前便在好奇我的兵刃了。你接着!”右手掉转令牌,轻轻向黄强峰掷去。黄强峰踏过一步,伸手去接。便在此时,王雪左手令牌忽然脱手,疾向黄强峰胸口掷去。这一掷迅捷异常,力道奇大,黄强峰立觉不妙,忙飞身向右边跳去。王雪早将黄强峰的趋避方位算计明白,跟着从怀中将余下两枚令牌摸出,一齐向黄强峰砍去。黄强峰情知这一招是无论如何也趋避不的,急忙转身,宁可让王雪在自己背上划出几道伤口,也不能让自己胸口被划,怒骂道:“你这个贼女人,你……啊!”话未说完,背上肌肉已被王雪划出两道伤口。 王雪趁机将掷出的两枚令牌拾回,转身窜到赵小草身旁。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这时已被山贼乱刀伤的浑身是血,但三个孩子都是血性之人,仍大呼酣斗。王雪左手令牌一挥,削掉两柄大刀,右手将赵小草拉到身后,喝道:“你们快走!”赵小草急忙拉着常龙和胡晓晨向山下逃去。几个山贼大声叫骂,舞着钢刀向王雪砍去。王雪令牌又是一挥,将打过来的钢刀砍断。山贼们见王雪的令牌兵刃如此锋利,心头尽皆骇然,均想这令牌要是在自己身上挥一下,那自己还不被一分为二?当下无人再敢上前动手。为首那山贼连连高喝:“弟兄们上啊,把这个女人乱刀砍死!”几个山贼跟着附和叫骂,却无人敢当真过去和王雪动手。王雪见山贼们不敢进攻,转身便走。 黄强峰被黑灵帮重金聘请而来,不想第一战便落了败,而且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兵刃还被打断成了两截,不禁又羞又怒,见王雪转身而去,心想:“王雪这贼女人武功明明不在我之上,但她诡计多端,能胜过我也全是因为她的厉害兵器。”如此一想心头更是怒不可遏,高声骂道:“贼女人王雪,咱们俩没完!”奔过去要和王雪再动手,哪知只奔出十几步,忽觉背上伤口痛的出奇,一时难以再追,原来王雪的令牌太过锋利,在黄强峰背上划出的两道伤口又长又深,黄强峰一走动,牵连背上肌肉,伤口便剧痛起来。王雪见黄强峰不再追赶,稍稍放心,笑道:“黄公公名声响亮,怎么心胸气度却恁地狭小,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却来跟我这小女人没完没了的斤斤计较?,难不成……嘻嘻。”言下之意自是说难不成你当真是净过身的,算不得是男人?说完这句话时人影已飘到山下。黄强峰眼见追赶不上,只气的大声叫骂。 (本章完) 一百六十九、山中草屋 王雪带着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人一口气翻过了两座大山,至此已到了福建境内。王雪抬头看看天,说道:“敌人没有追来,咱们在这里歇歇脚罢,天都快亮了。”赵小草和常龙身上有伤,一口气奔逃了大半夜,早已支持不住,王雪一说歇脚,二人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再也懒得动弹一下。 胡晓晨是自小干农活长大的,身子精壮,加之他伤得不重,奔逃大半宿,也不觉得如何劳累,走到王雪身边,深深作了一揖,道:“晚辈胡晓晨,多谢王雪师父活命之恩。”赵小草道:“师父,他叫胡晓晨,是我的同乡。”王雪见胡晓晨虽是农夫打扮,但说话彬彬有礼,对这个大男孩颇为欢喜,说道:“小孩子不必客气。”赵小草道:“师父,胡晓晨的家人也被山贼害了,他正要为家人报仇,我的父母也被山贼杀害了,我也要找山贼们报仇,你昨夜和山贼结了仇,也得想法子解决,依我看,咱们师徒三人可以互相做个伴,联手除敌。”王雪嗯了一声,心里寻思胡晓晨武功不弱,若能得他相助,诛杀山贼便多了几分指望。胡晓晨道:“王雪师父,那伙山贼穷凶极恶,我是亲眼见过他们杀害老弱妇孺,江湖上都说您是侠义心肠的女英雄,您帮帮我们罢。”说着跪下身子,向王雪磕头。王雪见胡晓晨斯文有礼,又救过赵小草性命,原本便有收他做徒弟的想法,这时见胡晓晨下跪磕头,于是说道:“我正想要收个男孩子做徒弟呢,今日收你为徒罢,从今往后咱们师徒联手对抗山贼。”胡晓晨一听大喜,又向王雪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赵小草趁机对常龙说道:“你也救过我性命,我师父一定也很喜欢你,你快向胡晓晨学学,赶快向我师父磕头拜师。我有你们这两个师弟,那可太好啦!”常龙是富家子弟,以前没闯荡过江湖,王雪的名声在江湖上虽然响亮,常龙却从未听说过,此刻听赵小草说要自己磕头拜师,不禁不悦,心想:“我堂堂一个大男人,你竟然要我向女人磕头!”他毕竟年轻,处事不会圆滑,当即便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轻易向别人磕头?”赵小草道:“我师父的武功你是见过的,要你向她磕头拜师,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难道还委屈你不成?”常龙适才见王雪打退黄强峰,知王雪不论是计谋心智还是武功胆略,都远在自己之上,心中早以对王雪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他是阔少爷身份,从小只被别人奉承过,此刻要他出言去奉承王雪,他可做不到,但他是爱武之人,见了王雪的武功,心里又巴不得能跟着王雪学上几招,想了一想,说道:“王雪前辈是武林高人,锄强扶弱、受人尊敬,您若是愿意教我几手功夫,我感激万分,但是要我磕头,我却做不到。”这话其实已是在讨好王雪。王雪轻轻笑了笑,说道:“好一个有骨气的小男孩,你日后若有时间,便过来找我罢,我传授小草和胡晓晨武艺之时,也一并传你武功。”常龙一听大喜,忙道:“有时间,我有的是时间。家父家母平日里在县城打点生意,不怎么管我,我除了过年过节须得回家之外,余下时间都可以陪在王雪师父身边。”赵小草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道:“怎么,狂妄小师弟,终于改口叫师父了?”常龙脸一红,转过头不再说话。 王雪对胡晓晨和常龙说道:“你们既然拜我为师,我便得将我的武功师承向你们说明。我原是江南王家拳的后人,后来在北方的勃子镇投到哈巴门的刘岳掌教门下,跟着刘掌教习了哈巴术。哈巴术不得刘掌教许可,我不敢随意传授,你们跟我习武,自今日起我传你们王家拳术。”胡、常二人齐声向王雪道谢。王雪又道:“我此次来福建易微山,原本是专门来看望赵小草的,不想却撞见了山贼抢劫之事,那我在传授武艺同时便顺道帮着赵小草拔除山贼。你们跟在我身边,须得时刻提防山贼,和山贼打斗、流血受伤、甚而丢了性命也是难免,这一节我须得提前对你们说明。你们若是自爱性命,想多活几年,那便不必跟着我了,去找个太平一些的去处暂且住下,我有时间便去找你们传授武艺。”胡晓晨哈哈一笑,说道:“王雪师父,您说这话可太瞧不起我这个小徒弟了,我跟黑灵帮的那伙山贼交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也算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流血受伤的事情我早已看淡了,倘若能将山贼打退,保一方村民平安,送了性命又何足挂齿?”王雪赞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常龙脸色沉了下来,拿起放在身边的那柄青剑,起身走到一旁小路。王雪以为常龙怕死,不愿留在自己身边与山贼搏斗,心想:“富家子弟少了几分血性,到底是比不了江湖儿女啊。”赵小草低声骂道:“胆小鬼,贪生怕死!”常龙走到小路上,忽然拔出青剑,轻轻虚刺几下,掉转剑头,向西指去,大叫道:“爹爹,妈妈,孩儿自今日起要跟着王雪师父杀山贼,保护百姓,孩儿要成为大英雄了!”说罢哈哈大笑,转回头说道:“爹爹妈妈一直以为我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小少爷,这次我便做点大事让他们瞧瞧。王雪师父,我今日起跟着你了。”王雪低头微笑,心想:“果真是小孩子。” 午后,四人继而向南行走,来到易微山脚下。易微山昔年是哈巴门的总教,但刘岳和哈巴门的弟子们居无定所,易微山空了出来,现下已是山贼们的山寨,王雪仰望山峰,心里颇不是滋味,心想:“倘若我肖师兄、刘师兄知晓此事,你们山贼武功再高、势力再大,也得让你们吃些苦头。”山贼人多势众,四人不敢轻易上山除贼,王雪说道:“咱们在村子另一边的山头上搭建营棚,暂且住下,一来那边山势陡峭,山贼即便知晓我们所住之处,一时也难以攻上来,二来咱们所居之地离村子不远,山贼若是下山打劫,咱们也能及时相救,一举两得。”胡晓晨笑道:“一举三得,我家被山贼烧毁以前便是在那山下居住,那边的山名叫鸟兽山,顾名思义,是说山上鸟兽极多,我小的时候常去那边山上打猎,山上还有两处山泉,咱们到山上居住,不愁吃喝呢。” 四人当即上鸟兽山,在山峰旁的一块隐蔽空地处搭建茅屋草棚。胡晓晨在村子里长大,自小便帮着大人砍树搭房,搭建茅屋自然不在话下。王雪、赵小草虽是女子,但二人孤苦清贫惯了,什么苦力也能做,编绳搬树也不比胡晓晨为逊。只常龙一人从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然不懂该如何搭建草屋,但他性子强硬,不愿被赵小草等人耻笑,于是拔出青剑,走到不远处帮忙砍树拔草。 常龙不识花草,更不知改砍什么样的树木才是,心里寻思:“书中说剥极必复,否极必泰,循环之理,不减毫发。我专挑碗口左右、不粗也不细的树来砍,包管无碍。我常龙真的是个天才。”向山下走了一小段路,见小路两旁尽是些碗口粗的树,于是钻进树林,挥剑去砍,哪知他对着一棵树一口气砍了十几下,那树干也只被砍下一半,并未砍断。常龙起了急心,暗想:“我常龙是饱读诗书的天才,不会搭建茅草房也就算了,怎么连砍树拔草这点小事情也做不好了?”挥动青剑又对着树猛砍了两下。那棵树干这时已被砍下一大半,只消用手用力轻轻一推,便能推倒,但常龙上了犟劲,非要用剑去砍,手臂上浅运内力,大喝一声,剑刃急向那树干劈去,这才终于将这颗不粗不细的树砍倒。 饶是常龙生性坚强,这时也终于累得忍耐不住,对着山坡上叫道:“我砍倒一棵树了,还要砍多少?”胡晓晨正在打地基,王雪和赵小草在搓草绳,听到常龙叫喊,赵小草回道:“你先再砍十几棵树来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了你再去砍。”常龙一听大怒,随手抛下手中青剑,坐到地上,低声嘀咕道:“你他妈的要累死老子啊。”他平日里文绉绉的,这时心里急了,什么粗话也说得出口。 常龙这一句粗话说的极轻,但王雪内功精湛,却听得清清楚楚,对赵小草说:“你先自己搓绳,我过去看看。”起身走到常龙身旁,从怀中摸出手绢给常龙擦去脸上汗珠。常龙满脸颓废劳累神色,说道:“王雪师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今日算是领教了,我打架打不过山贼,编绳造房比不过胡晓晨,连砍树这样的气力活我也做不好。”王雪轻轻一笑,伸手在常龙头顶抚了抚,说道:“人嘛,都是这样,各喜一行,胡晓晨搭草屋的本事确是比你强,但是说起读书写字,便是师父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呀。”常龙怒道:“我会读书写字有什么用了?光用笔杆子又打不退山贼,光靠一堆破书也不可能将草屋建成。”王雪道:“谁说没用了,昔年哈巴门当中,只有我刘师兄一人饱读诗书,余下的师兄师姐们都是胸无点墨的粗人,刘师兄足智多谋又温文尔雅,我们都很喜欢他的。” 王雪弯腰将常龙扔到地上的那柄青剑拾起,将剑握在左手,右手食指轻轻在剑刃上试着剑锋。常龙见王雪在打量自己的青剑,说道:“这柄剑可是极品,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不会生锈。”王雪嗯了一声,将剑贴到眼前细细察看,问道:“这剑你是从何处得来?”常龙道:“不知道。”王雪道:“不知道?难不成是你偷盗而来。”常龙道:“偷盗是何等卑鄙不齿之事,岂是我们读书人可以为之?王雪师父切不可再开这个玩笑了。这柄青剑是我家祖传之物,我从小便是见过的,听说我爹爹、我祖父都是从小便见过此剑,至于这柄剑最初是从何而来到我家,我却不知道了。”王雪道:“剑是好剑,只不过这柄剑没有开过刃,连砍豆腐都难,更别说是砍树了。”常龙道:“不可能,这是我家祖传的上好宝剑,怎么会连刃也没磨好?”王雪道:“这确是上好的宝剑无疑,但此剑只可用于观赏把玩,却不能用于临敌杀敌。说白了,这剑是给歌女歌姬起舞用的,而不是给英雄好汉们走江湖用的。你想啊,倘若这柄剑若是开了刃的,那便会常年用于比试切磋,从你祖父流传到你,少说也有五六十年了,这剑焉能保护的如此周全,跟新打磨好的一样?除非这是一把没开过刃的用于观赏之物,只能被拿在手里观赏,却不能用于临敌。”说着将青剑还入剑鞘,将剑递给常龙。常龙接过剑,隐隐觉得王雪说的确实在理,心想爹爹和祖父都是爱武之人,平日里练剑切磋却从来不使这柄家传宝剑,当时只道是祖传宝剑是至宝,不可轻易出鞘,这时才知祖传宝剑不可随意玩弄顾是其一,另一原因便是这宝剑中看不中用。王雪说道:“这柄青剑确实好看极了,但我们走江湖的要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可没用,你砍不下树来,不是你本事不够,而是你的兵刃有异。” 常龙家财万贯,什么稀奇古怪的古董物事都有,但他是习武之人,看得上眼的也只有祖传下来的这一柄青剑,常常以此为傲,逢人便卖弄说自己的祖传宝剑削铁如泥、吹发可断,这时忽然得知自己的宝剑其实只是虚有其表,实则无半点用处,心中虽知是实情,一时却也不愿承认,于是驳道:“我们习武之人,讲究个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破铜烂铁到了高人手里也变成了精兵良器,我砍不下树来,是我自己功夫不够,倒也不能说明我家的青剑无用。”王雪道:“倘若是前辈高人,那便不须兵刃,单以掌力拳力也能打断树干,话又说回来,你若当真有此功力,已是天下罕有的高手了,又何须拜我为师,该当去拜二郎真君或是哪吒三太子为师才是了。”常龙轻轻抚着宝剑,默然不语。 王雪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递给常龙,说道:“你用我的令牌来砍树,我的令牌锋利,天黑前准能将树砍完,你用起来可得小心些,别划伤了手。”常龙见王雪的令牌通体扁平、状如节笏,只有牌前尖的那一块地方有刃,又见令牌全呈黢黑之色,直如是生了锈一般,料想不会是什么砍树利刃,心道:“我的家传青剑再钝,可也要比你的破铜烂铁强上十倍。”他可不知王雪的令牌其实是世间罕有的利器。王雪道:“你当真不接我的令牌吗?”说着猛一转身,令牌随手向身后一棵树斩去,那棵树应手而断。常龙吃了一惊,过来察看那树的断口处,见断口十分平整,王雪的令牌兵刃实是天下第一的兵刃。王雪将令牌丢在常龙面前,道:“快一点,别偷懒,胡晓晨等着呢。”说罢转身而回,和赵小草搓绳子去了。 常龙待王雪走后,又将青剑拔出来端详半响,心里颇不是滋味,本来引以为傲的至宝转眼变成了华而不实之物,当下收剑于鞘,负在背上,拾起王雪的令牌,用令牌来砍树,王雪的令牌锋利刚硬之极,什么神兵利器也能一下打断,砍下几棵小树自是毫不费力。常龙以令牌来砍树,手到之处树木无不立时断裂,这时他才终于高兴起来,不再有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念头。 有了王雪的令牌利刃,常龙终于在天黑之前砍了不下二十棵树,算来已足够搭建草屋之用,于是搬树上山,和胡晓晨一块搭建。赵小草搓好了绳子,又去扯了不少树藤枯草用作铺垫。四人忙活了大半日,终于在山上搭建好了几座草屋。 常龙见大功告成,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地上,道:“琵琶轻扫动人怜,须信行行出状元。我今日算是领教了这句话了。累死我了。”王雪到山上才了些浆果野菜,又打到两只山鸡回来给众人充饥。王雪看着茅草屋,说道:“自今日起,咱们便在这里暂时安生了。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刘师兄和其他三位师兄、一位师姐,也是在荒山野岭里居住,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习武,和山贼们对抗,日子过得倒也快活。”王雪想到往事,心里酸楚,想到昔年刘岳、肖远胜待自己的恩情,想到李浩、吴天、步子怡、张冠华,不禁红了眼眶,心想:“当年是刘师兄带着我们师兄妹几人走江湖,现下是我这个小师妹长大成人了,轮到我带着少年人们在武林中行侠仗义了。”想到刘岳昔年不知多少次不顾自己性命也要回护师弟师妹们周全,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和山贼周旋,倘若真到了生死一线之时,自己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好赵小草、胡晓晨和常龙。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人见王雪面露悲戚神色,几要流出眼泪,不禁相顾疑惑,心中均想:“眼下咱们大伙都好端端的,谁也没出什么事,你干嘛要哭?”三人不知王雪在想何时,也不敢上前发问。过了片刻,赵小草忍耐不住,走到王雪身旁,轻轻问道:“师父,你怎么了?”王雪不愿吐露心事,擦了一把眼睛,说道:“师父没事。从今日起,咱们师徒四人便要共同对抗山贼了,望你们都能平安无事。”常龙听到“师徒四人”四字,哈哈大笑,说道:“师徒四人,难道我们是要西天取经吗?”胡晓晨道:“我们若是效仿唐三藏西天取经,你一定是那个肥肥的猪八戒。”说罢,四人脸上均现出微笑神色,均想唐三藏也好、猪八戒也罢,还不都是伸张正义,还不都是舍己救人吗?又想,自今日起,猖狂多年的黑灵帮山贼,便要遇到克星了。 (本章完) 一百七十、王记米铺 这一日,王雪带着赵小草、常龙、胡晓晨三人下山筹备日常所需,以平日里打猎得来的香獐野兔去和村民换取米面粮食;其时福建易微山车马道路不便,钱财也不怎么流通,村民相互间的往来大都是以物换物,极少有用钱做买卖的。四人所居的鸟兽山在村子北面,下山所遇到的第一户人家便是村民王保的王记米铺,常龙做惯了阔少爷,平日里与人说话闲聊时自然而然带着三分傲气,见到“王记米铺”的招牌,也不知上前敲门,高声嚷道:“里面的人还不出来迎驾?再不出来迎我,我们要走了,没人做你生意。”胡晓晨伸手拉住常龙,轻声说道:“别和他们做生意。”常龙道:“君子以宽大为怀,他们不知我们会来此换米,这才未曾出门迎驾,倒也可以原宥,何必为了区区小事断了人家生意?”说着又要对门叫嚷。胡晓晨拦住常龙,说道:“你别急嘛。”回头对王雪说道:“师父,这家米铺的老板叫做王保,村民们都知道他和那伙黑灵帮山贼有勾结。”王雪奇道:“有这样的事情?”胡晓晨道:“卖米的商队什么时候进村,卖烟卖骡马的商队哪一天要来,王保都事先知会过黑灵帮,让黑灵帮事先埋伏抢劫,王保家的大米只怕也有不少是从黑灵帮那里分成得来的。”赵小草道:“我也是村子里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啊?”胡晓晨笑道:“你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村子里的事情,你知道什么。”赵小草虽是在村子里出生,但她年岁比胡晓晨要小,平日里又极少出门,后来父母辈山贼杀害,她被迫离乡多年,于村子里的事情却是大半不知,听胡晓晨如此说,心头不悦,噘嘴叫道:“你狂妄什么!” 王雪道:“既然如此,咱们走罢。常龙,有一句话,叫志士什么?”常龙凛然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王雪道:“正是,咱们又不是少一顿米就能饿死,何必做山贼的生意,我们走罢。”胡晓晨道:“村南头那边还开着一家米铺,我们去那边瞧瞧。”四人正要走去南村的那家面铺,但偏偏便在这时,王记米铺的那扇小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幼女连蹦带跳的奔了出来。那少女见到王雪、赵小草等人站在门口,微微一怔,随即咧嘴笑道:“你们是来我家买米的罢,快快请进!”王雪、常龙本来已不打算做叛徒的生意,但见这小女孩热情,又不忍扭头便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胡晓晨低声对王雪说道:“她叫王莹莹,是王保的妹妹。”这幼女便是王保的妹妹王莹莹,王莹莹见胡晓晨也在四人之内,双眼一亮,上前拉住胡晓晨的手,喜道:“胡大哥,咱们好久不见啦,那天山贼追着你一路追到村外,我还以为你被山贼砍成肉泥了。”胡晓晨哈哈大笑,说道:“咱们这么久没见,你这小女娃也不盼着我点好。”随即心想:“你担心我在山贼手下遭遇不测,足见你对我的感情。” 王莹莹道:“你们别在这里傻站着呀,快进屋去坐。”胡晓晨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当真是左右为难,转头去看王雪,求王雪相救。王雪对王莹莹说道:“小妹妹,你家里大人在家吗?”王莹莹道:“我哥哥出门去了。”王雪回头和胡晓晨对望一眼,心中均想:“你哥哥大白天出门,那自是去和黑灵帮通信去了。”王雪又问道:“你哥哥经常出门吗?”王莹莹道:“哥哥隔三差五的便要出门一次。”王雪问道:“你哥哥大白天的不好好在米铺做生意,他去哪?”王莹莹道:“我也不知道哥哥去哪,我问他,他也不说。你们想要买米,找我也一样,我会用司马称,包管公平做生意,童叟无欺。”王雪见王莹莹神色不似做伪,料想他哥哥王保勾结黑灵帮一事,她多半不知情,她哥哥自也不会对她说起,心想:“好好的一个善良小女孩,怎么偏偏有一个如此不懂事的哥哥。”接着又想:“二十年前我也是一个乖巧的小女孩,也偏偏就有一个不懂事的哥哥。嘿,偏偏我也姓王。”王莹莹见王雪迟迟不肯进屋,又道:“常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们即便不买米,进屋坐坐也好啊。”她小小年纪倒也能说会道,想是王保平日里不大管事,米铺交由她一人搭理,她接触的人多了。将口舌练了出来。 正当王雪犹豫不知该不该进屋之时,忽听不远处有几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近,王雪转身瞧去,只见十来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从村头小路走来,当中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身材瘦小,一脸胆怯奸猾之色,模样像是奸商,料想便是王莹莹的哥哥王保。王莹莹叫道:“哥,你回来啦!”说着向那瘦小汉子走去。王雪心想:“果然你便是王保。”她不敢让王莹莹一个幼女走到山贼群之中,伸手抓住王莹莹手腕,说道:“你别过去。”胡晓晨对王雪说道:“师父,那个小瘦猴是王保,余下那些人都是黑灵帮山贼。”常龙和赵小草见对方来势不善,早在暗暗防备,这时听胡晓晨一说,更是凝神戒备。常龙拔出青剑,问道:“你能确定吗?”胡晓晨说道:“那有什么不能,他们中有两个人当初还追杀过我,差点将我的脑袋砍下,我自然认得出来。”那两个山贼也认出了胡晓晨,一人上前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你小子还没死呢。”胡晓晨得意道:“没死啊,但是轮到你们死了。”王莹莹平日里见过哥哥和这些模样凶恶的汉子接触,但她是小女孩,不知这些凶汉原来是山贼,也一直没放在心上,这时见众人脸上神色均带有杀气,也不禁哆嗦起来,颤声问道:“你们大伙认识吗?”胡晓晨道:“自然认识的,他们都是我和赵小草的‘大恩人’,我们落难异乡,流离失所,全是拜仇人所赐。”王莹莹啊了一声,说道:“晓晨哥哥你这样可怜呀,你武功那么高,干嘛不去找仇人报仇呀。”胡晓晨冷冷的道:“我这次回乡,不就是来报仇的吗?你晓晨哥哥就这点好处,看不惯人间的不平之事。” 赵小草见到仇人,早已气的满脸通红,她性子直爽,不愿听胡晓晨绕来绕去的说话,心想:“王雪师父说过,拔除山贼非一日之功,须得一点一点消磨山贼势力,眼下有山贼落单,正是为我父母报仇良机。”忍耐不住,大声叫道:“好山贼,还我爹爹妈妈命来!”两步跨到当先那山贼身前,一拳向那山贼脸上打去。那山贼待要闪避,却没来得及,鼻头迎面挨了一拳,两股鼻血哗的喷出。讲到真实武功,赵小草虽有王雪这位名师细心管教,但她毕竟是年轻少女,武功比壮年的山贼强不了多少,本来那山贼再不济也不会被赵小草第一拳便打出鼻血,但他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从来只是他欺负村民,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村民胆敢挑衅自己,更想不到赵小草会忽然动手,这才一时失了防备,被赵小草打出鼻血 赵小草这一出手,王记米铺门前登时大乱,山贼们一齐冲过来,和赵小草、胡晓晨、常龙斗在一起,王保不会武功,这时只吓得魂飞魄散,忙转身逃到一旁的树后躲着。王雪将王莹莹揽在怀里,将她抱到米铺的小门内,说道:“孩子,你在这铺子里藏好了,千万别出来。”王莹莹忽道:“我哥哥是大坏人,是吗?”王雪想不到王莹莹会有此一问,不禁呆了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王莹莹见王雪不答,又追问一句,道:“和我哥哥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他们也都不是好人,是不是?”王雪急着去对付山贼,无暇安慰王莹莹,含含糊糊的道:“什么好人坏人,还不都是你亲哥哥?”生怕王莹莹再问,这句话一说完,忙转身奔出门去。 王雪走到赵小草身旁,细看众人武功,见围攻赵小草等人的这十几个山贼武功均只平平,并无一个好手,以王雪此时的武功,即便凭一己之力也能将这十几个山贼尽数打发,但她有心要磨练一下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当下只在一旁观看,并不上前相助,倘若赵小草等人真到了千钧一发之时,再出手相救不迟。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跟着王雪习武有一段时日了,武功均已精进不少,三个少年人和十几个壮年山贼一口气拆了几十招,并未落得丝毫下风。王雪暗暗得意,心想:“当初刘师兄教我武功之时,见我武功每有精进,他心里也一定欢喜得紧。” 山贼们平日外出都随身带有兵刃,但见对手只是三个孩子,除了常龙手有青剑外,赵小草、胡晓晨二人均是空手,便不亮兵刃,这时见三个少年人武功不弱,有两个山贼便从腰间拔出了匕首。王雪担心兵刃凶险,失手伤了自己爱徒,喝道:“大人欺负小孩子还使短刀,你们要脸不要?”身形一晃,已欺到那两个手持匕首的山贼身旁,双拳挥出,将那两个山贼持刀的手臂打脱。余下山贼见王雪加入战团,自己这边情形更劣,于是纷纷亮出兵刃,有的手持匕首,有的握有钢刀。王雪从怀里摸出三枚令牌,分交给三个爱徒。赵小草和胡晓晨接过令牌,常龙却摇手不接,说道:“师父,我用青剑便可。”王雪知常龙不接自己的令牌,是因他从小使惯了青剑,虽知青剑无锋,伤不得人,但他在这柄青剑上下的工夫着实不少,不忍将之摒弃,当下也不勉强,收回令牌,说道:“你自己小心些。” 赵小草和胡晓晨紧握令牌,在众山贼之间随意挥打,令牌凌厉刚猛,将山贼攻过来的兵刃被二人尽数打断。众山贼不知王雪的令牌是世间神器,削铁如泥,见赵小草和胡晓晨能轻易打断自己兵刃,还道是二人内力了得,当下不敢贸然进招,只是围着二人大声呼和叫骂,无一人胆敢上前。 常龙在一旁和两个手握钢刀的山贼相斗,初时山贼见他手中青剑光亮圆润,似是至宝,出招时留了几手后招,尽量不和常龙有兵刃上的接触,但斗到后来,两个山贼渐渐察觉常龙的青剑看着虽然美观,实则只是寻常铁器,当下不再有所保留,使出全力,招招向常龙急攻。如此一来,常龙立时身处下风,当即剑交左手,右手使出王雪传授的王家拳术,脚步运出王家拳中的灵动步伐,每拆解一招便换动一次方位,如此和两个山贼游斗,虽然每交换三四招也还不上一招,却也勉力能将战局拉平。 其中一个山贼久攻不下,渐渐失了耐心,大喝一声:“看招!”一步跨到常龙身后,纵身跃起,举刀向常龙头顶劈去,他这一招看似凌厉,实则贪心冒进,周身满是破绽。常龙看准良机,手腕一动,掉转剑头,一柄青剑直向那山贼胸口刺去。那山贼身在半空举刀待劈,此际难以躲闪挡驾,见常龙挥剑斜刺而来,只吓得面无血色大声尖叫。哪知常龙这一剑刺中那山贼胸膛,非但没将那山贼胸膛刺穿,反而震得自己手腕生疼,这一剑不似刺在肉身上,倒像是刺在钢板上一样。原来常龙的青剑非但两边没有开刃,连剑尖也极是钝滞,连树皮丝绸之类绵软之物也难以刺穿,又如何能刺穿人身?那山贼被常龙狠力一刺,只觉胸口剧痛,但胸口未被剑尖刺穿,自也没受什么伤,他手中钢刀来势未衰,仍自上而下向常龙脑袋劈落,他受常龙剑招在先,这一刀已劈落时已无甚力道,刀势也不如和迅猛。但常龙发剑之时满拟能将对手重伤,这一刀却是意料之外,他是书呆子,遇事不会灵活变通,见钢刀向自己头顶掉落,登时慌得六神无主,忙闪身向左避让,饶是他避让及时,这一刀却也在他右肩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溅满右袖。 王雪见了,急忙奔到常龙身边。挥刀砍伤常龙的那山贼自己也险些被常龙一剑穿胸,这时惊魂未定,见王雪奔近,也不知挡驾。王雪运出哈巴术的擒拿手法,左手抓住那山贼持刀右臂,右手在那山贼手腕上运劲一拧,只听“咔哒”一响,那山贼手腕已被拧脱。王雪的哈巴术招式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这两下手法当真快似闪电,那山贼尚未回过神来,手中钢刀已被王雪夺了去,那山贼呆了半响,这时方觉手腕奇痛,忍不住大声尖叫。王雪掉转钢刀,刀把在那山贼头顶一磕,那山贼立时昏厥栽倒。余下山贼见了王雪这一手武功,心头无不骇然,众山贼本来和赵小草、胡晓晨相斗虽然落得下风,但恃着人多势众,本来还存着一丝取胜的指望,这时见了王雪的这一手武功,才知这一战决计有败无胜,当下更是不敢进攻,转身欲逃。 一个山贼气恼不过,寻思:“一向只有我们欺负村民,哪会有山贼被村民欺负之理?”逃出两步,转回身骂道:“你们这些无知刁民,竟敢得罪黑灵帮,也不出门打听打听,黑灵帮是何等名声,岂是你们能开罪的起的?他日黑灵帮大举……啊!”话未说完,王雪已倏地窜到他身旁,将他一拳打倒。 如此一来,众山贼更是不敢逗留,纷纷转身逃窜。王雪大喝道:“都站住啦!”山贼们一惊转身,不敢再逃。王雪大声道:“你们做的事伤天害理的勾当,他日必遭报应,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这就放下兵刃走罢,谁也不许再回山寨。”山贼们知道王雪的厉害,不敢再往山上逃,只得放下兵刃往山下逃去。 赵小草见山贼逃走,心里不悦,对王雪抱怨道:“黑灵帮都是杀我父母的大仇人,该当将他们全都杀光才是,师父竟然放仇人走。”王雪说道:“黑灵帮只杀了你父母两个人,你却要将黑灵帮上下几百人都杀光,小小年纪干嘛恁地残忍?”赵小草眼见仇人脱逃,委屈的调出眼泪,哽咽道:“他们既然会杀我父母,也会去杀害别人的父母,我们若不出手阻拦,他们还不知要杀害多少人呢。”王雪道:“他们既然已经放下兵刃,我们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才是。”赵小草不敢跟王雪拌嘴,心里虽然委屈,却也不敢再说话。 王雪道:“小草,师父给你说一件事。师父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的妈妈也和我此刻差不多年龄,她有一次报仇心切,将和她无冤无仇的少林寺高僧空难大师打死了。”赵小草啊了一声,惊道:“师父你得罪过少林寺吗?”其时少林寺是武林中第一大门派,得罪少林寺实是非同小可之事。胡晓晨和常龙听了,也是微微一惊。王雪说道:“少林寺来了三个武僧,将我妈妈抓了回去,说要我妈妈一命抵一命。”赵小草心想:“原本便该一命抵一命的。”但这话却不敢出口。王雪说道:“当时是少林的上代方丈空净法师主持大局,空净法师闭关回来,知晓了此事,当即命令弟子们将我妈妈放回,不许他们再提及此事。”赵小草奇道:“这是为何?”王雪道:“冤冤相报,何时方了啊!空净法师说,这一切都是缘,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大劫大难,这一切都是缘,恩仇是缘,劫难也是缘,恩仇不可执着,劫难亦不可执着,千百年之后,尘世间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又有什么恩仇劫难了?”赵小草听得似懂非懂,隐隐约约觉得王雪说的确也在理,只是父母的被杀,这是何等血海深仇,又岂能凭着一个“缘”字了事?她不敢和师父争辩理论,便不说话。王雪见赵小草神色间微有不悦,显是心中不服却又不敢顶嘴,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心想:“你这孩子倒很乖巧,不愧是步子怡转世。”又说道:“当时我听空净法师说此事作罢,心里轻松不少,只想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少林寺不追究我妈妈杀人之事,我们娘俩便相安无事,至于空净法师为何放下我妈妈杀害他师弟的大仇,我却没有想过。这几年我游离江湖,见到不少恩怨情仇,我越来越觉得空净法师说的在理,这一切都是缘分,我们不该多造杀业。小草,你急着为父母报仇,听不进去我的话,这也没什么,但是你记着,杀人解决不了纷争。”赵小草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声,山贼既已逃走,她再多说也是无意。 (本章完) 一百七十一、攻上山峰 王雪对赵小草说完话,继而说道:“快把王保抓过来,问一问山贼的情形。”胡晓晨道:“我去抓他,他……咦,他人呢?”本来王保躲在树后观看众人相斗,王雪、赵小草早将王保瞧在眼里,只是当时忙于应付山贼,无暇顾及到他,这时想起王保来,王保却已趁乱逃了 王雪道:“王保这混人,必是跟着适才下山的那伙贼寇一起走掉了,易微山的情形、山贼的人数、黑灵帮的帮主是何人我都要向他问清楚呢,咱们快追。”当即带着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下山追赶。 四人一路下山,直追到山下村头,沿途撞见好几个之前下山逃走的山贼,王保却不在其内,王雪向那几个山贼打听,山贼均摇头说不知道,王雪料想山贼卑劣,即便知道也不会说,当下也不再细问。胡晓晨道:“师父,山中小路甚多,王保知我们定会追他,决计不会走大路,他多半沿着小路折回上山了。”王雪点了点头,道:“左右闲着无事,咱们分头去找一找罢,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村南头的那家米铺见面。”四人当即分散开来,各沿着一条小路追赶。 王雪追赶的那条小路杂草树藤甚多,十分难行,王雪拔出令牌,将伸长到路面的树藤树枝砍下不少;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路面泥泞不堪,王雪又追出一小段路,忽见泥路上没有鞋印,便知王保并未从此路经过,于是转身折回,换一条小路追赶。这条小路生满野草,看不到地上鞋印。又追出小半里路,天色已有些昏暗,王雪虽明知山上不远处便住着村民,但四周寂静无声,久不见一个人影,心里也不禁打怵,寻思:“以我如此武艺,走在这深山密林中也有些害怕。那三个孩子年纪还小,又没有我的这一身功夫,他们这时说不定已经怕的要哭了。”又想:“或许我当年去山夷峰挑战梁山帮之时,刘师兄在茅屋中也是如此担心我的,刘师兄性子坚强,不知他有没有担心的掉出眼泪。”王雪一半武功是刘岳传授,此刻自己挑起大梁,带着三个年轻人做大事,不免处处想要和刘岳比较。 王雪不熟识易微山的地形,接连转过几道弯,走了几小段路,至此已不知到了何处,只知继而向南行走,便能走回村子,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村南头的米铺和赵小草会和了。 便在此时,树丛中忽然飞出一柄利剑,直向王雪左胸刺来,王雪猛地一惊,斜过身子,避开剑锋,料知树后那偷袭之人多半便是王保,而且王保必会乘势上前追击,忙又向后退出两步,心里暗暗发愁:“想不到王保这浑人竟然身有武功,而且还有兵刃防身,小草、常龙他们年轻莽撞、不知设防,说不定这时已被王保伤在剑下了。”树后那人跟着飞出,伸手握住剑柄,手腕抖动,长剑向王雪连连挥斩。王雪避了几招,左手袖袍忽地一挥,荡开剑刃,右手运出擒拿手法,疾向那人手腕抓去,那人待要收剑后跳,却没来得及,手腕被王雪一把抓住。王雪臂上运劲,将那长剑抢夺到手,见那剑通体玉青,也没开刃,确是常龙从不离身的那柄青剑,心头一震,首先想到的便是常龙已经被害,连宝剑也被对头抢了去,双眉竖起,正要厉声喝骂,忽见面前是个长发披肩、浓眉大眼的大男孩,不是常龙是谁?原来适才偷袭自己,险些将自己重伤之人竟是常龙! 常龙大惊,叫道:“王雪师父,怎么是你?”王雪怒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干嘛偷袭我?”常龙脸一红,嘿嘿干笑几声,歉然道:“我适才已发觉了王保行踪,只是我不大熟识山路,一不小心跟丢了,哪知无巧不巧便在这时,我听到树后有动静……”王雪插嘴道:“你将我错当成了王保,于是出手偷袭,是吗?你小子出手之前也不看仔细了,幸亏是我,若是换了小草和胡晓晨,这个时候已被你重伤了,倘若是不会武功的寻常村民恰巧路过,这时已被你一剑斩死。”常龙忙赔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剑是没有开过刃的,连兔子也砍不死,又哪里会砍死人?”王雪道:“你既然知晓砍不死人,干嘛还非要用剑?”常龙嗫嚅道:“这个,剑,这个,剑……”王雪道:“什么这个剑,那个剑的,我回头再和你说话。你说王保往这边逃了,咱们先搜一搜再说。”当即将剑交还常龙,和常龙分向两边草地里搜寻。 王雪在草丛里转悠了一阵,没瞧见王保行踪,正要走回小路,忽觉远处山坡的树丛里一阵阵异动。王雪警觉起来,细瞧之下只见山坡上的那棵大柳树后隐隐藏着一人,身形相貌依稀便是王保,想是王保被常龙追赶的急了,他自知难以逃脱,于是躲到树后。此际王雪距王保有小半里山路,以王雪的轻功,倘若忽然追击,多半追赶的上,但王雪不熟识周遭地形,追赶起来不易,倘若王保在奔逃之时惊慌呼救,说不定会招来别的山贼,届时变故横生,麻烦的紧,王雪心生一计,转身对常龙大声说道:“别搜了,王保肯定已经逃远了。”常龙愤然道:“这浑棍不会武功,但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王雪道:“他既是要逃命,那自然是能逃多快逃多快,加上他是村子里的人,熟悉村子周围的情形,我们两个外乡人,当然追赶不上了。”常龙怒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咱们明日再来王记米铺,我不信还抓不住王保。”王雪道:“不必了,到时就算你抓住王保,王保抵死不承认勾结黑灵帮,你也无计可施。好在我们擒不擒住王保也是无关紧要之事,我本来想擒住王保之后向他询问一下黑灵帮山寨的情形,以便我们明晚偷袭黑灵帮。”王雪将这几句话说的声音极大,是有意要躲在山坡大柳树下的王保听见。常龙没瞧见王保,自也不知王雪心中诡计,听王雪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心里虽觉奇怪,却也没当一回事,问道:“师父打算明晚偷袭黑灵帮吗?”王雪说道:“本来我不知道黑灵帮山寨的情形,一直拿不定主意是该从山寨正门进攻好些还是该从后山进攻好些,这才想要抓王保来问一问,但王保既然抓不着,那我也不必问了,我打定主意,咱们明晚从后山进攻便是。”常龙不知王雪是有意将这句话说给王保听的,心中不禁疑惑,暗想:“既是要趁夜偷袭,那自当从后山偷袭,可没有听说过正大光明从正门偷袭的。”王雪说道:“咱们快回去罢,小草和晓晨只怕要等急了。”当即带着常龙转身而回。 次日黄昏,四人用过晚饭,养足精神,向黑灵帮山寨正门而行。王雪早已将自己心中所想向三个弟子细细讲述了,但常龙日间只记得师父说要趁夜从黑灵帮和后山偷袭,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迂腐书生,头脑不会灵活变通,王雪虽已将自己的计划讲明,常龙一时却仍没明白过来,见四人所走的方向是山寨正门而非后山,一路上唠叨个没完,说堂堂王雪师父竟然也会说错话、走错路。王雪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说道:“我不是已经向你解释过了吗,我昨日下午跟你在林中追踪那会我发觉了王保行踪,我昨日对你说的话其实是有意说给王保听见的。”赵小草续道:“王保误以为偷听到了我师父的计策,那他必会前去通知黑灵帮,让黑灵帮加紧守御后山,如此一来黑灵帮的山寨正门便不会有多少守敌,我们从正门进攻便能轻松不少。你三岁识字、五岁背书,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子,怎么连这一点小事都想不过来?”常龙道:“话虽如此,王雪师父的计谋也已对我说过好多遍了,可是你故意让王保听见我们要从后山进攻,但我们此刻却是再向他们山寨正门而行,这是为何啊!”王雪和赵小草对望一样,心中均想:“我向你一遍遍的解释,当真是白费了口舌。”胡晓晨在常龙背上拍了几拍,笑道:“你听我的,咱们从山寨正门上去,然后大败黑灵帮,包管万无一失,别的你不须再问。” 四人到得山顶,只见黑灵帮的山寨是用无数巨木搭建而成,甚是雄伟气派,单看山寨规模便知黑灵帮名不虚传。门前几个守门人见有生人走近,纷纷呼和:“什么人擅闯黑灵帮?”“不许再走近了!”王雪走在最前面,向那几个守门人又走上几步,陪笑道:“两位大兄弟,我们此次上山不为别的,专程前来剿灭黑灵帮。”那几个守门人本来见走过来的只是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也没太起戒心,又听了王雪说出前半句话,更是放心,但听得王雪说出后半句话,才知事情不妙,忙抄起背在身后的长刀向王雪砍去。王雪闪到一人身旁,左手捂住那人口鼻,防他呼叫引来同伙,右拳在他耳根处猛击过去,那人登时昏厥。余下几人见王雪这等身手,尽皆心惊。王雪趁着众匪惊惧之余,使同样的手法又打昏了一人。赵小草、胡晓晨冲上来,将余下几个山贼打倒。赵小草叹道:“山贼不知我们会大大方方的从正门上山,还道我们会爬后山偷袭,是以他们将大半守御都转移到了山寨后门,饶是如此,前门还是留下了四五个守夜人,若是换了平时,前门的守夜人只怕十几个也是有的,可见黑灵帮的势力有多大,为我父母报仇,只怕也并非易事。”胡晓晨伸手轻轻搂了搂赵小草,说道:“婆婆妈妈的,哪里像江湖人?报仇之事总有我们陪着你,你不必担忧。” 王雪双手运劲,震开山寨大门,从怀中将四枚令牌尽数摸出,自己留下一枚,其中三枚分交赵小草、胡晓晨和常龙。赵小草和胡晓晨各接过一枚,常龙看着王雪手中令牌,微微犹豫,仍是摇手不接,拔出青剑,说道:“我用这个。”赵小草冷笑道:“师父,人家是富家公子哥儿,瞧不起我们乡下人的东西。”常龙怒道:“大敌当前,你别搅和我们师徒关系。”赵小草道:“开玩笑而已,公子哥儿紧张什么?”王雪道:“你们别吵,山贼凶狠,出手即是杀招,待会见了山贼,你们可不能手下留情。”赵小草道:“那是当然,他们杀害了我父母,我还哪里会对他们留情?” 四人走进山寨,只听不远处一人大叫道:“快来人啊,有人从正门进攻啦!”王雪一听大惊,心想:“怎么刚一进门便被敌人察觉了,这也太倒霉了。”忙转头瞧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矮房后面立着一人,身材瘦小、面目宛似奸猴,不是王保是谁?原来王保上山通风报信之后,便留在山上一直未走,别的山贼都到后山去守御了,王保不会武功,便留在屋子里没出来,不想正巧撞见了王雪等人偷袭。王保这一喊叫,山寨里登时乱了起来,巡逻的山贼纷纷围了过来,在卧房酣睡的匪徒也急忙起身出门察看。 王雪见事情败露,今夜再难偷袭,对赵小草等人说:“快走!”王雪是见情形不妙,叫赵小草等人快快转身逃命,但赵小草急于为父母报仇,一见到山贼便红了双眼,听王雪说快走,还道王雪是在责令自己速速除敌,当即大喝一声,挥动令牌窜进山贼群众砍杀。赵小草这一带头,胡晓晨和常龙也纷纷冲过去和山贼们动手。王雪禁不住摇头苦笑,低声叹道:“年轻人啊,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手中的四枚令牌,有两枚分别交给了赵小草和胡晓晨,这时手上仍留有两枚,将令牌分交左右手,冲进山贼堆里四处砍杀。 赵小草和胡晓晨恃着令牌锋利,也不去理会攻过来的是拳脚还是刀枪,令牌随意挥斩,见到什么便斩什么。围攻过来的山贼一出手便被重伤了几人,余下的山贼一时不敢再攻。常龙的青剑中看不中用,和几个山贼比剑斗招,片刻间连遇险招。胡晓晨杀出一条路来抢到常龙身后,抵挡从后偷袭常龙的山贼,趁机对常龙说道:“你手里的破铜烂铁可以丢掉了。”常龙怒道:“什么破铜烂铁,我这柄青剑是祖传至宝,价值连城!”胡晓晨道:“莫说价值连城,即便价值连九州,此刻它也不如一支寻常的铁器管用。”常龙自幼习武,在这柄青剑上下的工夫着实不少,青剑虽无性命,但常龙和青剑十余年里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于这青剑颇有兄弟情义,此刻虽明知胡晓晨说的是实情,但听胡晓晨贬低青剑,心中却也有气,怒道:“你知道什么!”二人一边说,手上招式仍来回使个不停,但一边说话一边动武不免分心,胡晓晨的令牌是神兵利器,倒也不觉怎样,常龙的青剑不能攻敌,这一分神左臂立时露出破绽。一个山贼横过砍刀,在常龙左臂上砍出一道不浅的伤口,若非常龙见机的快,左臂这时已被斩断。 常龙大声怒骂,右臂运出一股大力,向砍自己左臂的那山贼刷刷疾刺。那山贼虽明知常龙的青剑没有开过刃,决计无法刺穿自己皮肉,但见面前剑影闪动,也不禁打怵,勉力挡了两招,终于心生怯意,向后退了开去。常龙转头对胡晓晨得意道:“怎样,我的青剑还不赖罢?”胡晓晨噘噘嘴,道:“不赖,不赖,你胳膊上的伤口也很不赖。” 王雪见常龙左臂受伤,立时忆起昔年自己臂上也曾中过柏浪涛一剑,当时伤好之后也没觉得怎样,可是后来才知伤口甚深,已牵动经脉,一条手臂几乎废掉,幸而后来得大师兄肖远胜搭救,不然今日右臂已然不在,此刻见常龙臂上的伤口也是极深,生怕常龙重弹自己的老调,废掉手臂,她本来一直守在赵小草身旁,这时见赵小草无碍而常龙受伤,忙奔过去相助常龙。围攻常龙的几个山贼见王雪奔近,纷纷抡起砍刀向王雪劈去。王雪奔到常龙身边,左手令牌一挥,登时将攻过来的几个山贼砍伤。 忽听一个人侧隐隐的道:“好俊功夫,堂堂大名的王雪女侠,果然名不虚传啊!”声音沙哑婉转、分不清是男是女,听来极不顺耳。王雪心头一凛,森然道:“黄公公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肯出面,难道是怕了小妹的兵刃吗?”回头瞧去,只见树后走出与人,正是黄强峰来了。黄强峰怒道:“好个小女子,你上次打断了我的玄铁钢锤,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可倒好,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还带来三个小孩子做陪葬的。”这一言提醒了王雪,王雪心想:“我自己脱身倒是不难,山贼人数再多,黄公公武功再高,可也留不住我,但是赵小草、胡晓晨他们可是脱身不得。”常龙背靠在王雪身后,王雪悄悄对常龙说道:“我来抵挡黄强峰,你快带着小草他们逃出去,咱们在山下见面。”常龙也觉出事情不妙,点了点头,低声道:“王雪师父,你小心些。” 黄强峰见王雪和常龙相互间低声嘀咕着什么,虽然离的远了听不清二人讲话,但料想不是好事,说道:“死到临头了你们还有闲工夫瞎谈,黄泉路上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慢慢聊。哼,看招!”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柄大锤,纵身向王雪砸去。王雪吃了一惊,心中只想:“他的锤把上次不是已经被我斩断了吗?”右手令牌当即交在左手,右掌先将身旁的常龙推到别处,自己借着这一推之势向另一旁跳开。黄强峰第一锤被王雪避过,第二锤、第三锤跟着向王雪头顶砸去。王雪喝道:“欺人太甚!”令牌向黄强峰胸口急挥。黄强峰在令牌上吃过一次亏,知道王雪令牌的厉害,此刻便如是惊弓之鸟,急忙收回铁锤向后跳开。 王雪细瞧黄强峰手上铁锤,见那锤头色泽乌黑光亮,确是上次交手之时黄强峰使得那一把,虽然锤头被用过十多年已略见破旧,但仍能一眼敲出是上等兵刃,相比之下那锤把却是锃新发亮,显是新铸。原来黄强峰的玄铁钢锤那日被王雪斩成两截,黄强峰的锤头是玄铁制成,是天下最罕有的铁材,他不忍就此将之丢弃,于是又另外铸造了一根铁把手接在玄铁锤头上将就使用。王雪一见之下便明其理,忍不住捧腹大笑。黄强峰脸一红,怒道:“臭女人,今日便是你的毙命之期,还傻笑什么?”挥动铁锤向王雪砸去。 (本章完) 一百七十二、百招临敌 王雪大叫道:“谁怕谁啊!”两枚令牌分交左右手,上前和黄强峰斗了起来。王雪知黄强峰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但兵刃却不如自己的灵活,黄强峰的铁锤只可挥砸伤敌,而自己的令牌却可以刺、劈、划、挑、斩诸般妙用,尤其黄强峰的锤把是寻常铁器铸成,一劈就断,当下毫不畏惧,两枚令牌奋力进攻。黄强峰的铁锤虽不如王雪的令牌灵活,但铁锤比令牌要长,黄强峰占着距离之便,相斗王雪之时始终站在王雪三尺开外,王雪的令牌至多不过两尺,守御起来虽是轻易之事,但想进攻伤敌却是不易。王雪数次挥令牌去斩黄强峰锤把,但黄强峰这一次有了防备,王雪便难以得逞。 王雪和黄强峰相斗,众山贼自然齐向他二人看去,常龙趁着众山贼不注意,瞧瞧拉着胡晓晨的手走到赵小草身边,常龙低声对二人说道:“咱们三个趁乱快走!”赵小草低声吼道:“咱们走了,我师父怎么办?亏得我师父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丢下她不管!”常龙道:“是王雪师父要我带着你们先走的,王雪师父武功高、计谋多,她自有脱身之策,我们在这里只会妨碍她。”赵小草心想此话不假,对胡晓晨道:“我们走罢。” 三人尚未走出大门,王保忽然大叫起来:“他们要趁乱逃走,你们还管不管啦!”本来众山贼的目光均被王雪和黄强峰吸引,无人再去理会赵小草等人,但王保不懂武功,又并非山贼,王雪和黄强峰会斗成什么局面他全不关心,他心里所想的只是山贼们尽快将赵小草、胡晓晨等人除去,不然赵小草回村之后来米铺找自己麻烦们,自己还不被活活打死?是以王保心思全在赵小草身上,一见赵小草有逃走的意向,便急忙大喊出来。 王保这一叫嚷,众山贼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围住大门,挡住赵小草退路。 王雪暗暗焦急,心想:“早知这王保如此坏事,昨日无论如何也该先将他除去才是。我今夜可当真是莽撞了,竟然带着三个孩子贸然闯进山贼的地盘,这三个孩子今夜要是横死在敌人手里,我这个做师父的可真是个十足的没用脓包。”两枚令牌猛向黄强峰胸口虚刺数下,趁黄强峰侧身避让之时,飞身跳到大门前,左手令牌挥出,将挡在门前的几个山贼手中的兵刃打断,右手令牌跟着打出,将攻到自己面前两个山贼砍倒。余下山贼见王雪势如猛虎,只吓得面如土色,忙向躲闪到两旁。王雪对赵小草叫道:“快走!”赵小草嚷道:“师父,要走咱们一起走!”黄强峰喝大道:“你们谁也走不了!”高举铁锤,向赵小草头顶砸去。常龙和胡晓晨一个横过青剑,一个高举令牌,齐向黄强峰的铁锤打去。黄强峰内力强劲,手中铁锤又是玄铁利器,这一砸似有千斤之力,常、胡的兵刃和黄强峰的铁锤向接触,立觉手腕酸痛,兵刃拿捏不定,掉落在地。王雪左腿飞出,向黄强峰胸口踢去。黄强峰横过铁锤去砸王雪脚背。王雪左膝一拧,绕过锤把,左脚脚尖在黄强峰手腕麻筋处一点。黄强峰手腕一酸,险些将铁锤脱手,臂上忙运出一股大力,狠狠抓住铁锤,向后退出一步。王雪笑道:“怎么样,黄公公,小妹的腿法还说得过去罢。”黄强峰败了一招,只气的面红过耳,心想:“我上一次是中了这臭女人的诡计,又是在兵刃上吃了亏才落败,那还说得过去,这一次在招式上落败,可当真是丢人的紧。”恨恨的道:“瞧我打断你的腿!”挥动铁锤向王雪双膝砸去。王雪叫道:“我怕你啊!”右腿抬起,将锤头踩在脚下,回头对赵小草喝道:“你们快走!”赵小草见事情紧急,已不及在多做计较,趁着退到两旁的山贼尚未攻来,急忙跟着常龙和胡晓晨向山下逃去。几个山贼大声呼和,奔上去追赶赵小草。王雪闪身拦在众山贼之前,叫道:“你们有种的便冲我来,别为难小孩子。” 黄强峰喝道:“废什么话,大家伙一块上了!”众山贼齐声怒喝,一拥而上。王雪将两枚令牌在身前舞成一道道光影,不容山贼欺近。黄强峰恃着锤头刚硬,猛向王雪右手上的那枚令牌砸去。王雪撤回右臂,左手令牌去削黄强峰锤把。黄强峰举锤跳起,向王雪头顶劈去。王雪转身避开两步,左腿飞出,将从后偷袭而来的一个山贼踢开,右手令牌顺势将身旁一个山贼砍伤,见另有几个山贼攻了过来,忙飞身向不远处的一座小草房上跳去。黄强峰看准王雪纵跃方位,跟着跳起,先一步跃到房上,手上运劲,铁锤疾向王雪胸口打去。王雪吃了一惊,忙将双手令牌护在身前,明知黄强峰锤力刚猛,自己未必抵挡得住,却也无可奈何了。黄强峰大喝一声:“倒!”锤头打在王雪令牌之上,登时将王雪令牌震落,锤头余力未衰,又砸在王雪胸口上。这一锤打掉令牌之后已无甚力道,但以玄铁之物击打血肉之躯,毕竟非同小可,王雪胸口一酸,体内气息运转不灵,只觉四肢绵软无力,身子从房上摔倒到地。 房下埋伏的山贼见王雪中招摔倒,纷纷围了过来,挥刀去砍王雪头顶。王雪浑身酸软,一时无法起身,干脆坐在地上拆招,左手令牌护身,右手令牌向攻过来的一个山贼猛划过去,她胸口被黄强峰铁锤打中,这时周身仍无力道,这一划看似凶狠,实则只是虚有其表,但山贼们被王雪打得怕了,见令牌攻来,仍吓得向后退开。 黄强峰心里暗暗叫骂:“真是一帮没用的大废物。”从房上纵跃下来,锤头向王雪左膝打去。王雪腰身一扭,双腿勾住黄强峰锤把,双手令牌猛向黄强峰双脚削去,使的正是哈巴术中的“地龙式”功夫。黄强峰上次和王雪交手,便是在这一招上吃了亏,后来他苦思几日,已想出破解之法,双脚当即向后退出一步,避过王雪令牌,随即左腿向前迈出一步,右腿跟着迈步,站到王雪身后,弯下腰去,左臂向王雪左膝抓去。王雪见“地龙式”已被破解,急忙变招,身子贴地,围着黄强峰双腿绕了半圈,绕到黄强峰身后,飞腿踢他后腰,却是哈巴术中的“地虎式”功夫。“地龙式”和“地虎式”原本是相同的两招。只不过地龙式是从前、从左进攻,而地虎式却是从后、从右进攻,临敌之时倘若“地龙式”被对手趋避化解,便可改使“地虎式”进攻,黄强峰既然能将王雪的“地龙式”破解,原本自也能轻易的破解“地虎式”,但他不识哈巴术,此际忽然见王雪留有后招,登时慌了心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忙放开手中铁锤,连着向一旁猛跃出数步。环伺在旁的山贼不知黄强峰是狼狈逃窜,还道黄强峰是有意要自上而下的掷出铁锤挥砸王雪,然后再趁机变动方位。 黄强峰弃锤躲闪,铁锤自然落到王雪手上,王雪笑道:“黄公公逃命的本事天下第一,果然是当之无愧,连兵刃也不要了嘛?”黄强峰脸一红,道:“你不过是在兵刃上占了便宜,要是扔掉兵刃单打独斗,瞧我不将你活活打死。”王雪道:“你这人好不讲理,你的锤子事玄铁制成,明明是你在兵刃上占便宜的。”黄强峰道:“我懒得跟你理论,且瞧你今夜能不能从我的寨子里脱身。”王雪含笑不答,暗自吐纳,觉得这时胸口的酸痛感已减轻不少,黄强峰适才打在自己胸口的那一锤虽然凌厉,却没能将自己打出内伤,算来此刻赵小草应当早已逃远了才是,自己又已将黄强峰的铁锤抢夺到手,脱身料想不难。黄强峰见王雪眼珠滴溜溜乱转,知她又在思索计谋,心想:“这蛇蝎女人诡计多端,这时又不知在想什么诡计,我可的小心在意了。”微一思索,说道:“你看看我们这边多少人,一个人砍你一刀你也成肉泥了,快快放下兵刃投降,我做主绝不杀你。”生怕王雪不信,又补上一句,说道:“若是骗你,教我立时七窍流血而亡。”心里却想:“待你将手中破牌子放下,我虽不杀你,却可以将你双手双脚砍下来,眼珠子挖出来,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你不迟。” 王雪见黄强峰说这句话时脸上全无仁慈之色,心中九成不信,何况她性子强硬,也不愿向敌人投降,当下哈哈一笑,说道:“黄公公愿意放小妹一马,这可太好啦,小妹这里谢过了。”说着站起身,微微躬身,作了个揖,起身之时右臂忽然运劲,手中铁锤飞出,向黄强峰头上迅猛飞去。黄强峰料想不到王雪作揖作到中途之时会忽然偷袭,一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连呼中计,忙闪身向左边跳开,那铁锤砸在黄强峰身后的一块大石上,只听一声巨响,那大石被砸的粉碎。 王雪趁着黄强峰躲闪避让之际,身子猛地跳到大门外,叫道:“黄公公,我走啦,咱们改日再见。”黄强峰大怒,心想:“黑灵帮重金礼聘我来相助,此刻被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偷袭了,我堂堂大名可是颜面扫地。”拾起铁锤,对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跟我来!”当即带着几人出门追赶。 王雪在山中奔逃了一阵,见黄强峰仍紧追在后,心中起了争强斗狠之念,寻思:“且瞧瞧我们谁的轻功更胜一筹。”脚下运劲,在林中疾奔。黄强峰有心要一吐今夜之不快,好好教训教训王雪,当下不容王雪脱身,周身运出全劲,再后紧追,他带出门的几个山贼手下这时早已被远远落下,不明去向。 王家拳术临敌时讲究步伐和拳法并用,王雪是王家拳术的正宗传人,轻功自是非同小可,加上她女子之身比黄强峰一个大男人要轻,在林中忽而向左窜、忽而向右闪,饶是黄强峰内功精湛,却也追赶不上,有两次还险些失了方位被王雪脱逃。王雪喜道:“黄公公是不是上了年纪,腿脚不大灵活啦?怎么还追赶不上小妹?”黄强峰追赶不上王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二人身上背负之物不同,王雪身上携带的是两枚扁平的几乎称不出重的令牌,而黄强峰背负的却是一柄大锤,尤其锤头是玄铁制成,甚是沉重。