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的秘密》 楔子 【写在前面】 对一个女孩而言,哥哥究竟代表什么呢? 大概,是人生中最初的白马王子吧。 传说,拥有“维纳斯之心”的女人就能得到爱与美。 所以,她一定要得到它。 瞪着挂在萤幕上的x光片,女人眯起一双凤眼。 她是美丽的,端丽秀美的五官及窈窕有致的身材,任哪个男人看到都会失了心魂。 可只有他—— 为什么他不为所动?为什么她用尽所有心机与努力他仍不肯多看她一眼?不肯爱恋上她? 她不够美吗?不够有魅力吗? 或者她虽然美,虽然有魅力,却仍迷惑不了他。 所以,她一定要得到“维纳斯之心”。 下定决心后,她上前几步,取下x光片。 自从实习以来,她看过数百张心脏x光片,唯有这张震撼了她。 她关上灯,让房里一片漆黑,不数秒,暗黑无垠的房里,忽然透出一点幽微光亮。 光源,来自x光片中央。 心里,还有一颗心,这张属于心脏的x光片,有某个点状部位,正幽幽绽出辉芒。 那点状部位,看来像一颗小小的心。 这张奇异的心脏x光片,属于一个奇异的女人。那日,她替她诊断时,曾经在她胸口的肌肤发现一块淡淡的、宛如吻痕的印记。 蔷薇色的淡痕,像一颗心,封印着一个古老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就是母亲曾跟她提过的“维纳斯之心”吧?原来,它竟藏在那女人身上。 想着,她掩上眸,陷入深深沉思。 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它呢?** 第一章 “什么?风铃被绑架了?” 梁潇愕然,没料到一回到家听到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他最疼爱的妹妹……被绑架了! “怎么回事?”随手将书包交给迎上来的佣人后,他直直瞪视穿着黑色西装的管家。“风铃不是参加夏令营吗?” “是,小姐本来应该今天下午就到家的,可前去接她的司机在附近绕了一个多小时,却都没找到人。”管家匆匆解释,“后来,我们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谁打来的?”梁潇颤声问,“是……歹徒吗?” “是一个男人。”管家说,“他说小姐现在在他手上,要我们不准报警,还说今天晚上会再打电话来。” 提出赎金要求吗? 梁潇想,全身肌肉绷紧。 十四岁的他身材虽尚未完全发育,英挺的五官却已十分具有男子气概,纤细的骨架搭上俊朗的脸,在校园里风靡无数青春少女。 可现在那张漂亮的脸,却隐隐泛着冷汗。 “联络我爸妈了吗?”他咬紧牙,强迫自己镇静。 “我们已经试着联络过了,可老爷跟夫人的医疗团现在在中非,那边通讯设备落后,很难联络得上。” 就算联络上,等父母赶回来起码也要两、三天后了。 这段期间,歹徒说不定已不耐等候,决定将风铃撕票…… 念及此,少年容色发白,可薄锐的唇却倔强地抿紧。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伸手松了松系在浅蓝色制服衬衫上的领带,迅速下指示,“打电话给方律师和谢会计师,要他们马上到家里来,准备好录音机,歹徒打电话来时要确实录下他的声音。” “要报警吗?”管家问。 “先不要。我要先听听歹徒的要求。” “是。” “还有,要大家把嘴巴闭紧,风铃被绑架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去!”他注视管家,深邃的眸凌锐如鹰隼,“谁敢多嘴,我让他永远找不到下一份工作!” “是。”管家领命退下。 他刚离去,另一个人便如一阵旋风般卷过来。“梁潇,我都听说了,是真的吗?” 问话的是一个少年,年纪与梁潇差不多,戴着付眼镜的他看来俊秀文雅,一向温煦平静的眸此刻尽显焦急。 他是温亦凡,是梁父好友之子,父母死后便被梁家收养,和梁家兄妹感情特好。 “没错,亦凡。”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梁潇不安的心情稍稍笃定了些,“看来风铃是被绑架了。” “怎么会这样?”温亦凡脸色一变,“风铃才十岁啊!他们怎能绑架她?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是的,她一定很害怕。 总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她,面对凶狠的歹徒,肯定不知如何是好吧?她一定、一定非常害怕…… “我会救出她的。”梁潇握紧双拳,坚定的誓言一字一句自齿缝逼出,“绝不让人伤她一根寒毛。” 往前走六步,右转,往前走十步。 纸条上,她的笔迹稚气歪斜。 “什么啊?”他眯眸,端俊的唇角拉开半嘲半无奈的弧度。 “哥哥,你别管,照做就是了。”她蹦蹦跳眺,长长的辫子在肩后晃啊晃,朝他仰起清俏的容颜。 哥哥常说她长得很美,说她长大以后一定能让无数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 可她才不要迷倒那些臭男人呢!她只要哥哥。 “好吧。”拗不过她的兴致勃勃,他点头,迈开修长的双腿往前走。 一、二、三、四…… “嘿,谋杀哥哥也不是这样办吧?”他停下,莫可奈何地瞪着眼前堵住去路的一面墙,“要我表演穿墙功吗?” “是你走太大步了啦。”她噘起小嘴,“人家要走六步才到门口,你怎么一下子就撞到墙了?不行,不行,重走一遍。” “好好,重走,重走。”总是对别的女孩摆一张酷脸的哥哥面对她的任性只有苦笑,依照吩咐重新再来,这次,放碎步履。六步后,差不多来到门廊,他右转,小心翼翼再走了十步。“然后呢?” “然后?”她双手擦腰,凶悍地瞪他,“然后就继续找下一个提示啊!哥哥真笨,到底会不会玩藏宝游戏啊?” 哥哥怪异地歪唇,似乎觉得陪她玩这种蠢游戏很可笑,却十分认命地流转清锐眸光,寻找任何可能的提示。 不到数秒,他便找到那张贴在墙上油画边的纸条。 他伸手取下纸条,这对身高达一六○的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你怎么贴上去的?” “是亦凡哥哥帮我的啦。”她笑着解释,“为了设计这个游戏,我们忙了一早上呢。” “这小子!竟然牺牲温书假的时间陪一个小女孩布局这种无聊游戏?”哥哥喃喃嘲弄。 她吐吐舌,“亦凡哥哥对我好嘛。” “他人呢?” “他说跟同学约好了一起复习。” “又去当人家免费家教了吧?” 亦凡哥哥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才子,偏偏又性格温和,在同学们苦苦哀求下,不知客串多少读书会首席“顾问”。 可哥哥却总说他是个滥好人。 “好人不长命。”他冷嗤一声,照着纸条的指示继续前进、后退、左转、右转。 一张又一张的纸条被发现了,每一张可都费了她不少心思藏匿呢。有些放在橱柜中的夹缝,有的在衣柜里某件大衣的口袋,甚至是电脑萤幕上一行闪烁的字。 终于,在折腾了哥哥将近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梁家气派的庭园。 “不要告诉我下一张纸条藏在花丛里。”望着成排丛生,气势可比植物园的花圃,哥哥蹙起眉头。 “嘻嘻,哥,我会那么没创意吗?”她得意地比了个v手势,“给你一个提示,up,up。” “up?”他抬起脸,怔愕地发现前方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间似乎是藏着什么。“喂喂?要我爬树?” “快!只差一步就找到宝藏了啦。”她牵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树下拉。 他叹气,乖乖爬上树,寻找一阵,果然在枝丫间一个临时搭起的鸟窝里发现一颗彩色蛋。 他瞪着蛋好一会儿,跟着跃下树来,将一颗很像复活节彩蛋,画技却十分拙劣的蛋摊在掌心,“这是什么?” “你不喜欢吗?”他愕然的表情让她有些受伤。 看出她不高兴,他连忙一整脸孔,“这是送给我的?” “嗯!” “是你画的?” “对啊。可不可爱?”她撒娇地问。 “嗯——”他仔细打量,“看起来有点像不倒翁。” 有差这么多吗? “是俄罗斯娃娃。”她又嘟起嘴,“人家是照着俄罗斯娃娃的样子画的。” “啊?这么说里面还会有另一颗蛋罗?”他左看右看,像在确认蛋里是否又藏了另一颗蛋。 “没有啦。”她有些尴尬,感觉脸颊有些烫,“本来想放的啦,可我太笨,不知道怎么放——” 她害羞的模样逗乐了哥哥,一面笑,一面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没关系啦,风铃,不放也很漂亮啊。”他举高她花费许多心血才画好的彩蛋,让它沐浴于夕照霞影中,“很好看呢。” 她的心一跳,“这么说,哥哥喜欢罗?” “嗯,我喜欢。” “太好了!”她高兴地拍手,“哥哥喜欢就好了。” “为什么突然想送这个给我?” “因为哥哥前几天送给我的风铃,我好喜欢,所以也想回送你一份礼物啊。”提起那串陶瓷风铃她更开心,那是哥哥送她的圣诞礼物,收到当日她便迫不及待地将它挂上卧室窗檐,听着它迎风叮咚作响。 “你这么喜欢风铃?” “对啊,因为人家是“风铃”嘛。” “好,那我以后每年都送你一串。”他蹲下身,微笑伸指轻点她的鼻尖。 “真的?”她伸出小手,亲密地包住哥哥的大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没问题。” “谢谢!哥哥最疼我了。”她乐得蹦蹦跳跳。 他笑。 “哥哥答应我,你一定要疼我一辈子哦,一辈子保护我。” “那是当然罗,我的傻妹妹——” 哥哥说会疼她一辈子,他会保护她。 所以,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所以,她不该这么害怕。 “我不怕,我不怕,因为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梁风铃喃喃自语,一面绞扭着被粗绳牢牢绑在梁柱上的双手。 已经试了好久了,几个小时来她不停地扭动双手,试图从绳索中脱出,可细腻的手腕磨得泛红青紫,却仍徒劳无功。 只能等哥哥来救吗? “哥哥,怎么办?”鼻尖一酸,眼眸漾开泪雾。 双眸被蒙住的她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黑暗。她所知道的,只是自己被几个高壮邪恶的坏人绑架,而他们向梁家提出天价的赎金。 不给,就撕票。 即使她只有十岁,即使她一向被家人保护得那么好,她仍然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我不要死,哥哥,我不要——” “小妹妹,向哥哥求救吗?”其中一名歹徒听见她哽咽的低喃,狂笑出声,“好奇怪的孩子!不向爸爸求救,也不喊妈妈,却一直叫哥哥。” “她哥哥……就是接电话的那个孩子吧?”另一个男人问。 “明明还是毛头小子,硬装出那种老成的模样!哼。” “你很信任哥哥吗?小妹妹。” 带笑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扬起。她知道他们在逗她取乐。 “当……当然。” “你哥哥说要亲自带赎金来救你,你相信吗?” “相信。” “他一个孩子能拿到多少钱?难不成你爸妈把保险箱的钥匙交给他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还能确定他会来救你?” “哥哥一定会来的!”她嗓音微颤,语气却坚定,“他一定会。” “他最好来。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这小丫头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冰冷的威胁进落,梁风铃的身子随之一颤。 哥哥一定会来救她的,她相信。可是坏人那么多,他一个人应付得了吗?万一他们拿了钱又不肯放她,那怎么办? 怎么办? 正六神无主间,某个男人忽地拿刀割断了缚住她双手的绳索,然后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她尖叫一声,“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别紧张,小妹妹,我们只是要带你上楼而已。” “上楼?为什么?” “因为你哥哥来了。”阴沉的嗓音回应。 哥哥来了? 她惶然,还来不及领悟目前的情势便被几个男人拖上楼,绑在某根冰凉的柱子上。 她可以感觉到拂面的凉风。 夜风与恐惧,让她全身寒毛一根一根挺竖,她屏住呼吸,拼命克制意欲尖叫的冲动。 不,她不能叫!她是梁家的孩子,是哥哥引以为傲的妹妹,她绝不能在这些坏人面前示弱。 她紧紧咬住牙。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跫音,跟着是一声清朗的呼喊。 “风铃,你没事吧?” 是哥哥!她心跳加速。他真的来了! “我没事,哥哥。我……很好。”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有没有打你?” “没有,没有。” “那就好。”梁潇明显松了一口气,焦虑的眼神在梭巡过妹妹全身上下后,化为两道利矢射向周遭几个蒙而男子。 “别这么瞪我们,小子。”一个像是首领的男人上前一步,躲在黑色面罩后的双眸锐光闪闪,“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 “一亿现金?”男人怀疑地挑眉。 一个国中男孩竟有动用一亿现金的能力? “……两千万。” “什么?”男人闻言大怒,猛地一步跨上前,手枪直逼梁潇的太阳穴,“你敢要我们?” 他掀眉瞪眼,凶神恶煞般的气势足以吓退一般少年。 可梁潇只是定立原地,“剩下的八千万等你们放了我妹妹才给。” “妈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枪口更加抵紧,“会信你这些鬼话?放了你妹你们还会给钱?笑话!” “当然会给。”梁潇冷静地说,“因为我会留下来。” “什么?”在场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我代替我妹留下来当人质。”梁潇继续道,“这样你们就不怕收不到钱了。” “小子,你是认真的?” “当然,我爸妈很快就回台湾了,他们会调现金给你。” “老大,别相信他的话!这只是缓兵之计。”一个男人首先插嘴。 “对啊,他们肯定报警了。” “别理这小子!梁家敢这样耍我们,让他们好看!” “对!好好教训他们!” 几个男人愤怒地咆哮着,团团围住了梁潇。 梁风铃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忍不住锐喊出声,“别伤害我哥哥!”一面喊,一面挣扎。 “别乱动,小妹妹。”冰凉的金属抵住她的前额,她一颤。 “不要拿枪指着我妹!”梁潇怒喊,“她会怕!” “我们就是要让她怕。”邪佞的嗓音来自被称作老大的那个人。 梁潇狠狠瞪他,“我们没报警。我不会拿我妹的命开玩笑!”说着,他卸下帆布背包,“里面是两千万现金,我们家的律师跟会计师暂时只能调集这么多现金,剩下的,得等我爸妈回来才有办法动用。” “点钞!”老大命令属下。 “是!一两个男人上前抢过背包,贪婪地数了起来。几分钟后,他们抬头报告,“没错,老大,是两千万现钞,不连号。” “很好。”老大满意地点头,精锐的眼眸扫了一眼梁潇,忽然邪笑出声,“小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实在太单纯了?如果你妹值一亿的话,你这个梁家的独子起码值两亿。现在你们俩都在我手上,你以为我会放任何一个走吗?” 梁潇抬头直视他,“你会放的。” “哦?” “因为如果你不放,代表你们一点信用也没有。那到时候即使我爸妈给你们钱,你们还是会撕票。既然会撕票,干脆报警比较好。你说对不对?” 老大没回答,只是瞪着面前神情倨傲的少年,良久,才冷冷一笑。“算你说得有理。” “那就放了我妹。” “放她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来个小小娱乐。” 梁潇心跳一停,“什么意思?” “你说呢?”他阴邪地笑。 “你们……不许你们伤害她!” “怎么?你怕我们强暴她吗?”老大斜睨他,“放心吧,一个十岁小丫头,我们没那么好的胃口。” “那你们想怎样?” “玩玩而已。”说着,老大转头命令某个男人,“去拿一桶水来。” 拿水?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梁潇蹙眉,瞥了一眼被绑在天线杆上的妹妹,匆地灵光一现。 他们……想通电!他们想电她! “不要!不许你们这么做!”他锐喊,虽然身躯被枪口钳制动弹不得,可烧着烈火的眸却足以灼伤任何一个人。“你们如果敢动我妹一根寒毛,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是吗?”