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不出家》 楔子 月银岚——江湖人称神算医仙的俊逸男人焦虑不已地来回踱步,紧闭的房门内传出阵阵叫痛呻吟,一声高过一声,直要将他紧绷的精神给划裂。 没错!今天正是他的亲亲娘子临盆之日,本想亲自接生,却被一群嬷嬷、丫鬟给赶来出来,说什么男人进产房会冲煞到,无论如何也不给进,真让他空有一身精湛医术却只能徒呼负负,眼看婢女忙进忙出,烧水递布,他只好在回廊上乾瞪眼,忽地—— 哇——一声充满力道的婴儿哭叫响彻云霄…… 生了!他欣喜不已,再也顾不得禁忌,正要推门而入,房门却自动打开——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夫人产下一名可爱的千金呢!」丫鬟喜孜孜贺喜。 「好、好!千金好!千金好!」月银岚眉开眼笑,抢身进入内室,欢喜不已握著虚弱躺在床榻上的娇美爱妻,眼底满是怜惜。「你可还好?」 「嗯。」秋若水苍白脸蛋充满母性光辉。「是个女娃儿,你可喜欢?」 「女娃儿好,我就爱女娃儿。」笑盈盈的,有著初为人父的骄傲。 「少爷,小姐生得圆润可爱,您帮她取个好名儿吧!」抱著哇哇大哭的女娃,婢女们七嘴八舌建议。 「我看看。」接过女儿,瞧她红咚咚小脸皱成一团,像只小猴儿,他开怀笑了。「今儿正值初月,就唤她月芽儿,你说好不好,若水?」说著说著,顺便把女儿安放在妻子身边,好让她能细瞧女儿可爱模样。 「你决定就成。」秋若水没有意见,满心注意力转移到小娃儿身上。 「那就这么决定了。」拍案通过,月银岚一时兴起,心想身为神算,岂可不帮女儿卜上一卦,算算未来吉凶。 心中想定,手痒地自怀中掏出卜卦龟壳与几枚古铜钱,摇了几摇,俐落倒出细瞧—— 怎、怎会这样?一阵晕眩直袭向他。 「卦上怎么说?」知晓夫君卜算之术的神准,秋若水忙追问。 乓啷!没有回话,他直接——昏倒了! *** 五年後—— 书房内一名粉离玉琢的漂亮女娃正坐在书案前,一手握著龟壳,一手抓著书册,水灵大眼细细研究铜钱排列出来的卦象。 书上说这种卦象代表有水难呢!小女孩不解地搔著头,非常的困惑,自己今天并没有打算到池塘或河边去玩啊,怎会有水难呢? 月银岚一进书房就见女儿自己卜卦在玩,不禁再次想起五年前那一卦,心中难过不已—— 「乖囡,假若你命中注定的夫婿不要你,宁愿去当个和尚,你该怎么办?」呜……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何他可爱漂亮的女儿与命带佛根的男子有姻缘,如果那男子想不开出家去,岂不是要她守活寡吗?真是天妒红颜啊! 「和尚是什么啊?」五岁的月芽儿一见是爹爹,立刻爬到他身上。 抱起女儿,月银岚痛心疾首。「和尚是吃斋念佛的。」 「牙儿的相公是和尚吗?」 「爹爹希望他不是。」不然你就要准备孤老终生了。 「他会陪我吃饭吗?」 「如果他是和尚就不行。」除非你跟著吃素。 「会陪我玩吗?」 「如果他是和尚恐怕忙著念经,没时间呢!」每天念阿弥陀佛,哪有空。 「会陪我睡觉吗?」什么都不行,那睡觉总可以了吧?爹爹都会陪她呢! 「如果是和尚,那就不可能了!」呜……乖囡,这就是重点啊! 噘著嘴,小月芽儿生气了。「什么都不行,那我不要他当相公了。」 不要他?那你就要孤独一生了。月银岚伤心地想,越想越觉老天爷瞎了狗眼,作啥将他心肝宝贝的姻缘线绑在一名未来极有可能出家的男人小指上,简直是糟蹋人嘛! 爹爹干么眼眶泛泪啊?小月芽儿不解,歪著脑袋瓜想了一会儿,而後咭咭直笑:「当和尚不能陪芽儿玩、陪芽儿睡觉,那芽儿就不让他当和尚!」 是啊!他怎没想到!月银岚先是微愣,随即狂喜抱著她痛哭流涕。「不愧是爹的乖囡……好,你就尽其所能,让你未来的相公当不了和尚!」 呜……他的女儿真是冰雪聪明啊! 哇哇哇!爹爹怎哭成这样?月芽儿终於明白水难来自何处了。 第一章 长安城南颇负盛名的慈恩寺,今日依然香客如织,寺前偌大的空地两旁摆满卖香烛、吃食与各式有趣小玩意的摊贩,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就连摆摊算命的也有好几家在竞争生意,其中最惹人注目的算命摊,布幡上写著—— 天文地理尽包啰 舒忧解惑月半仙 喝!好大的口气!难怪引人注意了,不过最让人侧目倒不是布幡上的墨字,而是端坐在小摊子後,笑嘻嘻等生意上门的俏美小姑娘。 瞧她大约不过二八年华,一副奶臭味未褪的模样,竟也敢出来摆摊与那些一只脚跨进棺材里,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算命仙抢生意? 香客们见了,心中不免讪笑,当然不会有人上前让她批命,生意清淡得让她感觉无聊,开始抓蚂蚁互斗,倒是其他几家算命摊有不少客人上门,热络的人潮显得她的摊位更加清寂。 抓著小草尾端戏耍桌面上蚂蚁,月芽儿灵动大眼偷觑著众人,心中哼哼冷笑,这些老百姓是不知她的家学渊源,不然早捧著金银财宝求她卜上一卦。 唉!若非为了找人,她又岂会在半年前便离开玄湮谷,路上遵从爹爹的指示,遇庙见寺就进去拜上一拜,顺便替里头带发修行的居士卜卜卦,看看有没有人出现红鸾星动的卦象。就这样一路往北行,遇过的居士不下百个,就不曾见有谁符合条件的,直到三日前来到京城,没想到却因一时疏忽,荷包让人给扒走了,害得她身无分文,只好靠著家传绝学帮人算命好赚取银两,没想到摆摊三日,不见一个客人上门,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肚皮正等著她赚钱喂饱呢! 可得想想办法啊!心不在焉的玩弄手中小草,溜眼四瞧……喝!前方正要经过她摊前的中年夫妇衣著不凡、气质高贵,身边还有许多侍卫暗中保护,一看就知身分非富即贵,若能引起他们注意,搞不好能挣得几文钱…… 「两位老爷、夫人请留步!」心中想定,马上开口留人。 南啸天正小心翼翼扶著身子骨单薄的爱妻打算入寺内上香,没料到会被人给叫住,不由得一愣,微感诧异地往旁瞧去。 「没错!就是你们!」月芽儿笑咪咪招手,要他们过来。「卜个卦吧,很灵喔!」 原来想拉生意来著!南啸天挂念妻子身子弱,吹不得风,无意多作停留。 「慢著慢著!」见他们转身欲进寺去,月芽儿可急了,脱口而出:「多年痼疾缠身,天下寻医无方。」 话声方落,只见南啸天霍地转身,目光炯炯直视不起眼的算命摊,怀中娇弱的中年美妇则微微发抖,紧紧揪著他衣襟,美眸中有著微弱的希望之光。 哈!有谱了!月芽儿得意不已,她瞧美妇印堂隐隐发黑,两眼黯淡无光,唇色带紫,从爹爹身上习来的精湛医术让她知晓美妇带病多年;再瞧男人对她的疼惜,若非是寻遍各地名医无效,绝不可能任她受病痛折磨,所以她才这么大胆猜测,没想到真给她说中了。 「要不要卜个卦,算个命?」笑得很是逗人,不信他们不来。 果然,没两三下,南啸天扶著妻子坐在摊子前的长板凳上,威严沉声:「算。」 「五十两。」粉嫩小手伸出去,非常敢坑钱。 古云娘先是惊喘,然後开始想笑。这小姑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南啸天眉也不挑,手一扬,後方立即有人将银子送上,半分也不少。 月芽儿开心地接过银两,眉开眼笑。「请夫人卜卦吧!」 取过龟壳,摇了几下,倒出里面古钱,古云娘静待她的解说。 「这卦啊——」摸摸俏鼻,月芽儿才瞧了眼便笑出来。「夫人,你有个儿子带发修行啊?」 「你怎么知道?」古云娘惊叹,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看来这姑娘颇有两下子。南啸天不动声色暗忖。 「就说了嘛!我是月半仙啊!」拍拍身後的布幡,笑得很是骄傲。 「我夫人的病症呢?」她是不是半仙不重要,爱妻的病才要紧。 「这个嘛——」再瞧一眼卦象,声音拖得老长,「难啊——」 闻言,南啸天胸口重重一沉,倒是古云娘像是看开了,安慰地拍拍丈夫大掌,似乎要他别太介意。 「不过——」调人胃口的嗓音再起,就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搭上古云娘右腕,诊起脉象来。「让我诊上一诊就不一定啦!」呵呵……这算是她对第一个客人买一送一的大优惠啦! 没想到这姑娘还懂医理。南啸天有些讶异,却不抱太大希望,多年来他寻遍天下名医,连大内御医也成了家中常客,但都没根治病情的良方,这小姑娘顶多十六年华,医术又能多好? 「如何?」抱持好玩心态,古云娘笑问。 「对我而言……」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方丈大师已久候多时,请入寺相见吧!」温暖平和,让人如沭春风的嗓音打断她,硕高俊秀、一头黑发仅以白绳系绑的年轻居士对著南啸天夫妇行礼,手中不断拨弄佛珠。 「阿弥陀佛,悟心居士别来无恙?」南啸天回礼,眸光隐藏外人难以察觉的慈爱之情。 「一切安好,多谢施主关心。」 哇!有没有天理?男人长成这般俊美,太过分了吧!月芽儿暗自惊叹。 「悟、悟心……」古云娘忽地上前,激动握起他修长大掌,语音微颤:「最近好吗?娘……不,我、我病了一场,所以好久没来见你了。」 悟心本想挣脱,但见她带病容颜,抗拒的心又缓了下来,眼底温和一片。「施主请放心,在下身强体壮,每餐三大碗白饭呢,倒是夫人该小心保重身子才是,别又教风寒染上身……」 「好、好,我会保重……」古云娘开心地直点头,春葱玉指抓住他却再也放不开了。 南啸天见他有丝不自在,连忙拍拍爱妻,微笑道:「云娘,你该让悟心领我们去见方丈大师了。」 明白丈夫用意,古云娘就算再如何不愿,也只能依依不舍松手。 「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吧!」悟心明显地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带领二人往里走…… 「慢著!」天外劈来一道雷,月芽儿硬是跳出来插入,手指著自己鼻头。「我呢?两位老爷夫人不听我把话说完吗?这样我收银子收得很心虚耶!」一口气给人家要了五十两,服务当然要好些,否则人家会说她做生意没诚信。 突然有个小姑娘介入,悟心免不了转头瞧去,见她年轻充满活力的娇美脸蛋,仅是微微一笑,施了个佛号,只当她是哪户随家人来上香的闺女。 好……好俊的笑容,倘若她未来的夫君同他一般不知该有多好,天天瞧也不腻……月芽儿瞧傻了,愣愣想著。 大概是见著悟心居士太高兴了,古云娘注意力已全转移,迳自和悟心闲话家常,没去在意月芽儿说些什么,南啸天瞧爱妻已无心於算命,加上心想就算这小姑娘略懂医术,妻子身上的痼疾只怕她也使不上力,於是—— 「不了!」南啸天不在意地一挥手。「那些银子小姑娘你拿去好生使用吧!」 话完,他一手揽著爱妻,随同悟心和尚进入寺内。 月芽儿就这样傻傻地目送三人消失後,才回过神来,搔搔头咕哝道:「不听就不听,可别怪我不帮你!」 耸耸肩,既然赚得银两,她乾脆生意也不做,摊子一收,打算去祭祭五脏庙,毕竟她已经饿了三天了。 走!打牙祭去! *** 「方丈大师,这二十年已到,我……我想让那孩子回府……」 禅房内,南啸天夫妇与慈眉善目、白眉垂肩的老禅师相对而坐,古云娘终於说出她盼了二十年的冀望。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已二十年了……」玄明老禅师心有所感道:「当年若非古施主病重,南施主也不会向佛祖发愿,将才满月的孩子送到老衲手中侍奉佛祖二十载,只求夫人的平安康泰。」 「是啊!我对不住那孩子,让他没选择的机会就被迫生活在佛寺中……」说起这件事,向来严肃的南啸天也免不了感慨。 有趣地瞧他一眼,玄明老禅师意有所指:「这倒也未必……」昨夜那孩子还特地来找他深谈呢,说是想剃度出家。 「方丈,关於这件事,那孩子有没有说什么?」未听出弦外之音,古云娘急忙追问,那孩子从小就知自己身世,可却从没表示什么,如今想接他回来,不知他心底有何想法? 老禅师淡淡一笑。「这个你们该找那孩子亲自谈一谈才是,透过另一人传话不免失真。」 敏锐察觉到他未臻之意,南啸天点点头,小心地搀扶起古云娘。「打扰您了,方丈。我们这就去找悟心。」 「两位施主请慢走,阿弥陀佛。」目送两人出了禅房,玄明禅师合眼诵经,洗涤人心的梵音回荡室内,久久未消…… 午后的慈恩寺後院,惠风拂过青翠竹林,带来阵阵凉意,林荫下的石桌、石椅旁正围著一群大小和尚紧盯著桌面,聚精会神的程度连诵经念课也不见有如此专心。 「月施主,这卦怎么说?」一名傻大个和尚笑呵呵问。 「它说你好好修,专心一意侍奉佛祖,改日定成为德高望重的好和尚。」月芽儿无精打采的,这慈恩寺内老老少少的和尚、带发修行的居士,除了方丈大师外,全让她给拐来卜卦了,可就不见一个有红鸾星动的啊! 唉!她的寻夫之旅要到何年何月才有终止的一天啊? 「真的吗?」傻大个和尚欢喜不已。 「是啊!是啊!」随口回应,不死心再问一次:「寺内没其他修行师父了吗?」 「有呀!方丈大师。」一名小沙弥呆呆回答。 「有没有更年轻一点的?」月芽儿两眼翻白,如果方丈大师那种年纪卜出红鸾星动,那该跳河寻短的就是她了。 众和尚们抱头苦思,苦候良久的月芽儿才准备放弃,小沙弥忽地拍掌喜叫:「有了,悟心师兄还没来卜过卦呢!」 「是啊是啊,怎将悟心师兄忘了……」 「要不要叫悟心师兄来啊……」 「咱们在这儿偷懒玩儿,不知师兄会不会生气……」 大夥儿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去找受众人敬重的师兄参加这么有趣的事。 悟心?好耳熟的法号……啊!不就是早先在寺外见到的那个居士吗?如果对象是他,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呵呵…… 「当然要把那个叫悟心的给找来啦!」月芽儿喜孜孜鼓吹:「你们想想,如此有趣难得的机会,你们不找他来参加,日後搞不好他会怪你们呢……」 「什么事要找我?」悟心才踏入後院,便听闻师兄弟们喧闹的声音,而且还提到自己,不免好奇问道。 「师兄,你来得正好,月施主正帮我们大夥儿卜卦呢,你也来算一算……」一见他,全部人一拥而上,将他给拥簇到月芽儿面前。 「阿弥陀佛,我们又见面了。」月芽儿起身,俏皮地对他施佛号。 「阿弥陀佛,原来是女施主。」悟心也认出她来了,赶忙回礼致意。 「哎呀!别多礼了,快来让我卜一卦吧!」一时兴奋,伸手捉住他,没去多想修行者是严禁色戒的,怎会轻易容许姑娘碰触。 这……这姑娘是怎回事,怎可如此碰他呢?悟心尴尬不已,俊脸通红,打小至大,除了娘亲……喔!不,应该称南夫人,除了南夫人外,她是第一个碰他的女子,透过衣料,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年轻柔嫩肌肤的温暖,带点麻麻的触感和南夫人不同…… 「施主,你……」怪异地盯著手臂上粉嫩小手,未臻之语不言可喻。 咦?他脸红了耶!好……好可爱喔!随著他视线往下瞧,月芽儿终於明白他脸红的原因了,乖乖放手,她莞尔笑道:「悟心居士,小女子有无荣幸为你卜卦呢?」 「不,在下……」 「师兄,没关系嘛……」 他向来对这类易经卜算之术没啥兴趣,才要拒绝就马上被师兄弟们给打断,七嘴八舌要他别太严肃,就当作规律生活中的小趣味。 实在被吵得没办法了,他这才勉强答应:「行了行了!大夥儿别闹了。」 他一答应,众人一阵欢呼,月芽儿则早已准备好器具,开开心心地双手奉上。 接过龟壳,随便摇了几下,他慢慢倒出铜钱,零散错落在石桌上…… 「月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悟心师兄日後会不会真的出家当和尚?」 「月施主,你怎不说话……」 大夥儿好奇心鼎盛,纷纷要她解释,月芽儿却从卦象一现便古怪诡异至极,来来回回瞄著他与卦象,一句话也不说。 悟心被她瞧得发毛,总觉得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 「月施主,你倒是说啊!」和尚们异口同声要她开口解释。 「这卦上说悟心你——」抿唇娇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红、鸾,星、动。」 轰!血色上涌,他张口结舌,只觉自己——被耍了! *** 月明星稀,蛙鸣虫叫,简致禅房内,豆大的烛火摇曳,映照得盘腿而坐、虔心默诵经文的年轻居士更显宝相庄严,蓦地—— 「悟心师兄,你怎还在这里?定远王府南王爷夫妇找你一下午了,你快些去见他们……」小沙弥冲进禅房里,急急忙忙叨念著。南王爷可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寺内的香油钱大多是他捐的呢!这师兄是怎回事?从下午就不对劲,甚至还躲起来不见人,真是反常啊! 缓缓张开清明眼眸,悟心暗自苦笑,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啊! 向来沉静的心自午后便异常**,就算念了百遍经文也沉淀不了,是受那姑娘荒诞可笑的解卦影响吗?当时他虽言明不信,甚至斥她胡说,可内心总是不安,南王爷夫妇的来访,不就隐约透露著徵兆吗? 唉!他只想做个清修无为的居士,甚至还想出家为僧啊! 「悟心师兄,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啊,南王爷夫妇在後院等你呢!」小沙弥哪知他复杂心思,直跳脚催促。 算了!该面对的是怎么也避不了,就与他们说个明白吧!心下已有决定,他起身温和道:「我马上就去,你该回佛殿同大家一起念晚课了。」 哇!师兄好严格,还以为可以偷懒一回呢!小沙弥暗自吐舌,这寺里除了住持方丈外,大家最尊崇的人就是脾气好、修养绝佳的悟心师兄了,对於他的教导,没人敢违抗,所以还是乖乖回去念晚课吧! 小沙弥走了,悟心也安步当车穿梭於禅室、回廊间,当他一踏入後院,孱弱的身形便奔来…… 「悟……不,应该叫你宸颢才是,二十年已过,娘接你回府住可好?」见著儿子,古云娘颤巍巍询问,就怕他不答应。 二十年了!她盼著这事儿二十年了!如今总算能接儿子回府共享天伦乐。 当年得知襁褓中的爱儿被送到慈恩寺吃斋念佛时,从鬼门关逃回一命的她差点没再转回头向阎啰王报到,哭得肝肠尽碎就是要丈夫将孩子抱回来,可那时南啸天顽固极了,说什么就是他向佛祖发愿,她的病情才会好转,所以深怕毁信後,佛祖便不庇佑她了。 记得那时她责骂他迷信,可没料到他却回答:「我宁愿迷信也不拿你性命开玩笑!」 又气又感动的她霎时无话可回,眼见丈夫是铁了心,她只能暗自流泪,得空便要他送自己上慈恩寺看儿子。奈何自己身子不争气,动辄病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躺就是半年下不了床,每每等身子稍好能出门时,距离前次去瞧儿子已有好长一段时间。说到底,她时常一年都见不到儿子一面呢,倒是丈夫有时抑制不了思子之情,会偷偷去探望,可又怕她知道後难过,回来啥话都不敢说,其实噙在嘴角边的笑纹与难得的好心情早已出卖他了。 哼!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心底清楚得很,只是不说破罢了! 「先坐下来再说。」怕她好不容易才养壮的身子因情绪波动而受影响,南啸天连忙搀扶。 帮著扶她到石椅坐下,悟心清明眼眸异常深邃,凝望两位赐他骨肉的至亲脸上的希冀,沉吟良久,到嘴的言语始终说不出口。 「你——不愿意回王府?」察觉到他欲言又止,南啸天心中一沉。 「你胡说!」古云娘恼他胡言,却又不免惊恐:「宸颢会随娘回去的,是也不是?」 暗叹口气,明白自己不表示不行了。「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悟心无心回红尘,此生只愿出家为僧……」 「不会的!不会的……」闻言,古云娘霎时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狂乱道:「爹娘只将你借给佛祖二十年,当初你爹早已说好了,只有二十年啊……」 「云娘,你别激动,身子要紧……」南啸天怕她受不住刺激,忙搂著她拍抚。 「阿弥陀佛!」悟心眼睑下垂,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再睁开眼,已又是清明空灵一片。「施主,悟心但求侍奉佛祖,请你谅解。」 多年的佛门生活,他早已爱上沉潜於佛经、修养性灵的清静生活,也许此番回归红尘,确实自己会拥有世人穷尽一生追求的权势财富,但那些身外之物对他向来就不重要,一箪食、一瓢饮,他已然满足。 「颢儿,颢儿啊——」哭著冲上前去抱住他,古云娘泣不成声:「娘……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忍心出家……抛下娘不管吗……你是不是……怪爹娘没把你带在……身边照顾……」 「不!」拍抚著娘亲,他泛起温暖微笑,从来就不曾怪过他们。「悟心很感谢两位施主,当年若非两位施主的决定,悟心恐怕很难找到此生的依归。」倘若他未曾被送来慈恩寺,此刻就是人人称羡、被拱上天的小王爷了,那么也许他将永远无法领略令他心灵平和的佛祖大爱精神。 「不!我不准!」悍然哭叫,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娘要你陪在身边,我已失去儿子二十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怎么可以让娘失望?」 「施主……」悟心为难至极,他不想有人伤心难过,但所作的决定却会伤到血亲,这实在非他所愿。 「颢儿,你当真不再考虑?」南啸天艰涩问道,难道当年他的一念之间,却从此让唯一的孩子遁入空门? 「悟心心意已决。」 南啸天慈爱的眸光凝睇良久,终於,他叹气了。当年不曾给过他选择的权利,而今是该还给他抉择权,尊重他的心意,这是当爹亲对他的亏欠最好的补偿了。 「不行!」夫妻多年,眉尾稍挑,就懂对方心思,此刻又怎会不知他想法,古云娘泪痕斑斑,语气毅然坚决:「我不准你再将儿子送给佛祖,孩子也是我的,我不答应!」 「云娘啊云娘——」抱搂爱妻,他柔声劝慰。「孩子有孩子的人生,当爹娘的不能困住他一辈子啊!你就让他安心欢喜的去走自己的路吧!」唯一的子嗣不能继承香火,他也难过不已,可是孩子并非父母的附属品,为人爹娘只能学会放手。 「哇——」明白丈夫所言没错,她不禁埋入他怀中痛哭。「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当初我明明就反对……」言下之意似乎已绝望地接受残酷事实。 「对不起、对不起啊!」紧抱爱妻,南啸天喃喃低语,其实内心也痛苦不已。 眼瞧两位血亲难过的模样,悟心心底五味杂陈,想出言安慰却又强忍下来,既然决心入佛门,一切亲情尘缘就该一刀斩断。 「我……」才要开口,古云娘竟因太过悲伤,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昏厥了。 「云娘!」 「施主!」 两个大男人皆被吓坏了,尤其南啸天瞧她血色全无,唇色青紫更甚,心下更是惊惶。 「你娘痼疾复发,快找大夫……」才大吼著,南啸天又蓦然住口。他真急疯了,这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哪来大夫?「算了!我连夜快马送你娘回府找御医……」 悟心也急了,他虽知娘亲向来体虚,可每回见她来慈恩寺依然颇有精神,哪曾见过她发病。 南啸天抱起人,匆匆忙忙就要进城寻医,哪知大步才一跨,浓密树叶丛里窜出阵阵银铃笑声。 随著声音,一名娇小俏美的姑娘跃下藏身的大树,顽皮道:「这位老爷,我怕您的夫人撑不到京城呢!」这位夫人病得可重啰,再折腾回城,大概也一命呜呼了。 「是你!」记得她似乎略懂医理,南啸天这下病急乱投医,不管她是不是真行,劈口就问:「你能救她吗?不管你要什么报酬,我都会给!」 「真的?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月芽儿眼睛一亮,笑盈盈自怀中掏出紫玉瓶,倒出一颗碧绿丹药就往占云娘嘴里塞去。 「你让她吃什么?」不放心追问。 「家传仙丹。」懒得解释太多,随便敷衍他,月芽儿视线转到从她一出现,面色就显怪异的悟心脸上。 自从午后被她一句红鸾星动给吓得仓皇而逃後,这个纯情男子就躲个不见人影,害她只好露宿树上喂蚊虫,打算明儿起个大早,好将他逮到手,没料到躲在树上竟也能偷听到此等秘密,果然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 悟心一方担忧娘亲,一方实在怕了那姑娘,深恐她爆出什么更让人心惊胆跳的话来。 