黄强峰盛怒之余忽然心生一计,停步对着一旁树林里面大叫道:“臭丫头,我看见你啦,还想逃吗?”飞步窜进树林。王雪听到“臭丫头”三字,心头一震,首先的想法便是赵小草躲在林中被黄强峰发现,急忙转身,便要奔过去搭救,只迈出一步,忽然心想:“黄公公生性狡黠,可别是在耍骗我。”但又实在放心不下,寻思:“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便回去察看一下,倘若黄公公当真是在骗我,我的轻功在他之上,再转身逃走不迟。话又说回来,我的武功明明不在他之下,他的手下也早不在左近,我直接毙了他便是,又何须要逃走?”转身大喝道:“姓黄的,你冲我来,别为难小孩子!”发足闯入林中,左手令牌疾向黄强峰背心刺去。黄强峰大叫道:“来得好!”左臂运劲将铁锤抡回,荡开王雪令牌,右拳猛向王雪胸窝打去。王雪右臂护身,挡住黄强峰拳力,身子向后跳开,只见黄强峰双手握紧铁锤,蓄势待发,四周静悄悄的,哪里又有赵小草的身影,心头一沉,暗道:“该死,该死,我果然中计了。”黄强峰冷笑道:“果然把你这蠢女人骗进来了。” 王雪追进林中之时原本便猜到黄强峰多半是在诱骗自己,武林中时阴谋诡计欺骗是常事,王雪自己也常常使计谋偷袭脱身,当下也不怎么动怒,心想:“我再逃一次不就行了?”嘻嘻一笑,说道:“黄公公的妙计当真高明,只是武功不济,那也留不住小妹。”黄强峰十余年来猖狂武林,所到之处无不大显神威,不料这一次在福建两次被王雪脱逃,虽不能算是自己落败,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女人都擒拿不住,与落败无异,此事一直引为生平之耻,王雪这一言正好说到黄强峰痛处,黄强峰怒骂道:“你这个贼女人、臭女人,有种的别逃,咱俩在这林子里面痛痛快快的打个你死我活,今夜我们好好比试比试,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林子,如何?”王雪见黄强峰神色凶恶,又听他左一句“贼女人”,又一句“臭女人”的乱骂,心中不禁有气,若在十几年前的少女之时,王雪必当大声喝问,和黄强峰以命相拼,但此刻她已近乎中年,性情恬淡,十余年浪迹江湖,经历过的事、听到过的言语着实不少,此刻被黄强峰挤兑几句也能忍下去,心想:“跟你签生死状、来个舍命拼斗我原也不怕,但倘若我今夜命丧于此,赵小草、胡晓晨他们可怎么办呀,光靠他们可打不赢山贼,嗯,我还不能死。”又想:“你气的极了要跟我生死相拼,我偏不让你如愿。”于是嬉皮笑脸的说道:“黄公公这可难为小妹了,小妹这条命值钱的很,跟你不值一文的小小性命当赌注可不大公平,黄公公若是有兴趣赌赛,咱娘儿俩比一比轻功好了。”说罢猛地转身,便要奔到林外的小山路上逃窜。黄强峰用计将王雪骗进林中之时便算到王雪会再次转身奔逃,心中早有计较,大叫道:“蠢女人以为自己逃得掉吗?”铁锤脱手,向前掷去。他投掷铁锤的这一招臂上运出些许阴力,铁锤并非是直着向王雪背后飞去,而是转动着从旁绕过王雪身子,飞向王雪前半身,王雪若要再向前逃,身子便要与铁锤相撞,只得低头躲避。便在这瞬息之间,黄强峰已趁机奔到王雪身前,右手夺回铁锤,左拳变掌,向王雪面门袭去。王雪暗道一声不妙,双手令牌连连挥斩刺击,和黄强峰斗在一起。 黄强峰见狡计得逞,心中甚是得意,拖着长音怪叫道:“你不是自负轻功过人吗,怎么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我拦住了?”他声音本就尖锐刺耳,这时托起长音装腔作势的说话,声音听来更是刺耳。王雪道:“那是因为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我的轻功在黄公公之上,内功外功也在黄公公之上,与其转身逃走,倒不如两三招将黄公公毙了痛快些。”王雪没有把握能胜过黄强峰,不想轻易涉嫌,她嘴上说要击毙黄强峰,心里却是在寻找良机逃脱,但黄强峰好不容易才将王雪诱到身前,岂容她轻易逃脱,招招向王雪进攻,不给王雪留有转身退步的机会。黄强峰叫道:“你不是说三招两式便能将我毙了吗,为何现下过去二三十招,我还活得好好的?”王雪冷笑道:“我容让个几十招,让黄公公多活片刻难道不是好事,黄公公何必急着送死?”黄强峰哼了一声,心想:“这女人倒是巧舌如簧,待我将你一锤子砸倒,且瞧瞧你还有何话好说。” 王雪一口气又和黄强峰拆解了几十招,她上一次和黄强峰动手,是恃着招式怪异、兵刃奇特,加上她妙计多端才出奇制胜,这一次黄强峰有了防备,王雪便不好取胜,双手令牌刷刷进攻,又和黄强峰交换了三五十招,王家拳术已翻来覆去的打了两遍,但见黄强峰一柄铁锤翻来覆去的始终只是撞、磕、纶、打几招,但黄强峰内力惊人,招式上毫无破绽,再拆多少招都无法取胜。黄强峰见王雪打不出新的招式,心头甚喜,料知再斗上一阵,待王雪气力不足,自己便能取胜。王雪见黄强峰不急进攻,便猜中黄强峰是要先消耗自己的气力,然后再雷霆一击,心道:“黄公公太瞧不起我了,我王家拳术的内家功夫天下第一,咱俩谁的气力先消耗殆尽还不一定呢。”但想若就此与黄强峰相互比拼内力,一时三刻难以决出胜负,更加无法脱身,倘若届时山贼趁机在四周埋伏,黑夜之中自己又瞧不清周遭情形,那可大是凶险。 (本章完) 一百七十三、逃得性命 王雪无取胜把握,不愿舍命与黄强峰拼斗,但不论怎样变招,始终甩不掉黄强峰纠缠,心里不禁焦急。黄强峰叫道:“怎么样,你爷爷的这几手粗浅锤法还说得过去罢?”他已和王雪斗到关键急处,生死只隔一线,嘴上说的轻松,手上招式仍来回使个不停,心中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王雪怒道:“花拳绣腿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黄强峰见王雪动怒,心中更是大喜,嘿嘿一笑,说道:“我便只会这几手花拳绣腿的劣招,你倒是破解了给我瞧瞧啊!”王雪自成名以来,所遇到的强敌着实不少,但她武功奇高,每一次都能轻易取胜,这一次相斗黄强峰,自己诸般所习过的招式已尽数施展,而且每一招无不运出全数内力,而黄强峰所使的招式却只是最简单的用铁锤抡打,连从未习过武功的小孩子也会比划几下,可黄强峰内功精强,每一次抡打都具极大威力,周身大穴及关键之处也守御的水泄不通,二人如此比拼酣斗,王雪虽不至落败,若想取胜却也不能。王雪越斗越急,心想:“这番打法哪里是比拼招式了,分明是在缠斗,非得过个百千招之后,待我们气力耗尽,方能判出高下。我这十多年里连得奇遇,武功大又精进,自忖已接近天下第一,我可太小瞧天下英雄了。” 王雪这十余年里游历江湖,大小数百战,情知江湖高手切磋较量之时往往不但比拼武艺,有时也是斗心智、论计谋,什么样的计策阴谋都使得出来,江湖比武,取胜便是公平,倒不能算是阴险狡诈,但黄强峰是成名高手,这番战法便有点近乎无赖,王雪忍不住骂道:“卑鄙小人。”黄强峰也不动怒,说道:“是呀,我便是卑鄙小人,那又如何,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凭着这小小的玄铁锤头和刚猛的内力硬生生的欺负你,你能将我怎样?”这一言提醒了王雪,王雪立时醒悟:“我哈巴术中的擒拿功夫最擅长以柔制刚、最擅长以四两拨千斤,我若是施展哈巴术中的极上层的擒拿手功夫,你内力再强可也没用。”只是王雪此际是在同黄强峰比拼兵刃,哈巴术的上层擒拿功无法施展,须得想个法子让黄强峰不使铁锤才行,王雪倘若挑明了要黄强峰收起铁锤和自己空手过招,黄强峰必不答允,须得以自己的令牌和他的铁锤对掉才行,当下招式疾变,两枚令牌向黄强峰锤头劈去,作势要以内力强攻。黄强峰自恃内功过人,锤头又是玄铁炼成,最不怕比拼内力,大喝道:“来得好!”双臂运劲,锤头猛向王雪令牌砸去。不料王雪招式陡变,手腕一转,两枚令牌分向黄强峰两条胳膊斩去。黄强峰暗叫道:“我又中计了!”王雪这一招虽然凌厉,却并非挡无可挡,黄强峰高举双臂,将铁锤轻轻扔到半空,左胯跟着翻起,左腿向王雪胸口踢去。王雪变招之时原本便已猜到黄强峰会将铁锤一时脱手,却没想到黄强峰在掷出铁锤之后能立时补上腿招,心中不由得暗服黄强峰武功了得,此时她若出手抵挡黄强峰踢来的这一腿,黄强峰势须趁机夺回铁锤,当下两枚令牌脱手,向黄强峰铁锤掷去,硬着头皮强挨黄强峰一脚,也要将黄强峰的兵刃打下。黄强峰和王雪拆解了百余招也未曾占到半分便宜,这时眼见这一脚得逞,自是运出全力,脚掌撞在王雪胸口,登时将王雪踢飞数尺之外,正自大喜,忽听“啪”、“啪”两响,抬头一瞧,自己扔在半空的铁锤已被王雪的两枚令牌斩成三段。 黄强峰微微一怔,随即便知王雪是拼着被自己踢上一脚也要打断自己铁锤,他的锤把手几天前被王雪打断过一次,再次被打断便也不如何在乎,说道:“你这女人可真是顽固的紧,宁可受我一招也要打断我的铁锤,不过也无所谓了,我回头再寻摸一根铁棍铸在锤头便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雪虽早存着中招之念,但想不到黄强峰的这一脚竟能踢出偌大威力,她胸口先前被黄强峰的铁锤击了一下,虽然缓到此刻胸口已不觉如何疼痛,但胸口瘀血并未完全消除,这时又挨了一脚,复又受伤,整个胸口连带五脏六腑均感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她不愿在强敌面前示弱,强忍剧痛,说道:“黄公公的锤法,小妹领教了,不知公公有没有胆量来与小妹比拼比拼拳脚功夫?”黄强峰听王雪说话时声音微微发颤,知她已受内伤,心里寻思:“你仰仗着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几枚破牌子才能猖狂到此刻,倘若不使兵刃的公平比拼拳脚,你又哪里是我的对手,何况你还受了内伤。”他得意之时更想要气一气王雪,傲然道:“行啊,我便陪你玩玩手脚,待我将你活捉回去,非让做压寨夫人。”王雪听了果然大怒,一口气没运转过来,喉头发痒,忍不住大口咳嗽起来,忽觉唇齿腥甜,却是咳出了不少鲜血,好在正是深夜,唇边流血没被黄强峰发觉,忙抬手在嘴角边轻轻擦了擦。 黄强峰大喝道:“看招!”左手握拳,右手变掌,一先一后向王雪攻去。黄强峰的拳脚是以上层内功作为根基,武功独成一派,王雪和黄强峰数次交手,已试出黄强峰只是内功了得,招式却是平平,当下施展哈巴术中的擒拿手功夫,和黄强峰拆解。数招一过,黄强峰不由得暗暗心惊,只觉自己不论打出如何刚猛精强的拳力,被王雪手掌随便一推,内力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消散的无影无踪,王雪所使的招数明明只是寻常的擒拿手法,却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妙用,能将自己的内力尽数化解。二人又交换了十余招,黄强峰见王雪招式奇特诡异,越斗越觉难以自保,暗想:“这女人哪里练就的一身奇怪武功,她以王家拳术而成名,此刻还没施展拳法,便能和我斗成平手局面,倘若施展了拳技,我岂不是要立时落败?”他却不知王雪看似应对的游刃有余,连成名的拳术也不必施展,实则却是无可奈何之事,王雪的王家拳术是全凭内力取胜的功夫,遇见黄强峰这样的内功好手便难以见长,只能以至柔的哈巴武术应对。但此刻王雪施展哈巴术中的擒拿手法,却也只能斗成平手,抢不到半招机先,王雪一口气变动了十几手快招,始终无法脱身,王雪心中也着实惶急,暗道:“此刻空着手我还打不过你,适才那一脚我不是白挨了?” 二人酣斗了大半宿,谁也赢不了谁,不禁索然无味,均有骑虎难下之感。黄强峰心想:“俗话说兵不厌诈,我稍后找个时机去将我的锤头夺回,以玄铁锤头来对抗臭女人的血肉身躯,我不信还打不赢。”王雪夜间胸口两次受伤,这时又苦斗了半宿,胸口又酸痛起来,料想再过不了一个时辰,自己气力便要支持不住,她本想胜过黄强峰之后再拾回令牌而去,不想空着手打斗也难以取胜,寻思:“性命为大,令牌为小,我先脱身,令牌只有以后再说了。”右手运出“叶掌”功夫,缠住黄强峰左臂,左手疾向黄强峰肩头抓落、出手迅捷、内力强劲。黄强峰见王雪招式怪异,当下不敢迎接,向后迈出一小步,避过王雪一抓。王雪蹲下身子,向黄强峰身前翻去,双腿向黄强峰小腹蹬去,正是哈巴术中的“滚刀式”功夫。黄强峰暗暗称奇,心想:“难怪这女人是成名高手,竟然能自创出如此奇怪的武功?”其时哈巴术在江湖上已逐渐为人所悉,但武林中人仍有不少没听说过此技,黄强峰急斗之下忽见王雪变招,一时想不到王雪所使的其实仍是哈巴术功夫,还道她是临时创的新招式。 王雪打出的这两招已是拼尽全力,虽将黄强峰逼退数步,但运气过盛,本来便酸痛的胸口更是剧痛起来,此时已无法再战,急忙转身奔到林外小路,说道:“黄公公,咱们后会有期啦。”黄强峰将名声看的极重,今夜舍命拼斗王雪便是因之前两次在王雪手上吃了败招,急于扳回一局,不然日后传扬出去要被人耻笑,这时见王雪要逃,心想如此也好,算是自己得胜了,于是叫道:“你个鬼女人,你既然要逃,那便是承认了武功在我之下吗?”王雪是女子,心中全无大男人的功名想法,听黄强峰如此一说,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你们这些江湖人,怎么将名声看的那比生死还重?”她虽不在乎名声,却也不愿承认落败,说道:“什么武功高、武功低的,此事还没完呢,咱们来日方长。”说罢转身奔到小路,向山下奔去。黄强峰看着王雪身影,料想追赶不上,心想今夜既是自己得胜,那便说明自己武功不在王雪之下,日后也不会有人在江湖上乱传话,当下也不再追赶,转身而回。 王雪逃到山下,越走越觉胸口酸闷难当、四肢软弱无力,转身见黄强峰并未追来,于是放慢脚步而行。又走了一阵,只觉气候闷热,一身上衣早被大汗浸透,抬头只见日头当顶,原来自己和黄强峰鏖战一夜,现下已是次日上午,山间林中清晨到正午之时最是炎热,也难怪会觉闷热。王雪实在走不动了,坐到树荫下休息,心想:“我可真是失策,冒然带着几个孩子闯上山贼的地盘,刘师兄倘若在此,必是要笑话我无能了,都做人家师父了,怎么还恁地莽撞,连令牌都丢了去。” 王雪在树荫下又坐了小半个时辰,虽仍觉胸口酸闷,但四肢却恢复了些许气力,心想再不起身而回,赵小草他们要放心不下了,于是勉力站起往回走,哪知刚走出一步,头脑一晕,双腿跟着无力,俯身跌倒。王雪不禁一惊,心道:“黄强峰这恶贼武功果然了得,他不但内功刚猛,内力后劲也是极大,我和他斗了一整夜没觉得怎么样,其实已是受了严重内伤,幸而我见势不妙,逃走的快,不然昨夜再斗上一阵,只怕想走也走不掉了。”王雪这时浑身难受,想起身回去也已不能,躺在树下,只头越来越痛,连小手指也懒得去动弹一下,迷迷糊糊的只想:“难不成我王雪红颜薄命,今日要葬送于此了吗?”不知何时,便昏厥了去。 只听脚步声响,似是有人在身前走动,但那人显是怕惊扰了自己,尽可能的放轻脚步,王雪睁开睡眼,只见赵小草正走向墙边的木桌旁,去拿茶碗喝水。赵小草见王雪清醒,喜道:“师父,您终于睡醒了,你都昏睡了三日两夜啦。”王雪兀自头痛,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心想:“三日两夜?我也真够能睡的。”坐起上半身,只见自己已回到山中的茅草屋里,正躺在赵小草的炕上,身上还换了干净新衣。赵小草说道:“我们那日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师父你回来,吓得我都快哭了,我一个劲的责怪常龙,不该让他丢下你的。我们后来等了一夜,见你迟迟不回,我再也忍耐不住,于是命令常龙和胡晓晨跟着我再去黑灵帮寻你。”王雪听到“黑灵帮”三字,心头一凛,叫道:“你们怎么还有胆去黑灵帮的山寨,胡晓晨和常龙也真是的,干嘛那么听你的话!”赵小草倒了一碗茶水递到王雪面前,笑道:“我虽然比常龙、胡晓晨小几岁,可是我入门比他俩都早啊,算是他们俩的师姐,师父不在,那便是我这个做师姐的做主,他们不听我的,那听谁的去?”王雪听赵小草说这句话时声音温柔动听,却又带着三分娇气,像极了昔年的步子怡,心肠一软,不由得轻声叹气,从赵小草手中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和了几大口茶水。 赵小草忽道:“师父,你说我们跟着你习武,我们算是何门何派呀,算是哈巴门的弟子吗?”王雪道:“哈巴门的武功不得刘岳刘掌教许可,是不得外传的,你情形特别,我另作别论,哈巴术我也只是传了你一人而已,小龙跟晓晨我另有别的武功传授,因此你们不能算是哈巴门的人。”赵小草噘起小嘴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是无门无派的野孩子咯?”神色间颇见失落。王雪笑道:“话干嘛说的那么难听,什么野孩子?江湖上有不少门派为谋生计,门派掌教便带头开起了武馆教徒弟,但这些徒弟也只是交钱学艺,算不得是掌教门下之人,因此无门无派。江湖上的无门无派之人多了去了,怎么能说成是‘野孩子’?你小女孩家说这话也不嫌害臊。”赵小草伸了伸舌头,说道:“别的弟子是交钱学艺,我和胡晓晨可是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师父要收学钱,我们可交不起。”王雪道:“别瞎说,师父喜欢你们,甘心教你们武功,什么时候问你们要过学钱。”赵小草道:“常龙是阔少爷,师父你下次可以找他要学钱,还可以多要点,一次要三份,让他把我和胡晓晨的学钱一并交了。”说罢师徒俩一起大笑。笑过之后,赵小草心想:“师父救我性命,又传授我武艺,他日我必当好好报答师父。” 王雪将茶碗交还给赵小草,问道:“你可将话题岔了开去,那日然后呢,你们上黑灵帮的山寨,黑灵帮岂容你们轻易脱身?”赵小草道:“其实也很容易脱身。我们那夜又上了黑灵帮,本来以为会有一番剧斗,哪知上山一瞧,黑灵帮山寨里面乱作一团,原来黑灵帮近年来得罪的人多了,趁夜攻打黑灵帮山寨的不只是我们,正巧还有别的江湖好汉同时攻山。”王雪奇道:“还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吗,你可知是谁再攻打黑灵帮山寨?”赵小草道:“这个就不晓得了,我们当时走进山寨,见山贼们都大叫大嚷的急匆匆地往后山乱奔,想是来人从后山偷袭的,至于来人是谁,有几人,我就没瞧见了。山贼们忙于迎敌,无人来理会我们三个少年人,我们见山贼不理会我们,心想如此也好,我们便可以寻找师父你了。哪知我们在寨子里寻找了近一个时辰,也没瞧见你,黄强峰那恶贼我们也没瞧见,后来山贼打退了敌人,便来为难我们,我们见势不好,只得转身下山了。”王雪嗯了一声,说道:“那个时候黄强峰已带着几个随从追我到下山了,你们在山寨之时,便没瞧见我们。”赵小草道:“一点不错,本来我还在担心师父你是不是遭难了,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没想到下山之后,我们在山下的一棵大树下见到了你。”王雪那日受了沉重之极的内伤,后来气力不支,在山下昏厥,直睡了两三日方才悠悠转醒,于三日前的情形已记不大清,听赵小草如此说,这才忆起当日情形,忙道:“是了,我确是在树下昏了过去,怎么此刻我却躺在你的炕上,我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赵小草咯咯娇笑,说道:“你当然是躺在我的炕上了,这几日你昏迷不醒,须人照料,我们同睡一炕,我方便侍候啊。你以前的那身衣服又脏又臭,早被我丢掉了,现下这身新的衣服鞋袜自然也是我给你换上去的,不然呢,难道还要常龙和胡晓晨两个大小伙子给你换衣服吗?”说完嘻嘻笑了起来。 王雪微微脸红,问道:“胡晓晨和常龙呢?”赵小草道:“胡晓晨在院子里修习你前几日传给他的那几手拳法……”王雪道:“你看看人家晓晨,知道早晚用功,哪里像你,我就从没见你主动练过功夫。”赵小草噘起了小嘴,叫道:“师父你好没良心,我这几日不曾练功,还不是昼夜在你身旁侍候你吗?”王雪道:“好罢,记你一功,常龙呢?”赵小草道:“常龙下山去买米,顺便打探一下黑灵帮的情形。那日我们下山买米撞见黑灵帮,后来大打出手,米也忘了买。算算时间常龙这时也该回来了。” (本章完) 一百七十四、深夜密林 赵小草话音刚落,只听门外胡晓晨哈哈大笑,大声叫道:“你这一趟生意做得可真划算啊,不但换来了大米,还换来了几十斤好肉,咦,肉还是活的,倒挺新鲜。”接着便听常龙声音说道:“你少说风凉话,快来帮我一把。”又听一个少女声音说道:“我是活的不假,我的肉也新鲜,我倒要瞧瞧你们谁敢吃我?”赵小草听这少女嗓音耳熟,依稀是王保的小妹妹王莹莹,心里疑惑,和王雪对望一眼,急忙出门察看。王雪穿上草鞋,起身下地,说道:“我也去看看。” 王雪在炕上躺了三天,身子虚弱,双脚刚一落地,立觉半身绵软,当下强自忍耐,走出门去,只见常龙已累得脸红气喘,站在院门前大口喘气,他双肩上各扛着一物,左肩扛着的是一袋百十来斤的大米,右肩抗的却是王莹莹,站在院里见常龙这一身行头,便似他右肩上扛着待宰的活肉一般。 王莹莹尖声喝道:“臭书生,你放下我!”伸出小手去抓常龙头后的辫子。常龙大声叫痛,怒道:“你再撒野,信不信我将你摔死!”王莹莹非但不怕,反将常龙的长辫拽的更狠。常龙痛极,又不能当真将王莹莹摔死,左肩上还扛着大米,难以腾出左臂反抗,急叫道:“胡晓晨,你还傻站着干嘛,快来帮帮我啊!”胡晓晨嘻嘻笑道:“堂堂常大公子,难道连小小女娃娃也对付不了吗?”说着走上前去,卸下常龙肩上大米。常龙没了大米负担,左半身登时轻松,左手向王莹莹一指,骂道:“蠢丫头,再不放开我,我可真不客气了!”常龙这一路上没少拿坏话来恐吓王莹莹,王莹莹听得多了,也不如何害怕,她年纪幼小,乳牙还没全换完,张开一口不齐的嫩牙向常龙手指咬去。常龙急忙缩回手臂,喝道:“你怎么没完没了啦?” 赵小草走过去,说道:“莹莹乖,别欺负你常龙哥哥了,到小草姐姐这边来!”伸出双手去抱王莹莹。王莹莹向常龙伸了伸舌头,又做了个鬼脸,道:“今日给小草姐姐一个面子。”放开常龙小辫,扑进赵小草怀里。 王雪问常龙道:“你去买你的米,好端端的干嘛让小孩子跟着上山来?”常龙道:“没办法啊,我在山下撞见她之后,她便一直抱着我的腿不许我走,我若不将她扛来上山,她缠着我不放,明年这个时候也未必能回得来。”赵小草握着王莹莹的小手,柔声道:“莹莹小妹妹,你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欺负常龙哥哥呀?”王莹莹尚未答话,常龙先大声怒道:“她责怪我欺负她哥哥王保,非要来讨个说法。”王雪微微颦眉,心想:“王保是见利忘义的叛贼,那日险些将我们几个全都害死,我们跟王保势不两立,也算不上是欺负他。常龙这混小子也真是的,我们与王保和黑灵帮之间的事情,你在小女孩面前瞎说什么。”常龙见王雪神色不悦,忙道:“天地良心啊,师父,弟子下山之后老实做生意,回来途中遇见的这蠢丫头,她一上来便对我又打又踢,说我欺负王保,我可一句话也没多说啊!”王雪道:“倘若不是你胡说八道,她干嘛说你欺负她哥哥?” 王莹莹道:“那天晚上在山顶的木头栅栏里面,我亲眼见到你们和我哥哥的朋友们动手,还能有假?”王雪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王莹莹口中说的山顶木头栅栏其实便是山贼的山寨,只是她年纪幼小,不知那是山寨。王雪问道:“我们那晚上山,你是怎么瞧见的?”王莹莹道:“我那天晚上睡不着,见哥哥深更半夜了也不回家,放心不下,出门寻找,正巧遇见你们上山,然后我便在后面悄悄跟随,一路上山……”王雪那晚带着赵小草等人偷袭黑灵帮,路上确是察觉背后有异,但山中夜间走动的鸟兽甚多,加上王莹莹年纪小,又不懂武功,王雪只道身后是哪个路过的松鼠或是野鸟,便没放在心上,倒没想到竟是王莹莹在跟踪。 原来王莹莹那夜悄悄跟着王雪等人上山,见王雪等人和山贼们大动干戈,她小孩子分不清山寨和寻常人,只道哥哥和他的朋友们既是好人,那和他们动手的王雪等人便是恶人了,却不知其实王雪是好人,王保等人才是贼寇恶霸,她小女孩藏不住心事,后来在山下见到常龙,便忍不住上前打闹,她不曾向王雪、赵小草、胡晓晨打闹,只因王雪是长辈,胡晓晨和赵小草是同乡,她不便恶语相向,于是专为难常龙一人。 赵小草、胡晓晨等人都是从王莹莹这个幼小年纪走过来的,听王莹莹如此一说便即猜到她心中想法,但又不知该怎样向王莹莹解释,王莹莹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从来依赖哥哥,便如赵小草等人依赖王雪一般,谁也不忍心告诉她你哥哥其实才是恶贼叛徒。王雪说道:“莹莹,我们和你哥哥之间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别掺和,下次不许你再跟踪我们了,大晚上的也不许独自出门。” 王莹莹心想:“你们是我哥哥的对头,我才不听你们的呢。”她不便与王雪顶嘴,对赵小草道:“放我下来!”赵小草抱了王莹莹那么久,原本有些累了,将王莹莹放下。王莹莹走到常龙身前,一脚踢在常龙小腿上。常龙小腿陡然剧疼,不由得大声惨叫,怒道:“蠢孩子,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嘛?”刷的拔出青剑,剑势向前一顺,向着王莹莹身旁横生出来的那根树枝上迅猛一斩,说道:“你若再敢惹我,便形同此树枝。”王莹莹见常龙动剑,只吓得六神无主,呆了片刻,转头见那树枝仍是好端端的长在树上,非但没被青剑斩下,树枝上连一点剑刃斩痕也瞧不见,她不知常龙这一剑没斩下树枝是剑没开刃之故,还道是常龙剑法不济,不由得拍手大笑,说道:“你练了几年剑法了,怎么剑术还这么差?也难怪你们昨夜被我哥哥的朋友们打得仓皇逃走,便是我拿着菜刀随意去砍,也能把这树枝砍下。”常龙被小女孩耻笑,登时红了脸,咬牙切齿的道:“我砍不下树枝那又如何,能砍下你的臂膀不就行了吗?”王莹莹见常龙神色扭曲难看,心中登生怯意,不敢再说话。 赵小草叫道:“常龙,亏你还是读书人,干嘛吓唬小孩子?”常龙哼了一声,背着大米到后院淘米去了。 王雪对赵小草说道:“好了,你送她下山罢。”王莹莹道:“我自己能下山,你们是我哥哥的仇人,我不用你们送。”赵小草道:“莹莹你听话,你连小草姐姐也不相信吗?”王莹莹道:“相不相信你们那是后话,若是让我哥哥撞见我和你们走的太近,我夹在你们中间以后可不大好过。”王雪、赵小草、胡晓晨一听,心想这话倒也在理,让王保撞见王莹莹和自己在一起,确是不大妥当。王莹莹又道:“我这些年天天上山玩,山上哪一条路又几块石子、生了几朵花,我闭着眼睛也能说出来,我自己下山,决计无碍。”王雪笑道:“你小小年纪倒挺自立,比我当年可要强得多呢。好罢,你独自下山,路上小心些。还有,今日之事,你回去之后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尤其不能将我们的住处说出来。”王莹莹道:“这个放心,我决计不说。”王雪知王莹莹年纪虽小,却心直口快,她既答允了不说,那便一定不会乱说,当下点头道:“很好,你这就回去。”王莹莹当即告辞,转身下山。 王雪送走了王莹莹,带着赵小草和胡晓晨走到后院,常龙这时已将大米淘好,准备生火煮饭,王雪说道:“我问你们一事,我遗失了两枚令牌,你们可曾见到?”说着扭头去看常龙。常龙道:“师父你看我干嘛,我自己有兵刃,可不须使用你的宝贝令牌。”说着伸手在腰间悬挂着的那柄青剑上拍了几拍。胡晓晨笑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出口,师父你说,没开过刃的兵刃也算是兵刃吗?你的那两枚在我这里呀,你怎么忘了,上次咱们和黑灵帮交手,你给了我和小草一人一枚防身,令牌在我房里呢,我这就去拿给你。”王雪道:“不是这两枚。我一共有四枚令牌,有两枚那日给了你和小草使用,另有两枚我打斗黄强峰之时打丢了,后来我昏厥过去,令牌便不见了,你们抬我回来之时,没有瞧见吗?”赵小草低声道:“是我失职了,师父,我们当时见你倒在地上,都吓得不轻,当时只顾着救你,可忘了找找看你有没有落下东西。”王雪说道:“无碍无碍,这也怪不得你,只是我的令牌须得尽快找回,若是被黑灵帮拾了去,那可不大好办。” 常龙忽然哈哈一笑,脸上现出傲色,说道:“你们三个平时自命清高,看不起我们有钱人,此刻该知有钱人自有有钱人的好处。师父,你的令牌包在弟子身上了,弟子明日便出山去镇子里找一家最好的铁匠铺,让他们用上好的精铁给你打铸个几十枚令牌,到时你随意使用,没了弟子再去铸。”王雪尚未说话,赵小草先叫嚷了起来:“你有钱了不起啊!”常龙得意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帮师父办事方便。” 胡晓晨走到门口,在栅栏底下翻出几枚铁片,走回到常龙身旁,将铁片叠在一起,问常龙道:“你的青剑能将这些铁片砍断吗?”常龙怒道:“明知故问,我的剑没有剑刃,砍豆腐都难,又如何砍得下铁片。”胡晓晨道:“若是开过刃的宝剑呢?”常龙见这几个铁片叠在一起有三四寸之厚,不是寻常利器能砍断的,于是说道:“倘若是开过刃的至宝之剑,武林高手用内力使将起来,应该砍得下来。”胡晓晨微微一笑,将手上几枚铁片放到一块石砖上,回到房中拿来令牌,随手将令牌向铁片掷去,只见令牌嗤的一声穿破铁片,不但将几枚铁片尽数斩断,连垫在铁片下的石砖也断成两半。常龙吃了一惊,他虽早知王雪的令牌是上等兵刃,但王雪先前两次给他令牌要他使用,他却均并未接手,他自己不曾使过,便不知令牌究竟锋利几何,这时见胡晓晨随手一挥,令牌便将铁片斩断,连金属相撞的铮铮之声也听不到一点,令牌的锋利刚硬由此可见。胡晓晨道:“你说要去铁匠铺找铁匠来打造令牌,我倒想见识见识,什么样的铁匠能有如此手艺,又有哪个铁匠家中会有如此上等精良的铁器?”常龙默然不语,心里寻思:“莫说寻常的铁匠铺了,便是寻遍全天下,只怕也难以寻到如此精良的好铁。”赵小草拍手笑道:“常大才子,怎么不说话了?” 王雪说道:“用过午饭,咱们休息一两个时辰,养足精神,待天黑之后,你们陪我到山上找找看,若是找不回我遗失的令牌,那便说明令牌被黄强峰拿了回去,我再慢慢想办法。” 当晚,众人用过晚饭,到山里寻找令牌。夜晚深山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王雪久历江湖,不管是荒山密林,还是乌黑深夜,她都能应付,胡晓晨和赵小草自小在山里长大,也不觉得如何,只常龙一人养尊处优惯了,身处密林深夜,只觉寸步难行。王雪对常龙说道:“你去小路上等我们罢,我们一会便回来。”常龙瞧了赵小草一眼,心想:“连赵小草一个小姑娘家,在这荒山黑夜里面行走都不怕,我堂堂男子汉,又怕个什么劲?”傲然道:“无妨、无妨,在山上找几枚令牌,又当个什么大事!”这句话一说完,信心陡然间大增,虽然瞧不见眼前情形,却也大踏步向林中走去。赵小草大喝道:“小心啦!”话音未落,只听常龙哎呀一声,脚下被树根绊了一下,一跤坐倒在地。赵小草忍不住咯咯娇笑,胡晓晨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王雪道:“你们两个不许笑啦!”最后一个“啦”字刚刚出口,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常龙恼羞成怒,叫道:“你们傻笑什么!我去那边找找看。”说着从林中走出,往山下走去。 王雪对赵小草和胡晓晨道:“你们也别笑了,快帮我找找令牌,令牌如此锋利,若是被黄强峰拿去当作兵刃,咱们以后可不大好办了。”但三人在山中转了好几圈,却没瞧见王雪遗失的令牌,王雪忍不住心想:“黄强峰既已将我打退,那自然会将我的令牌拿回去当作战利品,我原本不该如此天真,妄想着能在这里找回令牌。”赵小草见王雪神情寞落,知她心灰意冷,忙开口劝道:“师父切勿灰心,这林子这么大,我们又是只有三个人,原本不会轻易找到的。”王雪摇头道:“铁器在黑夜的月色照射之下是会发出光亮的,其实很好找,我们这么久寻找不到,便说明令牌不在这里了,我看多半已被黄强峰拿走了,咱们再找下去也只是瞎耽误工夫了。咱们回去罢。”赵小草想找个借口留王雪在林中再找上一会,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到什么借口,悄悄向胡晓晨使个眼色,要他说句话宽慰王雪。饶是胡晓晨平日里机警果决,这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迟疑片刻,吞吞吐吐的道:“王雪师父别,别再伤心了,兵刃被对手夺了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便是山贼群起下山掠杀,到时咱们师徒来个,来个至死方休,一块奔赴黄泉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爷爷常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还……”话说到这里立时觉得不妥,他本来是想出言宽慰王雪,但这句话似乎是在往王雪伤口上撒盐,于是急忙住口。 但胡晓晨住口已是太迟,出口的这句话深深打在王雪心里,王雪忽然忆起二十年前在勃子山上,自己曾亲眼目睹贼匪梁山帮群起下山掠夺勃子镇的情形,那一次当真是一场大屠杀,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被山贼砍伤的无辜百姓倒在地上哀嚎,王雪心头凛然,暗道:“江湖上都称我为女侠,这一个‘侠’字可不是白叫的,我便是拼着性命不在,也不许山贼再作恶了。” 胡晓晨见王雪神色郁郁,才知自己将话说的重了,忙道:“王雪师父,我年纪轻,不懂事,胡言乱语说着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他们不过是区区一伙山贼,猖狂不了多久的,只要有我胡晓晨在,我们师徒绝不会受到伤害,易微山下的村民也决计会相安无事,一个人也不会受伤,一个人也不会死的,我向你发誓。”胡晓晨话音刚落,便听远处山下常龙声音嚷道:“快来救我啊,我受伤啦,我要死啦,快来人啊,王雪师父!”胡晓晨勃然变色,怒道:“好你常龙,专门拆我台啊!”只听山下除了常龙的叫喊声外,还隐隐传来兵刃的撞击之声和旁人的怒喝之声,想是常龙在山下遇到了强敌。王雪道:“快随我去看看!”王雪轻功精湛,话音未落,人已倏地飘到林外小径,一转眼已奔向山下。 赵小草和胡晓晨对望一眼,也急忙向山下奔去,二人到得山下,只见有两个汉子一前一后围攻常龙。前面那汉子是空着手和常龙拆招,那人身材矮小,却生的五大三粗,仿佛是只大圆球,身形虽然滑稽可笑,面目却十分狰狞,一见之下便不由得使人心生惧意。后一个汉子身材偏瘦、侠客扮相,手上舞着一根六尺铁棍。这两个围攻常龙之人鬓边均已斑白,已是步入中年。常龙虽是以一敌二,却是越斗越用,右手紧握剑柄,招招向那两个汉子进攻。 赵小草见王雪不在左近,心下不禁疑惑:“师父明明是第一个奔过来的,怎么却不见了?”生怕常龙一招不慎受了重伤,当下也不及理会王雪在哪,对胡晓晨说道:“我们也上罢,三个打他们两个。”胡晓晨应了声是,和赵小草冲过去相助常龙。 (本章完) 一百七十五、山中怪汉 赵小草奔到那手持铁棍汉子身后,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欺负我兄弟?”那手持铁棍大汉却不答话,手臂微动,长棍向后抡出,正向赵小草小腹捅去。赵小草见铁棍来势奇快,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闪身,右掌护在身前,将铁棍挡下,心下暗自佩服这人棍法了得。这人一棍没将赵小草打退,也是大感诧异,不再去理会常龙,转过身来,挥动棍头向赵小草眉心连连快捅。赵小草跟着王雪修习哈巴术已有些时日,这人棍法虽快,赵小草却也能应对,身子左右摇闪,将那人递过来的棍招一一避过。那人厉声喝道:“好俊功夫!小心啦!”忽地纵身跃起,将铁棍高举过头顶,猛向赵小草头顶劈落。赵小草见对手招式凶狠,好胜之心大起,急叫道:“来得好!”当下并不退步躲避,脚下稳稳站住方位,运劲于左臂,袖袍狠狠向铁棍挥去,将铁棍甩到一旁。若论力道而言,那人纵跃劈落铁棍的力道足有千斤之势,而赵小草小女孩家身材瘦小,原本难以将铁棍荡开,但哈巴术的主旨在于以柔制刚,能以四两而拨千斤,赵小草的哈巴术已然不弱,将铁棍的力道甩向一旁自是毫不费力。那人想不到在这荒山野林里竟会有武功如此高明的小女孩,震惊之下反而哈哈大笑,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女娃,我要使出真功夫了!”说着横过铁棍,向赵小草呼呼进攻。赵小草不敢怠慢,运出哈巴术中的“叶掌”功夫,和那人快招猛拼。 胡晓晨见赵小草和那使棍之人相斗,一时三刻不至落得下风,于是对常龙喝道:“我来助你!”发招向袭击常龙那矮壮汉子背后攻去。常龙和这矮壮汉子斗了有一阵了,自忖单打独斗,自己即便不胜,也不至会落败,于是叫道:“我自己可以的,你快去帮小草!”那矮壮汉子心想:“你以为单打独斗能胜过我吗,那可太瞧不起我了!”怒气上冲,咆哮道:“怎么,小娃娃,瞧不起你爷爷的手段吗?”他面貌狰狞可怖,这时盛怒之下大声呼和,面如恶鬼、声若惊雷,常龙一听之下登时慌了心神,原本心中存着的招数顷刻间忘得一干二净。这矮壮汉子倘若这时随手补上一拳一脚,立时能将常龙打倒,但他起了倔强之心,非要以一敌二,于是转身发拳向胡晓晨打去。胡晓晨侧身避过那大汉一拳,右手随势在那大汉手腕上一抓,正拿住这大汉手腕寸关尺处。那大汉半身酸麻,立觉不妙,手臂猛地向后缩回。本来手臂经脉被拿,便是半身受制于人,手臂绝难收回,但那大汉恃着一身壮硕肌肉、膂力威猛,硬生生将胳膊拽回,胡晓晨毕竟是小孩子,气力有限,没能将这大汉制住。那大汉飞腿向胡晓晨腰间踢去。他身子矮小,腿也极短,但这一踢却是飞快,力道也是大的惊人。胡晓晨不敢硬接,向后跳开。那大汉叫道:“想逃吗?”抢上数步,伸手去抓胡晓晨衣领。胡晓晨心念一闪:“王雪师父这几日正巧在传授我近身临敌时可使将的‘王家中拳’,我正好拿你试试招。”腰身一扭,避过那大汉一抓,右臂噌的向那大汉胸口打去。这一拳来得好快,宛似脱弓利箭,正中那大汉胸口。常龙在一旁瞧见,不由得大声赞道:“好功夫!” 胡晓晨一拳得中,满拟那大汉必定退让,届时再慢慢出手不迟,不料那大汉实在太过精壮,生平所见之人当中,从来未遇如此肌肉虬结之人,那大汉中拳之后非但并未退让半步,脸上也丝毫不见挨了打之后的痛处神色,胡晓晨的这一拳竟似乎不觉痛痒。胡晓晨这一惊非小,失声叫道:“我的天哪,你还是人不是?”那大汉听胡晓晨如此发问,盛怒之下却也忍不住现出笑意,骂道:“他妈的,你个臭小子,老子今夜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人!”双手齐向胡晓晨胸口衣领抓去。胡晓晨待要趋避,却已经迟了,胸口衣领被抓的正着。那大汉一把将胡晓晨提起,便要向地上砸去。 常龙大声怒喝,飞腿踢在那大汉背心上。那大汉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前迈出几步,总算他肌肉强劲,下盘功夫扎实,没一跤摔倒,胡晓晨却已从他身上跳下。常龙趁机抢到胡晓晨身旁,抖动手中青剑,说道:“这兀讷莽夫喜欢一个打两个,我们今夜便成全了他,让他领教领教我们的高招。”他说这句话时将嗓音提的极高,便是有意要那大汉听见。那大汉怪声叫道:“就凭你们两个,还欠着一点火候呢!”忽地纵身跃起,跳到常龙、胡晓晨身前,双手分向胡、常二人衣领抓去。胡常二人想不到这矮壮汉子竟然也跳得起来,一惊之下谁也忘了出手抵御,各自衣领被一下抓住。那大汉双臂运劲,将二人高举起来,双臂向内一甩,将二人撞在一起。常龙这一下被撞得不轻,只觉头痛欲裂,眼前金星乱冒,掉转剑头,向那大汉头顶刺去。那大汉不知常龙的青剑没开过刃,生怕被他手中宝剑击伤,忙放脱常龙向后跳开。胡晓晨仍被那大汉提在手里,惊惧之下心底忽然清明,急忙接下腰带,除去上衣,身子从那大汉手中滑溜。那大汉手里只剩下脏兮兮的一件粗衫,哭笑不得的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胡晓晨自觉有些难为情,自己的脱逃之策如此狼狈姑且不论,当着赵小草一个小女孩面前除了上衣可不大妥当,红着脸说道:“无所谓啦,破衣服不值钱,你喜欢便拿去好了,反正大夏天的我也不觉得热。”他尴尬之余口不择言,将“不觉得冷”说成是“不觉得热”。那大汉嘿嘿笑道:“这个当然,大夏天的谁会觉得热!看招啦!”又伸手向常龙和胡晓晨抓去。常龙胡晓晨各自出招和那大汉斗在一起,二人这时已察觉出来这矮壮怪汉子只是肌肉粗大、膂力惊人,或许还习过一点横练外家功夫或是内功,但招式却只平平,当下施展拳技,一个从左进攻,一个从右进攻,发招之时尽可能站在这怪汉子三尺开外,免得再被他抓到身前,如此一来才终于将战局拉平。 那大汉和胡常二人游斗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说道:“两个憨小子自作聪明,以为这样便能胜过爷爷了吗?”左拳猛向胡晓晨胸前打去。胡晓晨不敢与那大汉比拼拳力,向一旁退开。那大汉左拳不中,右拳跟着攻上。常龙奔到那大汉身侧,右拳猛向那大汉左肋打去。那大汉竟去不理会,恃着身材壮硕,拼着受常龙几拳几脚,也要先将胡晓晨料理之后再回头收拾常龙。如此一来,胡晓晨和常龙便又落得了下风。 赵小草女孩家心细,虽然面临强敌,却也不忘细思眼前形势,见常龙和胡晓晨以二敌一还占不到半招便宜,自己和面前这手持铁棍之人也只能斗个半斤八两,这一战究竟会如何收场,实在难以预料,倘若王雪此刻便在眼前,那情形便可观的多了,但偏偏王雪不知去向,料想王雪是不识山路,慌里慌张的下山走岔了路,心想:“王雪师父久历江湖,经验丰富,头脑也聪明的紧,怎么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如此马虎?”又想:“这两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古怪汉子不知是何身份,倘若是黑灵帮请来的强援,那黄强峰这大恶贼只怕也在左近,若是如此,即便王雪师父此刻现身,情形如何也是难断。” 那持棍的汉子和赵小草又拆解了几招,忽然向后跳开,大叫道:“且住了,我有话说!”赵小草知黑灵帮诡计多端,生怕此人有话要说是假,施展缓兵之计等待黄强峰支援是真,当下不容那人说话,忙喝道:“废话少说,看招!”左掌翻过护身,右掌运出“惊雷掌”的内力,向那持棍汉子手臂打去,要将他铁棍夺下,她这一招半虚半实,此刻是向那持棍汉子左臂击去,那持棍汉子倘若转身避让,那这一掌便在中途变动方位,打向那人右臂。不料那汉子似乎早有见机,当即横过铁棍,双臂一齐抬起,在赵小草掌心伸到身前六尺之时猛将铁棍推出,铁棍横着向赵小草手腕撞去,他与赵小草相隔既近,这一招力道自然也是极大,以赵小草小女孩的腕力和内功,这一下非得将手臂撞脱臼不可。赵小草只吓得大声惊呼,急忙收招向后跳开,但她毕竟年轻浅薄,招式不能收发自如,手臂尚未撤回,铁棍已撞在手上,赵小草掌心与那人铁棍相触,只觉那铁棍轻飘飘的毫无力道,心下一奇,随即明白这古怪汉子是有心相让,铁棍推出之时并未运出内力。那汉子冲赵小草嘿嘿一笑,并不说话。赵小草自知败了一招,不敢再贸然动武,说道:“你想说什么,我听便是了。” 胡晓晨和常龙听赵小草如此说,也各自收招向后跳开。和胡常二人相斗的那大汉脾气暴躁,但斗了这么久,大夏天的早已累得汗透上衣,当下也不追击,也向后退出几步,将抢夺下来的胡晓晨的衣服掷还给胡晓晨。 那持棍汉子说道:“小女孩,你适才使的那几招是哈巴术的功夫。”赵小草想不到对头竟能识破自己武功来路,心里微感诧异,暗想:“连黄强峰如此有本事之人,那日也没能看出王雪师父使的是哈巴术武功,这人却能一眼认出,他的武功比黄强峰差得远呢,眼光倒是一点不差。”说道:“没错,是哈巴术,那又如何?”那持棍之人问道:“勃子镇的那位刘先生,是你什么人?”他口中所说的刘先生,指的自然是便是刘岳,刘岳是哈巴门的掌教,修习哈巴术之人与刘岳自是有渊源。赵小草、胡晓晨平日里听王雪谈论江湖往事,曾多次听王雪提及刘岳,但这一时之间却没能将“刘岳”二字和那持棍之人说的“刘先生”想在一起,但勃子镇这地方却是耳熟能详,二人一听便即凛然,相互对望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那肌肉虬结的矮壮汉子见赵小草不答话,还道她是有意卖关子,忍耐不住,骂道:“贼丫头,大人问你什么你便老老实实回答什么,别动鬼脑筋!快说,刘先生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常龙听这二人左一口刘先生、右一口刘先生叫的极是客气,料想这个刘先生必是二人十分尊敬之人,他有心要气气这二人,于是大声说道:“我来告诉你,我们和刘先生是亲戚。”那矮壮汉子露出诧异神色,道:“什么亲戚?”常龙笑道:“我是他爷爷,他是我孙子,就是这么个亲戚关系,哈哈!”那大汉勃然变色,骂道:“臭小子,胆敢戏耍你爷爷!”冲到常龙身边,发拳向常龙打去。常龙喝道:“谁怕谁啊!”刷的晃动手中青剑,和那大汉斗在一起。赵小草虽不知这两个奇怪汉子是何身份,但想他既能识破自己武功,又能说出刘先生和勃子镇来,那二人多半是友飞敌,拦在那大汉身前,说道:“先别打架,有话好好……”最后一个“说”字尚未出口,胸口已被那大汉一拳打中。那大汉脾气暴躁之极,斗到酣处听不进人言,一拳打中赵小草之后,跟着飞腿向赵小草小腹踢去。常龙喝道:“小心啦!”左手抓住赵小草衣领,将赵小草拉到身后,右手青剑向那大汉左膝刺去。那大汉翻身向后闪开。常龙扶住赵小草身子,问道:“你怎么样?”赵小草本来是劝架,但挨了打之后心头狂怒,指着那大汉叫道:“打死他!”二人一齐向那大汉攻去。 胡晓晨见赵、常二人和那矮壮汉子斗上了,于是便发拳向那手持铁棍的汉子打去。那汉子抡起铁棍和胡晓晨拆了几招,忽然向一旁跳开,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胡晓晨不由得一怔,叫道:“你傻笑什么,我可不记得我有点过你笑穴?”那汉子笑道:“我说嘛,就凭你们几个后生小子,还不配拜刘先生为师。”胡晓晨听他言下之意似已猜出自己师承,但听他这句话似乎颇瞧不起自己,心头不悦,说道:“刘先生便是跪在我身前给我磕上一两百个响头,我也不屑于去学他的臭招。”那汉子笑道:“正是,正是,刘先生又不是你爹,凭什么人家传你武功,还要倒过来向你磕头?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向他磕头学艺还没这个造化呢。后生小子,你师父姓王,是也不是?”胡晓晨知这汉子已全然猜中,却偏不承认,插科打诨的说道:“真是胡言乱语,我姓胡、我那两位朋友女的姓赵、男的姓常,我们三个里面可没有姓王的。”那汉子道:“你少蒙我,你们三个既是同门师兄妹……”赵小草正与那矮壮汉子斗得甚急,却也不忘回头辩解一句,说道:“是同门师姐弟,我入门早,我是师姐!”那手持铁棍的汉子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们的武功既然是同一人所授,而你使得是哈巴术,他是的却是王家拳法,普天之下精通这两门武功的,只怕也只有她一人而已了。哼,王雪这丫头如此蠢笨,却能教出你们三个武功很好的弟子,这我倒是没想到。” 只听不远处一声娇叱:“林惕昆,你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害羞吗?”道旁小路后转出一个女子,身材纤瘦、面色白净,不是王雪是谁?与赵小草、胡晓晨相斗的那手持铁棍之人正是林惕昆,林惕昆与王雪上次见面之时王雪还年轻,但她那时已初成少女,此后的模样便不会有多大改变,虽然一晃过了二十多年,王雪已近中年,眼角依稀能见到鱼尾纹,但她容貌未变,林惕昆自是能一眼认出,何况林惕昆适才认出赵小草等人的武功传承,又早知王雪必在左近。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见到王雪,各自大喜,齐道:“师父!”常龙又多说一句:“你总算现身啦!”三人不约而同地停手罢斗,走到王雪身旁。与赵小草、常龙相斗的矮壮汉子斗的正自起劲,忽听赵小草喊了声师父,又见面前突然现出一个成年女子,只道是又来了强敌,大声怒喝道:“今日跟你拼了!”发拳向王雪扑去。王雪笑道:“怎么了,老哥,不认识小妹了吗?”那汉子怒道:“少套近乎,看拳!”王雪叫道:“巴尔达,你当真忘了我吗,王雪,我是王雪啊!”那矮壮汉子正是昔年梁山帮的副帮主巴尔达。巴尔达听到“王雪”二字,心头一震,只觉这名字耳熟的紧,不由得收招敛住脚步,向王雪瞧去,只觉面前这女人十分眼熟,皱眉迟疑片刻,忽然放声大笑,一把将王雪抱在怀里,喜道:“小王雪,你是小王雪啊,哈巴门刘岳手下的那个傻师妹!”王雪从巴尔达怀里挣脱,怒道:“我是王雪,我不是一直在说我是王雪嘛?” 原来王雪之前听到常龙叫嚷,还以为他撞见了山贼,于是急忙下山相助,但到得山下,却见是林惕昆和巴尔达不知为何事与常龙动了手,又哪里有山贼的身影?王雪昔年在勃子山,曾先后与巴尔达、林惕昆交过手,当时巴尔达神志不清,随意伤人,王雪集了步子怡、张冠华、李浩、吴天五人之力,仍没将他制住,直到后来刘岳出手,才终于将他打退,后来王雪、李浩、步子怡等人的武功有所精进,也是合了五人之力才好不容易胜过林惕昆。王雪怀忆往事,心情激荡,有意要瞧瞧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弟子和巴尔达、林惕昆能斗成什么情形,于是故意躲到一旁观战,待见到赵小草等人与巴尔达、林惕昆斗成平手局面,心头大喜,只觉自己武功与否姑且不说,教徒弟的本事或是在刘岳之上,后来听林惕昆看出赵小草等人武功师承,又听他背后论及自己,这才忍耐不住现身而出。 (本章完) 一百七十六、共同抗敌 王雪问林惕昆和巴尔达道:“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们哥俩却走到一块啦,怎么回事,跟我说说?”林惕昆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巴尔达当初联手是想共同对抗梁山帮,后来我们听说梁山帮已被你哈巴门铲除,我们无事可做,后来商议了一下,决心一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做一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事。哈哈,算一算我们从当初决心共闯江湖直到今日,已是整整二十年了。后来我听说福建易微山上来了一伙山贼,自称是什么黑灵帮,听说这伙山贼穷凶极恶,犹胜昔年的梁山帮,我同巴尔达商量了一下,决心前来铲除,纵使不成,也能阻一阻黑灵帮做恶,搭救一些此地的百姓。” 王雪心念一动,问道:“三天前的那日夜晚,有人从易微山的后崖偷袭,闯入黑灵帮,便是你们二位们吗?”林惕昆嘿嘿一笑,道:“正是我们,只是那夜我们运气不好,一上山便被黑灵帮的守门人发觉了,原来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通风报的信,提前知会了黑灵帮,要他们加派人手看住后门。”此言一出,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忍不住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一齐看向王雪。王雪俏脸一红,道:“我便是知会黑灵帮的那个王八蛋,本来是声东击西之计,骗黑灵帮掉重兵去后门守御,我们从正门进攻,我哪知道你们会正巧从后门偷袭,被山贼抓了个正着。”巴尔达在林惕昆身后始终一言不发,这时听王雪说完,忽然哈哈大笑,伸手在王雪额头上一拍,说道:“你这小女娃娃,当年我便觉得你麻烦的紧,果真一点不错。” 王雪与林惕昆和巴尔达又闲聊了几句,最后回到正题,说道:“咱们大伙这么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动手打架,伤了和气。我这小徒做了什么,惹得你们两位看不顺眼?”林惕昆既知彼此都是自己人,便也不当真动怒,说道:“误会,一场误会而已,三更半夜的在荒郊野林里见到凶神恶煞的江湖人,自然会以为对方是山贼,好在咱们谁也没受伤。” 常龙先前和林惕昆、巴尔达动手,便是因为双方都将对方错当成了山贼,后来常龙听王雪和林惕昆聊了这许久,已知对方不是恶人,他生性自负,不肯认错,又自忖巧舌如簧,不肯在嘴上吃亏,于是叫道:“要说凶神恶煞,我哪里能比得过你们,瞧瞧你身后这位怪人兄弟,活生生一副山贼副首领模样,也难怪我会误会。”常龙只是随口出言辩解,不想却正巧说到巴尔达心里痛处,巴尔达昔年一失足成山贼副帮主,四处滥杀无辜,后来虽已弃恶扬善,但毕竟做过山贼,杀过好人,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此刻一听,登时大怒,喝道:“我是穷凶极恶大恶棍、大妖怪,你们都是心慈手软救苦救难的大英雄,来杀我呀!”揉身向常龙扑去。常龙惊慌失措,急忙躲到王雪身后。王雪挥手抵在巴尔达肩头上,说道:“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们小孩子家分不清好人恶人,伤了和气,你们两个中年大人难不成也分不清好恶,错将小孩子当成了山贼?”巴尔达自知拙嘴笨舌,向后退到一旁,拽了一下林惕昆衣角,要林惕昆出言解释。林惕昆说道:“山贼当中也有十七八岁的孩子,谁是山贼、谁不是山贼,黑夜之中我们哪里瞧的明白?我们深夜在山上原本便是四处巡逻以防山贼突袭村子,这耍剑的小娃娃一上来便使杀招,我们将他看错成山贼,倒也不是我们的错。” 常龙怒道:“什么话?你见过像我这样斯文的山贼吗?我来问你,你们既然不是恶人,那王雪师父的令牌又怎么会在你们手里?”此言一出,王雪、赵小草、胡晓晨俱各吃惊,王雪道:“我的灵牌在哪里?”林惕昆呆了一呆,从怀中摸出两枚物件,一见果然便是王雪遗失的两枚令牌。王雪又惊又喜,道:“是我的令牌没错。”常龙道:“就是这个令牌,王雪师父说令牌很有可能被山贼夺了去,我见你们带着令牌,自然便当你们山贼咯。”林惕昆对王雪说道:“这两枚奇怪的物件是我们三天前上山巡夜时在路上捡拾到的,我看这东西挺奇怪,或许值钱,便随身带着,你说它是你的,我还给你便是了。”说着将两枚令牌递给王雪。王雪心里寻思:“那晚我败给了黄强峰这恶贼之后丢下令牌仓皇逃走,照理黄强峰该拿着我的令牌回去邀功才是,想来黄强峰当时内力也折损不少,只顾着去拿自己的玄铁锤头,却忘了将我的令牌一并带回。”于是说道:“我的令牌原来在你们这里,这可太好了,我还以为被黄强峰夺了去呢。”向林惕昆道了谢,从林惕昆手上接过令牌。 林惕昆笑道:“你的武功这样差,却能教出了武功那么好的弟子,这可当真有趣。”他心里仍将王雪当成是二十年前勃子山上的那个傻丫头,只道王雪武艺低微,却不知王雪这些年来多逢奇遇,武功今非昔比,以她此时的武功,早已胜过林惕昆百倍。 王雪心里明白,也不愿解释,微微一笑,说道:“有你们陪着我共同对抗山贼,那可再好不过了,单凭我带着三个孩子,还真没把握能打退山贼。”巴尔达说道:“黑灵帮共有上百名山贼,但这些人里面,却没有一个是武功高强之人,我们不须担忧,黑灵帮真正厉害的人物有三个,倒是不容我们小觑。”王雪一奇,说道:“我只知道那个黄强峰是个厉害人物,另外两个倒是没见识过。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林惕昆道:“黑灵帮大举进入易微山之前,曾在云贵一带盘踞,我和巴尔达那时便和他们交过手。他们当时花重金礼聘了一位从西域来的武林好手助阵,据说那个武林好手是西域大拿山上的一位武林前辈,精通大擒拿手功夫。”王雪心念甫动,脱口叫道:“尤多利,是尤多利!”林惕昆奇道:“正是西域的尤多利,你也听说过此人?”王雪道:“二十多年前,尤多利涉足中原,曾去过勃子山,找过我们的麻烦,后来被我肖师兄和刘师兄打发走了,他当时还使奸计将我也掳走了,好不容易我才脱身。”林惕昆道:“这个尤多利不但为人奸诈,招式也诡异的很,每一招都暗伏杀手,我和巴尔达两个打他一个,还被他打成重伤。我的两条胳膊被打脱了臼,巴尔达右膝被拧断,我们直养了三个月才康复,后来我们不敢再正面与黑灵帮交手,只敢背地里做些偷袭放火的小事。”王雪想不到原来尤多利竟然也在黑灵帮,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又想到昔年自己被尤多利用计生擒,还累得吴天和两位哈巴门同门惨死,心中更觉愤怒,恨恨的道:“上一次我武功还不成,打不过尤多利,但以我此时的武功,尤多利决计不在话下,下次见面,我非要好好教训他,报了当年的大仇。黑灵帮的第三个高手是谁?”林惕昆狐疑的瞧着王雪,心想:“尤多利是当世一顶一的好手,我和巴尔达联手尚且斗不过他,你武功这样差,又哪里能打得过他?”当下说道:“这第三位高手是黑灵帮的帮主,叫做金云齐。”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均想:“金云齐是何许人也,我怎么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啊?”王雪却是吃了一惊,她当年在勃子镇与刘岳等人不辞而别,之后在中原大地上四处游荡,那时便听说独立派有一位叫做金云齐的年轻高手,听说这个金云齐还没到弱冠之年便已坐到门派长老之位,武功之高由此可想。但王雪那时连万佳卜、阿右这样的武林奇人都见识过了,心想金云齐名声再响,也响不过四大真侠,便没将金云齐放在心上,可是后来不论走到哪里,天南地北都听到有人谈论金云齐,说的也都是一套话,什么金云齐少年有位、武功精强、后生可畏之类,王雪当时便想去独立派挑战一下这个金长老,但当时她已有归隐之心,何况哈巴门弟子去独立派挑战,传言出去可是要闹的沸沸扬扬不好收场,于是便放弃挑战之念,归隐西北。十年之后王雪重出江湖,江湖早已不再是旧日模样,金云齐这名字也无人再去谈论,王雪只道此人早已被哪个对头杀了去,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成名的江湖高手遭人偷袭暗杀原是寻常之事,却不想这个金云齐这些年里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成了贼头,做了黑灵帮的帮主,此刻一听,如何不惊,心头凛然,说道:“好个金云齐。”赵小草问道:“师父有见过金云齐吗,这个金老爷子武功如何?”她不知金云齐其实也不甚老,只以为此人既能做到帮主之位,连黄强峰这等人物也甘愿听使唤,那他必定一大把年纪才是。王雪道:“这个金云齐只是武功高强、成名早些,年纪倒不算老,我没见过他,但听说他跟我岁数差不多,或许还小着我一两岁,算不上是老爷子。当年他成名之时我便想去挑战了,只是没有机会,此刻我们和黑灵帮水火不容,和金云齐交手过招那是早晚之事,如此可太好了,我正想好好和金云齐多亲近亲近呢。” 林惕昆瞧了一眼王雪,心想:“二十年前你还是年幼少女,那时你冒冒失失、桀骜不驯,还说得过去,今日你已是成年人,早到了为人母的年龄,怎么还如此张狂?这个金云齐武功高强,连尤多利也不是他对手,又哪里轮得上你?”王雪见林惕昆眼色奇怪,便知他心中仍将自己当做是昔年的那个武功差劲的女顽童,仍瞧不上自己的手段,王雪已到了而立之年,不愿意向小孩子那样逢人便吹嘘卖弄自己武功有多强,当下更不愿向林惕昆解释自己的今日的武功已能和尤多利、金云齐等人一较高下,于是岔开话题说道:“我们在后山搭了几个茅屋,咱们这么久不见,你们去我们的茅屋里坐坐罢,咱们叙叙旧。”