沙哑的嗓音满是逗弄之意,“你想怎么做?” “我会……我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只要……只要我有一口气,绝不会放过你们!”少年坚决地立誓。 “好啊。”坏人却不将他的誓言放在眼底,“你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好了。”左手一扬,“泼水!” “不要——”痛彻心肺的嘶吼划破黑夜,跟着,一个挺秀的身影不顾枪口威胁,奋命冲向他永远不许任何人伤害的女孩。 漆黑的房里。 男人望着萤幕上传来的影像,长叹一声,“看来那孩子果然没有超能力。” “是啊。”女人哑声回应,“否则都逼到这地步了,怎么还不使出来?” “该叫他们收手了。” “嗯。” “怎么办?”男人望向女人,神情微微迷惘。 “我们错了。”女人苦笑,“从今后,只能将那孩子当成亲生的来养了。” “嗯。”男人点头,“这样应该可以弥补我们犯下的过错吧。” “希望如此。”女人望向萤幕,看着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彼此哭喊着对方的名,她看着,忽然有些鼻酸,“他们……会是全世界感情最好的兄妹吧。” “可惜永远只能是兄妹——”** 第二章 她喜欢哥哥,好喜欢,好喜欢哥哥哦! 从小,哥哥便对她特别好,父母工作忙的时候,都是他陪她做功课,带她四处玩耍。 妈妈告诉她,她出生的时候,哥哥每天傍着她的摇篮,看顾她。 他说,这个妹妹好可爱。 他说,他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女孩。 他说,他要一辈子保护她,宠爱她。 她听了,小小的脸幸福地泛红,小小的心脏快乐地跳动。 之后,翻开每一本童话书,如果故事中提到风度翩翩的王子,哥哥的面容总会浮现在她脑海。 对她而言,哥哥就是白马王子,最初的、也是唯一的白马王子。 “小姐,少爷回来了哦。” 佣人敲她的房门,她搁下那串梁潇特地从维也纳拎回给她的水晶风铃,跳起身。 “好!我马上来。”对着嵌入墙面的穿衣镜,她满意地审视镜中的自己。泡泡袖、蓬蓬裙——十六岁的她看来像个公主吧? 翩然飘出房门,她问佣人,“哥哥在自己房间吗?” “是的。他还……” 佣人还想说什么,可她却无心思听,兴匆匆穿过长廊,正当她准备推门而入时,一个有力的手臂止住她。 “等等!风铃。” “亦凡哥哥?”她回眸,朝阻止她的少年一笑,“我有话跟哥哥说。” “至少敲个门吧。”温亦凡温声道,“梁潇现在跟女朋友在一起。” 她一震,“什么?” “敲个门比较好。否则说不定会撞见不该看的画面。”温亦凡半开玩笑。 可她却毫无玩笑的心情,愣愣地瞪着眼前的俊雅少年,“你说,哥哥跟……女朋友在一起?” “嗯哼。” 芳容刷白,“可是……他什么时候交的?我完全没听说——” “前阵子才刚交的,是你们学校的学姊哦。” “哥哥交女朋友了——”她喃喃,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她最后一个才知道? 她匆地愤怒,用力推开房门。房内两人听到声响,迅速从床畔跳起,四束目光同时朝她望来。 她冷冷回迎。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风铃。”首先开口的是梁潇,他为两个女孩彼此介绍,“风铃,这位是许云嫣,是你们学校的学姊。” 梁风铃没什么反应,凌锐的眸光射向许云嫣,掩不住敌意。 后者察觉了,秀眉攒起,唇畔却仍勾着笑,“你果然很可爱,风铃,怪不得学校那些男生封你为校花。”她走向她,意欲表示亲热。 梁风铃却陡地退开,来到梁潇面前,挽住他的臂膀。“哥哥,”她仰头望他,“亦凡哥哥说这位学姊是你的女朋友?” “嗯。”梁潇漫不经心地应道。 她的心一扯,咬唇,“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交了女朋友?” “现在不是说了吗?”梁潇笑望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今天怎么想到打扮成这样?新买的衣服吗?” “……嗯。” “很可爱吧?梁潇。”许云嫣插嘴。 “是很可爱。”梁潇微笑,那笑,很纵容,很宠溺。 是针对她这个妹妹吗?或者是那个新交的女朋友? 梁风铃发现自己无法冷静,胸膛漫开的复杂滋味像泡泡般,直滚上她的喉头,渗入唇腔,成了某种苦涩**。 打量许云嫣小可爱搭黑色迷你裙的性感打扮,再瞥一眼自己的公主装,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还沉醉在童话王国,而哥哥却已经在现实世界交起女朋友了。 念及此,怨恨的火苗忽地在心头翻扬,她甩开梁潇的手臂,像个任性孩子般狠狠瞪他一眼。 梁潇挑眉,“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怒视他。 “是不是又被钢琴老师骂了?他是不是又气得直说孺子不可教也?” 她皱眉,还没来得及反驳,许云嫣娇娇的嗓音便扬起,“咦?风铃也学钢琴啊?” 风铃?谁允许她这么亲昵地喊她了? 她瞪许云嫣一眼。 “比你差远了。我们风铃只是学好玩而已。” “哎呀!人家也弹得不好啊,只是兴趣嘛。” “在地区赛拿第三名的人还说自己弹不好?” “比起那些大师是差太多了嘛。” “呵呵——”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情骂俏,梁风铃只觉有股杀人的冲动。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被忽视得彻底。 “你们慢慢聊吧。”她怒气冲冲地提起裙摆,“亦凡哥哥还在等我。”语毕,她旋过身,奔向等在门口的温亦凡,牵起他的手,拖他离去。 目送她的倩影,梁潇墨黑瞳眸闪过一丝异彩。 “梁潇,你妹妹……好像不太喜欢我。”攀着他的臂膀,许云嫣凝睇他的容颜蕴着抹担忧。 校园里一直有个传言,说男同学们票选出的校花梁风铃有一个高大俊帅的哥哥,疼她疼到极点。 想接近她的男生,一律得先过梁潇这一关,而据她听说,半年来无数个少年前仆后继,没人过得了。 有些过分急躁的,甚至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这么保护妹妹的一个哥哥,如果妹妹不喜欢他的女朋友,他会怎么做呢?许云嫣有些惶恐。 “她大概只是不习惯吧。”梁潇说,“这是我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 啊?这么说她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了? 许云嫣想,双颊不禁染红,艳丽中带着少女独特的纯真,看来十分动人。她望着从高一起便偷偷暗恋的梁潇——当时高三的他是全校女生仰慕的对象,高大俊朗,成绩优秀,篮球又一把罩,而且还是医院院长的贵公子,未来的继承人。 这样的男人竟会答应和她交往!她既惊讶又兴奋,每回跟他约会前都夜不成眠,拼命想着该怎样去讨好他。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得到他的心,即使他最亲爱的妹妹也不能阻挠。 等着瞧吧,梁风铃。 她敛下眸,掩去过于精明的眼神。 “我讨厌那个女生!”梁风铃坐在温亦凡房里的沙发上,气愤地挥了挥手,“她讲话好假,嗲声嗲气的,听了就恶心!” “会吗?”温亦凡推了推黑色玳瑁镜架,耸耸肩。 “她到底是谁?哥哥说她是学姊,可我以前根本没听说过她啊!” 那当然,比起意气风发的校园公主梁风铃,许云嫣只不过是个平凡至极的女孩,公主平日又岂会多瞧她一眼? “她是高三的,钢琴弹得不错,也是我们学校花式溜冰社的社长。”温亦凡温言解释,“也算是个才女吧。” 才女?梁风铃蹙眉,“我们学校有花式溜冰吗?” “去年才成立的社团。许云嫣从小学芭蕾,又学溜冰,韵律感跟技巧都不错,大家都看好她今年能在比赛里拿奖。” “亦凡哥哥,你……怎么会那么清楚?” “是我介绍她跟梁潇认识的。”温亦凡深吸口气,准备接受炮轰。 果然,梁风铃拍案起身,“什么?” “因为她一直求我。”而他这个人最禁不起求。温亦凡苦笑,“云嫣从高中入学起就很仰慕梁潇了,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他,刚好我又是她的同班同学,所以她来拜托我……” “你这个滥好人!”梁风铃指责他,“人家求你干嘛你就干嘛啊?”从以前就这样,他这种个性迟早会让人欺负至死! “这也不是坏事。云嫣这女孩还不错,我觉得梁潇应该会喜欢……” “他才不会喜欢呢!”她打断他,“这种做作的女生有什么好?”她冷哼。 “可是他答应跟她交往了。” 温文一句话堵去粱风铃所有言语,她咬唇,不服气地回凝温亦凡若有所思的眼眸,却是无法反驳。 对啊,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再怎么反对梁潇跟那女孩交往,毕竟他本人是答应许云嫣的追求了。 撇开她做作不提,那女生是长得漂亮,身材也纤细窃窕,又弹钢琴又会花式溜冰,也算多才多艺。 在一般人眼中,她也算条件不错了。或许还有些人会认为,她跟梁潇可算是一对金童玉女。 可梁风铃不认为。即使全世界都认可许云嫣,她也绝不赞同哥哥跟她交往! 青春少艾的她并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这么讨厌哥哥的女朋友,她只知道除了自己,她看不惯任何女孩站在他身边。 她哥哥这么帅,这么酷,又聪明又优秀,寻常女孩根本配不上他。 “我要参加花式溜冰社!”她高傲地宣布,决定去会会那个胆敢主动接近哥哥的学姊。 于是,隔天放学后,她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座冰宫。 学校并没有专业溜冰场,花式溜冰的社团同学在学校都是借用体操校队的练习场地,藉以训练体能和基本技巧,等真正要上场时再到冰宫练习。 每个礼拜二、四、六,在学校的经费补助下,花式溜冰社会租用冰宫两到三个小时进行密集训练。 小时候,梁风铃在梁潇的陪同下也常到冰宫滑冰刀玩,可自从上国中后,就很少来了。 如今,虽没忘了基本的滑冰技巧,身体的柔软度却已大不如前,要做出如选手般优美流畅的动作更是不可能。 她瞪着正在场中练习后仰旋转的许云嫣,懊恼地发现她溜起冰来确实相当好看。 她的身材浓纤合度,配合经过苦练后的精确动作,滑冰的姿势优雅得宛如一只悠游湖面的美丽天鹅。 可恶! 相较之下,连前进后退的韵律都掌握得不太好的自己宛若鸭子划水,笨拙不堪。 “风铃,你真的打算参加溜冰社?”在某位同学的告知下,许云嫣滑到她身边,神情满是惊讶。 “对!”她用力点头。 “那太好了!”许云嫣笑,“有校花加入,我们社团以后一定更受欢迎。” “我才不是来表演给那些花痴男生看的。”她撇嘴,迎向许云嫣的星眸傲然璀亮,“我要参加校际比赛。” “参加比赛?”许云嫣挑眉,上下打量她,明眸一闪。 她在嘲弄她吧?认为凭她一个外行人只是说大话吧?梁风铃咬牙,无视对方同情的目光,坚定地扬起下颔。 她一定会争取到参加比赛的资格的,然后在地区赛取得优胜,压下许云嫣的风采。 她要证明自己是不容小觑的,她梁风铃决定的事一定会实现! 她要击碎许云嫣虚假的笑容,让她没法在哥哥面前摆出那副恶心的淑女模样。 她一定会做到! 可滑冰并不如她想像中容易,缺乏舞路基础的她筋骨柔软度不够,连一些基本动作都做不好。 她拼命练习,拉伤了肌肉,在体操地板、在冰上摔得满身淤痕,却还是溜不好。 为什么? 在第n次跌倒在冰上后,她愤慨地以拳头敲击冰面,发泄怒气。 “我是笨蛋!”连这么简单的旋转动作都做不好,还争取什么比赛资格? “别太急了,风铃。”许云嫣以一个优雅的姿势滑到她面前,唇畔优雅含笑,“你基础没打好,这些动作对你来说的确比较吃力。” 梁风铃咬唇不语。 “要参加比赛明年还来得及,不一定非今年不可。” 可只有今年,她才能在高中校际比赛中与她对决啊!梁风铃双手撑地,不顾膝盖淤伤,强迫自己站起。 “我一定要参加今年的比赛。”她坚定地说。 许云嫣挑眉,“只剩两个月了哦。” “够了。” “你连芭蕾都没学过。” “现在在学了。” 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吧? 讥诮的冷芒掠过许云嫣的眸,她微微一笑,“那加油吧,学妹,等你练好了基本技巧,我可以教你怎么跳跃、怎么旋转、怎么后仰。” “……谢谢学姊。” 梁风铃道谢,可许云嫣听得那四个字都是从齿缝中进出的。她加深微笑,身子一旋滑离原地,然后用力提气一个纵跃——漂亮的艾克索旋转。 她是在炫耀。 梁风铃当然看得出来,只是无可奈何。现在的她连定点旋转都做不好,想跟许云嫣竞争确实是痴人说梦。 空中的艾克索旋转后,许云嫣继续做一个后仰旋转,白色荷叶边裙摆迷人地翻飞。 从眼角余光,她捕捉到梁潇英挺的身影,于是放柔了脸上的神情,让星眸氤氲梦幻。 然后,她滑到梁潇身边,纤长的玉手伸向他。他接住,她则顺势偎入他怀里。 “你来接我吗?”她媚着嗓音。今晚与他有个电影约会。 “嗯。” “等等,我换好衣服就来。” 许云嫣离去后,梁潇将双臂闲闲搁上围栏,状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场内。 学弟学妹一见他在场外观看,一个个都紧张起来,双眼不停往他身上瞄,脸孔微微泛红。 唯有一个人在角落练习的粱风铃,目光不曾与他相接。 她没看到他吗? 梁潇眯起眸,看着远处纤细的身子一下前进、一下后退,接着忽然加快了步伐,画一个大弧度。 她要做立定旋转。 可不对,重心没抓稳——危险! 脑海刚掠过这个念头,梁风铃立刻倒落在地,臀部吃痛的她一阵龇牙咧嘴。 他急忙赶过去,“没事吧?风铃,你还好吧?” “我没事。”一反常态地,梁风铃拒绝他这个哥哥的关心,推开他的手臂。 他一愕。 她靠自己的力量站起身,“你不是跟社长有约会吗?怎么还不走?”清脆的嗓音有些尖锐。 他凝望她,多年来与妹妹相依相偎,她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懂? “你不喜欢云嫣?” 她闻言一颤,敛眸。 “你不喜欢她吧?”他再问。 她蓦地扬起眼睫,“对!我不喜欢她!”她喊,明眸似火在烧,“我不明白你怎会看上她!” 他微微一笑,那微笑,好淡,好冷。“我交女朋友还得先问过你的意见吗?” 她的心一悸,第一次看哥哥这样笑,这样的笑容复杂得她无法懂,她忽地不敢看他。 “摔得疼吗?”温煦的嗓音在头顶上方扬起。 “……不。”她倔强地摇头。 “为什么非参加溜冰社不可?以前从没听说你对花式溜冰有兴趣。” “谁说我没兴趣?” “就算你有兴趣好了,现在练也太晚了。瞧你这阵子摔得全身淤伤。”他不赞成地说,“云嫣告诉我你打算争取参加地区赛,真的吗?” “真的。” “风铃!”微微拉高的嗓音蕴着责备,“你怎么这么固执?” 她又是一阵心悸,“我……我知道我很固执,我也知道我可能是自找麻烦,可我……我一定要做到。我不会输给她的,绝对不会——” “你是为了跟她一别苗头才想参加比赛?”语气冰冷。 她一颤,不觉扬起眸,“是……是又怎样?” 他不语,直直瞪视她良久,深邃的眸是两口古井,教人无法窥透。 “听我的话,风铃。”好半晌,他才静静开口,“你一向最听我的话,对吗?” “我——”是的,她一向最听哥哥的话,从小到大,任性自我的她谁也管不住,只有梁潇能让她收敛骄纵脾气。 “听我的话,退出社团。别再任性了。” 他认为她任性?他以为她这么辛辛苦苦练习,不惜摔伤碰伤,在女孩子最重视的肌肤上留下青青紫紫的淤痕,只是在耍小姐脾气? 他竟然这么想?他一点……也不懂她! 想着,梁风铃止不住一阵悲从中来,她扬起脸,愤然怒视从小最崇拜的哥哥。第一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灼亮的、炽热的、反抗的眼神。 “我绝不退社。”她一字一宇强调。 梁潇冷凝眉宇,“你不听我的话?” 她别过头。 “很好。”他阴沉地说,“那随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了。” “哥哥不理我了。” 月光透过玻璃窗扉恣意洒落,摇曳一地金粉。 月光圈住梁风铃苍白的容颜,滚落苍白的唇办。 在这个半月夜,她穿着一袭韵律服,在地板上拼了命地舞着芭蕾,模拟冰上跳跃、旋转的动作。 她摔得一身伤,手臂、大腿、膝关节、小腿,都是一块一块青紫淤痕。 佣人们焦急地为她涂抹药膏,焦急地劝她别再重复这样的动作,她却只是置若罔闻。 “哥哥不理我了。”当他被某个佣人拖进练习室看情况,她一见他便如此说道。那声调,听来如此哀伤。 温亦凡叹口气,“怎么了?你跟梁潇最近在冷战?”早察觉两人的不对劲了,连在餐桌上也绝口不交谈,哪里像以前那对感情亲密的兄妹? “对。”她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不肯退出溜冰社。”梁风铃苦笑。 “为什么坚持参加溜冰社?”他在她身畔坐下,接过佣人递来的药膏,亲自替她抹上那不忍卒睹的膝关节。 这小妮子!是不是连护膝也没戴?