时间就在诡谲又凝重的气氛下缓缓流过,不多久,古云娘悠悠转醒…… 「云娘,你醒了?」南啸天惊喜交加,重重地将她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 「醒来是正常的。」月芽儿瞅也没瞅,闲闲凉凉的插话。 「我又昏过去了吗?」古云娘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发病都得好几日才能清醒,怎地这回这么快就转醒,而且感觉比之前更加有精神。 「你吓坏我和颢儿了。」安心的笑容浮现,南啸天总算有余力好好打量月芽儿,没想到她这般高明,光凭一颗丹药就让云娘转危为安。「小姑娘,你那药卖不卖?」口上虽客气地问,其实心中早打定主意抢也要抢来。 「就算是送你也行,不过药服完了,夫人的病依旧,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 「你想问我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是不?」依然头也不回,双眼紧盯悟心。 悟心定力再如何好,这下也不免别扭。 这姑娘真是睿智聪明。南啸天点头暗赞。 「今早就要跟你说了嘛,是你自己不听!」月芽儿盈盈笑道:「夫人的病对我而言虽棘手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天大难事。」 闻言,南啸天大喜。「那么……」 「要我治病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你尽管说!」 「我要——」邪气一笑,玉手直指悟心。「你儿子当我相公!」 第二章 「什么?」南啸天怀疑自己听错了。 古云娘则惊喘地以手掩口,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好生大胆,竟当面向男人求婚! 「阿弥陀佛,女施主别说笑了。」亏他一整个下午因她的一番话而心神不宁,没想到所谓的红鸾星动竟是她自个儿向他求亲,不知自己哪儿冒犯她了,竟被她如此捉弄。 「我很正经啊!」月芽儿噘嘴抗议,甚至不避嫌地握住他大掌,很认真地点头。「我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再次被吃嫩豆腐,悟心急得直冒汗。「女施主……你、你快放手啊,在下虔心修佛,不得犯色戒……」 咦?一向心境平和、宝相庄严的儿子怎一遇上这名小姑娘就全走了样?不但脸色涨红,说话还结结巴巴,全然无平日正经沉稳的模样。 夫妇俩惊奇地互视一眼,决定静观其变,搞不好小姑娘真能扭转儿子想当和尚的念头。 「都不当和尚了,还犯什么色戒!」说什么也不放,甚至还扣得更紧。 「悟心永远是佛门弟子。」这位女施主手劲真强,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注定是我未来的相公,不会是秃驴!」月芽儿非常坚持。爹爹曾说过,怎么拐也要拐到他当不了和尚。「除非你不想治你娘的病!」 事关爱妻,南啸天可紧张了。「小姑娘,你不能要些其他东西吗?不管名利、权势,金银珠宝……」 「我只要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阿弥陀佛,悟心一心向佛。」再次重申自己立场。 好!他要论佛是不?那她就好好与他论上一论。 「悟心,修佛所谓何来?」月芽儿义正辞严质问。 「感化世人,普渡众生。」想也不想,反射性回答。 「救人一命又如何?」 「此乃大功德,胜造七级浮屠。」 「好!你想修佛渡世,可你娘亲为你伤心难过,病痛再起,你连她都渡化不了,有何资格渡化世人?」 「我……」他不禁窒言。 月芽儿气势更炽,再接再厉诘问:「既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娘亲身上带疾,你有能力却不愿救她,根本违背佛祖训示!」 「阿弥陀佛,有能力救人的是施主你。」 「没错!但我有条件。」月芽儿嘿嘿得意地笑:「我将决定权交给你,如今你才是那个关键。」 啊?悟心真是傻眼了,哪有人这么赖皮! *** 叩、叩、叩、叩………… 清晰、规律的木鱼声回荡在庄严肃穆的佛堂内,年轻男人两眼合闭,心无旁骛地祷文诵经,金黄日光迤逦而入,映得他自有股浑然天成的庄严佛性。 蓦地,清脆悦耳的咭咭娇笑毫无预警闯入,破坏了原本的肃静祥和。 「颢哥哥,敲那死木鱼有啥乐趣?倒不如陪芽儿玩儿去吧!」月芽儿一副天真无邪,骗起人来不偿命的憨美神态。 悟心……喔,不!应该叫南宸颢,早课才念一半,哪有心思理会她,迳自念诵经文,而且有越念越大声的趋势,好似恨不得盖过她恼人的喧闹声。 哎呀!这颢哥哥怎这般小心眼?自十日前,她出那道两难的选择题给他後,他便一直是这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当日他被驳得无话可回,却又说什么也不愿当她相公,僵持良久,她也急了,最後终於退让一步,要求他先充当她半年的未婚夫,半年後倘若其志不改,还是执意出家当和尚,那她不得有怨言,当然,在这段期间内,她也会将古云娘的病给治好。 对这提议,南啸天夫妇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既可治病又有机会扭转儿子出家的念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眼看对方都让步了,加上为了治愈娘亲,悟心只有点头的分,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熬过半年,他又可以回慈恩寺过清静的出家人生活。 为了怕他反悔,南啸天立即向住持方丈表明此事,偕同众人当夜火速回城。这十日来,定远王府上下所有奴仆都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少爷议论纷纷,实在是因为王爷夫妇保密到家,二十年来除了住持方丈与自小伺候古云娘,与她情同姊妹的婢女银杏外,大概没第二人知道南王爷夫妇生有一子,所以南宸颢的回府让所有人全吓了一大跳。 瞧他专心念经,月芽儿也好生有耐性,静候一旁等著,终於—— 「阿弥陀佛。」南宸颢起身吟句佛号,这代表早课做完了。 「别鸭血豆腐的念得我发晕啦!」兴高采烈蹦跳过去,月芽儿欢喜地扯著他衣袖。「颢哥哥,你用早膳了没?芽儿陪你喝粥可好?」标准的明知故问,早知道他向来是做完早课才会用斋饭。 「月施主,请自重!」早防范她不会安分守己,南宸颢虽急退一步却还是被抓到,他不禁有些懊恼。 「叫我芽儿!」笑咪咪声明。 「芽儿姑娘,请……」 「芽儿!」再次纠正。 对她的固执大抵也有数了,还是早些屈服,免得浪费时间。「芽儿,请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有啥关系,你是我未婚夫呀!」 「你……」算了!由她去吧!总比她握著自己掌心,有肌肤上的接触来得好。南宸颢缓步移出佛堂,温和询问:「你还没用早膳吗?」 「还没啊,正等著你呢!」 「你可以先用的,等我念完早课,你岂不要饿肚子?」他自己习惯清修生活,可不见得会要求别人配合。 「那怎行?」摇摇头,她只有半年时间,当然要时时刻刻腻著他,好培养感情,打消他出家的念头。「再说你爹娘也等著你一起用饭呢!」 「他们……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喟然一叹,回府後爹娘尽可能地想与他亲近,培养疏离多年的亲情,可他淡然惯了,突然面对如此浓烈的情感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爷夫妇这几日动不动就找他去做「亲子活动」的行为,当然全落入月芽儿眼底,闻言,她不由得偷笑,如果换成是她一整天被两双关爱的眼神加上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给盯住,恐怕脱口的言词不会如此客气,呵呵……真不愧是从小念佛的,修养还真好啊! 她在窃笑吗?南宸颢怀疑地觎她一眼,有种奇怪的直觉知道她取笑的对象肯定是自己。 不过她——笑起来好纯真,尤其身上散发出的处子馨香不时窜入他鼻间,姑娘家都是这般香气袭人吗?那香味和以往惯闻的檀香味截然不同,令他忍不住想倾身亲近细闻,陶醉在幽香幻境中…… 南宸颢恍恍惚惚想著…… 「饭厅到了!」月芽儿叫道。 悚然惊醒,惊觉自己方才的遐思,南宸颢不禁冷汗涔涔,俊脸通红羞愧不已,他、他竟然——犯戒了。 罪过!罪过!怎么可以心有不洁,想著姑娘家呢?才离开慈恩寺没几天,他就把持不住,这是不是表示修为还不够,必须更加虔心向佛才行? 别想了!别想了!快把心中遐想去除……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耶?他干嘛突然涨红脸,嘴里喃喃念著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些狗屁佛语?月芽儿哪知他复杂心思,不由得纳闷。 「你们两个还站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啊!」一见两人,古云娘连忙招手,正等著他们用早膳呢! 「走啊!」哪管他色啊空啊的,月芽儿迅速将他给拖进去。 「银杏,快给颢儿、芽儿添粥……」 「是!我的好夫人!」银杏圆圆的中年福态脸笑眯眯地忙应和,俐落为两人各送上一碗素粥。 她虽早就嫁给南啸天身边的贴身护卫,可还是喜欢侍奉古云娘,夫妇俩各自忠心地服侍主子夫妇,算来也有十八年了,回想当初少爷被送走时,夫人哭得柔肠寸断,她瞧了真是难过,如今少爷回来,夫人精神因此振作不少,她也跟著欢喜极了。 「丫鬟们自会伺候,你啊!就安心的快趁热将粥喝了。」南啸天柔声道,可不许她将自己饿坏。 丈夫的疼宠让古云娘泛起甜蜜笑意,月芽儿才坐定便调侃:「古伯母,你别再这般笑了,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让蜜给淹死。」 此言一出,饭厅内所有婢女们皆掩唇偷笑,王爷夫妇的恩爱可是名闻京城呢! 「贫嘴!」古云娘羞赧笑斥,可心底是真喜欢月芽儿的,她天真不做作的行为与有时戏谑有时贴心的言语,常逗得她开心不已,如果有女儿,相处的窝心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唉!真希望她能攻下颢儿的心,成为他们南家的媳妇! 饭桌上气氛和乐,南啸天当然高兴,朝古云娘看了一眼,夫妻俩默契颇佳地微微一笑,心底大概都有相同的心愿吧! 可怜的南宸颢哪知自己正被双亲打算秤斤论两卖了,兀自低头喝素粥,心底还觉愧对佛祖之际,就听南啸天开口问—— 「颢儿,这素斋还合胃口吗?若不喜欢,我让厨娘再重做一份来。」 向来粗茶淡饭惯了,眼前这桌精致斋饭已是用过最好的一餐,哪还会挑剔,南宸颢连忙点头。「阿弥陀佛,这样已很好了。」想了下又道:「爹娘……其实不用配合孩儿,让厨房准备几样简单的素菜给孩儿用就行了。」王府之家向来权贵,饭桌上大鱼大肉应是不少,没想到这几日,他们竟都陪他吃素。 「有什么关系!这些日来茹素,总觉身子好了些,想来吃素对身体应该也有些好处。」古云娘笑道,再说平时丈夫总是吩咐下人炖些鸡鸭鱼肉的补品要她吃,正餐时用斋饭刚好能清清胃。 南啸天向来对吃也不挑嘴,不管茹荤茹素,只要能填饱肚子,其他都无所谓,这下只有月芽儿脸色惨澹,她虽非无肉不欢,但这些日来天天青菜豆腐,她已经开始面有菜色了,甚至连作梦都梦见自己在大啃香喷喷的烤鸡。 「芽儿,你怎么了?」古云娘关心询问,她脸色有些难看呢! 「不!没事!」乾笑不已,她决定要找个机会溜到街上太快朵颐。 「对了!」南宸颢突然问:「娘的病况如何?芽儿姑……」被人猛力一瞪,赶忙改口:「芽儿开始治病了吗?」最好是赶快治好,他好能早日回慈恩寺。 「急什么?」月芽儿闲闲道:「伯母现在身子还太虚,怕禁不起疗程,待养壮了些,我再替她诊脉。」哼!就知他想早日脱身,才不让他如意呢! 「这样也好!」事关爱妻,南啸天丝毫不敢马虎,连连点头称是。 看来是无法如愿了!南宸颢心中叹息,举筷默默吃著。 一顿饭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下进行…… 话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京城内,街道小贩林立,人潮汹涌,街头巷尾各式叫卖声不断,忙著为自家生意招徕顾客,景况一点都不奇怪,但偏偏就有件事不寻常,破坏了原本应该是极为平凡的一天,也吸引了众人目光。 可不是!瞧!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竟然有名未出嫁的俏姑娘神态亲昵拉著男人逛大街?这不是要故意引人非议吗?众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著。 「芽……芽儿姑娘……你、你快放开我呀!」南宸颢结结巴巴,满头大汗。「别……别人都在看了……」光瞧那种暧昧眼光,他就浑身不自在。 「有什么关系?人家爱瞧就由他们瞧去,我们又不犯法!」月芽儿毫不在意。 「话、话不……不是这……这么说……」可怜!结巴的更厉害了。 「不然怎地说?」 「男女授受不亲……你实在不宜……这样握著我的手……」 「别忘了,你是我月芽儿的未婚夫,何必怕人说闲话。」 「那、那是暂时的……」 闻言,她暗自气恼,随即吊诡一笑,突然紧搂住他手臂,模样更为亲密,摆明就是故意做给别人看。 哗!瞄眼偷觑的摊贩、行人霎时发出惊人哗然声。 「你……你……」南宸颢已说不出话来,此刻恨不得地上有洞让他钻下去。 「我?我什么?」好噁意地笑问。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汗如雨下,面对如此强势又带戏弄意味的她,他紧张地直念佛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真不该答应陪她出门。 月芽儿真有些好气又好笑,这男人明明不是和尚,嘴里偏偏阿弥陀佛念个不停,脑子里总以出家人自居,真是顽固到极点,让她忍不住想捉弄他。 「哎呀!这是哪家的男人……」 「是啊是啊!众目睽睽下竟与闺女搂搂抱抱,太不像话……」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难听的私语阵阵飘入南宸颢耳里,让他尴尬又难堪,但月芽儿似乎还嫌不够,竟然语出惊人。 「颢哥哥,走!陪我买鸡腿去,我正嘴馋著呢!」不由分说,将他一路往前拖,笔直无误往目标前进。 想拒绝已是来不及,硬生生给拉到油鸡摊贩前,面对一只只金黄油鸡,闻到阵阵荤腥味,南宸颢只觉胃里一阵翻腾,难受得直想呕吐。 「老板,给我两只鸡腿。」笑嘻嘻比出两根手指头。 「是!马上来。」这男人脸色怎白成这样?虎背熊腰的小贩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手起刀落,小贩俐落迅速地自鸡身上斩下两只肥嫩油腿,南宸颢看了却是脸上忽青乍白,青澹得可以滴出胆汁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家首戒杀生,施主怎可……怎可……」鸡不仅被杀,最後还被分尸,真是太残忍了。他话说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口中又是阿弥陀佛念个不停。 喝!这男人啰唆个啥劲,竟敢教训老子?小贩暗忖,内心极度不爽。 「来!两只鸡腿!」 「老板,谢谢你。」付过银两,月芽儿当场从纸袋里抽出一只鸡腿啃起来,吃得满嘴油光外还不忘送上另一只凑到南宸颢面前。「颢哥哥,你吃吃看,很好吃喔!」 噁——荤腥味迎面袭来,当场就将早上吃进肚里的素斋全回归给大地。 「颢哥哥,你没事吧?」月芽儿惊叫。 「好……好臭……快拿走……」边吐边无力地将她手中的油鸡腿给推开。 好臭?敢说他的油鸡臭?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乒!虎背熊腰的小贩当场菜刀一甩,亮晃晃的刀子没入砧板三分,直挺挺耸立阳光下发出刺目光芒…… 「你说我的鸡臭?」有没有去打听清楚,他的油鸡可是全京城最香的,竟然敢说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贩挽起袖子,咧出阴森至极的笑容,抡起的巨大拳头在阳光下虎虎生风挥舞著。 「不不不!老板,你的油鸡最香了,你没瞧我吃得意犹未尽吗?」在极可能发生的暴力阴影下,月芽儿非常识时务地笑脸讨好,还不忘暗踢南宸颢一脚,要他配合点。 噁——早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哪还听得进两人谈话,月芽儿那一脚更加帮他催吐胃中残余食物…… 「妈的!还敢继续在我摊前呕吐?活得不耐烦了!」四周给吐得臭味四起,那他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心火怒炽,转身抄起菜刀—— 「哇!快逃命啊!」哪管他是不是吐得全身虚软,两脚无力,月芽儿见苗头不对,抓起人就跑…… 「娘的!有种别走,敢嫌我王大炮的鸡臭?下次别让我遇见你!」挥舞著锐利菜刀,扬声咆哮不已。 拖著人窜逃入人群中,东拐西绕,好不容易终於脱离油鸡贩子视线范围,她才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回身就是一阵笑骂:「颢哥哥,你有毛病不成,作啥在人家老板面前说他的鸡臭?明明就香的很,你鼻子有问题啊?」 南宸颢此时已是瘫软无力,脸色白得像死鱼。「阿弥陀佛……真的是很臭……」 想来他生平不曾沾过荤,一下子要他接受肉味是太勉强了点,看来得循序渐进才是……月芽儿心中暗忖,小手往他臂膀奋力一拍,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颢哥哥,没关系!芽儿会帮你的。」 呃——她要帮什么?南宸颢禁不住打个冷颤,寒意直上窜…… 「阿弥陀佛,我们是不是该……」 被人指指点点加上方才的闹剧,他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正想提议回府时,前方街道正急急驶来一辆由两匹马拉著的马车…… 「快闪呀!」马车夫警觉到有人挡在路中央,连忙紧急勒紧砩劭匆廊晃薹m笆蓖w÷沓担唤龈呱妗?br/> 「危险!」蓦然惊呼,奋力将背对马车的月芽儿扯离街心,千钧一发之际,在奔腾的车轮下抢回她一条小命,但自己却没来得及全身而退,右脚足踝因擦撞而扭伤破皮。 「停——」好不容易止住车势,对於撞伤人,马车夫竟无愧疚之意,反倒气势凌人地破口大骂。「你们瞎了眼吗?连闪也不会啊!」 「颢哥哥,你流血了!」惊魂未定的月芽儿慌叫道,急忙蹲身帮忙检查,听见马车夫如此气盛,不由得怒火大炽,连头也不回便冷声斥骂:「撞了人还敢如此理直气壮,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车夫这般没教养?」 「阿弥陀佛……一点小伤……不……不碍事……」柔软小平抚触自己受伤的足踝,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火热酥麻的异样,南宸颢别扭极了。 此番变故已引来整条街所有人的围观,马车夫瞧两人举止暧昧,竟然出言嘲笑。 「笑话!全街所有人都闪得过,怎就你两人不知该躲?难不成小姑娘和男人在大街上偷情到连命也不顾了,哈哈……」一番言语,挑明就是在侮辱二人。 这人说话真没口德!饶是南宸颢这般胸怀宽大的人,听了亦感刺耳。「阿弥陀佛,说话但凭良心,施主岂可妄造口业。再说大街上急驶马车本就危险,施主怎可不顾虑到他人安危?」温和清明的嗓音自有一股庄严、使人信赖的威仪风范。 「就是嘛!怎么可以含血喷人……」 「是啊是啊!若非大夥儿跑得快,岂非都要死在车轮下,亏他还敢说呢……」 「真是不要脸……」 一番话加上马车夫狂妄自大的态度,让围观百姓群起激愤,人人以口水攻击。 被当面如此教训又让众人围堵指责,马车夫一时面子拉不下,正待破口大骂,马车内忽传出两道女子斥责声。 「王大,你还蘑菇些什么?」矫揉做作的年轻娇媚女音道。 「还啰唆什么?随便打发就是了!」高亢尖锐的中年女音叫骂。 原来里头还有两个跋扈的主子,才会养出这般刁奴!月芽儿哼哼冷笑,掏出手绢帮伤口包裹好系紧,起身抢口嘲讽,「当真是啥样的主子养啥样的狗,今儿个我总算见识了!」好个骂人不带脏字。 「谁!是谁如此大胆!」 两道惊喘倒抽气,紧跟著车帘被掀了开,明艳照人却满是骄纵之气的姑娘首先窜出车外,接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徐娘半老犹有风韵的圆润中年妇人也出现,由两人八分相似的脸庞可以推断为母女。 就见两人圆睁怒目,在人群中搜索方才是谁出言讥讽。 月芽儿不顾南宸颢暗地里拉扯,不愿她闹事,跳出来指著两人的鼻子神气道:「是你家姑奶奶我!」 南宸颢见状连忙也一拐一拐地来到她身边,低声劝道:「算、算了!别与人计较,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行!」俏脸上净是坚持。「撞了人本就该赔个不是,哪有人像他们这般蛮横?」不讨回公道,她名字就倒过来写。 「哟!我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小丫头。」中年妇人鄙夷朝王大吩咐,「拿些银两打发掉就是了,大概是想讨些药钱,就当作好事施舍给他们得了。」哼!想讹钱就直说嘛,何必冠冕堂皇的!赔罪?她古玉凤从不知这两宇怎么写。 「嘻!娘说得是。」赵妍妍抿唇讥笑,也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母女两人手挽著手又钻进马车内,仿佛这已是偌大恩惠,事情到此结束。 听从吩咐,王大动作恁快,马上掏出几文铜钱往地上丢掷,笑得噁意。「喏!拿著买药去!」 铜板一丢,砩怀椋葜沓翟俅纹舫蹋膊还苋思医硬唤邮堋?br/> 拜托!这几文钱连买串糖葫芦也不够,还买药咧!再说她月芽儿的尊严就算千金也买不到,这三人真的很噁劣喔!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使手段。 「芽、芽儿,你……你干什么?」瞧她浑身杀气,怕不会如此简单放对方走。 「做我真正该做的事!」诡谲一笑,拾起铜钱朝远去的马车激射而出。 只见寒光如电,直袭马屁股,骏马吃痛,嘶鸣长叫,发狂地扬蹄胡乱窜逃,马车也跟著歪七扭八的被急速拖著跑,就听车内女音的惊惶尖叫与马车夫努力要控制马儿的斥声越行越远,久久不绝於耳…… 「活该!」月芽儿对著远方扬起的风尘吐舌扮鬼脸,幸灾乐祸笑道。 「你这样太不该,如果出事怎么办?」南宸颢不以为然,严肃而正经地规劝。 「管他呢!」摔死最好!她在心中补了句。 摇摇头,喟叹口气,清楚自己实在说不过她,足踝处的抽痛也渐行剧烈,让他频冒冷汗。 月芽儿瞧他额上豆大汗珠直流,垂眼再看足踝竟已肿成两倍大,心中不免责怪自己大意,怎没将爹爹研制的青玉膏给随身带在身上呢,这回儿还搁在王府里的客房里,真是缓不济急啊! 「颢哥哥,我扶你回去上药吧!只要擦上青玉膏,很快就会消肿了……」 南宸颢苦笑,更确定自己先前的想法—— 不该出门!真不该出门啊! 第三章 定远王府门口 「死王大,你怎么驾车的,是想害死我母女俩吗……」古玉凤一下马车便花容失色,毫不停口以拔高刺耳声音怒骂。「你是想我扣你月俸是不是?还好安全到了王府,不然瞧我怎整治你……」 「夫人,小的不敢啊!实在不知为何马儿就发狂了,连我也控制不住……」王大唯唯诺诺替自己辩解,就怕薪俸真被扣去。 「谅你也不敢……」 「娘,咱们快进去吧!女儿受够马车的折腾了。」 古玉凤才骂得兴起,就被赵妍妍给打断,催促赶紧进王府里去,这会儿只好舍下责骂下人的癖好,拉著女儿,大步一迈就要跨进门禁森严的王府…… 「退下!」两名侍卫长枪横拦,怒声盘问:「你们是谁?王府岂是寻常百姓可随意闯入?快报上名来!」 「瞎了你们的狗眼啦!我古玉凤来探访妹婿,难道还得事先报备?这府里谁不知我是王妃的姊姊?」劈口大骂,还以为这儿是她家,人人都当识得她才行。 笑话!