林惕昆、巴尔达与王雪交情匪浅,一别二十年,今日忽然相见,自是想去王雪的住处坐坐,但二人适才和王雪的三个弟子大打出手,实在老不下脸来再去别人家里面做客,林惕昆嘿嘿一笑,说道:“这个,不敢,不敢,我们还有要事待办,我看还是……” 赵小草甚是通情达理,忙道:“大晚上的能有什么要紧事,咱们大家不打不相识,去我们的院子里坐坐,咱们聊聊武功,商讨一下如何剿灭黑灵帮。”说着上前去牵林惕昆的手,又向胡晓晨连使眼色。胡晓晨道:“走罢,铁棍老兄,荒山野岭里没什么款待之物,但我们的小院打扫的也挺雅致,带你去参观参观。” 众人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只转过一个路口,迎面遇上黄强峰。 黄强峰正带着十几个随从下山拦路打劫,没想到会正巧遇见王雪,见王雪、赵小草等人和巴尔达、林惕昆混在一起,微微心奇,脱口道:“怎么会是你们?”王雪也没想到今夜竟能撞见黄强峰,也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会是你们?”她和黄强峰同时开口,问出了同一句话,二人均是一怔,又同时开口说道:“这话应当我问你才是!” 赵小草、巴尔达等人见到山贼,情知今夜又有一场大战又打,心里暗暗防备。 黄强峰道:“今夜撞见你们,那可太好啦,算你们倒霉,这一次可不能再容你们活着脱身。”王雪道:“这句话应当我说才是,别看我们这边只有六人,可我们个个是好手,你们这边虽然有十几人,可是,可是……”话说到此际,一瞥间见黄强峰身后立着一人,那人大手大脚、鼻高眼宽,不似中原人氏,依稀便是当年将自己掳走的那个尤多利,心头猛地一惊,“可是”后面如何便说不下去。黄强峰身后那人走上前来,哼哼笑了两嗓,说道:“可是什么,接着说呀!可是我当年能活捉你一回,现下就能活捉你第二回,你信吗?”王雪本来决计认不出尤多利,她见过的西域人不多,在她看来西域人男男女女长的都是一个样,但先前听林惕昆说尤多利也来了福建易微山,这时又见到黄强峰身后那西域人,心中便猜到八九分,直到这西域人过来说话,才敢确信此人便是西域大拿山的那位修练擒拿大手的大行家尤多利。 林惕昆上前一步,喝道:“尤多利,你看我是谁?”尤多利眼皮向林惕昆一翻,冷冷的道:“手下败将,上次没将你的胳膊卸下,那是你命好,怎么这次还敢到我面前来叫阵?” 巴尔达上次被尤多利折断了右膝,心中一直愤愤不平,他当年中了勃山远的家传怪毒,性情变得残暴凶恶,后来王雪、李浩、步子怡等人钻研出解药,将巴尔达体内剧毒除去大半,但巴尔达原本生性古怪,难以抑制怒气,这时陡然间见到仇敌,怒气填胸,高喝道:“反正今夜免不了要打上一场,还多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大家动手啦!”左拳急挥,向尤多利鼻梁打去。尤多利右臂抬起,反手勾住巴尔达小臂,冷笑道:“别人的武功都是越练越强,怎么你的武功反而越练越差了,这一拳怎么才打出这么一点点威力来啊,是瞧不起小弟我吗?”巴尔达明知尤多利如此说是有意要激怒自己,但克制不住脾气,发起怒来,大声虎吼,挥动右拳又向尤多利胸口打去。尤多利见巴尔达果然动怒,暗暗心喜,他右手本来抓住巴尔达左臂,这时右臂一横,将巴尔达右臂也别住了,左手向巴尔达耳旁太阳穴处拍去,要将他一招击毙。 王雪左手一把抓住尤多利手腕,铁青着脸道:“咱们上次见面,我确是被你生擒了,可你先后被我的两位师兄打得落荒而逃也是实情,堂堂西域大拿山的唯一传人,来中原的第一战便是告负,传扬出去可也丢人得紧啊。”尤多利脸色微变,森然道:“你说什么?”王雪知尤多利武功不弱,多半不比黄强峰为逊,他修习的大擒拿手功夫以柔制刚,和哈巴术有些相似,此类武功正是巴尔达和林惕昆这些外家横练功夫的克星,而黄强峰武功虽高,但他修练的也是外家功夫,巴尔达、林惕昆倒可勉力一斗,于是有心要把尤多利这个强敌揽到自己身上,说道:“当年咱们打的是两败俱伤,最多也只能算得上是平局,这些年我的武功又精进了一些,你的武功料想也大有进境,咱俩来个单打独斗,好好比试比试如何?” 尤多利不知王雪这些年来武功突飞猛进,已是登峰造极,心里还当她是从前那个年幼少女,心想:“收拾你这个蠢丫头还不是三五招之事,我便先料理了你再说。”当下笑道:“如此也好!哈哈哈!”笑声甫毕,右掌忽地向王雪肩头抓去。王雪以前不知这些善恶不分之人最喜在长笑之后忽施偷袭,这些年来没少在这一节上吃亏,此刻一听尤多利大口怪笑,心中便知不妙,果然见尤多利运掌偷袭,腰身一扭,向后跳开,叫道:“干嘛偷袭我,是不是明知道打不过我啊?”武林中人厮杀之时偷袭耍奸原本是寻常之事,但尤多利是西域人,不懂中原武林的规矩,听王雪如此说,只道自己发招偷袭是中原武林里最为人不齿的行径,脸上一红,生怕王雪再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急忙奔向王雪,双手一齐出招进攻,要逼得王雪忙于迎驾,难以分神讲话。 林惕昆见尤多利动了杀招,生怕王雪武功太弱,被尤多利一掌击毙,大声吼道:“尤多利,你冲我来,别和小女人为难!”正要上前相助,却见王雪运出哈巴术中的擒拿手武功,和尤多利斗得有来有回,招式上丝毫不落下风,心里不禁奇怪:“这尤多利的武功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差劲了?” (本章完) 一百七十七、冤家路窄 巴尔达武功了得主要在于他身强力壮、四肢肌肉粗大,说到招式内功,他便却全然是个门外汉,此刻王雪和尤多利虽是斗成平手局面,但巴尔达看不懂招式,也不知是平手,只道尤多利武功精强,王雪不久便要不敌而受重伤,于是大声怒喝道:“姓尤的,我来和你打!”奔过去加入战团。 尤多利正同王雪缠斗在一起,他是擒拿术的大行家,知这类近身缠斗看起来虽不像比拼刀枪拳脚那般凶险,实则却比兵刃和内力上的比拼要凶险的多,这类战法每一招、每一式俱暗藏杀机,稍有不慎中了对方半招,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性命难保,此刻他正斗到急处,无暇再同巴尔达缠斗,百忙之中飞出一腿,正中巴尔达胸口。只见巴尔达身子向后跌出,在山道上一连滚了数圈,他身子本就又矮又肥,在山道上翻滚宛似一只大肉球。 林惕昆见王雪和尤多利竟能斗成平手局面,这时仍不大信得过王雪武功,只道尤多利是有心容让或是另有狡计埋伏,心下暗中寻思:“且不论尤多利究竟是有心容让还是他藏有奸计,此刻都该帮着王雪把他打退才是。”铁棍一挥,大喝道:“尤多利,我我想领教你的高招!”正要发足过去相助,蓦的里眼前人影闪动,黄强峰已窜到身前。林惕昆以前只与黄强峰打过几次照面,却从未与黄强峰交过手,但黄强峰的名头在江湖上着实响亮,武功比起尤多利来料想只高不低,当下顾不得再追击尤多利,森然道:“前辈有何指教?”其实黄强峰的年岁和林惕昆相差无几,即便比林惕昆年长,也长不出三五岁,但黄强峰成名早,名声响,林惕昆不敢妄自得罪,于是称了声前辈。黄强峰冷笑道:“什么前辈、后辈的,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以你和王雪的身份,联起手来欺负一个从西域来的外族人,只怕不大妥当罢?”说着慢慢从身后拿出铁锤,搭在林惕昆的铁棍之上,他铁锤的锤把手处那夜第二次被王雪令牌斩断,现下是第三次重铸,好在锤把手重铸多少根也无所谓,只要玄铁锤头无碍便可。 林惕昆听出黄强峰已有动手之意,心想:“老黄武功比我高,我可得先下手为强才好。”他决心与黄强峰过过招,面上却仍装出来一副轻松自在的神色,微笑道:“黄前辈的大名响遍九州,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啊!”说罢,双手猛地运劲,想将铁棍高举,然后向黄强峰头脸劈落,到时不论黄强峰不论怎样应变,自己都再以快招急攻,无论如何都能抢到一手先机。哪知黄强峰的铁锤搭在林惕昆的铁棍之上,看似只是随意搁置,实则已暗藏内力,林惕昆不知情,举手的这一下未曾使出全力,铁棍被铁锤压住,竟是没能抬起。林惕昆一惊,抬头去看黄强峰脸色,黄强峰仍是面无神色,说道:“你看我干嘛,你不是想动手吗,怎么连铁棍也拿不起来了?”林惕昆见计谋败露,干脆破了脸,厉声叫道:“恶霸山贼,伤天害理!你黄强峰鼎鼎大名,却甘愿与这些害人恶魔为伍,枉你一世英名。”黄强峰却不动怒,笑道:“说得好像蛮有道理的,不过我怎么听说林惕昆林大英雄当年为了区区几个赏钱便做了流浪巫医刘俊马的打手,这个刘俊马的名声只怕要比黑灵帮还不齿几分,林大英雄似乎没有脸来指责我罢?”林惕昆年轻时出道,想凭着几手棍法谋个营生混口饭吃,于是便去投奔刘俊马,当时确没想过什么伤天害理、什么为人不齿之类,后来他和王雪、李浩、步子怡、张冠华、吴天交手,得王雪、李浩等人劝诫,才决心痛改前非,此事他原本释然,但这时忽然听黄强峰说起,登时红了脸,恼羞成怒,傲然道:“俗语说得好,此时的英雄便是英雄,此时的恶人便是恶人,此时我是救人的英雄,而你是大恶人,还多说什么?”黄强峰嘿嘿笑了几声,道:“他妈的,真是强词夺理,这是谁家的俗语?你堂堂一个使棍的大行家,连棍子也拿不稳,还敢自充是英雄吗?”说着小臂运劲,铁锤向林惕昆的铁棍上轻轻砸去,那铁棍登时一震,林惕昆拿捏不定,将铁棍掉落。林惕昆是使棍的大行家,不想一招未使铁棍便被打落,不由得满脸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小草看不惯黄强峰猖狂,大声喝道:“姓黄的,你太欺负人啦!”唬地跳到黄强峰身旁,左手使开“叶掌”功夫向黄强峰袭去,右手五指去抓黄强峰铁锤,要将他铁锤夺来。黄强峰叫道:“来得好!”竖起铁锤向赵小草手臂打去。赵小草知黄强峰锤力了得,不敢硬接,使开哈巴术武学,和黄强峰缠斗。 黄强峰和赵小草这一交手,余下山贼纷纷围了上来。常龙拔出青剑,向胡晓晨使个眼色,二人一齐向众山贼扑去,和山贼们打在一起。 巴尔达站起身,对尤多利大叫道:“好小子,今夜非宰了你不可!”又向尤多利扑去。王雪大叫道:“我自己能行的,你快去帮我的徒弟!”巴尔达见王雪和尤多利斗了这么久不曾落得下风,听王雪如此说,便即点了个头,转过去相助常龙。 林惕昆拾起铁棍,雪耻之心大起,闪到黄强峰身后,招招向黄强峰肩头挥击,要将黄强峰的兵刃也打掉。黄强峰武功精强,赵小草和林惕昆联手原本也斗不过他,但赵、林二人都是向黄强峰的铁锤发难,黄强峰在这柄铁锤上下的工夫不少,不愿轻易涉险,招式便有所保留,三人一时间便斗成平手局面。 王雪和尤多利相斗,只觉尤多利内力平平,而招式却十分精强,此刻她已和尤多利拆解了上百招,仍不见尤多利的招式间露出什么破绽,心头不禁惶急,生怕再拖延片刻,赵小草、林惕昆他们先落败了,届时黄强峰带着众山贼合围自己,大伙今夜全都了却在这荒山之上了。尤多利久攻王雪不下,也是心急如焚,他本来以为凭着自己的手段,一盏茶的工夫便可取胜,不想一口气斗了近一个时辰,莫说是取胜,连半点上风也没占到,幸而当时未曾夸下海口,不然这时可难以收场。 王雪向尤多利发招,初时使得是哈巴术中的“擒拿手”功夫,胜不了尤多利,之后又先后施展了“地龙式”、“地虎式”、“滚刀式”、“猛虎式”、“惊雷掌”、“绵手”功夫,始终占不到半分机先,心中越来越急,心想:“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此时的武功已是天下第一,那真是太小瞧天下英雄了,远的不说,面前这西域人的武功便已不在我之下。”若在平时,王雪施展哈巴术难以取胜,便会接着施展王家拳术进攻,但王家拳术是凭内力强攻的武功,而尤多利的擒拿大手武功专门克制这类武学,王雪不敢轻易尝试,她怀中存着林惕昆之前还给她的两枚令牌可以拿来使用,令牌锋利,只消动用令牌,便能立占上风,但王雪不遇占这个便宜,有心要堂堂正正的拿下这个西域怪人,以报当年之仇,两枚令牌便不曾拿出。 又斗了片刻,王雪忍耐不住,心想:“令牌是上好兵刃,白白放着不用岂不可惜?”左手猛地运出掌力,向尤多利头顶拍去。尤多利见王雪这一招出手迅捷、内力雄厚,不由得吃了一惊,向后退开几步,王雪趁机从怀中摸出令牌。尤多利当年活捉王雪之时,便在她身上搜到过令牌,但他平时不擅使兵刃,当时便想不到王雪的令牌其实是兵刃,只道是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块铁器防身,但令牌锋利他却全然知晓,这时见王雪亮出令牌,情知不妙,又跟着向后退出一步,大叫道:“中原人的比武规矩一向是堂堂正正的,你怎么动兵刃了?”王雪笑道:“中原人的比武规矩确是堂堂正正无疑,可西域人的比武规矩便是随心所欲啊,我想以你们西域人的规矩来比试比试。”其时西域武林与中原大有不同,西域人不论是擂台比拼还是台下过招,耍卑劣阴招、使暗器偷袭是常有之事,而且都是正当行径,西域人一向如此,无人觉得不妥,亦无人觉得是卑劣手段,尤多利虽是西域人,但他既不擅使兵刃,便不齿那些使兵刃之人,平日里总说这些人不够光明磊落,但王雪这一言却是无从辩解,明知王雪若是动了兵刃,自己决计不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破牌子能耍出什么高招?”正要发招向王雪再攻,却见王雪手臂微扬,两枚令牌向胡晓晨掷去,交由胡晓晨防身。王雪笑道:“对付你这小小奸贼,何须动用兵刃,若是日后有传言说王雪女侠得使兵刃才能打败小小西域人,那王雪女侠这张俊脸还往哪搁?” 尤多利大怒,骂道:“臭女人,你敢耍我!”纵身向王雪扑去。王雪招式急变,使开王家拳术,左手一招直正拳迎面向尤多利脸上打去。尤多利知王雪除了精通哈巴术之外,拳术也是天下无双,早在暗暗防备,这时见王雪出拳,急忙伸手去抓王雪手臂,要顺势将她手腕拧脱。但王雪拳技惊人、内力了得,与当年勃子山上的那个木讷少女早已大不相同,尤多利不知王雪已今非昔比,抓向王雪手臂的这一招虽然奇快,却没使多少气力,五指与王雪手腕相触,只觉王雪内力如潮,势不可挡,他自负轻敌,这一抓却没能抓牢,被王雪挣脱,情急之下忙闪身纵跃。饶是王雪拳招迅猛,这一拳却也没能打中尤多利额头,只打到他脑后长发,将他一头长发打得飘了起来。王雪一招占得先机,第二拳、第三拳跟着向尤多利狠打,不容尤多利缓过气来反攻。尤多利修练的大擒拿手功夫最克制王雪这类内功刚猛的拳技,他的擒拿手功夫已臻登峰造极之境,若想势奇招反击原也不难,但他见王雪拳势奇快、拳力奇大,每一拳打出时都带着嗤嗤风响,情知自己只要一个应对不善,立时便有重伤之祸,当下不敢贸然进攻,双臂横在身前守紧门户,要先瞧清王雪招式上的门道之后再慢慢反击。 胡晓晨接了王雪的两枚令牌,精神大震,冲进山贼堆里面狂斩乱砍。众山贼一上来便被砍倒两个,余下山贼纷纷退开,不敢再上前进攻。有两个舞钢刀的山贼绕到胡晓晨身后,一齐举刀砍向胡晓晨头顶。常龙正挥剑和两个山贼拼斗,见胡晓晨涉险,急叫道:“小心后面!”胡晓晨得常龙提醒,令牌回手一斩,登时将那两柄钢刀砍断,那两个山贼惊慌退开。如此一来,余下山贼更是心惊,不由得又向后退出几步,只是围着常、胡二人大声呼和,虚晃手中刀枪,却无一人胆敢再上前进招。 胡晓晨抬起手臂,令牌向围在四周的山贼们身上指了一圈,怒喝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过来试试?”忽见最后面躲着一个战战兢兢的瘦小山贼,那山贼打扮与别的山贼不同,别的山贼都是汗衫粗裤,这个瘦小山贼却是一席白衫,宛似个拔葵啖枣的小流氓,细瞧之下见此人原来正是王保,想来王保是在山寨上和黄强峰等人一同下山,山贼是下山拦路打劫,他则是要顺路回家,不想却在山腰中途与自己巧遇。 王保不会武功,生怕被王雪、林惕昆等人瞧见追杀,从双方动起手来之后便一直躲在众同伙之末,这时一瞥间见胡晓晨在瞪着自己,只吓得魂飞魄散,只想立时跪地求饶,但见眼前情形,两边谁能打赢还不一定呢,倘若是自己这边赢了,那自己下跪求饶便要遭同伙耻笑,不由得十分尴尬,没话找话的说道:“胡兄弟,别来无恙啊!”胡晓晨冷冷的道:“谁是你兄弟,看招啦!”舞着令牌奔了过去,王保身旁的山贼大都不敢阻拦,忙向两边避让,有一个山贼挡在王保身前,被胡晓晨一个令牌砍翻在地,鲜血溅了王保一脸。王保大叫一声:“哎呦妈呀!”转身便逃。胡晓晨大喝道:“哪里逃!”使出一招“飞龙拳”,但打出去的不是拳头,而是手上令牌,牌尖指向王保背心,要令王保命丧于此,蓦的里眼前兵刃闪动,一柄奇怪兵刃猛向自己掷来,接着便听赵小草大声尖叫:“快闪!”胡晓晨微微一惊,忙收拳向后避让,那兵刃砸在胡晓晨身前,若非胡晓晨收手及时,手臂这时便被打断,胡晓晨余惊未定,只见地上那兵刃却是黄强峰的铁锤。 原来黄强峰见王保命在顷刻,虽然王保的身份地位不比寻常山贼为高,但他平日里为山贼指路报信,每年又往山寨里送不少米面肉盐,他的身份自不能同寻常山贼而论,于是顾不得与赵小草、林惕昆、巴尔达纠缠,过去相救王保。 王保死里逃生,情知自己若是逃回米铺去,王雪等人同样可以追到米铺捉拿自己,当下不敢再往米铺走,忙转身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山寨上逃。常龙纵身跃起,翻到王保身前,大模大样的说道:“你往哪里走呢,你的家不是在那边吗?”说着抬起手中青剑向右边指了指。常龙从小在城里长大,没怎么见过深山,虽然在易微山居住的时日不短,但在他看来所有的山石路林都是一个样,也分不清哪条小路通道哪里,他这一指,却是指错了方向。王保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小娃娃,瞧你斯斯文文的像是很聪明的样子,想不到竟然恁地糊涂,你在山里面住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认得路,我的家在那边呢!”说着伸手向常龙左首边指去。常龙脸一红,恼羞成怒,叫道:“他妈的,我不认识山路那又如何,我认识道义礼法,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不就得了?大丈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岂能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去捧山贼土匪的臭脚?”王保见常龙动怒,生怕被他一剑斩了,他可不知常龙的青剑其实斩不了人,忙随声附和道:“常公子说的在理,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常龙被王保这顶高帽一戴,不禁沾沾自喜,他本就好卖弄文采,这时忍不住说起教来:“先生们常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虽是贫穷的乡下人家,可在这村子里也算得上是大富之人了,照理该当为村民同乡分忧排难才是,怎么能去相助山贼?”接着又长篇大论的言道什么“君子固穷”,什么“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之类,王保没读过书,一多半听不懂,他此际生死只隔一线,也无心听常龙说这些大道理,唯唯诺诺的应付了几声,心中将常龙全家都骂了个遍,只想:“你究竟放不放老子走,倒是给老子说一句痛快话呀!” 常龙一口气又说了半个时辰,最后问道:“大道至理我也讲了不少啦,你听明白没有?”王保心道:“你他娘的终于啰嗦完了。”忙道:“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常公子之言,句句打在老子,啊呸,句句打在小的心坎里。”常龙不禁沾沾自喜,心想自己是点化、是劝人向善,而王雪他们却是凭武力解决纷争,自己可比他们这些粗人要高明得多,于是说道:“道理你既已全然晓得,该当及时醒悟、回头是岸才是。你马上回去,将我刚才说的这些个精辟道理,向你的这帮山贼同伙们再去说一遍,让他们也好好学学,日后别再伤天害理了。”王保先前说常龙有理,不过是随口应付,常龙说的这些话他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心里,这时常龙让他再去向山贼转述,他哪里转述的出来,一听之下不由得大怒,心想:“合着你啰嗦这么小半天,到头来还是不放我走啊!”气上心头,厉声怒吼:“今日跟你这贼小子拼了!”揉身向常龙扑去。 (本章完) 一百七十八、断剑救人 常龙本来还以为自己说的挺好,已将面前这昏庸王保感动的一塌糊涂,正自得意,哪里能想到王保会忽然扑过来拼命,大惊之下什么招式也来不及去想,一剑向王保小腹刺去,常龙惊慌之际这一下自然使出全力,王保不懂武功,哪里能来得及挡驾趋避,被常龙一剑刺倒。王保胸口剧痛,倒在地上呻吟哭叫,喊道:“我死啦,我死啦!”常龙怒道:“你若是死了,我倒是也省心,只可惜你死不了,我的剑……剑法高强,已练到了刺倒你却不伤你皮肉的境界。”常龙本来想如实告知自己的青剑没有开刃,但他只是读死书而迂腐不化,毕竟不是傻子,当着黄强峰、尤多利等强敌之面可不敢随意吐露实情。王保在自己胸口摸了一阵,没摸到半滴血,才知自己没伤也没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常龙见王保发笑,还道是他在嘲笑自己剑术不济,心头一怒,厉声骂道:“贼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正要发剑再向王保刺击,忽听身后一声尖利娇叱:“别打我哥哥,有能耐冲我来!”一个小小身影从林中窜出,张开双手挡在常龙身前。常龙一怔,只见面前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是王保的妹妹王莹莹。王莹莹双目通红、满面怒容,大叫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干嘛欺负我哥哥?” 众人想不到王莹莹会忽然现出,纷纷停手罢斗,向后跳开。王雪怒道:“莹莹,你怎么来了,快回家去!”王莹莹见哥哥王保受人欺辱,哪里肯回家,叫道:“我不回家,你们杀了我好啦!”赵小草道:“莹莹,听姐姐话,快回家去,大人间的事情,小孩子别瞎掺和。”王莹莹尖着嗓子嚷道:“你们为什么欺负我哥哥?”这一问却是不好回答,王雪、王莹莹等人见她一个呆头呆脑的可爱小女孩,谁也不忍心告诉她你哥哥是山贼,黄强峰、尤多利等人事不关己,更是不会去搭理王莹莹。王莹莹见无人答话,又追问道:“我哥哥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王雪柔声道:“莹莹,你信得过你王雪阿姨和你小草姐姐吗?”王莹莹怔怔的点了个头。王雪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家去,有什么事情阿姨日后再慢慢向你解释。”王莹莹回头看了看王保,见王保呆若木鸡般趴在地上,心想自己是小女孩,改变不了大局,倘若这些人当真要杀害王保自己也阻拦不了,当下说道:“好罢,我听王雪阿姨的便是。”回头对王保说道:“哥,我先回家去了。”王保铁青着脸,不理会王莹莹。王莹莹见哥哥不答话,轻叹一声,闷着头往回走。 众人目送王莹莹走向山路,只待她走远之后再接着动手。不料便在此时,王保霍地站起,奔到王莹莹身后,抬脚将她踢了个跟头。王雪、林惕昆等人一见大惊,黄强峰、尤多利等山贼也不由得瞠目结舌,赵小草叫道:“王保,你疯了吗!”王莹莹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哥哥踢倒,坐在地上呆了半响,叫道:“哥,你这是干嘛?”王保怒道:“我说我这几日怎么连倒大霉,到哪里都能遇见对头,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给他们通风报信去了!”原来他见王莹莹和王雪、赵小草等人极是相熟,错将王莹莹误会成了王雪的内应,加上他这几日时遭不顺,心里闷火,这才忍耐不住,动手去打王莹莹。王莹莹急道:“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王保反问道:“我说什么你难道听不懂吗?” 王莹莹先前见王保常与黄强峰等山贼们走在一起,她虽然年纪小,分不清山贼和寻常百姓,但见哥哥时长跟一群凶神恶煞的持刀莽汉为伍,料想不是好事,平日里又见村民不大搭理自己,甚而有不少年长的村叟常常给自己脸色看,心中便已猜到七八分,疑心哥哥王保通了山贼,直到后来躲在林中听常龙长篇大论的教训王保,便即全然确信,只是她心中还存着半分侥幸,说不定只是误会而已,哥哥或许并不是山贼,直到此刻她被王保踢倒质问,这才难以再自欺欺人了,呆坐地上,不由得一声轻叹。 王保见王莹莹跪地不答,更是大怒,厉声吼道:“你站起来,摊在地上装什么死?”王莹莹慢吞吞地站起,红着双眼,颤声问道:“哥,你当真是黑灵帮的山贼是吗?”王莹莹如此发问,王保更当她是通王雪的内应,又是一脚将王莹莹踢倒,大声喝道:“我不是你哥!” 王雪、胡晓晨、赵小草等人见王保如此欺负小女孩,都是忍耐不住,常龙离的最近,当即走过去,挥手拦住王保,怒道:“你自己没骨气,落草做了土匪,干嘛拿小女孩来撒气?你指责你妹妹是勾结我们的内应,那你自己呢,你与黑灵帮相互勾结,不也是叛徒内奸吗?”王保本来怕极王雪、常龙等人,但这时正自盛怒,也不如何害怕,一把推开常龙,叫道:“我管教我自己妹妹,关你什么事?”常龙阴沉沉的道:“你若再欺负小女孩,别怪我不客气。”王莹莹嚷道:“常龙,我和我哥哥自己家事,你别来掺和。”常龙对王保说道:“你看看,你妹妹一个小小女孩都知道在外人面前百般回护你,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还要打她?”王保道:“她爹爹妈妈死的早,全是我一把将她拉扯大,若不是我,她几年前就该饿死喂野狗了,我容她多活了这几年,此刻打死她,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王莹莹听王保提起自己的爹爹妈妈,心中酸楚,不由得泪如雨下。常龙凛然道:“每一个孩子的性命都是父母所赐,但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可随意伤害孩子性命,何况你只是兄长?”这一言王保难以辩解,恨恨的瞪着王莹莹,心中只想:“这蠢丫头勾结王雪来与黑灵帮为敌,我可得当着黄大人和尤大人之面趁早将她打死才好,如若不然,帮主怪罪下来我可难以交待。”他已起杀机,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常龙先前长篇大论的说了一番大道理没打动王保,这时也不指望这么两句话便能劝回他,当下只是守在王莹莹身前,防王保再动手伤她。 众人一时无话,静夜中只听秋虫唧唧、风声飒然。王雪忽然大叫道:“常龙小心!”常龙大惊,转头只见一柄大铁锤迎面向自己头顶砸落,正是黄强峰出手偷袭。原来黄强峰有心要将王雪等一干人翦除,此刻趁着众人停手之际想先击毙一个,王雪武功高强偷袭不易得手,赵小草、胡晓晨巴尔达、林惕昆站在一起,偷袭起来也是不易,唯常龙是独身一人,于是便向常龙发难。常龙见势不妙,急忙向一旁跳开,掉转剑头,向黄强峰胸口刺去。黄强峰同常龙交过几次手,已知常龙的青剑毫无用处,决计不会刺伤自己,这一剑原不必理会,但他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心想当众被小辈刺中一剑岂不丢人?于是将铁锤横在胸前,挡住常龙一剑。常龙知黄强峰武功在自己之上,倘若稍有失手,便要被他一锤子砸伤,当下凝神与黄强峰拆招,难以顾及到王莹莹,但又生怕自己不管王莹莹,王保会趁机欺辱,只得大叫道:“莹莹,你快躲到王雪师父身后去!”王莹莹噘起小嘴,叫道:“我偏不听你的。”她虽如此说,却也知事情不妙,忙往王雪方向奔去。 王保两步追上王莹莹,一把抓住王莹莹手腕,大叫道:“哪里逃!”左手五指狠狠去掐王莹莹脖子。王莹莹毕竟年幼,不知人心险恶,王保是她亲哥哥,她便以为王保决计不会杀害自己,只道王保是恼恨自己和王雪、赵小草等人走的太近才出手教训,脖颈虽然痛得厉害,呼吸艰难,眼前金星乱冒,却仍是强自忍耐,不敢稍做反抗,生怕这一反抗更惹哥哥生气。 王雪、赵小草、胡晓晨等人谁都看得出来王保是当真要下杀手了,王雪急叫道:“王保,你还是不是人!”发足向王保奔去。尤多利趁王雪转身之际,一掌抓向王雪左臂。王雪手臂一痛,忙运出擒拿法化解,饶是她消解的快,左臂仍觉剧痛。尤多利冷笑道:“咱俩还没分出胜负呢,这个时候你可没机会逃走。”他知王雪挂念赵小草安慰,心中焦急,再难凝神拆招,此际正是取胜良机,当下急运快招,向王雪连连进攻。 王雪被尤多利缠住,无法去相救王莹莹,见王保面色狰狞,心头猛地想起昔年勃子山上,哥哥王力强毒害母亲、追杀自己的情形,陡然间心中狂怒,大吼道:“连至亲之人也能相残,你们当真是禽兽不如!”连出快拳向尤多利发难。 赵小草、胡晓晨、巴尔达、林惕昆忙奔过去救王莹莹。黄强峰叫道:“想救人先过我这关!”挥动铁锤,挡在小路中间,不允赵小草等人过去搭救。黄强峰生性冷漠,不顾他人性命,王莹莹死也好、活也罢,都与他不相干,他便全然不在乎,倘若换了别人去救赵小草,黄强峰才懒得阻拦,但赵小草他们既想救人,黄强峰却偏不许赵小草如愿。 王莹莹这时已被王保掐的眼前浑浑噩噩,几乎便要昏厥,喉头的剧痛感已近乎麻木,迷迷糊糊的只见王保面色狰狞,眼神间依稀还带着笑意,似乎自己快死了,他这个做哥哥的高兴之极,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当真如此,她小女孩原本没有多少气力,这时即便想反抗自救也已不能。 林惕昆最是机智,大喝道:“姓黄的,来跟我单打独斗一场,看看是你的铁锤厉害,还是我的铁棍厉害。”他是想将黄强峰绊住,让赵小草等人去救王莹莹。黄强峰冷笑道:“我一个打你们五个!”说罢抡起铁锤,锤头向五人横扫过去。 常龙忽然跳到黄强峰身旁,舞着青剑向前刺去。黄强峰大叫道:“来得好!”双手抓住锤头,向常龙头顶推去。哪知常龙竟不躲闪,头顶迎着锤锋送了过去,在铁锤砸在头顶那一瞬间,大叫一声,青剑脱手,向王保掷了过去。月光下只见青剑箭矢般飞向王保,正刺中王保胸口,虽然青剑无锋,没能刺穿王保胸膛,但这一掷力道奇大,剑尖撞中王保胸窝,登时将王保撞晕过去。那青剑掉到地上,碎成两截。黄强峰想不到常龙情急之下竟能想到如此奇招,竟将兵刃脱手救人,他锤头去势未摔,打在常龙头顶,常龙额上喷出一团血花,倒地昏厥。 巴尔达挥拳打向黄强峰右脸,林惕昆抡着铁棍向黄强峰左肩砸去。黄强峰见二人来势如虎,当下不敢挡驾,向后跳开,回头见王保和王莹莹双双倒在地上,料想这兄妹俩只是昏倒,并未死去,心想今夜本是要下山挣钱的,却莫名其妙的和王雪、赵小草等人打了一场,当真是晦气的很,心烦意乱,转身走出几步,说道:“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带着手下几个山贼转身逃开了。 赵小草见强敌退去,急忙走到常龙身旁,只见常龙兀自昏厥,鲜血流了满头,只吓得她六神无主,呆呆的看着常龙,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常龙双目紧闭、口唇紧锁,显示痛苦之极,心里也跟着哽咽起来,甚而寻思:“与其眼看着常龙活受如此折磨,倒不如一下子将他斩了痛快些。”心念及此,便伸手入怀去摸王雪赠与的令牌,但她今夜下山是为了帮王雪寻找丢失的令牌,自己的令牌却没带来,这一摸却是摸了个空。胡晓晨长赵小草几岁,又是大男孩,小时候和孩子们爬山摔跤,流血受伤是常事,见常龙受伤也不如何惊惶,跪在常龙身旁,轻声问道:“常龙,你可知你是谁?”常龙躺在地上,头痛的死去活来,听胡晓晨问的如此奇怪,心头又急又烦又怒,躺在地上仍不睁眼起身,有气无力的道:“知道,我是你祖宗!”胡晓晨见常龙意识却并未模糊,稍稍放心,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给他擦血。 林惕昆、巴尔达一齐从尤多利身后攻上。尤多利闪身避过林惕昆挥来的一棍,又挡下巴尔达打来的一拳,终于没能避过王雪从前攻来的拳法,额上挨了一拳,火辣辣的疼。王雪吼道:“投降罢,尤多利,你没指望了!”尤多利向四周一瞥,只见周围小路上黄强峰等同伙早已走的不知去向,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心里大怒,暗骂道:“中原人可真他妈的够义气啊。”急中生智,指着王雪身后大叫道:“快看,笨女人,你的那个小男徒儿死了,他流了好多血啊!”本来以王雪的阅历,这点小计谋原本骗她不到,但王雪爱徒心切,又想不到以尤多利的大宗师身份竟也会出言相欺,乍听之下心头猛地一惊,回头瞧去,只见赵小草坐在草地上,将常龙揽在怀里,手上拿着一块粗布为他止血,瞧此情形常龙多半死不了,这才知自己又受了骗。只听“哎呀”一声轻呼,巴尔达一条手臂已被尤多利拧脱。王雪怒道:“姓尤的,你胆敢骗我,算什么英雄好汉?”飞掌向尤多利袭去。尤多利跳到身后一棵大树上,反问道:“你们三个人合起手来打我一个,难道便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吗?”说罢,转身跳到另一棵树上,扬长而去。 林惕昆见强敌全都退去,终于松了口气,喜道:“好啊,王雪,你当年是如此混混沌沌的一个蠢丫头,想不到也能练就如此武功,我和巴尔达此刻不是你的对手那是不必说的了,只怕便是刘岳刘掌教亲至,也未必便能降的住你。”巴尔达跟着对王雪说道:“我先前见你和尤多利斗了那么久没有分出成败,心里还在奇怪尤多利这是怎么了,以他的武功竟然还胜不过你,此刻才知原来连尤多利这等一等一的当世奇人也打不过你了。” 王雪急着去看常龙伤情,无心与林惕昆和巴尔达多聊,听二人称赞自己,只匆匆拱了拱手,便急忙向常龙走去。赵小草见王雪走近,轻声道:“师父,常龙他快不行了。”王雪微微皱眉,斥道:“别瞎说,常龙福大命大,不会就这样死的。”她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其实并无半点把握,按说额头遭人重击,血流如注,虽然看似凶险,但只消没伤及百会、后顶、天冲、脑户等关键大穴,便不会有大碍,但黄强峰内功高强,他的铁锤又是上好玄铁,常龙是吉是凶,那便难料了。 王保这时慢慢苏醒,起身见黄强峰、尤多利等人不在,身旁只有王雪等强敌,心知不妙,转身拔腿便逃。林惕昆哼了一声,道:“走得掉吗?”铁棍飞出,在王保小腿上一撞,王保登时被绊倒在地。巴尔达走过去,一把将王保拎起来,吼道:“我要杀了你!这是你自作孽,可怨不得我心狠。”王莹莹昏在地上,这时也醒了过来,王保见王莹莹苏醒,忙道:“莹莹乖,我的好莹莹,快来给你哥哥求求情,他们要打死我啦!”王莹莹知哥哥王保先勾结山贼、后残杀自己,已是犯了众怒,巴尔达多半不会轻饶,却也硬着头皮求道:“你别杀我哥哥。”巴尔达心想:“王保不懂武功,也逃不到哪去,便是要杀他也不急这一时。”于是撒手放开王保,说道:“你若敢转身逃走,我立时抓着你的双腿将你撕了。”王保见巴尔达凶神恶煞、浑身肌肉,只吓得两腿发抖,目光呆滞,颤颤巍巍的道:“我不逃,逃……我当真,不,不逃……” 王莹莹拾起掉在身旁的那柄断成两半的青剑,走到常龙身旁,将剑放在常龙身前她小女孩不会脸皮薄,道谢的话说不出口,将断剑送还常龙,其实已有感谢之意。常龙看着断剑,慢吞吞的道:“无所畏惧、奋不顾身的除暴安良,这是剑的品性,一柄连豆腐也砍不动的破剑,有了这等品性,便也是世间利刃,无愧是我们的传家之宝。”常龙伤重不愈,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但王雪、赵小草等人听了,却无不肃然起敬。 (本章完) 一百七十九、归夜魂草 常龙缓了几大口气,又道:“王雪师父,我求你一事。”王雪道:“好徒儿,你尽管说。”常龙微微抬手,指着那柄断成两截的青剑,说道:“烦你帮我把它埋了罢。”王雪道:“英雄之剑自当好生安葬。”走到身后林中,抓土成坑,将青剑放进坑内。 王莹莹忽道:“王雪阿姨慢动手!”王雪问道:“怎样?”王莹莹奔到王雪身旁,说道:“这把宝剑救我性命,让我来罢。”说完跪在地上,捧起一把土来将青剑埋下,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常龙见青剑葬好,又道:“我死之后,求你们把我埋在青剑旁边,暂且先别让我父母知晓。”常龙元气大伤,说这句话时已是气若游丝。王雪怒道:“这个,做不到!”常龙沙哑着嗓音道:“师徒一场,难道王雪师父要看着我曝尸荒野吗?”王雪道:“谁说你会死了,男子汉大丈夫,受了这么点小伤便要死要活的,又岂是忠良之后?”其实常龙是不是忠良之后王雪也不知道,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常龙叹气不语。王雪又道:“胡晓晨不是上山寻草药了吗?你师父我虽然算不得是什么神医,但也精通医药治病之学,待胡晓晨采药回来,我给你熬药疗伤,包管你很快便可康复。”王雪虽如此说,但常龙受伤情形王雪尚未祥察,也不知他究竟能不能治好他,不过为了使常龙宽心,也只能说些好听话。赵小草仍将常龙紧抱在怀里,见王雪说这句话脸上并无喜色,知王雪只是随口敷衍,不由得一声长叹。王雪叫道:“叹什么气,我说过他死不了!” 王雪话音刚落,便听山上胡晓晨的声音叫嚷起来:“不好啦,死了,不好啦,死了!”王雪怒道:“死什么死,你去了这么久,找没找到草药?”她正自焦急,说这句话时不经意间运出内功,气沉丹田,内力远远送出,声音在整片林中回荡。林惕昆和巴尔达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这小女子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冠古绝今的高深内功?”胡晓晨疾奔下山,急叫道:“不好了师父,没有草药。”王雪怒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山秃了吗?”胡晓晨道:“山倒是没有秃,但现下已是深秋,都快入冬了,早已过了采药的时节,我找了好半天,实在找不到半颗草药!”胡晓晨累得满头大汗,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句话显非做伪。王雪药理颇深,自然知晓采药时节已过,但她当初跟着李浩、步子怡学医是在江北的勃子山上,而此地的福建易微山却是在长江以南,江北冬时来临的晚,有时要等到次年一月才能见到飞雪,有些初秋时节的草木到了临冬之际仍能在勃子山上采摘的到,正因如此,王雪才心存侥幸,指望胡晓晨能在山中寻到草药,而福建的冬时来临的早,未到初冬时节易微山上便已呈现萧条之象,连一株绿草也难以寻到,更别说是治病的草药。 赵小草见常龙伤重垂危又无药可治,她本来便在落泪,这时更是急的大哭,叫道:“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一家药材铺,这可如何是好啊师父,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常龙去死啊!”赵小草这一哭,王莹莹夜跟着哭了起来,哽咽道:“常龙哥哥你千万别死啊,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顶嘴了,求求你别死啊!”胡晓晨见赵小草和王莹莹哭得伤心,眼眶也红了起来,趴在常龙身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王雪噘着嘴,悄悄瞪了胡晓晨和赵小草一眼,心想:“常龙即便伤重,倒也未必会死,你们几个不懂事的小顽童却在他身边没完没了的哭哭啼啼个不停,他不死也要被你们活活说死。” 林惕昆道:“深更半夜的咱们在这里傻呆着也不是个办法,先回住处去让常龙静养,再慢慢想法子。”王雪从胡晓晨手里要回令牌,去林子里砍了一点树藤树枝捆成木架,将常龙扶上去,让胡晓晨和巴尔达抬着他上山。 众人到得山上,将常龙扶到炕上休息。常龙这时已全然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王雪坐到常龙身旁,抓起常龙胳膊为常龙搭脉,只觉常龙元气大伤,脉象微弱的几乎摸不到,即便侥幸不似,多半也成活死人。赵小草和胡晓晨急匆匆的打来两只山鸡,熬成鸡汤给常龙服用,只盼鸡汤大补,能将常龙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但常龙昏迷之际张不开嘴,二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给常龙喂下去一碗。王雪运出哈巴术中活血化瘀的内劲,在常龙周身大穴上推拿,常龙仍还昏迷不醒。 林惕昆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事不可强求,我看常龙这小子也是命里有此一劫,你们都别太难过了。”赵小草嚷道:“你胡说什么,常龙才不会死呢!” 胡晓晨坐在一旁,思索了一阵,忽然起身叫道:“有主意啦!”众人一听大喜,忙问道:“什么主意?”胡晓晨呆了一呆,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这个,我还是不说的好……”赵小草急道:“不说我杀了你去给常龙做陪葬!”巴尔达大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胡晓晨道:“不是我卖关子,只是这不是什么好主意,说了也是白说。”王雪在常龙背后大穴上推拿完毕,想接着推拿他头顶穴位,但常龙头上破了一大条伤口,无法推拿,王雪正自迟疑,听胡晓晨如此说,便道:“晓晨,管它馊主意还是好主意,你都说出来听听罢,咱们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 胡晓晨道:“我小的时候听村前后的大人们说,这深山老林里有一种神器的草药,名叫归夜魂草,据说此药比人参鹿茸这些个上等补品的功效还要好上十倍,我们上山采来,煎成药水给常龙服下,准能让他活过来。”王雪道:“可是现下已过了采摘时节,山上哪里还有能用的草木啊?”胡晓晨道:“这个倒可放心,归夜魂草四季常青、牛羊不食,不管是什么季节上山,都能见到的。”王雪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这就上山采药去,晓晨,你快快去取纸笔,将这个什么归夜魂草画给我看。”胡晓晨摊开双手,说道:“归夜魂草是村子里故老相传的草药,但也只是故老相传,连一辈子在山上采药的老人也都没亲见过呢,我又哪里能见过?”言下之意是说,归夜魂草只是传说,世间究竟有没有此仙草尚且不能定论,将常龙的性命堵在传说上面,可有些荒唐了。赵小草急道:“不管它是不是传说,咱们都得上山瞧瞧了,说不定山上真的有仙草能救常龙一命呢?我小的时候便也听爹爹说过山上有仙女会种植仙草。”王雪道:“倘若当真有起死回生的仙药存在,那村民必定会大举上山寻找,但村子里的人只是口耳相传,谁也没有真的去上山寻找,更没有人亲眼见过,如此说来这归夜魂草多半只是传说,倒不能将常龙的性命赌在这上面。”胡晓晨道:“这句话倒是未必。一来归夜魂草药升气补血的功效太强,是给将死之人钓命用的,身体健壮之人若是吃了,还不得流一辈子鼻血,村民一个个好端端的,谁吃饱了撑的会想到要上山寻找;二来,有传言说,有一头怪兽常年守在归夜魂草旁边,不许凡人采摘,村人谁也不敢不要性命的往深山老林里走。”赵小草吓了一跳,道:“有怪兽啊!”胡晓晨说道:“倘若传言不虚,那必有怪兽守护归夜魂草,倘若传言有误,那易微山也不会有什么魂草了,我们也不必上山。” 王雪见常龙昏的不省人事,非得是灵丹妙药才能解救,于是说道:“不论易微山究竟有没有归夜魂草,咱们都上山瞧瞧罢。只是我们这一走,不知要多少天才能回得来,常龙昏在炕上,需要人照料。”说完这话,赵小草、胡晓晨一齐转身向林惕昆和巴尔达瞧去,此间王雪武功最高,常龙又是她的弟子,她自是要上山采药的,赵小草、胡晓晨二人是易微山的村民,二人熟识山路,自也要跟着一块上山,照料常龙之事,便只能交给林惕昆和巴尔达了。可林惕昆、巴尔达平日里虽然威风凛凛,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皱眉,但让他二人照顾常龙,那便是难为人了,二人都是浪迹天涯的粗人,只会动武打仗,平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哪里会照顾别人?林惕昆红着脸,说道:“这个,这个,这个,非是我兄弟俩偷懒不想帮忙,只是我们,我们实在不懂得如何伺候别人,要不,我陪你们上山,倘若真的撞见什么凶恶怪兽,让它将我吃了便是,我姓林的决计不吭一声疼。”王雪知林惕昆心粗,巴尔达更是笨手笨脚,让他二人照顾常龙,常龙只怕会死得更早,说道:“黑灵帮的山贼们随时要下山抢劫杀人的,你们两个还是下山去保护村民罢,常龙之事,我另外再想办法。”林惕昆和巴尔达空有一身武艺,却帮不到什么忙,二人心中有愧,自觉无颜再留于此,于是转身下山。 王雪送走巴、林二人,正想让赵小草留下来照顾常龙,忽听门口一个清脆声音说道:“常龙交给我来照顾。”只见门后走出一个小小少女,正是王莹莹。原来王雪先前在林中搭好木架之后随众人抬常龙上山,王莹莹不敢回家,又不知去哪,便跟在王雪身后,王雪等人心思全在常龙身上,谁也没留意到王莹莹,直到王莹莹躲在门后听王雪需人照料常龙,才急忙走了出来。王雪大喜,道:“你这小女孩可真是及时雨。你就在这里帮我们照料常龙好了,我们尽快回来。”王莹莹凛然道:“王雪师父尽管去便是,常龙救过我的性命,我无论如何也会照顾好他。”她平时管王雪叫阿姨,但平日里总听常龙一口一个“王雪师父”的叫着,这时便随口也叫了出来。王莹莹一句话说完,才立时想到自己失口,但“师父”二字既已叫出,便不好再硬生生的改口叫回阿姨,不由得红了小脸,低下头去。王雪微微一笑,伸手在王莹莹额头上抚了抚,说道:“好孩子,你没叫错,不必难为情,这次阿姨若能活着回来,一定收了你这个小玩徒。” 此时天已蒙蒙亮,王雪拿好令牌,又背了几个冷馒头当做早饭,带着胡晓晨和赵小草上山,边走边吃。胡晓晨虽然从小在山上玩大,但山林深处连砍一辈子柴的樵夫也不敢轻易走进,胡晓晨更是从未踏入,无法为王雪指路。其实尚未入冬,但福建天冷的早,易微山上树木凋零、百草枯萎,一片荒凉可怖的景象。赵小草不禁有些胆怯,浑身抖个不停,也不知是气候寒冷,还是心中惧怕之故,忽然心想:“王雪师父武功虽高,但毕竟是女流之辈,胡晓晨机敏果决,毕竟不是大人,倘若这山上真的存有什么怪物野兽,那我们可算完了。”但这番想法却不敢说出,免得让王雪和胡晓晨徒增惧意。王雪不知赵小草心中所想,但见赵小草左顾右盼、畏缩不前,便知她是心中害怕,宽慰她道:“师父向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经走过一次深山密林。那是二十年前,我在回乡途中路经姚家村,得知姚家村出了一伙专门吸食人血的疯子恶魔,那伙魔怪白天住在姚家村的深山老林里,晚上到村子里面抓人吸血,于是我带着三个在当地结实的好朋友一起上山除魔。”赵小草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吸食人血的魔怪,一听更觉恐惧,颤声道:“师父你那个时候,想必已经害怕的不行了罢?”王雪道:“照理我一个外乡来的小小女孩,面对那么一大群没有人性的恶鬼,该当害怕才是,不过老实说,我却一点也不怕,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当时只觉得我天生便是胆大之人。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在江湖上成天到晚都是打打杀杀的度日,为的便是保护我们身边的家人和朋友,我们若是放弃了,我们的家人朋友便要遭难,没办法,有些事情你不害怕得去做,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去做。我当时不害怕,想必便是心中的那一股闯劲支撑。”赵小草听的似懂非懂,胆怯之感却也消除了不少。 深山里面人迹未至,到处是横生的树枝杂草树藤,王雪双手舞着令牌在前开路,将挡路的草木尽数斩断,饶是王雪令牌锋利,三人在密林里面行走也极是艰难,行不多时,赵小草的上衣便被一条荆棘划破一大道口子。又行了两个多时辰,三人仍在深林里面打转,易微山没有险拔高峰,看起来便不觉得山有多深,但实则方圆近百里,山路崎岖难行,王雪、赵小草、胡晓晨此刻只知自己仍在山中,但究竟在什么方向却不知了,那谁也没见过的归夜魂草更是连半点影子也不见。三人心中惴惴,只怕世间根本没有归夜魂草一物,白白在林子里耽搁时日,误了为常龙治病之期,但已行了这么多路程,就此转身而回却也不大妥当。 赵小草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愁道:“我不走啦,我实在走不动了。”以王雪如此内功,在山里走了这许久,也觉双脚发酸,赵小草内功低微,又是小孩子,按说早该支持不住了,她熬到此刻才坐下,已属十分坚毅了。胡晓晨坐到赵小草身边,说道:“师父,咱们歇一歇再走罢。” 王雪虽也觉得劳累,但常龙性命垂危,她实在放心不下,忽见身后不远处有一座山峰,那峰虽只几长之高,却也算是易微山里最高的一座峰,想了一想,说道:“你们在这里歇脚等我,我爬上峰顶瞧瞧四周地形。”胡晓晨见那山峰陡峭,峰顶自下几乎没有落脚之地,倘若失足追下,必使凶险之极,忙起身拦住王雪,说道:“师父,还是我去罢,我的武功虽不如你,但是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这爬山的本领可比你在行。”王雪岂肯让小孩子替自己去冒险,说道:“我轻功高,失足落下也不会受重伤,你别跟我争,让我去。今日让你见识见识为师的高明轻功。”王雪运出王家拳的内功,向那山峰奔去,她内功精湛,脚步轻盈,眨眼间便已奔到峰下。胡晓晨和赵小草生怕王雪有甚闪失,都有些坐不住,不约而同地起身走近几步。赵小草想大声叫王雪小心,口唇一动,终于忍住,生怕自己这一喊,让王雪分了神,更增险境。只见王雪手脚并用,片刻间便窜到山峰半途,左手抓住峰顶垂下来的一枝小小树藤。攀爬至此,王雪右手及双脚再难借力,停在山腰处上不得下不得。胡晓晨叫道:“师父跳下来,我去接住你。”急忙向王雪奔去。王雪道:“无妨,无妨,区区小峰哪里难得住我!”右手从怀中摸出令牌,向山石里猛地刺去。那令牌坚硬锋利,登时嵌入石缝之内。王雪左手运劲,身子向上窜出尺许,右脚踩在令牌上,纵身一跃,双手已能够到峰顶崖边,双臂再一使力,便攀到了峰顶。 胡晓晨和赵小草见王雪没费多少体力便爬到山顶,各自大喜。赵小草拍手对胡晓晨叫道:“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师父,你是弟子,倘若换了是你,这个时候多半要摔下来变成残疾,即便找到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的归夜魂草,也得被你先服了去。”胡晓晨噘嘴道:“亏你还是师姐,净出言损人。”赵小草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胡晓晨额头,道:“啊呀,我的大师弟生气啦?”胡晓晨皱眉道:“没有,我大男人不跟你小女人生气。”赵小草嘻嘻笑了起来,说道:“好了,好了,师姐道歉便是,我不损你了。” 赵小草正自说笑,忽见一条长长的树藤从峰顶垂下。王雪站在峰顶,向赵小草招招手,大叫道:“你们抓住藤子,我拉你们上来!这山峰很大,归夜魂草多半在这里,你们过来瞧瞧!” (本章完) 一百八十、树顶巨蟒 赵小草、胡晓晨一听,忙向山峰下奔去。胡晓晨对赵小草说道:“不知这树藤能不能承的住我们两个人的身子,让王雪师父先拽我上去。”王雪在峰顶叫道:“无妨,无妨,你们是小孩子,身子轻,我一起拽上来。”赵小草和胡晓晨四只手各抓住树藤一处,赵小草大叫道:“师父,我们抓住了,你拽罢!”话音刚落,树藤便缓缓向上移动,王雪内力强劲,将赵、胡二人一点一点拖到峰顶自是不难。 赵小草爬上峰顶,只见这峰顶果然甚大,方圆足有一里,像是老天爷鬼斧神工在山顶造出的平台一般,眼前尽是鲜花绿草,还有几棵参天古树,一片春意盎然,和山底下萎草枯树的深秋景象大相径庭,想是峰顶比山下温暖几分之故。赵小草看的呆了,喜道:“我看这归夜魂草多半在这里了。”胡晓晨道:“必是如此,相传归夜魂草四季常青、牛羊不食,也只有在这险峰之上了,牛羊爬不上来,自然无法进食。” 王雪说道:“咱们散开在这里寻找,我们谁也不认识归夜魂草,倘若见到有不相识的草木,也不必管它是不是归夜魂草,先摘来再说。”赵小草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这峰顶足有上百种草木,其中我们不认识的只怕也有几十种,待会我们每个人摘来七八样不认识的草木,也分不清哪个是归夜魂草,到时候只得将这些草木全都搅和在一起给常龙服用了。七八样草木,能熬出整整一大锅药汤,非得给常龙和涨肚不可。”胡晓晨跟着也笑了起来,说道:“再说了,七八样不认识的草药随意熬煮,煮出来的味道想也知道该有多难闻。常龙最后的死因即便不是被黄强峰一锤子打死,只怕也是要被我们活活灌药给灌死。”他后一句话说的有趣,王雪也忍不住现出笑意,说道:“你们这两个小顽童啊,师兄弟都性命垂危了,你们还有心思说笑。快去找去!”三人当即散开,在峰上寻找。王雪早年在勃子山跟着李浩和步子怡学医,李、步二人于草药均十分熟识,大伙又是同住一处、朝夕相伴,短短几年,王雪便熟知了各种草药,沿着峰顶转了一圈,见到的花草倒是不少,但却都是自己相识的寻常杂花野草,莫说是归夜魂草了,连一株有医药功效的寻常草药也没瞧见。赵小草低着头,信步闲走,其间见到不少自己叫不上来名字的花草,但这些花草在山下也很常见,虽然不知草名,却也知决计不会是什么归夜魂草。 赵小草最后走到王雪身旁,垂头丧气的道:“师父,没找到啊,我看,依我看,看……”王雪道:“依你看,常龙多半完了,是不是?”赵小草道:“这个可是你说的,不是我啊!”王雪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再说笑,倘若常龙他有何不测,你也别活了,干脆去给他做……”话说到这里,忽见赵小草眼眶通红,原来赵小草说常龙完了,其实并非说笑,而是她心中不舍。王雪暗自后悔,实不该一时冲动的训斥赵小草,柔声道:“好孩子,别难过了,是师父的不是,师父不该凶你,我见常龙这副模样,心里烦。”想到常龙躺在炕上,随时要没命,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升天归西了,又想他好好一个有志少年,结局竟是惨死他乡,身边除了一个非亲非故的王莹莹在时候之外,更是连一个亲人也没有,王雪胸口一酸,眼泪流了出来。王雪性子强悍,平日里再不容易也从没在弟子面前哭过,这时流出眼泪,引得赵小草也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赵小草叫了一声:“王雪师父!”扑进王雪怀里。王雪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小草乖,我们不哭,事情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呢,现在就自怜自爱的,可未免太矫情了。”赵小草哽咽道:“倘若在这峰顶上都找不到归夜魂草,那山下更加不会有了,常龙,常龙他……”王雪道:“谁说找不到了,我们不是正在找嘛,说不定这个时候胡晓晨都已经找到了呢。” 王雪这句话刚刚说完,便见胡晓晨手里拎着一大捆草药兴冲冲地向自己奔来,胡晓晨满脸扑红,大叫道:“我找到啦,找到啦!”赵小草破涕为笑,叫道:“你找到归夜魂草啦!太好了,谢天谢地,常龙有救啦!”王雪迎着日光,一时瞧不清胡晓晨手上之物,但见胡晓晨手里拎着的是一捆茎粗叶圆的鲜草,像是何首乌之类,总之绝不会是什么救命神草,待胡晓晨走近,见胡晓晨手里拿着的果然便是何首乌。赵小草见王雪神色并无喜悦,便猜到胡晓晨手里拿着的并非归夜魂草,心中失望,不由得低头长叹。胡晓晨道:“我找到草药,你该高兴才是,干嘛叹气?”王雪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草药?”胡晓晨道:“当然知道了,这是紫乌藤,我小的时候常常用来冲水喝呢,甘苦甘苦的,也不知该算是好喝还是不好喝。”紫乌藤便是何首乌,只是江南江北的叫法各有差异。王雪道:“你既然知道它不是神草,摘它来干什么?”胡晓晨道:“这世间又不是只有归夜魂草这一种药方能补血补气,我们把这紫乌藤带回去给常龙服了,同样能恢复他的元气,救他的小命。”王雪瞧着胡晓晨手里的何首乌,暗笑他小孩子天真,何首乌是缓泻清毒之用,哪里能补血补气?但想何首乌既有保养功效,给常龙服用也并非不可,反正也喝不死他,要是天凑地巧的助他养好伤,也省去了寻找归夜魂草的麻烦,于是对赵小草说道:“你拿着草药下山去给常龙服了。”赵小草道:“师父不跟我下山吗?”王雪道:“常龙伤重多时,便是当真服了大补的药材也未必便能痊愈,何况这紫乌藤并没有补血功效。我跟晓晨还得去找一找归夜魂草。”赵小草从胡晓晨手里接过何首乌,道:“师父,我去了。”王雪点头道:“下山时小心些。”赵小草又点了点头。 待赵小草走后,王雪跟胡晓晨接着在山中寻找。二人从日头当顶一直找到月明星稀,山峰顶上方圆只有一里,二人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连峰顶共有多少不同草木都快能数的出来了。胡晓晨坐到一棵树下,说道:“师父,我累了,咱们歇一晚,明早下山去别处搜寻罢。我看这峰顶上是不会有什么归夜魂草了。”王雪也觉这峰顶不会有什么神草了,不然这峰顶也不甚大,绝没有找了几个时辰仍找不到之理,但山下尽是黄落的枯树枯草,一片深秋时节的荒凉,唯独这峰上生着青草野花,好像世外桃源,倘若易微山里没有归夜魂草倒还罢了,若是有,那必是在这峰顶无疑,若是就此放弃下山,常龙便有性命之忧,何去何从,实难决断。胡晓晨见王雪面露难色,宽慰她道:“师父先且安歇,我们明早下山前再最后搜寻一遍,说不定这归夜魂草只有清晨才能开花被人瞧见。”王雪心想此言有理,坐到胡晓晨身旁,说道:“我们都累了,先睡罢,有事明早再说。”将头倚在身后树干上闭目睡去。 但王雪心里总念着常龙伤情,睡也睡不踏实,睡梦中只见自己来到一颗参天古树之下,住在树里的白发老山神走出来接见王雪。老山神不言不语,只是冲着王雪微笑,王雪欲待询问归夜魂草,但未及开口,山神便倏地消失。王雪一急,便即醒转,总觉得这梦又奇又怪,来的荒唐去得也荒唐,向四周瞧去,见胡晓晨睡觉不老实,早已翻翻滚滚地睡到了远处草堆里。王雪打了个呵欠,见天色未亮,正要闭目再睡,蓦的里想到胡晓晨睡前的那句言语,说不定这归夜魂草只有清晨才能开花被人瞧见,心念甫动:“这草名叫归夜魂草,意思当然是说夜间才会开花咯。”想到此节,再也无法入睡,急忙站起,要在附近搜寻。