怎么会摔成这样的? “我想参加地区比赛,亦凡哥哥。”她抓住他的臂膀,强忍推拿时的疼痛,“我想赢过许云嫣。”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她!”她撇过头。 因为对方抢走了她最爱的哥哥吧? 温亦凡想,嘴角勾起无奈弧度。跟这两兄妹相处这么多年了,他当然明白梁风铃的恋兄情结。 “风铃。”他伸手,捧住她冰凉的颊,“梁潇迟早有一天会结婚的。” “……我知道。”她咬唇。 “你不能霸着哥哥一辈子。” “我知道!”她扬声喊,恨恨瞪他。 他只是微笑,任由她将满腔愤懑发泄在他身上。“起来。”他拉起她,“回房睡觉吧。” “不要。”她甩开他的手,“我要继续练习。” “风铃——” “你别管我!”她拒绝他插手。 于是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一次次地练习、一次次地跌倒,一面蹙眉忍疼,一面还是继续。 她很挫败。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挫折感,可她太过倔强,不肯承认这样的挫折。 她太自信,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克服这样的难关;她也太傻,丝毫不顾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在一次失败的跳跃旋转后,她屈膝跪倒在地,纤细的肩膀不停发颤,前额的汗水一滴滴坠落。 半湿的发缕掩去她的眸,可他知道,她在哭。 他的心一扯,走近她,从她身后将痛哭的她揽入怀里。“傻瓜,明明知道太勉强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不服气,亦凡哥哥,为……什么我不行?”她哽着嗓音,“为什么……做不到?” “人家从小就开始学,你现在才开始,当然吃力了。” “可是我讨厌她,讨厌她!”她握紧拳头,一记又一记敲击地板,“讨厌、讨厌、讨厌——” “风铃,别这样。”他扳起她的手,不让她弄疼自己。 “哥哥讨厌我了。他……不理我了——”她忽地转过身,哭倒在他怀里。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他冲口而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许下这样的承诺,只知道他的心好痛。 为这倔强的、漂亮的女孩心痛。 “别哭了,风铃,别哭了。好吗?”他迭声安慰她。 “亦凡哥哥,你……对我真好——”她依然哭着。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哑声说,更加将她拥入怀里,“好啦,别哭了,好吗?” “嗯。”她点点头,扬起梨花带雨的容颜,颤颤对他一笑。 他也笑了,温柔和煦的笑。 室内的气氛温馨、静谧,两人都没留意到此刻落地窗扉外,正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默默看着相拥的两人,神态深沉。** 第三章 “听说你准备参加花式溜冰比赛?”清柔的嗓音打断正做着肢体柔软操的梁风铃。 “妈咪!”她从地板上起身,惊喜地迎向主动来探她的女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人五官端丽,身材曼妙,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成熟风韵。 她正是梁风铃的母亲,圣天使医院的大股东兼理事长,每周也固定在大学教课,是台湾知名的病理学博士。 “今天早上到的。刚到不久便接到你们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你要参加花式溜冰比赛。”梁夫人樱唇含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这个有兴趣。” “好玩嘛。”梁风铃皱皱娇俏的鼻尖,轻描淡写一句,“人家也只不过争取到学校的代表权而已。” “怎么?”梁夫人秀眉一挑,明眸点亮笑芒,“派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出赛还不开心啊?” “那也是凭我的实力啊。”与母亲同样形状优美的红唇自信地嘟起。 梁夫人微笑更深,“听说你们学校还派了另一个选手,她实力很不错,叫许云嫣的?” “嗯。”她闷闷地应道。 “梁潇跟她在交往?” 梁风铃愕然扬起羽睫,“妈咪怎么知道这件事?” “啊,你妈妈知道的事可多了。”粱夫人温柔地笑。 “是哥哥告诉你的吗?” “嗯哼。” 哥哥居然把那女人的事情告诉妈妈? 梁风铃的心一痛,语气微微尖锐,“他们迟早会分手的!” “分手?”梁夫人皱眉,“为什么?” “那个学姊根本配不上哥哥。”梁风铃不屑地说。 “看来你很不喜欢那个女孩哦。”明丽双眸掠过了然。 “我讨厌她!” “为什么?” “嗄?” “你讨厌她,是因为她真的很讨人厌,还是因为她抢走了你的哥哥?” 低柔却若有深意的询问震动了梁风铃,她呼吸一促,心跳莫名加速起来。数秒,她以一个撒娇的拥抱掩饰不安。 “妈咪!” 梁夫人却没让她蒙混过去,玉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太粘哥哥了,风铃,这样不好。” “好了、好了,别说了嘛!”梁风铃扬起晶灿的眸,“对了,妈咪,你这次出国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趣的事?” “上回你不是说了吗?有个叫‘维纳斯之心’的东西,你说很想知道它的秘密。这次去参加医学年会,妈咪一定碰到不少人了吧?我才不相信你没好好发挥包打听的本领呢。”螓首一歪,微抿的唇噙着俏皮。 “呵呵,你这小丫头,记性真好!” “那你查到了些什么吗?告诉我吧!” “嗯,这样东西很神秘,到现在我还弄不清它是什么。”梁夫人抬起眸,迷蒙地凝睇远方,“我只知道,传说拥有它的女人就能得到至高无上的魅力,可以得到爱与美。” “什么啊?好像神话里维纳斯的腰带哦!” 传说守护金星的女神维纳斯有一条金色腰带,那是她之所以魅力超凡的秘密,世间无数女子都奢望着能得到那条艳丽腰带—— 不似母亲神情惘然,梁风铃只是一派天真。“这么说,如果真有‘维纳斯之心’这种东西,一定也有很多女人抢破头吧。” 梁夫人低眸望她,“你也想要吗?” “我才不需要呢!”梁风铃吐吐舌尖,离开母亲的胸怀,装模作样搔首弄姿起来,“亲爱的妈咪,你女儿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需要这种东西吗?”一面说,一面摆了几个模特儿走秀的动作。 梁夫人不禁低声笑了,“你啊,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这叫有自信。” “唉,你这丫头!”有自信很好,但若过分自信,恐怕也不是件好事。想着,梁夫人不禁忧虑起来。 还在沉思间,梁风铃忽然举高她的手腕,“这只手表好漂亮哦!”她惊呼,“借我看一下,妈咪。” “风铃——” 梁夫人来不及阻止女儿,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拆下表链,细细审视设计精美的钻表。 然后,她翻到背面,“这是什么?icsr?” “别看!”梁夫人抢过手表。 梁风铃一愣,母亲焦急的举动令她陡地心生怀疑,“icsr是什么?妈咪。” “没什么。” “那不是表的品牌吧,好像是什么组织的缩写。”脑海灵光一现,“莫非你跟爸这次出国参加的就是这个icsr的会议?这是他们送的纪念品?” “风铃。”梁夫人更无奈了。 “告诉我!妈咪,你跟爸……瞒了我什么事?” “没什么,乖女儿,别再问了。” “讨厌!为什么不告诉人家嘛?” “因为啊,这是个秘密——” “好久没跟你这样出来逛街了。”挽着身旁俊帅男孩的手臂,许云嫣顾盼自得。瞧路人盯住他俩的眼光,多惊羡啊! “嗯。你想买什么?”梁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她却没注意他的心不在焉,迳自述说今天的计画,“我想先去百货公司买衣服,现在打八折,然后我们去吃午饭,下午看场电影好不好?对了,看完电影后去逛逛西门町好不好?我同学说那边开了很多家日本风味的小店,很不错呢。” “好啊。”梁潇不甚热情地回应,目光一转,落向店家里电视萤幕正转播的nba篮球赛。 好一记妙传! 正在心底为公牛队的后卫喝采时,许云嫣蓦地拉高嗓音,“哇!好可爱的店,我们进去看看好吗?” “哦。”莫名其妙被拖进一家玩偶店。满坑满谷尽是各式各样的洋娃娃。 “这个娃娃好可爱!”抱起其中一个穿着华丽古典宫廷服的洋娃娃,许云嫣甜甜地笑,“你觉得呢?” “嗯,还不错。”礼服缀饰太多,面孔又苍白。他不懂,为什么女孩子喜欢这一型的娃娃? “人家的生日快到了呢。”她娇声暗示道。 他却没回应,视线落定角落某个洋娃娃,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神一变。 “你看到什么了?”她随之调转眸光。 他不语,大踏步走上前,抓起约莫五十公分高的娃娃细细审视。 那个娃娃长得并不漂亮,颊畔两圈圆圆的腮红却很可爱。她穿着一件碎花洋装,结辫的长发束在方巾里,一副村姑打扮。 “好拙的娃娃哦!”许云嫣评论。 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她拙,她腕间戴着一串彩珠手链,摇动时会发出清脆声响,叮叮当当的,很悦耳。 就像风铃一样。 他那个妹妹啊,有个怪癖,老爱在身上穿戴些叮叮咚咚的饰物,一走动,便一阵声响。 “我要买这一个。”他决定。 “咦?”许云嫣愕然,“可是人家不喜欢这一个啊。” 他冷然瞥她一眼,“不是送给你的。” 她一怔,“那是……给谁的?” “我妹妹。” 粱风铃? 许云嫣容色一变,“你要送给……妹妹的?她生日吗?” “她生日早过了。” “那为什么……” “一定要什么节日才能送礼吗?”他奇怪地问。 可是一般人不会特意买礼物给妹妹吧?在跟女朋友逛街的时候,还只想着自己的妹妹?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气得全身发颤,紧紧咬住牙。 他却不以为意,捧着那娃娃便去付帐,直到掏出皮夹后,才蓦地想起,“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说想买什么?” “没……没什么。”她很勉强才能露出微笑。 “哦,”他点点头,付清帐款后,要求售货小姐拿包装纸将娃娃漂亮地包扎起来。 她瞪着他,“梁潇?” “嗯?” “下礼拜你来看我比赛好吗?” “比赛?”他转过头,“是花式溜冰比赛吗?” “对。” “嗯。”他无可无不可地应道。 “你……一定要来哦。”她抓住他的手,“为我加油。” “你还需要吗?凭你的实力,优胜奖牌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我不管。我要你来帮我加油。”她撒着娇,“这样我才有信心赢。” “好吧。”他点头。 她凝望他,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知道吗?风铃也会参加比赛哦。” “她也会?”他惊愕地扬眉。 “虽然她的技巧还不纯熟,不过老师已经答应让她报名了。” “她真的……可以吗?” “怎么?做哥哥的对妹妹这么没信心啊?” “她只是门外汉……” “已经进步很多了。”不过比起她,当然还差上一大截。许云嫣暗暗冷笑。 “哦?”梁潇挑眉。 “如果你妹妹跟我在比赛中碰上了,你会帮哪一个加油?”她试探地问。 “那没什么影响吧。不论帮谁,你都赢定了,不是吗?” 可她希望他帮她加油! “帮我好吗?”她扬首望他,楚楚可怜地眨眼,“人家想听你为我加油。” 他没回答,只是定定盯着她,那深不见底的黑眸,令她心惊。 “梁潇,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肯为我加油吗?”她更加揽紧他的臂膀,急切地,紧张地抓住他。 她希望听他说,听他保证如果她和梁风铃在比赛中碰上了,他会替她加油!他支持的人会是她! “告诉我,如果你妹妹跟我在比赛中碰上了,你会帮我加油吧?”她充满希冀地颤声问。 可他的回应却冷漠,“我会帮风铃。” 她倒抽一口气,“为……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妹。” “可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啊!”她容色苍白,“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比不上她?” “当然。”他毫不犹豫。 当然? 她愕然,仿佛遭落雷击中,痴立原地。“你……你……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一样。”梁潇不耐地说,“她是我妹,我一定帮她。” “你……你……你有恋妹情结吗?”她忽地爆发了,一片痴心竟得来这般回应,她忍不住歇斯底里,“从以前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要那么保护你妹?没一个男孩子能接近她,全被你打回去!你……你有病!如果你妹说一声‘不’,你是不是连女朋友都不敢交了?”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我不会跟不喜欢我妹的女生交往。”他冷冷瞪她。 她一窒,脸颊忽红忽白,“你……你真的有恋妹情结——” “是又怎样?”他不以为意地说。 “你……你……你疯了吗?”她尖喊,“她是你的亲妹妹啊!” 他没说话,湛幽的眸深不见底,教人无法辨认他在想什么。 “梁……潇?” “我们分手吧。”他宣告,语气冰冷。 “风铃吃过了吗?”一回家,梁潇立刻习惯性地问道。 “只吃了一点点。”佣人回答。 他蹙眉,“怎么了?” “小姐好像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眉峰继续收拢,“她人呢?” “在练习室。” 还在练习? “这个拿到风铃的房间。”将娃娃递给佣人,梁潇蹙着眉宇,走进浴室,迅速洗了脸,然后拿毛巾擦拭。 佣人还跟着他,“对了,少爷,太太下午回来过,不过她说她跟老爷还要到医院开会,会很晚才回来。” “知道了。”他点头,一面吩咐,“让厨房弄一盅鸡汤给风铃,她最近太透支体力了。” “是。” “有没有每天盯着她吃维他命?” “有。” “那就好。我去看看风铃。”说着,他走向为了方便她学芭蕾,特地清出的练习室。 室内,梁风铃正坐在地上做筋骨伸展运动,听到他的步伐声,她头也不回。 “是亦凡哥哥吗?你别管我,我还要再练一小时。” 都九点多了,她还要再练一小时?今天礼拜六,她该不会整天都在练习吧? 梁潇抿唇,身躯斜靠门框,静静望她。 做完拉筋运动,她站起身,正准备踮起脚尖时,身子忽然一晃。 他连忙抢进,赶在她倒地之前扶住她。她颓然扬首,朝他送来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真没用,亦凡……”嗓音一顿,她惊愕地瞪大眸,“哥哥?” “你脸色很难看。”他责备她,伸手抚上她的前额,目光更是一沉,“好像有点发烧了。” “真……真的吗?” “跟我回房。”他命令。 “我不……” “跟我走!”他不许她反抗,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拥着她走出练习室。 男性化的气息扑向她鼻尖,她蓦地有些晕眩,心韵不知不觉加速。 真发烧了吗?否则为什么连脸颊也烫了呢?她咬住唇,仰望梁潇的眸光迷蒙。 “哥哥,我们不是……在冷战吗?”将近两个月,他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的啊。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计较?”梁潇不高兴地怒斥她。 “我——”她不是要跟他计较,更不是想反抗,她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啊!他这么久不理她,今天却这么温柔地将她拥在怀里,她觉得……好幸福。 他带她回到她的卧室。 “我想先洗澡。”她抬头,猫咪般地低语。 “先休息吧。” “可人家全身都是汗,不洗难受嘛。” “好吧。”拗不过她,梁潇只得由她,“小心别在浴室里昏倒了。”他微笑,替她准备好换洗衣物,递给她,“我在外面等你。” “嗯。”她点头,拉开卧室内的浴室门扉,踏进浴室。 大概真的发了烧吧。她觉得全身好烫,将沐浴乳抹上湿润的娇躯时,细腻的肌肤甚至晕染开一层薄薄嫣红。 她愣愣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好一会儿,她的心一动,忽然转过头,望向雾面玻璃门。