她随便说说,难道他们就信?若真这样放她进去,他们这守门侍卫也甭当,直接提头去见王爷算了。 「不知有多少人冒充说是王爷、夫人的亲朋好友,若我们当真放行,王府早不被踩平了?拿出证据来再说!」侍卫们沉声道,半点都不通融。 「你们敢说我假冒?」连个小小守门侍卫都刁难她,当真是颜面无光,古玉凤勃然大怒,气得鸡猫子乱叫:「叫你们夫人出来,连她都不敢这般对我说话……」 侍卫们哪真会去叫人,夫人身子不好,连房门都极少出了,又怎会出来与这疯女人见面。两人严守岗位,说什么也不让她越雷池一步。 古玉凤见状更是大吵大闹,正闹得不可开交时—— 「吵什么呢?」银杏正巧出门办事,正要回府远远就见门口吵成一片,赶忙趋上前问个清楚。 「银杏,你来得正好,快告诉他们我是谁!」见著熟人,古玉凤忙拉人要她证实自己身分。 「大小姐,你怎来了?」银杏惊讶中隐含著丝嫌噁。 「你这死奴才,怎么我不能来吗?」劈头就是一顿骂。 「不!大小姐您误会了。」强扯出笑容,银杏心中明白一年一度的大灾难又将降临。 唉!这古家二朵花乃同父异母所出,妾室所出的古云娘生来虽体弱但性情温驯可人,偏偏正室所出的古玉凤却爱慕虚荣,喜好攀权附贵不说,说话又歹毒刻薄。当年古玉凤嫁至扬州赵姓大富人家,过足了少***瘾,动不动就回娘家向异母妹妹炫耀自己有个好归宿,谁知不久後,古云娘在因缘际会下巧识南啸天,因而成就一段姻缘,由平民百姓一跃成为高不可攀的王圮,此番际遇真让古玉凤妒恨得咬碎了好几颗牙。 自此而後,她每年总要携同女儿到王府住上好一段日子,美其名是为探访妹子,实则来过足宫家夫人的派头,不仅要吃好、用好、穿好的,对下人还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人吃不消,不知情的外人瞧了还真要以为她是王府的主子。 一年一次的灾难总让下人们抱怨连连,可大夥儿又不好向身子弱的古云娘抱怨,只得纷纷转向王爷陈情,好在王爷天生严肃的冷面孔能制住她们母女俩,只稍板起脸冷眼睇看两人,她们便噤若寒蝉,知晓他已濒临忍耐底限,当下包袱一收,逃难似的飞奔回扬州,直到隔年再厚著脸皮来作威作福。 「那你就快让看门狗走开,别挡了我们母女俩的路!」占玉凤鄙夷斥骂。 看门狗?两名忠心职守的侍卫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从来就没被这般辱骂过。 银杏赶忙使眼色要他们放两人进去,侍卫们这才脸色难看的退开。 「哼!这还差不多!」拉著女儿,古玉凤得意洋洋、大摇大摆进府去也。 「那些话别放心上,别理她们就是了。」银杏温和安抚年轻侍卫,想来他们定是新调来的卫兵,否则怎会不识在奴仆、侍卫中噁名昭彰的两号人物。 「不会的!咱们主子又不是她,谁理会那些狗屁话!」侍卫们忙道,脑中却闪过前辈们流传笑话中的传奇人物,莫非那两人就是大夥口耳相传的大小八婆不成? 「不会就好。」银杏轻笑,才要跨门进府,又听身後传来急喊—— 「银姨,不好了!颢哥哥受伤了……」扶著南宸颢,月芽儿眼尖瞄见银杏背影,不禁赶忙喊人。 霍然回身,见他瘸著脚一拐一拐走著,银杏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赶紧上前扶住另一边。「怎会受伤呢?先前出门不是还好好的吗……」嘴上叨念还能指挥侍卫。「快!快去让下人们准备清水、伤药,通知王爷、夫人……」 才回府没几日的少爷受伤,这可是大事。侍卫慌忙奔进府里,急吼吼大叫:「不好了……」 *** 端坐床榻上,眼见婢女成群,端水拿布穿梭在自己房里,南宸颢有种荒谬到极点的可笑感。 摆出这种阵仗未免太夸张了,不过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一点小伤?脚都肿成这样了!」月芽儿嘴上气呼呼,手下动作却轻柔至极帮他涂抹青绿透明的清凉药膏。「不过抹上青玉膏,不出三天应该就能消肿下床行动。」对於自家的愈伤消肿良药,她可有信心得很。 听到她反驳回话,他才惊觉自己竟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俊容不禁一片窘然。 「听说颢儿受伤了,伤得怎样?严不严重……」古云娘得讯,忧心忡仲被夫婿搀扶而来,眉眼净是焦急之色。 「阿弥陀佛,没事的,娘您别操心。」南宸颢微笑安抚,可不愿她又因太过担忧而发病。 「太好了!」见他气色均佳,似乎没啥大碍,古云娘这才松口气,捂著心口给扶到椅子上坐。刚听到宝贝儿子受伤的消息,差点没让她厥了过去。 「我就说不会有事的,瞧你吓成这样!」南啸天帮她抚顺心跳,转口问道:「怎么伤的?」以儿子那种温和平顺的性子,断不可能与人起争执而受伤,肯定有原因才是。 「没什么……」 「谁说没什么,南伯伯你就不知道……」打断受害人想粉饰太平的言辞,月芽儿越想越气,加油添醋将大街上如何被马车擦撞的过程一一道出,末了还加了句:「……他们好可噁,真是气死人了!」 「有这等事?」南啸天惊讶,京城是有不少气焰高张的宫宦使吏、皇亲国戚,更有不少鄙夷视人的大富人家,不过印象中没有她所形容的那三人模样。 「真是太过分了!」银杏听了也气愤不已。害她好好的少爷受伤,真是该死。 「就是嘛!」边点头边帮南宸颢裹上布条,最後花俏地绑了个结才大功告成,站起身宣示:「下回就别让我遇见,不然看我如何整治他们。」 瞧她义愤填膺,古云娘取笑:「芽儿,你想代夫报仇啊?」 此言一出,整房内的人全部哄堂大笑,所有人皆知她现在可是以南宸颢未婚妻自居。 「娘!您别胡说……悟心我……我立志出家修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可从没那般心思,可……可为何听那种话,心中没来由的一跳,乱了心神,甚至脸上热辣辣呢? 「那当然!」月芽儿毫不扭揑笑眯眯道,还噁劣地伸出魔掌朝尴尬涨红的俊脸摸了一记,偷他嫩豆腐吃。「颢哥哥,你害臊什么?」 轰!原本只算淡红脸色,如今已是大火燎原,烧红一片。 为、为什么就是躲不过她的突袭?南宸颢既懊恼又羞赧,难道他真逃不过她手掌心? 唉!南啸天看了不禁想叹气,他这可怜的老实头儿子怕是要被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给吃定了——如果她能拐得他回心转意不出家的话! 众人见状又是调侃、笑话不已,从原本担忧伤势的气氛转换成其乐也融融,正当笑闹成一团时,门外匆匆忙忙奔进一名小丫鬟,眼眶滚泪带著惧意。 「夫、夫人,赵……赵夫人又来了……正在大厅……闹脾气……」 「赵夫人?」古云娘微愣。 「哎呀,糟了!」银杏忽地击额惊叫:「瞧我多糊涂,怎将这事儿给忘了?」 「到底啥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夫人,大小姐来啦!这会儿忙著少爷的事,倒忘了告诉你。」实在不愿提起这事,可不说不行啊! 「大姐……她来了吗?」古云娘神色一黯,下人们的抱怨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碍於亲人情分,总不好向大姊说些什么,每每总让夫婿难做人。 南啸天何尝不知她心事,安抚地拍拍柔荑,轻声道:「走!迎接贵客去。」 愿意腾出时间去接见不重要的人是有原因的,因为深知泼辣的古玉凤向来喜欢在府里耍尽威风,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乖得像只老鼠,连吭也不敢吭一声,其实若不是怕云娘难堪,他早将那泼妇扫地出门。 「嗯!」无奈叹气,也只有如此了。 目送两人出房门,银杏才要跟上去,却又被叫住—— 「银姨,赵夫人是谁啊?」月芽儿很是好奇,怎地人都还没见著就让大夥儿愁成这样? 「夫人同父异母的姊姊。」心不在焉回答。 咦?娘有姊妹啊?南宸颢第一次得知自己竟然有还个姨娘。 「很惹人厌吗?」看大家表情好像如此。 「麻烦的人!」银杏苦笑,摆摆手表明没空与她闲扯,拉起裙摆步出房门。 没多久,丫鬟们收拾好物品也纷纷离去,不一会儿房内就只剩下月芽儿与南宸颢两人单独相处。 「颢哥哥……」噙著笑脸讨好。 「你、你别过来……」看她想爬上床亲近,南宸颢慌了,结结巴巴制止。「站、站那儿……说话就……就行了……别引人误会……」 闻言,她果真不动,可甜美小脸忽然一皱,眼眶儿滚泪泛红丝。「呜……颢哥哥,你是不是怪我害你受伤……」 没料到向来笑盈盈的她竟然说哭就哭,这下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你别哭啊!我没怪你……算、算我求你,别哭了……」从来没哄姑娘家的经验,急得他搔头抓耳,脑海里翻遍所有佛经,就没一篇教怎么哄人。 「呜……颢哥哥,我就知道……」飞身扑去,异常准确落入他怀里并且抱得死紧。「……你人最好了,肯定不会怪我……呜……」 南宸颢霎时僵硬如石。 她竟然这么亲密抱住他……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悟心!得定住,定住啊!可别被迷乱了心神…… 虽然努力告诫自己,可怀里的温香暖玉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触感,怎可能真能忽略,就算他修佛多年,也只不过是个年轻男子的血肉之躯……佛祖啊!这是在考验弟子吗? 「呜……颢哥哥,你果然还是怪芽儿……」莫名地,她又哭诉指控。 天地良心,他发誓没有! 「我……我没有……」好虚弱地表明无辜。 「那你为什么都不拍拍芽儿的背安慰人家?」抬起湿漉漉脸蛋,像要糖吃的小孩般充满希冀。 再次僵直。真怀疑继续下去,他会不会因此背脊断裂。 「呜……你怪我……」哭诉又起。 「别哭!我拍,我拍……」恐她哭个没完,抬起千斤重大掌安抚性地拍了两三下。 佛祖啊!弟子悟心并非故意犯色戒,实在迫不得已呀! 耶!奸计得逞,呵呵……埋在怀里泪迹斑斑的小脸蛋偷偷地泛起诡谲笑意。 「呜……」 「乖……乖……」大掌加倍卖力拍抚…… *** 「我说云娘也太不像话,贵客临门怎还不出来迎接,是瞧不起我这大姊吗?」挥著手绢扬风,古玉凤大呼小叫怒骂,把丫鬟们吓得退避三舍,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我说娘啊,您就坐下歇歇脚吧!可别把自己气坏了,姨娘哪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咱们每年来玩,她不都招待得咱们舒舒服服。」吃口好茶,赵妍妍可懂得怎样让自己快活。 「谅她也不敢!」哼出怒气,心里是嫉妒的。 她这正室生的正牌千金自小就压得古云娘死死的,用的穿的什么都是最好,可偏偏在婚事上,古云娘可能踩了啥狗屎,竟跃上枝头成凤凰,和自己嫁的扬州富商一比,身分不知尊贵多少,这怎不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姨娘当然不敢啦!」娇笑附和,赵妍妍难掩欣羡。「这王府还真大方,待客奉的茶竟这般好,可想而知姨娘、姨父他们自己喝的茶叶有多顶极。」上好的铁观音呢!可要花不少银子。扬州的家,爹爹吝啬得紧,自己喝的都没这府里待客的茶这般好。 重重一跺脚,古玉凤一屁股坐落紫檀椅上,连忙也啜口茶水。「记得,这回要回扬州前提醒我多带几罐茶叶回去。」气死人了!每回来一次,她总忍不住多妒恨古云娘一次。瞧瞧,她嫁了多富贵的人家。 忙著点头,赵妍妍叹气:「真可惜!姨娘她没生下一男半女,不然咱们就可亲上加亲,让女儿我嫁来王府当少奶奶,如此一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娘你还能陪女儿在此长住,要什么有什么,哪还用像现在这般伸手向人家要,多丢脸!」 「什么伸手要?又不是乞丐!云娘孝敬我这大姊有啥不对!」骂著女儿,古玉凤啐道,想了想不免叹气:「唉!只怪云娘肚皮不争气,不然你这法子倒好。」可虽然没生下任何孩子,王爷对她还不是宠爱得很,多年恩爱始终如一,不曾为了继承香火而纳妾,哪像自己嫁的男人,不出三年,妾室一个个娶进门,添了许多男娃儿,可悲的是自己自从蹦了个女儿後,便再也不曾受孕,害得如今在家中地位渐渐不保,看来往後日子只能靠女儿了。 「妍妍啊,娘後半辈子就靠你了,可别让娘失望……」 赵妍妍抿唇一笑。自小娘就对她耳提面命,她当然清楚,不过凭自己美艳容貌,想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婿应该不是难事。 「大姊,不好意思!方才有些事耽搁,出来迎接晚了,你可别见怪才是……」正当两人说话时,古云娘莲步轻移而出。 「那敢见怪,你贵人多事,忙嘛……」才闻声,古玉凤低头喫茶,连瞧也不瞧便出口嘲讽,可话才说一半,抬头见著一张威严的脸庞赫然映入眼底,霎时大骇,吓得自椅子蹦跳起来,所有话都吞进肚里,结结巴巴:「王、王爷……您今天怎……怎有空……」惨了惨了!以前住个各把月也难得见他一面,怎今年才来第一天就碰上煞星?不知他有无把话听进去? 「云娘,你贵人事多,没空见客,可以送人了。」阴沉一笑,南啸天话说得可毫不客气。 紧追而来的银杏才步入大厅就听到这话,难忍笑意的她只好以袖遮口,静候在旁等待有没有轰人出门的机会。 「我……我……」 「姨丈……这个……娘她不是这意思……」 母女俩急了,难不成今年的威风日子不到一日便要被赶回扬州? 拍拍夫婿搀扶的大掌,要他隐忍怒气,古云娘温婉笑道:「大姊,你累了吧?妹妹已经要下人准备好客房,你与妍妍要不要先去休息,晚上再帮你们设宴洗尘可好?」 「好好……」连连点头。能留下来当然好,哪有不好的道理。 啊——可惜!扫把都准备好了呢!银杏心中好不惋惜。 「银杏,你带她们去吧!」古云娘微微笑著。 「是——」拖了好长的音,银杏假笑。「赵夫人、表小姐,请跟我来吧!」话完,转身就走,懒得多瞧一眼。 冷眼目睐两人仓皇逃离大厅,南啸天沉声道:「说那种话你还留她们作啥?」对於欺负爱妻的人,他从来不客气,更遑论好言相向了。 「大姊说话向来那样,你别同她一般见识。」真要计较怕是计较不完了。 「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在踏入京城第一步,就派人将她丢回扬州……算了!不说她们,你该回房休息,别累著。」细心观察到眼眶下疲累淡青,语中有著心疼。 感受到他满溢的关怀之情,古云娘深情含笑,幸福地由著他扶回房去了…… 第四章 「颢哥哥,该换药啰!」 糟!她来了!南宸颢一惊,丢下手中读了一半的佛经,仓皇躺平假寐。 受伤这两天,她不仅天天来换药,更巨细靡遗的照料他一切生活,简直把他当废人看。当然,对於她好心的照料,他当然是感激的,可是如果嘘寒问暖的程度到了像为人妻子般深入,那就太过分了!最夸张的例子是——她还想帮他擦澡! 拜托!有没有搞错?不过是小小扭伤,又不是全身废了!而且男女有别,童子之身岂可轻易被她染指……不不不!是男女有别,应当遵守礼教才是。 所以,现在只要一听她要来换药,他心中就发抖,怕她又提出什么吓死人的建议,是以现在乾脆装睡,这样她应该就会乖乖走人吧? 「颢哥哥——咦,在午憩啊!怎么把书乱丢呢?」音量立刻放轻,放下托盘,捡起地上书册,月芽儿瞄一眼便轻啐:「这种书不看也罢!」本就要磨掉他出家念头,见是佛经,想也不想就往窗外一丢——噗!真准,掉进池中喂鱼了。 啊——他的经书……南宸颢双眸虽紧闭,但光想也知心爱佛书下惨之悲壮,因为这已经是两天内第十本惨遭毒手的牺牲品了,之前的九本不是不小心让烛火给烧著,就是被拿去摺纸飞机,反正总有一大堆事故会「恰巧」毁了他正在阅读的佛经。 本想立刻换药,但又怕惊醒他睡眠,月芽儿索性来到床沿坐下,有趣而细心地观察起他的睡容—— 嘻!颢哥哥睡著时的模样真俊! 只手撑著下巴,带著逗弄意味的伸出食指搔搔脸颊——呵呵……不躲耶!真好!熟睡中的颢哥哥显然比清醒时容易亲近,若是在平日,光伸出手他便要闪得老远,活像她要对他霸王硬上弓似的,教人瞧了好笑! 不过,她就喜欢他这样! 老实说,爹爹要她出来找相公时,她还著实犹豫了好一段日子,虽然後来出了玄湮谷踏上寻夫之旅,可心中却打著就算爹爹说这是她此生唯一的姻缘,如果找著了人自己却不喜欢,那么宁愿孤身回谷终老一生也不愿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而如今人是找到了,命定中的夫婿却让她意外觉得有趣。 颢哥哥人除了皮相俊美,教人赏心悦目外,性情温和单纯,修养又好,心胸宽阔得不得了,有好几次故意作弄他,若是旁人恐怕要气得冒火了,可他总是无奈笑笑便不再追究,加上久居佛寺,甚少接触女人,只要稍微一碰,他就脸红耳赤,当真是纯情极了。 当初硬赖,只不过想就近观察,瞧瞧他有没有资格当她夫婿,万万没料到他所拥有的一切教人好笑的特点竟让她渐生好感,越来越爱腻在他身边,看他泛起无可奈何的笑容,她就开心不已。 这种奇怪的心情,她还不明白是什么,但如今已经开始认真思考——把他拐来当相公也许真的是不错的主意。 有一下没一下搔著他脸颊,月芽儿怔忡陷入思绪中,嘴畔不知不觉漾起娇甜憨笑。 她……她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怎么可以趁他睡觉时偷袭呢?感受到脸上搔痒,南宸颢真是万分後悔,什么叫做作茧自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刚刚何必装睡,弄得现在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卡在进退两难的局势。常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虽并非出家人,但总以出家人自居,如果不顾一切睁开眼睛,不仅他会很尴尬,而且更表明自己就是在说谎装睡,届时怕不被她拿来嘲笑说嘴才怪。 可若继续装睡,就要忍受她柔嫩五指所带来的异样、酥麻、让人脸红耳热的骚扰…… 耶?颢哥哥竟然脸红呢!难道他连在睡梦中对姑娘家的碰触都会有反应?太神奇了吧!呵呵……真的好好玩喔! 月芽儿惊奇瞅著他越来越通红的脸庞,深感奇妙有趣。 已、已经快受不了了,她能不能快点离开啊?南宸颢相信她再不走,自己的脸肯定会烧起来。 哇!颢哥哥的唇薄薄的、嫩嫩的,带点淡淡血色,看起来好……好可口喔! 瞧著瞧著,视线不知为何竟停留在他形状漂亮的薄唇上,眸底闪著奇异光辉,犯罪意念渐生…… 曾经,曾经在谷里偷瞧过爹娘亲吻,那时爹娘的表情都好陶醉,这在她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疑惑,两个人嘴对嘴碰在一起不是很噁心吗?为什么爹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呢?真是不懂! 打死她都不要和别人嘴碰嘴,脏死了! 不过……如果对方是颢哥哥的话,那就勉强可以接受。反正她从没和别人亲过嘴,颢哥哥应该也没有,既然两人都是第一次,那谁也不吃亏,不如就来试试吧!搞不好滋味不错也说不定,否则爹娘干么那么喜欢? 好!决定就拿颢哥哥来开荤! 既然决定付诸行动,月芽儿小心翼翼倾身贴近,嘟起红滟滟朱唇,相准目标,眼一闭就凑上去—— 一、二、三……默数三下。 咦?乾乾的,好像没什么感觉,是自己方法错了吗?缓缓睁开大眼,奇怪盯著近在咫尺的通红熟睡俊脸,动作停顿地想了下…… 嗯……颢哥哥的唇亲起来凉凉的,让人有点想舔舔看……才这么想,小粉舌已自动探出,灵活地依著唇形轻轻滑过…… 嘻……有种刺刺麻麻、清清凉凉的乾净味道,就像颢哥哥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专属於他的清新气息,呵……她喜欢! 尝过滋味後,轻巧地退了开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竟怦怦跳个不停,脸蛋也有些热热的……是因为偷偷做坏事的关系吗?好……好奇特的感觉喔! 「颢哥哥,你的嘴已经让芽儿亲过了,不能再让别的姑娘偷亲喔!不然芽儿会很生气很生气……」蓦然地,占有欲已悄悄冒出头,月芽儿稚气地对熟睡男人要求承诺。「……不说话代表答应啰!以後你就是芽儿的人了!」 迳自喃喃自语,也不管对方有无听进去,她又倾身在薄唇上蜻蜒点水吻了下。 「就这么说定啰!好了,芽儿不吵你,你睡吧!」自顾自将话说完,好心情地哼著歌儿翩然离去。 活泼轻巧的足音渐行渐远,终至没了声音,只有夏蝉依然吱吱鸣叫…… 他——被轻薄了! 缓慢而僵直的翻身坐起,南宸颢颤巍巍轻触薄唇,向来平静的心湖宛如被顽童噁作剧地连连投掷石子而泛起一波波涟漪,心跳如擂鼓动个不停…… 只因对於这一吻,他竟——心荡神驰! *** 「如何?」 有趣瞅南啸天一眼,月芽儿偏生慢吞吞放下靠倚床榻上的古云娘的手腕,东摸西摸就是不给个答案。 「到底如何,你倒是说啊?」这丫头明知他心急,还故意吊人胃口。 多日相处,占云娘已摸清她习性,你越急,她顽皮的小孩心性越是不给你明白说清楚,於是笑了笑。「芽儿,别寻人开心了,老老实实说吧!别让你南伯伯焦急。」 皱皱俏鼻,月芽儿不答反问:「伯母,你身子骨应该自小就弱,不过应该还不至於像现在如此严重,你仔细想想,在你真正觉得精神委靡不振,气血渐虚乃至後来动不动就昏迷十天半个月的情况是从何时开始的?」 「嗯……大概是我怀了颢儿那一年开始。」自从怀了孩子後,她的身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一年你可有发生任何意外?」 「有!云娘怀胎五个月时,曾经跌落冷洌沁骨的寒湖里。」南啸天抢著回答,就是自从那一次意外後,她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了。 「这就难怪了!」月芽儿拍掌笑道:「看来我的推测没错!」 「到底怎回事?」似乎有些苗头,南啸天连忙问道。 「当年伯母跌落的寒湖中肯定寄居著一种叫雪晶蛭蛔的小虫子,这种虫子性喜阴寒,会藉由穴道钻入人体,平常人碰上这种虫子都会被吸乾骨血,不出三个月便精血乾枯,消瘦而亡。伯母您大概就是那时被雪晶蛭蛔给侵入吧!」 闻言,古云娘吓白了脸,南啸天更是震惊。「那怎么会……」 「伯母为何还能活著,是不?」月芽儿笑盈盈起身对他打恭作揖,好不佩服。「我只能说对南伯伯您甘拜下风了。」 「什么意思?」 「因为雪晶蛭蛔不断吸取伯母的养分,伯伯您就每天拚命用百年人参、各式灵药帮伯母进补,雪晶蛭蛔再如何厉害,也有被喂饱的时候,剩下的渣渣就让伯母度过这些年啰!也要您家大业大银两多多才能这么玩啦!」呵呵……寻常人家哪有办法! 「那、那颢儿身上有没有……」古云娘首先担心的就是儿子,当年她被这种可怕虫子附上时,身上可还孕育著胎儿。 「您放心,雪晶蛭蛔只会附在单一个体上,就算那时怀有身孕,它也不会入侵胎儿的。」 「那就好……」古云娘松口大气。 「这病有没有办法治?」这种随时会失去云娘的日子他不愿再过下去了,既然知道病因,那就肯定能找出根治的办法。 神秘一笑,月芽儿缓缓道:「办法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她到底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哀怨叹气,月芽儿好不悲凄。「不过南伯伯您到底清不清楚颢哥哥最近是怎么了?」唉!自从几日前偷亲人後,颢哥哥就变得好怪,而且还会躲她,如此诡异举止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她曾经偷偷轻薄过他?可是那时他在午憩,睡得可熟了,应该不知道才对呀! 「什么怎么了?」不是还在聊病情吗?怎么话题突然改变?南啸天一时跟不上她思绪,不免反应不过来。 「颢哥哥啊!」人老果然就变笨了。丢记白果眼,她嘟嘟囔囔。「他这几天都在躲人家,好气人喔!」 「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对於小女儿家的心事,古云娘较能了解,取笑地反问她。 「没……没有啊!人家哪有怎样?」除了偷亲轻薄他之外。月芽儿蓦地粉颊羞红。 还说没有?若没有脸蛋何必红成这样!看来这对小冤家是有些进展了。古云娘暗笑,嘴上却柔声安抚:「颢儿他鲜少接触姑娘家,不免害羞别扭些,你多主动去亲近他就是了。」 「是这样吗?」搔搔头,月芽儿很是怀疑。总觉得这几日他回避她的情形不像是单纯规避姑娘家的感觉。 现在是怎样?这一大一小谈起情事就将正事给忘了。摇头苦笑,南啸天作势咳了几声,希望将两人注意力给拉回。 「南伯伯,您得风寒啦?要不要芽儿帮您治上一治?」