王雪之前是将头倚在身后树干上安睡,这时想要起身,自然便将一只手支在树上,手掌与树干相接触,猛地醒悟:“是了,老山神都已经指点过我了呀,归夜魂草在树上!” 山峰顶上的树并不甚多,其中最大的一棵树便是王雪身旁的这一棵。王雪整理好衣容,细细打量面前这棵巨树,见这树又壮又高,树干上横生出的枝杈多到数不清楚,树枝上乱七八糟的开着粉红色的大花,也不知是什么树,心想:“管它什么树,我爬上去瞧瞧再说。”但那树干实在太粗,最低的一根横生树枝也有三仞多高,饶是王雪身子灵活、内功深厚,攀爬起来也是不易。王雪张开双臂抱住树干,双腿在树皮上一点一点往上蹬,如此四肢并用,消耗体力实多,只攀爬了不一会,已累得额上出汗,但又不能在中途停下,不然手脚没有可以抓握踩踏之处,停下歇息只能越停越累。王雪勉力又爬了一会,右手终于能抓住一根树枝,心头微喜,正要借力坐上树枝,忽见那树杪处生着一块奇怪之物,依稀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花。王雪心头一凛,首先的想法便是此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归夜魂草,急忙坐到树枝上,借着皎洁月色定睛细瞧,见树杪上生着的果然是一朵大花。王雪游离大江南北,什么样的奇花怪草都见过,但眼前这朵花却实在大的出奇,外观上看此花与寻常野花无异,但寻常的花朵只有拳头大小,能用只手拖起来,而眼前这朵大花却是南瓜大小,得用双臂去捧,这样巨大的奇花,无疑必是传说中的归夜魂草。王雪又惊又喜,本来还以为此次上山得在山里面住个十天半月才能回去,不想第一夜便寻到了魂草。 王雪虽算不上是神医,却也精通草药医理,一见便知此花须得将花瓣剁碎晾晒熬煮方可服用,正要伸手去摘,忽听头顶微有响动,似是树顶有轻功极佳之人埋伏偷袭,抬头一瞧,只吓得魂不附体,树顶哪里是什么轻功高手,却是一条黢黑巨蟒。那巨蟒身子盘在树顶,只将头缓缓探下,一双无神的墨绿色眼珠紧盯着王雪面孔。王雪常在山中走动,见到过的蟒蛇原也不少,但这样大的巨蟒却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那巨蟒身粗入磨盘,蟒头比王雪脑袋还大上一圈,王雪一见之下不由得吓得双腿酸软、头皮发麻,见蟒头缓缓向自己靠近,不敢再伸手去摘花,急忙跳下树去,向一旁狂奔。那巨蟒见王雪退去,又缓缓缩回树顶。 王雪奔出数十尺,见那黑腹巨蟒并未下树追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之余,心中一个劲的在想:“我王雪太他妈糊涂了,在树下酣睡之前竟忘了察看树上情形,我和胡晓晨睡梦中没被大蟒活吞,那真是前世之福。”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王雪才慢慢将气喘匀,又放轻脚步来到树下,悄悄走近察看。那树高大茂盛,夜魂草生在树杪,虽然被好几片树叶遮着,王雪抬起头,倒也能瞧见,但那条巨蟒盘踞树顶,王雪却是一点也瞧不见,心中不禁发毛,但想自己偷偷摸摸上树,大蟒未必发觉,即便发觉,也未必会伸头来咬,到时自己将魂草摘到手里,大蟒再追过来咬也未必能追上,兴许那大蟒原本性情温顺、不喜咬人可也说不定,如此一想心中登时信心百倍,又往树上爬去。眼见快要爬到那根生着归夜魂草的枝杈,那大蟒又缓缓将头从树叶间探下,吐着长长的舌头盯着王雪。王雪心生惧意,硬着头皮又向上爬近一些。那大蟒见王雪爬近,将头猛地向下伸去,张口向王雪虚咬过去,此时蟒头距王雪身子仍有尺许,这一咬并非真要去伤害王雪,只是虚晃一下以作警示,不许王雪靠近。王雪见那大蟒将口张的极大,露出四枚尖利长牙,心头一沉,只吓得眼前发晕,手一松,身子溜到树下,抬头见那大蟒又将头缩到树顶,并未爬下追击。 王雪此刻已知传言不虚,易微山故老相传在深山老林里有怪兽看守归夜魂草不许世人走近,想来便是此蟒,但归夜魂草又不能不摘,抬头见天已有些微亮,看来该是卯时了,走过去叫醒胡晓晨。胡晓晨不知王雪已寻到归夜魂草,见天色未亮,王雪便叫醒自己,还道她是挂念常龙,急着下山去别处搜寻,起身揉揉睡眼,说道:“师父,咱们这就下峰,再往更深的山里走,这两日必能寻到归夜魂草。”王雪道:“不必了,归夜魂草我已经寻到了。”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那棵大树。胡晓晨啊了一声,喜道:“师父到底是师父,果然厉害,弟子便没能想到要去树顶搜寻。师父稍待,弟子这就爬树去取。”王雪伸手拦住胡晓晨,说道:“树顶上有一条大蟒蛇,见我爬树便过来咬,咱们得想个法子。”胡晓晨心想:“王雪师父武功虽高,到底是女流之辈,竟然怕起蟒蛇来了。”得意道:“师父不是本地人,那大蟒不认识你,自然跟你不亲,待弟子前去,包管那畜生像小羊羔一样乖顺。”王雪心想那大蟒如此巨大,似有灵性,让胡晓晨一个山里的孩子过去采摘,大蟒便未必会阻拦,当下站到一旁,不再阻拦。只见胡晓晨一溜烟奔到树下,双手抱着树干蹭蹭向上攀爬,他从小在山里长大,上山下河惯了,那大树虽然粗壮难爬,他也不觉如何困难,但只过了不到一盏茶工夫,便见胡晓晨砰地从树上掉落,惊叫道:“吓死我啦,吓死我啦!”连滚带爬地奔到王雪身后。王雪见胡晓晨这一副胆小如鼠的神色,也不禁哑然失笑,道:“那大蟒蛇咬你了罢?”胡晓晨道:“幸亏我逃得快,不然真要被它咬到了。我这一辈子,这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王雪道:“你这一辈子还早着呢!我们得想办法绕过大蟒蛇,拿到神草。” 胡晓晨想了一想,说道:“师父,那巨蟒非要看守魂草,而我们又非得采到魂草不可。倘若我们用强,似乎也不大妥当,你想啊,那树干又粗又壮,若非手脚并用,压根爬不上去,但手脚都用在爬树上,便不能再去斗那大蟒了。”王雪正自发愁,随口道:“这个我自然知晓。”胡晓晨道:“咱们一个从前,一个从后,一起爬上去,那大蟒只有一个头一张嘴,总不能同时咬我们两个人罢?”王雪一怔,心想这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高明计谋,但也可勉力一试,当下也只有如此,于是说道:“我先爬上去和大蟒周旋,你趁机过去摘草。”胡晓晨点头答应了。 王雪走到树下,向树上爬去。那大蟒见有人上树,又将头从树叶间探了下来。王雪双手抓在树干上,没有第三只手能和大蟒搏斗,口中连声呼和,引诱大蟒来咬自己,只待将那大蟒一点一点引下树来,胡晓晨好爬上去采摘。那大蟒见王雪有了敌意,张口便向王雪脸上咬去。王雪向下溜出几尺,避过蟒头,见那大蟒将头缩回,于是又往上爬去。如此反复数次,那大蟒每次都是张口将王雪咬退,但无论王雪怎样引诱,那大蟒绝不下树,瞧此情形,是非要在归夜魂草近处守护。 胡晓晨在树下看的分明,见那大蟒无论如何不肯下树,知时候拖得越久越是困难,那巨蟒爬树容易,王雪爬树却是极耗体力,再拖延下去王雪体力不支,随时要葬身蟒腹,于是从树干另一边悄悄向上爬。那大蟒见胡晓晨上树,又张口向胡晓晨咬去。王雪有心要将巨蟒引到自己身上来,急忙往上爬一些,作势去摘魂草,那大蟒果然受惊,急转蟒头来咬王雪。胡晓晨趁机跳上树枝,爬过去摘魂草,猛听王雪一声怒吼:“小心后面!”胡晓晨心头一惊,情知不妙,急忙转头,只见那巨蟒来得好快,蟒头已伸到眼前,这一来当真是惊到急处,当下不及细想,使出王雪传授的王家拳步伐向旁猛闪,但胡晓晨情急之下却忘了自己此刻是身在树枝上,向旁躲闪虽然躲开了蟒蛇尖牙,但脚下却是踩了个空,从树上跌落下去。 (本章完) 一百八十一、魂草传说 王雪吓了一跳,急忙跳下树去,奔到胡晓晨身旁,惊道:“晓晨,你觉得怎么样?”胡晓晨哀叫着坐起,道:“我屁股摔得好痛啊。”王雪道:“谁问你的屁股了,我是问你有没有摔伤,你动一动手脚,看看有没有骨折。”胡晓晨依言起身,慢走了几步,又转了转胳膊,说道:“我没骨折。这大蟒蛇如此嚣张,我真想和它较量较量。”王雪道:“倘若在地面上,我们当然可以和这大蟒蛇斗上一斗,但这树干又粗又壮,你连爬上去都吃力,又哪里能和它搏斗?”胡晓晨拔出令牌,道:“我将树砍了去。”王雪念着睡梦中见到的那位老山神,心想那老神仙是从树中走出来的,那必是树神无疑,贸然将树砍倒,可有些对不住老神仙,于是拦住胡晓晨说道:“这树有灵性,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们不能砍它。再想别的法子罢。胡晓晨嗯了一声,心中却想:“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哪会有什么灵性?”却也不与王雪辩解,坐到一旁想办法。 但二人从早上一直皱眉思索到正午,其间也想到不少主意,但都不是什么好主意,树顶那大蟒非人力所能敌,想从它那里夺走归夜魂草,确是不大容易。到得下午,二人腹中饥饥,都有些忍耐不住,王雪昨日清晨上山时随身带着的那点干粮,不到昨晚便吃了个精光,王雪道:“咱们先下峰去找一点吃的罢,用过午饭再慢慢想法子不迟。” 二人从峰顶爬下,胡晓晨道:“弟子知道这西面山下不远处有几家猎户,我们可以去讨要一点吃食。”王雪道:“也好,你来带路罢。”二人上山之时是从东边进山,这时从是西边下山,还未到得山下,便见到山谷中坐落的几处茅草屋。胡晓晨带着王雪走近茅屋,屋里一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妪迎了出来,那老妪显是上了年纪眼神不佳,眯着双眼盯着胡晓晨看了好一阵,然后才缓缓说道:“你小子今儿有空来看望我老婆子了?”胡晓晨喜道:“老老老老奶,您眼神好多啦!”王雪一听,禁不住暗暗好笑,心想:“晓晨这孩子太过老实憨厚,见到长辈紧张的连口吃病都犯了。”王雪虽有过多次下榻村庄的经历,但她毕竟不是乡下人,不知乡下人的辈分甚多,眼前这老妪长胡晓晨五辈,胡晓晨称呼她时,该当在“奶”字前面加上五个“老”字,他叫这老妪“老老老老奶”,也才只四个“老”字,还差着一个“老”没叫出口呢,倒并非是他口吃。 那老妪不知是好客,还是喜欢少年人,对王雪和胡晓晨甚是亲热,不等胡晓晨说明来意,也不待他引荐王雪,便推门拉着王雪来到院里,请王雪在院里的石桌上就坐,说道:“你们翻山越岭来一趟的不容易,快快坐下歇歇,我给你们倒茶水。”胡晓晨倒也不客气,开口问道:“有吃的没,我们昨晚就没吃了。”说着起身进屋,从屋里抓出两个肉馒头、一碟小咸菜来与王雪分吃。胡晓晨问道:“我哥哥姐姐怎么不在,又上山打猎去了?”那老妪坐到王雪身旁,道:“可不是吗,这两年山贼闹得凶,不但祸害百姓,也残害牲畜,附近的鸟兽都快绝了,你哥哥姐姐们有时候在山里面转悠一整天,连一只野兔也打不到,打猎越来越不容易,只得再往深山里面走,他们这几个月来每去一次都就得好几天才能回来。你要是想见到他们,得在我这里住上个几天咯。”胡晓晨恨恨的道:“这帮山贼,我不会让他们再猖狂下去的。”那老妪摇手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个驴脾气,尤其是你,从小就爱舞枪弄棒的,哪次打架吃亏的不还都是你自己?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事躲着点山贼就好,别去招惹他们。” 胡晓晨心想:“我们懦弱不敢反抗,山贼只会更放肆的来欺负我们。”但他是晚辈,又是远来客人,不便与这老妪辩解,岔开话题说道:“我们此次上山,是想要找归夜魂草的。我的一个朋友受了很重的伤,需要这神草来续命。”那老妪啊了一声,说道:“归夜魂草啊,那是传说中的神草,我活了一辈子,也没听说过有谁见到归夜魂草,依我看呐,这魂草多半只是传说,易微山里只怕根本没有这种魂草,你想救你朋友性命,得想想别的法子了。”王雪道:“老婆婆,实不相瞒,这归夜魂草我们已经找到了,就在那山峰上。”那老妪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一朵很大很大的盛开野花?”王雪道:“正是啊。”胡晓晨对那老妪叫道:“我的老老老老奶,你不是说村子里谁都没见过这归夜魂草吗,怎么你又知道啦?”那老妪道:“村子里却是谁都没见过。但是我小的时候,听说我爷爷和隔壁村里的一个人,当时我们管那人叫张老汉,爷爷和张老汉上山打猎时,那个张老汉有见到过,只不过他当时没能将花采到,便先送了小命。”王雪奇道:“这是为何啊?”那老妪道:“本来好好的,张老汉眼瞅着都快摘到魂草了,哪想到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头野兽袭击了张老汉,张老汉来不及逃命,被野兽咬死生食了。”王雪和胡晓晨一听,心下各自惊惧,胡晓晨道:“传说有怪物看守归夜魂草不许凡人采摘,果然一点不虚,我们上峰采花的时候,也遇上了一条大蟒蛇阻拦。” 王雪问道:“老婆婆,你们世世代代都以打猎为生,一定有办法对付大蟒蛇罢?”那老妪摇头道:“猎户有猎户的规矩,猎人上山打猎,也并非见到什么野兽都打,像狐狸、蟒蛇这类牲畜我们是决计不敢打的,这类畜生都是有灵性的,随意伤害是要遭报应的,猎人们向来对它们敬若神明,又哪里有什么办法去对付?”王雪不再言语,心想:“这可难办了,对付不了大蟒蛇,又如何去救胡晓晨?” 院里一时寂静无声,过了片刻,那老妪道:“我年轻的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着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看来那故事很长,老妪是想在说故事之前先饮饮嗓子。王雪心想:“我们急着去救人,哪里有工夫听你讲故事。”她和那老妪毕竟不大相熟,不便就此起身而去,悄悄向胡晓晨使了个眼色,要他向那老妪告辞。但胡晓晨想听故事,目光全都盯在那老妪脸上,只待那老妪饮完茶后说故事,于王雪的眼色却是没有瞧见。 那老妪说道:“相传村子里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名叫小昭的姑娘,那姑娘生的十分俊俏,好像天上的仙女一般。小昭她爹爹一直想将小昭嫁个村里的一个叫李二牛的年轻人。那李二牛家里有十几头牛,村子里就属他过得最好,难得的是这李二牛虽然财气大,为人却十分老实,平日里对邻邻居居们都好,只可惜他相貌丑陋,小昭看不上他。小昭他爹又是胁迫又是哀求,说只要小昭嫁给李二牛,全家人这辈子便不用再发愁了,反正女大当嫁,嫁给哪个男的还不都是一样,为何挑一个有钱人嫁?但小昭这女子性情也真厉害,她看不上的男人,抵死了也就是不嫁。像她这样的小美女,李二牛自然很喜欢,私下里对乡邻们说,他这辈子非小昭不去。这件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小昭三十多岁,最后还是没嫁出去,小昭他爹心里急的什么似的,可就是没法子呀。那李二牛当时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苦等小昭,也没有娶妻,可是三十多岁的有钱男人想娶妻不难,三十多岁的老女人还哪里能嫁的出去啊?唉,真可惜了小昭生的这一副好脸蛋。” 王雪听到这里,脸色微变,她自己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也还一直未嫁。其时寻常女子均是十四五六便嫁为人妻,有不少结娃娃亲、做童养媳的女子十一二岁便已嫁人,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命途难料、生活清苦,很少有闲心去谈婚论嫁,但江湖女子到了弱冠左右,也往往找到如意郎君,似王雪这样三十多岁仍未出嫁的女子实在是不多见了。 那老妪接着说道:“小昭始终没嫁人,一来是爹从中作梗,非要逼迫她嫁给她讨厌的李二牛,第二个原因便是小昭其实早已有了心上人。这个人叫图戒,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只是这图戒相貌虽然俊美,可惜了他家里穷,又不大会耕地,常常吃不饱饭,村里的女子除了小昭之外,谁也瞧不上他。”王雪道:“这就是这些女子的不是了,她们嫁的是人,又不是牲畜和粮食,喜欢一个男人就去嫁好了,干嘛还要惦记他家里有没有粮食牲畜?”那老妪道:“这话倒也没错,但那时候的世道不比今日,那时候村子里面人人都穷,女子嫁人图的便是不愁一日三餐、能过上个太平安稳日子,至于嫁的男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反倒不那么重要了。老话常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嘛。”王雪道:“好罢,那么后来呢?小昭到底是嫁给谁了?”那老妪道:“图戒这个人相貌虽然俊美,可是人品行为不端,他见小昭生的好看,早就心怀不轨,终于有一天,他趁着小昭上山采野果的时候,在后面悄悄跟随,一直跟到村外深山里的一片野草地……唉,小昭本来一直倾心图戒,但这小女子性子太倔,图戒倘若堂堂正正的去求她下嫁,她自然是肯的,但图戒用强逼迫,她却宁死不从。说来也巧,当时是在深山老林里,按说绝不会有人经过,但李二牛那天放牛,偏偏便从那边经过。李二牛瞧见,上前阻止。图戒贪恋小昭美色,本来就痛恶李二牛,两个人一见之下便大打出手。照理小昭这时该回村子求救,或是帮着李二牛才是,但小昭这女娃娃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见李二牛人品端正又家财极广,偏偏生了一副丑陋面容,图戒相貌俊美,偏偏无财无德,心灰意冷,竟一头撞在身旁山石上而死。”说到这里,王雪和胡晓晨各自瞠目不知所云,心下均觉小昭之事固然使人生怜,但小昭死的也实在太过荒唐,即便两个男人都不喜欢,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又何必非要自尽,二人均想:“小昭这女子当真稀奇古怪的可以。”那老妪又道:“李二牛和图戒见小昭死去,各自大惊。李二牛后来在山上常住下去,立誓要一生一世守护在小昭左右,从此不再与村人往来。据说从那时起,深林里便生出了一朵好看的大花,此花四季常青、牛羊不食,有传言说这花是小昭的魂魄所化,不是有一句话叫‘环佩空归夜月魂’吗,村民们便给这花取名叫归夜魂草了,是盼着小昭别忘了我们村子,也是盼着她的魂魄能半夜回来瞧瞧。”王雪和胡晓晨对望一眼,心中均想:“原来这归夜魂草还有这样一段凄美的来历。”那老妪又道:“信佛的人讲究个六道轮回,不是有传言说有一头怪物看守归夜魂草,不许世人走近吗,村民都猜想是图戒死后的魂魄堕了畜生道,变成的怪物。”王雪昔年在河南少林寺曾听空净法师讲经说法,也听闻过“六道轮回”一事,心想:“我昨晚梦里见到的老山神,说不定便是李二牛了,他为人忠厚,魂魄便走了六道轮回中的天道。” 王雪见天色不早,已不能再上峰去对付大蟒,于是和胡晓晨在这老妪家中借宿了一宿,此日清晨,二人辞别老妪,再往山峰上走。 路上,王雪对胡晓晨说道:“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也不管小昭、李二牛、图戒他们谁是谁非,总之这归夜魂草,我们得尽快拿到手。”二人走到峰下,胡晓晨忽然停步,伸手指着山路不远处,叫道:“师父你快瞧,有山鸡!”王雪见前方大树下果然有两只野山鸡,但深山里山鸡野兔甚多,王雪见了也不觉得稀罕,问道:“怎样?”胡晓晨道:“我们在老老老老奶家里面有吃有喝的,树上的大蟒蛇可还饿着呢,我去将山鸡打了过来,带到山顶上引诱大蟒蛇去抓,咱们可趁机上树采摘魂草。”王雪一听大喜,只觉此计甚妙,拍手赞道:“瞧不出来你小子头脑倒挺好使。”胡晓晨道:“师父在此等候,弟弟去去便回。”弯腰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悄悄向树下那两只山鸡走近几步,手上运出王家拳的内劲,将石头狠狠甩出,向其中一只山鸡头顶打去,但深山密林里的鸟兽远比村子附近的鸟兽机敏,那山鸡一听风声有异,当即扑腾双翅跳起,避了过去。两只山鸡一先一后逃进草丛。 胡晓晨没能得逞,自觉武功不济,在王雪面前丢了人,心头一横:“今日非捉住你们!”大叫道:“有种的别逃!”发足追进树林。王雪叫道:“快别追啦,这哪里能追的上!”但这句话出口之时,胡晓晨已追进树丛。王雪无可奈何,只得起身跟进树丛,只跟出两步,便见胡晓晨从远处树后匆匆逃了回来,满脸惊慌之色,叫道:“师父,不好啦,师父!”王雪道:“怎么了,胡大公子没能斗过两只野山鸡吗?”胡晓晨道:“不是啊,师父,黄强峰,我看见黄强峰了!”王雪惊道:“黄强峰,他在哪?”胡晓晨抬手向身后一指,道:“在那,他来啦!”只见黄强峰和尤多利二人从树后缓缓转了出来,尤多利手上拎着一个被粗绳捆缚的少女,却是赵小草。赵小草伸了伸舌头,噘着小嘴叫道:“师父,我被抓了。” 原来赵小草昨日下山正巧遇见黄强峰和尤多利外出,她小女孩哪里抵得过这两大高手,被尤多利逮个正着。黄、尤二人见赵小草手里拿着的何首乌,便知她是随王雪等人上山采药,于是绑了赵小草跟着上山,要打王雪一个措手不及。 王雪从怀中将四枚令牌摸出,交给胡晓晨两枚,说道:“黄公公,你大男人别欺负小女孩,有本事来和我过过招。”黄强峰笑道:“你的武功原本不比我高,只不过是仰仗你手里的奇怪家伙事才能猖狂到今日,不过我有尤兄弟相助,收拾你和那姓胡的小子想必也不难。”王雪情知这是实情,自己即便有兵刃相助,也只能和黄强峰斗成平手,胡晓晨却无论如何斗不过尤多利,待尤多利将胡晓晨料理之后再相助黄强峰,自己决计有败无胜,心想既然打不过,还是能不动手便不动手的好,于是哈哈一笑,收起令牌,说道:“黄公公,你想怎样?”黄强峰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想将你们几个人统统打死。我来问你,你们上山来干嘛了?”王雪料想此事欺瞒不住,于是说道:“当然是采药咯。常龙被你打的躺在炕上起不得身,我们得找些草药来救他。”黄强峰想不到常龙那夜中了自己一锤之后竟然熬到此刻也没死,不由得暗暗赞叹,但想常龙即便不死也必重伤,倒不必再去理会,说道:“将你采到的药材交出来,不然我杀了这小丫头。”说着伸出右手中指、食指,轻轻点在赵小草耳旁太阳穴处。赵小草大叫道:“你杀了我好啦!”说着张口向黄强峰手指咬去。黄强峰手臂一转,将赵小草搂在怀中,得意道:“小丫头着什么急,想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王雪知黄强峰、尤多利均是凶残之人,说杀人便杀人,决计不会手软,倘若如实告诉他自己直到此刻除了几棵何首乌之外什么也没采到,黄强峰多半不信,盛怒之下只怕举手便将赵小草击毙,当下无计可施,只得坦言道:“我们寻到了归夜魂草,正要去取呢。”尤多利不是中原人,来易微山的时日也不长,他没听说过归夜魂草,也不觉得如何,黄强峰听了却是微微一惊,道:“你寻到了归夜魂草?”王雪道:“正是。”黄强峰道:“快带我去取。”赵小草心里疑惑:“归夜魂草是传说之物,世间即便真有此草,又岂能轻易寻到,王雪师父多半是在欺骗黄强峰,只是不知她有什么计谋。”她却不知王雪并非欺骗,其实当真已寻到仙草。 (本章完) 一百八十二、争夺魂草 王雪带着黄强峰和尤多利来到那山峰下坡,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我连大蟒蛇也还对付不了呢,这时又加上一个黄强峰、一个尤多利,事情越来越麻烦了。”指着从峰顶垂下的那条树藤,铁青着脸说道:“你们从这里爬上去,归夜魂草就在上面。”尤多利面露凶光,道:“我们既然已知魂草下落,再留着你们也是无用。”右臂将赵小草抓到身前,右手五指一把捏住赵小草喉咙处,便要将她除掉。黄强峰站在尤多利身旁,挥手推开尤多利,护住赵小草。尤多利怒道:“姓黄的,你干嘛?”黄强峰道:“王雪这小女人诡计多端,谁知道魂草是不是当真在山顶上,咱们先上去瞧瞧,待找到了魂草,再杀他们三个不迟。”尤多利心想此话在理,对王雪和胡晓晨喝道:“你们两个先上去。”赵小草大叫道:“师父,这两个恶人横竖都要杀死我们,你不能再听他们的了!”王雪自然早知黄尤二人左右都不会放过自己,当下却无计可施,只得带着胡晓晨爬到峰顶,接着是尤多利爬上去,黄强峰拽着赵小草,被峰顶三人拉着上去。 黄强峰到得峰顶,见这山峰顶上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春色,不禁呆了一呆,随即恶狠狠的道:“魂草在哪?臭女人若是胆敢骗我,我即刻送你们上西天。”王雪心想:“我若是说了魂草下落,想必也要被你即刻送上西天,倒不如赖着不说,你为了得知魂草下落,一时倒未必会杀我们。”黄强峰见王雪神色,知她不会轻易出口,说道:“你告诉我魂草下落,说不定我心一软,当真放过你们,你若是抵死了不说,反正魂草就在这小小的峰顶,我一点一点的找,总能找得到。”转头向尤多利使了个眼色,尤多利指着赵小草道:“我先将这小女娃娃的十根手指头掰断,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西域大拿山的大擒拿手功夫。”王雪忙道:“别别别,你先将赵小草放了,我说便是了。”黄强峰道:“说话算话。”解开赵小草身上捆缚,但左手仍抓着赵小草右肩,不许她走到王雪身后。 王雪指着那棵大树,说道:“实不相瞒,这归夜魂草当真是在这树上,树顶上有一朵大花便是归夜魂草,你们见了便知,只是,只是……”黄、尤二人见王雪神色不似做伪,见王雪吞吞吞吐吐的不再说下去,料想是这树又壮又粗,王雪爬不上去,才一直没能摘下魂草,哪里能想到王雪后半句话想说的其实是“只是树顶有大蟒蛇,我不敢上去”。尤多利是西域人,西域风沙极大、草木稀少,像眼前这样的参天巨树在西域更是难得一见,尤多利不大会爬树,心想若是笨手笨脚地爬不上去,可是要被黄强峰这位当世高手耻笑,于是伸手抓住赵小草左肩,对黄强峰说道:“我来看着她,你上去摘花。”黄强峰听尤多利说的无理,心里不禁有气,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遵命,尤大人。”放脱赵小草手臂,向那巨树走去。 尤多利一只手搭在赵小草肩上,见赵小草肤白貌美,色心骤起,伸出食指在赵小草脸上轻轻蹭着,喜道:“小女娃很俊俏吗?”又伸手轻轻去掀赵小草肩上衣服。赵小草年纪小,不大懂得男女之防,但见尤多利满脸不怀好意的狞笑,也知事情不妙,伸手推了一把尤多利,斥道:“不许打我!”尤多利满脸堆欢,笑道:“谁打你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打你?”说着又伸手向赵小草脸上摸去。赵小草见尤多利脸上神色虽无好意,却也并无杀机,便不再反抗。 王雪岂容尤多利如此轻薄自己的女徒,上前一步,正要喝止,忽听树顶黄强峰的声音惨叫道:“快来救我啊!”原来黄强峰上树之时与王雪不同,王雪早听说过归夜魂草的传说,知魂草附近有怪兽看守,爬树之时便留了个心眼,时刻观察周遭情形,这才能从树顶巨蟒的尖牙下逃脱,而黄强峰只听说过归夜魂草,却不知此草有异兽守护,他摘草心急,没留意树顶情形,左臂被大蟒蛇一口咬中。大蟒与虎豹之类猛兽不同,虎豹袭人往往是连扑带咬,而大蟒没有四肢,倘若张口咬中对手,便轻易不会松口,黄强峰被大蟒叼在树上,上不得也下不得,惊慌之际只得大声求救。黄强峰的嗓音本就尖锐刺耳,这时大声尖叫,乍听起来更觉毛骨悚然。 王雪头脑一慌,随手从尤多利怀中接过赵小草,说道:“我替你抓着她,你快去救人!”尤多利听黄强峰呼救甚急,心里也有些慌乱,一时也没觉得王雪这话有何不妥,对王雪说道:“你看好她,我去去便回。”刚走出两步,才想到不对劲,回头瞧去,只见赵小草已躲到王雪身后,心头一沉,料想王雪不会再轻易将赵小草交出,当下也无暇从王雪手里抢人,急忙奔过去相救黄强峰。 王雪对胡晓晨说道:“你快下峰去,到山下等我。”胡晓晨问道:“师父你呢?”王雪说道:“归夜魂草必须得拿到手,我去拿魂草。”胡晓晨想留下来帮忙,但他自知武功低微,倘若强留下来,一个失手被黄强峰擒住,那非但帮不到王雪,反而成了王雪拖累,于是说道:“我到山下等你,师父你小心啊!”说着转身下峰。王雪待胡晓晨走远,回头问赵小草道:“适才尤多利轻薄你,你干嘛不加反抗。”赵小草红着脸,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来。王雪道:“女孩子出门在外该当知道保护自己才是,下次有臭男人要欺负你,不管他武功怎么样,你都抬手去扇他巴掌,有什么话,都在扇完巴掌之后再说。”赵小草毕竟年幼,听得似懂非懂,说道:“可是我平时跟常龙、胡晓晨切磋过招,也常常是手抓手、脸贴脸啊,他们算不算是臭男人呢。”王雪道:“他们两个是你的师弟,情形另当别论。好了,你快下山去找胡晓晨,师父一会便下去。” 王雪送走赵小草,急忙奔到那颗大树下,只见黄强峰已被尤多利从那大蟒口中救下,他右袖被撕咬的稀烂,右臂上全是鲜血,那大蟒半身缠在树上,口中嘶嘶怪叫。黄、尤二人见魂草就在树上,不肯轻易放弃,向那大蟒连声呼和吼叫,只盼能将这巨大怪蟒吓退。王雪悄悄绕到那大蟒背后,纵身跃起,身子踩着蟒身攀到生着归夜魂草的那根树杪上,右手摸出令牌,向魂草掷去。令牌锋利,将一整棵魂草打落到地。那大蟒急忙伸头去咬王雪,王雪早已跳回到树下。 黄强峰见机极快,趁着王雪跳落之时当即从背后摸出铁锤向上挥砸。王雪身在半空将要落下,此时难以向左右趋避躲闪,胸口被打个正着,一跤坐倒,只觉浑身酸痛。那大蟒见魂草被打落,忽地从树干上跳下,向那魂草窜去。尤多利先那大蟒片刻奔到魂草旁边,弯腰拾起魂草,触手只觉花香沁人、周身说不出的舒畅,心想归夜魂草果然神奇,急忙飞奔而逃。黄强峰铁锤脱手,向蟒头砸去。那大蟒扭身避过锤头,一时便不能去追赶尤多利。 王雪双手各执一枚令牌,窜到尤多利身旁,牌尖朝前,急向尤多利双臂刺去。尤多利大惊,急忙闪身趋避。王雪运出王家拳术的步伐,围着尤多利疾走,阻住尤多利趋避方位,双手令牌舞地呼呼成风。尤多利只见眼前牌影闪动,实不知该如何招架,心中只想:“这臭女人武功竟已精进到如此地步,他前几夜将我打败实非偶然。”忽觉左臂一痛,左手肘已被王雪一牌子拍中。王雪趁尤多利受伤分神之际猛地运出哈巴术的擒拿武功,一把从尤多利怀中抱回魂草,喜道:“多谢尤大哥相赠!”不待尤多利进招袭击,忙转身逃去。 眼见王雪便要逃到崖边,只消翻身下峰,钻进树丛,不论是黄强峰还是尤多利都难以追上,但那大蟒偏偏刚巧窜到王雪身前,挡住王雪去路。那大蟒见魂草被人抢走,暴怒之极,张口便向王雪脸上咬去。王雪见那大蟒气势汹汹,只吓得六神无主,惊呼一声,转身逃向山峰另一边。 黄强峰早在另一边候着王雪,见王雪奔近,冷笑道:“你来给我送花了吗?”抡起铁锤便向王雪眉心砸去。王雪情急之下忙将魂草高举过头顶,大声叫道:“快快住手,我有话说!”黄强峰一怔收手,喝道:“臭女人,你还想说什么?”王雪道:“一朵破花而已,给你便是了,干嘛打我。”说着将魂草交在黄强峰手上,向一旁退开。黄强峰想不到王雪竟会乖乖的将魂草交出,正自得意,忽见那大蟒向自己狂窜而来,这一来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学着王雪先前的模样也将魂草高高举起,大叫道:“快快住手,我有话说!”但王雪大叫住手是黄强峰能听得懂的,而大蟒蛇不懂人话,听黄强峰叫喊,又哪里会当真住手,蟒头径直向黄强峰双臂咬去,似是要从他手里夺回魂草。黄强峰适才被大蟒咬过一次险些丧命,此刻仍心有余悸,见大蟒奔近,惊慌之下也来不及细想,将魂草高高抛起。王雪跟着跳起,身子凌空翻了一圈,将魂草抱在怀中,随即稳稳落回到地上。黄强峰见王雪身手如此轻盈,惊惧之下也不禁低声赞道:“好俊功夫。” 王雪夺回魂草,急忙转身逃去,哪知刚逃出没多远,尤多利从旁攻来,挥手拦在王雪身前。王雪知尤多利擒拿大手功夫了得,被他挡住去路,轻易脱不得身,但背后是黄强峰和大蟒,也不能转身往回逃,只得硬着头皮迎战,右臂将魂草抱在身后,左手抓着令牌去削尤多利手臂,喝道:“你以为我怕你吗?”尤多利铁青着脸不答,他有心要报回适才被夺草伤臂的那一仇,双手连向王雪肩、肘、臂、喉抓去。王雪右臂抱着魂草动弹不得,左手虽有令牌相助,却也不敌尤多利,只拆解了十几招,右肩便被尤多利抓了一下,右肩带动整条右臂酸痛,手中魂草被尤多利夺去。 王雪情急智生,抬手向尤多利身后一指,面露惊恐之色,大叫道:“我的妈呀,大蟒蛇又来啦!”尤多利见王雪神色如此紧张,料想那大蟒已袭到背后咫尺,他此刻已知那大蟒只是要守护魂草而不存伤人之心,急忙转身将魂草扔下,却见身后只是一片野花草地,哪里有什么大蟒,这才知道自己又上了王雪一当,正要弯腰捡回魂草,王雪却早先一步将魂草捡到。尤多利怒骂道:“臭女人,恁地奸猾!”王雪知尤多利立时便要动手,自己怀抱魂草双手不能同时迎战,而单凭一条手臂决计不能从尤多利眼前脱身,当下右手仍紧紧抱着魂草不放,左手令牌猛向尤多利胸口刺去,要抢一招先机逼迫尤多利只能守御而不能进攻,虽然难以将尤多利打退,却也可保魂草不被抢走。尤多利双手斗王雪独臂原本不难取胜,但失了一招先机,手上招式被王雪令牌封住,当下只能抵挡招架却不能反攻夺草,正自焦急,忽见那大蟒张着大口,从王雪身后急扑而来,模样甚是凶恶可怖,这一来只吓得浑身冷汗直冒,大叫道:“我的妈呀,大蟒蛇又来啦!”眼神跟着向王雪身后使去。王雪还道尤多利也想用同样计来蒙骗自己,得意道:“你骗谁啊,我才不上你的当呢!”那大蟒这时已窜到王雪身后,尤多利不敢停留,急忙转身逃去。 王雪见尤多利未败而逃,这才知道事情不妙,当下连转身瞧一眼也是不敢,跟在尤多利身后便逃,眼前蟒纹一闪,去路已被那大蟒身子挡住,只得转回身,却见那大蟒已张口在等候。原来那大蟒虽是畜生,却也会用脑子,先前几次夺草不成被对手逃脱,于是改换了战术,不急用头去咬,而是先用身子环住对手,将对手缠住之后再慢慢撕咬不迟。蟒蛇之类牲畜原本比常人更为结实强壮,那巨蟒身子之大又是世间罕有,王雪身子被那大蟒缠住,更是脱身不得,只觉浑身上下都被那大蟒身子挤压的剧痛难当,偏偏魂草也被蟒身挤在手里,想扔也扔不出去。 尤多利和黄强峰相互对望一眼,心中均想:“倘若此刻过去抢夺魂草,一来未必能抢夺到手,二来王雪这臭女人多半也能趁机脱身逃命。”二人权衡利弊,均觉那归夜魂草虽是世间神物,毕竟也只是补血补气的药材,得来也没多大用处,与其拼命抢夺,倒不如让王雪在此葬身蟒腹划得来些。尤多利对黄强峰说道:“咱们下峰罢,这女人被大蟒蛇生吞可没什么好看的。”黄强峰得意之极,临走前不忘挑逗王雪一句,大叫道:“蠢女人,你此刻求我们,我说不定一时心软,愿意救你的小狗命。”王雪又惊又怕又怒,浑身痛的连喘气都困难,但她再慌张十倍也知黄强峰只是嘴上说说骗自己玩,决计不会当真心软过来解救,开口求他不过是自取其辱,骂道:“姓黄的,老黄!咱们两个没完,我王雪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她身子被那大蟒挤压的难受,连说话声音也变得极为刺耳。黄强峰听王雪这句话说的颇为凄厉,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拽了拽尤多利衣袖,说道:“咱们下去罢。”二人当即下峰,不再去理会王雪。 王雪双臂猛运内力,与那大蟒相抗,虽明知那大蟒身躯粗大,非人力所能挣脱,却也无可奈何,只盼能多支持片刻,能晚死一刻是一刻。王雪这半生经历过无数次危难艰险,怎么也想不到最终会是这般下场,心中只是担心自己这一死,留下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个孩子无人保护,惨死山贼刀下,陡然间心念一动,脱口叫道:“图戒,你敢伤我吗?”那大蟒身子一颤,随即慢慢松开,但仍未将王雪放脱,伸出大头来瞧着王雪。王雪心想:“你这怪蟒果然是图戒转世。”她见事情有了转机,自己这条小命多半又能保全,心头又惊又喜,深深呼吸几下,说道:“你名字起的好,叫图戒,怎么就戒不掉这一个‘色’字?以前你总缠着小昭不放,这时又总缠着我不放,难道你来生还要再堕一次畜生道吗?”那大蟒身子又是一颤,轻轻松开王雪。 王雪从那大蟒身子中走出来,此刻归夜魂草仍握在手里,心想大蟒放过自己性命,自己此刻若立时转身逃走,未免太过无情,大蟒一辈子都在苦苦守护魂草,现下魂草被自己拿去,临走前也该宽慰大蟒几句,又想:“空净法师当年以他大慈大悲之心化解了我妈妈和少林寺的恩怨,我何尝不能以我的诚心来感化大蟒?”于是说道:“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心念过去,尘缘不净,活得未免太痛苦了罢?我,我,我……”她毕竟不是得道高僧,佛法修为甚浅,说不出什么妙语来点化大蟒,吞吞吐吐的说了好几个“我”,但“我”字后面该说什么却全然不知了,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我找个时日去一趟河南少林寺,少林寺的圆相和尚、圆音和尚还有圆色贼秃……唉,不是,是“圆色大师,是圆色大师!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去河南求他们为你诵经祈福,祝你早脱苦海、离苦得乐。”那大蟒吐着长长的舌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王雪,王雪见那大蟒的两只无神眼睛好像死鱼一般,只怕的心中怦怦乱跳,也不知大蟒心中作何想法。 过了片刻,那大蟒将头一转,扭动着身子转身爬回树顶。王雪知那大蟒是决心要放过自己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心想:“今日能保全性命,当真是阿弥陀佛保佑了,待易微山之事了却,我王雪一定好好诵经积功德,庄严佛净土。”望着那大蟒背影作了个揖,转身下峰。 (本章完) 一百八十三、黑灵帮主 赵小草和胡晓晨在山坡下等候,见王雪久不下山,心中早已焦急。胡晓晨围着身边一棵矮树来回转着圈子,赵小草坐在一旁泥地上,摆手道:“你别转啦,坐下歇歇不成吗,我眼都晕了。”胡晓晨道:“王雪师父不下山,我哪里坐得住啊,她即便侥幸不死,能从那巨蟒那里抢到魂草,但凭她一人之力,又哪里能斗得过黄强峰和尤多利这两个奸贼,说不定她这时已被黄强峰一锤子打死了!不行,我实在熬不住了,我回去瞧瞧,倘若王雪师父被那姓黄的抡锤子打死,我非亲手杀了黄强峰不可!”正要转身上山,却见王雪拎着一整颗归夜魂草笑嘻嘻的从山坡上走下来。王雪嗔道:“好你个坏小子,背后说你师父坏话!”赵小草、胡晓晨见王雪平安而回,而且还将归夜魂草一并带回,心头各自大喜。王雪走到二人身边,将魂草递到赵小草手里,说道:“帮我拿着,这一番苦斗可真是累死我了。” 三人当即下山,往住处而回,本来三人此次上山以为要在山里面待上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不想却只用了两日便已摘下魂草,心中无不欢喜。 但王雪、胡晓晨、赵小草只转过两条山路,还未到得山下,便瞧见山道另一边的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身材强壮的男子,那男子身着一袭黑袍,似是山贼打扮。那黑袍男子见王雪等三人从山路上现出,站起身来拍掉身上尘土,瞧情形似是等待三人多时,只待三人出现好抢夺魂草。王雪心知不妙,低声对赵小草说:“你们两个不必恋战,护着魂草赶回去医救常龙是头等大事。”赵小草点头答应了。 王雪上前一步,朗声道:“请问尊下何人,阻拦我们为什么事?”此时那人并未阻拦王雪去路,但王雪知他必会阻拦,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事,客套话也不愿多说。那人从山坡上缓缓走下,他这时离王雪近了一些,王雪这时才瞧清那人面容,见那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色白净、眉清目秀,模样倒十分俊美,和寻常山贼凶恶的面容大有不同,不由得微微一奇,心想:“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只听那人缓缓说道:“你是女侠王雪罢?我早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今日一见,你果真是英风仁侠、快人快语,不失‘女侠’之名。”王雪见这人虽是夸赞自己,但他脸上喜色全无,眼神间甚而还透着敌意,料想此人绝非善类,说道:“不错,我是王雪,你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那人道:“我是黑灵帮的帮主,我叫金云齐,我专程来此,自然是要杀你们的。” 那人这句话说得极是平静,但王雪等人一听,却是大吃一惊。王雪那夜听林惕昆言道,黑灵帮的帮主便是鼎鼎大名的金云齐,当时便知自己与这位名声极响的大帮主势须要有一战,只是没想到偏偏会是在这当口和此人相遇。 王雪平时也听说过金云齐的大名,只道金云齐武功高、名声大,为人也必狂傲才是,这时见金云齐面无神色,不喜不怒,不由得暗暗叹服他定力了得。金云齐又说道:“我在此等候了两天,黄强峰和尤多利上山之后一直不见下来,想必已被你们打发了罢?”王雪说道:“那倒没有,他们两个先我一步下山,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可能是深山里面没有路,他们走岔了方向。”金云齐嗯了一声,说道:“你们三个马上要被我杀死了,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什么人说吗,我可以帮你们代为转交。”看着赵小草手中的归夜魂草,又说道:“这朵百年难逢的奇花,我自然也是要抢夺到手的。”王雪说道:“你们黑灵帮作恶多端、不知道杀害过多少人了,我们不过是在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而已。”金云齐说道:“是是是,王雪女侠说的极是,不过这‘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八个字,我看可以抹去了,何为替天行道?何为行侠仗义?你说我们作恶多端,戕害人命,难道你王雪女侠生平便没有杀过人吗?”王雪道:“我也杀害过好多人,但我杀的都是大奸大恶。卑鄙下流之徒,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与你们的卑鄙行径倒不能一概而论。”王雪这句话一说完,料知金云齐立时便要动手,他是黑灵帮的帮主,连黄强峰、尤多利这等响当当的人物都是他的手下,武功之高那是不必提了,倘若他一出手,那必是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心里暗暗防备。 金云齐却不急动手,忽然嘿嘿笑了起来,说道:“怪不得黄强峰总说你这女人奸猾得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我问你们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你竟然长篇大论的跟我讲起仁义道德来了,你既然没有临终遗言,那便受死罢!”王雪正想说“凭我的武功未必会败你,‘临终遗言’四字又从何说起”?口唇一张,话未出口,陡见面前掌影飞动,金云齐已进招了,心里不由得大惊,急忙向左趋避,什么话也来不及去说。金云齐一掌不中,第二掌、第三掌跟着进攻。金云齐昔年在独立派学艺,使的是孤独掌法,这类掌法内力阴柔,后劲极大。王雪前些年闯江湖之时早听说过此掌,直到今日方始领教,见金云齐掌上招式并不如何迅猛凌厉,但掌法却十分奇特,只见他每次发掌之时手肘都微微向后缩回寸许,料知他掌上内力有异,当下不敢以家传拳术硬接,使开刘岳所授的“螳螂御敌术”,要先摸清孤独掌的门路,再想法子反击。金云齐呼呼两掌打在王雪手臂上,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哈巴门刘掌教的‘螳螂御敌术’果然了得。哈巴术的主旨要诀是以高明招式抵挡至刚至猛的高强内功,而我的孤独掌法是以绵软的内力化解刚猛内力,我们两人的功夫都是以柔克刚一类,但不知哈巴术和孤独掌孰优孰劣,今日正好一见高下。”说着又发掌向王雪攻去。王雪心头凛然,暗想:“哈巴术在江湖上名声虽响,但并非人人都识得,这金云齐不但认出了我的哈巴术功夫,还能瞧出我使得是哈巴术中的‘螳螂御敌术’,而且竟也能说出哈巴术的堂奥来,黑灵帮帮主果然名不虚传。”如此一想,心中登生怯意,招式疾变,左手仍使“螳螂御敌术”护身,右手运出“叶掌”功夫,向金云齐进攻。金云齐脸现得意之色,笑道:“来得好,有守有攻那才有趣,不然杀了你也没多大乐趣。”王雪见金云齐神色轻蔑,这句话显是轻辱于几,心头又觉有气,但金云齐是当世第一流的好手,王雪再气不过也不敢操之过急,双手招式仍缓缓与金云齐拆解,不敢稍有懈怠。 赵小草和胡晓晨见王雪进攻招式少而守御的招式多,又知金云齐是黑灵帮掌教,武功比黄强峰和尤多利更高出许多,王雪多半不是金云齐的对手,二人不约而同地大声怒喝,冲上去齐斗金云齐。 王雪和金云齐斗了这片刻,已知金云齐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自己尚未摸清孤独掌法的门路,还斗不过这个黑灵帮帮主,倘若只守不攻,金云齐虽然立于不败之地,但也未必能攻下自己,但赵小草和胡晓晨武学修为尚浅,只怕要伤在金云齐手里,急忙喝止道:“你们两个快拿着魂草回去解救常龙要紧,小小山贼我一个人便足以应付。”赵、胡二人将信将疑,但王雪既说足以应付,却也稍稍放心,于是转过头去往山下奔去。 金云齐是武学奇才,幼年之时便已能和二三十岁的师兄切磋较量,他二十年来未遇敌手,于武学一节颇为自负,他有心要一口气将王雪、赵小草、胡晓晨三人一并除去,岂容赵小草和胡晓晨脱逃?大叫道:“两个小孩子不许走,你们难道要丢弃师父独自逃命吗?”鞋尖勾起一块石块,向胡晓晨脑袋踢去。王雪惊叫道:“小心啦!”猛地转身,向那石块纵跃过去,要伸手将石块拦下,却哪里还来得及?胡晓晨听王雪叫喊,立知事情不妙,但不知石块掷向何处,便不知该如何躲闪,更加来不及回头去看,情急之下忙缩头蹲下身子,只觉头皮一痛,却是那石块擦着头发飞过,一颗心不由得突突直跳,只庆幸自己蹲下的及时,不然这时哪有命在,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赵小草见胡晓晨坐在地上,神情呆滞,还道他是没避过暗器受了伤,大叫道:“你伤在哪里?”胡晓晨定了定神,说道:“我没事,咱们快走!”起身拉着赵小草向山下逃去,转眼已消失在林中小路。 金云齐想不到三人之中竟然如此轻易便逃去两人,不禁又羞又怒,狠狠的瞪着王雪,森然道:“你说你一个人便能打得过我,真是大言不惭,我的掌力可还没全使出来呢!”王雪道:“没办法啊,我若不如此说,那两个孩子也不肯走啊,与其我们三个人都被你杀了,倒不如死我一个,让他俩逃命!”金云齐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挺义气,待了却你之后,我立时带着手下人马挨山遍野的搜,不信搜不到他们。看招!”他羞怒之际掌上自然加了把力,王雪以“螳螂御敌术”抵挡了几掌,只觉两只手臂又酸又痛,心里寻思:“都说这孤独掌法内力阴柔绵软,后劲却是极大,果真名不虚传。”料知再只守不攻的抵挡下去,不出一炷香工夫自己便要落败,只得施招反击,又知孤独掌法与哈巴术类似,均是以柔制刚的武功,最克制自己凌厉刚猛的王家拳术,于是施展“惊雷掌”功夫去抵金云齐掌力。但金云齐掌上造诣着实非同小可,数招一过,王雪连遇凶险。金云齐自负武功是天下第一,打得过王雪不过是天经地义之事,也不觉得如何,但跟随王雪的两个弟子却侥幸逃走了,与这一节却是耿耿于怀,心中不忿,对王雪说道:“我的掌法是从小练熟的,你跟我比拼掌法,可也太不自量力了。” 他这一言提醒了王雪,王雪心想:“对呀,我跟你这位使掌法的大行家对掌,岂非以短击长?哈巴术的巧招奇式多了去了,我又何必非要同你拼掌?”向后跳开,傲然道:“金大帮主说的极是!”不再以掌力进攻,弯腰蹲下身子,向前翻滚,一招“地龙式”向金云齐袭去。饶是金云齐武学涉猎甚广,却也没见过此招,但他是毕竟是武学的泰山北斗,一见便知王雪是要进攻自己下盘,于是双脚向后退开,左掌挡在王雪眼前,要逼迫王雪起身与自己拼斗。王雪心想:“我趴在地上使‘地龙式’、‘地虎式’之类招数,四肢均可进攻,倘若起身相斗,便只能以双手过招。哼,你让我起身,我偏不起身。”右腿向一旁甩开,身子绕到金云齐背后,双腿向金云齐两只膝窝蹬去。金云齐纵身跃起,右脚猛向王雪小腹踏去。王雪想不到金云齐竟会使出这一招纵跃踩踏的招式,惊急之下忙使一招“滚刀式”,右腿踢开金云齐右膝,顺势站起。斗到这一招,王雪的“地虎式”也已被金云齐破解。金云齐趁机抢上,右手一掌打在王雪左肩。王雪左肩立时剧痛,急忙运气护住。 金云齐破解了王雪的地面功夫,不禁颇为得意,说道:“你还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罢,且瞧瞧我能不能拆解的掉,你的家传拳术呢?”王雪知金云齐这套孤独掌法是自己家传拳术的克星,使家传拳术相斗那是自取其辱,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我的武功不是你的敌手,不过你是山贼我是行侠仗义,我们不是在比武切磋,而是再生死相拼……”金云齐插嘴道:“原本便是生死相拼,难道你此刻方知?”王雪道:“既是生死相拼,那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了,我要动兵刃了,你使什么兵刃吗?”说着从怀中抽出两枚令牌。金云齐笑道:“我听黄强峰和尤多利说,你的令牌总共有四枚啊,你怎么才拿出两枚,剩下那两枚不打算使用吗?”王雪剩下那两枚藏在怀里,原本是打算当作暗器出其不意的偷袭使用,这时被金云齐说了出来,只得说道:“两枚令牌足够了。”金云齐道:“好,你进招罢!”说着双掌抬起护身,竟是不使兵刃,要以一对肉掌来对抗王雪的兵刃。 王雪心想:“你不使兵刃那最好了,不然我还真胜不过你。”右手令牌向前探出,在金云齐眼前虚晃一下,左手令牌疾向金云齐胸口刺去。她这两下手法巧妙之极,去势极快,满拟即便刺不死金云齐,也能刺穿金云齐胸前皮肉,不料金云齐当即斜过身子,避过牌尖,右掌在王雪左臂手肘上狠狠一拍。王雪左臂登时折断,令牌掉落在地。金云齐道:“好个蠢女人,胆敢偷袭你老子。”王雪又惊又怒,她生平见过无数武林高手,但眼前这个金云齐武功之高实在有些离经叛道,寻常江湖人即便事先便知自己会偷袭,也未必有巧招化解,而金云齐非但能化解此招,百忙之中还能迅速反击,而且一击正中关键,虽知金云齐是十恶不赦的卑劣狂徒,却也不由得佩服他武功了得。 金云齐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什么临死遗言吗,我可以代你转达。”王雪武功不是金云齐敌手,自知难以脱身,道:“今日由得你猖狂,但是我告诉你,人在做事天在看……”金云齐插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多行不义必自毙、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以远离……这些话我这几年听到的太多了,报不报应的来世我再慢慢去偿还,你这女人死到临头还嘴硬,我非割下你的舌头不可!”蹲到王雪身旁,左手按住她右臂,不容她反抗,右手掐住王雪下巴,逼她张开嘴。王雪恨恨的瞪着金云齐,苦于左臂折断、右臂受制,周身动弹不得难以抵抗。 忽听一个嗓音厉声吼道:“你要杀她先杀我好了!”只见小小一个身影向金云齐猛扑过去。金云齐微微一惊,飞腿向那人踢去,将那人踢倒在地,只见地上那人是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却是赵小草去而复回。王雪怒道:“赵小草,谁让你回来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赵小草道:“师父你别生我气,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才和胡晓晨商量,让他独自带着魂草回去,我回来接应你,现下,现下……”王雪道:“现下好了,有你给我做陪葬!” 金云齐一把将赵小草拉到怀里,嘻嘻笑道:“小女孩儿乖巧可爱,我还真有些下不去手,不如你跟我会山寨罢,我们寨子里正缺女眷呢。”王雪忍痛站起身,说道:“金帮主,我王雪看不惯你们这些山贼,便处处与你们为难,她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你饶她一命。”金云齐冷笑道:“你何时听说过山贼也会发慈悲放人的?”王雪原本便知开口相求也是无用,她左臂折断,什么招式也施展不出来,右手悄悄运出王家拳术的劲力,只盼能忽然出手,打金云齐一个措手不及,好让赵小草脱身。金云齐见赵小草小脸白净,被自己拽在怀中竟是不哭不闹,心中不禁欢喜,右手伸出去在赵小草额上脸上轻轻抚了抚。赵小草被金云齐搂在怀里不曾反抗,便是因她自知武艺低微,抵抗也是白费气力,但这时小脸被金云齐伸手抚摸,心中立时忆起王雪之前对自己说过的那句“只要有男人轻薄你,你便打他巴掌”之言,当即转回身子,在金云齐脸上“啪”“啪”连掴了两下巴掌。本来以金云齐武功,十个赵小草也伤他不得,但他见赵小草乖巧,没想到赵小草会忽然动手,这才一时失防,金云齐捂着脸,叫道:“你干嘛!”赵小草道:“臭男人不许欺负我!”金云齐哭笑不得,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懂得挺多……啊呀。” 他一句话未说完,王雪已趁机窜到金云齐身旁,右拳向金云齐胸口打去。金云齐得意分心之际忘记守御,胸口被打的正着,他内力虽然不弱,但王雪拳技何等了得,这一拳也打得金云齐胸口酸闷难当,不由得向后连退数步。 王雪一把抓住赵小草手腕,大叫道:“快走!”带着赵小草逃向山下。 (本章完) 一百八十四、师门重逢 王雪带着赵小草到得山下,只听金云齐在山上连声狂吼、大声咒骂。金云齐自成名以来,不论是拦路打劫还是杀人放火,从来没有人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这次王雪、赵小草、胡晓晨均在他手下脱逃,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愤怒心情可想而知,王雪、赵小草心中惴惴,均知倘若下次被金云齐撞见,他必当舍命拼斗,以他武功之高,再想脱逃可不大容易。 王雪心里怕极,但想自己是大伙的顶梁柱,自己若是顶不起事来,赵小草等人全都要被黑灵帮残杀,强鼓起勇气,宽慰赵小草说道:“那金云齐武功虽高,但黑灵帮也并非战无不胜,我们打败过他们好多次了,落败一次也属寻常。这次我打过金云齐,是因我不会拆解他的孤独掌法,待师父养好伤,好好回想钻研一下金云齐的武功路数,下次再见面,师父未必会输。”赵小草知王雪这话只是宽慰自己,金云齐武功高强,他的孤独掌法岂是轻易便能拆解,何况金云齐手下众多,单是黄强峰和尤多利便不好对付,赵小草年纪虽小,却善解人意,既知王雪是有意宽慰自己,便不忍去驳她这番苦心,于是说道:“我也一定好好习武,下次咱们一起收拾黑灵帮,给我爹爹和妈妈报仇。” 王雪和赵小草回到山中茅屋,还未走进院里,常龙和胡晓晨便已迎了出来。原来在王雪和金云齐相斗的这几个时辰之中,胡晓晨飞奔回茅屋,烧水生火,将归夜魂草的花瓣在火边烘烤,然后研磨做成汤药,给常龙灌了下去,归夜魂草是天下第一的补血补气药材,两碗下肚,常龙伤情立时好转。王雪、赵小草见常龙行走如常人,身上伤情显然痊愈大半,不禁大喜过望。 赵小草问胡晓晨道:“汤药全都喝光了吗?”胡晓晨道:“没有喝光,还剩下半锅呢,怎么,你也想尝尝味道?”赵小草道:“你少胡说八道,没瞧见王雪师父受伤了吗,赶快端汤药过来给师父补补身子!”胡晓晨惊道:“师父你受伤了吗,我这就去取汤药。”常龙帮着赵小草将王雪扶到院前的石阶上歇息,胡晓晨端了一大碗汤药送到王雪面前。王雪喝了汤药,将右臂搭在左臂之上,手上缓缓运劲。忽听“咔哒”一响,王雪左臂急震了几下。赵小草、胡晓晨、常龙无不大惊,赵小草叫道:“师父,你的手臂怎么了?”王雪道:“我的左臂被金云齐打骨折了,我在接续断骨。”赵小草见王雪说这句话时脸上神色难看之极,知她忍着极大痛苦,忙问胡晓晨道:“汤药还有没有了?”胡晓晨道:“有,我这就去取。”王雪摇头道:“不必了,我受的是骨折之伤,需要极高明的手法接续,并非草药能医好的。”常龙问道:“师父你能将自己的断骨接上吗?”王雪苦笑道:“接续断骨须得以两只手臂一起发力才可以,我以前给别人接骨从未失过手,但让我自己给自己的胳膊接骨,便只能一只手臂发力,我接续不上。”常龙叹道:“倘若师父你是腿脚被打骨折,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就可以双臂同时运功来接续你双脚断骨。”赵小草噘嘴道:“待师父伤号之后,一定第一个将你的双腿打骨折,让你多口多舌!”胡晓晨道:“师父,让我们来帮你。”王雪道:“决计不行!一来你们功力尚浅,二来你们不懂得接骨手法,贸然给我接骨,说不定害我更惨。” 常龙心想:“我可以下山买一匹良马,昼夜兼程赶回家,让我爹爹去请最好的名医来给师父治病。”转念一想:“我这次离家远行是悄悄出来的,倘若被爹爹撞见了,必不会允我外出,又如何救得了师父?再说了,从福建赶去我家,即便马受得了能昼夜不停的赶路,怎么算也得两个多月时日,又哪里来得及?”这番想法便不敢出口,以免再遭赵小草戏辱。 王雪见三个孩子愁眉苦脸的望着自己,心头不忍,便道:“我的胳膊一时半会确实医治不好,但我伤的又不重,胳膊断了又死不了人,你们别一个个的皱着眉头,瞧着我就上火。”赵小草哽咽道:“师父你没了左臂,那可怎么办啊?”王雪笑道:“傻孩子,师父的左臂不是好好的还在嘛,只是一时接续不上没法使用,找个时日师父下山请个郎中,将左臂断骨之处接上,再养个十天八天的就无碍了。这些时日你们照常习武,黑灵帮之事,只有暂且放一放了。”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虽知王雪伤的不重,但胳膊折断是伤筋动骨之事,也绝非是小事,三人心中郁郁,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响,只听前院脚步声响,显是有人路过,接着便听林惕昆的声音恭恭敬敬的说道:“这几个孩子就住在这里,您请进。”言语甚是恭敬,显是邀请了尊贵客人上山。常龙皱眉低声道:“这个林惕昆好不懂规矩,哪有带着客人去别人家做客之理?他又怎知我们此刻一定在家。”王雪笑道:“这个无妨,江湖人与你们这些斯文人不同,江湖人原本不在乎这些细微缛节,何况林惕昆他们与我都是生死交情,就更加不在乎了。”只听前院巴尔达大声吼道:“王雪!赵小草!有没有人在啊,出来迎驾!我给你们带来尊贵客人啦!”王雪对赵小草说道:“不知林惕昆和巴尔达带了什么人来,我不想走动,你去请他们到后院来罢。”赵小草放心不下王雪,不愿离开她半步,连出门带路这一会工夫也不想去,握着王雪的手低头不答。王雪笑道:“不过是折断了手臂而已,你还当成什么大事了,咱们江湖人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流血受伤不是常有之事吗?