水气在门扉放肆地漫开白雾,让她甚至连门外那抹浅淡的人影都捉摸不着。 可却清晰地感觉他的存在。 “……风铃,你没事吧?没晕倒吧?”关切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她一颤,“我很好。” 肌肤更红艳了,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哥哥,就在门外…… “小心点。洗完出来喝鸡汤。” “哦,好。”她扬声应道。 身体似乎有某些部位异常敏感了起来,她看也不敢看,急忙站在莲蓬头下任水流冲刷漫蕴开来的陌生情动。 数分钟后,她终于慢慢拉开雾面玻璃门扉。 “洗完啦?”他对她笑,一把揽住她,扶她上床。“怎么脸这么红?”他坐在床畔俯视她,忧戚地拧眉,“是不是很不舒服?” 她呼吸一促,“不……不是。” 他倒了一杯热开水过来,“喝一点,补充水分。” 她依言饮了一口,却不意呛到。 “小心一点。”他拍抚她的背脊,“怎么样?有没有舒服点?” “嗯。” 他将体温计塞入她嘴里,“含着。” “嗯。”她乖乖照做,只是美丽的眼一直离不开他。 他忽地叹息了,左手抚弄着她微烫的额,“听说你拿到参赛资格了。” 她点头。 “任性的丫头!真拿你没办法。”他摇头,唇角却浅浅扬起好看的微笑,“恭喜你了。” 她愣愣地。 他取出体温计,瞧了瞧,“三十七度八,还好不太严重。”关怀的眼神锁住她,“不过今晚不许再练习了,早点睡。” “哥——”她鼻尖一酸,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片刻后,佣人端来一盅热腾腾的人参鸡汤,他接过,亲自喂她。 每一口香浓的汤液滚入喉,她的骨髓都不禁一阵战栗,然后,眼眸逐渐蒙胧。她眨眨眼,想看清他俊朗端正的脸庞,却怎么也看不清。 “怎么哭了?”喂她喝完鸡汤后,他搁下汤碗,拿拇指替她拭去静静滑落的泪珠。 “哥,我不是……”她哽着嗓音,“故意不听你的话——” “我知道。”他柔声道,伸手揽住她的颈项。 “我以后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可是这次……你让我参加比赛好吗?”她低声求他。 “我不让你去,你也不会听吧?”他半嘲弄。 “哥——”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别再哭了。”他哄她,“不然爸妈待会儿回来,看你眼睛红红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才不会呢,他们都知道哥哥最疼我了,怎么会欺负我?”说着,她将螓首更加埋进梁潇的胸膛,明摆着撒娇。 从梁风铃有记忆到现在,父母总是忙碌地飞来飞去,不是参加医疗团便是参加医学研讨会,连续待在家的时间从不曾超过一个礼拜。 对她而言,最亲的人不是父母,而是总陪在她身旁的哥哥。 在兄长温暖的胸膛赖了片刻后,她才满足地扬起头,眸光一转,发现了搁在玻璃茶几上的礼物。 “那是什么?” “啊。那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梁风铃眼睛一亮。 “是啊。”梁潇起身将礼物拿过来,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她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哇!好可爱的娃娃哦!咦?她手上还挂着铃铛手链!”不到两秒,她便发现了梁潇买下娃娃的原因。 不傀是他妹妹。梁潇不禁微笑。 “哥哥,谢谢!我好喜欢这个娃娃哦!”她欢呼,将洋娃娃拥入怀里,对准娃娃的脸亲了又亲。 他笑望她孩子气的动作,“都十六岁了,还这样抱着娃娃,同学看到了会笑你吧?” “这不一样,是哥哥买的娃娃啊。而且她还有手链,看,”梁风铃举高自己的手腕,“跟我手上这串很像吧。” “叮叮咚咚的,吵死人了。”他故意抱怨。 她却只是笑,腕上的手链随着她的动作摇曳一串清脆,牵动他整颗心。他听着,倏地有些呼吸困难。 她笑着,翩然投入他怀里,双手勾住他的颈项,“谢谢啦。哥哥对我最好,最体贴,我最喜欢哥哥了。”她娇娇地宣布。 “你啊,就是一张嘴甜。”总是哄得他的心狂跳不止。他暗暗吸气,温柔地望住妹妹,“睡吧。” “嗯。”她点头,凝望他数秒,“哥,你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睡好吗?” “嗄?”他一愣。 “上来陪我嘛。”她撒娇地摇动他的双手,笑容粲然,“上来当我的娃娃。” “你有这么多娃娃还不够啊?而且我刚刚还送了你一个。” “这些娃娃哪有哥哥舒服啊?我要抱哥哥!” “我什么时候成了抱枕了?”梁潇自嘲。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拒绝妹妹的要求,坐上床,将她揽入怀里。 她放松地倚着他的大腿,“好舒服哦。” “好啦,发烧的人别多说话,快睡吧。” “嗯。”梁风铃闭上眼,快乐地轻叹,“真的好舒服。我最喜欢哥哥了。” 他默然,许久,哑着嗓音问:“真的最喜欢我吗?风铃,那亦凡呢?” “我也喜欢亦凡哥哥。”她微笑,“这阵子他几乎天天陪我练习,对我也很好。” “亦凡人不错,爸妈也都很喜欢他。我看你以后就嫁给他好了。”他似真似假地开着玩笑。 嫁给亦凡哥哥? 梁风铃一怔,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或者你已经有了别的男朋友了?” “哪有?哥哥明知道人家没有男朋友!”她嗔道。 “那就亦凡怎样?人品好,聪明优秀,长得也很帅。他也打算考医学院,将来刚好能继承粱家的医院。”他微笑,笑容却淡淡落寞。 “我们的医院让哥哥来继承就好了啊。哥哥,你也念医学院啊!成绩也很棒,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我嘛——”他涩涩地说,“我以后不想留在台湾。” “为什么?”梁风铃难抑惊慌,她蓦地直起身,紧紧拽住梁潇的手,“哥哥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留在台湾?” 他别过头,仿佛不敢看她。 他逃避的神态令她更加恐慌,“如果哥哥要离开,那我也去!我要跟哥哥在一起!”尖锐的语气满是固执的决心。 他没说话,好半晌,才沉沉开口,“你不能跟着我一辈子的,风铃,你总有一天会爱上一个男人,跟他结婚,共组家庭。”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亦凡说他有一天会结婚,他也说她有一天会爱上别的男人,为什么他们都认定她不能永远跟着哥哥? 她不要爱上别人,不要跟别人结婚,她只要……只要她的哥哥—— “哥哥,你这么说,是不是要跟许云嫣……一起离开?”她凝着泪眼。 云嫣?“怎么可能?”他不以为然地撇唇。 “不是吗?”她依然伤痛地看他,“你喜欢她,不是吗?你有一天会跟她结婚吧?” 他没立刻回答,深深望她的眼眸像在沉思些什么,“如果我跟她结婚,你会怎样?” “我——”她容色一白,无法置信地瞪他。 他怎能用这样的口气问她?他怎能如此镇定又如此淡漠?他难道……真的打算跟那个许云嫣在一起吗?他要娶她,抛下她一个人? 修长的指尖倏地紧紧抓住被单,宛如要撕碎那柔软的布料一样用力。她瞪着绘染着粉嫩色彩的被单,狠狠地瞪着。 “我……不许。”从苍白的唇办中吐逸的嗓音低低地、哑哑地,阴沉且冰冷。 不像她平常说话的声音! 梁潇一冻,愕然瞥向妹妹。 她没有看他,一迳低垂着头。 “你刚刚说什么?风铃。”他想再确认一次。 “我不会答应的。”她重复,敛眸低语的神态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冰冷,“她配不上你。” 他一震,“风铃?” 她扬起头朝他浅浅一笑,“那个女人配不上你,哥哥。” 她看着他笑,少女独有的清纯笑容,衬着大大的、闪闪发亮的眸,像极了—— 天使。 一个令人心悸的天使。 可为什么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听着魔女的自白呢?为什么……他竟有些害怕? 他僵着身子,“风铃……” 她重新躺下,这一次,双手环住他的腰,像抱着娃娃般抱他,“你是爱我的吧?哥哥。”娇颜仰起,粉嫩的唇轻轻开合,“全世界,你最喜欢我吧?” 她娇娇地问,微微噘起的粉唇那么可爱,浅笑的神态如此动人,紧贴住他的曲线窈窕有致。 他蓦地晕眩,不知不觉倾向她…… 怎么回事? 粱风铃心跳一停,震惊地瞪视那两簇在梁潇瞳中跃动的火苗。 他在做什么?他竟然……拿他的嘴印上了她—— 她身躯瘫软得无法感觉任何事,可唇办的触感偏又明晰透彻,直抵骨髓,令她战栗不已。 好温暖、好甜蜜。 这么柔软的感觉——就是哥哥的嘴唇吗? 她低吟一声,双手直觉地勾住梁潇的颈项,两人同时倒落在床,他的唇烙上她莹腻的肩胛,而她娇柔的身躯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一样下意识地摩挲他。 轻轻地咬,轻轻地抚触…… 这就是哥哥的味道,让人全身发软,头晕目眩的味道。 “哥哥——”她意乱情迷地低唤,沙哑的嗓音立即夺回粱潇迷惘的心神。 他猛地抬起头,瞪视她的眸满是不可置信。 躺在他身下的是他妹妹,她体态娉婷,娇躯柔软,当他搂着她时,能强烈地感觉到她胸前发育成熟的**。 她的唇,柔得像最轻盈的羽毛;她的眼,迷蒙得像氤氲水烟的湖潭。 她很美,很诱人,揉合了少女与女人的韵致,能轻易粉碎一个男人的理智。 她是天生来迷惑男人的,天生来让无数男子为她心碎。 她真的很美。 可她……她是他妹妹啊!就算她是生来迷倒世间所有男子,也不该包括他! 他怎能放纵自己失了魂? 天! “对不起,风铃,对不起——”冷汗一滴滴从他前额泌出,沾湿了眉睫,落上她滚烫的颊。 “哥哥?”她尚未回神,痴痴瞧着他。 自责的波涛,在他心海汹涌翻腾。他倏地站起身。 “我们分开吧,风铃。”** 第四章 “永远、永远不能让风铃知道她的身世。”严厉的交代在脑海回荡,“你跟风铃是亲兄妹,明白吗?” “我明白。” “明白就好。小潇,我知道你很喜欢妹妹,但你千万要注意,别越过那道界线。即使我跟你妈死了,也不能——” 是的,他懂。 永远也不能越过界线,即使父母双亡。 梁潇在心底对自己说道,注视着面前紧闭的门扉,有半晌,他只是定定站在原地。 然后,他伸出手,在金属门扉旁的控制面板输入一组密码。 门开启,他踏入室内。 半迷惘的眸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他眨眨眼,试图辨认眼前半熟悉半陌生的一切。前头,是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地下密室。圆环形的格局,嵌着一扇扇玻璃门扉,每一扇门背后,都掩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时候,他曾与风铃、亦凡误闯过这里一回,之后,被父亲严厉痛骂。 他说,这里是十分重要的实验室,命令三人不得再任意闯入。 直到他上大学那年,父亲忽然单独将他叫进书房,告诉他这个地下实验室的由来。 这是隶属于icsr,也就是国际超能研究中心的实验室。 父亲和母亲在这里率领一支团队,负责有关超能力的研究。 “这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当时他的反应是完全地无法置信。 “当然。”父亲微笑。 “怎么……可能?”他愣愣地说,“那你们……也有超能力吗?” “我们没有。”父亲摇头,黑眸炯炯,“我们只负责研究与训练而已。” “训练?” “有一些孩子拥有超能力,他们的父母会把孩子交给我们,由我们来训练他们控制和运用自身的能力。” “控制和运用能力?”他怔怔地听着这宛如天方夜谭的解释。 “我跟你妈已经申请退出研究计画了,不久,实验室将会完全封闭。” “封闭?为什么?” “因为我们做了一件错事。”父亲长叹一口气,神情忽地有些惘然。 “什么事?” 父亲严肃地凝望他数秒,“这就是我把你叫进来的原因,小潇。” “哦?”他蹙眉,直觉将得知某个令人不悦的事实。 “答应我,小潇。等你继承圣天使医院后,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那间盖在地底下的实验室。” “嗄?” “封闭实验室后,我们会销毁一切资料,但恐怕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你答应我,千万守护好实验室,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为什么?”他瞪视父亲,“这间实验室难道从事什么可怕的研究吗?就算被发现又怎样?这世界上应该多得是研究超能力的实验室吧?”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爸爸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风铃。” “风铃?”他愕然。 父亲点头,黯然转身面对窗外,“其实她……不是你的亲妹妹。” “我知道。”他冷静地说,“上个月我用学校的设备做dna序列实验,就发现我们俩不是亲兄妹了。” “是吗?”父亲对他的实验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回头朝他涩涩一笑,“我早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爸爸担心风铃什么?” “我担心她得知自己的身世,” “爸爸的意思是……怕她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因为得到那样的实验结果,他匆匆取来父亲的发根基因做比对,结果发现与他的几乎百分之百相合。也就是说,他才是这个家的亲生孩子,而她不是。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父亲一顿,神色更加阴暗,“其实我更伯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收养。” “什么意思?” “她的亲生母亲是个超能力拥有者,在接受实验时意外死亡,而她的亲生父亲也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我们才收养了她。” “什么?!”他震惊莫名,“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妈妈因为接受实验死亡?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究竟在进行什么鬼实验?” “她妈妈有念动力,我们只是想知道她的能力可以发挥到什么程度而已,我们不是故意……” “什么不是故意?”他猛然扯住父亲的衣领,“你们害了一个人啊!” 父亲别过头,“所以我说,我们错了。” “你!”他瞪视父亲,心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风铃的亲生母亲因意外去世,而这意外的始作俑者竟是父亲! 她如果得知真相,肯定无法承受吧?自己竟是被仇人抚养长大—— 她会恨爸爸吧?恨妈妈吧?也会……恨他这个哥哥吧? “所以答应我,小潇,绝对不能让风铃知道真相,绝对不能!懂吗?你要当她一辈子的亲哥哥!” 当她一辈子的亲哥哥—— 一念及此,梁潇疲倦地闭了闭眸。他迈开步履,伸手抚过其中一扇蒙尘的玻璃门扉。 要不是这上头正是圣天使医院的心脏地带,他宁愿一把火烧了这里,永远湮灭证据。 “风铃——”他痛苦地哑声唤道,前额抵住冰凉的玻璃。 他绝对会守住这个秘密,一辈子都守住! 纵使他的心会因折磨而碎裂…… “哥哥?”半犹豫的嗓音蓦地拂过他耳畔,震动他焦灼的神魂,他惶然回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盈盈站在他身后的倩影。 哥哥躲了她好几年。 自从那个禁忌的吻后,他借口大学生活忙碌,搬出了家,之后,又争取到交换学生的机会,到美国实习两年。 她知道他在躲她,也明白为什么,所以她没说什么,联考时选择就读南部的医学院,同样远离家门。 从此,除了每年农历年,两人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直到最近。 因为爸妈乘坐的飞机在山区坠落失事,她和哥哥同时赶回家里。 随着救难队挖出一具又一具烧焦的残尸,两兄妹都明白,他们失去了双亲。 哥哥将哭成泪人儿的她默默拥入怀里,温柔地安抚着她。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她重新从他身上感觉到温暖。为了这样的温暖,她哭得更激动了,眼眸至今依然红肿。 她不明白,他们明明是那样感情亲密的兄妹啊,为了一个擦枪走火的吻,便要硬生生隔离彼此! 那只是意外啊!