咭咭地笑,月芽儿状甚逗人。 「胡扯!」南啸天笑斥。「该回归正题了。」 眨眨大眼,她总算收起笑靥正经道:「这雪晶蛭蛔也不是多难治的虫子,不过要逼出它得需要某样东西才行。」 「是什么?」只要世上有的东西,就算倾尽所能,他也要找出来为云娘治病。 「九叶凤凰果。」 「那是什么东西?」古云娘迷惑道,这名称连听都没听过。 「九叶凤凰果是至阳至烈的果子,它能刻制阴寒的毒物,唯有伯母吃下它,届时我才能利用金针渡穴的方法逼出雪晶蛭蛔。」 「九叶凤凰果长何处?」只要一得知哪里有,他马上派人去找。 「全天下我只知道一个地方有。」笑眯眯的神情毫无忧心之色。 「哪里?」 「玄湮谷!」 蝉鸣鸟叫,池水波光潋滟,花园凉亭里一抹白色身影伫立,俊美脸庞维持昔日温和平静神情,可深邃双眸却隐藏著不为人知的苦恼。 三天了!他已经躲那丫头三天,也心烦意乱了三天,就为了她那偷偷摸摸、孩子气的亲吻。 理智告诉他不该为那一吻而乱了神,可向来平淡的情感却在这三日起了大波涛,毫不留情地吞没自己理性的一面,嚣张的在心房里放肆流窜,这种丝毫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太过陌生、太过骇人,让他简直不知该如何自处。 真让人心乱如麻啊!他本一心向佛,半年後出家为僧,不该对红尘俗事有所牵挂,可为何上天又让这丫头莫名其妙的冒出,作对似的故意扰乱他的生活,破坏原有的平静…… 「颢哥哥,原来你躲在这儿……」远远的,月芽儿就瞧见他了,欢喜地一路呼叫奔来。 她……她来了!直觉反应,南宸颢就是想躲起来。 「颢哥哥,你别想躲!」见他转身想溜,月芽儿又急又气,心一横,直接飞扑拦腰抱住。「芽儿又不是凶神噁煞,你作啥见到人家就想跑?」 「你、你快放开我……」不争气的面皮立刻通红一片。 「不放!除非你不跑了!」开出条件要他答应,否则免谈。她已经很有耐性地忍了三天,今天非得要他把话说清楚。 「好好,你快放手呀!」既然被缠上,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了。 「好吧!」遵守诺言松开,月芽儿直勾勾盯住他,上上下下毫不客气打量,眼底透露著精怪。 「你、你瞧什么?」每当她露出这种眼神,他心底就一阵毛。 「颢哥哥,为什么这些天躲我?芽儿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印象中没有啊!只除了…… 「我……我没躲……躲你……」标准老实头,一说谎就结巴。 「真没有?」脸蛋直凑到他面前逼问。 「没、没有!」佛祖啊!请原谅弟子悟心说谎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小脸蛋,南宸颢眼光不由自主黏在一开一阖的嫣红小嘴…… 当日他就是被这张小嘴给轻薄了,那种滋味很是迷人,现在只要他稍微往前一寸就可以再次重温令人心醉神迷的…… 「颢哥哥?」小手猛然捧住他。「你失神了?」 「啊?」愕然惊醒,他吓得连退三大步,慌乱不已。「对……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想那种事……」 「什么?」月芽儿也被他的话搞迷糊了。「颢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我……」才开口,他又猛然住嘴,气息混乱的直喘气。 「颢哥哥,你不太对劲。」关心地捉住手腕为他把脉,发现只除了心律快了些,其他脉象一切正常啊! 「我没事。」悄悄收回手,他强自稳定心绪,挤出笑容问道:「找我有事?」 「找你谈心呢!」月芽儿笑笑,闪电出手握住他,要他在身旁坐下。 复杂地瞧著掌中小手,南宸颢一时不知是该甩开,还是任由她握著好。 「坐啊!」不由分说拉他坐下,她无聊地拿他的大手玩耍,嘴上不在意道:「方才我去瞧过你娘……」 「她怎样了?」以为又发病,声调中藏著紧张。 「没事,我已经找出病因……」 「我的天啊!光天化日下,竟有闲杂人闯入王府,这侍卫是做啥去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月芽儿话才开头,便被一连串拔高尖锐刺耳的叫骂声给打断,为此,她好奇地望向声音来源…… 啊!领在一群可怜兮兮的丫鬟前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走著的不就是马车上那对母女吗?她们怎么会在府里出现? 月芽儿迷惑地看向南宸颢,却发现他亦不知情,不过似乎也认出他们了。 原来当日洗尘宴,南宸颢因脚伤而没出席,在房间内用餐,月芽儿想当然耳也陪他在房间用,是以双方不曾会面,直至今日,两组人马才在花园里相遇。 很显然的,古玉凤、赵妍妍母女俩记忆力亦不差,同时也想起两人。就见母女俩气急败坏来到凉亭前,指著两人斥骂。 「好大胆的贼子,竟敢光天化日下侵入王府……」古玉凤威风凛凛,一副王府主子样。 「快!快去叫人将这两个贼人捉起来……」赵妍妍亦指挥丫鬟去找侍卫。 睥睨瞧人的母女俩连话也不问清楚,打心中认定两人身分低微,肯是偷溜进来的窃贼。 「搞什么?这对母女在唱哪出大戏?」月芽儿好笑道。 南宸颢亦感荒谬可笑,耸耸肩,拉著她转身就想走,不愿与两人再生争执。 「站住!没我的准许,你们敢走?」一个箭步冲上前,古玉凤用力攫住月芽儿手腕,尖细指甲深深陷入细皮嫩肉中。 「你干什么?」月芽儿吃痛,手腕翻转挣脱箝制,顺势击出一掌。 「哎呀杀人啊!贼子杀人啊……」不重不轻的挨了一掌,古玉凤吓得跌坐在地,惊恐狼狈尖叫救命。 「你们这群死奴婢,还不快去找人来抓贼子……」赵妍妍边扶起亲娘,边大呼小叫斥骂傻愣在旁的奴婢。 「痛死人了!」懒得理两人尖叫怒骂,月芽儿直甩著手叫疼。 南宸颢闻言心中一紧,忙拉过她雪白藕臂细瞧。「很疼吗?有没有受伤?」 「还好没伤著。」嘻……这是颢哥哥第一次主动碰她耶!好高兴喔!趁机会悄悄偎近他。 没发觉她的攻城掠地,暗暗安下心来,温和地拍拍她。「没伤著就好。」 「嗯。」呵呵……颢哥哥还是没察觉,今天真幸运。月芽儿装乖窃笑,已经贴到他胸怀中了。 「你……你……你们……」好一对狗男女,竟敢推倒她还当众这么亲热。古玉凤好不容易爬起身,气得直抖手指著两人。 「死丫头,你们还在这作啥?府内有贼子还不快叫人来抓,养你们真是浪费了!」赵妍妍斥骂道,奋力揑拧身边一个倒楣小丫鬟。 小奴婢痛得飙出泪,却又不敢哭出来,带著哭音委委屈屈。「不……不行……他们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占玉凤将气发泄在下人身上,反手就是一巴掌。 「哇……」小奴婢终於痛哭出声。 「喂!你作啥动**人?」这老女人太过分了!月芽儿看不过去,跳出来主持正义。 南宸颢两道剑眉也蹙紧,非常厌噁有人欺压下人。 「我爱动手就动手,你没资格管!」叫骂回去,又噁狠狠盯住小丫鬟。「要你去叫侍卫来抓人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不能捉他们!」终於有一个胆子较大,年纪看起来也较大的婢女勇敢站出来回话。 「为什么不行?」赵妍妍可不服了。 「因为他们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夫人的主治大夫。」 青天霹雳,事情发展急转直下。 「你说什么?」赵妍妍尖叫。 「云娘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古玉凤的尖叫声更甚女儿。 哇!好可怕的魔音杀人!月芽儿掏掏耳朵,差点没被震聋。 她们是谁?为何对他的身分如此震惊?这是南宸颢的疑惑。 这下可好了,现在该怎么办?姨娘与外甥不仅见面不相识,还闹出大笑话,接下来要如何收拾? 成群的奴婢们面面相觑,思索著该如何解开这份尴尬。 第五章 摆设简单高雅,气氛安宁的房间内,银杏正小心伺候床榻上的古云娘服用汤药,不远处的花桌上还摆满了盛著各类补品的碗盘,四溢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我不喝了。」推开嘴边汤匙,古云娘难掩嫌噁,满口药味让她苦不堪言。 「也好,那喝碗人参鸡汤吧!」 「不了,喝不下!」吃了几十年的补,光闻味道就腻了。 「那怎行!」银杏瞪眼嗔叫,不容拒绝的将人参鸡汤端到她面前。「王爷出门前还特地叮嘱我一定得让你喝下才行。」呵……王爷果然英明,早料到夫人会耍赖逃避。瞧!这不就是了。 提到夫婿,古云娘就算千般不愿,为了不让他担忧,也只好皱著眉头服下补汤,直至瓷碗见底,她才苦著脸又好气又好笑道:「奇了,银杏,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可不是啸天的。」怎光听他的话,她这正主儿说的话倒三句只听了两句。 「平日我当然听夫人的,可为了您的身子好,王爷的话我更是要遵从。」听出她未臻之意,银杏圆润的脸庞满是笑意。 「你真是……」 砰! 一声巨响打断古云娘,两条身影撞开房门,如狂风席卷至床榻边…… 「云娘,你何时生了个儿子?」 「姨娘,妍妍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哥?」 两道质问争先恐後飙出,轰炸古云娘。 她们见过颢儿了?古云娘愣了下才微笑道:「你们彼此见过啦?颢儿才回府没多久,我……」 不让她把话说完,古玉凤气急败坏质问:「你怎没告诉我你有个儿子?」 这很重要吗?当年她产下孩子,又将他送走之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啊!大姊怎会为了这件事如此生气?古云娘万分不解。 「大姊,到底是发生啥事了,你脸色怎这般难看?」 「我……」古玉凤思及两次碰面都让彼此不愉快,方才甚至还将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当成窃贼,她欲言又止的说不出口,竟恼怒地怪罪旁人。「都是你,你怎不说你有个孩子?」当得知对方身分时,那种尴尬狼狈的情况,就算她脸皮再厚,也很难找到台阶下。 「真怪了!夫人需要每件事都向你报备吗?」银杏见不得自家主子被凶,口气不佳的驳斥。 「住嘴!你只不过是个下人,有何资格……」 「娘!别说了!」赵妍妍暗扯自己亲娘,使了个眼色,随即堆出满脸假笑。「姨娘,我和娘只是太过惊讶,现在没事了,不打扰您休息,我们先走了。」 不待回应,她就忙著将古玉凤给拉出房门离开。 目送两人离去,古云娘还搞不清楚这两人怒冲冲来、急忙忙走的真正目的。 银杏暗嗤,不再多想那对惹人厌的母女。 「夫人,您该躺下休息了。」呵……王爷也有交代,要让夫人多吃多睡,养足气力才行。 「要死了!妍妍,你作啥将娘拉走?」急行於回廊下,古玉凤开口就是一阵痛骂。 「娘啊,您还不懂吗?」不顾娘亲的斥责,趟妍妍艳红朱唇勾起狡猾微笑。「姨娘有个儿子,妍妍多个表哥不是很好吗?」 「有什么好?」嗟!本想自己还有个女儿能向云娘炫耀,暗中讥笑她无法生育,想不到她竟然无声无息蹦出个儿子,自己唯一能赢她的事就这样没了,怎不让人恼恨。 「当然好!」赵妍妍眼角含媚。「娘您忘了吗?那日咱们不是说若可以亲上加亲……」以下的话不言可喻。 「是啊!我怎没想到?」恍然大悟,古玉凤脸绽光彩,兴奋得无法自持。「还是女儿你聪明。如此一来,我们母女俩可就一生享用不尽……」 「那当然!呵呵……」 娇笑不断,妄想飞上枝头的美梦盘踞在母女俩心中,计画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当上定远王府的主子,享受养尊处优、荣华富贵的安逸生活…… ***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摊人泥瘫软在南宸颢房里的椅子上,原本秀美的樱桃小嘴此刻足以塞进两颗卤蛋,还不断发出狂笑。「……哈哈……不行了……肚子好痛……」 「阿弥陀佛,背後如此讥笑人太不道德。」南宸颢正襟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满脸严肃训示。 「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笑嘛……」光是想到那对母女当时的糗样,就禁不住笑气直喷。 天下事真是太吊诡了!当日的马车撞人、今日的诬指窃贼闹到後来竟是一家亲,当丫鬟们道出实情後,母女俩的表情可精采了,生平还没见过有人可以将红白青三色交叉灵活运用得如此生动自然,真是佩服佩服! 不过古伯母怎会有那种姊姊?嗟!气质差真多!果然不是完全相同的血脉,培育出来的品种还是有差异。 南宸颢可没她那么复杂心思,心中烦恼的是往後见面该用何种态度相待?因为前两次会面的结果都不怎么好,以後可能会挺尴尬。 月芽儿又笑了好一阵子,直到见他愁眉苦脸,狡黠黑眸滴溜溜转,将他心事抓个七八分准。「颢哥哥,你愁什么?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子,往後是她们见你难为情,你有什么好介意。」 「话不是这么说,毕竟是长辈……」 「你别自寻烦恼了,以後她们才要来巴结你呢!」那种攀权附贵,迎上贬下的人,她月芽儿可清楚了。 「巴结什么?」极度不解,他两袖清风有何可图利? 「傻瓜!」跳起身轻点他额头一下,巧笑倩兮地离开了。 只觉眼前衣袖轻晃,一阵好闻清香扑鼻,随著她收手离去,清香味跟著消失,南宸颢心底竟有些小小失落…… 其实这种甘甜清香比起淡雅檀香也不难闻嘛!他傻愣愣地想。 *** 翌日 南宸颢神情静谧、心静如水的伏案抄写,忽然有个冒失鬼破门而入—— 「颢哥哥——」瞧清他在做何事,月芽儿突然两眼翻白,手中托盘重重放下,不以为然道:「你又在抄写佛经啊!」 「是啊!这可以让我静下来潜心修养。」连头也没抬。 蓦然地,她突然感到些微惊慌,此刻的颢哥哥庄严异常,浑身上下充满佛性,俨然一副修为有成的得道高僧模样…… 不!她不要颢哥哥变成和尚!说什么都不成! 月芽儿满是不安,不是不知道他佛缘深重,以往拐他回王府充当自己未婚夫,虽是因两人之间确实有著姻缘,但当初会如此做绝大部分原因是基於好玩心态,对於他最後到底会不会出家并不在意,反正就算孤身一人回到玄湮谷也没啥不好。爹爹常说,若寻不到一生真爱,宁愿终生不婚,所以她没有女子一定得有个归宿的观念。 可如今她竟害怕了,怕颢哥哥真的无法舍弃向佛之心,决意出家为僧。为什么她会担忧呢?是因为自己心境变了吗? 发觉到似乎太过安静了,南宸颢反而觉得奇怪,她向来叽叽喳喳,非要烦死人的,不是吗? 「芽儿,你怎么了?」抬起头,他停下抄写不停的毫笔认真问道。 「我……」瞄了眼托盘上的两碗参茶,她突然微笑道:「没什么!方才人家太无聊了,便去厨房里熬了些参茶,想说送一碗来给颢哥哥你尝尝味道,看芽儿的手艺好不好。」 「原来是这样。」南宸颢心想她知自己茹素,应该不会加肉味在里头,不疑有他就伸手端碗。 「这碗给你吧!」手脚俐落地将描绘红花瓷碗送到他手上,自己则端起绘制绿草瓷碗轻啜著,不时还垂眼偷觑他。 没她那么多鬼心眼,南宸颢温和地喝口参茶—— 「呕……咳咳……」几乎是立即反应,茶才入口,一股荤腥味扩散嘴里,连浓重的参味也掩盖不了,他痛苦地呕吐连连,剧烈的程度似乎要把胃也给呕出来。 「颢哥哥,你怎样了?」月芽儿骇著了,忙扶著为他拍背顺气。 「……你……呕……」才要说话,口中的腥臭味又让他一阵乾呕,脸色苍白可怕。 「你、你先喝下这杯参茶漱漱口吧!」瞧他难过痛苦,月芽儿登时杏眼含泪,忙端来自己喝的那杯给他。 谁知南宸颢竟一改平日好情好性,愤然推开她,质问道:「那……那茶里你加……加了些什么……」 「你放心……这杯没加……鸡汤……你可以安心喝下……」好、心虚的语气。 原来红瓷碗中盛的是她自己要喝,以人参、鸡肉一起下去熬的参汤,而绿瓷碗才是完完全全「无污染」的纯参茶,是要给他喝的,可是临到最後,她却改变主意,故意要他破荤戒。 话中意思岂不表示自己方才喝下的……难怪!难怪那荤腥味让他无法接受,单仅一口就难受成这般。 二十年来不曾沾染过荤腥,没想到竟如此轻易给破坏,她怎可以如此做?他不沾荤的习性,她应该明白才是,为何故意……过分!太过分! 自己平静清修,一无烦恼的修佛生活,她又为何偏偏来侵扰、搅乱一池湖水,害得他心魂不定,烦躁异常…… 连日来受她大胆,亲昵的言词举动而不稳、烦懑的心绪因找不到令心情平和的方法而压抑良久,如今终於溃堤爆发,一古脑儿将所有错都怪罪到她身上。 「你……你为何偏要来缠我烦我,与我作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南宸颢愤怒质问,语气爆烈。这可能是他这一生以来,首次脾气失去控制。 「我……我……」说不出口自己是因为害怕他浸**佛理太久,终会出家为僧,是以才想从日常生活中慢慢改变他的习性,将他拉离出家修佛的道路。 看她支吾其词,南宸颢怒火更炽。「从初见面那天起,你就一直像妖精似的蛊惑我、诱惑我,成为我修行路上最大魔障,坏我各项戒律,如今又让我破荤戒,改日是不是要害得我破杀戒?」 刚开始,月芽儿还心虚内疚不已,可听到後来他说什么妖精、魔障的,她可不服了,甚至还越听越火。 「颢哥哥,你这么说不对喔!」火气全开驳斥:「如果你认为我蛊惑了你,那是不是该反省自己心意不坚、六根不净,心魔孳生而无法割舍红尘情缘,若真如此,那你就没资格剃度出家当和尚。」喘了口气,她又为自己辩驳:「再说只是沾了点荤而已,你不是马上吐出来了吗?还气什么呢?」真搞不懂,只是混了点鸡汤而已,他作啥如此介意?不过这顽固男人舌头还真利,沾了点就马上尝出不对劲。 「你……」没她伶牙俐齿,南宸颢心底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因而被堵得无话可回,可是关於混了荤味的参茶,他还是异常愤怒。「什么沾了点荤而已,佛家有言,不可杀生茹荤,难道你不明白?」 「茹荤如何,不茹荤又如何?」这件事她确实是错了,可还是死鸭子嘴硬。 「难道你不清楚茹荤等於杀生吗?吃鸡、吃鸭、吃鱼、吃肉都是要宰杀生命,虽说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可若非有人吃,就不会有人宰杀买卖,这道理你懂吗?今日你让我沾荤破戒等於是我亲手杀生一样!我不求旁人与我同样茹素,但这分原则我很坚持。」 「茹素是珍惜生命,茹荤就罪大噁极宰杀生命吗?笑死人了!」月芽儿冷笑,另有一番不同见解。「难道花草植物没生命?颢哥哥你每日三餐碗里的蔬菜果叶也是农人硬生生从田里拔起。难不成会跑会叫会哀嚎的才叫有生命灵性,不会跑不会叫的就没有?佛家说众生平等,试问平等在哪里?」 呃……好犀利的诘问!攻击得他毫无招架能力。 南宸颢从未听过这种似是而非的道理,欲反驳又找不著论点,而且她这歪理确实也值得深思,但面子拉不下来,再说害他破荤戒本就不对,因此他还是沉著脸。 「反正我说不过你,但你不对就是不对……」 「好!是我不对,我把东西收走,行了吧?」奋力推开他,鼓著腮帮子气呼呼收回瓷碗,只听「砰」地巨响,迳自甩门消失。 当真是做错事的人比被害人还凶呢! 南宸颢又气又怒,甩袖转回桌案前继续抄佛经,但心绪是再怎样也平静不了了…… *** 哼!气死人了!茹素了不起吗?她天天吃鸡啊肉啊的,还不是活到这么大!也没人指责她满身罪孽啊!笨颢哥哥,臭颢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可噁!越想越气!找伯母告状去! 月芽儿怒火高涨朝古云娘房里狂飙而去,一路上众家奴婢见她脸上明白写著「别惹我」三个大字,纷纷闪人避风头,深恐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可能生气走得快,抑或是没人敢挡她去路的关系,总之不一会儿工夫,她就来到古云娘房里了。 「芽儿,你来得正巧,桌上有些姑娘家爱吃的瓜果糕点,来尝尝。」一见来人,古云娘高兴的直招手要她陪著坐在身边。 与先前相较,如今被人如此热烈欢迎,她当然开心了,一屁股就往床沿边落坐,信手便把起脉来。 「伯母,您今天精神可还好?」 「还不就老样子。」顺口回答,笑眯眯对银杏扬声道:「银杏,快拣些芽儿爱吃的桂花糕、千层酥来啊!」 「正拿著呢!」以银筷夹著糕点的银杏笑应著。 被人宠爱照顾著,月芽儿除了窝心还不忘甜言蜜语。「伯母,您待我真好,就像我娘一样。」 捧来糕点给她大快朵颐,银杏取笑:「夫人把你当未来儿媳妇宠呢。」 「对了!今天怎不见颢儿,你不都和他黏在一起的吗?」怪了!今儿个怎只见月芽儿一个人呢?古云娘感到迷惑。 才吃得高兴呢,就听提起他,月芽儿俏脸一沉,不甚开心道:「别跟我提起他,笨蛋臭颢哥哥!」 哟!骂成这样?可见是斗嘴了。古云娘与银杏好笑地互视一眼,异口同声:「吵架了?」 「才没!」埋头猛吃,死不承认。 「说嘛!若是颢儿不对,我骂他替你出气去。」好说歹说就是要引她开口。 解决完一盘精致糕点,她笑著拍拍肚皮。「人家肚子饿了。」 「那不正好留下来陪伯母我用午饭。」才想啸天一大早出门,自己一人用饭多无聊,这会儿老天不就送了个小开心果陪她。 「好啊好啊!」欢叫拍手,开心不已。古云娘用的餐点可都是南啸天特别要人精心调制,滋生补气对身体大有益处的好料,能来骗吃骗喝还顺便透露口风告告状,她当然开心啰! *** 「表哥,这是妍妍亲手烹煮的冰糖莲子汤,特地向你陪罪,你尝尝吧!」 「是啊是啊!我说颢儿,之前的事你可别见怪,咱们都是亲人,应该没啥好计较,你说是不是?」 午后,和风轻拂,古玉凤,赵妍妍母女俩才要去找盯上的猎物,谁知就在花园凉亭里寻到他,两人温柔细语对先前的事赔不是,态度可真是大转变,教人瞧了都不得不佩服。 「早忘了!姨娘您也别记挂心上。」强忍烦躁,南宸颢挤出笑容应和。 乍前因与月芽儿吵架而郁闷不已,午飧时刻一到,丫鬟送来斋菜後,望著盘子里的各色青菜,脑海里突然浮现她那番歪理,登时胃口尽倒,诡异地竟觉自己也在残害生命。可若真如她所言,那不就什么也不能吃,准备活活饿死不成? 胡乱想著想著,巡视房间四周一片寂静,不知为何竟感寂寞。以往她无论如何总会陪著他用餐吃饭,叽叽喳喳说著些趣事笑话,如今两人起争执,她跑个不见人影,他才恍然警觉自己似乎已习惯她的陪伴。 本想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捺不住性子而飞奔来找他,如此两人便可尽释前嫌,和好如初地相伴谈笑,谁知等了大半天,午饭用完还喝了好几杯茶了,却依然不见她的踪影,这下心情更是焦躁烦闷,想说出来透气顺便看能不能遇上芽儿,谁知想见的人没遇著,倒被不想见的人给逮到,难道今天真是他的黑煞日不成? 「表哥,你尝一口看看嘛!人家好辛苦煮的呢。」瞧他没动作,赵妍妍不禁娇嗔,主动把汤匙送到嘴边喂他。 「呃……你先放著就好……」不著痕迹退开一步,古井无波道。 使个眼色,古玉凤硬是拉他坐下,赵妍妍也机灵,立刻往他身边一坐,将他夹杀在自己与母亲中间,让他想跑也跑不了。 说也奇怪,以往若是月芽儿往他身上一靠,立刻脸红耳赤,心扑通扑通跳,可现在被人两面夹杀,他竟能稳若泰山,不改其平静温和面貌。 「呵呵……我说颢儿你长得这般俊,可要迷死不少姑娘家……」古玉凤咯咯笑得像母鸡。 「就是啊!表哥如此优秀,连妍妍都欣赏不已呢!」话才说著,人已经倚了过去,丰满胸脯紧贴他手臂。 好浓的脂粉味! 南宸颢蹙眉暗忖,本以为姑娘家身上都像芽儿那般好闻清香味,没想到却非如此。这赵妍妍身上散发出的浓厚粉味呛得他难过极了。 「对了!我还有些经书得抄,先失陪了。」不由分说,他猛然起身欲走,却在转身向外望去时,瞧见回廊底下的月芽儿以又怨又恨的眼光怒视自己。 「色鬼颢哥哥,我讨厌你!」她怒声大叫,做了个鬼脸转身急速跑走。 「芽儿!」 「表哥……」 「颢儿……」 後面显然已经追成一团…… *** 玄湮谷 「爹娘、谷内亲爱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哥哥弟弟、姊姊妹妹们,芽儿我回来啦!」 才穿过谷口处一大片的桃花林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富丽堂皇、气势磅礴的庄院,月芽儿叫笑著奔上前去,乱七八糟呼喊。不多久,庄院内**了起来,不少奴仆闻声出迎,人人脸上洋溢著欢喜快乐的笑容。 「小姐回来了……」 「快!快通知老爷、夫人……」 「哎哟!我的芽儿小姐,你好像瘦了。」一名胖胖的仆妇双臂大展,一古脑儿将她抱往怀里。 「咳……奶娘……你想不想我……」努力在「雄伟」胸脯里寻找一丝空气,她还能挤出点声音算是厉害了。 「想!奶娘可想死你了。」 「我爹娘呢?」