晓晨,你去迎接一下巴尔达他们罢,态度恭敬些。”胡晓晨点头嗯了一声,去前院招呼巴尔达了。 赵小草忽道:“林惕昆、巴尔达的内功外功比我和常龙好一些,他们两人或许能为师父你治好断臂。”王雪道:“他们两人功力很好,可他们的武功都是刚猛一路,让他们打断别人手臂,他们能做到,你让他们给别人把手臂接上,那便是打死他们,他们也做不到的。你别为我的胳膊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办法总是有的。” 胡晓晨这时已领着林惕昆等人走到后院,来到王雪身旁,胡晓晨道:“我师父不便迎接你们,只能让我来啦。”巴尔达叫道:“你师父为何不便迎接,难不成她受伤了吗?”胡晓晨不便与外人谈论自己师父的受伤之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王雪叫道:“巴尔达,大家都是共患过生死的好友了,何必还要我出门迎接?”林惕昆笑道:“倘若来的只是我和巴尔达,自然不敢劳您大驾迎接,但是这位贵客非得您这位大小姐亲迎不可。”林惕昆和巴尔达身后立着一个披戴白袍、身子精壮的男子,林惕昆说完这句话时跟着向一旁让开,那白袍男走上前。王雪一见那白袍男子,心头猛地打了个突,便如遭了个霹雳一般,瞠目结舌,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胡晓晨见王雪这副面容,还道她是胳膊痛的厉害,忙道:“师父你怎么了,胳膊又疼了吗?”说着走到王雪身旁。王雪左臂无法动弹,用右臂轻轻推开胡晓晨,站起身子,颤声道:“师兄,你怎么找来了?”原来被林惕昆和巴尔达带上山来的这白袍男子正是王雪的师兄,哈巴门的掌教之人刘岳。 刘岳与王雪二十年不见,在这二十年间,王雪早已由那个顽劣少女变成仁风女侠,但在刘岳眼里,王雪仍是当年天真活泼的小女孩,他乍见王雪心头虽然大喜,但他是见识不凡之人,喜怒不形于色,当下只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王雪脸一红,道:“这个,这个……” 林惕昆知王雪和刘岳二十年不见,此刻忽然相见,必有说不完的话,自己和巴尔达两个外人在这里站着可不大合适,于是对王雪说道:“我们在山下遇见了刘掌教,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带着刘掌教来了,刘掌教既已送到,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也该告辞了。”巴尔达心思耿直、不懂人心,脱口便道:“我不急着下山,我还要看刘岳训斥这个女娃娃呢。”林惕昆拽着巴尔达胳膊,叫道:“走啦!”强拖着巴尔达出门下山了。 王雪向刘岳走近几步,见刘岳面孔如昔,只是年逾四十,鬓角有了一点点白发,王雪想到昔年哈巴门众兄妹结义之情是何等意气风发,现下一晃二十多年,大家都已不再年轻,又想刘岳武功虽高,可终究敌不过时间,心有所感,忍不住落下眼泪,叫道:“师兄!”伏在刘岳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赵小草、胡晓晨、常龙满脸诧异的望着王雪,均想王雪师父性子如此强悍,和黑灵帮交手面临生死之际也不皱一皱眉,怎么这时会大哭起来。刘岳向来疼爱王雪,但他大男人不会哄小女人,只说道:“你别哭了,把我衣服都哭脏了,我可就这一件衣服。” 王雪擦干眼泪,回头对赵小草等人道:“这位是传授我哈巴术的师兄,哈巴门的掌教刘岳。”赵小草等人先见林惕昆、巴尔达对此人如此恭敬,后听王雪叫此人师兄,心中已隐隐猜到,这时也不如何惊讶,三人当下以哈巴门的规矩向刘岳行礼。刘岳一笑还礼,对王雪说道:“你收了三个好弟子,比我当初收的弟子可强多了。”王雪得意道:“那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教得好。”又说道:“哈巴门的规矩是不得掌教许可,哈巴术不可外传,我只传授了这两个男弟子拳术,可从没传过他们一招哈巴术,我敢对天发誓,师兄你不可以数落我滥收弟子。”刘岳道:“能得以另眼相看的,想必也是英侠少年,今后你可以随意传他们哈巴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胡晓晨、常龙一听大喜,齐向刘岳道谢。 王雪拉着赵小草的手走到刘岳身旁,说道:“至于这个女弟子嘛,师兄,你猜猜她是谁?”赵小草是步子怡转世托生,刘岳十余年前还专程来易微山看望过赵小草,但常言道,女大十八变,赵小草此时模样与十年前自然大不相同,以刘岳眼力,一眼也未必能认准。刘岳弯下身子,将脸贴近赵小草细细看了一会,忽然啊了一声,叫道:“你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步子怡,你是步子怡!”说着伸出手臂,一把将赵小草拥在怀里。王雪站在刘岳身旁,见刘岳双眼通红,几乎要掉出眼泪,心里也跟着哀伤起来,暗想:“刘师兄对步子怡的情谊可当真深厚。”心中忽然又涌现出奇怪的想法:“不知李浩当年对我的情谊如何,他现下和筱扉不知过得怎么样,他们之间的情谊不知又是如何?”王雪和赵小草第一次见面之时便将赵小草的前世讲明,赵小草此刻听刘岳叫出步子怡的名字,便不如何吃惊,但常龙和胡晓晨却从未听过步子怡其人,听刘岳忽然说出“步子怡”三个字,心头大感疑惑,均想:“步子怡是何人,刘师父怎么管她叫步子怡?” 忽听“啪”、“啪”两响,却是赵小草猛地推开刘岳,伸出手掌在刘岳脸上狠狠掴了两巴掌。刘岳吃了一惊,道:“傻丫头,你干嘛打我!”赵小草道:“不许你们这些臭男人抱我!”自觉贸然打刘岳巴掌实在有些不应该,于是又说道:“这可是王雪师父教我的。”王雪忍不住低头苦笑,心想:“你这丫头真是呆蠢的可以。” 刘岳将脸转向王雪,问道:“你的左臂怎么了,我一见你便觉你左臂不大灵了。”王雪伸了伸舌头,道:“师兄就是师兄,一眼便看的出来。”于是将自己这几个月来带着三个弟子和黑灵帮相斗、直到今日撞见金云齐,被金云齐打断左臂之事简要说了。刘岳只听得满脸惊异,奇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现下已精进到如此境地,和黄强峰、尤多利几次相斗,竟然没被他俩打败!”王雪笑道:“师兄你太小瞧你师妹的武功了罢,小妹我武功再不济,也不至于被这两个脓包打败啊!”刘岳道:“那尤多利的武功得自西域大拿山真传,但传到他这一代,已没剩下几成,那尤多利虽然是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但你能和他斗成平手,想想也属寻常。那个黄强峰的武功倒是非同小可,我听说他不但武功极高,还有一柄玄铁制成的铁锤……”王雪哈哈大笑,插嘴说道:“姓黄的有上等兵刃,难道我便没有吗?师兄的赠我的令牌可不比黄公公的铁锤落后。”刘岳仍是面露诧异之色,说道:“你从小喜爱武功,每日勤学苦练,这些年来你的武功突飞猛进那是不必说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连黄强峰这样的顶尖高手也不放在眼里了。至于那个金云齐,他是武学世家,又是天赋异禀,说他是世上第一高手也不为过,你能在他手下脱逃已是极不容易之事了。”王雪败了金云齐,心中一直郁郁,但这时听刘岳如此称赞自己,也不禁大喜,心道:“以我此刻的武功,只怕已不再师兄你之下了。”她不敢在师兄面前张扬,这句话也只在心里想想,毕竟不敢出口,说道:“金云齐的孤独掌法我一时破解不了,我的手臂只要被他缠住,什么招式内劲都施展不出来。这几日我确是太累了,待我静养几天,好好想想孤独掌法的破解门道,下次一定能打赢他。” 说到这里,刘岳才想起王雪臂上的伤,说道:“你的胳膊抬起来让我瞧瞧。”常龙在一旁随口道:“开什么玩笑,她胳膊都断了,又如何抬的起来。”刘岳道:“若是肩膀脱臼或是肩胛骨折断,胳膊才抬不起来,倘若只是手臂折断,胳膊一样能抬起来。王雪,你试一试。”王雪轻轻抬起左臂,送到刘岳眼前,道:“能抬起来,但是很疼,我想是骨头和带脉都断了。”刘岳嗯了一声,伸手抓在王雪手肘上。王雪叫道:“哥你轻一点!”刘岳在王雪臂上摸索了一会,说道:“金云齐当时使哪几招将你打伤的,你说给我听听。”王雪于是细细说了出来。刘岳点头道:“你这小女子,武功果然是大有进境了,手肘中了金云齐如此强力的一掌,也只是胳膊折断,既没伤及肩膀,也没被震出内伤,足见内功深厚,以你现下的武学修为,已经比我高明很多了。”神色间似是十分欢喜。王雪二十年前在西北之地与不少隐退的武林前辈相互讲论武艺,于“武功”二字的奥义领悟了不少,可说得上是武学奇遇,加之她每日勤学苦练,此次重出江湖,心中已知自己的功力该当在刘岳之上,常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又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江湖弟子武功练到后来超越上代恩师那是寻常之事,她这时听刘岳亲口认可,心中更觉欢喜。刘岳又道:“你的断臂接上不难,你自己也有此功力,只是接续断骨须得两只手臂同时使力,你左臂断掉使不上力,所谓医者不能自医便是此理。”王雪点头道:“师兄说的极是,你快给我接骨啊!” 刘岳牵着王雪的手走到石阶上坐下,撕开王雪臂袖,为她捏拿正骨,又命令赵小草去熬煮一些疗伤化瘀的汤药。哈巴术武功包含擒拿、掌击、卸骨、疗伤等诸般手段,刘岳是哈巴术的大行家,为王雪按摩正骨自是不在话下。王雪见刘岳左手三个手指在自己手臂上按揉,右手捏着自己大臂,只觉手臂上的痛楚一点点减弱,反而被按揉的十分舒畅,不由得暗服刘岳功力了得,心想:“我的武功即便当真胜过刘师兄,只怕也没胜他太多。”赵小草将没用完的归夜魂草熬煮成药汁,端到刘岳面前,刘岳沾了点药汁在手上,随即运出哈巴术的内功为王雪按摩。过了约莫一顿饭工夫,刘岳起身说道:“你的左臂断骨和带脉已经接上了,但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得好好静养才是。” 王雪起身轻轻晃动左臂,只觉左臂灵活如昔,虽然手肘处还有一点痛,料想也无大碍,心头大喜,说道:“金云齐,待我养好伤,下次见面,我非破了你的孤独掌法不可!” (本章完) 一百八十五、休养生息 王雪虽得刘岳相助左臂医治及时,那归夜魂草又极有灵效,但骨折之伤毕竟非同小可,总须静静调养,这几日来王雪陪在刘岳身边,与刘岳闲话叙旧,也不去理会黑灵帮之事,赵小草他们自行习武,也不必理会。 王雪从刘岳口中得知,哈巴门这些年来日渐强盛,只是大伙不爱招摇,江湖上便不大有人知晓哈巴术;肖远胜大师兄年岁越长,心性越是恬淡,早已隐居乡间,不问世事,木颖也早已放下当年之事,云游四方。王雪后来问起震武大会之事,刘岳说道:“自从你那次不辞而别,我们也不大喜欢在江湖上走动,震武大会从此便没再参加,我听说这二十年间,震武大会的头魁状元一直是李浩,这顶武状元帽在李浩头上戴了二十年,从来没有换过人。”王雪听后微微一怔,她知李浩武功不弱,又醉心武学,李浩能夺得震武头魁原本寻常,但江湖之大、能人辈出,李浩能在震武大会上保持二十多年的连胜不败,那可着实不大容易,说道:“李浩这臭小子,运气与武功并存啊,算算他坚持到如今也该是二十二三次的震武状元了。”刘岳道:“那倒没有,震武大会一直是震武门做东,但中间有那么两年,震武门内有事,震武大会便没有举行,是以李浩直到去年也只是二十一连胜而已。”王雪忆起自己当年初进勃子镇,初次参加震武大会上的情形,那时她武功还很差,第一回合便被打败,当时见李浩夺得状元头魁,心中一直不大服气,明明自己的武功不比李浩为差,可李浩是天下第一,自己却赢不了擂台,这时听说李浩已连着得了二十一次“天下第一”,才是真正的自愧不如,自己武功虽高,但要说能在震武大会上支撑二十一年不落败,那可有些做不到。 这一日清晨,王雪早早睡醒下炕,自觉左臂到此刻已该痊愈才是,左手缓缓运功,并未察觉有何异状,手肘处也没觉到丝毫疼痛,料知已无大碍,披上外衣走出院外,见刘岳独自站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下,轻轻对着树干温习“绵手”功夫。王雪多日不曾习武切磋,早已技痒,她是爱武极痴之人,这时见刘岳练武,有心想试试自己此刻武功与刘岳相较会是如何,走到刘岳身后,右手运出哈巴术中的擒拿招式,一把抓中刘岳肩头,道:“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师兄以活人身躯欺负我家院门前的树,小妹可有些看不不惯了。”刘岳左肩微抖,从王雪手中滑脱,他知王雪此言是想与自己切磋较量一番,他与王雪多年未见,也想着要试一试王雪武功,轻轻一笑,说道:“好个小女子,教训起师兄来啦,今儿左右闲来无事,师兄连你一起收拾了。你的胳膊好多了罢?”王雪抬起左臂,说道:“我的胳膊今日已经不疼了,师兄大可全力施为,不必为小妹担心。” 刘岳道:“既然如此,看招啦!”右手猛向王雪手腕抓去。王雪手腕一转,反向刘岳右耳拧去。刘岳斜过身子,左手出其不意地抓住王雪右手肘。王雪吃了一惊,她的哈巴术已练就的炉火纯青,但二十年间只以哈巴术拆解过别的武功,却从没拆解过哈巴术,这时与刘岳以哈巴术比试,想不到刘岳出手竟如此迅猛,惊惶之下手臂急运一股大力,只听“砰”的一声,手臂从刘岳五指中挣脱。刘岳五指被王雪这一招内力震得生疼,不禁微微心惊,暗想:“这小师妹这二十年来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奇遇,怎么她的武功竟已精进到如此修为了。”赞道:“好姑娘,好功夫!”王雪小脸一红,心知刘岳与师弟师妹们拆招向来不使内力,今日也是如此,自己手臂能得脱困,全因刘岳手上不含内力,倘若是当真比拼生死,刘岳手上加上内劲,自己手臂便难以挣脱,这时只怕已经落败。王雪本来便不敢小觑刘岳,经过适才那一招,心头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当下运出哈巴术的“绵手”功夫,招招向刘岳急攻。刘岳是哈巴术首屈一指的大高手,于哈巴术中的每一招、每一式及及破解之道无不烂熟于胸,但刘岳自小深信哈巴术是以招式取胜的武功,内力只是辅佐,是以他多年来与同门拆招从不运转内力,而王雪自那日在海星镇听大师兄肖远胜讲解武功,觉肖大师兄说的在理,武学之道应当内力与招式并驾才是,她向刘岳施展的每一招都使了极大内力,王雪内功深厚几已算得上是天下第一,饶是刘岳招式精妙,却也被王雪逼得只能守御难以还招,但刘岳武功毕竟不弱,在王雪疾风骤雨般的招式猛攻之下,虽然难以还招,却不现丝毫落败之象,有几次王雪已将刘岳双臂封住,料想已能取胜,但刘岳手臂轻轻一转,便轻易脱困。 王雪不禁心急,她知刘岳未使内力,长劲便在自己之上,自己若不能在片刻内取胜,待体力消耗殆尽,刘岳趁机还招,情形便不大妙了,但想自己斗到此刻,也只使了哈巴术中的“绵手”功夫而已,而刘岳却已将哈巴术的诸般招式使了个遍,虽然斗到此刻胜负尚未分晓,但武功孰优孰劣其实已十分是显而易见之事。王雪既知自己的哈巴术今日已再刘岳之上,便不愿再以哈巴术比拼下去,刘岳是她哈巴术的授艺恩师,她以哈巴术将刘岳打得一败涂地,刘岳面上须不好看,于是招式疾变,左手护身,右手握拳向刘岳面门打去,改使家传拳术比拼。刘岳知王雪有心容让,不愿见到自己在哈巴术上落败,微笑赞道:“好孩子,真给师兄面子!”王雪假装听不明白,说道:“我的哈巴术不成啦,只能施展拳术了。”她知哈巴术的阴柔招式最克自己刚猛的拳法,自己拳力再惊人刘岳也尽能抵挡,于是双臂放心的运出全数内力,招招向刘岳猛攻。 赵小草、常龙、胡晓晨这时已先后起床出门,见王雪和刘岳在院中酣斗,不由得驻足观看。三人均知王雪武功之高已是天下数一数二,但毕竟不知王雪的武功究竟高到如何,这时见王雪拳快如影、拳形似风,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感叹服,而刘岳在王雪的拳影下虽然未曾落败,但他只能守御却不能进攻,显然已是身处下风。胡晓晨和常龙见师父出彩,心头大喜,一齐大声称赞,胡晓晨赞的是“王雪师父好功夫”,常龙嚷的是“再打几拳他快要支撑不住啦”。赵小草在常龙身旁,伸手狠狠在常龙头顶打了一巴掌,怒道:“你们两个别胡说,当世顶尖高手过招,谁优谁劣岂是你们能瞧得明白的!”随即将脸凑到常龙和胡晓晨脸旁,悄声道:“你们不长脑子吗,如此大喊大叫的,让刘师父的颜面往哪搁?” 王雪内力虽然惊人,但她招招施展全力,久攻不下,便有些气力不支,只是她不想示弱被师兄小瞧,于是强行支撑。刘岳武功不弱,早已觉出王雪一拳弱似一拳,体力不支显而易见,同门间相互切磋大可不必斗到力脱,于是收招向后跳开,说道:“不必再比试了!小丫头,你这些年来武功大有进境,师兄已打不过你了。” 王雪斗到酣处尚未尽兴,但刘岳既已认输,便不能再上前动手,忽见左手旁的那棵大树三仞之上横生出几棵不粗不细的树枝,大叫一声,纵身向那树顶疾跃,右手运出“回龙拳”的劲力,一拳打在树枝上,将那棵树枝打落在地。众人齐声喝彩。常龙叫道:“师父有这样的功力,不去做樵夫真是可惜了,下次师父你去砍柴!”刘岳本已认输,但见王雪这一招回龙拳使得潇洒俊俏,争强好胜之心大起,走到树下,右脚在地一踮,身子噌的向树梢窜去,左掌向一棵树枝磕去,也将树枝打落。 王雪见刘岳纵跃之时身子轻盈灵动,手掌只是随手在树枝一拍便将树枝打掉,这等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又惊又佩,暗想:“我这二十年间早晚练功从不间断,我还以为我的武功已胜过刘师兄十倍,今日见了刘师兄身手,才知我的武功其实也没胜过刘师兄太多。唉,武学之道无穷无尽,我日后还得更加刻苦才是了。” 刘岳上前挽住王雪胳膊,笑道:“好个小姑娘,武功果然是进步了,师兄要上山采些野果来用,你陪我去。”王雪点头答应了,跟着刘岳出门上山。 胡晓晨和常龙走到那棵树下,将王雪适才打掉的那棵树枝捡起来察看,适才二人离的远了瞧不清树枝究竟粗细如何,这时将树枝放在手上,才发现这树枝竟有人手臂一般粗细,武功高手要想一拳打断这样粗的树枝,倘若运转内功全力而为倒也不难,但王雪身子跃在半空,腿力腰里均难以施展,她能将树枝打断,便是全凭她深厚的拳力,这等功力确是世所罕见了。胡晓晨和常龙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挑起了大拇指,胡晓晨赞道:“王雪师父的武功当真厉害,那个刘岳师父早在十几年前或许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但今日的天下第一便该轮到我们王雪师父了。”忽听身后赵小草说道:“那倒未必。”胡晓晨一怔转身,奇道:“这时为何?”只见赵小草双手将适才被刘岳打掉的那颗树枝抱在怀中细细查看。赵小草道:“你们看清楚了。”说着将手中那根被刘岳打断的树枝扔到常龙身前。常龙见那树枝的根处平平整整的,刘岳是以掌力震断树枝,但那树枝断口处却平整的如同是被刀斧之类利刃砍下的一般,相比之下被王雪打断的那棵树枝断口处却是树皮树末参差不齐,刘岳年岁渐长内功不如往昔,但招式内力之精纯显然不再王雪之下。常龙看完两棵树枝,又将树枝交给胡晓晨察看,胡晓晨一见之下也明其理,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都是高手啊。” 这一日,刘岳亲在院里传赵小草、常龙、胡晓晨三人哈巴术,刘岳的哈巴术与王雪不同,王雪的武艺是一半内力加上一半招式,传艺也是如此,而刘岳只看重招式不在乎内功修为,他传授武艺,便是只传授招式而不传内功。赵小草学了几手功夫,说道:“刘师父,我们空有招式没有内功,与人动手可要吃亏了。”刘岳微笑道:“这句话你王雪师父年轻时也对我说过。我先来问你们,不同的让人有不同的身子,有的人身子精壮,有的人身子羸弱,精壮之人修练内功自然要比瘦弱之人容易,那么瘦弱之人是不是一辈子也打不过精壮之人了?”常龙道:“当然不是了,倘若是一个习过武功的瘦子和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壮汉打架,那便是瘦子会赢,只因壮汉不懂武功,根本不会打架。”刘岳道:“一点不错,哈巴术的主旨是四两拨千斤,你们将招式练熟了,不须使力气也能胜过内功高手,与其耗费体力同敌人硬拼,倒不如使招式容易些。至于内功嘛,待我走之后你们可以慢慢去修练。”胡晓晨道:“倘若像黄强峰那样的高手将内功练到极致,什么样的招式他都可以抡着铁锤强行拆解,那又如何?”言下之意是觉得武学之道内功也很关键,而并非只有招式,只是刘岳是前辈,他不便直言反驳。刘岳说道:“你想啊,黄强峰每挥动一次铁锤便须使一次大力,而你们运出哈巴术的招式,不须损耗内力,你和黄强峰相斗的前几十招,或许是黄强峰占上风,但百招以后,黄强峰没了气力,便是你说了算了。黄强峰将内功练到如此境地,这已是他的极限了,他的武功不会再有进境,而招式修为是无止无境的,你将招式练熟,便不再怕什么黄强峰、白强峰了。”胡晓晨虽觉刘岳说的有理,但终究不信动手之际可以不使力气便能取胜,心中只想:“难怪你打不过我王雪师父。” 王雪这时从山西买大米回来,手里拎着两封信,叫道:“师兄,有一封是你的。”刘岳接过拆开,脸色微变。王雪将肩上扛着的一石大米放下,问道:“怎么了师兄,出了什么事?若是哈巴门遇到危难,我和我的几个弟子必当全力为师兄分忧。”刘岳叠好信纸,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魏峰县来了几个江湖人开办武馆,跟你胡静师姐和孙跃师兄抢起了生意,你胡师姐求我尽快赶去魏峰县主持大局,说白了就是要我去打着哈巴门掌教的旗号多收几个弟子好多赚些银子。”王雪又问道:“师兄打算何时动身前去?”刘岳说道:“胡静上个月才刚生下一对龙凤婴孩,她得照顾孩子,不能照顾武馆生意,单凭孙跃一个人可打理不好那么大的场馆,他们日子过得很是拮据,我须得尽快赶去帮忙,但毕竟赚银子事小,行侠仗义事大,我先助你们打黑灵帮,待了却黑灵帮一事,我再即刻动手去魏峰县。” 王雪将第二封信放到面前石桌上,说道:“这第二封信是昨晚被人用飞刀钉在王莹莹家门前的石柱上的,王莹莹不敢拆看,偷偷将信藏了起来,直到今日才交给我。”常龙打开信封,读出内容,信是金云齐书写,内容大意是说黑灵帮后天晚上要带齐手下人马大举下山抢粮放火杀人,要王雪带着三个弟子到时出来阻拦。胡晓晨笑道:“这个金大帮主可真是稀奇古怪,哪有山贼在抢劫之前还要提前知会一声的。”王雪说道:“金云齐自负武功天下第一,没人能在他手下脱逃,可是我们三个上次便在他手中逃了一回,他心中不忿,欲意报仇,可是又找不到我们住处,于是才放出消息说要下山抢劫,为的便是引我们出去。金云齐抢劫杀人是假,急于除掉我们以舒心中恶气才是真。”常龙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晚偏不出去迎战,活活气死金云齐。”刘岳厉声道:“不行!”常龙奇道:“为何不行?”刘岳道:“黑灵帮明晚下山寻不到我们,一气之下必定会在村子里大肆杀戮,我们和黑灵帮对抗,为的便是保一方百姓平安,现下我们不敢应战,那还算是有血性的习武之人吗?”赵小草道:“话虽如此,可是单凭我们四个也斗不过黑灵帮啊,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都是顶尖高手,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人,加上林惕昆和巴尔达也只有六人。”刘岳说道:“这一节我早已想到了,黑灵帮上下大概有个百八十人罢,但这百八十人都不是高手,你们三个加上王雪、巴尔达、林惕昆,再结合一些村子里的壮年男子共同抗敌,料想无碍。”常龙叫道:“我们去联合村民抗敌,刘师父你干嘛去?别告诉我这个时候你要下山开溜。”王雪喝道:“常龙你别胡说八道,我师兄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刘岳说道:“我去对付金云齐、黄强峰和尤多利啊,这三人明晚肯定也是要下山的,总的有人去应付。”常龙一怔,说道:“你是说你要凭你一人之力去对付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三个人?”刘岳道:“正是,有何不可?那金云齐虽是当世高手,但就凭他的武功,我还不放在眼里。”此言一出,胡晓晨、赵小草等人面面相觑,均想:“你刘师父的武功连我王雪师父都打不赢,又如何能打的赢金云齐,何况还有黄强峰和尤多利?”但见刘岳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神色间全不见誓死抗敌的想法,料想他即便武功不济,心中也有别的什么计策。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平日里遇见大事只听王雪的,于是纷纷转头去看王雪。王雪心想:“且不论刘师兄能不能斗过金云齐,我们既然已知黑灵帮明晚要下山行凶,那必须要去阻止的。”于是说道:“我们习武之人为的是除暴安良,现下既知有恶人要杀人放火,那我们自是拼着性命也得管一管,明晚我们下山应敌罢。”赵小草、胡晓晨、常龙都不是怕死之人,齐声答应了。 王雪悄悄看了刘岳一眼,心想:“刘师兄不知世上新人赶旧人之理,还以为凭着他的名声和武功明晚能艺压群雄,却不知他的武功放在二十年前自是无人能敌,但放到今日比寻常的高手也好不到哪去,金云齐才不怕他呢,他若是遇上黄强峰还能勉强斗一斗,遇上金云齐却决计是有败无胜。”只是这番想法不敢出口,以免引刘岳哀伤,心中打定主意,明晚守在刘岳身旁,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刘岳周全。 (本章完) 一百八十六、村口切磋 这晚,刘岳、王雪、赵小草、常龙、胡晓晨、林惕昆、巴尔达来到村口。王雪对刘岳说道:“师兄,从这里再一直往前走,爬到山顶,便是黑灵帮的山寨了,我们是在此等候他们下山,还是直接上山偷袭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巴尔达叫道:“那还用问,当然是主动上山了,不然黑灵帮迟迟不肯下山,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等上一年?”刘岳摇头说道:“不行,山上的地形并非我们所熟悉,本来我们人数便不占优势,这时再贸然上山,只怕会一去不回。”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互相对望一眼,均觉刘岳此言有理,心想刘岳武功虽然不在王雪之上,但谋略只怕胜过王雪。 村民们得到消息,知黑灵帮要连夜屠村,早已将村中的老弱病残转走,留下不少年轻力壮的男人帮着刘岳等人守敌,胡晓晨将守御的壮年都召集过来,听刘岳差遣。刘岳站到一处土墙上,对留下来的众村民大声说了几句江湖道义和同仇敌忾之言,之后又向村民们传授了哈巴术中几手最简单的防身术,虽然临阵磨枪未免太迟,但现磨也好过不磨。 村民们没有武学根基,招式学的甚是缓慢,饶是刘岳心情随和,这时也不禁心急,但想这个时候越是着急村民进境反而越慢,也只有一点一点慢慢传授。一个时辰下来,刘岳也只讲解了三招,正要再传第四招,忽听山上隐隐约约传来狂乱的脚步声,还附带着怒喝叫嚷之声。刘岳从土墙上跳下,走到众人最前面,说道:“黑灵帮来了,大伙准备迎敌罢。你们临阵之时千万不可手慌脚乱,只将适才学过的那几招打出来便可。”只见远处山路上火光通明,几十个凶神恶煞的手持各类兵刃的山贼呼和着下山,在村口外十丈外停下,与王雪、赵小草等人及众村民相互对视。 尤多利和黄强峰从山贼群中走了出来。尤多利见到刘岳也在村民其内,微微一怔,脑海里登时忆起当年初来中原,在刘岳和肖远胜手下惨败而逃的情形,那次虽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但此刻忆起,心中仍觉丢人,低下头去不敢看刘岳。黄强峰没见过刘岳,但见刘岳站在众人最首,显是大有来头之人,心中诧异:“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怎么反而站在王雪这个臭女人前面,难道他比王雪的身份地位还高吗?”他不知刘岳是何身份,不便贸然开口叫人,目光转向王雪。 王雪上前一步,笑道:“两位黑灵帮的大人别来无恙啊,见到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啦,我还以为你们都被大蟒蛇生吞了,累得我还痛哭了三天呢。”尤多利怒道:“你这女人油嘴滑舌,我将你的舌头割下来!我黑灵帮今夜倾巢而出,七八个人打你一个,不信你还能活命。”他武功虽不再王雪之下,但几次和王雪交手都没讨到便宜,心中有些打怵,先挑明了说出以多欺少之言。王雪笑道:“你和黄公公的武功我早已领教过了,今夜是谁割下谁的舌头可还不一定呢。”黄强峰亮出铁锤,说道:“废话少说,今夜容你不得!” 刘岳听王雪管黄强峰叫做“黄公公”,不禁有些疑惑,心想黄强峰虽然年纪不轻,毕竟没到垂暮之年,这“公公”二字从何说起,后听黄强峰开口说话,听他嗓音尖利、不男不女,才明白过来王雪叫的这一声“公公”原来是讥讽黄强峰是皇宫太监而并非是街头巷尾的公公大爷,刘岳自黑灵帮到来之后本来一言没发,这时却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黄强峰见刘岳发笑,便知他是在笑自己嗓音,高声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刘岳道:“哈巴门掌教,刘岳。”此言一出,黑灵帮上下立时低声议论起来,刘岳足智多谋、武功极高,江湖上二十年前便有传闻。黄强峰平日里也听说过刘岳的名声,乍听之下不禁一惊,随即心想自己这二十年来苦练武功,盛名已不在刘岳之下,何况这些年来名声比刘岳还响的高手也遇见过不少,每一次都能轻易取胜,近年来在武林中没听到过刘岳什么动静,料想刘岳的武功路数在二十年前是天下第一,放到今日只不过是寻常水平,倒也不足为惧。常言道“拳怕少壮”,江湖上后来的习武之人取代上代前辈成为武林中的佼佼者原是寻常之事,黄强峰想到此节,心中一宽,正要说几句讥讽之言嘲弄刘岳,转念又想:“刘岳一人虽不足为惧,但他毕竟是哈巴门的掌教,倘若得罪了哈巴门,日后少不了麻烦。”一时便不大敢言语。 黑灵帮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披黑袍的高大男子,正是帮主金云齐出面了。王雪虽早知今夜必会撞见金云齐,但一见之下心头仍不由得咚咚直跳,金云齐的武功实已到了高深莫测的境地,今夜必会有一场苦斗。金云齐冷眼瞧着刘岳,说道:“原来是哈巴门鼎鼎大名的刘岳刘掌教啊,今夜得见,那可太好了。”刘岳说道:“金帮主,你天赋异禀,是罕见的武学奇才,倘若每日勤学苦练,将来必会成为一代宗师,何必非要做山贼,遭万人唾骂?我奉劝你还是……”金云齐挥手说道:“刘掌教可真是会开玩笑,我行侠仗义是过一辈子,我贪图享乐也是活一辈子,我何必放着好好的福分不享,去做什么武学宗师?今日冲着你刘岳刘掌教的面子,我不多伤人命,你把村子里的牛羊鸡鸭和粮食钱财细软都交出来,还有你那个混蛋师妹也交给我处置,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刘岳说道:“这也算放我们生路?粮食牛羊都没有了,村民们还不得活活饿死?真要是那样,咱们倒不如真枪真刀的斗上一斗,万一要是我们打赢了,大伙还能多活几年。” 金云齐哈哈大笑,说道:“听刘掌教此言,是有了必胜的把握了?我老实告诉你,姓刘的,倘若是在十五年以前,我还真的不敢招惹你,但是现下我有了这十五年的武学修为,武功早已胜过你了,识相的话,你赶快滚出易微山。”金云齐本来便有些无礼,这一句话说的更是欺人太甚,巴尔达和身后几个村民忍不住叫骂起来。刘岳却不动怒,微微一笑,说道:“你说十五年以前你不敢招惹我,这句话可是说的一点不错,十五年以前你不过是独立派的一个小小随从,有什么能耐赶来叫我的阵?话又说回来,倘若时间真的能再倒退个十五年,你不敢招惹的又岂止是我刘岳一人?十五年以前,你还不敢招惹我肖远胜肖大师兄,十五年前你还不敢招惹王力强,还不敢招惹勃山远,不敢招惹柏浪涛,不敢招惹万佳卜,不敢招惹阿右,不敢招惹邱海波,更不敢去招惹空净大师,这些当年的前辈高人,任凭是谁都能两三招胜过你。现下虽已过了十五年,我虽并非壮年,但凭你这几手功夫,我还真的不怕你。”刘岳这句话说的铿锵激昂,王雪、林惕昆等人听了,忍不住肃然生敬。金云齐忍耐不住,心头狂怒,厉声道:“什么王力强、空净大师的,都是已死之人,还提他们作甚?待我今夜收拾了你们,跟着便去挑战少林寺,将少林寺的和尚们打得哭爹喊娘,让世人都领教领教我金云齐的手段。”刘岳听金云齐莫名其妙的将少林寺也拉扯进来,笑道:“你打不过我,迁怒少林寺可也没用啊。” 金云齐道:“少林寺是天下武学之首,我去少林寺抢几本武学经书,顺便再杀几个人扬名立威有何不可,这不劳你多心。你既然说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我看不如这样好了,你和我去那边草屋前单打独斗一场,倘若是你胜了,我黑灵帮从此不再踏进易微山一步,若是我打赢了,你们自然是任凭我处置了,如何?”王雪知刘岳决计斗不过金云齐,生怕刘岳一口答应,急忙上前说道:“你们都是杀人抢劫的大奸大恶之徒,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原本便不该抢劫村民的粮食牛羊,我们凭什么要跟你赌这一场?”金云齐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凭什么’,武林中一向都是强者为尊,你们打不过我,便得任我宰杀。怎么样,刘掌教,你不是自以为武功胜得过我吗,敢不敢应我的战?”刘岳侧头思索片刻,说道:“敢倒是敢,不过这单打独斗的规矩我想还是改一改罢。”金云齐道:“怎么个改法,愿听其详。”刘岳道:“我看你还是把黄公公跟尤多利一起带上好了,我将你们三个一块送上西天。”这句话一出口,王雪、赵小草、林惕昆等人固是吃了一惊,金云齐等黑领帮众也是大吃一惊,金云齐道:“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和我们三个人来比试?”刘岳道:“那是当然,你想啊,待我一招‘猛虎式’将你的脖子拧断之后,你手下的这些个酒囊饭袋还不落荒而逃,我漫山遍野的追杀起来麻烦得很,倒不如你们三个人一起上,我一起收拾了痛快些。”金云齐双眉竖起,正要大骂刘岳狂傲,转念一想:“这姓刘的成名二十多年,想必也有些手段,我可别将话说的太满,万一待会一个不慎失了手,可是难以下台。”心中打定主意,自己先和刘岳单打独斗,一旦打不赢,再邀黄强峰和尤多利相助不迟。金云齐甚是奸猾,既要赢下这一战,又不想承认以多欺少,于是避过黄、尤二人相助之事不提,指着左首不远处茅屋门前的那一片空地,说道:“刘掌教,请了。” 刘岳微微一笑,跟着金云齐走到空地上,与金云齐面对面站好。王雪双手各执一枚令牌跟在刘岳身后。黄强峰怒骂道:“臭女人,你要干什么?是不是知道你师兄打不赢,想要过去为他掠阵。”王雪正是这番想法,倘若刘岳遭遇不测,她是说什么也得出手的,当下却又不便承认黄强峰所言,只得说道:“你少冤枉好人,我是怕你们偷袭我师兄,这才过去提防。”黄强峰道:“你师兄都说的明明白白了,他要一个打我们三个,我偷袭他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你瞎掺和什么?”刘岳回头对王雪说道:“你跟赵小草把余下的那些山贼恶流盯住了,别让他们趁机惹祸,师兄这边你不必忧心。” 金云齐趁着刘岳说话转头之际双掌忽地向刘岳双臂探去,他的孤独掌法掌力怪异,只要黏住刘岳双臂,刘岳便是有天大的内力也施展不出。眼见掌心已触及刘岳手臂,刘岳手腕忽然一翻,绕过金云齐手掌,左手抓住金云齐右手肘,不容金云齐回掌守御,右掌狠狠地在金云齐脸上掴了一巴掌。这几下手法兔起鹘落,迅猛异常,众人尚未瞧清刘、金二人使得是什么招式,金云齐便已挨了一掌。金云齐登时错愕,跟着便见眼前掌影飘动,刘岳又发掌来攻,待要躲闪,却是迟了片刻,脸上又挨了一掌。村口围观的众村民大声喝彩。金云齐脸上一红,暗想:“这姓刘的倒也名不虚传,我可不能托大。”大喝一声,掌上劲力暴涨,双手向刘岳双臂和双肩急攻。刘岳运出哈巴术中的擒拿要诀,拆了金云齐几招掌力,右手忽然一个巧劲,荡开金云齐掌力,左腿踢中金云齐右膝,将金云齐踢倒。金云齐自成名以来从未遭到如此大败,只气的他满脸通红。刘岳不待金云齐起身,身形早已晃到金云齐身后,双拳分向金云齐左右两边太阳穴击去。金云齐慌忙偏头趋避,双腿顺势在地一蹬,站起身子,正要转身再使掌法进攻,却见一只手掌已迎面拍到,胸口被打得正着。刘岳铁青着脸道:“我的掌法也还说得过去罢?”金云齐又惊又怒,说不出话来。 胡晓晨、常龙见刘岳如此轻易的便胜了金云齐三招,心头大感疑惑,均想:“刘岳师父的武功在王雪师父之下,王雪师父的武功又在金云齐之下,为何刘师父的武功却能胜过金云齐,他们三个总不至于是剪刀石头布的关系罢?”二人一齐转头望向王雪,求王雪指点。王雪见刘岳竟能大败金云齐,也是大吃一惊,随即明白了事情缘由,轻叹一声,对胡、常二人说道:“刘师兄的武功胜我十倍,对付区区一个金云齐,自是不在话下。”常龙奇道:“可是前天早上你和刘师父切磋,你的武功明明已经胜过刘师父了呀?”王雪苦笑道:“那天我之所以能胜过刘师兄,是因刘师兄并未与我认真,倘若他认真起来,不须三五招便能打死我。师兄宅心仁厚,他那天是不忍见我当着你们的面惨败,于是手下留了情,故意让我打赢的。”胡晓晨道:“如此说来,这个刘岳师父的武功比师父你还要高出很多了?”王雪从来尊崇刘岳,武功比不上刘岳也觉理所应当,听胡晓晨如此说,只是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当然,我的哈巴术是刘师兄传授,他确是高出我很多。本来我还以为我的武功已胜过刘师兄了呢,没想到还是差得远。” 金云齐接连又运出了几路掌法,均被刘岳以巧招化解,心中早已惊惶到急处,只觉刘岳的招式是在怪异的可以,自己什么内功在刘岳手上都施展不出来,忽见刘岳左掌搭在右掌之上,向自己左胸猛推过来,正要向右趋避,忽然心念一闪:“这姓刘的招式半虚半实,他攻我左路必是虚招,实则是要攻我右路。”于是又急忙转身向左闪避。刘岳攻金云齐左路的这掌正是虚晃一招,见金云齐身形向右微微晃动,双掌立时向金云齐右肩打去,但金云齐这一次料中刘岳招式,身子向左避了过去。金云齐好不容易抢到一招先机,正自窃喜,待要举掌去劈刘岳头顶,眼前忽然一黑,脑门撞在一堵矮墙上。观战的众村民哄的笑了起来。原来金云齐被刘岳快招逼得喘不过气,无暇去察看周遭情形,他和刘岳已从茅屋门前的空地斗到茅屋墙边,却仍没有发觉,他向左趋避刘岳掌力,脑袋便撞在了左边墙上。 刘岳也忍不住撇嘴笑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敢往左躲闪呢,没想到你还真敢往墙上撞,这等魄力我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一来金云齐岂止是恼羞成怒,直是暴跳如雷,心中一个劲的只想:“今日我可真的是颜面扫地了。” 刘岳正要出招再攻,忽听身后一个尖利嗓音说道:“姓刘的,你回头看看!”刘岳一怔转身,只见黄强峰已亮出铁锤,和尤多利站在林边空地,作势要上前动手。黄、尤二人本来满拟凭着金云齐的武功,对付一个刘岳绰绰有余,便没打算过来相助,这时见金云齐不敌,才急忙奔了过来。 王雪适才只顾着瞧刘岳和金云齐相斗,一时便没去理会黄强峰这边,不想偏偏便是这点工夫,黄强峰便过去加入战团。王雪上前几步,大声喝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要单打独斗,到头来却是三个一起上,还要不要脸了?”尤多利道:“你师兄不也是口口声声说要大显神威,一个打我们三个吗?”刘岳道:“不错,是我说的!王雪,你退后去。”王雪心想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都是一顶一的武林高手,刘岳即便武功再高,一个人又哪里能打得过对方三个,当下却不便违拗刘岳,只得向后退出几步。 刘岳大步走到黄强峰和尤多利面前。黄、尤二人见刘岳面上神色不冷不热,似是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想起刘岳适才大败金云齐的威风劲,心中不禁怯了几分,谁也不敢首先向刘岳出招。刘岳冷眼瞧了一会黄、尤二人,道:“怎么,是要我先出手吗?”黄强峰脸色微变,怒骂道:“姓刘的,你太欺负人了!”举起铁锤便要向刘岳头顶砸去,他铁锤刚刚举起尚未砸落,刘岳左手已一把攥住锤柄,向尤多利胸口甩去。尤多利大惊,忙弯腰躲避。刘岳右手运出“惊雷掌”功夫,正中黄强峰面门,将黄强峰打得鼻孔流血。尤多利站起身,运出“大擒拿手”向刘岳进招,被刘岳两掌打倒在地。尤多利只觉半身又酸又痛,说不出的难受,心中暗暗纳闷:“当年我的武功不比这姓刘的逊多少,为何今日却相差了这么多?” (本章完) 一百八十七、打退山贼 刘岳打倒尤多利之后,左臂跟着一勾,从黄强峰手中夺过铁锤。黄强峰惊道:“姓刘的,你要干嘛?”刘岳道:“那还用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举起铁锤便向黄强峰头顶砸去。刘岳举锤这一招力道虽大,去势却慢,黄强峰此刻若是要出手反击仍来得及,但他见刘岳双臂沉稳,料知刘岳伏有后招应变,当下不敢迎战,唉了一声,转身逃开。 刘岳待要挥锤再攻,忽觉背心一痛,半身麻木不仁,手上劲力全无,铁锤掉落在地,这一下猝然生变,刘岳大惊之下急忙转头察看,却见金云齐满脸狂怒站在自己身后、原来金云齐趁着刘岳对付黄、尤二人之际从后偷袭,一掌打在刘岳背后心脉处,金云齐掌力何等了得,这一掌直有开山碎石之力,幸而刘岳内功深厚,不然这一掌已能将刘岳重伤。刘岳怒道:“你背后偷袭的功夫倒是挺高明,不枉黑灵帮帮主一职。”手上急运“螳螂御敌术”功夫抵挡金云齐攻来的掌招,但金云齐一招抢到先机,跟着招招进攻,刘岳中掌之后身子酸麻、行动不便,勉力抵挡了金云齐几招,终于一个失手,左肩被金云齐掌力黏住,腰间跟着一软,被金云齐一掌打倒在地。 巴尔达虎吼一声,高喝道:“黑灵帮这些个无耻奸贼,大伙一起上罢,今夜跟他们拼了!”金云齐回头冷笑道:“你们自己武功不济,怎么反倒说我无耻了?你们这些个手下败将我哪里放在眼里,难道还怕你们不成?”转回头对刘岳说道:“你打输了,该当心服口服了罢?我要将你们这一干人统统杀光,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刘岳勉力坐起身子,搓着双手说道:“我若是打输了,自当心服口服,但此刻我们胜败尚未见出分晓,又哪有什么服不服的?”金云齐怒道:“你上半身及双腿带脉都被我运内功封住了,十天半个月也站不起身,这还不是打输吗?难不成要我一掌将你毙了,你才肯认输是不是?你也算得上是个人物,竟然还如此耍赖!”刘岳伸出双手,在双腿膝盖窝处轻轻按揉,说道:“我刘岳半生行侠仗义,今夜被你这个小小奸贼打败,虽死不服,你有种的便杀了我好了。”金云齐哼了几声,说道:“死到临头还冲好汉,真活该你落得如此下场。”说着右掌缓缓举起,便要向刘岳头顶拍去。 王雪见刘岳命在顷刻,又想到刘岳这一生何等潇洒,到头来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被金云齐一个后辈羞辱残杀,心中酸楚,忍不住掉出眼泪,正要上前喝止,忽听得身后一声娇喝:“你要杀他先杀我好啦!”只见赵小草哭的满脸泪痕,飞奔着向刘岳冲过去。王雪吃了一惊,心知凭着金云齐的武功,举手便能将赵小草击毙,忙抢到赵小草身前,伸手拉住赵小草胳膊,叫道:“你回去,让我来!”舞着令牌向金云齐奔去。 王雪距金云齐相距四十余步,眼见相救不及,却见刘岳忽地从地上跳起,左手一把拿住金云齐右手手腕,右手搭在金云齐右手肘上,运劲拧去。金云齐想不到刘岳重伤之后竟仍能起身施招,只惊的目瞪口呆,啊了一声,手臂急运内力,从刘岳双手间挣脱。刘岳一招未能拧脱金云齐右臂,双手跟着向金云齐左臂抓去,这一抓既快且狠,十根手指稳稳拿住金云齐左手肘,则一招猝不及防,金云齐待要运劲再挣,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喀嚓”一响,左臂已被刘岳拧脱。金云齐惊到极处又怒到极处,叫道:“这是为何?”刘岳道:“我将你的手臂拧断了,什么为不为何的?”金云齐道:“你适才中了我沉重之极的掌力,该当浑身酸痛无力,站不起身才是,为何你还能起身还击?”刘岳道:“你可曾听说过哈巴术中有活血疗伤的招数?本来我确是被你的那一掌打得站不起身了,但是我适才与你对答之时在悄悄运功疗伤,此刻身上酸痛已差不多消除殆尽。”金云齐适才与刘岳对答之时确实见刘岳在一个劲的在搓手捏肩揉腿,当时只道刘岳是中掌之后难受的手脚乱舞,哪里能想到刘岳却是在运功疗伤,心中越来越惊,暗道:“这姓刘的武功在我之上,智谋却也不逊于我,这可如何是好?”刘岳道:“你左臂被我打断,即便得明医治理及时,也总得静养个两三个月才能康复,你本来便不是我的对手,此刻你独臂更加斗不过我,今夜打输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金云齐气呼呼的喝了几声,情知刘岳所言不虚,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教我保得性命,今日之辱早晚能偿还。此刻我可得趁早逃走才是。”忽然心生一计,傲然道:“胜负为见分晓,此刻你说我打输只怕也为时尚早。”刘岳奇道:“难不成你凭着独臂便打得赢我?你这分明是……啊!”刘岳一句话还未说完,金云齐忽然大喝一声,揉身向刘岳扑去,右掌向前疾伸,似是要和刘岳来个鱼死网破。刘岳急忙侧身让开,说道:“有话好说,何须如此?”金云齐出掌之际便已算到刘岳必会侧身避让,当即飞身窜上屋顶,想要趁机逃走。刘岳只道金云齐是大有血性的敢作敢为之人,却不想以他这样名声极响之人竟然也会耍如此奸计,不顾适才讲好的比武条件转身逃走,心头一怒,大叫道:“哪里逃!”飞身上屋,窜到金云齐身前,向金云齐捉去。 王雪见机也快,情知金云齐输不起比武,黑灵帮要四散乱逃,举起令牌高声喝道:“黑灵帮多年来为非作歹、到处害人,今日气数已尽,大家报仇啊!”众村民受黑灵帮欺压已久,听王雪叫喊,纷纷冲了过去,将一众山贼围了起来。黑灵帮之中只有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三人是武林高手,余下贼匪武功只是平平,见王雪、巴尔达、赵小草、胡晓晨等人气势汹汹来攻,哪里还敢迎战,大都丢下手中兵刃四散惊逃。也有不少山贼平日里嚣张惯了,举起兵刃便要杀人,均被林惕昆、巴尔达、常龙等人擒住。 黄强峰和尤多利见金云齐被刘岳堵在屋顶,齐跳上屋去相助。刘岳哼了一声,沉着脸道:“死到临头了还敢猖狂吗?”左手一把拿住黄强峰衣领,将黄强峰高高举起,扔到屋下。尤多利趁机窜到刘岳身后,抬腿向刘岳后腰椎处踢去。刘岳纵身跃起,双腿正落在尤多利双肩,使出一招“猛虎式”,将尤多利砸在屋檐上。 金云齐这时已从屋顶左边跳到右边,正要跳下屋去,忽见右首边人影闪动,却是刘岳使出“地龙式”追击。金云齐这时若立即从屋檐上跳下,刘岳未必捉他得住,但他今夜在刘岳手下连吃败招,此刻便如惊弓之鸟一般,见刘岳来势奇快,登时慌了心神,竟是不躲闪也不抵挡,目瞪口呆的望着刘岳。刘岳左腿勾住金云齐右膝,右手攥住金云齐胸前衣领,大喝一声:“去罢!”将金云齐从屋顶上甩了下去。那屋檐下方正巧放着村民们堆积的几捆柴,金云齐摔在柴堆上,摔断了好几根木柴。 黄强峰适才被刘岳从屋檐上扔下,正摔在柴堆一旁,见金云齐也摔了下来,急忙将金云齐从柴堆里拽出,叫道:“快走!”扶着金云齐向着来时山路逃去。 王雪见金云齐逃走,大叫道:“你以为你们逃得了吗?”发足追了过去。刘岳从屋檐下跳下,说道:“王雪,别去追了,你回来。”王雪眼见便能追过去将金云齐除掉,心想:“此刻放走金云齐那是前功尽弃,岂不可惜?”但刘岳既召王雪回来,王雪不能不从,于是不再追赶,走到刘岳身边,问道:“干嘛不追啦?”刘岳说道:“我适才中了金云齐的那一掌,气力尚未复原,金云齐倘若留下来再斗,我倒也不怕他,但是他转身逃走,我气力不支便难以追赶了。你一个小女子孤身去追金云齐和黄强峰,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叫你回来。好在金云齐的伤势没个十天半个月痊愈不了,黑灵帮经过今夜一战也是元气大伤,没个一两月成不了气候,倒也不足为虑。你过两天找个时日,带着赵小草他们攻打山寨,到时再收拾金云齐不迟。” 王雪本以为今夜会有一场恶战,不想却是如此轻易便能了却,又听刘岳对自己如此爱护,心中大感欢喜,佯装生气,嗔道:“师兄你敢骗我,上次你明明说你的武功已经打不过我了,可这一次你却一个打走了金云齐他们三个,原来你上次并未与我认真打斗,我还以为我的武功当真已胜过你了呢。”刘岳笑道:“你自以为自己已长大成人,但在我这个做师兄的眼中,你和赵小草他们一样都是孩子,咱们那日动手切磋不过是玩乐,谁赢谁输又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跟你这个小孩子认真?倘若我当真将你当作大人看待,适才也不会阻挠你去追黄强峰了。”王雪想起刘岳和金云齐、黄强峰的这一番苦斗,问道:“师兄你现下感觉如何,金云齐的那一掌虽然没打中你要害,但他掌力如此强劲,只怕也打痛你了罢?”刘岳道:“这还没打中要害啊,若非我有点内功,这时都要瘫在地上起不来了。他的武功确实有独到之处,也怪不得以黄强峰、尤多利这样的大高手也甘心听命。你此刻的武功跟黄强峰比起来倒是半斤八两,但是遇见金云齐,只怕不妙,金云齐内功招式都不再你之下,你打不过他。”王雪笑道:“正因我打不过他,这才得邀请师兄你亲自出马啊。”想到这些年来每当遭到为难不测,都是刘岳在关键时刻出手化解,心中一半感动一半感激,说道:“今夜我们回去好好静养两天,待师兄你身子痊愈,咱们攻上山顶,拔了黑灵帮的鬼山寨。”刘岳说道:“拔除黑灵帮,收拾金云齐,这个重任只能落在你身上了。师兄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次只怕是帮不了你了。”王雪惊道:“这是为何,难不成师兄你被金云齐打得重伤不愈,武功尽失吗?”刘岳笑道:“你这丫头还是改不了胡思乱想的习惯,什么重伤不愈、武功尽失?师兄不能助你上山除贼,是因师兄今晚便要下山,连夜赶去魏峰县帮你胡静师姐啊。他们开武馆不容易,每耽搁一天便是几十两银子呢。”王雪道:“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呢,休养一晚上在走罢,倒也不必连夜赶路那么辛苦。”刘岳摇头道:“不辛苦,这么多年来我倒也习惯了。黑灵帮之中也只有金云齐、尤多利、黄强峰这三人有点武功,眼下他们三个都受了伤,你们对付得了,也不须我上山跟随。” 赵小草、林惕昆、巴尔达、胡晓晨、常龙这时已带领众百姓将留下苦斗的山贼杀退,纷纷走了过来。 刘岳又想到一事,对王雪说道:“二十年前你不告而别,累得我们苦苦思念,无心在江湖上走动,那一年一度的震武大会从此也没有哈巴门的人上台了。今年的震武大会已剩下不足三个月,你想不想再到擂台上去玩玩,已舒二十年前的不快?”赵小草、胡晓晨、常龙都是初出江湖的小孩子,没听说过震武大会,心中疑惑,只想:“震武大会是干什么的?”王雪听来却是心头一震,她年轻时性子冲动爱出风头,极力想要在震武大会上大显身手夺得头魁以此扬名天下,但她的武功明明不差,可偏偏每次在擂台上争斗最后都是含恨落败,此时她已近乎中年,性子越加沉稳,人生中的很多往事早已看淡,已不大喜欢在外抛头露面,当年震武擂台上的惨事如今早已释然,但震武头魁毕竟是王雪年轻时的志向,此时一听,心头便即凛然,只觉自己又重回盛年,变回了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一时间心中大感欢喜,笑道:“我离开擂台这么多年,震武门的那些人只怕早已忘了我王雪高人一筹的功力,三个月之后我当然要去展现一番了。”刘岳微笑道:“这么狂妄啊,小心往事重演,你再落败。”王雪噘嘴道:“我还没上擂台呢,师兄便说难听话了。”刘岳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师兄急着赶路,这就告辞了。”林惕昆道:“你们师兄妹二十年没见面了,怎么这才见面没几天,你怎么又要走?”刘岳道:“哈巴门有事缠身,不走不行啊。”既是哈巴门内中之事,林惕昆便不好再问。刘岳向众人辞别,下山而去。 王雪送走刘岳,说道:“此间事情已了,咱们也回去罢。”带着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赶回住处。路上,赵小草问起震武大会之事,王雪便将自己当年几次参加震武大会的情形简要说了,最后说道:“我年轻时总想着做女侠、做女英雄,总想要凭借震武擂台而名扬天下,但是我却没赢过一次比武,说来也当真惭愧。”常龙道:“其实也没什么惭愧的,那些在震武大会上夺得头冠的人到头来又是如何,哪有一个人被人称为大侠,哪有一个人真正成名了,倒是师父你,你虽然没在擂台上出彩,可今日你是女侠女英雄,你已经名扬天下了,可见名利都是虚的,做个好人才是真。”王雪心中一动,说道:“这话倒是在理,不过震武大会是我的一大块心病,我还真想回到擂台去夺一次头魁,哪怕只夺魁一次,让我戴一天武状元帽也好啊,也算是了却了我小时候的一桩心事。”胡晓晨喜道:“这有何难,凭着师父你的武功,夺得天下第一还不容易?”王雪微笑不答,心想:“擂台上诸事难料,夺得第一确也不易。” 赵小草忽然嘻嘻一笑,说道:“师父的心事怕不只这状元头魁一事罢,师父的那个旧情人,叫做李浩的那位,想必师父也还惦记罢?”赵小草是小女孩,对女子的情史自是颇有兴趣。胡晓晨和常龙是男弟子,不便与女师父谈论恋情上的话题,赵小草的这一句话二人只当作没听见。王雪性情大方,说起谈情论爱之事也不觉得难为情,说道:“我当年与李浩确是情投意合,但过了这么多年,从前那些你情我浓之事我早已看淡,那个李浩我仍将他当作同门好友,但也只是同门好友,就是这样。”王雪说到此处,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不约而同的又想起另一件事,李浩在震武大会上保持了二十一年的连胜不败,今年他自然也要在擂台上打拼,王雪既然决心要参加今年的震武大会,不免要和李浩在擂台上相遇,王雪嘴上说已看淡当年情事,但二人倘若真的在擂台上撞见了,不免要有一番尴尬情形了。 胡晓晨岔开话题说道:“震武大会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师父现下有何打算呢?”王雪说道:“刘师兄今夜大显身手,将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这三个混蛋一起打成了重伤,他们总得静养些时日才能康复,此刻他们不是我们对手。我们回去之后修养一日,然后攻上黑灵帮山寨,一举将这些山贼除了。”胡晓晨、赵小草的父母家人都被黑灵帮残杀,二人恨黑灵帮入骨,听王雪如此说登时拍手叫好。 常龙道:“这个刘师父可也当真厉害,本来我还以为今晚会有一番苦斗呢,那个金云齐武功之高,只怕是我们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敌手,想不到被刘师父两三下打退了。”胡晓晨跟着说道:“真应了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王雪师父的武功已是高深难测,不想竟然有武功比她还高的金云齐,今夜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信这世上竟会有武功比金云齐还高的刘师父这样的武学奇人。”王雪从小便崇敬刘岳,此刻听自己的两个弟子称赞自己师兄,心头自是大喜,说道:“你们日后别再偷懒,每天用功练武,他日你们也能练成像我刘师兄那样的武功。”心中却想:“想胜过我师兄,你们两个小孩子只怕得练上个百八十年了。” (本章完) 一百八十八、前去少林 王雪等人在山中茅屋里休养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上午,王雪带着赵小草、胡晓晨、常龙来到山脚下,预备上山攻打黑灵帮山寨。赵小草、胡晓晨是易微山的村民,几年来饱受山贼迫害,心中怨气积压已久,这次要攻打山贼山寨,为父母和死难的乡邻报仇,二人自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常龙却有些怯了,对王雪道:“金云齐、黄强峰他们虽然受了伤,但黑灵帮上下只怕不下几十人,单凭我们几个,多半攻不下山寨,我看不如下山去找些村民过来帮忙,大伙从长计议的好。”赵小草急不可待,低声骂道:“胆小鬼,怕死你独自回去好啦,我今夜是非要除掉这些害人山贼不可。”常龙怒道:“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想做枉死鬼。”王雪道:“你们两个别吵。这次我们几个从山寨正门进攻,巴尔达和林惕昆会从山寨后门偷袭,咱们两帮人前后夹攻,打黑灵帮一个措手不及,将他们一举铲除也并非什么难事。你们放心好了,这事我有经验。”胡晓晨奇道:“这种事师父你也有经验啊?”王雪得意道:“当年在勃子镇的勃子山上,刘师兄带着我们几个弟子攻打一伙叫梁山帮的山贼,当初我们也是只有四五个人和山上几十个悍匪打,而且最后是我们打赢了。黑灵帮虽然凶残,不过他们比当年的梁山帮可差得远呢,我能翦除梁山帮,同样也能翦除黑灵帮。”常龙心想:“山贼们又不是大傻子,岂能如此轻易翦除?”但听王雪说的颇为自信,便也不再言语。 四人在山脚下歇息了两个时辰,到得正午,王雪说道:“山贼们这个时候该用午饭了,山寨的守御必定松懈,咱们趁这个时候上山。”起身带着三个弟子起行。 四人走到山寨大门前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向山寨张望,只见山寨大门大开,门前空空荡荡,竟无一个山贼看守。赵小草大喜,低声说道:“山贼们都去用饭了,没有人看门,咱们快攻进去。”当即跳下山丘,在前领路。王雪微觉不妙,心想:“江湖上冷枪暗箭实多,须得时时提防,行走江湖之人若想活的长远,便是睡觉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黑灵帮声势如此广大,以金云齐、黄强峰的阅历,怎么会连如此粗浅的之理也不明白,连大门也不派人把守?难不成他们昨夜都被我师兄打成了白痴,忘记派人了?”胡晓晨、常龙这时已跟着赵小草走近大门,见王雪仍在山丘上站着不走,心下均是一怔。常龙向王雪打着手势,要王雪快些过来。