他们应该把它忘了,让两人的关系回复到从前。 他依然是那个疼爱她的好哥哥,她依然是那个爱撒娇的好妹妹。 难道不行吗? “……哥哥。”看着他仿佛满蕴痛楚的背影,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紧紧揪扭,不禁轻唤了声。 她希望能唤回从前那个哥哥。 可他似乎对她的出现感到十分震惊,瞪大了双眼直盯着她,“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见你一个人往地下室走,所以就偷偷跟来了。”她淡笑着解释。 他却无法轻松以对,狠狠瞪视她,“以后不许这样偷偷跟踪我!” 她一愣,“哥?” “走!跟我出去!”说着,他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她往外拉。 她一面走,一面匆匆瞥了一眼荒废的实验室,“哥,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是不是我不该来这里?” “你当然不该来!”他低咆,“忘了吗?爸以前就警告过我们!” “可那时候这里在做实验啊。现在根本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来看看有什么关系?” “总之不许你来!”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不平地问,“你能来,我却不能,多不公平啊!” “风铃!”将她拖出实验室后,他先确认金属门扉重新落锁,接着双手扳过她的身子,灼亮的眸圈住她,“你不听我的话吗?” “我——”她一窒,鼻尖跟着一酸。 他已经很久不曾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了,用这种哥哥式的命令口吻。 她悄然深呼吸,克制胸口过于急促的心跳,然后淡淡扬起唇,“我听,哥,你说什么我都听。” 温柔低语恍若融化了他的心。 他动也不动。 她扬起眼睫望他,眸光迷蒙,“哥,我们不能回到从前那样吗?” “……怎样?” “像从前那样,我什么心事都告诉你,你也什么话都告诉我。像从前那样,只要我朝你伸出手,你就立刻来到我身边。像从前那样,你照顾我,保护我,说这世界上你最疼我——”她幽幽地说,一字一句都蕴着无限的渴望与眷恋,“不能吗?哥,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他没答话,怔怔地望她。 她的心一紧,喉间一涩,“真的……不能了吗?” 深邃的黑眸滚过一道合影,“当然……可以。”他低低地说,“当然可以啊,傻丫头。” 傻丫头。 这声夜里梦里总在她耳畔缭绕回旋的呼唤震动了她,她呼吸一哽,再也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有多久……不曾听他如此戏谑地唤她了?有多久了? 泪珠奔出眼眶,她颤着唇,伸手环抱住梁潇坚硬的背。“哥哥,哥哥——”她哭着喊,“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这样疼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 他的心一扯,“怎么会呢?你是我妹妹啊!” “真的吗?”仰起泪颜,她又惶恐又希冀地看他。 他轻叹,伸指抚去她颊畔的泪痕。“当然。” “那你……那你答应我!”她猛然抓住他的手,迫切道,“不要再离开我了!留在台湾,留在这里!爸爸、妈妈都走了,我不要再失去你,不要离开你——” “风铃——” “不要走!留下来,不要丢下我!”她寻求他的允诺。 那焦虑而抖颤的声调撕扯着他,他绷紧身子,至此方明白这几年他选择疏远她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她肯定……非常害怕吧? 比爸妈还亲的哥哥不理她,对她而言,是人生最大的恐惧吧? 他想起了她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她谁也不喊,唯独拼命叫唤他,拼命向他求救。 因为对她而言,他就是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吧? 她这么信赖他,这么依恋他,他却因为怕管不住感情而逃避她这么多年—— 他太自私了! “对不起,风铃。”他拥住她,让她湿润的颊紧紧贴住自己的胸膛,“是哥哥对不起你。我答应你,我不走了,我会留在台湾。” 留在她身边。 梁氏夫妇出殡后,梁家的律师召集梁潇兄妹及温亦凡三人宣布了遗嘱。 梁进为三人各自留了一笔基金,满二十五岁即可动用,梁家名下的不动产则平均分配给梁潇与梁风铃。 至于梁氏夫妇握有圣天使医院的股权,其中四分之一留给了梁潇,另外四分之三由梁风铃继承。 对这样的分配,梁风铃有些意外,“为什么?方律师,照理说应该把大部分股权留给哥哥才对啊,将来当院长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不一定要大股东才能当院长的。”方律师解释,“院长人选要由全体理事会成员来推举。” “可是——”她还想追问,梁潇却止住了她。 “怎么?拿到比较多股份你还不开心啊?”他半开玩笑。 “不是不开心,只是……” “你是女孩子,爸妈多留些给你也是应该的。” 这不对吧?一般家业都是由长子继承的啊。 “好了,现在问这些也没意义,这是爸的遗嘱,我们照做就是了。” “可是我想哥哥当院长……” “那以后你在理事会投我一票就好了啊。”梁潇微笑,比了个手势,就此停止这个话题。 也罢。 见梁潇笃定的神情,梁风铃选择不再追问,总之,只要他愿意留在台湾就好了,至于院长之职,只要他想要,她绝对会用手上的股权全力支持。 于是,在这一年,梁潇正式进入圣天使医院担任急诊室住院医师,两年后,升任总医师,再一年,取得主治医生的职位。 当梁潇担任神经外科的主治医生时,梁风铃也从学校毕业了,同样选择在圣天使医院开始住院医师第一年。 她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实习时也颇获好评,可不知怎地,一回到家里的医院担任住院医师,就风波不断。 由她负责的某位病人闹自杀,轮值急诊室时附近公路发生连环车祸,而当她兴致勃勃跟某大名鼎鼎主治医生的刀时,术后那医生竟也无端遭病人控告,连带的她也跟着倒楣。 “老天!我不会是扫把星吧?”她喃喃自问。 身为医院最大股东,又是前院长千金,在她背后钦羡与嫉妒的眼光本来就比一般人多上好几十倍,再加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又特别多,难免惹来闲言闲语。 好几次,她真的觉得压力好大,几乎想离开圣天使医院,另谋他就。 是因为梁潇她才选择留下来。 为了能跟他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她要自己撑下去。 直到某个周末,她好不容易休假在家休息,梁潇却故意安排温亦凡带她出游时,她忍不住爆发了。 不是因为讨厌温亦凡,而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老要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 她找了个借口推拒与温亦凡的约会,怒气冲冲赶往医院。 梁潇正在办公室研究病人的病历报告,一见她身着浅紫色洋装的倩影,俊眉一抬。 “怎么回事?” “那是我要问你的话!”梁风铃眯起眼,“哥!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他装傻。 她拍案,“为什么要亦凡带我出去玩?” “啊,你不喜欢吗?”他淡笑,“最近你工作压力很大,我以为你会想好好放松自己。” “我当然想!但不一定要跟他出去。” “你讨厌亦凡吗?” “当然不!我怎么可能讨厌他?我是不喜欢你老将我跟他凑在一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嫁给他!”她噘起嘴。 “你不想吗?” “我的终身大事不用你来操心!”她睨他,“你啊,顾好你自己就好了。” “啊,你是催哥哥我娶老婆吗?”星眸点亮辉芒,微微淘气。 她一窒,有股想反驳的冲动,却在一阵深呼吸后强迫自己展开笑颜,“当然,人家不是说长幼有序吗?” 事实是,她根本不希望哥哥结婚,她无法想像他跟任何一个女人共组家庭! 可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能说。而这,正属于禁忌的范围。 她可不希望两人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关系又因为她一句话而打坏了…… “人家也说,长兄如父,我不把我们家的宝贝先嫁出去,自己又怎能安心结婚呢?” “啊,好恶!”梁风铃装了个呕吐的动作,美眸俏皮一眨。 梁潇朗笑。 她也跟着笑了,系在腕边的手链叮铃作响。 梁潇拉起她的手腕,“都是医生了,还改不了这习惯?”他摇头,“你巡房时,病患难道不抗议你吵吗?” “他们哪会啊?能见到我这漂亮宝贝去巡房,他们感觉荣幸都来不及呢。” “自封‘漂亮宝贝’,这种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来吧,”他嘲弄。 “我是漂亮啊。”她轻抚长发,一面朝他抛了个媚眼。 梁潇心跳一停。 这不该是妹妹对哥哥做的动作,可他知道,梁风铃只是无心。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对他撒娇而已。 可这样的撒娇,却折磨着他男性的欲望…… 他蓦地站起身,“我去带实习医生巡房了。” “慢走。”她在他身后笑,“小心别被那些菜鸟气得脑溢血啊。” “你也不过是住院医师第一年,还敢嘲笑人家!”他抓起病历文件夹,迳自离开办公室。虽是玩笑的语气,却不敢回头看她一眼。 他不敢看。怕看了,无法压抑自己。 他穿过长廊,搭乘医师专用电梯下楼,步出医学大楼,转往普通病房住院中心。 虽是坐落寸土寸金的台北市,圣天使医院仍不惜斥下钜资在几栋住院及医疗大楼之间兴建了一座优美的庭园,务求为病患打造最舒适的康复空间。 初冬,玫瑰烂漫地开满整座庭园,高傲而美丽。 就像风铃一样。 梁潇缓下步履,湛深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朵半开的粉玫瑰上。 正当他考虑着待会儿是否要摘下一朵带回办公室插在花瓶里时,清锐的女性嗓音在花丛另一边扬起。 “所以说,梁医师就是我们医院最大的股东罗。” “对啊,你刚进来怪不得不知道,她是我们前院长的掌上明珠,他去世后把大部分股权都留给她了。”另一个女声解释。 “哇!那神经外科的梁潇医师呢?他不也是前院长的儿子?” “可他拿到的股份却比较少,我也觉得很奇怪呢。” “前院长偏心偏得真明显啊。” “对啊,他一定很宠这个女儿。梁潇医师也是,我从没看过比他对妹妹更体贴的哥哥了。” “真羡慕她!” “我也羡慕啊。要是我也跟她一样漂亮,又出身医生世家,就算明明没什么本事,也一定能混得很好。” “啊,学姊,你的意思是梁医师专业技术很差罗?” “当然啦。你没见她还来不到一年就惹出一堆事来?” “那倒也是。” “千金大小姐,中看不中用啦!” 两个女人讲得兴起,同时哈哈大笑,冷不防身后一阵冷哼。 两人回眸,当场结冻在原地。 “梁……梁医生。” 梁潇冷着一张脸扫了一眼她们胸前的名牌。“心血管外科护士。”他撇撇唇,“你们刚来的?” “不。”资历比较深的那位颤着嗓音回答,“我已经来快半年了。” “是吗?但我觉得你好像还不懂咱们医院的规矩。” “规……规矩?” “多做事,少说话。”他冷冷道,“尤其是没营养的废话。” “梁医生——”两个护士被他凌锐的目光一逼,都不禁腿软,“对……对不起。” “意见那么多,是不是想换工作?” “不,不是……” “那就快回去做事!”他厉声命令。 “是!”两人立刻落荒而逃。 他冷然瞪着她们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对这两个年轻小护士是严厉了些,她们不过八卦了几句,他犯不着以开除她们做为威胁。 可任何人——不管是当年绑架梁风铃的罪犯,或今日这两位小护士,只要敢对她不利,他都不能放过。 想着,他不禁收拢眉宇。 整个巡房过程,他一直挂着这样阴沉的表情,搞得那些实习医生大气也不敢喘。 他是神经外科的招牌医生,既高明又优秀,年纪轻轻,却已是下任院长呼声最高的候选人。 只要未来还想在圣天使医院谋得一职,谁都急着在他脑海留下良好印象。 偏偏他总是不苟言笑,行事风格干练冷厉。 他们可怕他了,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笑,更何况他今日心情显然特别差。 梁潇却没注意到这些菜鸟对他的敬畏,巡完一圈病房又带着他们看过几个特别病例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那已是一个半小时后。 而那张冷冽的俊容,在认清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的人影后,像变魔术一般,迅速软化成一片温柔。 是梁风铃。 她居然在他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他轻轻搁下文件夹,然后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慢慢覆在她身上。 她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依旧甜甜沉睡着,浓密的眼睫像两办羽毛静静栖息,菱唇勾勒美好的弧度。 他忽然想起那朵粉玫瑰,有些懊恼自己忘了把它摘下。 不过没关系,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的唇,看来就像那朵在风中摇曳的粉玫瑰。 这是一朵妩媚的玫瑰,如果能属于他就好了…… 他迷蒙地想,迷蒙地忆起多年之前,他温热的唇办辗转于其上的滋味。那滋味,足以令任何男人断了神魂。 “风铃。”他哑声低唤,伸出食指颤颤沿着她的唇线描绘, 每一厘米的栘动,都是对他意志力最严酷的考验。 “风铃。” 她就在他面前,这朵娇艳粉嫩的花,只距离他几公分。 他能摘下她吗? 他想摘下她…… “梁医生!有急诊伤患!”一个急促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伴随一阵焦切的叩门声。 他神智一凛。 在即将越线前,及时将自己拉回现实——** 第五章 梁风铃捂着胸口展开眼睑。 至今她还能感受到,当哥哥的气息在唇畔轻拂时,那醺然若醉,又期待又紧张的心韵。 那是她有生以来,心跳最快的一次,几乎要迸出胸口。 哥哥想吻她。 他想吻她! 虽然他是她哥哥,虽然兄妹之间不该有这样的举动,可她发现,自己好期待。期待那厚软的唇再次烙印上自己,期待重温多年前那甜美而禁忌的滋味。 她是不是疯了? 哥哥……是不是疯了? 不,他们都没疯,他们只是……太爱对方了。 太爱对方—— 梁风铃站起身,忽然觉得绝望。 这样的爱情就算醉人,仍是不被世俗所允许的,就算他们拥有比平常人更多的勇气,也无法冲破这一关。 她不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她知道,他更不会允许他人来批判她。 所以,这样的问题只能无解,就算他们都隐隐明白对方的心意,也只能深深埋藏。 因为她是妹妹,而他是哥哥—— 她摇动手腕,听着手链细碎的铃声。风铃也好,手链也好,她总爱听它们清脆声响,那让她觉得安心。 不知怎地,听见铃声,总让她想起夏日午后,小小的她躺在哥哥大腿上睡午觉。 甜蜜,温馨,那是她所拥有的最瑰丽的回忆之一。 “哥。”她将手腕按在心口,低声轻唤。 正当她思绪迷蒙时,门外传来某个护士的惊呼。 “什么?梁医生跟伤患吵起来了?” “是啊。听说梁医生告诉伤患他不想救他!” “不想救?可是救人是医生的天职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那个伤患以前曾经绑架过他妹妹……周医生要我来请院长过去,一定要劝梁医生尽快动手术。” “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纷沓的跫音匆匆离去后,梁风铃才蓦地醒神。 哥哥不肯为伤患动手术,因为他是曾经绑架她的坏人—— 老天!是真的吗? 她拉开门,容色惊惶地奔往手术室。 ◎◎◎ “找别的医生来!我不帮这种人开刀。”手术室外,粱潇对着几名钳制他的医护怒 “可是……没有别人了啊。黄医生休假,李医生跟陈医生都跟着主任去参加研讨会了,除了梁医生,没人有办法主刀了。” “是啊,这个手术需要你!” “你们——” “梁医生,我们知道这个人是坏人,以前可能真的绑架过你妹妹,可他也是人啊!