退出怀抱,她笑盈盈问。 「夫人在房里……」 「是吗?那我去找她!」不等话说完,月芽儿箭似的已然冲进去。「娘啊——芽儿回来啦……」一路呼叫,穿梭於自小熟悉的环境中,终於抵达以往常窜出窜入的房门前,才要敲门,门扉已自动打开。 一中年美妇眉眼含笑巧立门边,脸庞净是慈爱之色。 「芽儿!」秋若水抱住女儿,关怀问道:「出去可有吃苦?」 「怎么可能!」月芽儿不可一世道:「女儿是去让别人吃苦的。」 闻言,秋若水摇头叹笑。「你这鬼灵精。」 「对了,爹呢?」抱住娘亲,突然发现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尚未出现。 「你爹他一早就卜算出今儿个你会回来,要我转告你去药园找他。」 「是吗?那我去找爹啰!」呵呵娇笑,她转身往药园行去。 「记得别待太久,父女俩早些回来用饭,知道吗?」连忙殷殷交代。 「好!」话音方落,人已不见踪影。 「爹!」 「你来啦,乖囡。」立在奇花异卉,珍奇药草中,月银岚回身笑视多月不见的女儿。 月芽儿二话不说,飞身往他身上一扑—— 低沉一笑,挺拔的身躯微旋,伸手拦腰一抱就将来势迅速的人影稳健的抱进怀中,低声笑骂:「小淘气,想要些什么药材,说吧!」 「咦!爹,您知道芽儿是回来取药的啊?」怎么这么厉害? 「卦象有显示。」笑望著她,月银岚心底清楚会让她千里迢迢赶回来拿的药材,肯定不会是太寻常的东西。「老实说吧!爹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了。」 「嘻!芽儿就要那个。」玉手一比,准确无误指向不远处独立於火色红土地上的矮小怪异植物,枝干上只有九片火红叶子,顶端结了颗拇指大小的火艳果实。 果然!虽然早知要的不会是太平凡的东西,但当得知是九叶凤凰果时,心不免还是痛了下。那可是他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大漠酷热之地移植培育成功的心血呢! 「呃……能不能换别的?」等一颗成熟的九叶凤凰果可是要十年哪! 「不行,就要这个!」只有成熟的九叶凤凰果能克制雪晶蛭蛔,而刚好这一颗已然成熟,正好派上用场。 「那、那你去摘吧!」呜……好伤心,十年守候化为乌有…… 呵呵喜笑,果然毫不犹豫摘下鲜红娇艳欲滴的果实,小心翼翼包裹在丝巾中,回头又是一句:「对了!爹,您的药箱也要借我。」 什么?连他的老本都要全数拿走?里头可有不少搜集数十年的灵丹妙药啊! 「乖囡啊!别这么狠行不行?」 「爹啊!要救人的,大方一点嘛!」 「不重要的人就别浪费了。」 「是很重要的人啊!」 很重要?月银岚眼睛登时一亮。「是与你有姻缘的男人?乖囡你找到他啦?」 「才不是他!」提到他,月芽儿不禁冷哼,心中一把火升起。 当日在古伯母一番细谈开导下,她也深深觉得自己骗他吃下荤味确实不对,本想趁出发回玄湮谷取药前去找他道歉谈和,没料到却在花园里见到他与赵妍妍两人如此亲密。平日自己稍微靠近他,他便躲得跟什么似的,结果赵妍妍将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了,他却不闪也不避。 哼!说什么要出家修佛?原来只是在骗她,躲她而已,私下却对其他姑娘那么好。骗子!不要脸! 结果,那天她气得当下决定马上回玄湮谷,奔去与古伯母道别後,连向他说句再见也没有便匆忙上路了。 「不然是谁?」月银岚好奇问道。 「是那男人的娘。」没好气道。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挺重要的——」随口而出,突然他惊觉大叫:「咦?乖囡你真找到他了?那他……」 「他还是想出家当和尚!」早知爹爹要问什么,乾脆直接解答他心底的疑问。 「那……那……」那了个半天,月银岚可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就端看那男人如何决定自己未来的路啊! 「算了!」蓦然地,月芽儿有些泄气。「这种事勉强不来,等我治好古伯母,颢哥哥想怎样就随他吧!免得日後他怨我,这样谁都不会开心的。」 「即使你会孤独一生?」月银岚严肃而正经问道。 「嗯。」低低应了声,随即她又笑著提起精神。「届时芽儿我就赖著爹娘一辈子,永远承欢膝下不好吗?」 「爹爹尊重你。」轻抚爱女柔亮黑发,月银岚淡淡微笑。「失去你将会是那男人一生最重大的损失。」 「可不是!」皱皱鼻子,她强笑故作俏皮道。 第六章 咦?那不是颢儿吗?怎么一个人傻愣愣坐在房门外的石阶上? 月明星稀的凉夜,南啸天办完公事正要回房歇息,却眼尖地瞄见儿子独自在月下出神发呆,心中满是疑惑…… 颢儿是标准的早睡早起奉行者,平日作息最正常不过,此刻应该躺在**梦周公去,怎地这么晚了竟还醒著? 看来真的有问题! 「颢儿,在想些什么?」 「爹!」忙要起身。 「坐吧!」南啸天笑道,豪爽地往石阶一屁股坐下。难得父子俩能这般清心独处,坐下来聊聊也好。「有什么烦恼?说给爹听听无妨。」 「我……没、没什么。」才起个头又马上吞进肚去。 深沉瞧一眼,南啸天也不逼问,很男人的拍拍他肩膀,竟也默然无语的同他一起抬头赏月。 安宁静谧的空气围绕两人,时间不断流逝,良久…… 「呃……爹,我……我……」好想问,可又不知该如何启口。 「怎么了,嗯?」 「芽……您可有芽儿的消息?」鼓起勇气冲口问出。直到问题出口,南宸颢才发现自己喘了好大一口气。 一个月了!自当日她从花园跑走自己却没追上後,已经一个月不曾见过她。曾问过娘,娘却说她回家取药,甚至还反问:「她没告诉你吗?」 当时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她一见他就气呼呼跑了,只觉心下大感震惊。怎么她要走却不向他说一声呢? 直到现今已有一个月了,不知为何,没她在身边扰乱清修的日子,他反而更加心神不宁,无法平心静气,益发地想念有她干扰、叫颢哥哥的时光。 唉!早知道,当初不该对她发脾气,因为她虽然有错,可是大部分是他自己迷惘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噁劣地将怒气发在她身上。 芽儿说得没错!是自己心魔孳生了。 呵!原来是为了这事。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南啸天曾听云娘提起两人吵架的事,後来不知为何,芽儿那丫头就跑回玄湮谷说要拿九叶凤凰果,人就这么突然不见,结果搞得他这傻儿子这些日子来也心不在焉,没啥精神。 「那丫头一直没捎信息来,不过这么久了,大概也该回来了。」笑著安慰。 「是吗?」不太有信心的声音。 瞅著他,南啸天突然丢出一个问题。「颢儿,你可知那日芽儿为何要骗你喝下掺了荤味的参茶?」 「不是故意作弄我吗?」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你觉得她是如此噁意的人吗?」傻儿子,连姑娘家的心事也搞不清楚,该多加油了。呃……不过他也是经过云娘提点才恍然大悟啊!想来大概是女儿家的心思太难捉摸,难怪男人们会不懂。 「应……应该不是。」不过很难讲,她有时确实是很噁劣。「那她为何要……」 再一次拍拍他,南啸天站起身微笑道:「关於为什么,这你该自己去搞清楚才是,别问我。」 「爹,您这么一讲,我更迷糊了……」哪有话只说一半的,太不道德了。 才抗议著,前方回廊忽起**,婢女们提著***寻来,见到两人,脸上不禁绽出喜笑。 「王爷、少爷,你们快来啊!芽儿姑娘回来了,现在正往夫人房里去……」 「啊!她回来了?」才说著她,没想到她就回来了。南宸颢心下欢喜,一反平日温和斯文,叫了一声便抛下众人,跳起来往娘亲房间飞奔。 众人不禁傻眼,何时曾见过少爷动作如此快速了?印象中他总是慢条斯理,好像从没这样过。 南啸天摇头叹笑,看来他这傻儿子出家为僧的机率是越来越小了。 呵呵……天佑南家,传递香火有望也! *** 「哎呀!芽儿快过来让伯母瞧瞧,这一个月来,伯母可想你呢!」斜靠床头,古云娘伸手欲抱。 放下月银岚宝贝至极的药箱,月芽儿二话不说,乖巧地投入她怀中,甜言蜜语笑道:「芽儿才想您呢!这段时间伯母您有没有好好养身子?」 「有有有!」心下受用,占云娘可高兴。「有你这小神医的交代,伯母哪敢不从,再说你南伯伯日日监督,就算想耍赖也没办法。」 故意装出一副邪噁样,她嘿嘿威胁:「我不信!让芽儿好好诊断一下,若所言非实,我就叫南伯伯天天逼您灌下三大锅补汤。」话完,手已搭上古云娘腕上,细心诊脉。 古云娘听了只是呵呵笑个不停,连守在一旁的银杏也掩嘴偷笑。 不一会儿,月芽儿松手赞许:「伯母,您有乖乖听话喔!」这么一来,应该从明日起就可开始根治雪晶蛭蛔的疗程了。 「瞧你这丫头说的……」 「芽儿!」忽地,南宸颢冲进房里,打断古云娘话语。「你……你回来了?」不稳的声调中有著喜悦。 「傻瓜!人当然是回来了,不然你见到的是什么?」紧随进房的南啸天笑斥。 「我……我……」发觉自己似乎说了傻话,南宸颢顿时又结巴起来,潮红迅疾爬上脸庞。 看见人,当日赵妍妍攀住他的亲密模样霎时浮现脑海,一股气未消,她只淡淡招呼:「颢哥哥。」娇甜嗓音再无往日的热情亲昵。 耶?好冷淡喔!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大夥儿互瞅一眼,心想南宸颢该遭殃了,可就没人出声替他缓颊,人人张大眼睛等著好戏上演。 就算再如何迟钝,南宸颢也感受到她态度的冷漠,这才想起那日两人是不欢而散的,现下她可能还在生气,因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沉默著。 谁知他的默然不语让月芽儿火气更大,当下认定他肯定是与赵妍妍有著什么才冒心虚而无话可说。 冷哼一声,药箱一背。「伯母,芽儿明天再来看您,不打扰你休息了。」 「呃……不多留一会儿啊?」努力为儿子制造机会。 「不了!芽儿也累了,想先回房歇息去。」微微一鞠躬,完美地退场。 眼见她出了房门,儿子还傻待在这,古云娘急得连连挥手催赶:「颢儿,还不快追!」 「快啊!」南啸天也颇配合,不由分说将他给推了出去。 唉!当人老子还得帮儿子的感情事推波助澜,也真是辛苦哪! 弯弯曲曲的回廊下,银白月光将一前一後两条人影迤逦得老长老长……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亦步亦趋跟著,可就是不想开口说话,想等他先出声,没想到他这根木头,一直跟到了她的房门口还是耐性十足,始终维持著最高品质——静悄悄! 可噁!不说话是吗?本姑娘就甩你一个闭门羹吃! 砰! 甩上门,将药箱丢放在桌上後,她开始生起闷气。 啊——啊——门……门关上了!南宸颢傻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又不想离去,想敲门又怕她不理,几度手才举起又立刻放下,反覆多次後,他喟然一叹,竟在门前来回踱起方步。 房间内,月芽儿听他叹气,又闻他来回脚步声不断,想狠下心不理他,又怕他当真这么踱上一晚上,最後终究不忍,索性房门一拉—— 「烦死了!你究竟要怎样?说吧!」耐性向来不是她的优点,乾脆早点认输。 「我……我……」突然面对她,南宸颢吓了一跳,反而说不出话来。 又见这种呆样,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伸手将他给扯进房内。「进来再说吧!」 她……她笑了!那是不是代表不生气了? 情不自禁握住柔嫩小手,他讷讷低问:「你不气我了?」 哟!颢哥哥主动牵她的手呢!天要下红雨了是不? 「谁说的?我还是在生你的气呢!」作势要甩掉他,谁知他却握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对不起!」骂上认错道歉。「那天我不该骂你是妖精,将气发到你身上。」 咦!他搞错了吧!「谁生那件事的气!那事是我的错,我不该害你破戒。」是自己不对就勇於承认,她也是会反省的。 「啊?」不是气那个,不然她气什么?南宸颢这下真的搞不懂了。 以为他没听清楚,月芽儿再次点头认真道:「颢哥哥,我不该骗你喝下那杯参茶,对不起,以後我不会逼你了……」 南宸颢听了颇受感动,毕竟她还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不过,我还是生你气!」话锋一转,马上表明自己立场。 「为什么?」不解地大叫,他自认没别的事惹到她呀! 「你还不明白?」危险地眯起眼,单手猛然一推,将他给推开。 「明白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绝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问清楚。 「还问我!」月芽儿气得直打他。「那天在花园中,你与赵妍妍做了什么?」 花园?趟妍妍?没有啊! 「那天姨娘与表妹找我说话,後来我想走,才一起身就瞧见你,但你却跑走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我和表妹没做什么啊?」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南宸颢急著解释自己的无辜。 「还说没有?赵妍妍那女人胸脯都贴到你身上了,你会不知道?」气愤的玉指猛戳他胸膛。 有、有吗?当时只闻到她身上呛得让人受不了的脂粉味。南辰颢俊脸微红。「我真不知!」 「骗人!以前我才稍微一靠近,你就像跳虾般直躲,赵妍妍整个人黏在你身上,你却没感觉?」 「我真不知……」 「那现在换我抱你呢?」猛然地,她欺身向前,紧紧抱住他,将自己埋在他怀中。「感觉如何?」 轰!火烧上脸,身体某些部位不太受控制…… 「芽……芽儿……你先放……放开我……」憋著气,他困难而小声地要求。 「不要!我就要抱你……」摇头不依,还噁意地往他身上磨蹭。 「你……」 再也忍受不了,南宸颢理智尽失,连时时刻刻挂在心中的佛祖也给丢到天边去,霍然捧住她小脸蛋,低头覆住娇润欲滴红唇,一举攻入那温暖柔软的檀口,汲取香甜蜜津…… 「颢哥哥你……」直至良久,月芽儿才气喘吁吁、两腿发软地被放开,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竟然吻她了……原来真正的亲吻竟是这般销魂滋味…… 「我……我……」南宸颢俊脸热辣涨红,对自己如此大胆的举动也感震惊,可是他心底清楚自己并不後悔…… 难得的,月芽儿俏脸涌现小女儿的娇羞潮红,看在南宸颢眼里真是美丽可人极了。 禁不住内心激荡,他再次低头覆唇,密密细啄…… 良久,两人才抑住内心**,月芽儿艳颊如火烧,声如细蚊,出口问话却大杀风景。「颢哥哥,你不吃斋念佛当和尚了吗?」不然怎会破色戒呢? 「我不知道!」南宸颢此刻也不懂自己了。向佛之心依旧强烈,可也爱极与月芽儿相处时的点滴,这两种矛盾情结正在他心底巨力拉拔,无法分出胜负。 似能体谅他的煎熬,月芽儿并不逼他,反正来日方长,此刻只要她在他心中占有一定分量,慢慢鲸吞蚕食,最终总有赢过佛祖的一天。 又抱著他沉浸在醉人温存中好一会儿,理智慢慢回到脑袋瓜里,算老帐的情绪也回笼了……好啊!差点被他色诱唬了过去,颢哥哥越来越奸诈了。 杏眼微眯,玉手揪住他胸襟往下一扯。「说!颢哥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这样亲吻趟妍妍,那天她贴上你时,你是不是也冲动了?」 「我没有!」忙不迭喊冤。这些日子表妹确实常来找他、亲近他,可他总吓得找藉口走人,并不喜与她太过亲近。 「是吗?」不信任的口吻。 「芽儿,你相信我!」他急了,脱口道:「她好臭,我才不喜欢她靠近我。」 好臭?颢哥哥鼻子是不是有问题?月芽儿不禁怀疑,有哪个姑娘会让自己身上臭气熏人? 「是真的!」见她不信,南宸颢急忙解释:「脂粉味好重,呛得我受不了。」 闻言,月芽儿噗哧一笑,姑娘家的脂粉味他竟然喊臭,真是个怪人。才这么想著,她霍然往自己身上东嗅西嗅,闻闻看自己是不是也有他说的臭味。 「你很香的。」制止她怪异举动,他微笑道。 咦?月芽儿有些惊讶,她是没抹什么胭脂花粉啦,不过也没洒香精花油啊!身上会有何香味,怪了! 「你身上有很好闻的淡淡清香味。」常常无意地窜入鼻间,蛊惑他心神。 「你喜欢?」自己有没有香味她是不清楚啦!不过颢哥哥说得真像有那么回事,而且好似还挺爱闻的。 「嗯。」俊脸又是一红。要承认自己爱上她身上的淡雅清香真让人难为情。 听到回答,她心情不由得大好,霎时俏睑笑眯眯。 「你不生气了?」小心翼翼询问。 「这回就原谅你。」皇恩浩荡颁下特赦,最後还是免不了警告:「下回可别再让别的姑娘亲近你,不然芽儿我可是会很生气很生气喔!」 啊!好熟悉的台词,不就是她偷亲他那天说的话吗?南宸颢点头,忍不住笑了…… *** 隔日大清晨,当月芽儿亲亲密密拉著念完佛经早课的南宸颢出现在古云娘房里时,在场所有人全瞠大眼珠子,简直不敢置信。 昨夜两人还闹别扭冷战中呢,怎今早一觉醒来就变了样?转变也太大了吧! 两人昨晚发生啥事了? 南啸天夫妇、银杏加上一些奴婢们,众多眼光视线来来回回梭巡在两人的脸庞上,试图瞧出些端倪。 南宸颢脸皮薄,被看得怪不自在,脸上微微泛红,倒是月芽儿落落大方,迳自笑道:「怎么?我们脸上长花了?再瞧就要收银子啰!」又不是在要猴戏,作啥大惊小怪看成这样? 「芽儿!」南宸颢脸上更红,心下觉得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引人注意。 「本来就是嘛……」怪了!颢哥哥脸红个啥劲? 「咳!」假意轻咳,努力想化解儿子的尴尬,南啸天故意转移话题。「我说芽儿,你吃我府里、住我府里,我还没向你要食宿费,你倒敢开口要银子,嗯?」 嘿嘿假笑,月芽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说南伯伯,我帮伯母治病,千里迢迢回家取药,这诊金又该如何算呢?让我想想,这九叶凤凰果乃珍奇异宝,就算您以万两黄金出价购买,只怕我爹爹也不愿割爱,加上疗程中又得配合各式灵丹妙药……」 「好了好了!」南啸天连忙举手认输。「你再说下去,南伯伯我岂不要倾家荡产?」 「是您自己要和人家算的嘛!」她吐舌扮鬼脸,轻快来到床沿边坐下,抱住古云娘撒娇道:「人家当然不会和伯母您计较这种事,钱财乃身外之物,芽儿我才不像有人钱啊钱的挂在嘴上,好市侩喔!」话完还不忘瞄他一眼,逗趣极了。 众人被她这模样给逗得掩嘴轻笑,连古云娘也笑呵呵。「没错!有时连我也受不了有人铜臭味太重了些。」 「云娘……」南啸天好气又好笑,奇怪怎么连爱妻也与她同一阵营? 可怜地瞄了眼爹亲,南宸颢很能感同身受他的窘境,毕竟自己是被欺负得最惨的一个。 「好了!轻松过了,现下可要开始办正事。」板起脸蛋,她严肃道:「今天我要逼出伯母身上的雪晶蛭蛔,闲杂人等都出去,南伯伯、颢哥哥你们两个留下帮我。」 「我也留下。」银杏也想帮忙。 「银姨,我怕你等一下瞧了噁心,吃不下饭,你还是出去等比较好。」不是不让她帮忙,只是女人家都怕虫子类,留下她只怕没啥用处。 既然芽儿都这么说了,银杏只好打消念头。 月芽儿要人取来她的药箱,并要丫鬟送来一个装了滚烫热水的盆子,接著就将所有人全赶出房,只剩下南啸天父子。 「接下来该怎么做?」南啸天如临大敌般绷紧神经。 瞅他一眼,月芽儿笑道:「南伯伯,您啥任务也没,就守在床边陪伯母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啊?这么简单?南啸天不敢置信。 仿佛瞧出他的心思,月芽儿笑得诡异。简单?等会你可要心疼死了。 「那我呢?」连忙问自己身负哪项重任? 将热水盆塞给他,她嘿嘿笑道:「颢哥哥你负责烫死虫子。」 什、什么?烫死虫子?这……这是杀生啊!能不能换个任务?南宸颢顿时脸色铁青,目光转向爹亲。 「颢哥哥,你要让南伯伯背负杀生重罪?」月芽儿假意惊呼:「你真是太不孝了,自己不入地狱却要亲爹入地狱……」 对啊!自己怎可有如此卑鄙龌龊想法。佛祖啊!这杀生重罪就弟子我一肩担起吧!弟子实乃万不得已,罪过罪过……南宸颢顿下决心,一脸壮烈牺牲模样。 古云娘瞧了不禁好笑,这芽儿实在太爱捉弄颢儿了。那雪晶蛭蛔明明就是害人的坏东西,不是吗?消灭它才是做好事,哪是杀生重罪,真是的! 南啸天苦笑,劝慰儿子:「那种害人的虫子,杀死它佛祖不会怪你的,无所谓杀生不杀生。」 话虽这么说,可是小虫子也是生命啊!南宸颢还是认为自己要犯杀戒了。 月芽儿懒得理他那颗顽固脑袋,迳自打开药箱,顿时一阵浓郁沁人的清香飘散室内,让人闻了精神一振,可见里头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 小心翼翼将九叶凤凰果放入小巧的玉制药钵捣碎,又自药箱里拿出一小瓶紫玉瓶,拔开瓶塞将里头透明清香的**倒入药钵,只见透明**瞬间染成鲜红,与捣碎的九叶凤凰果融成一体,香气更盛之前。 「伯母,您将这个喝下,等会儿您可能会觉得体内有股炽热,那没关系,只是药效发作了。」将药递给古云娘,月芽儿细心交代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点头表示明白,古云娘一口气将药喝下,瞬间只觉腹内一股炙烈热流往全身四肢百骸窜去,仿佛置身烈火中痛苦异常,无法自制地浑身颤抖扭曲,发出痛苦呻吟…… 「南伯伯,压住她!」迅速指挥命令。 南啸天见状,毫不犹豫欺身制住她扭动身子,又心疼又怜惜。「云娘,你忍耐些,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啸天……我……我好痛……」连连喘息,止不住筋肉抽搐。 「怎会这样?」南啸天担心地转头大吼。 「唉!这是正常现象啊!」月芽儿好无辜。「这代表雪晶蛭蛔正在她体内被九叶凤凰果的药力逼得四处游走,想找地方逃呢。」 示意他坐到另一头去,月芽儿拿出一根中空的金针,准确而俐落往她胸口穴道插入,不多久,就见金针微微晃动,接著一只只透明的细长虫子竟从中空处爬了出来。 「颢哥哥,快来接住!」月芽儿大叫,急忙闪身让出位置。 南宸颢赶忙捧著盆子守在娘亲身下,但见虫子爬出金针後就如落雨般纷纷掉进滚烫热水里,成了好大一锅「雪晶蛭蛔汤」。 虫子越爬越多越快,状甚噁心恐怖,饶是南啸天、南宸颢两个大男人见了也不禁反胃,这下才明白方才她为何不让银杏留下。 半个时辰後,慢慢的,虫子变少,最後终至再也没任何雪晶蛭蛔爬出来。月芽儿又等片刻,再次把脉後,确定古云娘体内再无任何虫子,这才将古云娘胸口的金针拔起收好,此时古云娘已累得昏迷过去。 「大功告成!」整理好药箱,月芽儿伸个大懒腰,扭扭僵硬脖子叫道。 扶著妻子让她躺好能安适休息,南啸天凝望月芽儿,黝黑眸底闪著深切感激之情。「芽儿,南伯伯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心知他的激动,月芽儿却只是眨眨眼,慧黠笑道:「抵我的食宿费,如何?」 南啸天闻言大笑,对她的聪灵伶俐喜爱不已,心下真恨不得儿子马上娶她来当儿媳妇。 至於那个被人恨不得马上叫他娶亲的关键人物呢?只见他捧著噁心虫汤—— 「呃……芽儿,这个该怎么办?」老叫他捧著这一大盆噁心的东西也不是办法,还是赶紧问该如何处理。 「啊?颢哥哥,你干么还捧著,噁心死了!」月芽儿大叫著跳离他身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快拿去用火烧了,别捧著晃来晃去啦!」 呃?还要他焚烧虫尸?好……好残忍喔!算了!顺便帮虫子念念往生咒,虔心忏侮自己的罪过。 捧著一盆虫尸,南宸颢嘴里念念有辞的飘出房门外…… 第七章 「娘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都怪你自己不努力,连怎么勾引人也不会。」 「胡说!这些日子女儿哪一次不是见了表哥就迎上去,是表哥自己不解风情,不是我魅力不够!」 「唉!这么说倒是,怎么云娘就生了个木头,这样叫我们母女俩的计画怎么实现?」 客房里,古玉凤,赵妍妍母女两人长吁短叹的,为美梦迟迟无法实现而气恼不已,尤其赵妍妍更是不解,凭自己的美艳姿色,多次欲亲近南宸颢,为何他总是不心动,甚至还躲得急呢? 「不行!」赵妍妍表情坚决。「我一定要嫁给表哥才行,如此一来才能保我一生荣华富贵。再说表哥人也长得俊,算是匹配得上我了。」在扬州也有不少男人上门提亲,可这世间啊,长得俊的男人不见得有钱,有钱的不是又老又丑就是吃得脑满肠肥,瞧了就讨厌。如今难得有块又俊又有身家的肥肉还没被叼走,当然要赶快啃进自己肚里。 「娘也希望啊,可你自己不争气有啥用?」光说不练还不是白搭。