王雪迟疑片刻,走了过去,将常龙和胡晓晨揽在身前,低声说道:“我觉得情形有些不妙,以黑灵帮之能,断不会连大门也不守,一会我先悄悄潜进山寨察看,你们跟在我的身后,听我的命令,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王雪最后的那“轻举妄动”四字刚说出口,忽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只见山寨大门被一下震开,却是赵小草忍耐不住,运出“惊雷掌”的掌力破门。赵小草跳进门内,大声喝道:“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黑灵帮的山贼畜生们出来受死啦!” 王雪见事已至此,已不能再潜进去察看,不由得一声轻叹,说道:“你们这些孩子可真是‘听话’。”走进门内,见山寨里面静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整个山寨似乎变成了一座空寨,心头更觉诧异,生怕有山贼躲藏在暗处埋伏,顿了一顿,朗声说道:“你们都出来罢,不必躲躲藏藏的,我王雪不忍多伤性命,不想与你们为敌,你们丢下兵刃举手出来,只要发誓日后不再作恶,我保你们全身而退。”过了片刻,周围仍是静悄悄的,仍无一人出来,四人不由得大感疑惑。胡晓晨说道:“难不成是金云齐料到我们会来进攻,提前躲到别处去了?”王雪道:“这也有可能,我们四散开了,在附近搜寻一下罢,你们小心些。” 只听一人高声道:“不必搜寻了,黑灵帮昨夜便已远走他乡。”山后面走出一人,头戴斗篷手持铁棍,正是林惕昆来了。王雪奇道:“黑灵帮昨夜远走,你是如何得知的?”林惕昆道:“说来也巧,我和巴尔达从后面山路上来之时,正好撞见了他!”说着抬起胳膊,手中铁棍向后一指,只见巴尔达拎着一人缓步从山后走出。巴尔达气呼呼的道:“这混小子逃得倒快,我差点没抓住他。”将手中那人放到地上,见那人原来却是王保。林惕昆抬起铁棍在王保头顶虚劈两下,道:“我适才问你黑灵帮山寨的情形,你是怎么说的,再说一遍给王雪女侠听听。”王保见周遭全是强敌,早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劲的点头道:“是,是,是!”林惕昆道:“什么是是是的,你倒是说话呀。”王保道:“金大帮主,唉,不是,是金云齐,金云齐这害人山贼,那晚回来之时便命令手下之人收拾行囊,第二天连夜赶路。”王雪问道:“赶路去哪?”王保道:“金云齐没说,我也不敢问呐!”王雪见王保神色惊惶,料想此言非虚,又问道:“金大帮主还说什么了?”王保道:“我只听见金云齐气急败坏的念叨着一句什么抢到秘籍之后耸动天下,再找你和刘岳报仇不迟。”王雪微微一怔,只觉这话有些耳熟,似乎在何处听见过,迟疑片刻,心念甫动,脱口叫道:“是少林寺!金云齐去了少林寺啦!”众人齐声惊异。林惕昆问道:“连王保都说不出金云齐的去向,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王雪道:“明摆着的呀,金云齐那天晚上不是都对我师兄说了吗,他要攻上少林寺,一来好要耀武扬威,二来是要抢夺少林寺的武学经书。”林惕昆道:“原来如此,那天晚上我只顾着瞧热闹,倒没留意金云齐说过什么,这时想想,金云齐好像确实说过要攻打少林。” 王雪回头对赵小草、常龙、胡晓晨说道:“空净大师昔年于我有恩,少林寺有难,我不能不管,我得即刻赶去帮少林寺对抗金云齐。你们随我同去吗?”胡晓晨道:“这个当然,黑灵帮是我们的大仇人,他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常龙道:“黑灵帮和我可没有什么仇怨,我原本犯不着天南海北的追杀他们,但是我若不发慈悲帮你们,谅你们也打不过金云齐,何况翦除黑灵帮也算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罢罢罢,我便不辞辛劳随你们去福建少林寺走上一趟。”赵小草噘着小嘴说道:“常大公子愿意帮我们对付黑灵帮,那可太好啦。到时候别的山贼交给我们来解决,那金云齐嘛,便由常公子和他单打独斗好了,金云齐的武功也只比王雪师父高出一点而已,常公子想打败金云齐,料想不难。”王雪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别逞强斗嘴了,咱们这就回去收拾行囊,连夜起行罢。” 四人当即向林惕昆和巴尔达辞行,当晚便收拾好行囊,带上干粮和村民们赠予的铜钱细软,到村外的小镇子上雇了一辆马车,赶去少林。 不一日已到了福建境内。王雪带着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在少林寺山下的一家小客栈里打尖。常龙坐在墙边的一张木椅上,见客栈狭小、陈设老旧,眉头皱的老高,说道:“我们不必如此拮据,在这一家破店里将就,师父若是缺银子,没钱去大客栈里面住店,我可以即刻写一封羽书,让我爹爹差人送银票过来。”赵小草道:“店是破旧了一点,倒也不是不能住人,你常大公子少在这里抖银子、耍威风!”常龙道:“我是好心好意,不想让师父受苦,你这小丫头干嘛老和我拌嘴?”王雪说道:“我在这家破旧客栈住下。倒也不是心疼银子,只是我年轻时来福建的那一次,便是在这家店打尖,今日触景生情,便想要在这里坐坐。”常龙笑道:“原来如此,师父还是个痴情之人。”王雪说道:“你别瞧这家店又旧又破,但是好多江湖高人当年都来过这家小店呢。肖远胜大师兄、我刘师兄、阿右、邱海波、当年曾在这家小店门前大动干戈,以至于我们后来约战震武大会。” 那客栈掌柜在旁边的柜台上算账,耳听王雪等人左一口破店、右一口的叫着,心里只有苦笑,暗想:“你们这几个小鬼是哪里来的,我的客店又脏又旧又破又乱,我又没强迫你们住下。” 王雪向那掌柜打听少林寺之事,那掌柜说道:“少林寺的空净老方丈往生之后,寺内的大小事情都交由他的弟子打理了。”王雪问道:“是那位叫圆相的和尚吗?”那掌柜道:“正是啊。听说空净方丈有三个入室弟子,分别叫圆相、圆音、圆色,空净圆寂之后,便是这个圆相掌管寺门。”王雪又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江湖人或是山贼上过少林吗?”那掌柜道:“少林寺是武学重地,每日去烧香膜拜的香客和去以武会友的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至于是不是山贼,这我怎么会知道,‘山贼’两个字又不会写在脸上。” 王雪回头对赵小草等人说道:“黑灵帮比我们提前一天从易微山出发,按理也该比我们提前一日到来才是。他们要上少林寺行凶,必会在夜黑风高之时行动,我们下午去房间里睡一觉,晚上去少林寺门前盯梢。”胡晓晨道:“何必那么麻烦,我们直接上少林寺去找那个圆相方丈,将黑灵帮之事告诉他,他自会多派人手护寺。”王雪道:“我昔年和少林寺结下一点仇怨,全凭空净法师从中化解,才免去了这场劫难,现下空净法师已经圆寂,再让我贸然上少林寺,我可有些难为情,何况黑灵帮要来少林寺行凶也只是我的猜想,还不知他们会不会来呢,若是他们没来,我们传了假的消息,那可不大妥当。”常龙道:“我们今晚盯梢,倘若黑灵帮今夜没来,我们岂不是要苦苦盯一晚上?”王雪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我们既已来此,也就别嫌累。倘若黑灵帮今晚不出现,明晚也要出现,咱们多盯几个晚上便是,若是黑灵帮迟迟不现身,那便说明他们没来福建,咱们也不必理会了。” 两日来王雪、赵小草等人白天在客店里睡觉,晚上潜到少林寺门前的树林草地里等候黑灵帮,但却一直不见黑灵帮出现,胡晓晨无事之时便在街上随意寻摸,也没见到黑灵帮之人。 第三日正午,四人用过午饭,常龙说道:“黑灵帮既不现身,我们也不必在这里干耗时间了,师父,咱们下午收拾收拾东西走罢。”赵小草对王雪说道:“师父,我也觉得咱们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了,以金云齐那雷厉风行的性情,若是当真有心攻打少林,这时早已动手了,可不会磨蹭这许多天。”常龙哈哈一笑,道:“赵师姐这一次竟然也会向着我说话啦!”赵小草对常龙伸了伸舌头,说道:“谁向着你说话了,我只不过是对我师父说出实情而已。”王雪想了一想,说道:“少林寺之事了却以后,我们是要直接赶去勃子镇参加震武大会的,震武大会在三个月之后方才举办,而从此地赶去勃子镇,满打满算也用不上一个月时间,我们此刻去勃子镇,时日有些太早,若是再回易微山去,那也在山上住不了几日,依我看,咱们倒不如就在这少林寺的山脚下住下,多等候金云齐几日,倘若金云齐再不出现,咱们再去勃子镇。”胡晓晨坐在一旁一言未发,这时忽道:“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再多住上几日。黑灵帮虽然比我们提早一日启程,但他们上下近百人,行程肯定很慢,迟我们几日来到少林寺也很寻常,何况金云齐的伤也不是短短几日可以调养好的,他们晚几日攻打少林倒也难说,要我说,咱们来都来了,便在此多住几日也并无不可。”胡晓晨平日里话不多,不似赵小草和常龙那样爱斗嘴开玩笑,但胡晓晨说出的话必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在理之言。胡晓晨既如此说,常龙和赵小草也再无异议。 当晚,四人照常来到少林寺门前的树林草地中埋伏,静待黑灵帮偷袭。常龙在一棵树下趴了一个多时辰,耐不住性子,低声抱怨道:“黑灵帮一个没来,蚊子倒是招来了一大群。”问身旁的胡晓晨道:“你不怕被蚊子咬吗?”胡晓晨淡淡的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山里面走出来的苦孩子,哪里还会害怕蚊子?”常龙道:“这些鬼蚊子都快要把我吞了,我不等了,王雪师父,我要回去了。”王雪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声一点,别被黑灵帮那些人发觉了,说不定他们这时已经来了,正不知躲藏在何处悄悄查探呢。” 赵小草忽然指着少林寺门旁的墙角叫道:“你们快瞧!”众人一怔转头,只见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墙角悄悄翻进寺内,虽然隔得远来瞧不清来人是谁,但借着皎洁月色依稀能瞧出便是黑灵帮的山贼。王雪心头一凛,站起身说道:“他们可总算来了,咱们这就进门去报信,以我们四人之力,加上少林寺的高手们,今夜必能将黑灵帮剿灭。”说话间那十几个黑灵帮的人影已全数奔进寺内。赵小草最是性急,见好不容易才等来的黑灵帮从眼前消失,生怕再也追寻不到,急忙站起,大喝道:“我们快去!” 常龙快步奔到少林寺大门前,抬手在门上狠狠敲了几下,叫嚷道:“山贼来了!山贼来了!你们快出来!”看门的几个小和尚听到门外有人叫喊,急忙披上僧衣出来察看。小和尚们不明情形,不敢随意开门,只将第一层的大木门打开,第二层的铁门却是不开。为首那小和尚不知常龙喊山贼来了的意思是说黑灵帮翻墙偷袭,见常龙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还道常龙自己便是山贼,怒道:“施主若是走投无路,少林寺早晚施粥,施主自可前来用斋,倘若施主想动武逞凶,少林寺可也不怕你!”常龙听那小和尚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全是将自己当成了死敌看待,心中有气,暗想:“我好心来给你们报信,你们怎么还如此无礼?”怒道:“少林寺眼见为难在即,你们还不慌不忙的,可见少林寺也没什么大的能耐了。”那小和尚脸色未变,森然道:“你小小年纪,又有什么能耐,少林寺有没有危难只怕还轮不到你多口。” 王雪带着赵小草和胡晓晨也赶了过来,王雪说道:“有话好好说嘛,都别吵架。”那小和尚见对方来了多人,料知事情不妙,急忙差同门去内堂报信。王雪对那小和尚说道:“小师父,我们深夜来此是有要事禀告,实在别无恶意,你先开门让我们进去。”那小和尚见王雪谈吐温厚不似山贼强盗,脸色登和,但少林寺何等名声,每日都有心怀不轨的奇人怪人来此叨扰,那小和尚见王雪等人怪里怪气的,便不敢轻易开门,说道:“我师叔就快要来了,有什么话等他来了再说。”赵小草双眼一瞪,叫道:“我们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便是为了救你们性命,你却好大的架子,将我们也当成了恶人,你们少林寺也太无礼了一点。” 忽听门内一个高亢声音说道:“是谁胆敢说我少林寺无礼?”只见一个老僧在几个小和尚的拥护下快步走过来。那老僧双眉竖起,神威凛凛,道:“几位夜闯少林,以是大大的无礼之事,为何却说我少林寺架子大,无礼节,这倒要请教。”赵小草、常龙此次是专程来为少林寺解难的,原也不怕这老僧,但老僧是长辈,却又不便与这老僧斗口,二人对望一眼,一时无话可说。那老僧见无人作答,喝了一声,对身旁小和尚说道:“闭门,谢客。” (本章完) 一百八十九、少林净土 那小和尚待要将木门关上,一只手忽地穿过铁栅栏,抵在木门上,不容那小和尚关门,却是王雪出手阻拦。那小和尚微微一惊,叫道:“女施主若要耍蛮横,小僧只有无礼了。”双手运劲向前一推,要强行关门,但王雪的内功高出那小和尚十倍,她伸手抵住木门,那小和尚哪里还推得动,用力这一推,木门却是丝毫未动。王雪笑道:“不必发力了,我若是不答允,这小小木门只怕没人能关得上。”那老僧瞪起双眼,沉着嗓音道:“你是何人,胆敢在少林寺门前滋事?”左手搭在那木门之上,运劲推去。王雪右手按在门上,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难以抵挡,急忙伸出左手搭在右手上,这才勉力阻住那老僧推门。那老僧想不到面前这个身形瘦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内力,心中不敢怠慢,双手又运出一股大力。 王雪出手阻拦小和尚关门,是见少林寺的僧人们对自己的弟子无礼,心中有气,但她此次来少林寺是有大事相告,实不愿为这一点点关不关门的小事而伤和气,于是哈哈一笑,说道:“圆色老兄,你脾气还是如此火爆啊,多年不见,你难道不认识小妹了吗?”说着双手内力稍减,不再与那老僧较劲。那老僧正是昔年少林寺三杰中的圆色和尚,圆色听王雪叫出自己法号,不禁一怔,手上劲力也跟着减弱,问道:“你是谁?”王雪说道:“我是王雪啊,你还记得吗?”圆色将脸贴到铁门前,细细端详王雪面容,随即摇头,说道:“你的音容相貌确是很像王雪,只是我见过的王雪是个小小姑娘,可不是年近不惑的女子啊。恕我直言,你不是王雪。”王雪呆了一呆,道:“我当真是王雪啊,我们上次见面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确是小小姑娘不假,可是二十年过去了,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这有什么不对吗,你自己还不是从盛年变成了中年、暮年?”圆色平日在寺里修行从不出门,不知山中岁月短,世上已千年,他脑海里的王雪仍是当年那个活灵活现的小女孩,却忘了自己上次和那个小女孩见面早已是二十年前之事了,这时听王雪一说,登时醒悟,拍着脑袋说道:“我可真是一念无明,我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连弟子都收了十几个,怎么还将你当成小孩子?”王雪道:“大师念佛修行,早已放下尘世烦忧,自然记不住人间无常,又岂是无明了?快开门让我进去。” 圆色再无怀疑,吩咐小和尚开门放王雪等人进来。王雪走进大门,说道:“圆相师父和圆音师父呢,我有急事要向你们三位禀告。”圆色道:“圆相师兄现下已是本寺方丈,此刻深夜,他早已入睡,外人不便打扰;圆音师兄外出去河南的白马寺参悟,最快也得三个多月以后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我明日清晨定当如实向方丈师兄说明。”王雪道:“有山贼偷袭少林寺,你快去叫人来护寺。”圆色淡淡大笑,说道:“你这小女子可真会说笑,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少林寺惹事?”王雪急道:“深更半夜的谁来与你说笑?易微山上黑灵帮的山贼要盗取少林的武书佛经,今晚我是亲眼见他们翻墙闯进来的。”圆色道:“金云齐和我们少林寺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岂会如此不懂礼数,趁夜偷袭少林?” 王雪沉下脸色,心道:“你这莽和尚怎么如此糊涂,金云齐倘若知礼数,那还会去做山贼吗?”当下事急,不愿再与圆色理论,身形一晃,绕道圆色身后,向四院后门闯去。圆色怒道:“少林重地,不得擅闯!”右臂一伸,右手五指向王雪肩头抓去。王雪腰身疾扭,避了过去,快步奔到后院。圆色大怒,喝道:“好啊,竟敢闯我佛门清修之地,看我怎么对付你!”怒吼一声,向王雪追去。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不识寺内路径,只得在王雪和圆色身后跟随。看门的几个小和尚见圆色和王雪破了脸,纷纷出手,向赵小草等人进招。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不欲恋战,一边守御一边追着王雪和圆色来到后院。 王雪到得后院,一眼便见面前一座四五层高的阁楼,虽然黑夜之中瞧不清阁楼上悬挂的招牌,但想也知此阁必是放置经书的藏经阁,又想:“我既知这是藏经阁,山贼们自也知晓,我在此守候,必能等到山贼出现。”忽觉背后风声有异,有人发掌来袭,跟着便听圆色声音喝道:“不许抵抗,随我去见方丈师兄请罪。”王雪转身使出一招“后弯拳”,挡下圆色掌力,怒道:“我不辞辛苦的来帮你们打山贼,没有功劳也就算了,怎么反而说我有罪?”圆色吼道:“还敢抵赖!”右掌运出刚猛内力,唬地向王雪胸口推去。王雪气上心头,叫道:“谁怕谁啊!”左手急运“飞龙拳”的劲力,向圆色手掌打去。二人拳掌相交,身形均是一震,心下各自暗服对方内功了得。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这时也追了过来。再后追赶的那几个看门小和尚发招便向三人打去。赵、胡、常三人见王雪师父既已动了手,便也出手和几个小和尚斗了起来。昔年少林寺的空净方丈以卸骨术功夫而成名武林,他的弟子修习武功自也以卸骨术为主,但少林寺武学包罗万象,共有七十二项绝技,七百余项武功,小和尚们修习过的武功太多,打出的招式杂七杂八,以赵小草、胡晓晨、常龙的修为,武功原本在这几个小和尚之上,但三人毕竟缺乏临敌经验,摸不透对手招式,一时便难以取胜。 王雪和圆色相斗,初时她以王家拳法拆解圆色武功,二人谁也占不到上峰,但数招之后,王雪左手仍使家传拳术,右手改使哈巴术,圆色便渐渐抵挡不住。王雪向圆色急攻了两拳,随即跳向一旁,叫道:“你的武功二十年前便不是我的对手,此刻你仍斗不过我,我看我们也不必再打了。”圆色二十年前好武之极,将比武成败看的极重,但他这些年来每日诵经修行,性情已磨炼的颇为淡薄,于比武成败早已不放在心上,听王雪如此说,也全不当一回事,说道:“我打不过你,那也得打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这些无赖在少林净土撒野罢?”王雪道:“你如昏庸糊涂,真枉我之前尊称你的那几声师父。此刻已有好多山贼潜了进来,说不定这时他们都已在行凶伤人了,你却还有闲心来和我纠缠不清!”圆色道:“少林重地岂会有山贼,你说有山贼潜进来,你倒是说说看,他们在哪啊?”王雪道:“且不管山贼在哪里,我怎么说也是朋友而不是敌人罢,我此番前来可也不存着什么邪念歹心,你贵为少林寺的长老,不款待我们这些远来客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跟我们动了手。天地良心,可是你们少林寺先动的手,我们只是被迫接招。”圆色迟疑不答,心想王雪这番话倒也有理,说道:“你既如此肯定少林寺里来了山贼,我这就去请方丈师兄前来,倘若少林寺里面没有奸诈歹人,你可是要承担夜闯少林之罪。” 圆色话音一落,藏经楼上人影一闪,黄强峰从楼顶跳下,手中铁锤向圆色头顶砸去。圆色想不到左近当真有山贼埋伏,大惊之下脚下急运内功,身子向一旁避过,但黄强峰这一锤来势奇快,圆色趋避却是迟了片刻,额上被锤边擦破一小块皮肉,流了一点血。黄强峰这一锤没将圆色砸的脑浆迸裂,也是吃了一惊,随即冷笑道:“少林寺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今夜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跟着楼顶刷刷两个人影跳下,却是金云齐和尤多利。 原来黑灵帮今夜确实来了不少高人潜进少林寺。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三人来到藏经阁盗取经书,但阁楼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瞧不见,于是随手胡乱抓了几本书,也不去管是什么书,正要出门溜走,却见楼下王雪、赵小草等人已和圆色等僧人斗在了一起。三人难以趁乱溜走,只得躲在楼上观战,直到后来听到王雪和圆色讲和,圆色要召集寺内武僧护寺,心知再不趁乱逃走只怕是走不掉了,这才急忙从楼上跳下。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和那几个看门的小和尚见强敌现身,各自停手罢斗。常龙得意道:“你们几个小秃驴给我睁开双眼看仔细了,他们是不是山贼啊?”几个小和尚听常龙出言讥讽,无不又羞又怒,当下也无暇再与常龙斗嘴理论,纷纷冲过去,守在圆色左右。常龙笑道:“你们少林寺名声虽响,可是分不清好人坏人,真可谓是见面不如闻名啊!”王雪喝道:“常龙,不可胡言乱语。”赵小草轻轻拽了拽常龙衣角,将脸贴到常龙耳边低声道:“你少说两句罢,得饶人处且饶人。” 圆色怒道:“果然来了山贼,阁下可是黑灵帮的帮主金云齐?”金云齐今夜前来本来只想盗取几本经书,挫一挫少林寺的威名,日后传扬出去,也好教江湖上的各路高手知道黑灵帮的手段,不想被王雪这一搅和,盗经之事败露,心中早已将王雪全家骂了个遍,这时听圆色质问,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正是,正是,我是金云齐。你们少林寺这些年可也太狂妄了一点,江湖朋友们提起福建,人人首先想到的都是少林寺,可从没有人会想到黑灵帮,今夜抢夺你们经书,杀一杀你们少林寺威名,日后看你们这些贼秃还如何嚣张。”圆色见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手上各拿着几本经书,黑夜中一时间也瞧不清是什么经书,料想这些土山贼也偷不到什么珍贵经书,但经书被盗,于少林寺百年威名有损,金云齐等人手上拿的不论是何物,都不能轻易将这几个人放走,急忙吩咐小和尚道:“快去敲钟。” 金云齐岂容那小和尚去叫救援,低吼道:“哪里走?”脚步一动,身子飘到那小和尚身旁,举掌向小和尚背心打去。圆色左袖挥出,荡开金云齐掌力,右手向金云齐肩头抓去。金云齐身形微晃,绕道圆色身侧,抬腿向圆色左腿踢去,圆色早知金云齐武功了得,却想不到金云齐身形竟是如此迅猛,一时失防,被金云齐一脚踢开几步,险些被踢倒。 金云齐待要追击那小和尚,蓦的里只觉颈后一凉,有人使利器从背后偷袭,急忙向一旁跳开,回肘向身后那人胸口打去,那人内功也是了得,当即挥拳抵在金云齐手肘上,和金云齐各自被震退三步。金云齐回身一瞧,只见王雪左手握拳、右手持着一枚令牌站在圆色身旁,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也各执一枚令牌守在王雪身后。金云齐怒道:“你这小女人,三翻四次坏我的事。今夜咱们来好好打一场,有什么仇怨一股脑的全解决了。”王雪笑道:“上次在易微山时你也是这样说的,你说大伙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大家一战解冤仇,结果到头来你没打过我师兄,气得你又直呼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最后拍屁股逃走了,什么冤仇也没解。”金云齐脸上一红,怒道:“你少啰嗦,看招!” 忽听前院钟声大震,那小和尚已去敲钟示警。圆色和王雪适才又是大吵又是打斗,早闹的有不少武僧睡不踏实,这时听到钟声,众僧立知事情不妙,纷纷起身穿衣、出门察看,不一会便有数十名武僧持着禅刀禅棍围了过来。 金云齐适才和圆色交换了一招武功,以试出圆色的功力虽然高深,但比自己颇有不及,其他武僧的功力料想连圆色也尚且不及,便更加不是自己敌手,但眼下毕竟寡众悬殊,打斗起来只怕难以取胜,心想:“今夜既已将经书盗手,已是大大的杀灭了少林寺的威名,倒也不必再争这一时之气。”长笑数声,说道:“堂堂少林寺,原来却只会这一点粗浅功夫,真枉我不远千里而来。”胡晓晨道:“从易微山赶到少室山,哪有千里这么远,至多也不过百里。”金云齐不理会胡晓晨,回头向黄强峰和尤多利打着手势,三人转身翻过后墙,向少林寺后山逃去。 圆色大叫道:“他们盗取了经书,不能放他们走,快随我追!”一边说,一边翻墙追去。王雪回头对赵小草等弟子说道:“我们也追过去瞧瞧。”带着赵、胡、常三人追了过去。 少林寺后山外是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菜地,少林寺众僧的一日三餐一半是下山采购,一半便是从菜地里自给自足。 菜地周围没有能藏匿脱身的的树林石林,但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轻功不弱,料想如此奔逃下去,王雪、圆色等人也追赶不上,心下也不如何焦急,哪知三人只奔出小半里,忽见前方园地里站着一个气度神闲的老僧,正巧阻住去路。金云齐厉声喝道:“让开了!”顺手一掌向那老僧胸口拍去。那老僧见金云齐掌力拍到,竟是不去躲闪,脸上仍是一副笑意,右袖随手一拂,荡开金云齐掌力。黄强峰铁锤抡出,向那老僧头顶砸去。那老僧这才微微避让,闪到尤多利身后,伸手抓向尤多利左肩。尤多利右手向那老僧左臂反抓,要将老僧左臂打断,那老僧却早已收招跳回。 老僧和金云齐等人的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迅猛异常,但在后追赶的王雪、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圆色及少林寺的一众武僧已趁机追了过来,将金云齐等人围住。王雪见那老僧面色慈祥、气度雍容,身上披着一件鲜亮袈裟,便似当年的空净大师一般,一颗心不由得突突直跳,只想:“空净大师不是早已圆寂了吗,难不成他的灵魂重返人间,回来阻止黑灵帮做恶?”却见那老僧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相貌有些眼熟,和记忆中的那个空净大师虽有许多相像之处,却决计不是一人。只听圆色说道:“师兄,您来啦!”跟着众武僧一齐双手合十,口宣佛号。王雪这才醒悟,喜道:“圆相大师,您是圆相大师啊。”那老僧正是少林寺现下的住持圆相,圆相向王雪双手合十为礼,微笑道:“二十年不见,王雪女侠迎风胜昔,还收了几个好徒弟,武林中英才辈出,当真是普天之幸。”王雪一笑还礼,躬身道:“大师安好。” 金云齐听圆相说这句话时只是寻常口吻,但声音洪亮、中气充沛,显然内功深厚,心头一凛,叫道:“空净秃驴,你也来坏我好事?”空净尚未作答,常龙先叫道:“恶人先告状啊,今夜明明是你在坏事。”金云齐道:“江湖上向来是强者为尊,哪有什么坏事好事之分,今夜我便是专程来少林寺惹事的,那又如何,瞧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常龙得意道:“死到临头了你还大言不惭啊,你睁眼瞧仔细了,现下是我们人多,你们三个混蛋是想要被乱棍打死还是被乱刀砍死?”圆相对常龙说道:“施主小小年纪,不要起恶念。”常龙心想:“对待恶人干嘛还如此仁慈,你这老僧可也够迂腐的。”但圆相是少林方丈,辈分甚高,常龙不便与他顶撞拌嘴,只得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声。圆相又转头对金云齐说道:“几位施主若是肯将经书奉还,担保以后不再作恶,今夜之事便可作罢。” 金云齐冷笑道:“你们你以为人多便可逞凶吗?”赵小草道:“没错啊,人多便可逞凶。你们黑灵帮难道不是一向如此吗?是哪位大高手适才说的强者为尊,没有好事坏事之分?”金云齐道:“谁说你们人多了?”双手撮唇,吹出一声明亮口号,只听远处山中响起几声长啸呼应,几十个手持长枪砍刀的山贼从山里奔了出来,奔到菜地里,反将王雪、圆色及众武僧围了起来。 (本章完) 一百九十、后山鏖斗 原来黑灵帮潜进少林寺之后,众山贼分开而行,约好最后在少林寺的后山集合,但金云齐行动败露,被王雪等人和少林寺僧众围堵,眼见将要到得后山,却被圆相和尚截住,无奈之下只得撮唇呼叫手下救援。 圆相温言道:“金施主,少林寺和贵帮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不想为了区区小事多伤人命,你又何须非要造作罪业,多伤无辜性命呢?”金云齐道:“老和尚,你待怎讲?”圆相道:“老衲还是那一句话,只要金施主肯将盗走的经书如数奉还,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少林寺上下日后也绝不会向外人提及此事。”金云齐哼了一声,道:“老秃驴少在我面前假装仁慈仁慈。”自知双方此刻若是动起手来,王雪、赵小草等人必会从旁干涉,自己武功在王雪之上,倒也不怕王雪,黄强峰和尤多利的武功也未必逊于圆相和圆色,算来倘若当真破脸动武,自己这边赢面极大,心想:“我若是交出经书,日后江湖必有传言说黑灵帮在少林寺手下一败涂地,虽然圆相这老贼秃担保今夜之事不会外传,但他空口无凭,可不足取信,倒不如好好打上一场,让少林寺在我黑灵帮手下一败涂地。” 王雪与金云齐数次会面,对金云齐已有些了解,这时一见金云齐脸上神色便知金云齐不会轻易罢休,气上心头,叫道:“姓金的,你不用算计了,我明着告诉你,圆相大师和圆色大师都是前辈高人,这些武僧师兄的手段也远胜寻常的江湖人,你若执意非要动手,今夜你们是有败无胜。你虽是山贼恶人,但细细想来你也没当真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劝你还是放下兵刃投降罢。”金云齐性情顽固,向来不肯听劝,这时被王雪一顿数落,心头登时盛怒,森然道:“论武功,我在你之上,论计谋,你也不比我精明,论地位,我是大帮主,你是闲云野鹤,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说教?”王雪怒极之下反而哈哈笑了出来,说道:“江湖上尊称我为女侠,却都说你是贼头,但凭这一节,我想我也有资格对你说教,你……” 金云齐见王雪发笑,心头更是狂怒,也不待王雪将话说完,大喝道:“臭女人去死罢!”窜到王雪身前,发掌向王雪右胸打去。王雪见金云齐满面怒容、双眼如欲喷火,知他已有杀机,当下不敢怠慢,左手运出家传拳术抵挡金云齐掌力,右手从怀中摸出令牌护身。 王雪和金云齐这一动手,少林寺僧众和众山贼跟着也斗在一起,众人均有兵刃在手,立时便有人流血受伤。 圆色记着适才被黄强峰铁锤偷袭之仇,大声怒吼,发招向黄强峰攻去。黄强峰知圆色卸骨术功夫了得,当下挥动铁锤在身前狂舞,不容圆色近身,只在圆色三尺开外站定,和圆色来回游斗,如此一来圆色难以欺近黄强峰,卸骨术武功无法施展,黄强峰自是立于不败之地。圆色明知自己的武功修为决计不在黄强峰之下,但当此紧要关头却偏偏斗不过黄强峰,倘若因武功不济打不过对头,那是自己学艺不精,也怨不得旁人,可明明自己武功不差,却因没有趁手的兵刃而难以取胜,饶是圆色和尚这些年来修佛修心磨炼的性情淡薄,这时却也忍不住怒吼起来,当下连施快招,脚下连连变动方位,要近到黄强峰身前。黄强峰将一柄铁锤舞的虎虎生风,不论圆色如何变招,始终不容圆色欺近,只急的圆色大声怪叫。圆色这一急,招式上露出破绽,黄强峰看准时机,立时横过铁锤向圆色胸口击去。圆色急忙退步躲闪,但黄强峰这一锤来的好快,锤锋在圆色胸口拂了一下,将圆色胸前僧袍划破。 圆相忽道:“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卸骨术功夫须得近身方才见效,但天下武学之士谁会容你轻易近身,还不是得一招一招慢慢欺近?”圆色得师兄点醒,心情登和,当下不再急攻,静心拆解黄强峰锤上招式。 尤多利修习的大擒拿手功夫和少林寺的卸骨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有心要瞧瞧自己武功和大擒拿手功夫上的差异,走到圆相身旁,说道:“老和尚,我来和你打。”圆相微笑行了一礼,手上缓缓运出卸骨术的劲力。尤多利抢到圆相身前,伸手向圆相手腕抓去。圆相手腕转动,反拿尤多利手肘要穴。尤多利左腿抬起,绊住圆相右膝,右手食指、中指分向圆相腰间气海、关元二穴点去。圆相竟不躲闪,左手一勾,手肘向尤多利脸上太阳穴处撞去。太阳穴是命门大穴,远比气海、关元二穴重要,尤多利若想保全性命,只得撤回手臂抵挡,难以再施招进攻。二人这几下交手,手段步伐均不如何迅猛,却都是内力刚劲、巧夺天工的奇招,心中各自吃惊,暗暗佩服对方武功了得。 金云齐向王雪走去,在王雪身前六尺外站定,问道:“今夜是少林寺和黑灵帮之间的过节,与你和你的这几个顽童弟子无关,你站到一边去,别来妨碍我。”王雪咂了几下嘴,又向金云齐扮了个鬼脸,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呀,我站到一边去,眼睁睁的看着你除掉少林寺之后再来杀我吗?”金云齐铁青着脸,冷冷的道:“今夜我可以不杀你。”王雪道:“只是今夜不杀么,那明夜后夜呢?”金云齐道:“三日之内,秋毫无犯。”王雪哈哈一笑,说道:“金大帮主说话,一向是随口胡言乱语,我凭什么敢相信你?再说了,有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明知你日后会来杀我,今夜我该当帮着少林寺除掉你才是,干嘛还要袖手旁观?” 金云齐原本便没指望能劝动王雪袖手旁观,当下沉着脸说道:“好罢,那我便将你和少林寺这些秃驴一块除个干净。”话音一落,身形疾晃,倏地欺到王雪身侧,双掌齐向王雪胸口打去,使得正是他修习数十载的孤独掌法。王雪和金云齐对答之时便在心中暗暗防备,她上次不会拆解金云齐的掌法,在金云齐手下一败涂地,后来见刘岳大败金云齐,发觉刘岳始终只以快掌进攻金云齐头脸,不论金云齐掌上露出什么破绽,刘岳绝不与金云齐正面拼掌,那次之后王雪便想到了拆解金云齐武功的法门,便是避过金云齐的凌厉掌力,专攻金云齐头脸,金云齐掌上造诣强劲,足见他体中内功深厚,但他深厚的也只是掌法和内力,总不至于脸上也有内功,有了应对良策,心中便盼着再和金云齐一战,这时见金云齐双掌攻了过来,身子当即退开,避过金云齐掌力,双拳向金云齐两边腮帮打去。金云齐上次和王雪交手,王雪一直正面和他拆招,这时见王雪忽然避过他掌力发拳向他脸上打去,金云齐没有防备,心下登时吃惊,明知这时若是发掌再攻,脸上必定要挨上一拳,但这猝然之间也来不及细想别的什么招式,只得硬着头皮发掌向王雪肩头追击。王雪出手之际满拟能一拳将金云齐打退,全没想到金云齐竟会忽施反击,左肩被金云齐掌力打中,只痛的眼前金星乱冒,但右拳也在金云齐脸上打了一下,将金云齐逼退三步。王雪待要运劲再攻,忽觉右手又粘又湿的不知沾上了什么东西,抬手一瞧,见手背上沾的是一小片鲜血,正自疑惑,忽听金云齐怪声怒喝,大声叫骂,又抬头去瞧金云齐,只见金云齐张口叫骂时不自禁露出两排牙齿,他下牙是整整齐齐的一排,上排却失了两颗门牙,原来自己适才那一拳已将金云齐的两颗门牙打掉,手背上的血便是在那时留下的。只听金云齐厉声骂道:“臭女人,你将我打成蠢驴啦!”王雪见金云齐缺门牙的滑稽模样已觉十分好笑,这时又听金云齐这一句话骂的有趣,更是忍耐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金云齐见王雪发笑,只道王雪是有意羞辱,眼中透着杀意,又发掌向王雪攻去。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见王雪虽然第一招便打的金云齐见了红,但王雪自己却也挨了对手一掌,三人生怕王雪不是金云齐敌手,被金云齐几掌打成重伤,急忙守在王雪左右,与王雪齐斗金云齐。王雪道:“赵小草留下帮我,你们两个大男孩去帮着别的武僧去。”从怀中将四枚令牌尽数摸出,自己留下一枚,余下三枚分交三个弟子。胡晓晨、常龙点头道是,过去与众武僧共同对抗山贼。 王雪抬起令牌,向金云齐一指,叫道:“兵刃无眼,随时要取你性命,你此刻放弃抵抗,举起手投降还来得及。”金云齐这时也懒得再与王雪斗口,心中一个劲的只是寻思:“以我的武功,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数一数二,怎么每次与这臭女人交手,吃亏的却都是我自己?难不成这女人是我命中煞星?”如此一想心头陡然盛怒,大声吼道:“我管你是煞星还是什么星的,今夜非杀了你不可!”掌上运出全劲,向王雪连连进攻。王雪挥动令牌抵挡金云齐掌力,心里奇怪:“这金大帮主再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煞星不煞星的?” 赵小草自知武艺低微,生怕被金云齐一掌重伤,到时拖累大伙分心照料自己而不能全心应敌,当下不敢欺金云齐太近,只趁着金云齐出招收招的片刻间隙之时使令牌窜刺偷袭。 王雪虽有应对金云齐的掌法的妙策,但金云齐武功毕竟非同小可,他适才被王雪打掉门牙,只因过于托大一个失手不防之故,这时运出掌力,全力迎战,王雪虽有赵小草和令牌相助,却也只将将能战成平手。 金云齐一边与王雪赵小草拆招,一边斜眼去瞧周遭情形,见黄强峰运锤如风,招式十分顺畅,与圆色和尚相斗,圆色和尚虽然一时不曾落败,但久战必输无疑,尤多利那边却是渐渐落了下风,初时他和圆相相斗,二人攻守交还,招式上有来有回,但几十招过后,便成了尤多利只守不攻,圆相只攻不守的局面。金云齐暗暗叫苦,心想:“黑灵帮原本不在少林寺之下,全因王雪这女人从中作梗。”又想:“王雪这恶女人三翻四次坏我好事,其心当诛,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打败少林寺是头等大事,王雪这臭女人倒可容她多活几日。”当下不再去理会王雪,转身向圆相发掌攻去。 王雪对着金云齐的背影急叫道:“喂!喂!喂!你打不过想逃走吗?”脚下运出王家拳术的灵动步伐,身形一晃,身子闪到圆相身旁,与圆相齐斗金云齐。 尤多利弯下腰来,悄悄闪到王雪身后,右手五指猛向王雪头顶抓去。他这一招使的巧妙至极,五指运出全力,即令王雪正面相对,也叫她难以抵挡,眼见指尖已触及王雪长发,蓦的里眼前黑影一闪,却是赵小草舞着令牌从旁攻来。赵小草这一招来得好快,令牌疾向尤多利五指划去。尤多利知令牌锋利,瞬息间便能将自己五指斩下,急忙缩回手臂向后跳出一步。赵小草笑道:“尤大高手这是干嘛呀,怎么躲得那么快,难不成是怕了我这个娇弱的小丫头吗?”尤多利脸上一红,恼羞成怒,森然道:“谁说我怕你了,瞧我非亲手杀了你不可!”双手伸开,向赵小草扑去,作势要掐赵小草脖子。赵小草自知武功在尤多利之下,又见尤多利已被自己激的脸上怒气横生,似乎连眼睛里都写着“杀人”二字,当下哪里还敢出招应付,惊叫一声,转身逃开。尤多利动了杀心,岂容赵小草轻易脱逃,叫道:“是好汉的别走!”发足在后追赶。赵小草心道:“我是小姑娘,才不是什么好汉呢。”只是她正提起狂奔,这句话无法出口。 王雪合圆相之力相斗金云齐,十余招过后已渐渐占到上峰,虽然一时难以取胜,但将金云齐打退已是十拿九稳,忽见尤多利正在追赶赵小草,心头登时惊惶,她知尤多利手段残忍,随手便能将赵小草击毙,于是顾不得再去斗金云齐,忙转身向尤多利追去。金云齐脚步一动,绕到王雪身侧,伸手挡住王雪去路,学着王雪适才的腔调,嬉皮笑脸的道:“喂!喂!喂!你打不过想逃走吗?”金云齐武功了得,他既出手阻拦,王雪便难以闯过去搭救赵小草。 尤多利追着赵小草,转眼间已到了山上不远处的一片油菜地里。菜地后面是光秃秃的直立山壁,赵小草一时爬不上去,又无法从旁绕行,情急之下随口叫道:“站住啦,不想死的就千万别过来!”尤多利听赵小草说的严重,心头一怵,停步问道:“我怎么就要死了?”赵小草只是惊急之下随口说了一嘴,尤多利怎么就要死了她也答不出来,呆了一呆,才红着小脸说道:“你回头瞧瞧,好好的油菜地都被你的双脚踩的稀烂,大和尚们没有菜吃,还不找你问罪,你这不是快要死了吗?”尤多利哈哈大笑,说道:“我既已将油菜踩烂,大和尚们问我罪那时迟早之事,我还顾虑个什么?拿命来罢!”猛地窜上前一步,伸手向赵小草肩头抓去。 赵小草一瞥间见右首边七八丈之处有一个小小茅草屋,想来是给平日里看守菜地的僧人休息所用,这时被尤多利追的急了,也来不及多想,闪身便向茅草屋逃去,只盼能在茅草屋里多躲个一时半刻。但尤多利武功高出赵小草十倍,赵小草还没等迈出一步,尤多利已挡在赵小草身前,一把攥住赵小草左手手腕。赵小草立觉手腕奇痛、难以忍耐,她跟着王雪修习哈巴术之时学过拆解抓手腕的招法,但尤多利这一抓拿捏的恰到好处,食指抵在赵小草手腕经脉,中指搭在赵小草手腕寸关尺处,赵小草手腕痛的连动不敢动弹一下,又如何能够出招拆解,痛急之下大声嚷了起来:“西域人,快放开我!”尤多利见赵小草痛的小脸通红,额上出汗,只觉这女孩说不出的娇美可爱,心中一动,柔声道:“你求我啊,不然我不放你。”赵小草嚷道:“我死也不求你。”尤多利笑道:“不求我,我让你生不如死。”说着手上又加了把力。赵小草手腕又是一痛,忍不住大声哀叫起来。 尤多利嘿嘿笑了几声,道:“还不求我吗?”赵小草痛的实在忍耐不住,她左手被尤多利拿住,动弹不得,右手却没受制,瞧了一眼右手上握着的令牌,将心一横,只想:“我今夜便是自戕在这油菜地里,也绝不受你这恶人羞辱。”正要举起令牌来划自己脖子,忽听身旁不远的那茅屋处一个女子声音高声叫道:“尤多利,别欺负小孩子,有种的来和我这个大人斗一斗啊。”尤多利心头一凛,不自禁放开赵小草手腕,转头瞧去,只见茅屋中走出一个六旬上下的老妇,却是当年会过一次面的王雪母亲王晓丽。 王雪想不到母亲二十年来还留在少林寺内,这时见到母亲,当真是惊喜到急处,只想立时奔过去扑进母亲怀里诉说这些年的情由,但不知为何,双脚却如生了根一样挪不动一步,又见母亲脸上虽然有了白发皱纹,身子也有些发福,但母亲生意洪亮、目光如炬,精神却又胜于往昔,心头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望着母亲身影,怔怔的流出眼泪。 金云齐没见过王晓丽,不知王晓丽是何人,更不知王雪为何见到这老妇之后便要流泪,心中只是奇怪:“这老妇是什么来头,为何要多管闲事?”趁着王雪分神之际,一掌向王雪胸窝打去。圆相快步抢到王雪身前,左袖僧袍震开金云齐掌力,右手将王雪推到一旁,对王雪说道:“你专心应敌。”王雪乍见爱母,心中虽然狂喜,但毕竟性命为大,双手运出哈巴术武功,叫道:“好个金云齐,胆敢偷袭我!”发招向金云齐攻去。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一、除灭山贼 王雪有心在母亲面前卖弄武功,双手猛地运出王家拳术的功力,一拳向金云齐打去,跟着连使快招,招招向金云齐进攻,恃着有圆相从旁相助,招式只攻不守。 王晓丽见女儿武功一精如厮,已胜过当年她的爹爹王梓胜和哥哥王力强,又听闻女儿这些年来在江湖上锄强扶弱,做下许多大义大勇之事,被武林中人尊称为女侠,心中大感欢喜,情不自禁的望着女儿的背影点头以示认可。 尤多利这时仍将赵小草逼在山壁之处,料想此刻若是下手收拾赵小草,王晓丽必会阻拦,微一迟疑,决定先探探王晓丽虚实,于是面露笑意,朗声说道:“王夫人,多年不见,怎么一见面便来开我的玩笑?咱们可是老交情了。”王晓丽正瞧着王雪发呆,忽听尤多利说话,不禁一怔,心想:“谁跟你是老朋友?”转回头走到尤多利身前,说道:“过去之事,今日已不必再提,但我这二十年来蒙少林寺照料庇护,又早晚听大和尚们诵经念佛,说我是少林寺的女弟子只怕不为过,今日有我在此,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允你逞凶伤人。”一瞥间见赵小草正偏头望着自己,眼里透着哀伤,似在求自己相救,又见赵小草目光温厚善良,像极了当年的步子怡,心头一凛,沉着脸说道:“赵小草是个好孩子,当年是我亲手杀了她,现下我救她一命,也算是一报还一报的还了我当年的罪业。你若想要懂她一根汗毛,除非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其时西域已有生死轮回之说,尤多利虽是西域人,但他不信教,更不知赵小草的前生是步子怡转世,听王晓丽如此说,心里奇怪:“你说你二十年前亲手杀了赵小草,可赵小草现下活的好好的啊?再说了,赵小草这女娃娃现今也不过才十五六岁,二十年前又哪里出世了?”当下也不愿去刨根问底,见王晓丽神色虽然平和,但这几句话却说的十分强硬,料知今夜不免又要同王晓丽一战,心里暗自琢磨:“王晓丽这女人当年的武功便已厉害的很,现下她又有了这二十年的修为,武功即便在我之下,只怕也不会比我差上多少,我可得先下手为强,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才好。” 尤多利决心要动手偷袭,脸上自然便现出凶恶之色,但这神色只一闪即过,随即便满脸堆欢,但王晓丽早年间带着王雪四处闯荡,为谋生计,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一见尤多利脸上神情便猜中尤多利心中所想,料知以尤多利的性情,此际若是立时动手,尤多利必会将赵小草抓到身前相胁,无论如何也得先将赵小草解救才行。 赵小草命悬一线,一直留神周围情形苦思脱身之策,忽见右首边山壁上垂下几株树藤,那树藤只生在半山腰,不能攀到山顶避难,但顺着树藤向上爬出丈许,也能阻尤多利追杀一时,当即向右迈出一步,左手抓住树藤向上爬去。 尤多利喝道:“哪里逃!”猛地跳到赵小草身旁,伸手抓去,赵小草才刚爬了两下,身子离地也只五六尺,尤多利这一抓,正抓在赵小草右脚踝处。赵小草惊道:“你放开我!”右脚向尤多利脸上踢去。尤多利另一只手又将赵小草左脚踝抓住,双手向下运劲,要将赵小草拽回,忽听身后风声有异,料知是王晓丽发拳来袭,王晓丽拳力了得,尤多利二十年前便已领教,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撒手放开赵小草双脚,转身运出护身擒拿手,甩开王晓丽拳力。王晓丽一拳不中,跟着连出快拳,向尤多利胸口及面门狂袭。王晓丽拳法造诣不浅,尤多利第一招没抢到先机,便是处处受制,情急之下猛向后退出数步,转身跳到一旁的一块土坡上,这才从王晓丽乱拳中逃出,虽然转身而逃不免丢脸,却也好过中拳挨打。二人这几下交手迅猛之极,但只这片刻之间,赵小草已爬到山腰,暂时避过了尤多利追杀。 尤多利变了脸色,厉声道:“你跟你那贼女儿一样爱多管闲事,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王晓丽听尤多利出言辱及女儿,心头微有怒意,但她这些年早晚听少林和尚们诵经念佛,性情变得颇为温厚,说道:“我年轻时做下大错,这些年来总是良心不安,总想着要多行善事好赎此大罪,今日之事莫说与我有关,便是当真与我无关,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害人。” 尤多利低声骂道:“好个贼女人。”自知今夜王晓丽是非出手阻拦不可了,适才与王晓丽交换了几招,已试出王晓丽不论是拳技还是内功,比二十年前大有进境,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倘若自己能首先出手占得先机,或而还有胜算,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大言不惭,这一战你们已经打输了,不信你回头瞧瞧,你那个宝贝女儿已被我们金帮主打得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金帮主这时正当着大伙的面在撕她的身上衣服呢。”王晓丽心头一震,虽知尤多利此言多半是胡说八道,但女儿的清白和性命是天大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急忙转头大叫道:“王雪!”王雪正全力拆解金云齐的掌法,听母亲叫喊也难以转身去瞧,知大声回应道:“妈,我在这呢,叫我干嘛?”王晓丽见圆相和尚跟王雪一前一后夹攻金云齐,圆相武功高强,有他帮着王雪,王雪即便不敌,也不会惨败受辱,心下立知中了尤多利的奸计,回头喝道:“有话好好说,别去侮辱人家女儿。”话音未落,却见一只大手已伸到眼前,正是尤多利趁机偷袭,这一来当真是惊到极处,忙闪身避让,但尤多利武功何等了得,王晓丽身子只转到一半,左肩便被尤多利一把抓住。左肩连带左臂,左肩受制,左臂便抬不起来。尤多利抓中王晓丽左肩,身子立时转到王晓丽左首旁。王晓丽左臂不能出拳,右臂再长也不能伸到左边去打尤多利,如此一来尤多利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尤多利适才发招偷袭之时只盼能抢到半招先机,却没想到王晓丽竟然如此好骗,自己随手偷袭,竟然一招得胜,心头大感得意,叫道:“我尤多利慈悲为怀,今夜不想取你性命,你赶快命令你女儿跪下求饶,不然我先杀你,再杀你女儿。”王晓丽怒道:“谁不知道你黑灵帮向来说话不算数,你说肯放过我,其实一定不会放我,你痛快动手罢。”尤多利道:“你既然如此盼我动手,我先打断你左臂再说。”左掌举起,便要向王晓丽左肩拍去。 赵小草在半山腰处看的分明,见王晓丽情形紧迫,当下什么也来不及细想,大喝一声:“尤多利,看招!”纵身向尤多利头顶跳去,使了一招哈巴术中的“猛虎式”功夫,双腿去夹尤多利脖子。赵小草这一招内力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但她毕竟是小女孩,双腿比常人短小,双腿虽然架在尤多利双肩,但左腿勾不住尤多利右肩,右腿也够不到尤多利脖颈,这一招“猛虎式”只是虚有其表,却无半点威力。尤多利冷笑道:“这也算是‘猛虎式’?”赵小草小脸一红,强辩解道:“这是‘小猛虎式’,待小老虎长成大虎……啊呦!”话未说完,已被尤多利一把提起摔在地上。 尤多利去摔赵小草,右手自然便放开王晓丽左肩,王晓丽立时发拳向尤多利胸口打去。尤多利急忙侧身闪避,胸口被王晓丽拳风带到,只觉胸闷气短,心中暗暗吃惊:“这女人好强的内力,我可太小觑她了。”运出大擒拿手功夫,右手再去抓王晓丽左肩。王晓丽这一次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岂会在同一招上落败两次,左拳当即向尤多利右手腕打去。尤多利横过左臂挡在身前,身形晃到王晓丽身后,右手去抓王晓丽头上长发。王晓丽闪过身子,避开尤多利一抓,又转身向一旁奔出几步。尤多利又惊又奇,心想常人应对身后之敌都是转身迎架,这女人好生奇怪,竟是不转身的向前疾奔,随口叫道:“这是干嘛,你想要逃走吗?”却见王晓丽奔出两步之后忽然跳起,身子在半空中猛地转回,迎面一拳向自己头顶打来,正是王家拳术的绝招“回龙拳”。尤多利早知王家拳术中有“回龙拳”这一招,他过去与王雪交手时,曾见王雪使过此招,知这一招不但威力极大,而且能在最料想不到之际发出,实在防不胜防,但对手既然不是王雪,他便没想过要提防这一招,待王晓丽拳锋已触及到自己额头之时才猛然醒悟,王晓丽自然也会使“回龙拳”,急忙低头避让,却哪里还来得及,头顶被王晓丽一拳打中,额上崩出一团血花。只见尤多利中拳之后好似醉酒一般身子在当地摇晃打转,终于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酸软,坐倒在地。王晓丽生怕这西域人身具奇异内功,挨了自己沉重之极的一拳之后仍能出招相搏,见尤多利倒地,急忙奔上去,在尤多利手腕内关穴和胸前鸠尾穴各又打了一拳,见尤多利倒地不起,这才稍稍放心。 赵小草适才被尤多利摔的那一下着实不轻,躺在地上缓了好半响,才勉力坐起身。王晓丽走过去将赵小草扶起,问道:“小女孩,你为什么要救我性命?”赵小草呆了一呆,道:“不是你先来救我性命的吗?我这是报恩呀。”王晓丽见赵小草眉清目秀,一副呆头呆脑的善良少女模样,心中对这孩子更是喜欢,伸手轻轻在赵小草额头上抚了抚,情知适才自己若不去救赵小草性命,赵小草也必会舍命来搭救自己。 忽听砰的一响,却是圆色掌击黄强峰之时,被黄强峰运锤抵挡。圆色这一掌没能击在黄强峰身上,倒打在了他的锤头上,黄强峰的铁锤是玄铁炼成,远比寻常铁器坚硬,圆色这一掌挤在锤头上,只震得手掌嗡嗡生疼。 王雪大叫道:“圆色师父,我们来换一换,我去斗黄强峰。”嘴上说着,手上招式仍不停和金云齐拆解。圆色斗到酣处,岂肯示弱退开让一个小女人来替自己撑腰,傲然道:“这位黄施主的武功很是有趣,待我和他多亲近亲近。”王雪叫道:“黄公公有兵刃在手,我也有兵刃在手,由我来和他比试切磋才最公平。这位金云齐施主武功也很有趣,你来和他亲近。”圆色心想此话在理,少林寺百年威名全系于今夜之间,可不能上犟劲、起嗔心,于是说道:“如此也好,我来领教金施主的高招。”忽然转身,向金云齐身侧跳去。黄强峰见圆色转身,忙将铁锤脱手,向圆色背心掷去。王雪高喝道:“休要偷袭!”纵身跳去,飞腿在锤柄上一踢,那铁锤登时掉转方向,向黄强峰身上飞回。黄强峰一把接住,怒道:“臭女人太狂忘啦!”挥动铁锤向王雪攻去。如此变成了王雪和黄强峰单打独斗,圆相、圆色齐斗金云齐的局面。 圆相、圆色的武功得自同一名师传授,二僧联手出招,威力远胜于适才王雪和圆相相加,数招一过,金云齐立时不敌,胸前衣襟被圆相抓去一截,被他藏在怀内的几本经书哗啦掉了出来。金云齐眼见今夜情形,尤多利已然落败,自己落败只怕也是迟早之事,王雪和黄强峰即便斗成平手,到头来黑灵帮今夜也是无幸,黑灵帮是他苦心多年而创建,倘若就此被少林寺剿灭,实在心有不甘,但终究是自己性命为大,当下一边抵挡圆相、圆色二人招式,一边暗中留神脱身时机。 王雪见母亲打倒尤多利,精神大震,手上运出王家拳术的劲力,将一枚小小令牌舞的呼呼成风,招招向黄强峰要害进攻。黄强峰的铁锤沉重,运转起来要比寻常刀剑迟缓,倘若发招进攻,那铁锤自是极好的兵刃,但若守御敌招,铁锤便现笨拙。王雪有心要在母亲面前逞英雄,更是运出全数尽力,斗到三十招之后,黄强峰终于慢了一招,锤头被王雪令牌削掉。黄强峰见势不妙,丢下手中锤柄转身便逃。王雪高喝道:“你走不了!”追出数步,手中令牌脱手,正中黄强峰左腿。黄强峰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金云齐见自己手下又一名高手落败,情知时候拖得越久越难脱身,大喝一声,转身向右首处的一座小山坡下跳去。圆相、圆色同时发掌袭去,圆色那一掌击在金云齐肩头,圆色掌力虽然沉重,但金云齐内功了得,肩膀又并非人身关键,料想金云齐并无大碍,圆相那一掌所击方位却是金云齐左边脸的太阳穴处,太阳穴人身大穴,受招者立毙,圆相不欲伤害性命,手臂向旁一勾,收回掌力,宁教金云齐逃走,也不愿取他性命。 黑灵帮上下见帮主逃走,哪里还敢恋战,纷纷丢下兵刃向四处逃窜。胡晓晨、常龙跟着武僧们将没逃走的山贼擒住,连同黄强峰和尤多利也在其内。 王雪见圆相放走金云齐,心中忽然忆起自己年轻时在江南的繁华小镇上联手断魂派的文函和秦丹相斗李察,当时她不忍将李察击毙而放走李察,文函言道:假使你今日手下留情放过李察,李察必定再去加害旁人,倘若现下他已残杀三个无辜百姓,那么要说这三条人命算在你的头上只怕也不为过,这三人既可说是被李察所杀,亦可说是被你所杀。 王雪忆起往事,心头一凛,走到圆相身旁,说道:“圆相大师只怕是慈悲过头了罢,今夜放走金云齐,他日后必会在江湖上随意杀人,与其放过他这样的一个杀人恶人,倒不如将他击毙,也未免不是菩萨心肠。”圆相微笑道:“佛菩萨不会动念,又岂会干涉人间因果?我那一掌若是当真打在金云齐脸上,金云齐立时便要送命,尘世间也立时便会多出一条冤魂,是以我手下容情,不伤人命,至于金云齐日后会不会再造杀业,那便是另一番因果了。”王雪一时不解,心里寻思:“你今夜放走金云齐,那可是后患无穷。”常龙走了过来,忍不住对圆相叫道:“你这老和尚道理倒是挺多,你放走了大恶人,难道不怕诸佛菩萨们降罪吗?”王雪斥道:“常龙,圆相方丈是前辈高人,你怎么能如此胡言放肆?”对圆相说道:“我不会教徒弟,大师莫要见怪。”圆相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我不杀金云齐,那是我的慈心,金云齐日后造作罪业,他会有他的因果,我们个人的果报是不同的,诸佛菩萨想来也不会降罪。” 圆相这几句话王雪听得似懂非懂,含含糊糊嗯了几声,心想:“少林寺百年威名,武功练的如何尚不敢妄论,这一个‘禅’字倒是钻研的明白。”金云齐既已逃远,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岔开话题问道:“被抓的这些山贼,大师打算如何处置呢?”圆相道:“暂且关押,待他们日后悔悟,再将他们放走。” 黑灵帮之事已了,王雪便急着去看母亲,她与母亲王晓丽分别二十年,这时只想与母亲一见,向四周望了一圈,见周围除了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各弟子外,全是光头和尚,哪里有母亲的身影。赵小草这时从远处的油菜地里走了过来。王雪急忙问道:“小草,我妈妈去哪了?”赵小草道:“师奶奶打倒尤多利之后,便向山顶那边走去了。”王雪急道:“你干嘛不留她?”赵小草委屈道:“我留啦,可是留不住,师奶奶对我摆了摆手,让我过来告诉你,你日后要多行善事,少造杀业,然后她便走远了。”王雪叹了口气,料想母亲是清心静修,不愿让自己再去打扰,心中不由得暗暗苦笑:“天底下哪有父母会躲着自己孩子不见的?”圆相口宣佛号,对王雪说道:“人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妄,王施主大彻大悟,你该为母亲高兴才是。你侠义心肠,这次专门前来搭救少林,少林寺无以为报,你们随我进寺去用血斋饭,待我为你们安排房舍休息。”王雪这次好不容易见不到母亲,不想连话也没说上一句母亲便即走远,心里五味杂陈,不愿再留于此,当即向圆相此行,带着弟子们下山而去。 (本章完) 一百九十二、金箭武馆 四人回到客栈,在客栈里休养了两天。这一日中午,四人在客堂用过午饭,常龙忍耐不住问道:“王雪师父,我不想在客栈里歇着了,咱们出去走动走动罢。”王雪在客栈里闲了两天无事可做,也觉有些烦闷,说道:“我们明日启程去勃子镇。”胡晓晨轻轻一笑,道:“师父想去勃子镇圆了年轻时的志向,要在今年的震武大会上大显身手。”王雪道:“我小时候在勃子镇的那一段时日,那段时日当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奇遇,我在那里认识了李浩、张冠华、步子怡、吴天,在那里得刘师兄传授武艺,又是在那里找到了我哥哥王力强。