医生的使命就是救人不是吗?” 梁潇紧紧咬牙。 是的,医生的使命便是救人,不论对方是贫是富,是贵或贱,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一进了医院,都只是病患而已。 医生有义务救治病患,不论对方是什么来历。 可要他怎么甘心救这个人?他是那个主谋绑架他妹妹的罪犯啊,他到死都能认出那阴冷邪恶的声音! 他怎么能救他?怎么甘心为这种人动手术? 可他又怎能见死不救? “妈的!”他低咒一声,呼吸浊重,全身肌肉紧绷。 忽地,躺在病**的男人开口,“梁……你是梁……潇?” 炯然的目光瞥向脸色惨白的男人,“正是。”他活不长了。子弹压迫到他的脊髓神经,再不开刀不仅会半身不遂,甚至有死亡危险。 “真……倒楣,居然……碰上你。”男人重重喘气。 “你作梦也不会想到有这一天吧!”他冷冷瞪他,“那次让你逍遥法外,这次我一定要亲手为我妹报仇。” “你要……杀了我吗?”男人伸出大汗淋漓的手臂,扯住他的白袍一角。 他冷笑,“我不必亲自动手。” 男人看他,细长的眸一瞬间交织阴狠、憎恨、杀气,最后,转为卑微的乞求。“救我。” “……”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梁潇蹙眉,“什么真相?” “当年的……主使者。” 当年的主使者?这人的意思是主使者不是他? “过来。”男人以眼神示意。 他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弯下腰来,耳畔贴近他的唇。 “是你……爸妈。” 什么?! 梁潇倏地直起身子,激动而愤慨,“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相信!” 竟说他父母是绑架案的主使者,这家伙以为他会相信吗? 可男人的唇却颤颤扬起,混浊的眸甚至掠过神秘光彩,“救我,我就……告诉你一切。” 梁潇瞪视他,这一刻,几乎忍不住亲手掐死他,送他进地狱的冲动。 这男人该死!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足惜!若是今日他因为中弹而亡,正是死得其所! 他不救他。不该救他…… “推他进开刀房!” ◎◎◎ “梁潇怎么了?他最近变得很奇怪。”问话的是温亦凡,他端着自助餐盘,在梁风铃对面落坐。 “我也不知道。”她低应,轻锁黛眉。 上回那个急诊伤患术后一醒来,他马上街进加护病房,跟那人一阵长谈。待他出来后,却是一脸茫然。 就连她这个妹妹在身后唤他,他也置若罔闻。 “听说上次那个中枪的伤患,就是当年绑架你的主谋?”温亦凡问。 “嗯,好像是。”可是之后哥哥却没有报警,也不许她去探望他。“真搞不懂怎么回事!”她叹气,懊恼地拿筷子拨弄着盘中食物。 “他是不是很恨自己救了他?”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的反应不只是对一个坏人恨之入骨而已。之后几天,她曾好几次窥探到他一个人独处,像发泄着什么似地不停抽烟,深思的神情阴沉得可怕。“哥哥说,他想竞选下任的院长。” “什么?”温亦凡有些讶异,“他还这么年轻,那些理事会担心吧?” “所以他希望我全力支持他。”她低低地说。 温亦凡凝视她数秒,“为什么他突然想当院长?我记得不久前梁潇还说想放大假出国旅行呢,怎么忽然要把这担子压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梁风铃尖锐回应,感觉太阳穴莫名抽痛了起来。 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最近的梁潇是她无法捉摸的。从小到大,她不曾像现在一样感觉两人距离如此遥远。 就算两人分隔两地的那几年,她也从不曾感受到这样的惊慌与迷惑。 她最亲近的哥哥明明就在她身边啊,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丝毫没法抓住他? 想着,她再也克制不住心海汹涌的波涛,倏地抓住温亦凡的手,“你知道吗?亦凡,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他用一种非常憎恨的眼神看我!” “憎恨?”他呆了。怎么可能?“你在……说笑吧?风铃,梁潇怎么可能恨你?” “对,哥哥不可能恨我,不该恨我,可是——”可是有一、两次,她逮到他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盯她,像花豹评估着他的猎物般。“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亦凡,你告诉我!” “别这样,冷静一点。”温亦凡柔声安抚惊恐的她,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可能梁潇心情不好吧?你别想太多。” “可是——” “来,快吃东西吧。再不吃的话饭菜都凉了。” “我不想吃。”她毫无食欲地放下筷子。 “不吃不行。”他温柔低斥,“你下午还要跟刘医生的刀,不是吗?如果因为没有体力而昏倒,误了手术,病人可是会恨你的哦。” “可是——”她颦眉,正想说些什么时,经过医院餐厅窗外的一双人影蓦地吸引住她的视线。 “怎么了?”察觉她的异样,温亦凡跟着转头。 窗外正对着圣天使医院优雅的庭园中央,此刻是整点时分,几管喷泉正跃动着轻快的舞步。 喷泉附近,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倾听一名红衣女郎说话。 “那是……许云嫣吗?”认出多年前的老同学,温亦凡忍不住惊讶。 梁风铃紧紧握住筷子。 “听说她高中毕业后便跟家人移民加拿大了,什么时候回来台湾的?” 是啊,那女人回来做什么? 她瞪着那对剪影,看着许云嫣仰起较之少女时代成熟妩媚许多的容颜,若有所指地对梁潇盈盈浅笑。 而后者不知道听她说了什么,竟也稍稍扬起近日来一直冷峭的嘴角。 他竟对她笑! 最近总是阴阳怪气的他,竟对前女友微笑—— 可恶! 突如其来的冲动令梁风铃不顾温亦凡的劝阻,一阵风似地卷出餐厅,来到喷泉池畔。 乍见她的出现,两人似乎都有些惊讶,许云嫣首先开口。 “哎呀,这是风铃吧?好久不见。你哥哥说你现在是这家医院心血管外科医生,真了不起!” 梁风铃瞪着她故作友善的笑容,淡淡扬唇,“学姊不是移民了吗?怎么有空回来?” “我是代替我爸来巡视台湾分公司的业务的。听说梁潇跟亦凡都在这家医院,所以顺道过来看看。”说着,幽蒙若水的眼瞳睨了梁潇一眼。 他微微一笑。 梁风铃的心脏一扯。 “好啦,我的前男友,别忘了你说要把今天晚上留给我哦。”语毕,许云嫣款摆纤腰,亭亭离去。 梁风铃瞪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头望向身旁气韵静冷的男人。“你今晚……要跟她吃饭?” “嗯。”梁潇淡应。 “为什么?” “老朋友一起吃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她一窒,对他淡漠的反应感到恼怒,“你不会要跟她旧情复燃吧?”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望她,黑眸深不可测。 她觉得无法呼吸,“哥?” “……她比以前懂事许多了,现在跟她交往应该还不坏。” 什么? 她呛了一下,无法置信的表情像刚刚咬到苦瓜。 他轻笑出声,“你不是老说长幼有序吗?我想,现在也该是时候认真交个女朋友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精准地刺痛她的心。 ◎◎◎ “陪我喝酒!” 一句任性的要求让温亦凡被迫造访这间灯光迷离的酒吧。他望着充斥眼前的靛蓝色烟雾,神情微微无奈。 并不是他不喜欢这种场合,问题是他一向比较偏好气氛静谧的jazzbar,这间标榜重摇滚的pub实在不合他的意。 更何况,这个强拉他来“陪酒”的女人一进门就摆明了买醉的意图。 “我说风铃,”在那只纤细的藕臂即将又扬起时,他急忙将它扯落,“这已经是你第六杯威士忌了,是不是该节制一点?” “我不要节制!”红唇朝他娇俏地嘟起,“我今天来,就是打算喝个够啊!” “可这样喝会醉……” “醉了更好!不醉不归!”梁风铃欢乐地举高差不多已全空的酒杯,“来,亦凡,我们干。” “我不了。”他婉拒。 “喂,不会吧?酒量这么差啊?”她眯起眼,朝他伸出一根食指,规律地在他面前摇晃,“这样不行哦,大哥,男人不会喝酒是很逊的,会被女人瞧不起的。” “医生酗酒才会把病人吓死吧。”温亦凡摇头,“尤其你这个握手术刀的外科大夫。” “啊,你怕我在开刀房里出糗吗?”梁风铃咯咯地笑,摊开双手,一副登高欢呼的模样,“不会的,人家明天没有手术,yeah!” 还yeah呢! 温亦凡叹息,确定这女人已醉得差不多了。 “我们还是走吧,风铃。” “不要,我还要喝!”空酒杯重重搁落在酒保面前,“帅哥,再来一杯,这次要双份。”樱唇拉开甜美微笑。 年轻酒保一时看呆了,几乎忘了反应。 就算呈现半发酒疯状态,她依然魅力无限啊。 温亦凡勾起唇,扬起略带宠溺的弧度。 “哦?你笑了?”他的笑意似乎让梁风铃更加兴奋,“太好了,肯定精神振奋了吧?我就说,喝酒是最棒的。来来来,”她将酒保刚递过来的双份威士忌递至他唇畔,“这杯给你。” “我不喝……”他还来不及拒绝,便被她硬灌了一大口入喉。“咳咳,风铃,你——”辛辣的**灼烫着毫无防备的喉。 她又笑了,笑声如风铃清脆悠扬,“真笨!连喝酒都会呛到。哪里像咱们未来精神医疗中心的主任啊?” “我才不当主任呢。”他辩驳。 “你会当的。”她频频点头,“哥哥以前也说他不想当院长,结果现在还不是处心积虑想当?你们男人啊,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权力的欲望?” “嘿!请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吗?”他半玩笑地抗议。 “人家说,权力是最好的**。”她瞪着半满的酒杯,忽然一口气灌下去,“权力跟女人!我呸!”她抬手,率性地将水晶杯往后一甩。 温亦凡惊恐地望着她的动作,“风铃!” 幸好她身后没有旁人,否则万一砸上谁的头,事情可不妙了。 “放心啦,水晶没那么容易摔坏的。”她笑,“就算碎了,大不了我赔罗。” “小姐,这可不是赔偿的问题,而是万一砸到人怎么办?” “对哦!”她吐吐舌尖,氤氲酒雾的眸歉意地往身后一溜,“哈哈!没人!”她拍手。 这女人真的醉了。 温亦凡握住她的纤肩,准备强制带她离开。 她却仰起一张嫣红美颜,“亦凡,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她哑声问,凝睇他的眼眸迷惘而受伤。 他一震。 “你……胡说什么?怎么会这么想?” “我觉得自己很坏,因为我……”她打了个酒嗝,“有个很可怕的念头。” “什么念头?” 她没说话,望着他的眼眸蕴着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只能从她前一秒还艳红无比、这一秒却苍白若雪的容颜看出那句说不出口的话让她十分痛苦。 “告诉我,风铃。”他不觉温声诱哄她,“告诉我。” “我……不能说。”她趴落吧枱桌面,脸颊紧紧贴着。 “为什么?” “因为……太可怕了。”她哽着嗓音。 她在哭吗? 他再度一震,急急抬起她的脸。 果然,那清丽的颊泪痕交错—— “走吧。”她忽然微笑,“送我回家。”说着,她摇摇晃晃站起身。 他急忙伸手稳住她。 “谢谢……你,亦凡。”唇畔微笑更深。 “都老朋友了,客气什么?”他说,结完帐后,扶着她一路走向自己的爱车。 “我从小就觉得你是好人。”她说,“哥哥也……这么说。” 是啊,滥好人! 温亦凡苦笑。梁氏兄妹都曾这么嘲弄过他。 “我应该爱上你的。”她忽地认真说道。 他愕然。 “我应该爱你的。”她蜷缩进车厢,望着玻璃窗的眼神迷茫得令他心痛。 总是任性自我的她,此刻看来竟像个迷路的小女孩,那样仓皇而无助。 她说自己应该爱他,可他明白,这样的宣言正表明了她不曾爱过他。 他的微笑更涩,“那个人是谁?”也许没有权利,但他仍然忍不住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前额静静抵上了窗。 他默默开车送她回家。 银灰色的轿车缓缓驶过深夜静谧的街道,奔驰在迷蒙的月色中。 半个多小时后,轿车在梁家阔气的雕花大门前停定。 他扶梁风铃下了车,亲自送她进大厅。 厅里,一个男人静静坐在沙发上,听见他们进门,立刻站直挺拔的身躯。 “梁潇,你妹妹喝醉了。”他对他苦笑。 梁潇不语,从他双臂间接过梁风铃颓然虚软的娇躯。 “哥。”她低唤一声,跟着,双手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吐了他一身。 ◎◎◎ 她醉了,而且吐了哥哥一身。 她知道,虽然醉意蒙胧,仍能感觉到他拿毛巾替她拭去胸前及唇边的污秽,然后吩咐女佣人替她洗澡更衣。 待她躺上床后,他亲自拿了一杯醒酒茶,喂她喝下。 她醉得狼狈不堪,还吐了他一身秽物,可他却没生气,只是温柔地照料她。 久违的温柔啊!有多久哥哥不曾对她如此体贴了?如果她的醉酒能唤回他对她的温柔,她宁愿再醉上百次、千次。 “哥。”昏昏沉沉间,她攀住他的臂膀,“对不起。” “怎么回事?”他问。 她勉力扯开一抹笑,“没事。” “心情不好吗?”精明的眸光圈住她,“亦凡说你喝了好几杯威士忌。” “……嗯。” “为什么心情不好?工作上的事吗?” “不是。”那些流言蜚语对她而言根本不成困扰。 “那是为什么?” 她慢慢扬起头,“你今晚约会愉快吗?”不答反问。 俊朗的眉峰一挑,“很不错。” “我以为……你可能不会那么早回来。”也许会跟前几次一样,天亮方归。 “明天早上有一台手术。” “哦。”原来是为了养足精神,所以才早回来的啊。她闷闷地咬唇。 “你心情不好的原因跟我的约会有关吗?”他问,平静的声调隐隐藏匿一丝波痕。 她的身子一颤。 “为什么不敢看我?”温柔的询问听来危险而诡谲。 她心跳加速,好一会儿,才扬起羽睫,“哥——” 蕴着几分恳求的呼唤似乎取悦了他,他站起身,朝她怪异微笑,“睡吧。” 语毕,他转身便要离去。 她蒙胧地望着那修长的背影,望着他一步步离开她的卧室。 他要走了。可她不想让他走…… “哥!”尖锐的嗓音震动了空气的流,梁风铃自己也吓了一跳。 可梁潇却仿佛并不吃惊,镇静地回过头,“什么事?” “哥,我……我——”她呼吸急促,心跳狂野。 “你怎样?” “我——” “说啊。”他柔声鼓励。 “我……我——”多年的秘密藏在心底深处,她犹豫着是否该透露。 “到底什么事?”梁潇走回床畔,倾身望她,“说啊。” 纯男性的气息扑向她的鼻尖,挑逗着每一根细细的寒毛,她呼吸一停,瞬间晕眩万分。 “我……喜欢你。”她彷佛着了魔般地低声吐出,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 “我知道。”他浅浅地笑。 奇诡的笑容冻住了在她体内奔窜的血流。“不是那种……喜欢。” “哦?” “我不想……你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我嫉护你们,我只要一想到你跟她过夜,我就……嫉妒得发狂。” “你嫉妒我们?” “对,我嫉妒。”嗓音沙哑,“我知道你是哥哥,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迷恋你,可是,”她顿了顿,抬起痛楚而迷蒙的眸,“我……爱你。” 空气,绝对静谧。 在这个深沉的、暗黑的、暧昧不明的夜,魔鬼之门被打开了。 在这之后每一天,也许她都会后悔自己冒险去推开这扇理应永远被封印的门扉。 她应该后悔的。 想着,梁潇眸光一闪,他低下身,捧住她颤抖不已的下颔,“要听好消息吗?风铃。”深黑的眸定住她。 “什……什么?”她怔愣。 “你不是我妹妹。”他说,语气清淡。 她一震,“什么?” “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他重复,嘴角缓缓扬起三十度,“因为我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怎……怎么会?”她呆了。 他没理会她不知所措的反应,湛眸滚过一丝笑意,“不过,还有个坏消息。” “坏消息?”处于极度震惊状态的她已无法保持理性,只能像只鹦鹉般复述他的话。 “那就是——”他伸出食指,戏谑又亲昵地抚过她娇俏的鼻尖,“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你。”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知道为什么吗?”他却好整以暇地微笑,好整以暇地以手指玩弄她眉眼芳颊。 她一动不动,空白的神情宛如一具瓷娃娃。 “因为——”他顿了顿,前额抵上她的,“我、恨、你。” 清楚明晰的三个字宛如利刀,撕扯她全身,她呼吸凝滞,神智苍茫,唯一感觉到的,只是他有意无意吹向她的、融合著淡淡烟味的鼻息。 