古玉凤横了女儿一眼,要她自己看著办。 可噁!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攀上表哥呢?赵妍妍凝神苦心思索…… 「有了!」她忽地大叫,让占玉凤骇了一跳。 「要死了!你要把你娘我吓死才高兴是吗?」拍抚胸脯,尖声叫骂。 「娘,我有办法了!」不管她还怒骂著,赵妍妍高兴地挽住她,喜孜孜道:「我想到一个嫁给表哥的好法子了。」 「什么好方法?」一听有办法,古玉凤可来劲呢。 「人家不都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吗?娘啊,你何不亲自去找姨娘谈这桩婚事,想必姨娘不会反对亲上加亲的。而且一旦姨娘答允了,姨丈王爷一定不会反对,表哥当然就得遵从父母之命娶我啦!」呵呵……若真能这样,那她就高枕无忧了。 「是啊!我怎没想到这一点?」古玉凤跺脚,懊恼自己没早点利用这招,否则怕不此刻早在办亲事了。 「那你快去向姨娘提。」心急地催促。 连连应好,古玉凤才要踏出房门,却又突然顿足回身。「妍妍,你不同我一起去吗?」 「娘,这样不恰当啦!哪有父母亲谈亲事,女儿还跟在身边的,岂不让人笑话?」赵妍妍故作娇羞貌。 「也对!」古玉凤尖著嗓音格格笑。「女儿啊,等娘的好消息吧!包管你不出三个月嫁进王府。」 「娘!」假意娇嗔,其实心底欢喜得很。 挥挥手,古玉凤自信十足出发啰! *** 「云娘,有件喜事,姊姊我不得不向你提……」挥著手绢,古玉凤噙著一脸笑,一副好事相报模样。 昨日才经过芽儿逼出雪晶蛭蛔的古云娘,历经一日休养後,虽然精神已然太好,向来苍白脸色也浮现暌违多年的红晕血色,但是南啸天依然要她躺在**休息,因此此刻她仍是斜靠著床头,让银杏服侍著。 接过银杏端来的参茶轻啜了口,她淡淡笑道:「大姊,是何事呢?」 参茶呢!闻那味道肯定是百年老参才有这等香气,真不知有多补呢!古玉凤嫉妒地盯著她手上的瓷杯,恨不得取代她的地位。 发觉她目光焦点,古云娘连忙道:「银杏,快倒一杯给大姊解解渴。」 「可是……」银杏不太愿意,这参茶可是王爷特地遣人到东北以千金购回的野生老参所熬成,专给夫人滋生补气的,若是芽儿姑娘想喝,千百杯参茶她都双手奉上,可偏偏是古玉凤要喝…… 见她迟疑,古玉凤暗恼在心。银杏这贱人,喝她一杯参茶也这么小家子气,真不知谁才是主子! 「银杏,快啊!」笑著催促。 「来了来了!」不情不愿奉上。 「真是多谢了!我正渴著呢。」假笑接过,赶忙呷啜一大口。啊……真香,果真是好料。 「对了!大姊你方才要说些什么?」 忙顾著享受,差点忘了正事,古玉凤又堆出满脸笑。「我说云娘啊,这颢儿有二十了吧?」 「是啊!」不知大姊问这有何目的? 「你也知道妍妍有十八了,正是风姿绰约、娉婷妩媚之龄,在扬州可不知有多少人家上门提亲……」 瞧她滔滔不绝净是赞扬自个儿女儿,古云娘不好意思打断,只好微笑以对,心下却不免奇怪,不知她说这些作什么?又和颢儿有何关系? 正当拉拉杂杂说一堆,旁人听得头昏眼花之际,她话锋一转:「……所以说啊,两人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我瞧两人不论外貌、品行都相配,倒不如就凑成一对,咱两家亲上家亲,结成儿女亲家,不知你意下如何?」 嗄?凑成一对?颢儿与妍妍? 古云娘傻愣住,与同样惊愕的银杏互视一眼,两人眸底同样闪著好笑光彩。别说颢儿跟前还挡了个月芽儿,就算没有,她也不敢想像将儿子与妍妍凑在一块儿的模样,光想就害怕了。再说颢儿也不知打消出家念头了没呢,就算她答允,儿子不肯也是白搭。 不好明白拒绝,古云娘四两拨千斤。「这颢儿的婚事,得啸天应允才行,府里的大事儿向来是他做主的。」赶紧推给夫婿,料定古玉凤不敢找他允婚。 「可你也是颢儿的娘,只要你应允了,王爷他不会反对才是……」古玉凤急了,没料到她会三言两语带过。 「啸天才是一家之主啊!」瞠著灵眸,漾出一抹柔柔笑容。 「你……」好啊,给脸不要脸!是瞧不起她古玉凤吗?这贱妾生的贱婢,敢挑剔她女儿?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 何尝不知她在推托,古玉凤顿时心火大起,正待发飙时,外头忽传来人声,适时止住她的怒言。 「什么一家之主不主的啊?」南啸天朗笑,领著南宸颢,月芽儿进房探望,没想到古玉凤竟也在,微微点头示意後,迳自走向爱妻。「身子可还好,有无不适?」 「很好!你别净担心。」领受夫婿关爱,古云娘笑得开怀。 「就是嘛!南伯伯,您不相信我的医术吗?」排挤开人,月芽儿一屁股坐上床沿,晃著两只小蛮靴斜睨他。 「芽儿,爹哪敢不信你!」南宸颢出言为爹亲解围。 「算你会说话!」扮个鬼脸,月芽儿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古玉凤身上,好奇她怎会出现在这里。「赵夫人,好久不见了!」笑意湛然,隐含邪噁之气。她可没忘前几次的不愉快。 「是……是啊!」好僵硬的笑容。古玉凤也没敢忘之前的冲突,是以甚觉尴尬,尤其见她似乎与王爷一家人相处融洽,心中更感不安。「呃……我、我该走了,妍妍还在等我……」今日大概是无法说成亲事了,还是改日瞧瞧情况怎样再说。 「不多坐一会儿啊?」月芽儿反客为主,假意留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古玉凤来意不单纯,有些怪怪的。 「不了!」慌忙逃离。 目送她离去後,月芽儿转头问道:「伯母,她到底是来干么的?」 「呃……」占云娘真不知该不该说,巡视众人一眼,决定还是先保持缄默,免得她知道了心中不舒服。「没什么,叙叙旧而已。」 既然如此,月芽儿不再挂意,再次仔细帮古云娘诊脉,交代完该如何调养身子後,正感无聊之际,南宸颢突然严肃道:「我想回慈恩寺一趟。」 闻言,众人大惊,尤其月芽儿更是跳得半天高,倏地冲到他眼皮子底下,哇哇大叫。 「颢哥哥,你要回慈恩寺?」难不成她才治好古伯母,他就迫不及待想出家去?「别忘了,我们的期约还没到。」非常危险地警告。 「我明白。」他一脸温和。 「怎么急著回去呢?」南啸天深沉问道。 「有些心底的疑惑,我想回去找师父寻求解答。」这些天苦思良久,心中不少恼人烦绪像蔓生的野藤,缠绕捆绑著自己,深沉的茫然让他恍如身陷迷宫却苦寻不著出口,因此他需要回去寻求师父的指点,想清楚自己未来的抉择。 「我同你一起去。」唯恐他脑袋打结,不声不响落发为僧,月芽儿执意跟随。 瞅著她,南宸颢竟不反对。「也好,芽儿陪我去吧!」 「我也去。」古云娘担心。 「既然夫人要去,那银杏我当然得随侍夫人身边。」银杏理所当然道。 「娘子、儿子偕同出游,为人夫婿、老子岂有不跟之理。」南啸天自有他的一番说辞。 嗄?怎么演变到最後变成全家出动了?南宸颢不禁傻眼。 「那敢情好,咱们两天後出发!」当下南啸天宣布,全场击掌一至通过。 *** 两天後,定远王府一行人马车、坐骑一应俱全,浩浩荡荡朝城南郊外的慈恩寺出发,连古玉凤、赵妍妍母女俩得知消息也硬要加入,不好拒绝之下,只好由著她们了。 一干女眷分坐两辆马车,古云娘、银杏两人共乘一辆,古玉凤母女俩搭乘另一辆,至於好动的月芽儿当然不愿受马车狭小空间的局限,她骑著骏马与男人们领在车队前头,一路上和南啸天、南宸颢父子有说有笑。 居後第二辆马车内,不满的谈话声响起…… 「真是气死人了,没想到云娘那贱人竟然敷衍我,迟迟不肯答应婚事……还有还有,那个叫芽儿的姑娘和他们非亲非故,怎么待她比对我们还好,真不知这王府里的人都再想些什么……」古玉凤喋喋不休抱怨。 悄悄掀起一角车帘,瞄见前方热络交谈,赵妍妍脸色难看道:「娘,姨娘不肯答允婚事,该不会是和那个叫芽儿的有关吧?」女性的直觉让她作出如此猜测。 「会吗?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王府的继承人岂会娶个没家世背景的人?」皱起眉头,直接的反应就是不可能。 「可是您瞧……」稍稍退开,让她能看得清楚些,赵妍妍觉得可能性极高。「别说表哥与那姑娘相处融洽,姨丈对她更是亲切关爱,咱们何时见过姨丈如此对待个外人了?」越想越觉可能。 呃……好像真是如此!古玉凤霎时顿住,连忙将头凑上去偷窥……哎呀!好像就如女儿所说一样呢!若真是这样,那她们的春秋大梦岂不幻灭? 这怎么行呢!得想想办法啊…… 「妍妍啊,咱们可不能放弃,娘这一生就靠你了,咱们得想个好法子攀权附贵……」霍地攫住她,占玉凤仓皇叫道。 「女儿明白,女儿绝不会白白放手的。」好不容易有嫁进豪门,晋身官夫人的机会,她怎可能会让它溜过?说什么都要赖上表哥才行! 听她如此坚决,古玉凤大喜。「怎么?可有何好主意?」 「既然一直勾引不了表哥,那只有出此下策了……」 两颗头颅紧凑一起,低声商议计策,就见古玉凤听得连连点头,赵妍妍则勾起一抹阴险诡笑…… *** 车队前—— 月芽儿与南啸天两人神情轻松闲话家常,倒是南宸颢路途上从头至尾显得心事重重,没啥笑容,就连芽儿问话也只是随意应答个两句,就又跌回自己的思绪中。本就温和木讷的人,如今看来更是沉闷阴郁。 「颢哥哥?颢哥哥……」怎么都不应人家? 唉!见了师父该开口? 「颢哥哥?」没听见吗?那叫大声一点! 该如何说呢?说自己六根不净、心魔横生? 「颢哥哥!」可噁!他聋了吗? 「啊!什、什么?」被平地一声大吼猛然震醒,南宸颢满脸茫然。「谁叫我……啊!芽儿,是你吗?」 「除了我,还有谁会叫你颢哥哥?」他脑筋打结了吗?怎么越接近慈恩寺,反应越迟钝呢? 「呃……好像真是这样……」傻傻回应。 他是怎么了?为何心神不宁?月芽儿心中疑窦顿生,索性直问:「颢哥哥,你今天怎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呀!」不好意思说害他心乱如麻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鬼才相信!月芽儿暗忖,沉沉瞅他一眼後,忽而回头对南啸天叫道:「南伯伯,你们先上慈恩寺等我们,我与颢哥哥晚点到。」 「咦?为什……危险!」南宸颢惊慌大叫。 原来月芽儿已经纵身从马背上跃起,飞掠到他身後安稳落坐,与他共乘一骑,动作一气呵成,漂亮俐落。 「你在做什么?刚才那样好危险的!」一颗心差点被她吓得跳出来,口气不免严厉指责。 「你们还好吧!」南啸天连忙策马过来,显然也见到她的特技表演了。 「没事!」吐著小粉舌,她可不觉这有任何危险,毕竟对身怀武功的人而言,是没啥大不了的。 「还说没事!你吓坏我了。」依然是板著脸说话。 嘿嘿一笑,猛然抱住他的腰,月芽儿足下奋力一踢,马儿吃痛拔腿狂奔。「南伯伯,你们先走,我和颢哥哥随後就到……」话声未完,人马已然消失踪影。 面对这一突变,南啸天用膝盖想也知是芽儿搞的鬼,这下只能吹胡子瞪眼,拿她没奈何。人都跑远了还能怎么办? 「发生什么事了?」惊觉外头**,古云娘探出头询问。 「没事!」要车夫继续前行,南啸天安抚笑道:「芽儿大概是领著颢儿上哪儿玩去了,咱们就先走一步吧。」 *** 「芽儿,你这么做太危险了!」狂奔的马背上,南宸颢紧握缰绳不敢轻放,只差没被她惊走半条命! 方才,她毫无预警地狂踢马腹,造成马儿猛然疯狂奔驰,差点没被抛下去,若非他反应迅速拉住砩茸n硇危慌麓丝塘饺嗽缫阉ざ喜弊恿恕?br/> 紧坐在身後拥抱著他,月芽儿盈盈笑道:「颢哥哥,你这样全心全意挂念著芽儿的安全,芽儿我好高兴,真希望你永远这样关心芽儿。」 闻言,他俊脸一红,任何话也没说,慢慢地控制马儿缓步下来,这时才发现两人竟已被载到城郊外一处林子内,不远处还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 「哇!有小溪!」惊喜大叫,正想溜下马,可惜被人早一步扫住,顿时卡在马背上动弹不得。「怎么了?」她狐疑问道。 「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儿吧!」摇摇头,他心下有些不安。以前曾听慈恩寺里的师兄弟与香客们说过,这儿偶尔会有盗贼出没,为了安全著想,还是尽早离开得好。 「才不要!天气有些热,人家想去玩玩水嘛!」不顾他的反对,拍开大掌,一溜烟滑下马背往小溪畔奔去。 不一会儿时间,她已经鞋袜尽数褪去,雪白玉足泡进清凉水中,欢叫畅笑:「好舒服,颢哥哥你也来嘛!」 实在拗不过她,心想光天化日下,贼子应该没那嚣张,於是牵著马儿系在树干上。走到溪边,瞧见她小巧漂亮,如白玉雕成的天足,顿时无法移开视线,只觉心脏怦怦乱跳,脸庞红得更加厉害。 怎像尊不动明王般杵著呢?月芽儿啼笑皆非,乾脆掬水朝他泼去,就见水花四溅,在阳光下映出一道虹彩,将她整个人圈围,美丽极了。 好……好美!南宸颢痴望出神,竟连迎面兜来的溪水也不知该躲,硬是被溅了一身湿。 他那傻样让月芽儿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颢哥哥,你干么不躲?」 「我……我……你又作啥泼人?」结结巴巴的,对自己被美色所惑而懊恼。 「不为什么!」赖皮一笑,她诱惑道:「既然都湿了,乾脆下来玩水吧!」 赶紧摇头,不愿被蛊惑。 早知他不会轻易就范,她嘿嘿笑地走回溪畔,毫无预警的往他身上扑去…… 「啊……你做什么……」男人尖叫。 「嘿嘿……扒你衣服……」少女邪噁大笑。 「……不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紧抓住领口,誓死保住贞节。 「呵呵……那我委屈一些……脱你鞋子就好……」迅速转移目标。 「……不……不要……」 「哼哼……由不得你……」 一阵混战,男人终究是保住了身上衣饰,少女则得到一双黑色布履与白袜等战利品…… 啊……好舒服!光溜溜的双足浸入溪水中,南宸颢享受地眯起眼睛,嘘出一口大气。 「呵呵……很凉快吧!」月芽儿一脸得意。早听话脱鞋下来泡水不就得了,偏要她费这么大劲与他缠斗,他才愿意乖乖听话,真是折腾人! 两人同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四只脚丫子同浸在清凉溪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水面,分享大自然恩赐的去暑良方。 「颢哥哥,你方才到底烦恼些什么?何不说给芽儿听听。」抓著他大掌玩了起来,月芽儿忽地抛出问题。 烦恼你!差点脱口而出,终究还是忍下来,不答反问:「告诉我,当日在慈恩寺时,为何硬要我当你的未婚夫?」 哟!难得他今天对这事感兴趣,还以为他从不在意呢!「因为你的小指与我的小指有同一条红线绑著。」举起小指头,特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算什么回答?南宸颢更加不解。「我不懂!」她到底从哪儿看出两人之间有姻缘线? 微微一笑,她脚下踢著水花,手指往他一比。「我出生时,爹爹就帮我卜了一卦,算出我与某个佛缘深重的男子有姻缘。半年前,爹爹要我到各地佛寺去寻夫,结果我找了那么久,就只出现一个既有佛根又带红鸾星动卦象的男子,而那个人就是——你!」 啊!原来自己竟是这么被相中的。 得知她赖上自己的理由,不知为何,南宸颢心中万分不悦与难过。「卦象这种事太没根据,你怎么可以将自己终身大事如此轻率的交给卜卦决定呢?」照她这么说来,如果对象不是他,而是任何一个拥有相同条件的人,她都会视对方为未来夫婿吗?原来她赖上他只是因为一个卦象,一个卦象啊…… 不是他!她不是为了他本人……想到这些,南宸颢不禁恼怒,心底益发的阴沉郁闷。 「哪会轻率?」她反驳。爹爹的卜卦向来最灵了。 「还不轻率?」板著脸,他霍地起身穿鞋袜,低沉的嗓音有著隐怒。「今天若不是我,而是阿猫阿狗有同样条件,你是不是也认定他了?」 咦?颢哥哥何必这么生气?眼波流转,大概已摸透他心思,月芽儿狡黠一笑,忙抓著他问:「颢哥哥,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胡……胡说!谁……谁吃醋了?」他会吃醋?呃……也许……搞不好是! 慢条斯理取来自己鞋袜穿著,月芽儿状若不在意,宛如自言自语道:「其实若非那人是颢哥哥,芽儿我也不愿意啊!搞下好早就溜回家享福去,哪还会待在这儿呢!」 她……她说得可是真话?莫名地,心情太好,甚至嘴角也咧开了。 呵呵……笑了耶!溜眼偷觑,禁不住暗笑在心,整顿完毕後,她拉住他臂膀,边走边道:「颠倒你是在烦恼这问题啊?」 并不全然是!他心中暗付,脑海里忽窜过那夜与爹亲的一番对谈,忍不住问:「芽儿,当日你为何骗我喝下那杯荤味参茶?」这疑惑积在心底很久了。 并没马上回答,她静默的忙解下砩呐目ヂ恚瓷趺β怠?br/> 「芽儿?」执意得到回答。 喟叹口气,她黯然转身面对他,眼中有丝迷惘。「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害怕吧!」 「害怕?」她怕什么? 「那日我见你虔心抄写经文,宝相庄严如得道高僧,顿时我惊慌了,感觉你离我好远,仿佛随时会被佛祖抢走……」轻声回述自己当时心境,她坚决叫道:「我不要!我不想颢哥哥你当和尚,所以……所以使计要你破戒,好让你不再那么像个出家人,谁知……谁知……」 面对她如此表白,南宸颢心中撼动不已,深深觉得她竟是如此傻气又可爱,难怪自己会被她所惑,埋藏心底的向佛之心渐渐让她给染了色,再也回复不了…… 「谁知却被我识破,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又好气又好笑又感动地接口。 「人家……人家以後不敢了!」她讷讷道,眸底藏著愧疚之色。「人家知道错了,以後不管颢哥哥你要茹荤茹素,芽儿我再不会干涉……不如往後我也陪你茹素如何?」末了,竟还愿意牺牲口腹之欲,愿与他一同过吃青菜豆腐的日子。 南宸颢复杂而深沉的凝望著她良久,心中波涛汹涌,困扰已久的烦愁霎时飘散开来,心情豁然开朗如拨云见日,初露阳光的天际。 是的!他已然明白,当向佛之心染了色,便不再如以往单纯,要的东西也不一样了。没错!如今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力持镇定,揉揉她黑色小头颅,牵著马匹,状甚不在意问:「你爹可有算出我最後会不会剃度出家?」 摇摇头,月芽儿以脚画地,有些不安。「这不能算的,人生有几个重大关键抉择,端看当事人的心意,卜算只能看出因,却不能评断最後的果,因为人的心意会变,结果当然就会不同。就比如爹爹只能卜出我与你有著姻缘,但不能肯定我们最後会不会在一块儿,因为你的抉择会影响这往後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人说算以前的命特别准确,算未来的命运却诡谲莫测,难以论断的原因了。」 原来如此!南宸颢心下颇为赞同这论调,嘴上淡然笑问:「芽儿,你担心我会舍下你,出家当和尚吗?」 闻言,她先是点头,随即又猛摇头。「颢哥哥,芽儿当然不愿见你成了光头秃驴,可若你真心意已决,认为修佛出家才是你想走的路,那我不会阻挡你。也许我会伤心难过的回玄湮谷再也不出来了,但与其强留下你,让你不开心,倒不如成全你,总比两人都不痛快来得好。」 这丫头真看得开,还真颇有佛家一切不强求的智慧。深深瞅她一眼,南宸颢拉起小手,咧开笑脸。「走吧!咱们该出发了,也许爹娘他们已经在慈恩寺等我们了。」 耶?颢哥哥作啥笑得这般开心?狐疑斜睨,实在瞧不出什么疑点,只好双肩微耸。「好吧!早些追上去,免得南伯伯以为我把你给拐跑了。」 南宸颢好笑地想回应些什么时,忽闻前方传来粗俗的邪笑声,让他心下不由得一惊…… 第八章 「哈哈……小情人私下相约来此幽会啊?」四名满脸横肉的壮漠由草丛窜出,嘴里不三不四笑道:「小姑娘长得还真俏,滋味肯定不错,嘿嘿……」 月芽儿闻言大感不悦,黛眉紧蹙,连瞧他们一眼也懒得瞧,迳自道:「颢哥哥,咱们走,别理这些下三滥!」 走?他也想走啊!就怕没她说得这般容易。南宸颢悄悄睐了四人一眼,就见四人手拿大刀,一副穷凶噁煞样,恐怕就是别人口中在这附近出没的盗贼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大白天也如此嚣张。 悄悄地,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芽儿,等会儿有机会你就自己先跑,别理我知道吗?」 颢哥哥把她当什么了?竟叫她一个人落跑?她月芽儿可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斜睨著他,她断然拒绝。「才不要!要走两人一起走。」 「哎呀!你……」南宸颢气极,不懂她在想什么?倘若自己落入歹人手中,顶多被抢劫一空也就罢了,可她就不同啦!难道她没瞧出对方眼中透露的**意?假如她被凌辱,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在说些什么?」其中一名盗贼怒叫:「两人都得给老子留下,谁也别想走!」手一挥,四人迅速将两人去路堵住。 「吵死了!你啰哩叭唆个啥劲?小心我摘下你脑袋瓜子当球踢。」月芽儿火了,挺出身指著四人痛骂。 「芽儿!」南宸颢大骇,忙将她扯回自己身後护住。「四位兄台,我等无冤无仇,何不放我俩走,你要钱财的话,在下身上的尽数给你们就是了。」忙掏出怀里所有银两往地上一丢,显示自己的诚意。 「哈哈……小白脸倒识相,不过……」为首的盗贼嘿嘿奸笑。「那名姑娘也得留下!」就算自己不留著享用,凭那番姿色,卖到青楼妓院去也能卖到个好价钱。 神色一沉,南宸颢震怒:「兄台得寸进尺了!」说什么他都不会让芽儿被掳。 「就是嘛!长成那噁心模样,瞧了就想吐,要留下人家岂不折磨我嘛!」从身後探出小脸,她作怪扮鬼脸,企图激怒四人,半点也无身在险境的危机感。 「芽儿!别淘气!」好气又好笑制止,南宸颢真怀疑为何她没一般姑娘家恐惧害怕的情绪? 「本来就是……」好不委屈想抗议。 「住口!弟兄们,上!」四名盗贼哪容得她这番奚落,气怒的抡起大刀往两人砍去…… 「危险!」骇然惊叫。本就只是个清修居士,哪懂得拳脚功夫,此刻唯一念头就是将她密密护在身下,不让她受到半丝伤害,自己的安危倒不重要了。 「颢哥哥……」瞧他为了护住她的安全,竟将自己後背暴露在刀光剑影中,月芽儿激动莫名,有股甜意涌上心头。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动的时候,还是自保要紧。眼见四把大刀往他後背袭来,她旋身一转,将南宸颢推到马首边,自己却以流星之速翻身跃起,脚下连四踢,将四名盗贼踹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活该!」指著四个奋力想爬起身的大汉,她笑得一点都不客气。 也该算是贼子不长眼,竟抢到她身上来。当年的月银岚可是江湖公认武功莫测高深的高手,月芽儿自小由亲爹指点,就算没将他一身功夫学了个十成,大抵七八成也有,对付一般小贼绰绰有余了。 「***!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四人怒吼,再次包围蜂拥而上。 但见她笑闹著闪闪躲躲,不时劳动玉足踹一踹,竟将四人像要猴戏般玩弄。 最感惊讶的大概就是南宸颢了,他原本瞧得胆战心惊,直想叫她寻到机会便赶紧溜,可後来却发现她厉害到竟耍弄得四人团团转。一直以来隐约知道她有些功夫底子,可从没想到有这么厉害啊! 「妈的……」为首的盗贼被踹得鼻青脸肿,滚跌在一旁,正想起身再战,歪斜的眼睛一瞄,竟让他给瞥到马匹旁的南宸颢,心想女人难缠,这小子却唇红齿白的,搞不好可以拿下他来威胁。 才这么想著,人已朝他扑去…… 「啊——」黑影袭来,南宸颢大叫一声,动作不慢的又闪又躲。他可不想命丧…… 「颢哥哥!」闻声,她偷空瞧去,却见他被人持刀追著到处跑。 终究是整天捧著心经念佛的,脚力哪有盗贼快,不一会儿,他就被追上了。 「哈哈……老子就不信追不上你!」贼子阴狠大笑,凌厉刀锋往他劈去。 眼睁睁看利刀朝自己而来,他想闪,身後却被一株大树挡住退路。 看来自己今天要命丧於此了!南宸颢心想,俊目一闭,脑海中想的不是佛祖、心经,而是月芽儿的盈盈笑脸…… 他还没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啊!心中无限懊悔想著。 「住手!」月芽儿骇然惊叫,原本的玩心尽消,取而代之竟是一股庞大怒气。 下手不再留情,足下运劲踢断三名盗贼肋骨,趁他们痛得爬不起身之际,以流星追月之姿,後发先至飞掠到南宸颢身前,伸手握住大刀,硬生生挡住刀锋去势,在贼子还吓得瞠大眼珠子时,另一手成拳,愤然击向对方胸前…… 就听「喀啦」骨头断裂声,贼子向後翻滚在地,痛不欲生哀嚎,大概断了不少根骨头吧! 