照理勃子镇该是我的福地才是,我回勃子镇去,还有刘岳师兄照料,但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要去勃子镇,我心中却有些害怕。”王雪想到往事,心中一半感动一半酸楚。 赵小草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知道师父你在害怕什么,你怕震会在武大会上落败,在我们几个弟子面前下不来台。”王雪摇头道:“我小的时候自觉武功已练就的十分高强,已能在大会上夺魁,但在此刻看来,我那时候的武功还算不上如何了得,在震武大会上落败也是寻常,此次我再去参加震武,也只是像胡晓晨所言,想圆了我年轻时的志向,倘若还是不能夺魁,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都败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了;震武大会,我是一点不怕的。”赵小草又是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师父不怕震武大会,那便是害怕会在擂台上撞见那个李浩,是不是?”这一言正说中王雪心头痛痒之处,王雪本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当年之事能好好的在震武大会上打几场,但震武之期在即,心中越感不安,这时听赵小草如此说,才知自己其实并未当真放下,心中仍然挂念李浩。世人往往便是如此,小时候共同患过难的挚友,即便分道扬镳,即便多年不见,心中也难免会惦记彼此。王雪心头怅然,不知李浩这个时候有没有在望着北方思念自己呢。 王雪不愿再想这些事情,岔开话题说道:“震武大会这十年中名声很是响亮,天下各路高手纷至而来,我也不敢说我一定能夺魁,你们可也别到处乱说什么我是天下第一,免得遭人耻笑。”常龙哈哈大笑,说道:“我们师父确是天下第一,这有什么耻笑不耻笑的?”一拍桌子站起,对着面前几张桌子和十几个食客叫道:“你们都听好了,我们师父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来吃饭的食客都是当地百姓,没有一个是江湖人,听常龙如此说也全不放在心上,只道是听了个笑话,淡淡一笑,接着用饭。王雪哭笑不得,拽了一下常龙衣角,嗔道:“小孩子别瞎说,我哪里敢自称是天下第一,便是我刘师兄和金云齐,武功也在我之上。”胡晓晨道:“这个师父大可放心,刘岳掌教是你的师兄,倘若你在擂台上撞见他,以他仁慈宽厚的性子,多半会让你这个小师妹一局;至于那个金云齐,上次师父打不过他,是因师父你从没见过孤独掌法,一时不会拆解,下次再动手,师父你未必会输,算来师父赢面很大呢。说师父你是天下第一,可一点也不为过。”四人提起震武大会,畅谈甚欢,一直坐到黄昏才各自回房。 次日一早,四人收拾好行囊,在客店门前雇了一辆马车赶去勃子镇,几日来途径杭州、庐州,不一日来到开封中牟县。 正是午后最炎热之时,王雪、赵小草、常龙坐在车篷里倒不觉得如何,胡晓晨在前驾车,却是被日头烧灼的浑身大汗,头上戴的那顶小小草帽也不管什么用。常龙有些不忍,将头探出篷外,对胡晓晨嚷道:“前边停下,换我来驾车罢。”胡晓晨道:“无妨无妨,以前村子里农忙的时候,非得正午下锄不可,我早就晒习惯了。”胡晓晨这句话原本是句宽慰之言,但王雪听来,心中只是一酸,只觉乡民清苦、世人不易,胡晓晨是她弟子,她更不忍胡晓晨受苦,说道:“前边停下,找家客店打尖。震武大会还有半个月呢,去那么早也没用,这几日我们早晚赶路便好了,正午炎热之时便下车找个地方乘乘凉。”又转头对常龙说道:“赵小草是女孩,驾车这等辛苦事别让她来做,明日开始,我们俩和胡晓晨轮流驾车。”常龙笑道:“既然是辛苦事,哪能让师父你来做,我和胡晓晨轮换便可。” 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四人下车进店,只见客店里坐满了打尖吃饭的客人,其时开封中牟县热闹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游山玩水的文人侠士居多,客店往往便是客满。常龙拍着客店大门叫道:“来客啦,有没有空桌了!”店小二匆匆迎了出来,说道:“有,有,有。”引着王雪等人向墙角走去。那墙角处放着一张木桌和几把木椅,那木桌甚大,比寻常的饭桌宽出一圈,但却有些破旧,桌面上还积了一层灰,显是长久堆放之物,一见便让人觉得心里别扭,但客店里也只剩下这一张桌子,也只能在这桌前就坐。店小二匆匆擦去桌灰,搓着手道:“小店的情形几位也瞧见了,这个,这个……”王雪道:“无妨,客满了我们便只能将就,那也没办法,你去给我们弄一点细点茶水来罢。”那小二答应着走开了,不一会便端来茶水和四盘点心,客店不比酒楼,没有精致细点,端上来的也只是寻常的米饼和松糕之类。 常龙是阔少爷,平日里走到哪都受人奉承,这时被安排到角落的破桌子旁就坐,心中原本不悦,又见那点心也不是上等糕点,心中有气,唬地站起,想要大声骂那店小二几句,哪知口唇张开,话还未说,却听得门外一个粗狂声音先骂了起来:“店小二死哪去了?出来迎客啦!”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同伴。那三人身上均穿着一件白长衫,胸前用红线绣着一个大大的“羿”字,料想三人是同一门派的师兄弟。店小二急忙迎出门口,陪着笑脸道:“三位大爷来迟了,小店客满了。要不请几位屈驾去街头那家……”为首那汉子不待店小二将话说完,挥着手叫道:“谁说客满了,这不是有空座吗?”说着走了进来,走到王雪身旁。坐在王雪身旁那张桌前的是一对年轻夫妇,那汉子右手抬起,在那夫妇桌前重重一拍,叫道:“你们两个,去旁边大桌子坐,这副桌椅留给我。”那对夫妇原本胆小,见这汉子身子又高又壮,脸上杀气腾腾,更是不敢得罪,只得端着桌前茶杯到王雪身旁去。客店狭小,王雪等人原本便想邀这对夫妇过来挤一挤,给这几个后来的客人让座,只是那汉子蛮横无理,众人一听,都心头有气。 常龙最先忍耐不住,起身挥手,不许那夫妇俩就坐,说道:“你们两口子是花银子来的,我们四人也是花了银子的,凭什么你们不去跟别人挤桌子,偏要来我们这边挤,难道你们是看我们女人孩子的好欺负吗?”常龙这一言面上是指责那对夫妇,实则是有意说给那莽汉听的,你蛮横无理,我非要比你还横。那夫妇不敢得罪那蛮横莽汉,又不便得罪常龙,不由得甚是尴尬。那蛮横汉子和另外两个同伴本已坐下,这时一齐站起,其中一个指着常龙骂道:“他妈的,你算什么东西!”王雪向常龙使个眼色,说道:“区区小事何必动怒,咱们挤一挤好了。”起身将椅子向赵小草身旁拉近些,给那对夫妇腾出一些地方。那对夫妇谢过王雪,在她身边坐下。 店小二这时端着酒菜给那三个汉子送去,那三人便大吃大喝起来,不再理会常龙。 这时又有两个汉子进店,二人身上所穿的也是红羿白长衫,和那三个汉子显是一路。那两个汉子见王雪等人就坐的那张方桌大,于是走到王雪身前,其中一人在王雪桌前一拍,叫道:“你们几个滚出去,把座位让出来给我们。”饶是王雪这些年来磨练的性情随和,这时也忍不住动怒,心想:“先前你们几个混蛋叫我们让座,我们已经照办了,想不到你们竟然得寸进尺,还要把我们撵出去。”心中虽然有气,毕竟不愿与人结怨,正自思索该如何答话,坐在一旁的那夫妇二人却站起身要走,那对夫妇是低三下四的穷苦百姓,不敢得罪人。常龙唬地站起,伸手将夫妇二人拦在身后,对那拍桌子之人叫道:“客店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凭什么叫我们滚出去,我们滚出去,茶点钱算在你们头上吗?”那汉子双眉一竖,喝道:“他妈的,想打架吗?你也不看看我们有多少人?”此言一出,之前坐在王雪旁边那张桌上的三人也一齐站起,五个人各自上前一步,王雪等人的座位原本便在墙角,五人这一上前,登时将王雪等人围住。 胡晓晨和赵小草也站起身,胡晓晨道:“我看了啊,你们是五个人啊。我们这边却有六个人,若是动手打架,你们也不占便宜啊。”那五人一听,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那五个身着红羿白长衫之人均是身材精壮的大汉,单看穿着也知五人身有武功,而王雪这边虽有六人,但有三个是小孩子,王雪和那对夫妇又均是身材瘦小之人,虽然人数多了一个,但在常人看来,动手打架还是王雪等六人吃亏;那五人虽然身有武功,但武功粗浅,更瞧不出王雪是武林高手,只道他们这边又是妇女又是孩子的不足为惧。胡晓晨见五人大笑,一怔之下已明其理,心念甫动,说道:“你们五个大傻瓜自以为很能打吗,其实我们这边随便一人都能两三下打得你们哭爹喊娘。嗯,我看这样好了,倘若让我这个小孩子动手收拾你们,你们赢了不光彩,输了也是丢人,那便让我身旁这位大人来和你们五个动手,若是这个大人打赢了,那你们滚出去,今儿的茶点钱也算你们的。”说着伸手向王雪指去,让王雪来对付这五个蛮汉。那五个汉子见王雪不过是个身材清瘦的小女人,还道胡晓晨在随口玩笑。一个汉子抬手指在胡晓晨脸前,骂道:“臭小子,少在爷爷面前嬉皮笑脸。”赵小草和常龙知王雪武功远胜对方五人,便是让一只手也能轻易取胜,二人不由得嘻嘻笑了起来。胡晓晨道:“谁开玩笑了,你们连她一个女人也打不过嘛。” 五人见胡晓晨说的认真,心下均是一奇,又转头去瞧王雪。王雪适才一直不说话,便是想看看自己的这几个弟子处事如何,却想不到胡晓晨两三句话便将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心里只觉胡晓晨这孩子贪玩,正要起身打发走这五人,忽听门口一人高声喝道:“仗势欺人,金箭派的脸面都叫你们丢尽了。”只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大踏步走进,对那五人喝道:“你们都出来,别找人家麻烦。”那年轻男子也穿红羿白长衫,与那五人显是同门,想来便是他口中说的金箭一派。 王雪见这年轻男子一脸正气之色,心中颇为赏识,脱口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那年轻男子道:“我叫刘昂。”王雪又问道:“他们五个和你一样,也是金箭派的人吗?”刘昂道:“正是。”抬手向那五人一一指去,道:“他叫阿大、他是阿二、阿三、阿四、阿五。”王雪、赵小草等人听这五人的名字如此奇怪,心中均觉有趣,料想是刘昂随口胡诌了五个姓名戏弄五人,却不知这五人是在投奔金箭派后拜下把子,起了阿大、阿二之类的诙名,倒并非刘昂胡诌。王雪又问道:“你们金箭派的总舵想必在这附近罢,你们掌教是谁,我想去拜访。”之前最先进门那强壮汉子便是五人中的为首之人叫做阿大,阿大听王雪问起掌教姓名,心中揣摩这小小女人多半有些来历,生怕王雪到掌门面前告状,脸色戾气稍减,带着余下四人走出客店。刘昂向王雪等人一一致歉,跟着也走了出去。 那店小二先前见王雪等人和那五个大汉剑拔弩张,不敢走近,这时见五人出门,才敢过来收拾桌子,那五人离开之时没付饭钱,店小二自也不敢索要。王雪对那店小二道:“别愁啦,他们的酒菜钱算在我们头上。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店小二走到王雪身前,王雪问道:“他们金箭派常在县城里走动吗?”店小二道:“一看您就不是中牟县的人,金箭派的掌门人在县东门那边开了一家武馆,他们当然常在县城走动了。”其时武林中有不少教派为谋生计,掌教之人带着弟子们到县城开办武馆教徒弟,王雪久历江湖,店小二如此说,王雪立时明白。王雪又问道:“金箭派欺行霸市,难道就没人出头吗?”店小二道:“金箭派以前倒是治下严谨,从来没有金箭派的弟子吃饭不给钱的事,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听说金箭派的掌门人年事高了,要退隐江湖,他的徒弟们为了争当掌门,闹得很不和睦,有不少弟子便趁乱胡作非为。”王雪嗯了一声,心里寻思:“我得去找他们老掌门说道说道,你们自己人不和睦,可别牵累别人。”那店小二又道:“金箭派老掌门人定下规矩,哪个弟子能在他归隐之日破了他创下的万箭阵,哪个弟子便是新任掌教。距掌门人归隐之日也只剩四天,到时武馆门前大办擂台,几位若有兴趣,可以过去瞧瞧。”王雪嗯了一声,道:“要是还来得及,自当过去瞧瞧。” 赵小草爱看热闹,待店小二走后,求王雪道:“师父,咱们赶去勃子镇,算来不出一个月便能赶到,距震武大会还有近两个月时日,咱们看过金箭派的擂台赛,再去震武大会不迟。”王雪说道:“金箭派的万箭阵,听名字好像很厉害,我也想见识见识,也好,咱们多住几天,看过万箭阵之后再赶路罢。”常龙当即去开了三间上房,王雪和赵小草各一间,他和胡晓晨同住。 次日早上,四人用过早饭,闲来无事可做,在县城里四处转悠。走到县城东墙,见东墙边是一间偌大武馆,走近一瞧,武馆门上立着一块金子大匾,上面题着“金箭派”三字,果然便是金箭派的武馆。常龙冷笑道:“金箭派好大的门面,难怪弟子们个个耀武扬威的,回头我叫我爹爹多花些银子盖一间更大的武馆出来,气死他们老掌门。”赵小草平日里最瞧不起常龙这类富家公子,每当听常龙说起家财之事,总要和他斗一斗嘴,这时却也向着常龙,说道:“待你的武馆开起来了,取名叫‘王家拳馆’,让王雪师父来当教头,看看是咱们王雪师父厉害,还是他们武馆厉害。”胡晓晨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在赵小草头顶拍了拍,说道:“常大公子家开的武馆,却取名叫王家拳馆,这个便宜可赚的挺大。”常龙哈哈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师父若有兴趣来当教头,武馆取名叫‘王家拳馆’再好没有。待王家武馆开张,咱们来把金箭派的弟子们全收了去,抢走他们的生意。让金箭派这些个仗势欺人之徒饿死街头。” 王雪听着几个孩子心口玩笑,不禁微微一笑,向四处瞧了瞧,见武馆门前是一条宽阔大街,街道两边是摆摊和沿街叫卖的小贩,却没有擂台,心里奇怪:“店小二说四天之后老掌门退隐,要在武馆门前大办擂台,为何到了此刻也不见有人搭台?再者,武馆周围全是摆摊商贩,又哪来的空地搭台?” 王雪正自疑惑,忽听头顶上一人咆哮道:“有种的别逃!”抬头只见三个人在武馆房顶上来回游走动武,便是昨天在客店里见过的阿大阿三两个人在联手相斗刘昂。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三、少年往事 赵小草怒道:“两个人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常龙,你随我去收拾收拾他们。”常龙道:“好啊,我早想收拾他们了!”二人一声清啸,纵身向房顶跃去。王雪跟着跃起们,在半空拉住赵小草和常龙背后衣领,将二人拉回地上,说道:“他们金箭派自己人切磋比试,我你们过去掺和算怎么回事。”胡晓晨道:“难不成要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江湖败类欺负刘昂吗?”王雪道:“咱们先看一会,倘若那两个人下了杀招,咱们再出手也不晚。” 房顶上那三人这时动了兵刃,手上各持着一柄木弓,背上负着一竹筒羽箭,沿着房檐来回奔走攒射。王雪等人站在房下,一支羽箭倏地从房顶射来,眼见便要刺中赵小草额头,被王雪随手接住。赵小草喝道:“同门师兄弟切磋较量,竟然也如此凶险,箭矢无眼,万一失手伤了人怎么办?”王雪道:“不会的,你们瞧。”将接住的那枚羽箭托在手上,伸到众人面前,只见那羽箭面前的箭头是搓成的小小面团,并非箭尖,即便射中也伤不到人。 房顶那三人兀自来回奔走,羽箭刷刷乱飞。王雪见刘昂在屋檐上来回疾奔,身形轻盈、步伐灵动,显是身怀上层轻功,阿大、阿三将箭射的极快,却是一箭也没射中刘昂,但刘昂不知是有心容让还是怎的,只一个劲的躲避羽箭,却不发箭还击,有好几次已找准时机抽出羽箭,却又放回箭筒。如此又过了片刻,赵小草忍不住大叫道:“放箭啊大兄弟,赶快射死那个莽汉!”阿大听赵小草叫喊,心头一怒,随手抓下一块瓦片向赵小草掷去。赵小草闪身避过,纵身跃到屋顶,喝道:“好哇,看看我们谁能打?”发招向阿大奔去。阿大想不到赵小草是身有武功之人,见了赵小草适才飞身上屋这一手轻功,知赵小草武功不弱,心头凛然,说道:“领教你的高招。”挥动木弓和赵小草斗在一起。阿三绕到赵小草身后房檐处,抽出一支羽箭,将箭前的面团除下,露出箭尖,随即搭箭上弓,对着赵小草后脑便要射去。王雪大喝道:“不许伤人!”刘昂飞身抢到阿三身旁,举起木弓去打阿三弓前那支竹箭。阿三闪身趋避,便不能再向赵小草射箭。常龙和胡晓晨纵身跃到房上,一前一后将阿三围住。便在此时,房后另一边又跳上三人,正是日前在客店见过的阿二、阿四、阿五。原来阿大、阿三在和刘昂比试切磋之时,他余下的那三个兄弟便在屋下另一边观战,直到见赵小草等人出手,这才跟着出手,五人反将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人围住,发招斗在一起。 王雪急忙跃到房顶,大叫道:“都别动手,有话好说!”但阿大、阿二等五人打红了眼,谁也不去理会王雪,赵小草等人见对方不停手,便也无法停手罢斗。王雪见五人不停手,料知今日是非展露一手高明武功不可,于是展开轻功,身形一晃,倏地飘到阿大身旁。阿大待要举弓挡驾,手腕已被王雪拿住。王雪左拳向阿大头脸虚击,右手运劲,将阿大手中木弓夺下,身形随即又飘到别处,将余下四人手中的木弓也夺了过来。五人失了兵刃,这才不再进攻。 阿大见王雪这一身高深武功,便是与金箭派的掌教之人比较起来也毫不逊色,当下不敢再像昨日那般狂傲,只冷冷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打扰我们练武。”赵小草叫道:“你们只管练武,干嘛冷箭射我?”阿大说道:“适才你离我那么近,又口出狂言,你自己活该被射。”胡晓晨抬手向阿大一指,骂道:“王八蛋,有种的你再说一句!”阿大心道:“说便说,难不成我怕你?”只是他虽然不怕胡晓晨,却是畏惧王雪的那一身武功,这句话便不敢出口。王雪说道:“你们都随我下去,有什么话好好说。”当先跳下房顶,众人也跟着跳下。 房前大门这时一开,几十个金箭派之人纷纷走出,为首的是四个白发老者,瞧来都有六七十岁年纪。阿大等五兄弟和刘昂一齐向其中一个老者躬身行礼,齐道:“师父。”那老者向几人摆摆手,转过头来冷眼打量王雪,淡淡的道:“鄙人是金箭派掌教,名叫郑毅,不知尊客光临,未曾相迎。”王雪见这位金箭派的掌教是位白发老人,论辈分至少也要长出自己一辈,又听这位老者说话斯斯文文,当下更不敢有丝毫无礼,忙躬身道:“晚辈王雪,拜见郑老前辈。”郑毅先前在屋中见王雪等人和自己的弟子们动武,还道王雪是来上门踢馆的,其时武馆之间打着学艺之名上门踢馆是常有之事,但这时见王雪相貌清秀,言语乖巧,不似上门滋事的蛮横之人,何况他平日里也听说过王雪的名声,知王雪侠义心肠,绝非恶人,心情略和,脸色也客气起来,说道:“原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王雪女英雄啊,失敬,失敬。不知我这几个顽劣弟子有何得罪之处,我金箭派必严惩不贷。”王雪初见金箭派掌教,不便一见面就告状,于是略过昨日客店之事不谈,只将适才之事简要说了,最后说道:“贵派弟子和我这几个顽皮徒儿生了一点小小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出手抢夺他们的木弓,也只是想分说误会,并无对贵派不敬之心。”说着将木弓挨个交还给五人。郑毅知阿大等几人向来欺软怕硬,王雪若不将他们木弓夺下,他们也不会罢休,当下摆着手道:“好说,好说,小小误会不伤和气。三日之后是小老儿的退隐封箭之日,到时金箭派大办擂台,推选继任之人,王雪女英雄若无旁事,还请来指点一二。”王雪心里奇怪,明明周围没有擂台,又如何推选继任之人,当下也不细问,反正到时便可一清二楚,当下应道:“指教不敢当,那日我定要来瞧热闹。” 郑毅和王雪又相互谦虚了几句,便带着几弟子们回进武馆里练武了,武林中各门各派轻易不肯将自家武功外传,王雪、赵小草等人不是金箭派之人,郑毅要带着弟子们习武,自不可能邀请王雪进屋。阿大、阿二等五兄弟走在最后,阿大趁着郑毅瞧不见自己,悄悄向王雪身旁的刘昂做了个骂人的手势。刘昂心性忠厚,不愿做粗俗手势回敬,只装作没瞧见,待众同门全都进屋,这才向王雪等人道谢。 王雪道:“小兄弟,比试动手之际该出手时须得立时出手,切莫犹豫不决,适才你和那两个贵派的师兄比箭,你有好多机会可以发箭,尤其是在转身之际,对手料不到你会在转身之后立时放箭,心里不会有防备。”说着轻轻走出几步,然后猛一转身,双手虚做一个搭弓射箭的姿势。王雪是见刘昂人品端正,这才有心指点,哪知刘昂听后只淡淡一笑,似是没听进去王雪的话,脸上尽是随口敷衍之色,说道:“晚辈受教了。”赵小草叫道:“喂,你这混小子怎么这样啊,我师父可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王雪女侠,她指点你武功,那是你前世当牛做马换来的福气,怎么你还不稀罕?”常龙跟着说道:“我师父指点你武功,三日之后你便可在擂台上大显身手,夺下金箭派掌教之位了。”刘昂苦笑道:“并非我不稀罕王雪前辈教诲,也并非我不敬王雪女侠。只是三日后的擂台赛,夺下掌门职位之人必是阿大,不会是我。”王雪问道:“这是为何,难不成贵派长老们坐扣内定吗?”忽然想到另外一事,又问道:“不是说擂台赛吗,怎么到此刻也没人搭建擂台?”刘昂抬手向房顶一指,说道:“房顶上便是擂台。金箭派武功,以轻功和暗器见长,金箭派最初便是飞檐走壁的刺客们创立的,寻常江湖人动武过招是在地上正大光明的比试,而刺客动手确是在墙壁屋顶上偷袭,对于刺客来说,屋顶之上便是擂台。掌门封箭归隐之日会带着另外三位师叔在屋顶布下万箭阵,谁能上屋破阵,谁便是下代掌门。”王雪道:“原来如此,这可太好啦,屋顶比拼最考验轻身功夫,适才我见你轻功不弱,比那个阿大阿三好很多,你必能夺下掌门之位。我先前还在担心,以阿大那为非作歹的性子,若是让他夺下掌门之位,中牟县的百姓们可遭殃了。” 刘昂叹道:“晚辈轻功或许还有一点,只是射箭功夫不高明,赢不下来的。”王雪奇道:“这是为何?”武馆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刘昂带着王雪走到一旁的几棵柳树下,在树下石阶上坐下乘凉。刘昂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原本是冀州山西吕梁人氏。”王雪听到“冀州吕梁”四字,心头一震,立时忆起十余年前江湖上那位锄强扶弱的大侠客刘长风,听闻此人便是山西人氏,脱口问道:“神箭仙人刘长风是你什么人?”刘昂道:“正是家父。”王雪道:“刘大侠是箭术和轻功的大师,怎么你不跟着父亲练武,却要不远万里的来金箭派门下,难道金箭派的武功还胜过你爹爹吗?你父亲是箭术高手,怎么你却说你不会射箭?”刘昂说道:“小的时候,我跟随父亲习武,总想着要成为像爹爹那样的大侠客。爹爹教我习武,对我很是严厉。我们家有一传家箭招叫做‘短命三箭’,一张弓上可同时搭射三支箭,三支箭又可在瞬息间分射三个敌人。”常龙忍不住叫道:“一张弓上同时搭三支箭,还能同时射中三个方向,你当它是后羿神弓啊。”王雪说道:“确是有这样的一招,能在一张弓上搭三支羽箭,又能同时向三个不同方向分射,这是极上层的高招。我年轻的时候我大师兄肖远胜也曾传授过我此招,只是我那时候太笨,总是练不好。”胡晓晨问刘昂道:“你跟随刘大侠学箭术轻功,胜于在武馆当徒弟,干嘛要舍远求近的来中牟县?” 刘昂道:“短命三箭是箭术中的十分难练的一招,我那时候才七八岁,哪里能学得会?一学不会爹爹便拿棍子打我,说棍棒底下不但能出孝子,还能出高手。”赵小草啊了一声,说道:“你这么可怜啊!倘若武功练不好便得挨打我此刻早已被师父打死了。”王雪道:“我小的时候跟着爹爹练拳,爹爹也常拿棍子打我。我知道有多痛,也知道被打有多可怜,是以你们不论怎么贪玩,我都不打你们。尤其是你,常龙,我是心疼你才不打你,可不是不知道你偷懒。”常龙干笑几声,说道:“世上这些庸俗之人,总以为严厉打骂便能教管出孝子高手,当真是愚昧的可以。”胡晓晨道:“这也难说,王雪师父小时候被他爹爹严厉打骂责罚过,她的武功便很高深。”王雪说道:“我爹爹死的那年我才三四岁而已,我的武功练到今日的地步是后来得刘师兄传授指点,刘师兄可从来没有打骂过我。我也从来不认为打骂管什么用。” 刘昂轻叹一声,说道:“王雪师父如此开明,无愧‘女侠’二字,只是我爹爹却想不明白,一天到晚的逼着我练箭,一箭射偏便是一棍。那时候我年纪小,如此辛苦的练下去,后来终于练出了事。”说罢又是一声轻叹。赵小草急道:“练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刘昂说道:“你想啊,短命三箭是须得将三支箭同时射出,那时我小小年纪,哪能射的准?”赵小草叫道:“啊,我知道了,你射中了人。”刘昂低下头,低声道:“我射死了一人。”他最后这一句话声音压得极轻,但武馆后的柳树下甚是寂静,这一句话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一时无话。过了半响,刘昂说道:“那天我对着靶子练箭,我练了整整一天,实在是练得烦了,最后一箭终于失了准头,射在了从一旁走过来的师姐身上。说来也巧,那一箭偏偏射中师姐心脏,师姐当场七绝。我师姐一向最疼我了,唉……”常龙忍不住心想:“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连静止的靶心也都射不中,却偏偏能射中会走会动的大活人,箭术之差可想而知,也活该挨你爹爹打。”但这句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倘若说出口,不免要被众人骂上一句冷血无情。 王雪说道:“人各有命,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你师姐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怪你。后来怎样?”刘昂说道:“后来我和爹爹大吵了一架了,我负气离家,决心从此不再习武。一天我来到中牟县,见到金箭派的武馆。金箭派也当真硬朗,他们修练的轻功和箭术是刺客们的功夫,刺客偷袭杀人穿的都是不易被发觉的夜行衣,而金箭派却是人人都穿白衣,那便是他们对于自己的箭术轻功有足够的底气了。我当时望着金箭派的大招牌,心里重又涌出了年轻时想做大侠的志向,于是我来到金箭派,拜了郑毅掌教为师。但是每当我拿起弓箭,眼前便总能看见师姐的笑容和她当日惨死的情形,每当见到这样的情形,我的双手便忍不住发抖,这些年来我跟师兄们在房顶切磋较量,我只敢用轻功游斗,却不敢发出一箭,我明知箭尖上装有面团伤不得人,但我总是害怕会再杀人。”胡晓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轻功那么好,却总是不肯放箭,颠倒是因为这事。”刘昂说道:“我们金箭派自己人之间互相比试,比的是轻功和箭术,不许使其他武功,我不敢射箭,自也不能赢下万箭阵。王雪师父,您的好心指点,我心领了,只是这掌教之位,我是做不来了,大侠之志,也永远只是志向了。”说着除下背上负着的那张木弓,轻轻丢在地上。 赵小草激励刘昂道:“古人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该锲而不舍才是嘛。”胡晓晨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何况你还不是暮年,至多不过是少年,怎么能自暴自弃?”常龙本来也想劝慰刘昂几句,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听赵小草和胡晓晨背起书中名句,心想:“我是城里的读书人,这类诗句我可比你们乡下人懂得多。”于是说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自觉只说一句话不足以展现文采,于是又说了一句:“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常龙说第一句话还好,第二句话一出口,赵小草登时变脸,双眉一垂,对常龙嚷道:“刘昂是名门之后,你怎么能说他是匹夫?”常龙道:“我哪有骂他?”赵小草叫道:“你明明就有!”刘昂正自烦闷,对赵小草说道:“常公子说的一点没错,我是匹夫。”赵小草道:“他才是匹夫。”常龙怒道:“你这乡下丫头当真是胸无点墨。”赵小草叫道:“你有种的再说一句。”胡晓晨见二人吵了起来,忙对刘昂解释道:“他们两个便是爱吵架,常龙不是在骂你匹夫。”赵小草冷笑道:“没骂他,难不成在骂你?”胡晓晨一怔,心想常龙爱卖弄文采,真的在指桑骂槐可也难说,于是回头对常龙说道:“你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什么话都乱说。”常龙哭笑不得,道:“怎么你也胸无点墨?我乱说什么了。”刘昂道:“你说我是匹夫了呀。”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了起来。 王雪无心理会小孩子们吵闹,弯腰捡起地上那柄被刘昂丢下的木弓,见木弓有些老旧,似是长久遭烈日暴晒,又见木弓两端捆绑弓弦之处已磨得有了缺口,显是多次换过弓弦,心下立时恍然,叫道:“你们别吵啦。”四人停止争吵,转头去看王雪。王雪将木弓送到四人眼前,问刘昂道:“你虽然不敢再师兄们面前射箭,但你这些年一直在悄悄苦练箭术是不是?你每日勤学苦练,已不知磨断了多少根弓弦。”刘昂低头不答,神色间却已有默认之意。 (本章完) 一百九十四、封箭之日 王雪见刘昂好好一个侠义少年,只因小时候的一桩惨事而壮志难求,心中不禁代而惋惜,又不自禁想起自己少年时的桩桩往事,轻叹一声,将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人拉到身前,说道:“我年岁越大,见的事情越多,人却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刘昂这孩子我瞧着挺可怜的,我想帮他一帮。”赵小草微笑道:“师父你年纪才不大呢,羞花闭月、五花八门,瞧着可一点也不像四十岁的人。”王雪嗔道:“你少胡说八道,五花八门哪是称赞女子美貌的,再说了,我哪有四十岁?”胡晓晨问道:“师父打算怎么做呢?”王雪道:“帮刘昂夺下金箭派掌教之位。按理说我们不该去掺和别人武馆的事,但刘昂好端端的一个大男孩,若就此颓废下去,岂不是天妒英才?何况若是让阿大这几个人做上掌教之位,中牟县的百姓们还不遭殃?我们此举是助人为善,可算不上是多管闲事。” 刘昂不愿打听别人的私事,王雪既将弟子们召到身前说事,他便转身去回武馆。王雪叫住刘昂,说道:“你爱武痴狂,心怀家国天下,背井离乡独自在外闯荡谋生,和我小时候真像。我有心助你夺下掌教之位,不知你答允不答允。”刘昂奇道:“王雪前辈诚心帮我,干嘛还要问我答不答允?可从来没听说过帮忙之人去求被帮之人的。”王雪道:“自然先要问过你才是,倘若你自暴自弃,不愿做掌教一职,我又如何帮得了你?你心有大志,我才能帮你呀。”王雪这句话说的颇为正气,说话语气全是将刘昂当作志在四方的大好男儿看待。刘昂胸口一酸,哇的一声跪地哭了起来,大叫道:“王雪前辈看得起我,我定然不负王雪前辈所抬爱,我,我,我……”他哭到急处,“我”字之后便说不下去了。王雪扶起刘昂,从怀中摸出手帕给他擦去眼泪,笑道:“好啦别哭了,若是让你的师兄师弟们恰巧出门瞧见,该耻笑你了。” 此刻已是正午,刘昂带着王雪等人在左近的一家面馆里吃面。五人吃完面条,刘昂问道:“王雪前辈打算如何帮我,我都听前辈的。”王雪说道:“贵派挑选掌教职位的规矩是要破了长老们的万箭阵,你先对我说说,这万箭阵是什么。”刘昂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郑毅师父和余下三位长老在屋顶上各站定一个方位,将破阵之人围在当中放箭……”赵小草笑道:“这我知道,这叫瓮中捉鳖。”王雪斥道:“小草你别打岔。”刘昂续道:“万箭阵的厉害之处在于师父和长老们围着破阵之人一边发箭一边变动方位,破阵之人若是不幸中箭,便算是输了,若是破阵之人将师父和长老们都打败,便算是赢了。”王雪说道:“若是破阵之人和师父长老们僵持不下,那便如何呢?”刘昂说道:“若是百招之后仍分不出高下,那便再斗个千招万招,直到分出高下为止。”胡晓晨皱眉道:“这不是欺负人嘛,哪个弟子会有如此威力,能以一人之力将四位前辈长老全都打服,便是一个对一个的单挑,弟子也打不过师父啊,何况还要打四个?”刘昂说道:“师父那边是师父和长老们四人,破阵的弟子也可以是师兄弟四人齐上,若是破阵成了,最后便在破阵的四弟子中让出一个掌门。”赵小草喜道:“那太好啦,你有没有武功高强、关系亲密的师兄弟们,赶快邀他们过来一同商议?”刘昂脸一红,吞吞吐吐的道:“这个呀,这个,阿大、阿三他们仗着武功高强欺负人,大家都去奉承他,便得和我疏远,我性子腼腆,不爱说话,更不擅和人打交道,我又并非本地人,这个,这个……”赵小草叹道:“就是说你没有好友能帮忙破阵了。”常龙道:“如此可就惨啦,阿大那边是四人破阵,你这边却只有一人,阿大他们倒不一定能破得你师父的万箭阵,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你肯定要输了。” 王雪对刘昂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便是到时我和你一起上屋,我来助你破阵。”武林中向来是强者为尊,王雪虽不是金箭派之人,但她若能凭武功破掉万箭阵,郑毅和余下三位长老也没话说,何况破阵势须得四人齐上,刘昂求王雪相助也说得过去。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原本便想过这一节,只是以王雪女侠的身份去帮着别派的少年人争夺掌教,难免要遭人闲话。胡晓晨道:“师父亲自去跟人家比试,只怕不妥罢,我看还是让我们三个弟子上去帮着刘昂好了。”王雪摇头道:“金箭派的万箭阵说来容易,其实必当十分难破,我们几个外人去掺和别人门派之事,打赢了倒还好说,若是打输了,非但要遭人说闲话,只怕也免不了要被耻笑,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我还是亲自上阵才放心些。”又转头对刘昂说道:“我还要嘱咐你一事。”刘昂道:“只要不是违背江湖道义和朋友交情之事,晚辈无有不遵。”王雪道:“你不敢放箭,比武那日便由我来放箭,你只从旁掠阵,扰乱你的四位师父长老便可。但是掌教之职责任重大,你继任之后必须勤练武功箭术,更要放下从前往事,大胆放箭才行,不然日后若有人来你们武馆挑衅,你这个做掌门的不敢上台应战,那可丢人得紧啊。”刘昂起身应道:“晚辈定不负前辈所嘱。”王雪说道:“好,明日一早你也不必去武馆了,直接来客店找我,咱们到外边去练箭。” 次日,五人在集市上买了几支木弓,在城外树林操练起来。 如此过了两日,到了郑毅的退隐封箭之期,早早的便有大批百姓聚集到金箭派武馆门前看热闹,百十来名金箭派的弟子也从武馆走出,混在人群里,整条宽阔街道一时摩肩接踵挤满了人。郑毅和三位长老翻身跳上屋顶。郑毅身负铁弓长箭,向四方抱拳行礼,说了几句承蒙友好毗邻照顾、小老儿感恩戴德之类谦逊言语,随即与另外三位长老各自散开站到东南西北四角,开始准备比试。 王雪、刘昂等人也混在人群中,刘昂急不可待,说道:“开始比试了。王雪前辈,咱们上去罢。”王雪说道:“不急,让别人先上去,一来可折损四位长老的体力,二来也好让我瞧瞧这万箭阵的情形究竟如何。” 早有不少金箭派的弟子急着上台破阵,王雪一句话未说完,已有四个人跳上屋顶。王雪武功高强,眼里也是极好,一眼便瞧出这四个金箭派弟子轻功不弱,对刘昂说道:“你的这四个师兄们武功很好啊。”刘昂说道:“这四人是我大师兄和他的好友,大师兄入门最早,武功原本是他最高,只是阿大天赋过人,这几年已隐隐胜过大师兄了。”常龙在旁听了,说道:“这边难怪了,我说那家伙怎么如此着急,第一个便跳上擂台,原来是大师兄急着显露武艺好向旁人示威。”回头对赵小草说道:“你是第一个跟随师父练武的,是大师姐,不过你放心,我的武功虽然远胜过你,但我是师弟,决计不会抢师姐风头,这个你尽管放心,日后也不必向我示威。”赵小草噘起小嘴嚷道:“你武功胜过我了吗?”挥掌向常龙肩头打去。常龙侧身避过,笑道:“没打着啊!”赵小草待要挥掌再打,被王雪伸手拦住。王雪轻声斥道:“你们两个别再人群里打闹。” 四个长老和四个弟子各自亮出弓箭开始比试。只见四长老从背后箭筒里抽出羽箭向四弟子发射,果然如刘昂日前所说,四长老每发射一剑,便随意转动一次方位,四个弟子窜在长老们之间,来回趋避躲闪羽箭,找时机发箭还击。四长老毕生练箭,搭弓之稳,箭法之精自是不必多言,难得的是四人竟如心意相通一般,一人抽箭之时必有另一人从旁射箭掩护,四张大弓一箭一箭射的不停,没有丝毫滞顿间隙,有时一个长老从箭筒里一次抽出两三支羽箭一齐发射,万箭阵虽然并非当真有万箭,但屋顶上群箭乱飞,瞧来也与万箭无多大差异。如此斗了不足半个时辰,有一个长老的箭筒空了,屋顶下早安排好人备齐羽箭,便有人往屋顶上投扔箭筒。那长老在另一个长老的羽箭掩护下飞身扑到箭筒旁,将箭筒装换之后发箭再攻。武馆四周早已撒满了落下的羽箭,围观众百姓生怕被羽箭误伤,纷纷退到街道另一边,站在接对面观战。四弟子和四位长老比箭,初时攻守交还,分不出成败,但不消一个时辰,四弟子中便只有大弟子还能放箭,余下三人被长老们搭着羽箭到处追赶,早已不能还架;有一个弟子背后筒带被羽箭射中,箭筒从屋顶掉落,那弟子没了羽箭,拎着木弓四处乱逃躲闪,宛似被猎人追杀的惊逃野兽。街对面观战的众百姓见了均觉好笑,碍于周围有金箭派的弟子,谁也不便笑出声,只常龙一人哈哈大笑的叫道:“这他妈还斗个什么劲,缴弓认输算了。” 郑毅向那四个弟子各发了几箭,随即变了脸色,举弓高叫道:“大伙住手了!”余下三个长老各自停手,收回弓箭。郑毅对那大弟子说道:“不必再比了,你们下去罢。”那大弟子自恃武功高强,本以为能破掉师父的万箭阵,坐上掌门交椅,哪知到头来却落了个惨败下场,当着众人之面实在难以下台,明知此战有败无胜,却也硬着头皮说道:“胜败尚未见出分晓,师父怎的赶弟子下去?”郑毅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该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你输了便是输了,岂能向地痞流氓那般输了不认?还要我一箭将你打下屋去才算是你才肯认输吗?”那大弟子被师父当众责骂,更加下不来台,但见师父动怒,又不便与师父顶嘴,脸上神色尴尬之极,挥手带着三个师弟跳下屋去,转身便走,不敢向人群多看一眼。 王雪回头对刘昂说道:“你师父不愧是一派掌门,武功可当真高强,他斗了那么久,却脸不红、气不喘,连说话也一气呵成,可见他体力内功高明,丝毫不比壮年之人逊色。待会我们上台可得小心些了。” 大弟子在金箭派中地位辈分仅次于师父和长老,他败下阵来,一时便没有别的弟子敢于上屋再战。刘昂说道:“王雪前辈,咱们上去罢。”王雪正要说好,却见不远处四个身影噌曾噌曾飞上屋顶,正是阿大、阿二、阿三、阿四。王雪见阿大等四兄弟上屋的这一下轻功不弱,又有了适才那大弟子这一前车之鉴引以为戒,四人当真能破掉万箭阵可也难说,忙问刘昂道:“倘若他们能够破阵,而你也能破阵,那这掌教一职又该如何定论呢?”刘昂也不知道,摇着头不答话。 阿大向郑毅行了一礼,随即两边开始了比试。只见阿大等四人站成一排,一齐向郑毅身后的长老放箭。那长老躲避四人来箭,一时便难以抽箭还击。郑毅和余下二老忙散开向阿大等人放箭。阿大等四人一边躲闪郑毅和二老来箭,一边抽箭向最末的长老放箭,四人上屋之前显然商议已定,集四人之力先进攻一个长老,待将那长老打下屋,再打第二个长老,如此一个一个的将四长老击破。万箭阵是四长老站在屋顶四边,向屋顶当中那四弟子放箭的阵势,四弟子被长老们包围住,身处劣境,倘若一个对一个的和长老比箭,情形自是大为凶险,但若四人合起手来专攻一个长老,那便事半功倍,屋下众人瞧了,无不啧啧称赞。 常龙接连叹了两口气,对王雪说道:“他们这个计策太妙了,你们上屋迟了一步,这一战是那四个兄弟要赢下了。”王雪道:“不会的,这四个人已经输了。”这句话一出口,常龙、胡晓晨、赵小草几个弟子固是吃了一惊,站在王雪身旁观战的几个百姓和金箭派的几个弟子也是吃了一惊,纷纷转头看向王雪,待王雪解释。王雪说道:“明摆着的呀,破解万箭阵这类包围阵法最好的计策便是逐个突围击破,而万箭阵是四长老的毕生绝学,他们在这阵法上下了极大苦功,对于破阵之人的逐个击破之道自然早有应变之策。这四个兄弟到底是年轻浅薄,未免太小瞧老前辈了。”果不其然,四弟子专攻一老而不去理会郑毅和余下二老,郑毅和余下二老便可毫无顾忌的随意进攻。被四弟子发箭攒射的那长老本来逃到屋顶东角,这时忽然纵身跳起,跳到西边。阿大等四人急忙转身撘弓,哪知便在转身这一倏息之间,郑毅和余下二老忽地晃到四弟子背后,三人同时发箭,正打中期中三个弟子背心。金箭派同门相互切磋之时为防误伤,在箭尖处裹上了面团,但若是当真比箭,这三个弟子这时早已命丧黄泉。 阿大骤然变色,喟然道:“师父,弟子输了。”郑毅说道:“你能想到如此妙法来破阵,可见你武功见识不俗,今日若无人能破得万箭阵,那师父破一破例,将掌门之位暂传于你也并无不可。”阿大一听大喜,忙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又向师父和三位长老行礼,这才带着阿二等人下屋。 王雪朗声说道:“郑前辈,晚辈不才,想和你手下的这位小兄弟共同破一破你的万箭阵。”说着牵住刘昂的手,飞身上屋,生怕郑毅误会自己意思,将刘昂当成门派叛徒,又将自己当成是上门挑衅踢馆之徒,于是又说道:“几位是武林前辈,我原本不敢再几位面前撒野,只是晚辈觉得刘昂是个好孩子,有心帮他一帮,并无对贵派不敬之心。”郑毅是豁达之人,王雪虽然是外人,但他也不觉得如何,何况当着众百姓之面也不好太斤斤计较,于是微笑道:“王雪女侠愿意赐教,这再好不过了,你们可以另邀两个好友一道破阵。”王雪摆手说道:“我不是贵派之人,若是四个人一块破阵,难免要被人说闲话,刘昂即便做了贵派掌教,众弟子不服他,掌教这把交椅他也坐不稳,今日便只有我们两个人破阵。”郑毅见王雪想的如此周到,心中更觉欣喜,点头说道:“如此也好。刘昂,你的弓呢?”原来刘昂上屋之时只背了两个箭筒,并未将木弓带在身上,只王雪一人披箭负弓。刘昂道:“弟子未曾佩戴木弓,这是弟子和王雪前辈商讨好的对策,请师父们见谅。”郑毅知刘昂这弟子胆小,不敢对人放箭,自己是他师父,他更不敢将剑对准师父,当下也不勉强,说道:“好罢,让我瞧瞧你没有弓又如何放箭取胜。”抬手一挥,四个长老各自跳到屋顶四角,向王雪和刘昂发箭。 王雪和刘昂早有计较,临阵之际王雪发箭进攻,刘昂从旁掠阵,王雪当即运出王家拳的灵动步伐,避过两支羽箭,竖起木弓,向郑毅还了一箭。西首那长老见刘昂没有弓箭,知他不会还击,当下毫无顾忌的搭箭向刘昂追去。刘昂快步奔到北首那长老身旁,大叫道:“我后面!”王雪忙转身向西首那长老放箭。西首那长老原本要放箭射刘昂,但刘昂跳到北首那长老身旁,西首长老这一箭生怕将自己人误伤,便不大敢放箭,只得转身去避王雪的羽箭。 王雪刘昂在四长老的箭下来回奔走,二人皆是轻功极好之人,四长老的箭术虽然高明,一时却也射不中二人。 过不多时,五人的箭筒都空了,屋下便有人往屋顶投扔箭筒。刘昂没弓放箭,背着的两个箭筒仍装满羽箭,当即除下一个箭筒扔给王雪。王雪随手接住,搭上一只羽箭,正中屋下弟子扔来的那只箭筒上,将那箭筒射回屋下。屋下弟子们见状,忙又往屋顶上接连扔箭筒。其中一个箭筒落在郑毅一旁,郑毅急忙飞身去捡。王雪抽出三支羽箭,齐向郑毅射去。郑毅大惊,猛地向后翻身避过。王雪又抽出两支箭,搭在弓上,向郑毅追击。刘昂看准箭筒的投扔方位,将扔到屋顶的箭筒一个一个打下去,如此一来四长老没了羽箭,王雪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本章完) 一百九十五、新任掌教 郑毅等人平日里虽听说过王雪的名声,但只知王雪是拳术和擒拿术高明,却没想过王雪的箭术竟也十分了得,四长老见王雪是个瘦弱女子,上屋挑战的又只有她和刘昂两人,本来并未将这一战放在眼里,这时被王雪逼得只能四处躲闪而没有羽箭还击,才觉难以自保。 屋下弟子接连扔了十几个箭筒,有的被刘昂捡到又扔回屋下,有的被王雪放箭打飞。这时又有几个箭筒从屋下飞上来,西首那长老向北首和东首长老叫道:“我们分开去取箭!”三长老分向三个方位捡拾箭筒。刘昂奔到北首那长老身前,飞腿将落在北首长老身前的两个箭筒踢下。王雪放出一箭,将掉落在东首长老眼前的几个箭筒打下,跟着又放出一箭,向西首那长老射去。西首长老只顾着去抢箭筒,未留意王雪放箭,被王雪一箭打中头顶。西首长老脸上变色,喟然道:“我输了。”王雪躬身道:“晚辈无礼。”西首那长老摆了摆手,跳下屋去。 刘昂踢落北首长老眼前的箭筒,又急忙向郑毅奔去,但却是迟了片刻。郑毅师四长老之首,轻功箭术均是最高,抢在刘昂身前将一个箭筒拿到手,抽出两支羽箭向刘昂射去。刘昂大惊,急忙闪身趋避,大叫道:“王雪前辈小心啦!”王雪猛一转身,右手木弓对准郑毅,左手伸到背后去摸羽箭,哪知这一摸却是摸了个空,原来她适才射西首长老的那支箭已是最后一支,这一来当真惊到极处,忙向四下望去,想捡一个箭筒应急,哪知箭筒被刘昂踢的干净,屋顶周围只是瓦片,一个箭筒也没有。郑毅哈哈大笑,道:“小女子,这叫自食恶果,今儿也让你尝尝只有弓却没有箭的滋味。”他知王雪轻功了得,羽箭轻易打不中她,从箭筒内一次抓出三支羽箭,搭到弓上,齐向王雪射去。王雪无处可躲,当下也不及细想,忙除下背后箭筒,将箭筒随意往身前一挡,只盼自己撞上大运,小小箭筒刚好能挡住来箭。哪知说来也巧,郑毅射出的三支箭有一支被王雪的箭筒挡去,余下两支竟是正好射在王雪箭筒里。王雪平白无故多了两支箭,心头大乐,当即将两支箭全搭在弓上,齐向北首那长老射去。北首那长老本来见王雪没了羽箭,心中便全无防备,哪里能想到郑毅向她白送了两支,待见王雪搭弓射箭,再想要趋避躲闪却已然不及,胸口中了一箭。王雪歉然道:“得罪啦!”北首长老摇头轻叹几声,跳下屋顶去了。 屋下围观众人见四长老已去其二,料想此战王雪刘昂多半能赢,无不啧啧称赞,只阿大一人坐在远处叹气,心里早将王雪全家骂了个遍,只求老天爷保佑,千万莫让王雪得胜,不然自己苦练多年好不容易到手的这掌门之位算是飞走了。 郑毅从箭筒里抽出羽箭,绕到王雪身后,将羽箭对准王雪背心。刘昂闪到郑毅身旁不远处,对郑毅大叫道:“师父,弟子在这里呢,你发箭来打我啊!”郑毅知刘昂意在扰乱自己心神为王雪分忧,当下全不理他,手一松,弓弦崩的一响,搭在弓上的那支羽箭向王雪嗖地飞去。眼见这一箭便要射中王雪,却见王雪忽然跳起,身子在半空翻个跟头,左臂顺势一勾,使出哈巴术中的擒拿要诀,将那支羽箭抓在手中。郑毅想不到王雪能接住自己的箭,又见王雪接箭的这一下手法使得干净利落,凌空翻跟头的这招也使得俊俏之极,心头一震,忍不住大声赞道:“好功夫!”屋下众围观之人见了王雪这一手功夫,原本便想要叫好,只是顾全郑毅的颜面谁也不便开口,这时有郑毅带头,众人一齐拍手称赞。 王雪适才起跳翻身躲闪拿箭一气呵成,身形看似潇洒俊俏,实则也是被逼到急处的无可奈何之举,王雪起跳之时只盼能避过郑毅来箭,以郑毅箭术之高明,王雪原本没指望能将箭接住,这时将箭抓在手里,她自己也也没回过神来,呆了一呆,才急忙将那支羽箭搭在弓上,对准东首长老。东首那长老见王雪搭箭上弓,急忙曲腿弯腰,只待王雪发箭之际向两边躲避。王雪见东首长老已有防备,情知这一箭若仅如此射出,必当射他不中,心生一计,将箭放回箭筒,纵身跳起,举起木弓向东首那长老额上劈去。众人齐声惊呼。东首那长老这一来当真是惊的不知所措,大叫道:“金箭派向来只比试箭术轻功,从不近身打斗,你懂不懂规矩?”一边说,一边急忙向右边避去。不想王雪举弓劈落只是虚晃一招,木弓劈到中途,见东首长老向右趋避,当即抽出羽箭向右边射去。王雪百忙之中射出的一箭,力道自不是很大,这一箭来势也并非奇快,以东首那长老的武功修为,原本不难躲过,但他先见王雪以木弓劈打,只道王雪不懂规矩要近身而搏,待见王雪张弓射箭,再要躲避却已迟了,胸口被羽箭打个正着。屋下围观的众百姓这时才明白过来王雪的计谋,无不开口大笑。东首长老脸上一红,阴沉沉的道:“好计谋,好功夫。”王雪不欲得罪人,见那长老动怒,嘻嘻一笑,陪着笑脸说道:“晚辈无才无能,若不用一点小小计谋,只怕胜不过前辈大师。”东首那长老经过这一番苦斗,已知王雪不论武功还是箭术,都不在自己之下,即便是正大光明的比拼,自己也未必能胜,见王雪言语谦虚客气,心情登和,说道:“好姑娘当真了不起,小老儿输的心服口服。”说罢摆手下屋。 王雪又打下一人,心头大喜,正自得意,忽听身后一个威严嗓音说道:“小女子,你已经输了,不信回头瞧瞧。”王雪猛地一惊,急忙转过身,只见郑毅站在身前不远处,张开铁弓对准自己胸口,弓上扣着三支羽箭。郑毅笑道:“你的破阵计策倒是挺有趣的,想将我们的箭都拿走,我们没法放箭,便无法取胜了。”随即脸现严肃之色,说道:“只是你这计策是小孩子耍滑头,并非真功夫,即便最后是你们胜了,只怕也不教人信服。”王雪此际离郑毅不及数尺,不能像之前那样翻身趋避,若再将箭筒除下挡在身前,也不会有如此好的运气能让郑毅又一次将箭射在箭筒,当下说道:“郑前辈此言差矣,比武比武,很多时候比的是规矩,贵派的规矩是只准以箭取胜,那我为求取胜,想办法折损你们的羽箭又有何不可?江湖上打打杀杀的,有人以武功取胜,也有人以计谋取胜,什么武功计谋,谁会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嘛。”郑毅道:“说的好啊,敢问王雪女侠,今日比武,我们谁才是赢家?” 王雪见郑毅弓前的三支羽箭正对自己胸膛,即便自己忽然跳向一旁,将这三支羽箭躲过,但郑毅的箭筒里还有好几十支羽箭,总不能全都躲过去,而自己的箭筒里一支箭也没有,无论如何也无法取胜。王雪生性高傲,不愿自承不敌,听郑毅一问,不知该如何作答,正自迟疑,一瞥间见刘昂在郑毅身后,悄悄伸手向左边指了几下。刘昂这几下手势指的甚是细微,左手随意垂着,只将食指伸出轻轻指了指,莫说郑毅背对刘昂瞧不见他手势,便是屋下的上百围观之人也全都在看王雪,谁也没留意别处。王雪斜眼顺着刘昂手指方向瞧去,见屋角有一块瓦片碎了一角,露出一点瓦缝,一支羽箭卡在瓦缝里,没有顺着屋顶斜坡滚到屋下。王雪心想仅一支羽箭虽无法与郑毅整筒羽箭抗衡,但也聊胜于无,大叫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说罢猛地向那羽箭跳去。郑毅急忙放箭,却没能射中王雪,忙又从箭筒里又摸出三支羽箭,向王雪瞄去。王已趁机雪将瓦缝内的那支羽箭抽出,搭在木弓上,转回身对准了郑毅。郑毅冷笑道:“螳臂当车,你以为这点小伎俩管用吗?你只有一支箭,我却有整整一筒。”王雪又生一计,笑道:“当然管用了!”忽然搭箭上弓,纵身向郑毅背后跳去。郑毅生怕王雪一个巧招将自己一箭射中,届时自己箭筒里的箭再多可也算是落败,身形疾晃,双手弓箭随着王雪的身子移去,只待王雪落地之后将她射中。王雪纵跃在半空之际忽然发箭向郑毅射去。郑毅弓箭之术了得,一眼便瞧出王雪这一箭射偏了方位,至多只能射在自己衣角,却不能射中自己皮肉,料想王雪翻身射箭的功夫还没练到家,正自窃喜,忽听崩的一响,跟着双手一痛,只见自己手上铁弓的弓弦崩断。原来王雪这一箭并非有意射偏,而是要让羽箭擦着郑毅的铁弓飞过,将郑毅手上的铁弓弓弦擦断,如此郑毅空有一筒羽箭,却没了发箭兵器,虽然并未落败,但已无法取胜。王雪手上持着一柄木弓,却没有一支羽箭,也无法取胜,王雪笑道:“郑毅前辈,眼下你我都无法取胜了,不知这一战该如何计较?” 郑毅见王雪这一身武功,原本便有容让之心,这时无法取胜,心中更觉认可,将刘昂叫道身前,问道:“倘若我将金箭派的掌门之位交与你,你能打理好金箭派上下吗?”刘昂听郑毅口气已有允意,一颗心砰砰直跳,伏地说道:“弟子立誓,定不负师父所嘱。”郑毅点了点头,朗声对屋下众百姓说道:“今日比武,认定刘昂为金箭派的第三十七代继承人。”屋下众人早已隐隐猜到会是如此,谁也不如何惊讶。郑毅、王雪、刘昂跳下屋来。一个长老双手托着一柄金黄的大弓从屋内走出,交到郑毅身前,郑毅接过金弓,交给刘昂,刘昂跪地接了过来。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走到王雪身旁,常龙喜道:“想不到师父你非但武功高强,箭术也如此了得,连金箭派也比了下去。”王雪生怕这话被一旁的金箭派弟子听了去,再被人说三道四,忙喝止道:“小孩子别瞎说,我哪里比得过人家。”心中却想:“郑毅和三长老的箭术虽好,但比起昔年梁山帮的帮主勃山远可还差得远呢,我连勃山远都不怕,还怕什么金箭派?” 推举掌门之事已了,金箭派大摆宴席,邀请四方宾客,王雪自也在被邀之列,但王雪不喜应酬,向郑毅推说急着赶路去参加震武大会,当日便回客栈收拾行李启程。 金箭派的这一场宴席从正午时分一直欢庆到日落黄昏。刘昂是正派之后,从小熟读弟子规,懂得“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之理,席上只在应酬宾客之时饮了一两盅,丝毫未醉。待宾客和众弟子全都散去,刘昂侍候郑毅回房就寝,此时已是酉时,圆月当空。 刘昂回到房中,背上箭筒,拿起铁弓,独自来到武馆后院。刘昂在后院树林里砍下三支手臂粗细的短树枝,随即来到空旷的练箭场,手臂一扬,将短树枝用力抛向空中,跟着除下木弓,左手稳稳拖住,不见丝毫晃动,右手从箭筒里抓出三支羽箭,一齐搭在弓上,眼见三支短树枝一支再自己头顶正上方,余下两支一支在左、一支在右,手上运出功力,五指松开,飞箭如电。只见三支羽箭分向三个不同方向射去,分别射中三支短树枝,正是刘昂家父刘长风的绝学,短命三箭。刘昂收起弓箭,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想起师姐的慈笑、父亲的严厉,微微一笑,心道:“我定当好好练箭,成为一代大侠。” 王雪带着赵小草等三弟子驾车而行,不一日来到勃子镇。王雪站在勃子镇的大门口,望着大门发呆,她离开勃子镇二十多年,这时荣归故里,心中只想:“李浩也要来参加震武大会,李浩也要来震武大会。”四人走进镇里,在镇上的一家大客店里住下。当年王雪、李浩、步子怡、吴天、张冠华几个少年人便是在此间和流浪巫医刘俊马交涉,由此而和林惕昆相遇,王雪触景生情,心中更觉怅然,将店伙计叫来盘问震武大会之事,得知震武大会是在两日之后举行。 下午王雪无事可做,带着赵小草等弟子上街游玩。王雪来到当年的力虎堂门前,力虎堂这时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一家药店,王雪向药店掌柜打听当年的王力杰、王泰脚、从林森丛林生兄弟,那药店掌柜只摇手说不知。王雪走出药店,将当年力虎堂的种种往事向赵小草等人说了,最后对常龙说道:“你书读的多,有没有哪句诗能表露出我此时的心境。”常龙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王雪问道:“怎么讲?”常龙道:“当年江湖上最有名望的高手是四大真侠,后来四大真侠老去,江湖上的武功泰斗便是刘岳师父、肖远胜、勃山远这些人,今日刘岳、肖远胜这些人也都逐渐年迈,师父你已是当代的武功泰斗,这不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吗?”赵小草嗔道:“刘岳师父上次凭一己之力打走了金云齐、尤多利、黄强峰三人,你怎么能说他是沉舟病树?我看你才是病树。”常龙早知自己只要一开口,赵小草必会驳上一句,心中早已习惯,只微微一笑,却不接她话。王雪叹道:“话粗理不粗啊,旧的事物总是要被新的事物取代的,便如金箭派的掌教以前是郑毅,现下是刘昂一般。我今日或许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武林中的泰斗,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这泰斗之位,便落在你们这些后辈身上了,你们日后的武功也总有胜过我的一天。”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自知武功与王雪相去甚远,平日里从不敢去想有朝一日武功会胜过王雪,这时听王雪一说,均有茫然若失之感。 到得中午,四人腹中饥饿,赵小草道:“师父,咱们回客店去用饭罢。”王雪说道:“干嘛要回客店用饭,我知道一家好去处,二十年前我在她家吃过面,只是不知她的摊子现下还在不在。”常龙听王雪说的是摊子而不是饭庄酒店,心中微觉不悦,他做惯了阔少爷,平日里下榻上等客房也还嫌脏,更是从没在搭棚的摊位上坐过,但想自己日后要当大侠,今日便得放下荣华富贵学会将就,于是便也释然。 王雪说的那一家卖面的摊子,正是昔年勃子镇上马妍梅的好友包芳楠搭的小小面馆。王雪不知二十多年过去了面馆还在不在,即便还在,自己也未必能将包芳楠认出,即便认出,包芳楠也决计认不出自己,但毕竟心怀故友,仍带着弟子们往面馆走去。转过街角,面馆仍在,王雪一眼便瞧见包芳楠在摊子上擀面,二十年前王雪只来过面馆一次,也只见过包芳楠一面,包芳楠是个什么模样王雪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但心中便是认定面摊上那个擀面女人便是包芳楠。王雪带着三个弟子上前,包芳楠见来了客人,忙放下手中的擀面杖招呼王雪等人坐下。王雪坐到一张桌前,心里苦笑:“你认不出我来了,这也难怪。”正自怅然,忽听包芳楠啊了一声,惊叫道:“王雪,你是王雪啊!”包芳楠说着伸手捧起王雪的脸来,她手上沾着的面粉蹭了王雪一脸。王雪想不到包芳楠竟能将自己认出看,心里又惊又喜,起身叫道:“包姐姐,我是王雪啊,你还记得我呢。”包芳楠喜道:“我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就是记力过人,二十年前见过一面的小妹妹,二十年后我也不会忘。你马师姐在里屋呢,我去叫她。”面摊后面有一排矮房,包芳楠转头对着房屋喊道:“马妍梅,马妍梅,出来接客了!”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听了均觉好笑,这是什么话,又不是青楼女子,怎么叫她出来接客?只见一屋木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中年妇人缓步走出,正是马妍梅。 (本章完) 一百九十六、故人来此 王雪与马妍梅上次见面,还是二十年前在勃子山上共同迎接尤多利,那次她听说马妍梅已嫁了人,决心退隐江湖,还道此生与这位师姐再也无缘相见,不想来到勃子镇,见到的第一个同门便是马师姐,心头大喜,又见马妍梅虽然已是中年,身材有些微胖发福,但模样仍很俊美,和二十年前的那个温和师姐并未多大改变,心中一动,脱口道:“师姐,我好想你。”马妍梅见到王雪,也自大喜,微笑道:“你回来可太好了。”