透明的泪珠,自她眼眶悄然逃逸—— 他慢慢吻去。** 第六章 他恨她。 自从那夜他抵着她的前额轻轻对她如是说道,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引起他注意,想令他回心转意,他却总是冷漠以对。 为了挑起他的嫉妒之心,她甚至要求温亦凡与她订婚,但两人举行订婚派对那天,他只是默默在一旁看着。 前阵子,她被一个发狂的男人绑上医院屋顶,性命堪忧,他也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后,便迳自离去。 他,真的是那个从小疼她、宠她,不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寒毛的男人吗? 他,真的是为了营救她出险,不惜以自己为人质做交换的哥哥吗? 为什么他不再爱她了? 为什么他如此恨她? 她究竟……哪里做错了? 难道只因为他发现他不是梁家的亲生孩子吗? 一念及此,梁风铃长叹一口气。 夕阳透过玻璃,氤氲一室朦胧,她愣愣看着,好一会儿,才将眸光移回到摊在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是她托私家侦探查了将近两年,好不容易得到的调查报告。报告里,叙述了梁潇的身世背景。 他是在印度出生的,生父是印籍华人,母亲是台湾人,可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去英国读书。 根据侧面证据显示,他的母亲具有某种奇特的力量。 就像那些三流综艺秀经常找来的特别来宾,他的母亲拥有以意念折弯汤匙,甚至移动物体的力量。 专门研究超能力的学者称之为“念动力”。 因为拥有这不寻常的力量,他母亲被家人送到英国伦敦某个势力庞大的研究组织。 icsr。 瞪视着这四个英文缩写,梁风铃有种不祥的预感。 icsr,国际超能研究中心,梁潇的母亲长大的地方。 icsr,她记得年少时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过这样的英文缩写——对了,就是那一次,母亲戴在腕间的纪念表。 她还缠问母亲,追问着这四个字的来历,母亲却说这是秘密,什么也不肯说。 当时的她不以为意,直到现在,才恍然也许这个秘密就是关键。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他才如此恨她。 “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 如果可以,她真想追查有关icsr的一切,可这个研究组织并不容易渗透。就连她动用所有关系找来的知名电脑骇客,也破解不了他们的资讯网路。 她该怎么办? “……梁医生。”敲门声传来。 她连忙收妥报告书,“请进。” 进来的是一名心血管外科的资深护士,“梁医生,程小姐坚持要出院。” “程天蓝?” “是。” “我知道了。”她迅速站起身,从档案柜里抽出程天蓝的病历报告,跟着护士来到特别病房。 程天蓝正在收拾,简单的几件换洗衣物很快被放置于一个轻便的背包。 梁风铃走进病房,顺手带上房门,“程小姐,你还不能出院。” 程天蓝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瞧着不速之客。 她不是个漂亮的女人,清秀的五官甚至可以说平凡至极,全身上下流露的清冷气韵也让人很难亲近。 可她却有股奇特的魅力。至少每个见到她的男人,好像都会失去理智。 医院里那些偶然见到她的男病人如此,为了见她不惜拿她这个医生做人质的男人如此,就连才刚与她订婚的温亦凡也对她格外不同。 梁风铃自认长得很美,从小到大多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更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她对男人的影响力似乎还远不及这个女人。 据说有许多男人为了追求程天蓝,不惜倾家荡产,有的连性命也丢了,下场凄惨。 于是人们唤她为“黑寡妇”。 可即便在她身上有这样可怕的传说,男人对她仍前仆后继。 为什么—— “程小姐,你还不能出院。”梁风铃再度说道,“我说过,你的左右心室都比一般人肥大,如果不立即追踪治疗,有一天真的会心脏衰竭。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丧失性命。”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情况。”对她的劝告,程天蓝只是冷冷撇唇,“我也说过,我不在乎心脏衰竭。”她背上单肩背包,“我不喜欢医院。” “你不要命了吗?” “这是我的命,我有权决定怎么做。” “程小姐……” “你已经尽到警告的责任了,梁医生。” “你——”梁风铃凝眉,奇怪有人对自己的生命如此轻率,“你不考虑接受换心手术吗?程小姐。” “不需要。”程天蓝摇头。 “虽然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适合你的心脏,不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圣天使医院跟很多医院都有合作关系,也许很快就能……” “我说了不需要。”程天蓝截断她,“我不需要换心。” 梁风铃深深睇她。 要她换心,一方面是为了她好,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因为她想得到她的心……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梁医生。”清锐的嗓音拉回梁风铃游走的心神。 “什么事?”她扬眉,已猜到对方想问什么。 “你爱温亦凡吗?” 果然! 她微微一笑,“我爱不爱他,关你什么事呢?” “他是你的未婚夫!” 第一次,她在程天蓝话语中听到一丝激动。 这么说,她对亦凡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了。 “你喜欢我的未婚夫吗?”她闲闲问她。 程天蓝没有回应她的挑衅,幽邃的黑眸闪过异彩。 她的微笑更深,“你喜欢亦凡吧。” “我不喜欢他。”程天蓝瞪视她,眸光冰冽,“我只是奉劝你认清楚自己的感情。” 她不语。 “你爱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吧?”冷冷抛落一句后,程天蓝旋身,轻盈的身躯像游魂般飘出病房。 梁风铃凝望她的背影。 她说得没错,她爱的人,确实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爱的,是那个憎恨她、疏远她的男人;她爱的,是那个她唤他哥哥的男人。 为了爱他,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她能否像那些男人为了程天蓝不惜舍弃性命一般那样去爱他呢? 她能吗? ◎◎◎ “梁潇,听说你妹妹订婚了。” 秀丽窈窕的身影在近午时分翩然旋进院长室,俯身凝睇他的娇容笑意盈盈。 梁潇抬头,瞥向一下飞机便匆匆前来造访的女人。 “你刚回来吧?云嫣。” “是啊,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呢。”许云嫣娇声道,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看人家多重视你,都把你摆在第一位!哪像你,第一是医院,第二是病人,第三、第四还不晓得是谁呢。” “怎么不猜就是你呢?” “哟,我哪敢如此奢望?”许云嫣直起身,夸张地摊摊双手,“第三位想必是你那个宝贝妹妹吧?” 梁潇只是淡淡一笑,一个几乎称不上笑的笑,可仍精准地撞击了许云嫣的胸膛。 她痴痴凝望他俊朗的面容。“到底是不是真的?风铃是不是真的跟亦凡订婚了?” “没错。”他应道,将眸光调回电脑荧幕,继续敲打键盘。 “那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你知道我一定会赶回来参加的!” “德国参展的事够你忙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飞回来?” “怎么会是小事?这可是大事呢!” 多年来的心腹大患终于宣告出局,教她怎么不喜出望外?她多想参加订婚宴庆祝这藏匿心底多年的愿望实现! 梁风铃总算要嫁人了,从今后,自有另一个男人关怀照料她,梁潇也可以卸下父母托付的重责大任了。 虽说这几年,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两兄妹的感情不如以前亲密,但高中时代梁潇为了妹妹跟她分手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 她从来不敢轻忽粱风铃,就算梁潇已不再有恋妹情结,只要梁风铃一日不嫁,她的危机就随时存在。 真高兴她就要嫁了—— “真奇怪,她什么时候跟亦凡谈起恋爱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她笑道。 “他们从小感情就好。” “我看得出来亦凡挺喜欢她,不过风铃好像一直只把他当哥哥啊。” “感情会变的。”梁潇清淡一句。 是啊,感情会变的。就像他,现在也不似从前那样保护妹妹了。 想着,许云嫣的微笑更加粲然,“晚上有事吗?梁院长。” “下午有个大手术。” “啊。”她有些失望,“会进行到晚上吗?” “顺利的话,也要八点才结束,到时我就累瘫了吧。” “那么中午呢?”她俯下身,在他耳畔吐着如兰气息,“一起吃午饭?”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睇她。 那奇特的眼神令她心悸。“怎么?还是没空吗?” “再晚一点,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嗯,我等你,” “你先找家餐厅,我待会儿去找你。” “不,我就在这里等你。”她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坐。 他轻轻挑眉,“好吧,随你。”语毕,他又低头继续工作。 她注视着他工作时,格外好看的脸孔。 他工作时很专心,毫无旁骛,那对深邃的星眸总是定定凝视电脑荧幕。 听那些护士说,他动刀时也是这么专心,一面听着拉赫马尼赫夫的交响曲,一面冷静地进行手术。 每一个动作都俐落,完美。 他是个很优质的男人。 也许就是因为太优了,她经常在看着他时压抑不住一阵惊慌。 虽然她不再是多年前那个纯情少女,虽然她如今已是成熟妩媚的女子,虽然她的男人体验绝不限于只有他一人,但唯有他,让她毫无把握。 她是他的女朋友吗? 好像是。毕竟这三年来他除了她,并没有跟其他女人约会。 他爱她吗? 她不敢确定,因为比起别的男人对她的占有欲,他似乎总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他不介意她跟别的男人约会,甚至不介意她偶尔跟他们上床。 他说,男女在结婚前都有选择对象的自由,他们应该尊重彼此的自由。 他的论调总是令她很生气,于是她会藉着跟别的男人上床来表明自己的不在乎,可之后,却又总是懊悔。 她想,她是爱上他了,而且爱得比他多。 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处于弱势的一方,只能任对方宰割—— “好了,我们走吧。”梁潇关上电脑,站起身。 她也跟着起身,在他替她拿下挂在衣架上的风衣之际,乘机偎入他怀里,偷了他一个吻。 “云嫣。”他有些意外。 “你不想吻我吗?”她将舌尖探入他的唇,柔软的身躯贴紧他,有意无意摩挲着他的下腹,“不想要我吗?”玉手抚上他的胸膛,明眸迷媚。 他没有回答,可她却能从他**的凸起感受到他的生理欲望。 她满意地笑了,伸手解开钮扣,亮橘色衬衫下不见胸罩,浑圆的**大胆袒露,诱惑他的视线。 “你确定想在这里吗?”他俯望她,嘴角勾勒一抹邪佞。 她以一个挑逗的扭动代替回答。 他将双手缓缓放上她的衬衫领口。 有一瞬间,许云嫣以为他要替她扣回衬衫,可之后,他却忽然压下头,方唇吮住蜜色**。 她不禁低声浅吟,双手攀住他的颈项,兴奋地期待即将来临的愉悦。 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近似粗鲁地将她翻转过身,让她丰盈的臀部抵上办公桌缘…… “你们在做什么?”尖锐的呼喊打断了这场突如其来的**。 是粱风铃。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瞪视两人的眸宛如烧着烈火,蕴着强烈的控诉意味。 “你应该先敲门。”梁潇冷静回凝,仿佛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四束眸光在空中交会,缠绕、争斗、暗暗较劲。 空气异常紧绷,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倏地扑进许云嫣的鼻尖,她眨眨眼,震惊莫名。 ◎◎◎ “你把我拖上来这里做什么?”梁潇质问梁风铃。 正午,阳光炽烈,晒得人发晕、发烫,而梁风铃竟不顾一切在这种时候拖他上楼顶。 “我要跟你谈谈。” “谈什么?”他不耐地说,“晚点再说吧。” “晚点?什么时候?等你陪完女朋友有空理我的时候吗?”她嗓音尖锐。 浓密的眉峰扬起,“看来你心情似乎很不好,风铃。”他闲闲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她不否认。 梁潇看她,深湛的眸滚过一丝异光,他掏出一根烟点燃,背靠着楼顶围栏,缓缓吸着。 “我知道你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好整以暇地挥挥烟灰,“不过我也说过,虽然你不当我是哥哥,可你永远是我妹妹。对不起,我对自己的妹妹没兴趣。”白色的烟圈放肆地朝她吐去。 她呛了一下,却没有退让,灼亮的眼眸直视他,“不把我当妹妹的人是你!你以为我是傻子,感觉不到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异常冷淡?” “哼。” 她上前一步,纤细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你、恨、我!梁潇,那天晚上我虽然醉了,却没有忘记这句话。你说你恨我!” “是,我是恨你。那又怎样?”他漫不经心地说。 她倒抽一口气,“你恨我,我却还是帮你得到院长的宝座;你恨我,我却还傻傻地在理事会上支持你每一个决策;你恨我,我却还是像个白痴般在你身边团团转,渴求你的关注!你……你……恨我,可我却——”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腔怨愤堵塞她的胸口,教她呼吸困难。 她瞪着眼前无动于衷的男人。他的眉浓挺,眼眸墨幽,端方的唇无情地吞云吐雾。 他明知她讨厌吸二手烟,却故意将烟雾喷向她,他是故意的! 他恨她,可她却还是爱他,真的好爱好爱他——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她倏地狂吼。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冷回应,嫌恶地瞥她一眼后,捻熄了烟。 她坚定地扯住他的手臂,坚定地直视他,“我一定要知道!这次,你非告诉我不可。” “知道又如何?知道以后你就有办法让我爱上你吗?”他的眼神冷淡。 她咬唇。 “认命吧,风铃,我们是永远的兄妹。”他展臂揽过她的颈项,故意亲昵地在她耳畔低语,“你的父母要我们当一辈子兄妹,我们就当。也算是我报答他们养育之恩吧。” 报答?他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叫报答? 他在她爱他爱得伤痛欲绝时亲口告诉她他们不是亲兄妹,却又狠绝地立刻浇灭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 他明知她爱他,却告诉她他恨她。 他明了她千方百计想得知真相的渴望,却残忍地闭口不言。 他甚至断了她所有能查知真相的线索—— “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绑架我的男人,他究竟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从那次出院后便失踪了?”她锐声质问,“是你吧?是你命令他藏起来的对不对?” “那不好吗?”他抚弄着她线条优美的下颔,“他不出现,你就不会因为想起那件事而害怕了,对不?” 阴森的语调让她呼吸一颤,他伸手抚弄她的动作更让她全身僵硬。“我要……知道真相,我求你告诉我。”她开始软语相求。 “啊,梁家的大小姐也有求人的一天?” “哥,你告诉我吧。”