耶?没事!听到凄厉惨叫,南宸颢後知後觉发现自己竟然没感到任何疼痛,这才悄悄睁开眼皮子…… 「芽儿,你受伤了!」一映入眼帘竟是她鲜血淋漓的掌心,不禁让他又惊又怒。 「颢哥哥,你没事吧?」丢掉手中大刀,她反而先关心他的状况。 清楚她是为了救自己才伤成这样,南宸颢既心疼又愧疚,更有著强烈的自责感,觉得自己没用,为何让心爱的女人受伤流血! 没错!心爱的女人!他已然在不知不觉间为她心动而锺情了。 「我没事,你的伤比较要紧。」压抑著对自己的怒火,一心只想快些帮她止血。 「哦!」颢哥哥脸色好难看,不知在对谁生气?是她吗?不可能吧!她都已经受伤,很惨了耶!是盗贼吗?搞不好!不过以他们身上伤势而言,依颢哥哥慈悲为怀的胸襟,说不定会同情他们,还好心的送他们去找大夫,所以应该也不是他们才是。那么他到底在气谁? 很识相的乖乖自怀中取出青玉膏,哪知才一拿出来,便被他给夺了去,俐落而谨慎轻柔的帮她涂药。 「痛吗?」瞧她小脸忽地一缩,南宸颢心疼问道。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力道,没想到还是弄痛了她。 「嗯。」脸都皱成一团了。 「以後别再那么做了。」掏出方巾帮她包扎好,他淡淡道。 「做什么?」满脸不解。 「为我而伤了你自己。」迳自牵来马儿,小心抱她上马。 「为什么?我不可能眼看你受伤的。」马背上,月芽儿有些受到伤害,以为他不愿接受她任何的协助。 傻丫头,她不忍见他受伤害,难道他就忍心吗?南宸颢暗付,翻身上了马背,右手持缰绳,左手则搂著她的小蛮腰,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因为我会不舍。」轻描淡写地抛出一记轰天雷。 耶?她有没有听错?颢哥哥说他会不舍?天啊!这是温和木讷的他所说过最像情话的一句言辞了。 难得的,月芽儿粉颊微热,柔弱无骨依偎在温暖胸怀中,软软轻问:「芽……芽儿没听错吗?」 轻笑出声,低首在粉色热颊上落下一吻,转了个话题。「走了!别让爹娘他们等太久。」马腹微踢,随即策马出林,留下四名不断哀嚎惨叫的贼子。 「那他们……」一出林子,月芽儿这才想到被她打断骨头的男人们。 「别理!」俊脸含怒,南宸颢立即驾马远离,不愿再见到他们。 这大概是他唯一一次抛下佛家慈悲的胸襟,刻意见死不救吧! 当两人策马来到慈恩寺时,已是正午时分,一夥人已稍作休息,正等著两人到来一起享用斋饭。 「悟心师兄,好久不见你了!今日是特地来探望方丈大师吗?真没想到悟心师兄你竟会是南王爷的儿子,以前怎都没听你提起呢……」小沙弥领路带两人去找人,兴高采烈问著话。 呵呵……想不到以前口口声声唤师兄的人,身世竟如此不凡,若非他被接回去了,恐怕没人知道呢! 南宸颢微笑应和。好久没听人唤他悟心了,真是令人怀念啊! 倒是月芽儿听起来觉得刺耳,总觉这名号不停在拉他回到佛祖身边去。 「啊!到了!南王爷一夥人正在禅房内等你们,斋饭先前我已送去,你们快进去用饭吧!」停在入口处,小沙弥鞠躬作揖,笑嘻嘻走了。 道声谢,南宸颢拉著月芽儿跨步进了禅房,就见爹娘、银杏、古玉凤母女围坐在摆满素菜的桌前,可却没一个人动筷。 为此,他讶然道:「大家怎还不用饭?」还以为大夥儿应该吃饱了。 「等你们啊!」古云娘微笑,要两人快些落坐。「跑那儿去了,怎现在才来?」 瞅了芽儿一眼,南宸颢淡笑道:「有事耽搁了。」 「我们还以为要等到天黑呢!」古玉凤尖锐而不悦道。哼!竟然要她饿著肚子等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稍变,尤其南啸天更是沉得可怕,若非古云娘私下拉住他,恐怕要轰人了。 「娘!」暗暗拉扯她,赵妍妍颇会看人脸色,要亲娘先忍住性子。 「好了!大家应该都饿了,快些用饭吧!」南啸天一声令下开动用饭。 银杏忙络地帮大家盛饭,一碗碗的送到众人面前,当月芽儿伸手要接时,眼尖的瞄见她右手包扎著方巾,上头还有著点点血迹。 「芽儿,你的手怎受伤了?」银杏惊呼。 「怎么,芽儿受伤了吗?」古云娘忙瞧向话题人物。 「怎么伤的?」南啸天也发现她的手伤了。 「啊!」被发现了!尴尬收回手,月芽儿装傻。「没什么!方才不小心跌倒擦伤。」怕说出实情,别人会怪她硬拉著颢哥哥脱离车队。 大概也不想两人方才的遭遇受到太多人关注,南宸颢帮腔。「嗯……我……我帮她……上过药了……不要紧……」 唉!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说谎会结巴的毛病尽数跑出来了。暗暗拍额,月芽儿一脸他帮倒忙的无奈表情。 南宸颢则无辜回视,似乎在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办法,就是会结巴嘛! 活到这种岁数,历经多少大风大浪,两个小毛头的眉来眼去,南啸天岂会不知? 「老实招来!方才你们怎么了?」低沉的声音甚是威严。 吐吐小粉舌,这下只有乖乖招了。於是月芽儿一五一十将遇到盗贼的事情简略说个大概,但已让古云娘等人听得惊呼连连,著急不已。 「那你的手伤得重不重?」古云娘眼泪都快淌出来,心中只想她救了颢儿一命,却怎也不会去想到,若非她将人带走脱队,就不会遇上这等事了。 「没事!没事!」赶忙挥手表示好得很。其实就算痛也不敢说啊,不然伯母眼泪就要飙出来了,届时不被爱妻心切的南伯伯追杀才怪。 「大白天的,竟然敢行抢,这帮贼子胆子也太大了!」银杏大惊小怪道。 儿子差点小命不保,南啸天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双手击掌,门外立刻窜进一名魁梧侍卫跪下听候命令。 「立刻到那坐林子内揪出那四名盗贼,移送官府严办。」 「是!」接到命令,人立刻飞掠出去,消失踪影。 「哇!好威风啊!」月芽儿神秘兮兮笑问:「南伯伯,那些侍卫是如何分辨您何时拍掌才是在传唤他们?如果您瞧了一出好戏而拍掌叫好,那他们会不会搞不清楚状况的冲进来?」 南啸天闻言啼笑皆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种令人绝倒的怪问题。 「芽儿,别胡扯了。」南宸颢笑斥,迳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碗里。「快些吃吧!别饿了肚子才好。」 「谢谢你,颢哥哥。」笑眼道谢,随即努力地想以左手使筷,可惜平日惯用右手的人,怎么也无法灵活运用左手,就连要将斋菜从碗里送进嘴里如此短的距离,菜肴就掉了好几次。月芽儿气馁不已,甚至想乾脆忍痛用右手算了。 「不可!」瞄见她想换手,南宸颢连忙阻止。「这样伤口会不容易愈合。」 「可是……」正想反驳,香喷喷的斋菜已自动送到她嘴边。 「来!吃吧!」不在意两人共用一筷,南宸颢亲昵地喂食。 既然他不介意,月芽儿当然毫不客气,小嘴一张,才不管其他人瞠目结舌地惊讶神情,大刺刺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嗯,好吃!」杏眼笑眯成一轮弯月。 「好吃就多吃些!」赶紧夹来更多菜肴,一口一口细心喂食,脸上神情可温柔了。 嗄?儿子不是最守男女之礼的吗?何时与芽儿感情要好到旁若无人?搞不好可以提早准备婚礼了,呵呵…… 南啸天夫妇俩心照不宣,无声地呵呵微笑…… 银杏则乐得暗暗点头。看来宸颢少爷应该不会想出家了。 在场唯二两个心情不佳的就只有古玉凤、赵妍妍母女了,那脸色臭得像刚踩了一坨大便般难看。 ****** 「王大,东西买来了吗?」 「买了买了!王大办事,小姐您放心。」 夕阳余晖将慈恩寺後院林子里的两条人影拖得老长老长,高傲的女子身影接过猥琐男人双手奉上的一小包纸包,打开瞧了下…… 「这迷魂散怎么用?」趟妍妍心想还是问清楚点好,免得届时搞错分量就糟了。 「小姐,您只要将迷魂散整包倒入茶水中,保证让喝下者一觉到天亮,火烧淹水也叫不醒。」搓著脏兮兮大掌,王大嘿嘿怪笑。 「行了!这件事不许泄漏出去。」丢出十两赏银,赵妍妍紧揑著纸包,急忙转身离去,似乎怕被人瞧见。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哇!十两银子呢!从来没见赵家母女出手这么大方过,真是难得啊! 乐翻天的王大拾起赏银,哪管她要迷魂散作啥,迳自捧著银两欢天喜地走了,准备用这笔意外之财好好享乐一番去。 第九章 是夜,静僻的禅房内烛火摇曳,映出两道相对而坐的翦影,沉静温和的对答声回荡在空气中…… 「悟心,今日你前来,必是有事相询,直说无妨。」玄明老禅师盘腿静坐,慈祥望著眼前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孩子。 南宸颢双眼澄清透彻,恭敬道:「师父,弟子先前曾立志出家为僧,终生侍奉佛祖,可如今……」 「可如今你心境变了?」不带任何责怪接口。 「师父,您怎知道?」口吻惊讶。他也是一直到今日才真正确定自己心意。 「你是个诚实的孩子。」玄明老禅师温和笑望。「师父听其他人说了,今日你与一名小姑娘一同前来是不?」 「是的!芽儿她……」连忙想解释。 「她肯定是个好姑娘,否则也不会让你动心了。」玄明老禅师慈祥道:「依你虔诚的向佛之心,先前肯定有一番挣扎吧!」 「师父……」南宸颢很是感动,师父一直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刚开始弟子确实挣扎痛苦,向佛之心从来未减,可是面对芽儿又无法拒绝,两方拉扯下,弟子迷惑而不知所措。」 「如今呢?」 「如今弟子只知绝不能失去芽儿!」这是他最能肯定的。 「可是你依然无法舍弃佛心?」瞧出他心底真正的障碍。 「师父大智大慧,请指点弟子一盏明灯。」 「痴儿!」玄明老禅师淡然微笑。「只要你心中有佛,就算身处红尘,依然能领略佛祖真义。修道念佛不见得要出世为僧,人世於人间百姓中,以自身之所能为善造福人群,感化众人、渡化众生,此乃真正之菩萨,比起避居世外,独修一身的修行者要更令人佩服了。」 此刻,南宸颢如遭醍醐灌顶,这才猛然醒觉自己先前的烦恼是多么可笑。 是的!修佛何须拘泥於形式,只要心中虔心向佛,出不出家、为不为僧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啊! 「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已然大彻大悟!」南宸颢立即翻身拜向眼前这位值得信任的智慧长者,衷心喊出自己的感激。 「痴儿啊……」玄明老禅师合眼微笑,脸上的慈悲宛如佛祖菩萨…… *** 步出玄明师父的禅房,南宸颢才一出房门便见月芽儿立在回廊下凝望他,向来生动明亮的杏眼此刻充满忧虑。 「芽儿,你怎在这儿?」连忙迎上前去搂住她。 「颢哥哥,你与方丈大师谈些什么?」将自己埋入他怀里,心下是不安的,因为慧黠的她清楚两人谈的,大概也是她最想问又害怕的话题。 「你想知道?」搂著她漫步夜色下,南宸颢忽地有了捉弄她的心情。以往都是她戏耍他,现在角色该对调,换他吊胃口了。 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 瞧她心意不决,忍俊不禁笑道:「到底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点头又摇头的,叫他说还是不说好呢? 「算了!现下我不想知道,等半年期约到了,你再告诉我。」很鸵鸟的将头埋在沙子里,心想离期限还有三个月,如果颢哥哥回心转意不当和尚了,那真是皆大欢喜,大家都高兴,可假若他心意不改,那她不愿那么快知晓,至少还可以抱有希望,再占有他三个月的时间,届时不得不放手时,要哭再一次哭个痛快。 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南宸颢既好笑又心疼。 「反正你还欠我三个月时间,到时再说吧!」抱著他臂膀,月芽儿执意不让他说明白。 不说就不说,可别怪他隐瞒。淡淡勾起笑意,果真顺她心意,南宸颢心想三个月後再给她一个大惊喜也未尝不可。 漫步回到自己的禅房,领她进房落坐,他关心问:「对了!手伤还痛不痛?」 举手瞧了下,她娇憨笑道:「不会……」 「我瞧瞧!」不相信她的话,索性自己检查,这一细看,不禁恼了。「哎呀!这布巾都湿了,这样伤口会发炎啊!」忙著拆下布巾。 「湿了吗?可能方才沐浴不小心弄的。」月芽儿自己没发现,还一脸惊讶。 「怎么这么糊涂!」瞧见掌心红肿深裂的刀痕,南宸颢心中一紧,忙再帮她涂上青玉膏,取来乾净长布重新包扎。 「对不起嘛……」领受他的关心,月芽儿心底暖洋洋,嘴里软绵绵撒娇。 为她包裹好伤势後,南宸颢笑骂警告:「伤好前别再碰水了,知道吗?」 别碰水?月芽儿傻眼,抗议嗔叫:「那人家怎么梳洗?」 「我帮你!」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想洗脸时,我帮你拧水拭脸。」 「那沭浴怎么办?」故意笑问。 「我帮……」蓦然住口,他尴尬而结巴:「呃……这个……这个……」 「叫银姨帮我?」好心帮他解围。 「对!对!叫银姨帮你!」忙不迭附和,暗暗嘘出好大一口气。 月芽儿暗自偷笑,揪著长长发辫,有意无意叹气。「人家想睡了,可是单手真不方便,好难解开发饰呢!而且芽儿睡前都要梳头一百下,这样发质才会漂亮,可是谁来帮我啊……」 梳头发?这个他还能帮上忙! 「我帮你好了!」自告奋勇。 「真的?」小脸亮了起来,自怀中掏出翠玉发梳,笑盈盈交出去。 梳个头就这般高兴?南宸颢为她的孩子心性摇头淡笑,果真细心打理起一头乌黑长发。 解开层层发辫,随著云鬟雾鬓披散而下,柔亮贴服在肌肤上,他忍不住让大掌穿越其间,享受缕缕丝绸滑过掌心的绝美触感…… 「你的发真美。」取过翠玉发梳轻柔梳理,他忍不住赞叹。 「是吗?」好听话谁不爱?月芽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微侧著螓首噘起樱红小嘴,佯怒:「你的意思是只有头发美,其他地方都不美吗?」 那微嘟的红唇教他忍不住想偷香,於是低首轻啄一口,低笑:「别故意找我语病,你知道的。」 颢哥哥又吻她了耶!月芽儿粉颊红咚咚,垂首娇羞要赖:「人家……人家哪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不仅发美,全身上下更是无一处不美……」实在她这羞涩模样太诱人,语音末完,南宸颢已禁不住胸口激荡,将她紧拥入怀,深情覆住朱润红唇品尝甜美滋味……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外头竟不识相的响起敲门声,吓得两人忙各自跳开来,只是脸上热辣依旧,大概一时半刻是消褪不了了。 「谁?」南宸颢狼狈开门,却见小沙弥笑眯眯立在门口。 「悟心师兄,你难得回来,师兄弟们想你得紧,直说要请你到大殿上为大夥儿讲解佛经……」小沙弥话说一半,赫然惊见房内还有人,这才尴尬住了口。「师兄你有客人啊?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月芽儿正躲在角落以手捂住通红双颊,闻言,她连忙叫道:「没……没关系……我……我要回房休息了……再见……」 语毕,她低头奔出去,搞得小沙弥一头雾水,转头看向南宸颢更让他大惊。 「悟心师兄,你得风寒了吗?脸怎红成这样?是不是发热了?」 「不……没什么……」南宸颢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脸红得更加厉害。 「生病就得找大夫啊……」 「不……我没事……」 正当糗得不知该如何解释,适时插入的声音恰巧为他解围—— 「表哥,妍妍为你送热茶来了……」端著一杯飘散茶香的滚滚热茶,赵妍妍踏进房来,却见里头不只他一人,因此显得有些惊讶。 「施主,您好!」小沙弥有礼问候,心下却大感不解,怎么今夜师兄的客人如此多啊? 冷淡点头示意,赵妍妍面对南宸颢又是另一副温柔笑脸。「表哥,尝尝妍妍为你泡的茶吧!」 「呃……你放下就好!放下就好!」先前芽儿曾因她过於亲近自己而发了顿脾气,这回南宸颢可学乖了,马上与她保持距离。 「表哥,你不喝吗?人家特地泡的呢……」趟妍妍心下焦急,那可是她特别「加料」过的,如果他没喝下,自己的计画岂不要破功? 「先放下吧!我等会儿喝。这么晚了,你是不是也该回房歇息了?」先答应再说,现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把她请出门。 瞄了眼一旁的小沙弥,赵妍妍心想等他昏睡後再来也不迟,於是温婉笑道:「那好吧!我先去睡了,那杯茶表哥你一定要喝喔,可别辜负妍妍的一番心意。」风情万种吩咐交代完後,婀娜多姿走了。 目送她离去消失在夜色中,南宸颢回头微笑。「不是要为师兄弟们讲经吗?走啊!」 咦?悟心师兄脸色怎又恢复正常,不再红通通的?小沙弥万分不解,只好傻笑。「大家正在大殿上候著呢!」 哇!方才跑来又说了些话,口真有点渴……眼光不由自主往桌上的热茶瞧去。 南宸颢也注意到了。「渴了吗?你喝吧!」 「这……这样好吗?」人家是特地送来给悟心师兄的耶!让他喝可以吗? 「没关系!你喝。」巴不得他快快喝下,免得让芽儿知晓了,又不知要掀起多大醋劲。 「呵呵……那我不客气了!」端起热茶一口喝下。啊!果然好喝! 「你慢慢喝,我先到大殿去。」微笑著先走一步。 「慢著!等等我啊……」急急喝完,小沙弥叫著赶上前去。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应是众生深眠歇息的时刻,可是慈恩寺里黝黑的回廊下正有两条鬼鬼祟祟的黑影慢慢潜进移动…… 「妍妍啊,这回可得小心,免得吵醒宸颢……」 「娘,您放心!王大说过了,只要表哥喝下迷魂散,就算敲锣打鼓也吵不醒。我只不过偷溜上他的床,绝对不会惊醒他。待明日您再一早到表哥房里揭发我在他房中度过一夜的事实,如此一来,为了我的贞节名声,表哥就不得不娶我了……」 「呵呵……这样咱们的计画就大功告成,荣华富贵等著我们了……」 「嘘!表哥房间到了!」要娘亲噤声,赵妍妍悄悄将房门推开一条细缝,就见里头黑漆漆一片,安静无声…… 「娘,您回去吧!」赵妍妍俏声低语,以手做势。「我要进去了,明天记得一大早得来啊……」 「我明白!」古玉凤憋著音,轻轻挥手要她赶紧去。 赵妍妍将门轻轻推开,一溜烟就钻了进去,同时将房门再次紧密阖上。 古玉凤见计画成功,噙著得意诡笑,踮起脚尖打算偷偷离开,可才来到转角处,便听到里头传出仓皇惊叫声,吓得她赶紧躲到角落探出头来偷瞧,谁知这一看,更让她有大事不妙的预感,因为月芽儿竟从回廊另一边姗姗走来…… *** 「不知颢哥哥睡了没?我这么晚还去打扰他,不晓得他会不会生气?」回廊下,月芽儿自言自语喃喃道。 原来她羞红脸奔回房後,本是打算要睡下了,可是偏偏翻来覆去怎样就是睡不著,脑海里不时交错著两人拥吻与独自一人守在禅房外的画面,欢喜与不安的心情一来一往盘据思绪,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思量良久,她明白再这样下去,往後的夜晚别想能安眠了,乾脆狠下决心,去找颢哥哥问个明白吧! 若不幸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早死早超生,总好过现在这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吧! 下定决心,她马上翻身起床,不顾现在夜深人静,立即往南宸颢房间方向寻去,打算就算他睡著了也要将人挖起来问个明白。 是以,现在她才会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像个游魂似的游荡在回廊底下。 耶!颢哥哥的房间到了!正当月芽儿乱七八糟胡想著时,不知不觉竟已来到目的地,房门口就在不远处等她敲门…… 「啊——你……你……你怎会在我房里?」 「哇——你……你……你怎会醒著?」 两道男女不同的惊叫声传出,随即房里***大亮,仓皇的惊叫依旧不断,回荡在静谧的夜里更显突兀刺耳。 是颢哥哥的声音!月芽儿一惊,连忙奔上前踹开房门,定睛一瞧,里头的景象却让她震惊、不信,美眸登时涌上清泪…… 南宸颢正努力想扳开黏贴在自己身上的赵妍妍,突如其来的踹门声让他吓一跳,转头朝外望去,却见月芽儿伤心欲绝瞅著他,小脸爬满泪水。 「芽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慌叫著澄清自己的清白。 赵妍妍见事迹败露,却发现这样的结果好像效果更好,於是她想也不想,酥胸半露、玉臂横陈抱搂住他,娇笑:「表哥,你别害羞,别人发现就发现嘛,正好把我们的事公开……」 闻言,月芽儿更加心碎,步履不稳地踉跄後退…… 她能接受他顺著心志皈依佛门,却无法承受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啊! 「走开!」眼见芽儿情泪不止,误会加深,南宸颢急了,再也不客气一把将赵妍妍给推开,仓皇朝她奔去。「芽儿,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为何她会衣衫不整出现在我房里……」 「南宸颢,我讨厌你!我不要再见到你了!」不让他靠近,月芽儿连番後退,哭叫著大喊,随即足下一蹬,运起轻功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芽儿!」惊天怒吼,扑身想阻止,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她消失踪影。「啊——为什么这样?为什么你不听我解释?」他朝著夜空扬声怒叫,情绪完全失控。 也因为他的一番失控怒吼惊醒寺内所有人,一瞬间,所有厢房全亮起***,人声***朝这地方奔来…… 糟了!事情好像闹大了!赵妍妍这下警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踮起脚步想偷偷溜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南啸天夫妇、银杏、还有一干大小和尚全都赶来。 「妍妍,你想去哪里?」南啸天眼尖,立刻发现她鬼祟的举止。 「我……我……」完全答不上话,目光闪烁四处游移。 「为什么?为什么……」南宸颢抱头狂叫。 古云娘心焦地上前抱住他。「颢儿,你怎么了?告诉娘,发生啥事?」 「芽儿走了!芽儿走了!」他惶恐道,心底明白她这次是真的走了,不是像上次那样吵吵架,过几天就会回来。 她这次是真的恼了、怒了、心伤了,否则不会是那种表情,不会是连名带姓叫他。这些日子以来,不论她是真怒假气也好,从来就不曾直呼他姓名,就算前一次还闷著气,嘴里依然是唤他颢哥哥的,可这一次却…… 「怎会走了呢?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古云娘急了。「是不是吵架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狠狠盯住心虚的罪魁祸首,他怒声质问:「三更半夜的,为何你要偷潜入我的房里,害得芽儿误会离去?」 耶?夜深人静,一个姑娘家偷跑进男人房内?这……这实在太可疑了! 霎时,所有人目光一致转向赵妍妍。 「我……我没有!」打死不承认,心一横,甚至还振振有词反口诬告:「是……是表哥你要我来找你的啊!」演技逼真的飙出清泪,哭得好不委屈。 「我没有!」莫名被诬赖,他急得跳脚,本就不善言词,此时更是结巴的语不成句:「我……我本熄灯睡下了……可……可突然发觉有……有人想……想爬上床……大惊之下连忙起身亮灯……结果……结果却看到妍妍表妹她……她……」 「她怎样?」众人包括大小和尚皆捺不住性子,齐声追问。 「结果却瞧见她硬抱住我,甩也甩不开,後来芽儿开门看到,妍妍又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然後芽儿就气得跑走了!」南宸颢心慌意乱,不解自己为何会陷入这一团混乱中。 「哦——」大夥儿目光又往嫌疑犯身上移去。 「呜……我没有呀……明明……明明是表哥要我去找他,结果一进房,表哥就强将人家给抱住……」赵妍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你……你胡说!」南宸颢这下百口莫辩,真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无辜,总不能叫他也以眼泪博取他人同情吧? 「悟心师兄应该不是这种人……」 「就是啊!