二女不自禁地向对方走过去,伸手拥在一起,互道这些年的遭遇。 包芳楠煮了几碗宽面邀王雪等人来吃。王雪在桌前坐好,一边吃面一边将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三人向马妍梅引荐,顺带将赵小草的前世今生也一并说了,最后说道:“震武大会是在两日之后,还有一些时日。这几天我想念小时候的事情,总是想上勃子山上去看看,马师姐,你陪我一起去罢。”马妍梅笑道:“你离开二十年了,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当然要上山去看看了。我陪你去,我们吃过面便走。” 众人吃过面,在桌前闲谈,直到过了正午最炎热之时才动身上山。王雪一路上口不间断的向赵小草等弟子讲述自己当年在山中相斗巴尔达、得刘岳传艺、和蝴蝶蜘蛛蠕虫等梁山帮山贼酣斗等诸般往事,从山下到山顶,王雪一直说了近两个时辰。王雪说个不停倒不嫌累,但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却听得又烦又倦,只是王雪说的越多便说明她心中越是高兴,三个弟子虽然听得心烦,却是谁也不忍出言阻止。 到得山顶,只见山顶上哈巴门众人当年所居的茅屋院舍早已坍塌不在,只剩下一堆枯草朽木,想是茅屋多年未有人居住,又常年遭受风吹日晒之故。王雪站在院中,忆起当年大伙共同学艺之情,心中阵阵哀伤,不由得红了眼眶,回头说道:“此地没什么好精致了,我们下山回去罢。” 五人下到半山腰,只听山下传来阵阵说话声,似是有大队人上山,王雪心里奇怪:“勃子山并非游耍之地,便是偶有人上山,也是打猎砍柴的村民,怎会有如此多的人上山?”山下众人这时已从山下走上来,王雪一眼便见为首之人便是刘岳,身后跟着张冠华、胡静、孙跃、张雷成、康忠、谢杰、周苑等侪辈弟子和大批再传弟子,原来上山众人均是哈巴门同门。刘岳见到王雪、马妍梅等人,不由得大喜过望,快走几步奔到王雪身旁,说道:“我此次召集哈巴门的众伙伴,就差你们两个小姐妹没到,我还在想该到哪去寻你们,不想你们便在此地。”张冠华、胡静、孙跃等众弟子与王雪二十年不见,相见之下自是人人大喜,纷纷围了上来,有的问王雪这些年的境遇,有的责怪王雪当初不告而别。王雪本来还在担心自己离开这二十年,与众同门早已失了当年那份友情,这时见众人仍待自己亲如小妹,心头一暖,忍不住掉出眼泪。张冠华哈哈大笑,说道:“我们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师妹长大了,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啦!”胡静左臂弯里抱着她刚刚降生的男婴,伸右手在张冠华臂上一拍,轻声斥道:“你别笑她。”掏出随身手帕递给王雪擦眼泪。 刘岳说道:“你们别在这里站着说话,有什么叙旧之言咱们到山上去慢慢说。”王雪擦干眼泪,说道:“我们当年在山上搭建的茅屋……”张冠华插嘴说道:“什么我们?茅屋是我和吴天几个人搭建的,当初砍树搭茅屋的时候你偷懒躲出去玩了,当年搭茅屋可没你一份功劳。”王雪对张冠华噘噘嘴,续道:“那些茅草屋如今早已,早已……”刘岳道:“步子怡、吴天、李浩还有你都走了,我又四处漂泊不定,留张冠华独自一人在山上也没多大意思,张冠华便跟着我一块四处游历,茅屋没有人住,自然会被风雨侵坏,这也很正常嘛。这次我召集众位同门前来,便是想再一次搭建房舍,堂堂哈巴门也该有个总的常驻之地才是,总不能让弟子们在江湖上随风四散呀。” 众人来到山顶,分工开来,有的砍树有的搓绳,王雪跟着胡静、周苑和另外一些女弟子烧水煮饭,赵小草、胡晓晨、常龙也和年岁相仿的再传弟子们打成一片,一起帮着搬树砍柴。搭建哈巴门总教并非一日之功,到了夜间,众人便席地而睡。常龙家世显赫,从来没睡过野地,这时见众同门劳累一天,一个个人灰头土脸的倒在草地上,心中隐隐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有点江湖气息,在胡晓晨身边挑了一块长些的草地酣睡。 震武大会每年都要举办一次,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情,刘岳、张冠华等人打来打去已有些意兴索然,这一届的震武大会,哈巴门之中便只有王雪这一个女弟子参赛,刘岳、张冠华、胡静、孙跃、张雷成等人随王雪前去也只在台下陪同,为她壮一壮声势,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和另外的一些再传弟子自知哈巴术尚未练成,此番前去也只是凑个热闹,谁也不敢当真报名比武。 震武大会这十余年来名声日渐壮大,广场中间的那三方擂台已由泥地砌成了大理石,擂台四方的茶棚石座也重新打磨翻新,各路武林高手从四面八方而来,广场上挤满了成千成万的各路江湖人。大会之日,刘岳挑了一块离中间擂台最近的凉亭,张冠华、胡静、孙跃等辈分较高之人在凉亭里坐下,赵小草、胡晓晨、常龙等辈分较低的孩童有的在门外玩耍,有的到擂台边观战,马妍梅不喜比武,又自知武功不高不愿同来,留在勃子山上帮胡静照看婴儿。 刘岳将王雪唤到身前,对王雪说道:“以我以往的经验,这些年来参加震武大会之人武功都只平平,而你的武功已练就的出神入化,这些人很少有能和你一较高下的,待会上台你不必紧张。”王雪听刘岳此言有称赞自己之意,心里有些难为情,开玩笑说道:“师兄你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在你眼里,任谁的武功都是平平,但在我这个没出息的小师妹眼里,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大高手了。”刘岳正色道:“不,他们这些人当中,真正能和你斗上几个回合之人确实没有几个,待会上了擂台,你就当是和同门切磋比试便可。” 胡静从一旁走了过来,笑道:“师兄你快别再传她武艺了,这小师妹不听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不告而别了。”王雪向胡姐翻了个白眼,说道:“前些年我重出江湖,也到处找过你们,只是哈巴门销声匿迹,魏峰县也不见了你的武馆。”胡静说道:“前些年两广闹山贼,师兄将我们大伙召集到一起锄贼,我跟着师兄上阵杀敌,武馆当然得关张几年呀。” 这时广场另一边又有一伙人走来,这伙人只是寻常装扮,但步履矫健、身形快捷,个个不怒自威,一看便知不是善茬。周围之人纷纷向两旁避让,唯恐招惹事端。王雪向那伙人望了一眼,心头立时便如遭了雷击一般,那伙人正是筱扉、韩川、徐春雷等柏平武馆众人,王雪虽早知此番回归震武不免要和李浩筱扉等人见面,但乍见故人心头仍不免一震。王雪以前在柏平武馆当过武师教头,其中有一些弟子她仍是熟识;王雪上次在擂台上败了筱扉,虽然她上次落败并非因为武功不济,再加上这二十年的武功修为,武功已胜过筱扉实多,但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雪陡然间见到筱扉,心头也不觉泛起一阵寒意。 张冠华忽然轻声叫道:“你们快看那两个人,筱扉身后那两个,左边那个是李浩,右边那人是谁?”众人起身看去,见筱扉身后跟着两个人,那二人神色如光、目光锐利,显是身俱上层武功,左边那人便是李浩,右边那人众人却不相识。李浩年近四十,但风采如昔,又是连续二十一年的震武状元,广场上人人识得他,有不少人悄悄看着李浩私下里低声议论。当年哈巴门的众弟子中,刘岳最看好李浩,有意无意的想将李浩教养成哈巴门的下代掌门,不想李浩堕入情障,叛离哈巴门,和筱扉勾搭成奸胡作非为,害张冠华、王雪先后受辱重伤,刘岳想到往事,自觉看走了眼,对不起王雪和张冠华,不由得一声轻叹。张冠华、胡静、孙跃想到大伙昔年在福建易微山上的学艺之情,也是声声叹气。 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坐在凉亭外的台阶上,三人听到李浩的名字,纷纷踮起脚尖望去,想瞧瞧王雪师父二十年前的老情人到底是个怎生模样。常龙见李浩虽然不是盛年,但相貌端庄、神采奕奕,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虽知李浩并非庸才,但他是得罪过师父之人,常龙便不说他好话,低声对一旁的胡晓晨说道:“他长得这样丑陋,王雪师父瞎了双眼才会看上他。”胡晓晨嘻嘻笑了起来,跟着也说一句:“师父那时太年轻,只怕是没有见过男人。”常胡二人这两句话说的声音极低,但刘岳、张冠华、胡静、王雪等人个个内功精湛,仍听得清清楚楚,刘岳、胡静不欲伤王雪颜面,只装作没听见,张冠华却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王雪沉着脸嚷道:“门口那两个小鬼说话小心些,我听到了。” 刘岳忽道:“金云齐,李浩身旁那个人是金云齐!”只见跟在筱扉右后边之人便是金云齐。王雪、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虽然见过金云齐,但金云齐此次穿了柏平武馆的服饰,又戴了一顶草帽,王雪虽然瞧来觉得眼熟,却没能一眼认出,还道他是哪个柏平武馆门下之人,这时听刘岳一说,才发觉那人确是金云齐。原来金云齐已投奔到柏平武馆,和筱扉、李浩等人混在一起。 金云齐这十余年来在江湖上的名声着实响亮,凉亭内众人一听无不凛然,纷纷偏头张望。张冠华道:“他是金云齐,师兄你没有瞧花眼罢?”王雪道:“师兄没瞧花眼,他是金云齐。”胡静道:“金云齐的名声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他出现在震武大会,那必是要上擂台的,这次小师妹你难办了。”王雪转过头去,心想自己可也太倒霉一点了,普天之下只打不过金云齐,偏金云齐这一年恰巧也赶了来参加震武。王雪小时候遭到困境总有母亲撑腰,后来遇到难事有刘岳照护,这时面临大敌,首先便想寻刘岳帮忙,不自禁转头去瞧刘岳,忽然心想:“刘师兄的武功虽然胜过金云齐,可震武头魁向来是单打独斗,师兄武功再高又不能替我上擂台,他帮不到我。”又想起初来勃子镇之时母亲被掳走后刘岳劝导自己的那句言语:“人总要学着自己成长”,心头一震,昂然说道:“我才不怕什么金云齐、银云齐呢,谁也别想阻拦我王雪女侠夺魁。” 刘岳微笑赞道:“好师妹,有志气,你过来,师兄传你取胜之法。”王雪走到刘岳身前,轻轻发掌和刘岳相互推演武功,王雪说道:“我有一取胜之策,便是时刻提防自己的招式别被金云齐掌力封住,不然我什么招式也使不出来,只能干挨打。”刘岳道:“一点不错,倘若是内功极强之人,金云齐的掌力或许封他不住,但你的内力和金云齐不相上下,你的招式若被金云齐封住,那可惨了。你须得先发制人,一出手便使快招进攻,逼迫金云齐只能守御不可进攻,倘若金云齐使出孤独掌来强攻,你便以哈巴术中的‘惊雷掌’功夫强荡开金云齐的掌力,然后再进攻。”王雪问道:“倘若我不慎失手,金云齐将我的掌力封住了,那该怎么办啊?”刘岳说道:“一个字,逃!你的招式倘若被金云齐封住,那你不论再使什么招式都是不管用了,但擂台那么大,你打不过可以逃嘛,转身逃他个百八十步的,然后回头从头施招从头再打,倘若招式再被金云齐掌力封住,那便再逃再打。”刘岳话未说完,众人均忍不住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常龙道:“难怪刘大侠从来没被谁打败过,原来是你打不过便逃!”刘岳道:“比武原本便是如此啊,抢穴位、拆招式、不但要斗力,还要斗智。”跟着又交待了王雪几句该当如何拆解李浩的哈巴术和筱扉的晓夕功夫,王雪原本便熟知如何拆解哈巴术和晓夕功,刘岳也只是稍加点醒。 震武大会从十年前起始,便不再举行天下第一门派的比拼,参与盛会者所争夺的只是震武门每年拨下的一些赏银和头魁冠军的名号。三方擂台这时各有人上台比试,张冠华、胡静、张雷成等人各自走出凉亭,到不同的擂台旁观看比武。王雪大战在即,不愿过去凑热闹,又不想被李浩瞧见,只在凉亭里饮茶吃点心,陪刘岳闲聊。忽听凉亭外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哈哈笑了起来,胡晓晨道:“果真如此,这下子热闹了。”王雪在亭子里坐了半天,已觉得有些烦闷,嚷道:“什么事那么好笑,进来给我说说。”赵胡常三人走进凉亭,胡晓晨喜道:“师父,大喜事,我们的两个大敌人内斗起来了。”赵小草跟着说道:“我最爱看敌人和敌人之间打架了。”王雪奇道:“什么大敌人内斗,我王雪人缘那么好,哪来的敌人?”常龙指着擂台另一边柏平武馆众人所坐的方位说道:“师父你瞧,你那个老情,老……那个李浩师叔……”王雪嗔道:“胡说八道,李浩既不是你师叔,也不是我的老情人,你小孩子别瞎说。小草,你来说。”赵小草说道:“师父待会既要和金云齐相斗,又不免要和李浩相斗,但此刻李浩和金云齐相处的不大愉快呢,说不定一会不待师父出手,他们俩自己人先斗了个两败俱伤。”说着抬手向擂台另一边指去。 王雪转头瞧去,只见金云齐和筱扉坐在一起,金云齐一只胳膊随意搭在筱扉肩上,二人有说有笑,甚是亲密,李浩独自坐的远远的,咬牙切齿的瞪着金筱二人,李浩和筱扉早在二十年前已结为伉俪,但瞧眼下情形,似是筱扉喜新厌旧,冷落李浩,移情到了金云齐身上。王雪原本是心善之人,毕竟放不下旧人,这时见了这番情形,既代李浩不平,又替李浩惋惜,心想:“二十年前你还骂我是水性女子,可是我却始终如一,你老婆才是水性女子。”越想越气,起身说道:“我过去瞧瞧,你们在此等我。” 刘岳叫住王雪,说道:“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过去掺和,要是筱扉骂你多管闲事,你怎么说?”王雪道:“我这十几年来锄强扶弱,没有哪个恶人坏人不骂我多管闲事的,哪里还差筱扉这两句?”但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王雪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大妥当,又说道:“师兄放心,我随便过去瞧瞧,不掺和他们家里事,我有分寸的。”说罢出亭而去。 本来王雪气上心头,大步走出凉亭只想为李浩出头,但这时静下心来,又有些不敢和李浩见面,何况以金云齐霹雳火的性情,见面之后只怕要立时动手,这未免不妥。王雪绕过擂台,在李浩筱扉等人坐的凉亭右首边十余丈处站定,心中思索如何替李浩出头,正自琢磨,忽见凉亭内走出一人,却是当年柏平武馆的弟子陈伟,见陈伟灰溜溜的往广场外的树林走去,想是他喝多了茶水,要找个没人的去处小解撒尿。王雪当年在柏平武馆当教头传艺之时待陈伟甚好,陈伟又是老实人,料想问他什么话他必知无不言,心想:“我不知如何为李浩出头,先过去向你陈伟打探打探情形也好。”见柏平武馆那边无人看到自己,于是悄悄跟着陈伟来到树林。 (本章完) 一百九十七、贵冠竟也 陈伟走到树林深处,在一棵树下站定,未及解下腰带,王雪从后一把拽住陈伟衣领,将陈伟拽到树后。陈伟惊叫道:“什么人,竟敢来此偷窥我撒尿?”王雪道:“谁稀罕偷窥你啊,我有话问你!”陈伟比王雪小好几岁,王雪当年待他便如亲弟弟一般,这时见到王雪,心头大喜,只是陈伟性子腼腆,不擅表述心情,只淡淡的说道:“王雪师父是你啊,你怎的在我解裤腰带之时拽我?”王雪道:“费话,难不成要我在你除下腰带和裤子之后再来拽你吗?” 陈伟脸一红,忙岔开话题说道:“王雪师父要问我什么?”王雪道:“金大帮主怎么来投奔柏平武馆了,他干嘛欺负李浩,筱扉到底有没有成婚,是和谁成婚的,还有……”王雪急着知晓详情,一开口便问个不停,陈伟老实木讷,连第一句话也没听懂,忙挥手道:“师父你慢点说啊,什么金大帮主,谁是金大帮主?”王雪急道:“金云齐呀!”陈伟哦了一声,道:“你便说金云齐呗,说什么大帮主小帮主的,谁听得懂?”其时黑灵帮在武林中四处横行,名声非同小可,但陈伟只是在武馆习武,不爱打听江湖上的事,金云齐虽是鼎鼎大名的黑灵帮主,陈伟却一点不知,王雪说金大帮主,陈伟便不知是说谁。陈伟说道:“金云齐武功当真了得,他的那一双手掌好像金刚制成的一般,打在石头上,能将石头劈成两半,这一手武功……”王雪怒道:“谁来问你他的武功了,我问你他怎么和你们武馆扯上关系了!”陈伟道:“前两个月金云齐来我们武馆找筱扉师父切磋,说是要以武会友,筱扉师父打不过他,又欣赏他的这一手武功,便留下他在武馆里教我们弟子练武,这次震武大会,金云齐也跟着一块来了。” 王雪嗯了一声,问道:“李浩怎么说呢?”陈伟道:“李浩师父自命清高,不许筱扉师父留下金云齐,可柏平武馆是筱扉师父家族基业,李浩师父做不了主,他和金云齐动手比试,也打不过金云齐,只能答允将金云齐留下。”王雪点头道:“总算李浩这小子还有一丝良心,不愿与金云齐这等江湖败类同在一个屋檐下。筱扉也真是的,都和李浩成婚二十年了,李浩既不喜欢金云齐,那将他赶走便好了,筱扉竟连如此区区小事也不给李浩情面。”陈伟道:“李浩师父和筱扉师父虽已完婚,但依弟子看来,他们俩之间,好像不大对劲呢。”王雪问道:“哪里不对劲了?”陈伟道:“师父们之间的事情,弟子不敢妄加揣测。”王雪道:“咱们姐弟俩随便聊聊而已,你怎么想便怎么说。”陈伟道:“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我们弟子总能瞧见李浩师父和筱扉师父吵架,他们虽已成婚,但显然相处的不大和睦。金云齐和筱扉师父比武那日,筱扉师父败了金云齐,从此她见金云齐的眼神便全然变了,眼里全是仰慕之情,岂止是有心结交,甚而是有心求亲。李浩师父看在眼里,可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一来筱扉师父也并未当真做出什么不规矩之事,二来李浩师父是倒插门,遇事只能忍让,三来李浩师父打不过金云齐,便只能屈居人后。” 陈伟这几句话说完,王雪心中便已有了个大概,李浩和筱扉虽然在一起过了二十年,但二人夫妇不睦,关系也不好,自从金云齐来了之后,筱扉一颗心全在金云齐身上,有意想和金云齐结欢,将李浩赶走。 王雪听陈伟说完,心里越想越气,寻思你李浩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壮志男儿,和我结为侠侣共闯江湖做几番大事岂不甚好,干嘛色迷心窍的去跟着筱扉,闹的此刻里外不是人?心中虽气,但得知旧情人跟在别的女子身旁过得不如意,竟也隐隐有窃喜之感。 陈伟不愿谈论师父们之间的情事,听王雪不再问下去,趁机又岔开话题说道:“弟子这些年来跟着李浩师父习武,武功不敢说小有所成,至少也有一些精进,这两个月来金云齐也教了弟子一些武艺,弟子于武功一节又有了很多领悟,弟子推演给王雪师父瞧瞧。”说罢向后退开一步,弓腿抬手,便要向王雪展露武艺。江湖上最忌讳打探别门别派的武功,不得掌教许可更不能轻易向外人展露自己家的武功,但陈伟不是江湖人,不知这一节规矩,也没拿王雪当外人,他说要展露武艺,便当真向王雪展露近日所习武功。王雪不欲让陈伟惹这个麻烦,忙挥手阻拦,说道:“你赶快撒尿罢,我还急着回去比武呢。”见四下里无人,又说道:“你回去之后金云齐他们问起,别说见过我。”王雪自不便留在林中看陈伟除裤撒尿,说完转身便走。 刘岳、赵小草等人在凉亭里等候,见王雪迟迟不回,心中早已焦急,生怕王雪性子冲动,和筱扉、金云齐等人生出事端,这时见王雪走回,才稍稍放心。王雪走进凉亭,将适才陈伟之言说了。刘岳叹道:“李浩这孩子虽然一时失足,但他骨子里倒也刚正,他不愿和金云齐这个贼头为伍,便说明他良心未泯。” 此刻已近正午,三方擂台来来回回的不知换下过几百个比试落败之人。正午时分,广场上众豪杰各自散开用饭,有人到镇上小店买些吃食,有的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拿出来生火煮了,擂台上一时便没有人上去比试。 过了正午,李浩走上中间那方擂台,抱拳说道:“哪位英雄上来赐教?”李浩这一上台,广场上立时便有人叫嚷喝彩起来,李浩是连着二十一年的震武状元,武功之高、经验之丰自是不必多言,有不少人不远千里来此便是专程想看看李浩的武艺到底如何。群雄均知李浩武艺高强,见李浩登台,谁也不敢上去挑战,有不少人来此之前斗志昂扬的想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和李浩痛痛快快斗一场,但见李浩目光如炬、脸上器宇轩昂,心下也不禁怯了,不敢上台一战。 王雪见李浩站在擂台中间,心中忆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登台比武的情形,那时李浩也是站在此地,在刘岳的指点之下将上台挑战的对手一个个打下去,那时却没有想到,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能夺下头魁,而且还是连着二十一次,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轻叹一声。刘岳走到王雪身旁,说道:“叹什么气呀,你的武功不在李浩之下,你不必怕他,快上台比试罢。”王雪点了点头,正要走过去叫阵,忽见已先自己跳上擂台,站在李浩身旁,却是金云齐上台攻擂。 李浩见是金云齐上台,心头一凛,他知金云齐武功在自己之上,倘若金云齐攻擂,自己这二十一年头魁状元的名声到今年便算是到头了,但随即又想:“我李浩辛辛苦苦二十余年打拼下来的名声,可不能被你这个贼头夺去,过去几年我在擂台上也撞见过不少武功比我高强之人,到头来我还不是同样打赢了,你金云齐武功了得,我可也不怕你。”当下说道:“金帮主,你我此刻同为柏平武馆的教头,纵然有何仇怨,也该回武馆去慢慢分说调解,也犯不着在震武的擂台上解决罢?”金云齐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只能有一个胜者,何门何派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了,你都快要被筱扉娘子赶出家门了,哪里还算是柏平武馆之人?”李浩对金云齐说话,是以正常的口吻,而金云齐答复李浩的这一句却是大声嚷出来,是有意要当着天下豪杰之面羞辱李浩。李浩是连续二十一年的震武状元,这时被金云齐当众欺辱,心头盛怒,但他毕竟没取胜把握,便不敢无礼回嘴,不然一旦失手落败,将话说得太满可难以下台,只淡淡的说道:“我们自家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局外人来掺和。你既然上台挑战,那我们动手罢。”说着右腿向后迈出一步,左腿微曲,双手抬起护在身前,正是哈巴术中的起手式。金云齐大叫一声,运出孤独掌的功力,欺到李浩身前,发掌和李浩斗了起来。 李浩和金云齐各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战又关乎李浩能不能保住连胜擂绩,二人这一动手,广场上成千成万豪杰纷纷聚拢过来观战,有不少人离得远了,只能采到树顶和凉亭顶眺望。张冠华、胡静、孙跃等哈巴门弟子一见李浩上台便聚拢到台边,处在群雄最前列,李浩和金云齐来回打斗的招式众哈巴门弟子看的清清楚楚,见金云齐身形如电、运掌如风,实是有惊人之力,若非亲眼所见,当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凌厉的武功,李浩的武功虽也不弱,但较金云齐而言,便显得平庸之极,只见李浩在金云齐掌下慌忙躲闪抵挡,宛似刀俎鱼肉一般,但张冠华、胡静、孙跃、康忠、张雷成等人瞧在眼里,自忖若是换了自己上台,只怕要比李浩更加难以应对,无论如何也赢不过金云齐。 刘岳和王雪站在凉亭里观战,刘岳将金云齐掌上招式及破解之策一一向王雪详述,但王雪见李浩将要落败,只急的坐立不安,哪里还有心情听刘岳说教,刘岳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在哈巴术的诸般武功之中,李浩最擅使猛虎式,往往能在将要落败之际凭着一招猛虎式反败为胜,前年震武大会上,鬼门派的掌门人何鬼王上台挑战,李浩便在不敌之时忽然飞出猛虎式,将何鬼王打晕在地而保住连胜擂绩,这时被金云齐打得难以招架,情形比上次相斗何鬼王更加紧张,便一直在暗中寻觅时机使将猛虎式,此招一经使出,必须立时击败金云齐,不然一击不中,金云齐有了防备,再想施招便千难万难了。 斗到分际,金云齐忽然大喝一声,双掌直取中宫,分向李浩鼻头和心窝拍去。李浩见金云齐这一招来势刚猛,情知不能硬接,但若向两边躲闪,被金云齐趁势追击只怕要更惨,双手只得运出惊雷掌内力,硬着头皮强去抵挡,双掌推出与金云齐双掌相撞,只震得李浩双臂麻木,心口酸痛。李浩向后退出几步,趁着金云齐尚未抢攻,右手捂在心口鸠尾穴上按揉。金云齐冷笑道:“李大武状元这是干嘛,你心绞痛犯啦?”李浩听金云齐出言侮辱,气上心头,胸口更觉疼痛,心里寻思:“金云齐如此厉害,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出怪招,我须得立时施展猛虎式,不然待会气力不足,再想施展也施展不出了。”金云齐大喝道:“去死罢!”右掌伸出,向李浩头顶袭去。李浩眼见金云齐欺近,猛地跳起,左腿勾住金云齐右臂,右腿绕过金云齐脖颈,搭在金云齐左肩,身子骑在金云齐头顶,正是那招练得最熟的猛虎式。其时哈巴术在江湖上已颇有名声,江湖中人均知哈巴术中有一招骑跨在对手身上的招式,看似玩耍杂技一般,实则厉害无比。金云齐太过托大,被李浩一招得中,喉头及脖颈两边带脉被李浩双腿夹得酸闷难当,只觉头痛欲裂,偏又是被李浩骑在头顶,自己掌力了得却也够他不着。此际已是胜负立判的关键之时,李浩能不能取胜全在这一招之上,台下群雄纷纷叫嚷起来,张冠华、张雷成、周苑、谢杰、康忠、胡静、孙跃等哈巴门弟子也各自为李浩叫喊助威,李浩虽然叛离师门,和筱扉在柏平武馆的这些年做了许多为人不齿之事,但他再坏也坏不过金云齐这个贼头,大伙忘不掉昔年共同学艺之情,自是盼着李浩能胜。 金云齐双手急运内力,去推李浩双膝,要将李浩整个身躯从自己头顶拽下,常人若要以手臂之力去对抗敌人全身之力自是不能,但金云齐内功了得,李浩气力不足,情形如何那便难料。 赵小草越看越觉心惊,忍不住恳求刘岳说道:“刘师父,你出言指点指点李浩罢。”刘岳心想如此也好,正要开口指点李浩出招,却见李浩双腿一松,身子从金云齐头顶软软垂下。原来李浩在金云齐疾风劲雨般的掌力猛攻之下内力气息既已消耗殆尽,适才使得这一招猛虎式已是他残存气力之所聚,在金云齐头顶僵持片刻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力脱倒地。 一个震武住持忙奔上擂台拦在金云齐身前,大叫道:“胜负已分,不必再斗了!这一场比武是这位金兄弟获胜。”此言一出,群雄俱各大惊,众人适才见了李浩和金云齐的武功,虽知李浩的真实武功决计在金云齐之下,但李浩从少年时便在擂台打拼,二十一年未尝一败,谁也想不到他的不败金身会在今年破解,众人呆呆的望着倒在擂台上的李浩,各自想着心事,谁也说不出话来。偌大的广场上挤满着上万豪杰,但广场上一时寂静无声,望之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栗。 金云齐搓搓手,傲然道:“我还道你有什么真实本领呢,原来便只会这几招花拳绣腿,真枉我大老远的过来打什么震武擂台。”说着转身跳下擂台。本来依着震武大会的规矩,在未分出最后的武状元之前,连着打斗过两场之人才可以下台休息片刻,金云齐和李浩的这番比试只是第一场,他还不能下台休息,但金云齐既将李浩打败,料想也无人再敢挑战自己,下不下台也无所谓。 李浩这时悠悠转醒,见台下众人个个瞠目结舌瞧着自己,情知自己已经落败,不由得一声轻叹,想到自己二十一年来拼斗下来的名声付之东流,胸口当真如同万箭穿心一般难受,轻轻叹道:“筱扉,我打输了。”筱扉跳上擂台,板着脸走到李浩身旁,伸手将李浩扶起来。台下群雄均知李浩和筱扉是夫妇,筱扉这时上台,自是要查验李浩伤情,哪知筱扉右手忽然一巴掌打在李浩脸上,又将李浩打倒。这一来群雄更是惊到极处,无不失口轻呼。李浩本来伤重无力,又被筱扉重重打了一巴掌,这时更是站不起身,目瞪口呆的瞧着筱扉。筱扉朗声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在江湖上谋生可谓十分艰难,本来我以为有李浩这一个好郎君照料,能过得好一些,哪知这个李浩却如此脓包!”说着在李浩身上踹了两脚,又重重的吐了一口,然后又说道:“在场诸位做个见证,从今日起,我和李浩一刀两断,我们江湖儿女,说得出做得到,李浩自今日起也不是我们柏平武馆之人,更不是我的如意郎君。至于我的如意郎君嘛……”说着偏头向台下的金云齐望去,显是默认了日后要和金云齐结为伴侣共同经营武馆,只是她毕竟是女子,最后这番想法不便当众出口。台下群雄均想:“过去二十年来没听说过你们夫妇俩闹什么别扭,这时你家男人败了比武,你立时便去巴结别的男子,过去二十年间分明是你在利用李浩的状元名声给自己武馆贴金。” 李浩恨恨的道:“筱扉,你当真如此无情吗?”筱扉铁青着脸反问道:“你当真如此脓包吗?是个男人便站起来让我瞧瞧啊!”李浩本来浑身酸痛无力,这时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力,腰身一挺,将左腿立起,右腿跟着也要立起来,但适才那招猛虎式使得太久脱了力气,右腿怎么也立不起来。筱扉见李浩单膝跪在地上,双腿抖个不停,心下更觉厌恶,说道:“站都站不起来,亏你也算个男人。”李浩气的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大喝一声,唬的站起,虽然双腿仍是一直发抖,却总算是站了起来。筱扉恼羞成怒,猛地运出晓夕功夫,左掌一下推出,正中李浩胸口。李浩砰地仰倒,他伤重已极,如此一来莫说是要站起来,便是想坐起来也不容易。群雄见筱扉这一招出手迅猛狠毒,心头无不一震,李浩已如此虚弱,还下如此重手,这分明是要将他打死。筱扉哼了一声,道:“你要是算个男人,再站起来让我瞧瞧啊!” (本章完) 一百九十八、大败强敌 李浩倒在地上,只觉浑身似被万虫啃咬一般难受,料想此刻即便仍能站起,也不免要被筱扉再发一掌打倒。筱扉道:“连站起来也不能,还有脸做我柏平武馆的武师吗?”台下群雄有不少看不过眼,觉得筱扉太也无情,李浩怎么说也跟你相好了二十年,纵然一拍两散,又何必结下仇怨?但毕竟是别人家中之事,谁也不好出面劝阻。 忽听一声娇叱:“姓筱的,别欺负人,你有种冲我来!” 筱扉心头一凛,回头瞧去,只见王雪已跳上擂台,快步走来。筱扉想不到王雪二十多年之后重回震武擂台,心下一怔,她正教训李浩,不愿理会王雪,随口骂道:“野女人,给我滚下擂台去……啊呀!”话未说完,小腹已挨了王雪一拳。王家拳术须得迅猛流利的进攻,王雪忽然出手,一拳即中,跟着又出快拳连攻。筱扉想不到王雪一言不发便即动手,她此时武功已逊于王雪实多,勉力挡了几招,终于一个失手,头顶被王雪挥拳打中。筱扉心头一沉,左掌向王雪心口拍去。本来王雪打了筱扉两拳之后已不想再打,但筱扉这一掌拍过来,登时将王雪激怒,左臂使了一招哈巴术中的阻截招数,将筱扉手掌推开,右手在筱扉头顶又打了一拳。王雪这一拳使了大力,只打得筱扉眼冒金星,脑袋来回摇晃个不停。台下群雄适才见筱扉嚣张欺人,心中早觉不忿,这时见王雪出头,人人拍手叫好。筱扉当众挨了王雪的打,又听群雄为王雪叫好,一张脸涨的通红,情知再打下去只是自取其辱,急忙转身要逃下擂台。王雪伸手拿住筱扉背后衣领,喝道:“飞下去罢!”手上运劲,将筱扉提起来,用力扔了下台。 此刻擂台上只有李浩和王雪两个人,二人这一照面,心里各觉难为情。李浩没想到王雪会忽然回来,更加想不到王雪会为自己出头,心中又羞又愧,呆呆的瞧着王雪,说不出话来。王雪心里也有些害羞,饶是她性情大方,这时也不禁脸红,低声道:“干嘛这样看我,难不成你不认识我了?”李浩想起当年王雪待自己甚好,自己却一时色迷心窍,误入歧途、恩将仇报,又想起自己这二十年中和筱扉狼狈为奸,在擂台上不知打伤了多少有志豪杰,心里更觉愧疚,他懊悔伤神,加上身子力脱虚弱,脸上更现苍白愁苦之色。王雪伸手将李浩扶起,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说道:“别难过了,都过去了。我不生你气,刘师兄和冠华也不会生你气的,我带你去见师兄。”李浩黯然道:“你为何要救我?”王雪偏头去瞧李浩,见李浩目光动人,依稀仍是自己二十年前在勃子镇街头初见的那个俊俏少年,心里一恸,温言道:“你当年不是说过今生定要娶我为妻吗,我可不想眼睁睁看你被筱扉打死,不然我还没过门便先守了空寡,那可倒霉死我了。”李浩听王雪说的有趣,忍不住莞尔薇笑,听王雪语气不但释然当年自己背叛之事,且已有原宥之意,心中大为感动,泪水滚滚而下,只觉王雪当真比筱扉好一千倍一万倍,实在不知自己当年是哪根筋不对了会看上筱扉,他一条胳膊搭在王雪肩上,这时抬起另一只手,将王雪拥在怀里,将嘴贴在王雪耳边,轻声道:“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这一次我说真的。”王雪胸口一暖,也伸手去抱住了李浩。 台下群雄有不少还记得李浩当年背叛之事,这时见王雪和李浩在擂台上重修旧好,不由得红了眼眶,也有不少年轻一代的少年人不知当年之事,见浩雪二人在擂台上又哭又笑又搂又抱的,心里奇怪,这俩人这是干嘛? 王雪扶着李浩下了擂台,张冠华、胡静、孙跃、张雷成、谢杰等人纷纷围了过来,帮着王雪将李浩扶去凉亭。李浩对众同门道:“我当年一时糊涂,对不起你们大伙。”张冠华道:“别说了,我们原谅你,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众人随着李浩走进凉亭,将李浩扶在椅上休息。刘岳伸手搭在李浩背上,为李浩活血医疗。李浩轻声道:“师兄,我对不起你。”刘岳道:“自家兄弟,干嘛这样客气。赶快把伤养好,回来好帮我一起教徒弟。”赵小草、胡晓晨、常龙这时也挤了过来看李浩。赵小草对王雪喜道:“上次我说这位李前辈是你旧情人,你死活不肯承认,这时推搡不掉了罢?”王雪嗔道:“你这小丫头,偏你话多。” 金云齐见擂台上无人,于是又走上擂台,高声问那几个震武住持道:“我打赢了李浩,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你们怎的还不给我赏银和状元帽?”刘岳回应道:“依着比武规矩,你得将后来的挑战者都打赢才算是今年的震武状元,比武还没完事,你还不是武状元呢。”刘岳这句话只是随口说出,但嗓音洪亮,声色有力,显是身俱上层武功。金云齐心头一凛,立时忆起上次在易微山下自己在刘岳手下惨败之事,生怕刘岳上擂台挑战,忙说道:“你刘岳是武林前辈,武功高深难测,可是你却不太会教徒弟,你的师弟师妹个个武艺低微,他们当中可没人是我对手。”言外之意是说,你刘岳长我一辈,你若上台和我比试那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刘岳道:“你不必将话头往我弟子们身上去引,对付你这区区贼头,还轮不到我亲自出手。”刘岳是武学宗师,一言九鼎,他说不出手,今日便当真不会动手,金云齐一听大喜,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老实告诉你,你哈巴门的这些人当中,除了你之外可没人能打得过我,你派谁来出战?”刘岳向王雪使了个眼色,要王雪上台。 王雪早已急不可待,起身迈步出亭,叫道:“姓金的,我来收拾你!”金云齐和王雪数次相斗,知王雪武功在自己之下,这时见是王雪出战,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说道:“我还以为会是谁来挑战呢,原来是你,我刚刚收拾完了你家相公,这时再来收拾你倒也有趣。这几个月来我们俩打过好几场了,我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你难道还不知晓?”王雪道:“你武功比我高吗,那我来问你,我们上次相斗是在少林寺,那一战你被打的落荒而逃,连你手下的黄强峰和尤多利都折损了,是不是?还有,我们大上一次相斗是在福建的易微山下,那一战也是你们黑灵帮被打的抱头鼠窜,有没有此事?”这两件事却是实情,但金云齐那两次落败是因刘岳武功高强和少林寺人多,两次却都不是王雪的功劳,金云齐当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无奈说道:“你这女子心眼坏得很,斗口我斗不过你,快快上台来,让天下英雄都瞧瞧咱俩谁的武功更高。” 王雪奔到台下,喝道:“好哇,让天下英雄都瞧瞧咱俩谁的武功更高。”跳上擂台,右手一拳向金云齐心窝打去。金云齐挥掌挡住,叫道:“这点微末功力便是再练上一百年也只配给我做小妾。”王雪知金云齐存心羞辱,意在扰乱自己心神,当下全不理会,双手运出家传拳术,招招向金云齐身上进攻。金云齐的孤独掌法以柔制刚、以静制动,原本最能破解王家拳术这类刚猛武功,但王雪数次见金云齐出手,于他的掌招心中已记住了个大概,出拳之际料敌机先,虽然难以取胜,却也逼得金云齐只能抵挡不能还招。 王家拳术是以高深内功作为根基,招招须使大力,王雪内功虽然了得,却也不能长久以拳术强攻,使到二百拳往后,自知再以拳术斗下去,便要内力浩劫而落败,招式疾变,左手五指张开,向金云齐右手手腕抓去,正是哈巴术中的擒拿手法。金云齐早知王雪到后来必会由拳术转变成哈巴术进攻,心下早有防备,右臂绕了半圈,发掌向王雪左腿拍去。王雪双腿一弯,使开“地虎式”功夫去勾金云齐脚踝。金云齐以前见王雪使过一次地虎式,早有应变之策,当即纵身跃起,身子凌空一翻,双掌自上而下向王雪小腹打去。王雪急忙翻身跳起,向后退出去几步。斗到这一招,金云齐已是运出掌力转守为攻。 王雪记着刘岳之言,打不过便逃,于是忽然转身,往擂台边逃去。金云齐不知王雪为何要转身逃走,生怕她有毒计埋伏,当下不敢追去,静待王雪做为。王雪逃到台边,大喝一声,转过身来运出“惊雷掌”的功夫,再向金云齐进攻。王雪掌力不如金云齐,拆解不到三十招,金云齐又渐渐占得上风。王雪暗骂自己糊涂,金云齐掌上造诣不浅,和他比拼掌力那是以短击长,无论如何不该以掌力比试,上次在易微山已吃过一次大亏,怎么还不长记心?哼了一声,转身又向一旁逃开。金云齐见王雪又转身逃开,心中起疑:“这女子还打不打了?”当下仍不追击,总不信王雪还能逃到台下去。王雪逃得几步,见金云齐并未追赶过来,于是转回身,使出“螳螂御敌术”和金云齐游斗。“螳螂御敌术”原本是哈巴术中守御敌招的武功,但王雪这些年在这一套御敌术上下的造诣着实不浅,已将家传的拳术融了进去,变成了即可进攻亦可守御的招式,这时左掌右拳的使将起来,倒也颇见成效,拳掌虚虚实实,来回向金云齐周身要穴进攻。金云齐见王雪招式怪异,与数月前相比武功又有进境,心下再也不敢小觑王雪,右掌飞出,直取王雪双目。这一掌虽然凌厉,却也并非难以抵挡,但王雪不愿与金云齐硬拼,于是转身逃向一旁。这次金云齐已知王雪当真只是逃走,并非藏有毒招,料想王雪是畏惧自己掌力了得不敢强攻,大叫道:“你平日里逃得快也还罢了,怎么到了擂台上还逃?”王雪回头叫道:“有种你来追我啊,我们比一比轻功?”金云齐又好气又好笑,暗想这一方擂台不甚大,你也逃不到哪去,难道我还追你不过?于是叫道:“我来啦!”脚下运劲,向王雪窜去。王雪说要比试轻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金云齐当真回追赶过来,一时慌了心神。只听刘岳大声吼道:“‘滚刀式’攻他!”王雪心头一凛,忙弯腰俯身,双腿向后一蹬,不想正踢中金云齐小腹,将金云齐踢倒。 台下围观众人哄的笑了起来。金云齐只气的脸色发青,起身骂道:“姓刘的,是你在比武还是你师妹在比武,你插什么嘴?”刘岳笑道:“我只管说我的话,你只管比你的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呀。我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管你什么事?”金云齐怒道:“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待我将这蠢女人毙了,看你还有何话说!” 王雪叫道:“大言不惭,看看是我们谁将谁毙了!”左手使出王家拳术,右手运出哈巴术的擒拿手法,跳到金云齐身旁,向金云齐进招,王雪知若要取胜非得逼金云齐只能抵挡不能还招不可,是以不进攻则已,一进攻便是快猛狠招。金云齐知王雪擅使拳术,也知王雪擅使哈巴术,却想不到她竟能将这两门武功合二而一,王家拳术凌厉刚猛,哈巴术刚柔并济,这两门武功相结合,招式当真是稀奇古怪,见王雪时而发拳时而挥掌,又是纵跃扑击,又是翻滚擒拿,实不知该如何抵挡,想要运出孤独掌法还手,却被王雪快招逼迫的难以运功。数招过后,金云齐连遇险境,左胸中了王雪一拳,右肩衣服也被王雪左掌搓下去一截。王雪越斗越顺,精神越长,招招向金云齐急攻。数十招之后,金云齐已不知挨了多少拳掌。 台下群雄此刻已瞧出金云齐呈落败之象,看来这一届的震武状元非王雪莫属。几个震武门的住持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明知金云齐已然落败,却又不能上台阻拦王雪再攻,因金云齐并未被打倒,尚可勉力一斗,当真反败为胜也未可知。 王雪右拳收回之际忽然飞出一脚,将金云齐踢开几步,叫道:“且住了。”金云齐怒道:“干嘛?”王雪道:“我年轻的时候,断魂派掌门人曾告诉我,遇到穷凶极恶之人必须立时除去,以免让他们日后作恶害人,这些年我行走江湖,每当遇到死性不改的顽劣奸贼便严惩不贷,但后来我在少林寺见到圆相大师,圆相大师告诉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穷凶极恶之人也未尝不会顿悟,每一个没顿悟的生灵都是未来佛,我觉得他说得有理。”金云齐骂道:“他妈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王雪道:“我想说,似你这等大奸大恶之徒我本该立时除去,但听了圆相大师的话之后,我已不愿戕害人命,这一战你已经败了,再打下去无非是枉送了性命,你走罢,我不杀你,以后你别再为恶了。” 金云齐又羞又怒,心想:“你竟敢如此瞧我不起,胜败未分,先说饶我不杀,你准能赢吗?”但眼下破不了王雪的怪异武功,又不敢出招再斗。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一声女子呵斥:“贼女人,看招!”只见一个女子倏地跳上擂台,向王雪扑去,却是筱扉趁着王雪说话分心之际从旁偷袭。王雪上次在震武广场上落败主要便是遭了筱扉偷袭,虽然已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但那次她距夺魁仅一步之遥,思之不胜惋惜,这次擂台之上虽全神和金云齐相斗,却也不忘察看周遭情形,这时一听筱扉叫嚷,心头立知不妙。转身飞出一掌,正中筱扉胸口。王雪为求自保,这一掌自是使了大力,只震得筱扉心脉断裂,当场昏死过去。 徐春雷、韩川急忙带着几个柏平武馆门下弟子奔上擂台。刘岳生怕韩川等人怒极伤人,也带着张冠华、孙跃、张雷成三人奔上擂台,赵小草、胡晓晨、常龙放心不下王雪,也跟着跳上擂台。震武门的几个住持也急忙走上擂台,拦在王雪身前,为首那住持高叫道:“擂台之上不许闹事!”王雪对韩川说道:“韩兄弟,我是为了保护自己,并非存心伤害你们馆主,我不熟有意的。”韩川自知理亏,对王雪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命弟子们抬着筱扉下了擂台。 王雪回头对金云齐说道:“金帮主怎么说呢?”金云齐见王雪一掌重伤筱扉,武功之高确也不再自己之下,但他生性自负,轻易不肯认输,上次在刘岳手下落败已是出道以来从未有过之事,这次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又不敌王雪,心中越想越气:“哈巴门这些王八蛋真是我的煞星,我非将你们一股脑的活活打死。”一瞥间见凉亭里处李浩重伤之外便只有胡静、周苑两个女人,杀心皱起,心想:“今日先杀你们三个,日后再杀刘岳和王雪这贼女人。”大叫一声,举掌向亭子里奔去。 刘岳喝道:“休要伤人!”飞身跳下擂台,向金云齐追赶。刘岳的轻功在金云齐之上,瞬息间已奔到金云齐身后,金云齐情知再难进亭子里杀人,一个急转弯又奔回擂台向张冠华出掌。张冠华双掌提起,向金云齐脸上打去。金云齐身形疾晃,又向另一边跳下擂台。王雪使开王家武学的灵动步伐,闪到金云齐身侧,一招回龙拳向金云齐头顶打去。便在此际,刘岳也奔到金云齐眼前,发掌向金云齐心脉拍去。饶是金云齐艺高人胆大,但面临刘岳王雪前后夹攻,心头大震,一时竟也忘记出招抵挡,胸口中了刘岳一掌,脑后又挨了王雪一拳,登时毙命倒地。刘岳冷冷的道:“这是你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们。” 广场群雄均知金云齐死有余辜,见刘岳出手杀人,谁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想以金云齐的武功原本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最后竟落得个如此下场,思之不免惋惜。 刘岳对王雪微微一笑,赞道:“好功夫。”王雪也嘻嘻笑了起来,说道:“是师兄教得好。” 刘岳牵着王雪的手走上擂台,高声道:“倘若是堂堂正正的擂台比武,原本不必伤人,但若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失手伤人也在所难免。金云齐已死,这一战是我这小师妹赢了,还有哪位英雄愿意赐教尽可上台,大家点到即止,谁也不会伤了谁。”但众人眼见王雪连金云齐这样的大高手也打败了,还哪里有胆上台?刘岳又接连问了两遍,仍无人上台挑战。常龙忍不住叫起来:“我师父连金云齐都打死了,还有谁自不量力敢上台现眼?我师父是震武的头魁状元了,快给我师父戴状元帽。” (本章完) 一百九十九、恩仇红尘 那震武大会的住持拿着震武的武状元帽走上擂台,将状元帽戴在王雪头上,大声说道:“这一届的大会状元是哈巴门的女弟子王雪。”群雄见王雪将金云齐这个奸恶贼头除掉,人人觉得心头大快,这时见王雪夺魁,纷纷拍掌叫好。 王雪少年时听说了震武大会,而后便想要在擂台上献艺扬名,那时候她可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志向在二十多年过后的今日才会得以实现,这时戴上状元帽,心里既不欣喜亦不感伤,只觉这顶高帽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李浩、张冠华、孙跃、胡静、周苑、张雷成、康忠、谢杰等哈巴门众人纷纷上台向王雪道喜。常龙对王雪说道:“我来此之前便说师父你定会夺得武状元,你却不肯相信,现下知道了罢,听我常龙的准没错。”王雪撇撇嘴,说道:“我从来没有赢下过擂台赛,以前输怕了,确也不大敢相信我竟然会赢。” 震武大会了却,广场众人各自散去,震武门的弟子及仆役将搭台的诸般用具和比武大旗收好装箱之后也离去了。刘岳说道:“难得这一次咱们哈巴门的众位兄弟聚齐,又逢王雪夺魁,该当好好庆贺庆贺才是。”张冠华道:“师兄可还记得镇子上那家晨鸿酒楼,那可是勃子镇最大的饭店了,咱们今晚去那里不醉不归。”刘岳微笑道:“那时候你们分散在江湖各处,总是无法聚集,无奈之下我只得天南海北的四处看望你们,那时候我每次来勃子镇,路过晨鸿酒楼,我都在心里奇怪,这哪里是酒楼的名字,分明是书院嘛。”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张雷成跟着说道:“这话一点不错,晨鸿书院可要比晨鸿酒楼好听多了,不知他们家的菜品如何。”刘岳道:“这个我却一点不知了,晨鸿酒楼的酒菜比寻常的酒家饭馆昂贵许多,这些年来我每次也只是路过,可从来舍不得进去点菜。”张雷成笑道:“有我这个能敛财的师弟在,什么样的好菜师兄吃不起,今儿晚咱们就去那个书院酒楼了,兄弟我做东。”本来常龙也想说要做东,他跟张冠华、胡静等上代前辈还不大相熟,想摆宴席孝敬孝敬,这时却被张雷成抢了先,心想:“这胖子师叔好阔气的样子,只怕他比我爹爹还要有钱,他愿意做东便由他做好了,我也给家里省些银两。” 当下众人一齐去晨鸿酒楼,刘岳顺便差人去勃子山上将马妍梅和胡静的孩儿也带了来。张雷成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酒楼,点了七八桌上好佳肴,将坐在晨鸿酒楼用饭的客人全都打发走了,要求酒楼掌柜今夜不许再接待别的客人,免得叨扰众兄弟雅兴。刘岳不爱招摇,也不爱铺张浪费,原本见不得张雷成如此安排,但想从明日之后胡静孙跃要赶回魏峰县,张雷成、康忠、谢杰、周苑等人也要赶回北岭,大伙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要再等上几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今夜便由得张雷成好了。 马妍梅这时已抱着胡静的孩儿赶了过来。马妍梅将孩子交还胡静,向王雪道喜。王雪笑道:“小妹今日方知,原来这‘天下第一’可当真艰难,我自负武功不弱,可也花了二十多年的功夫才得以如愿。” 胡静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胡静将孩子抱在臂弯里轻轻哄着,柔声对孩子说道:“今儿是大家伙高兴的日子,你可不许哭闹,扫了我们兴致。”那孩子竟也懂事,还当真不哭不吵了。 马妍梅低声对王雪道:“你打算何时与李浩成婚,难道没有想法吗,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你可别像你胡静师姐那样,中年得子,险些,险些……”她本想说险些难产而去,话到中途才忽然想到今日大伙愉快庆祝,不便说不吉利之言。胡静撇嘴斥道:“好个马师妹,还是那么爱胡说八道。”李浩坐在王雪身侧,听马妍梅说起自己,脸上羞红,端起酒杯慢慢饮酒,接着饮酒假装没听见。 不出小半个时辰酒菜已经上齐,张雷成出手豪爽,每一桌都摆满了二三十盘精致菜肴。众人大口饕鬄痛饮,不亦乐乎。 酒过三巡,刘岳起身敬酒,刘岳说道:“当时我恩师正值壮年,却不幸离世,我哈巴门的弟子也从此分散到五湖四海,别的帮派都有总教,而哈巴门的弟子却个个无家可归,我那时候做为二师兄,天南海北的四处去看望你们,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将大伙聚齐,让哈巴门再在武林中兴起,那时候我可没想到,这个心愿会在今年实现,我自己也做了哈巴门的掌门人,我刘岳发自心里感谢大家。”刘岳平日里滴酒不沾,这时却拿过茶杯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不会饮酒,一口也干不下这一大杯,但今日大伙高兴,我以茶代酒未免扫兴,这样好了,我尽力喝下去一大口,算是心意了。”刘岳将酒杯端到面前,嘴唇还没沾到茶杯,鼻子便先闻到烈酒的刺激味,微微皱眉,喝了一口。酒水入口与茶水不同,酒水味重,入口绵柔,不常饮酒之人难以分清自己一口究竟饮下去多少,刘岳以为自己这一口喝下去不少,其实只喝了一点点,放下茶杯一瞧,茶杯里仍有大半杯酒,几乎便是满杯。常龙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还以为刘大掌门有多爽快,原来却只是抿了这么一口啊,你当真尽力去饮了吗?”本来大伙均知刘岳不会饮酒,见刘岳这一口酒并未喝下去多少也不觉得如何,但常龙这一叫嚷,立时便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刘岳也是颔首微笑,说道:“好罢,刚才不算,我再喝。”刘岳深知饮酒误事,骨子里便不愿去饮,这第二口仍未喝下去多少。赵小草叫道:“敢问刘掌教,是这茶杯烫嘴吗?”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岳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不容易喝到嘴里的酒水哗的一下喷了出来。 李浩见不惯师兄当众出丑,起身接过刘岳手中茶杯,说道:“掌教真人不胜酒力,自然须得由弟子们代饮,这是江湖规矩。这杯酒想必你们是不会替师兄喝了,那我来喝。”弟子们借着酒劲高兴,人人起哄叫板,有人便叫了起来:“如此说来这杯酒算是你在敬还是师兄在敬啊?”李浩道:“自家兄弟,谁敬谁的酒还不都是一样?”胡晓晨叫道:“不一样的,倘若是掌门人敬酒,喝多喝少那都无所谓,但若是李师叔敬酒,可得在饮酒前也说句话表表心意。”常龙跟着说道:“酒不在多,有心则称,话不在多,好听就行。李师叔是掌门人最器重之人,于本门的关爱之心可全凭于此了。这杯酒怎么喝,大伙可都瞧着呢。” 常龙只是酒瘾上头随口胡说玩笑,但李浩一听,却立时忆起自己当初叛离师门,和筱扉勾搭成奸之事,尤其听到那句“李师叔是掌门人最器重之人”,心里更觉有愧。李浩本来想接过刘岳茶杯之后将杯中酒饮尽便算是为刘岳圆场了,这时心有所感,拿起酒坛,将茶杯倒的冒尖,正色道:“好罢,我也说一句话。我知道,无论如何,我这些年都做了许多惹大伙非议、遭大伙白眼的事情来,但是你们最后还是选择原谅了我,这一杯酒,我为此感谢大家。”说罢,举起茶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见李浩认真起来,便不好再乱说玩笑,各自端起酒杯回敬。 马妍梅与王雪同坐一桌,坐在王雪身侧,放下酒杯之后轻轻推了一下王雪,高声嚷道:“王雪师妹今日大显身手,赢下了震武头魁,虽然她和李浩师兄都是我们哈巴门的弟子,谁赢了头魁都是一样,但她打败了金云齐,为武林中除去一害,为咱们这些同门脸上争光,咱们请王雪师妹起身对大家讲两句罢!”话音一落,众人又是哄的叫嚷起来,一齐拍手叫好。王雪嗔道:“马师姐你就爱瞎捣乱,你要我对大家讲什么?”刘岳对王雪笑道:“小丫头,哈巴门之中就属你功劳最大,难得今儿人齐,照理你是该说两句的。” 王雪虽然性情大方,却也只是不拘小节,要她当众抛头露面侃侃而谈,她便有些扭捏了,但想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太过拘泥,想了一想,起身说道:“我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后来也不大管我,这二十年中我也没见过母亲几次面,我一个小女子,想在江湖上活下来确实不易,能有今日全仰仗刘师兄照顾,我首先应当敬刘师兄一杯酒才是。”王雪从来只饮茶不饮酒,知刘岳同样如此,这时有意逗刘岳玩笑,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对刘岳说道:“师兄,小妹不会喝酒,只能以茶水敬你,我饮茶,你饮酒。你一定要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才算是收下了小妹的谢意。”这句话说完,席上便有人嘿嘿笑了起来,刘岳适才喝的那一小口酒已是接近生平之能了,又如何能干杯?但刘岳见王雪由当年一个懵懂傻丫头变成今日的鼎鼎女侠,心里高兴,当真端起茶杯一口饮下去大半,只觉舌头喉咙又酸又涩又苦,忙拿起筷子吃了几大口菜,随后说道:“师兄喝过了,该到你了。”王雪也举起茶杯仰头大喝,哪知只喝了半口,又噗的一下将茶水吐出,叫道:“烫死我啦,这水是刚烧开的!”刘岳哈哈大笑,叫道:“小丫头胆敢戏耍师兄饮酒,便该是这番下场。” 王雪放下茶杯,又倒了一杯茶水,脸上现出严肃之色,说道:“小妹得众位师兄关照,能有今日这点微末小名,发自内心感谢的,还有这些年来我遇到过的所有对手和所有企图杀死我的敌人们。”此言一出,席上登时没了声音,众人心想哈巴门上下情同手足,倘若王雪在宴席上对大伙说什么感恩戴德之言那是见外了,但说要感谢对手和敌人,这又是为何?众人不约而同的的放下酒杯碗筷,转头去看王雪。 王雪说道:“我这小半辈子,遇到过的强敌可着实不少,力虎堂我哥哥王力强,还有王力杰、王泰脚、丛姓兄弟二人,梁山帮的勃山远、蝴蝶等人,还有李察、柏浪涛、尤多利、黄强峰、金云齐、还有巨犬帮和恶人帮,啊对了,还有我江南老家的那位筱扉姑娘。他们的武功好生了得啊。我资质原本愚钝,但每每和这些强敌过招一次,我的武功便强得一分,我的内功便增长一层,这些死敌只怕永远也想不到,正是由于他们对我的百般刁难和生死拼斗,才逼着我有了我今日的武学修为。我从小有一志向,想长大之后练好武功除暴安良,这些年也算是壮志得报了,我真心的感谢我在江湖中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这二十多年的江湖生涯让我明白,我们所有身上的伤痕、所有心里的痛苦,其实都是命运送给我们最好的赏赐,因为在这所有的伤痕和痛苦上面,都标识着我们成长的一步。”这几句话说完,茶杯中的茶水已凉了不少,王雪端起茶杯向前推了推,做个敬酒的手势,随即将一杯茶水喝尽。众人想到王雪身世艰苦,却从不怨天尤人,反而对人世间的一切人物世事尽是感恩之情,心意豁达,使人肃然升敬,众人各自端起酒杯,向王雪回敬。李浩心想:“王雪性情天真爽朗,真是世间难见的好女子,我李浩能得这样一个女子,当真是前世之福。”又想:“王雪说她真心感谢这几十年来所遇到所有朋友和敌人,不知在这几十年当中,我算是她的朋友还是敌人?”也端起杯来,向王雪回敬了一杯酒。 这一场豪宴从黄昏一直熬到月半,待过了子时,众人才逐渐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上午,刘岳起身收拾好行囊要回勃子山去,张雷成过来问道:“师兄这就要走?”刘岳道:“这个当然,我要带着弟子们去勃子山,将哈巴门发扬光大。胡静和孙跃的孩子还小,也该当回魏峰县好生照料才是。你在北岭的米铺也不能不去打理,你离开北岭这么长时日,也该回去了。”张雷成不忍师兄弟分别,看着刘岳连声叹气。刘岳道:“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想小孩子一样,咱们师兄弟每年聚一次又分别一次,这都是常事了,你怎的还跟生离死别似的?”便在这时,周苑匆匆走过来,叫道:“师兄不好了,王雪这鬼丫头又走了。”刘岳随口对张雷成说道:“你看看人家王雪,比你还小着好多岁呢,却比你看得开。”话说完才觉得事情不对,忙问道:“王雪怎么又走了,她去哪了?”周苑道:“我去她房里找她,见她人和行礼都不在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这次她非但是一个人走,还把带着李浩一起走了,留信上说他们要共同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去。”刘岳哈哈大笑,说道:“这两个人啊,年龄都已不小了,却总是忘不掉少年之时那点意气风发、锄强扶弱的潇洒往事。” 王雪李浩在武林中结为侠侣,共游江湖,身后是哈巴门众位兄弟姐妹的思念,眼前是心爱的人的紧紧陪伴,正是: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