师兄为人最正直了……」 细小耳语在年轻和尚们之间传开,他们与南宸颢多年相处,深信他的品行。 闻言,赵妍妍哭得更是凄厉。「哇……那你们是说我会拿自己贞节开玩笑吗?妍妍我这一生岂不这么毁了?表哥得为我的清白负责啊……」 为她的清白负责?南宸颢瞬间脸都绿了。如果他真负责,那这辈子就百分百确定跟芽儿无缘了,其实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呀! 知子莫若父!南啸天了解以儿子质朴性情,是万不可能干出这等事的,倘若儿子真好女色,岂又会有出家念头?所以这各执一词的两方中,肯定有一人在说谎,而说谎者毫无疑问一定是赵妍妍! 因为心下笃定,所以从刚开始,他就一直在冷眼观察,这可让他发现了一件趣事——怎么大夥儿全赶来了,唯独不见古玉凤?照道理说,她与赵妍妍同房,女儿不见了,再加上这边**如此大,她早应该赶过来声援女儿才是,怎么反而不见人影?还真有点古怪了! 南啸天冷笑四顾,可真让他瞥见暗沉的回廊转角处有一团黑影不时探头偷瞧。 「赵夫人,不知你躲在那儿做什么?」冷冷的,他扬声道。 娘?赵妍妍心惊,霎时止了哭声。 黑影龟缩,死不出来。 「还不出来?看来我得派人去请了!」南啸天硬声道,稍一颔首示意,立刻窜出两名侍卫将她给架出来。 「啊——放手啊!你们放手……」古玉凤尖叫著被拎到南啸天面前。 「赵夫人,干么躲著不出来?」 「我……我哪有躲!」吞吞吐吐道:「我……我正好听见**,才刚走来就被你给叫人拉出来了。」 「是吗?」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这一点母女俩可真像。南啸天冷哼。 一开了头,古玉凤胆子就大了,理直气壮:「我女儿的名声可让颢儿给毁了,这可得给我们个交代才行,不然叫妍妍如何有脸做人……」言下之意就是要男方将人给娶进门啦! 「哇……娘,女儿好苦啊……」赵妍妍马上抱住亲娘痛哭失声。 「不可能!」南宸颢首先激烈反对:「除了芽儿,我不可能娶别的姑娘!」要他娶别人,他乾脆剃度出家当和尚还好些。 耶!他话中意思是要娶芽儿,不出家当和尚啰?古云娘大喜,连忙瞅著夫婿,要他得好好解决这事儿,可别让唯一的儿子断送幸福,南家也断了香火。 投给儿子稍安勿躁的眼神,南啸天冷酷残笑。「真是怪了!不是才刚来,怎么就知女儿名声给毁了?难不成赵夫人有顺风耳之能,一路行来已将所有事情原委都听进耳去?」 「我……我……」古玉凤窒言,一时无话可答,索性凶巴巴转回原话题。「不管怎样,反正我女儿的清白,你们王府得负起责任才行。」 「负责?行!」南啸天诡异道。一句话让古玉凤、赵妍妍大喜,却让古云娘、南宸颢惊愕。 「不行!我……」不让自己终生幸福葬送,南宸颢猛烈摇头拒绝。 「咱们告官去!」截断儿子的抗议,南啸天冷然道:「看是我儿子毁了你女儿清白,还是你女儿毁了我儿子清誉?咱们官府上见分晓,别忘了颢儿可是意识清醒的发现你女儿闯入他房间内,届时大夥儿对质见真章,在场所有人皆可作证!若是知府判你胜诉,我南家二话不说,立刻迎亲进门;若是知府还给颢儿一个清白,以我定远王府岂可如此随便被诬告?到时就不是这么容易善了了!」摆明就是威胁。 哗!此言一出,众人哄然。从来就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有男方反告清誉蒙羞的,真是太……太精采了! 告……告官?古玉凤母女俩霎时吓呆了。 告官对她们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别说会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受人指指点点外,这官府可是一官压过一官,知府大人再如何笨,也懂得要巴结奉承身为王爷的南啸天,如此一来,问案岂会公正?好吧!就算遇上个公正无私的青天大老爷,自己也实在心虚无法理直,只要堂上稍一质问,怕不漏洞百出,丑事尽现?到那时才真叫无脸见人,身败名裂,恐怕臭名要一路传回扬州去了! 「告……告官?这……这倒不用了……」古玉凤吓得连连拒绝。 「娘,怎……怎么办?」赵妍妍也怕了。 「怎么办?」六神无主的古玉凤脱口大骂:「这得怪你自己,你不是说他会一觉到天亮,敲锣打鼓也吵不醒?」问她?她才想骂人呢!一旦真告上官府,扬州的夫婿岂不恼羞得立刻将她休回娘家? 「我怎知道?」趟妍妍也委屈大叫:「都是王大害的!他说只要下了迷魂散让表哥喝下,他就会昏睡……」 「迷魂散?」 「下药?」 「谁是王大?」 众人一片惊呼,赵妍妍这才赫然发觉自己说溜口。 「原来那杯茶你下了药!」南宸颢恍然大悟。「你为何要这么做?」 啊哈!这下可不就是真正的事迹败露,露出马脚了! 古玉凤、赵妍妍相视一眼,惊慌地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了。 *** 「呜……颢哥哥,我讨厌你!说什么一心向佛……佛个鬼啦!三更半夜与衣衫不整的女人厮混,哪像个清修居士……要找姑娘为啥不找我啊?你这只猪,我有那么差,比不上赵妍妍吗……」 寂凉夜色下,月芽儿急掠於荒郊野外,边哭边咒骂,可那脱口的骂辞不像一般姑娘家惊见心上人出轨的伤心难过,反倒像是怨对方眼睛瞎了,不找她却去找一个比自己差的次级品,其怪异的伤心言辞足可看出她的思路与常人真是大不相同。 「呜……你这个色鬼颢哥哥,就算未来出家当和尚也只会是个花和尚啦……花和尚……呜……你修不成正果的……呜……百年後也只会是歪果一颗……我诅咒你修的果子歪七扭八,难看得要命……」她乱七八槽、语无伦次叫骂,可骂著骂著,眼泪不但不止,甚至流得更急更凶,有溃堤汜滥的趋势。 蓦地,她忽然顿足,独立在荒野中,眼见四周静寂更显自己孤单凄凉,这是她长那么大以来,唯一一次真正感受到孤身一人的寂寞,想到日後如果颢哥哥真的出家,或者宁愿要别的女人却不要她,那她该怎么办?独自一人悲惨的承受这种孤寂滋味吗? 不要!那太可怕了!她不要颢哥哥抛下她! 以前大言不惭说愿成全他志向,可如今真正体会噬人寂寥,她却怕了、慌了! 越想越是惶恐,忍不住惊惧,她突然「哇」地放声大哭。「呜……颢哥哥,就算你是歪果,芽儿也好喜欢你……你别当和尚,也别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作伴……颢哥哥……你永远陪著芽儿,与芽儿在一起好不好……呜……」 夜色中,野地上,一名少女涕泗滂沱,泪如泉涌哭得好不凄惨…… 第十章 说来也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当夜赵妍妍诬赖不成,事迹败露,在众人逼问下不得不道出一切原委。可能是羞愧难当,心底亦知做了这等丑事,王府里是不可能容下她们了,母女俩非常识时务,隔日清晨一大早就乘著马车悄悄回扬州,想来以後是再也不敢上京城作威作福了。 忧的是自芽儿愤然离去後,南啸天派出大批人力在慈恩寺附近寻人,可却都没消息,一行人转回王府後,南宸颢沮丧的将自己关在房里已经五天了,任谁叫唤都不回应,只有断断续续的念经声传出,急得守在门外的众人都烦恼他会不会心灰意冷,出家念头再次萌生。 於是,南啸天派出更多人力,不止在慈恩寺附近找,更在京城大街小巷贴出寻人告示,昭告凡找到人者,赏金一千两黄金。 哇!这下可乐了平民百姓,全城顿时陷入一阵寻人热潮,每天都有人上门宣称有月芽儿的消息,可惜没一条消息是真的,害得王府众人失望不已。 因此,当第六天艳阳高挂枝头,南宸颢结束「闭关生活」踏出房门时,南啸天夫妇已获得奴婢的通知,急忙赶来见他。 古云娘在回廊下远远瞧见他,眼泪就掉了下来。「颢儿,你瘦了……」 此时的南宸颢显得形销骨立,面容消瘦枯稿,但他仍依然强挤出笑。「娘!」 「云娘,别哭了!对眼睛不好。」皱起眉头,南啸天忙帮她拭泪。 「娘,我没事的,您别哭。」 「好,娘不哭!不哭……」急忙擦去泪水,她安慰道:「颢儿啊,你爹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了,相信过不久就会有芽儿的下落,你安心等,可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闻言,南宸颢苦笑。 「以前芽儿就常警告我,不许让别的姑娘亲近,可见她的独占欲是多么的强烈。如今她愤然走人,避不见面,肯定是气得不轻……」顿了下,似乎不想再多说,他淡淡道:「我想再回慈恩寺一趟。」 「回慈恩寺?」古云娘惊恐。他该不会是想说找不到芽儿,万念俱灰下乾脆削发为僧,断了一切情根吧? 「是啊!回慈恩寺。」怪了,娘何必一副惊吓过度?他关起门来想了这么多天,浪费这么多时间,如今只不过想重回慈恩寺,从当夜她离去的方向慢慢寻人,总好比枯坐在家,啥事都不做好呀! 接到爱妻投来的求救目光,南啸天劝阻。「颢儿,你不多想想?不如先待在府里等些日子,也许过些天,芽儿便回来了……」 「不用了,我还是想先到慈恩寺去。」诡异!芽儿若回来,那是最好不过,他会立刻赶回来向她解释清楚,可芽儿若还没回来,多他一人出去寻找不是更好吗?为何爹娘一脸想阻止的表情? 「可……可是……」古云娘还想说话。 「我心意已决,现在就走。」话声方落,急急忙忙走人,不多久便消失踪影。 南啸天、古云娘夫妇面面相觑,想追上却又被身後气喘喘奔来的丫鬟给阻挡。 「王爷、夫人,有……有人来报……」一口大气险些喘不过来,小丫鬟呼叫道:「芽儿姑娘此刻正在……正在……」 「在哪里?」异口同声催促。 「在归来客栈!」 *** 「唉!六天了……」京城一家位於巷道内不起眼的小客栈客房里,响起幽幽荡荡、音调哀怨的叹气声。 月芽儿赖躺在**,完全提不起精神。 那夜她哭到天濛濛亮後,本想转回玄湮谷疗伤止痛,可真要离去,心下又舍不得,最後还是回到京城,在昏暗中敲醒了一家小客栈的掌柜,就此住进客房中,六天来没踏出房间一步,像废人一般镇日躺在**哭了又睡,睡醒又哭,三餐全由店小二送到房门口,饿了就去取来填肚子,更多的时候是完全忘了要吃饭,食宿费则直接丢在房门前,是以除了第一天她与掌柜打过昏暗模糊不清的照面外,接下来六天竟没人见过她,全客栈上下也只当住了个怪客,不过只要付得出银子,谁管你怪不怪! 如此闭门自守的生活,让她完全不知自己已值一千两黄金的身价。 「唉……还要这么赖著吗?也该有个决定了……」忍不住又叹气,心知自己不能永远这样下去,看是要回玄湮谷呢?还是直接去找颢哥哥说个明白? 其实这些天她龟缩在客栈里也不是没收获,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後,也已发现当夜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依她对颢哥哥的了解,以他对姑娘家规避守礼的木讷性情,应当不会在深夜里与赵妍妍多有牵扯才是,况且当她踹门而入时,颢哥哥那种抗拒神情如今想来更是鲜明。 当时她是太气怒而激动了,足以才会听不下他的解释,迳自跑开。人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要安罪名也得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这样才不会错枉好人啊! 好吧!再回去找颢哥哥,给他一个机会,看他怎么说! 心下有了想法,月芽儿一扫先前死气沉沉,立即翻身跃起,下楼去找掌柜,准备结清帐目离开,谁知她才往柜枱一站,留著两撇小胡子的掌柜一瞧清她面容,瞬间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往手上的寻人告示单瞧了瞧,眼珠子倏地又瞪向她,连转也不转,好似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一……一……一千两……」掌柜指著她颤声不已。 「一千两什么?」莫名其妙摸著脸蛋,月芽儿茫然。怎么?她的额头上有写一千两吗? 「一千两黄金啊!」掌柜突然屁股长疮似的弹跳起来,指挥著店小二狂吼:「阿牛,快!快去定远王府说我们找到人了!」哈哈……一千两,他已经可以看到一千两黄金在对他招手啦!真是祖上积德,有保佑啊! 甭说,当店小二瞧清楚她时,又是一阵尖叫,连滚带爬飞奔出去,动作快得像是有人追杀。 这家店是怎么了?有个屁股长疮的掌柜再加上一名被追杀的小二哥,这客栈怎还能维持下去啊? 月芽儿啼笑皆非道:「掌柜,把帐清一清,我要走了!」 「我的姑奶奶,先慢著走,来来来,这边请坐……」掌柜涎著笑脸,必恭必敬将她迎到桌前坐下。「喝口茶,吃些小菜,小的求您多待一些时候呗!」热茶、点心立刻奉上,伺候得像自家祖奶奶。 这下她真被搅得一头雾水。「掌柜的,我是真有急事得走,你这是做什么?」 「姑奶奶,您先别急著走啊!小的未来能不能富贵就全看您了!」见她起身欲走,掌柜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差点没跪下求人。 说那啥话?她又不是财神爷!月芽儿真没好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找人,谁知却跑出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来缠人。 「你别拉我呀!」忙要甩开人,她娇嗔喊叫:「怎么你这客栈进得来、出不去吗?」 「姑娘,小的哪敢拦您,只是想请您见一个人,这可事关一千两啊……」 「谁理什么一千两不一千两的……」 正当两人拉拉扯扯、纠缠成一团时,店小二又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喊:「来了!来了!」 「来啦!姑娘,想见您的大人物来了。」掌柜大喜,拉住她的双手猛然放开,急奔到店口前迎人。 「什么嘛!」月芽儿甩著被拉疼的小手,直犯嘀咕:「说见就给见吗?当我月芽儿什么人……」 「芽儿,真是你!」惊喜的嗓音打断她。 「伯母!您怎在这儿?」月芽儿愕然,却见古云娘身後又跟进南啸天。「南伯伯,你们怎都来了?」 「小丫头你还真会躲,可让我们给找翻天了。」见真是她,南啸天可安下一颗心,这下儿子应该不会出家了吧? 欢喜迎上前去,拉著古云娘,她娇憨问道:「你们怎知我在这儿?」 「这不重要!」紧张抓住她,古云娘开口就替儿子解释。「那天夜里,颢儿是无辜被设计的……」 傻愣傻愣听著她一五一十将所有事全盘托出,月芽儿不敢置信,原来颢哥哥果真是被陷害的。 「怎么有人这么卑鄙!」太过分了!害她误会颢哥哥。 「你明白颢儿是无辜的就好……」明白她已全然相信,古云娘感到欣慰不已。 解释清楚是好事,不过这两人怎还有时间评论别人卑不卑鄙?现在重要的可是儿子呀! 清清喉咙,南啸天提醒道:「先别管那些,如今要紧的是颢儿……」 「啊!颢儿!」古云娘猛然想起,失声惊呼:「芽儿!快,快去找颢儿,他找不著你,伤心的回慈恩寺了!」 「回慈恩寺作啥?」月芽儿心跳漏了拍,有种不祥预感。 「他要剃度出家了!」 「什么?」 ****** 祥和平静的佛殿内,十几个大小和尚排排端坐蒲团上,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为首的南宸颢则虔心默祷,向佛祖祈求自己心愿能达成。 良久,他起身吟句佛号,向久候在旁的玄明老禅师躬身作揖。「师父,弟子这就寻人去了,多谢您这些日子来还特意派遣师兄弟们帮忙找人。」今日前来,他才知道师兄弟们不馀遗力的在这附近帮忙寻找月芽儿,这份感激,他会铭记在心。 「佛祖会保佑月施主平安无事的。」玄明老禅师安慰道。 「希望如此。」更希望能让他早日有她的消息。 前方师徒俩在对谈,後方的大小和尚们也耐不住的讨论起来了,其中以一名小沙弥最是愤慨不平—— 「太过分了!那天夜里发生这么精采的事情,为何你们没一个人叫醒我?」枉为师兄弟一场,碰上如此大事却没人肯通知他,结果到了隔天早上才听人谈起,无法亲眼目睹真让他扼腕不已。 「还说呢!那天你根本睡死了,怎么打你都打不醒。」傻大个和尚指出事实。 唉!这就是他最痛心的地方啊!小沙弥一脸悔恨,奇怪自己平日是个机灵的人,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惊醒,怎么那日会睡得像只死猪,不管别人怎么踹依然呼呼大睡,这个诡异的现象,到如今他还是不解。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听我们说还不是一样。」傻大个和尚安慰道。 「不一样!」小沙弥耿耿於怀闹别扭。 「好了好了!咱们每个月的大事要开始了,快静心回神静待师父下刀。」另一名看来较稳重的年轻和尚忙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众和尚闻言,抬头果然瞧见玄明方丈手持一把亮晃晃剃刀朝大夥儿走来,於是赶紧回身端坐,假装专心默祷。 「师父,那弟子这就走了。」南宸颢再一次道别。 「保重!老衲会日日向佛祖祈求你早日与月施主重逢。」玄明老禅师含笑道,走至傻大个和尚面前,举手撩起袈裟衣袖,掌中的剃刀在阳光下闪出炫目刺眼光芒,正当他要挥刀落下…… 「刀下留人!」石破天惊尖叫蓦然炸进大殿内,吓得玄明老禅师连刀也握不稳,铿锵掉落在地,差点划花傻大个的一张脸。 「师……师父……」傻大个和尚只差没吓破胆,脸色青澹澹。 「啊——抱歉抱歉!」赶忙为自己的失手致上歉意。 「颢哥哥,我不准你出家!」月芽儿惊慌窜进佛殿内,抱住南宸颢仓皇叫道。 「芽、芽儿!」怎么也料想不到她会毫无预警现身,南宸颢欣喜难忍,霍然将她紧拥人怀,激动喃道:「芽儿,真是你吗?我不是在作梦?你跑那儿去了,我好想你……」 「呜……颢哥哥……真的是我……」见著他,月芽儿不禁又哭又笑。 「芽儿,你听我说,那晚我真的不知……」急忙想解释。 「呜……你不要削发出家……」慌忙想阻止。 咦?她在说啥啊?「你听我说,那天是赵妍妍设计我……」 那些都不重要!「呜……你才听我说,我不准你剃度……」 这丫头怎地开口闭口满嘴以为他要出家当和尚?她这念头是打哪来的?瞧她哭得泪痕斑斑,南宸颢既心疼又好笑。「谁说我要出家了?」 耶?没有吗?那方丈大师手上的剃刀是怎回事? 月芽儿哭声顿止,傻愣愣问道:「那方丈大师怎么……」 「月施主,是我们得剃头啊!」傻大个和尚苦著睑,指著自己头顶。「你没瞧见我们的光头不再明亮,冒出短短粗毛吗?还是你以为和尚只要剃一次头後便不会再长头发?」 耶!还真的呢!明亮光线下,那黑黑的粗短毛发还真是一目了然,清晰得很。 明白自己搞错了,月芽儿轰地红潮涌上脸…… 唉!怎会闹出这种笑话来呀! *** 「颢哥哥,都是你啦!怎不早说,害人家多尴尬啊……」 「你根本没机会让我说啊!」 夕阳余晖将两条要返回京城王府的人影斜曳得老长老长,少女红著脸、噘著嘴怪起身边的年轻男子没及早提醒她,害她丢尽颜面,当场窘得恨不得钻下地去。 「都是伯伯、伯母害我误会了!」月芽儿叫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要丢下我了呢……」 南宸颢微笑默默听她嘟囔,忽地,他顿足握住她,认真而深情。「芽儿,那天夜里……」虽然她好像一副没事样,不过还是解释清楚得好,免得日後又有误会。 「颢哥哥,你不用说了,一切我都明白,伯母已经向我解释过了。」心虚低下螓首,好不愧疚忏悔。「对不起!是我没听你解释,不信任你,都是我不好……」先自己认错,以免他算帐。 「没关系,当时你气坏了才会这样,我不怪你。」捧起小巧脸蛋,轻轻在红唇上印下一吻,他温柔包容道:「答应我,往後若有不开心的事,都得先听我解释,别一个人就跑走了,这样我会担心的,明白吗?」 「知道了!」通红著脸,她软软抱住他,轻声道:「颢哥哥,我……有个问题我不愿再等三个月那么久才能得到答案,现下你能回答我吗?」 大抵能猜出她的问题,南宸颢心跳不禁怦怦怦跳得好急。「你……你问!」 「颢哥哥,你……如今可还有出家念头?」 笑眼凝望,他意有所指:「这些日子我被个小妖精蛊惑心神,搅乱一池春水,心魔孳生难消,想来是没资格当个修道僧人了。」 啊……这话中意思是?「那……那你喜欢那个小妖精吗?」甜甜软软,娇憨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那小妖精可坏了,不但捉弄我、坏我清修,还不分青红皂白误解我……」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妖精嘛?」讨厌死了!净是笑话人家。 呵呵……真是性急!南宸颢清朗微笑。「小妖精虽坏,可我爱上那坏妖精了。芽儿,你说颢哥哥该怎办?」 感动地将自己埋入他胸怀里,月芽儿哭笑叫道:「不怎么办!因为坏妖精也爱颢哥哥!」 「是吗?」喃喃自语,缓缓低下头:「那么是该请爹娘办一场婚礼了……」尾音终於消失在两张逐渐密合的唇形中…… 尾声 两年後—— 「爹、娘,芽儿与颢哥哥回来探望你们了……」抱著才两个月大的儿子,月芽儿一入玄湮谷便忙著找人。 自从两年前,爹娘偕同到王府参加她的婚礼後,一别已是两年,让她思念得紧,如今趁儿子出生,乾脆来趟远行,顺便抱外孙让他们瞧瞧。 「芽儿,你小心些!」看她抱著儿子还这般活蹦乱眺,南宸颢可真担心。 「啊!小姐回来啦!」奴婢们从庄院里奔出相迎,每个人手中都怪异地不是捧著滚烫热水就是乾净布条等等…… 哇!这种阵仗好眼熟,自己临盆时,王府里的婢女们不就是这样吗? 诡异地与南宸颢互瞄一眼,她问道:「爹娘呢?」 她这一问及时提醒一干下人,顿时大家急急忙忙住内走去,紧张道:「夫人今天临盆了,老爷正紧张地在房外守候呢……」 什么?娘什么时候怀有身孕?月芽儿震惊不已,将儿子塞给夫婿,飞也似的往爹娘房间方向跑。 耶?岳父母真厉害,隔了这么多年,竟然又生第二个孩儿!南宸颢也很讶异,不由分说也追著後面跑。 当一夥人急匆匆来到房间外—— 「哇——」小婴儿的第一声哭响乍然响起。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产下一名精神抖擞的小子呢!」丫鬟喜孜孜开门道贺。 「好、好!儿子好!儿子好!」月银岚心花怒放,抢先进入内室。 月芽儿二话不说,当然也跟进去,南宸颢见状只好紧随而入。 虚弱躺在床榻上,秋若水漾起微笑。「是个男娃,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抱起儿子,月银岚笑道:「取名月星魂,你说可好?」 「好!」完全没异议。 「爹,要不要帮弟弟卜上一卦?」月芽儿笑眯眯提议。多了个与儿子一般大的弟弟,她心下真是高兴。 「好!」月银岚再次手痒,取出卜卦工具,兴高采烈一算—— 这、这、这怎会这样?相隔十八年的晕眩再次毫不留情袭击他。 「卦上怎么说?」听闻岳父大人卜算神准,南宸颢好奇问道。 乓啷!没有回话,月银岚再次昏倒,重演十八年前的悲剧。 「爹——」 「相公——」 「岳父——」 呵呵……一阵手忙脚乱,真不知新生婴儿是怎生的一个命运啊? ——全书完 湛亮!湛亮!编编 话说,素有铁血编编之称、脸上始终只有一号表情的编仔,在看完湛亮的作品後,居然双眼迷濛,脸上呈现一种痴迷的表情。那表情就像吃到一种会让人流下眼泪的美食,整个人呆滞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 其他编编发现了她的异状,仿佛看到圣母玛琍亚的雕像流泪一样,连忙聚在一起讨论这个神迹。到底是谁?居然有本事让铁血编编露出如此梦幻的表情? 众编编像苍蝇一样挤在一起讨论,边对铁血编编指指点点的,好像在看神经病一样。只见铁血编编眼光持续迷濛,终於,她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湛亮、湛亮……绽放光亮…… 旁边的编编们听了倒了一地,其中一名编编抢先站起来,踩过其他编编的尸体,呃,不,是玉体,抢走铁血编编手中的稿子。 看完後,该编编只激动的说了句:「真是神来之笔啊——」声音撼动整栋办公大楼。於是,湛亮立刻成了众编编们的新偶像。 没错!这就是湛亮,虽然这名字第一次和读者们见面,但她的故事有著独特的魅力,文笔成熟而老练。 看了《相公不出家》,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动呢? 湛亮的作品就和她本人一样,轻松而温馨,就像喝了上等的茶叶,能一再回甘,且越喝越爽口。 但是,别以为湛亮就只有这样喔,其实她还留了好几手,准备一次一次呈现给大家,带来不同的惊喜。 等著,好戏还在後头呢!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