她扬起头,难抑绝望。 他却顺势低头攫住她的唇,毫不客气地态意吮弄。 她晕眩不已,却明白这是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吻,他并非在**她,只想藉此**她的意志。 他只是在惩罚她而已。 她眼眸一酸,难堪地别过头,“别这样。” “啊,你不喜欢吗?”低沉的嗓音轻轻地,有意无意地撩拨她,“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做。” 她绷着身子,“我不喜欢。没有感情的吻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是吗?是谁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他扳过她的身子,“亦凡吗?”一直波痕不起的瞳眸隐隐掠过怒气,“他吻过你了?” 他在乎吗? 梁风铃的胸口一紧,发现自己的心韵忽然不规律。 他是否……嫉妒了? “亦凡他……当然吻过我。”她哑声道,自眼睫下悄俏观察他的反应,“我们毕竟都订婚了啊。” “是啊,他当然吻过你!”他讥诮道,陡地收拢双臂,强迫她柔润的娇躯更加贴近自己,“除了吻,你们还做过什么?你跟他上床了吗?” “你听起来就像个暴怒的哥哥!”她短促一笑。 他僵住身子,像恍然察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阴暗地放开她。“也罢,你们俩都是成年人了,我管不了这么多。” 她凝望他,半晌,鼓起勇气问:“你嫉妒吗?” 他没说话,俊朗的面容却倏地刷白。 于是她确定了,他是在嫉护。菱唇幽幽舒开一朵笑花,可花苞尚未完全绽放,她便被两条坚硬的手臂紧紧拽住。 他狂风暴雨般地肆虐着她,灼烫的吻,由她的唇一路烧至颈项、肩胛,甚至在她猝不及防时,便占领了白袍下莹白的前胸。 他激动地、粗鲁地吻她,热吻如雨点纷纷洒落。 这阵突如其来的骤雨打得她无法思考,只能虚软地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然后,当她朦蒙胧胧地感觉到他勃发的生理欲望时,他却忽然停止了,双臂直直推开她,与她保持距离。 那对本该氤氲情欲的眸,此刻清明得教她惊惧。 “怎么样?”他问。 “什么……怎么样?” “我的吻,跟亦凡比起来怎样?”俊唇邪邪挑起,“跟自己的哥哥接吻,是不是更有种偷情的快感?” “你!”她瞪他,难以置信这一切只是他精心设下的陷阱,心重重一拧,又疼又痛,“你不是我哥哥!” “我当然是。”他说,“我从小就是你哥哥,不是吗?” “你……你只是玩弄我?”那样热烈地吻她只为了证明他比亦凡更胜一筹!她不觉心寒。 “别这么说话,风铃,我从小就疼你,怎么会玩弄你呢?”他退开几步,整理着方才因躯体交缠而被弄乱的衣衫。慢慢地抚平最后一丝折痕后,他抬眸笑望她,“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 “我在**也许会比亦凡更让你满意。” “啪!”回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个凌厉的巴掌一击出,两个人同时一愣。 梁潇神色阴沉,梁风铃唇办发颤。 “这是做妹妹应有的态度吗?竟然打自己的哥哥?”良久,梁潇首先开口,语气讥刺。 “因为你太……你太过分了!”梁风铃握紧双拳,“你怎能说出那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侮辱我?” “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而已。”最后冷冷扫了她一眼后,他转身意欲离去。 她瞪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眼眸刺痛。 “是因为icsr吗?”她忽地喊。 他定住步履。 “告诉我!” 他回身,瞳眸前所未有的森冷,“你怎么知道这个组织?” “我……我派人去查的,听说你亲生母亲因为拥有超能力,曾被送往icsr英国总部。” “是吗?”他逼近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她下意识后退,“我还知道爸妈好像跟这个组织也有一点关系,他们曾经参加他们的会议。” “然后呢?”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 她蹙眉,强忍肩部的刺痛,“我只……只查到这些。” “只有这些?”他似乎不相信,抓住她的十指更加使劲。 “只有这些。”她咬牙,“不过……我想起宣布遗嘱那天,你曾经到医院底下的实验室,我猜,也许那个实验室跟icsr有关?” 梁潇没说话,眸光沉冷,良久,他松开她的肩,“不愧是两个博士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够聪明。”他嘲讽。 她喉咙一缩,“这么说……我猜对了?那个实验室真的跟icsr有关?” “那是icsr台湾分部。”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恨我吗?”她颤着嗓音,“因为你的母亲被icsr拿来做研究对象?” 他狠狠瞪她,“她岂止被拿来做研究对象?他们根本是凌虐她!要不是为了配合他们的研究计画,我妈妈不会死!”他握紧拳,愤然击上水泥围栏。“她只是被利用来做实验品!一个没人关心死活的实验品!” 实验品! 控诉的字眼震撼了梁风铃,她容色苍白,“难道我爸妈……也参加了实验?” “他们岂止参加实验?他们就是整个研究计画的主持人!”一字一句自梁潇齿间迸出,“所以你懂了吧?梁风铃,你父母害死了我妈!” 她一阵头晕目眩,宛如被落雷击中。 “可是……如果实验失败,那也只是意外啊。难道你……就因为这样而恨我?” “意外?”他狂咆,“没有实验哪来的意外?” “可是——”她扬起莹莹泪眸,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装这一副可怜的样子!”他吼,被她楚楚可怜的眼神激怒了,再度攫住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逼向围栏,“我告诉你,这并不是我恨你的真正原因!你想听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 “我——”她哽住嗓音。 不知怎地,三年来她日日夜夜想着追问他恨她的真相,可临到他真要说了,她忽然觉得恐惧。 她怕,怕他说出口的,会是她无法承受的秘密…… “你不敢听!对吧?”仿佛看出她的犹豫,梁潇的唇不屑地歪斜,“千方百计想从我口中套出真相,现在却不敢面对现实。梁风铃,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我不是……胆小鬼。”她反驳,嗓音却微弱得教她难堪。 他冷笑。 “我不是胆小鬼!”她忽地恼怒了,他嘲弄的神态激起了她的倔强,“你说吧,无论什么我都敢听。” “你……真的想听?”她破釜沉舟的决定似乎震动了他,深眸闪过一丝犹豫。 “当然!除非不敢说的人是你。”她挑衅。 他绷紧身子,“好!你敢听我就说!梁风铃,你知道那年绑架你的主谋是谁吗?” 她一愣,“不就是那个中弹后你替他开刀的男人吗?” “是你爸妈。” “什么?”她一惊。 “是你爸妈。”他重复,语调与眼神都冷得足以让地狱结冰。 “我不……我不相信!” “绑架的主谋是你爸妈。”梁潇不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想试探我的能力。他们知道我最疼你,知道我绝舍不得让人伤你一根寒毛,所以他们故意命人绑架你,故意在我面前折磨你,好逼出我的超能力。”他顿了顿,无情的眸直视她,“懂了吗?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试出我到底有没有从我母亲那边遗传到超能力。” 她呆然。 这不可能!她的父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为了试探他有没有超能力,竟派外人绑架自己的女儿? 怎么可能? “……很不幸地,后来他们证实我没有超能力,所以他们决定把我当亲生儿子继续抚养。只不过在此同时,他们又很怕我有一天发现真相后会恨他们,甚至对你不利,于是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先下手?”她身子虚软,怔怔瞧着他阴冷的脸孔,“怎么……我爸妈做了什么?” “他们告诉我,你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孩子,他们把我的身世套在你身上,并且要我许诺一辈子不让你知道,一辈子以哥哥的身分保护你。”说着,他端正的唇缓缓勾起淡冷的弧度,“很厉害的计策,对吧?不但想让我一辈子背负着对你的愧疚,还要我自愿照顾你一辈子。” “哥……” “你爸妈真是很了不起的人,真的很了不起。”他掐住她的颈部,狠狠瞪她,“我大一那年做基因实验,发现你我不是亲兄妹,你爸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消息,竟然掉包了自己的头发,让我以为自己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现在想想,那根头发究竟是谁的?应该就是我亲生父母的吧?你不觉得很可怕吗?风铃,他们可能早在收养我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还事先将头发保存好。真的很厉害,对吧?”说到这儿,他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几乎无法呼吸,“哥——” “痛吗?”他问,嗓音温柔至极。 可这样的温柔其实是一种憎恨。泪雾蒙上她的眸,“哥,原谅……我们——” “我从被收养时就只是一颗棋子,将近三十年都照着他们安排的棋步在棋盘上走。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 “他们要我一辈子当你的哥哥,可以,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哥哥,好好疼你,照顾你。”他一面说,一面举高另一只手,双手一起钳制她。 他真的想掐死她吗? 她痛苦难抑,却没有挣扎的念头,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逐渐掐紧自己。 就让他杀死她好了。如果这样可以灭去他对她的恨…… 阳光愈来愈炽烈了,周遭温度急遽升高,她的心跳快得无法控制。 她闭上眸,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模糊的意念才刚掠过脑海,一阵哔哔声蓦地响起。 “你的call机。”半嘲讽的嗓音扬起。 她展开眼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放开了她。 “你以为我会这样掐死你吗?”他对她木然的容颜冷笑,“不会的。我要让你活着,至少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我跟云嫣求婚了,我们打算三个月后结婚。” 三个月! 敲入耳畔的期限宛如丧钟,在她昏沉的脑海回荡。她愣愣听着,泪水沿着颊畔纷然坠落。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当口袋里的call机再次响起,她才蓦地醒神。凝着泪眼,她疲倦地掏出call机。 程天蓝车祸,请速至急诊室。 荧幕上粗黑的字,仿若闪电,一下子劈进她阴暗的心。** 第七章 他恨她。 当他得知真相时,除了梁氏夫妇,对她的恨意同样排山倒海。 他恨梁氏夫妇收养他其实只为了将他当成一颗棋子,他恨自己竟然疼惜、宠爱一个仇人的女儿如此多年。 午夜梦回之际,他的心神经常恍惚,想不透自己为何存在于这世上,想不清自己的存在价值。 他母亲之所以会在实验中死去,据说是因为当时怀着他身体羸弱的缘故,而当她辛辛苦苦生下他,自己却不幸辞世后,他的父亲亦因此崩溃。 一年后,他父亲忧劳成疾,抛下他离世。于是,梁氏夫妇收养了他。 他的父母因为梁氏夫妇的研究计画而亡,可他却浑不知这一切。 怪不得梁进对他说话态度总是严厉,怪不得梁夫人对风铃比对他和蔼万分,怪不得他们不希望他与风铃越了那道界线。 因为他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害怕她有一天会遭到报复。 可他已经开始报复她了—— 倘若两人泉下有知,肯定睡不安稳吧。 一念及此,梁潇冷冷勾动嘴角,他掀开窗帘,凭窗抽着烟。 白色烟雾,在他眼前漫成一片迷蒙,正如他模糊难辨的心。 是的,他是恨梁风铃,可他又不能不在意她,总是莫名牵挂她——他恨自己这样的牵挂,恨自己表面冷漠,心里却无法将她当陌路人。 可恶! 瞥了一眼墙上的古董时钟,已是深夜一点半。 他知道她今天下午为程天蓝动紧急换心手术,可护上告诉他手术进行到一半她便因为身体不适提早退出,交由另一名主治医生接棒,没道理到了现在还不到家啊。 手机没开,call机没有回应,医院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就这么……失踪了。 难道是不敢面对现实吗?因为她终于得知了真相,而那真相的重量远远超过她所能负荷的。 她去了哪里?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梁潇一口又一口地吸烟,直到烟头太短烫伤了指头,他才蓦地醒神,随手将它抛往窗外。 两点。她依然毫无消息。 他开始拨电话,动用梁家关系找她。 五点。 有人回报在下午三点左右曾见到她开车进了一家私人医院,可不确定她去那里做什么。 七点。 医院早班警卫说不曾看过她,院里所有医生和护士同样不曾见过。 十点。 他们追踪了医院所有工作人员名单,一一打电话确认,没人知道她曾经来到医院。 十点半。 确定梁风铃失踪。 “shit!”接到这最后的报告电话,梁潇不禁出声诅咒。 这是什么意思?她明明进了某家医院,可那家医院的人却没人见到她?她是幽灵吗?怎么可能就这样平空消失? 她究竟到哪儿去了? 梁潇来到浴室,瞪着镜中眼皮下浮着淡淡黑眼圈的自己。他昨天也动了个大手术,连续站了将近八小时,接着又一夜未睡,神经紧绷到最高点。 他应该睡觉补充体力。 可他睡不着。该死的,他竟然睡不着! 他恨恨握拳槌了玻璃镜面一记,接着扭开水龙头痛快地洗了一把脸,正当他拿毛巾擦拭时,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连忙冲过去接。“怎样?找到她了吗?” 对方默然。 他蹙眉,“喂,是哪一位?” “是……我。”沙哑的嗓音微弱得几乎无法听闻。 他呼吸一紧,“风铃?” “嗯。” “你在哪里?你跑哪里去了?” “我在……朋友这里。” “朋友?哪个朋友?”他脸色一变,“亦凡吗?” “不是。” “那你究竟跑哪儿去了?”他低吼,“别忘了你今天还要上班!” 又是一阵静默。 “梁风铃!” “……哥,一个星期后——”细碎的喘气声透过话筒传来。 她似乎很不舒服。“你怎么了?你……该不会出事了吧?”不祥的预感击中他。 “没……没事。” “风铃——” “一个星期后,到……阳明山别墅。”她细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她的力量。 他不觉咬牙。 “请你……过来。”她说,切断了电话。 他愕然听着切线的嘟嘟声。 ◎◎◎ 圣天使医院 一男一女并肩坐在喷泉池畔。男的五官端正,似笑非笑的嘴角噙着某种愤世嫉俗的乖戾。女的同样容貌出色,挑染成紫色的发缕垂落前额,衬着她璀亮的眸更加流露一股调皮韵味。 “……所以,‘维纳斯之心’已经不在程天蓝身上了。”男人说道,神情百无聊赖。 “当然,你没看到吗?她手术之前跟醒来之后,男人对她的态度简直两极化。” “可是,不在她身上,那会在哪里?” “这就是我们该找出的答案啊,修一。”女人浅浅地笑。 “上头也真是的,老是丢这些麻烦事给我们!”男人翻翻白眼,撇撇嘴。 “别抱怨了,先分头去查查那个帮程天蓝开刀的梁医生究竟上哪儿去了?” “无聊!”男人嘟囔,不情不愿地起身。 ◎◎◎ 他一直在这里等着。 从接到梁风铃的电话后,除非去医院,他一直待在梁家位于阳明山某片林子深处的一栋小别墅。 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约他在这里见面,虽然他告诉自己不该太在乎她的邀约,可他还是来了。 像个傻子般等着。 想着,他甩开帘子,一个转身,重重在沙发上倒落。眯起眸,他瞪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汽车声传来,他蓦地跳起身,凌锐的目光穿透落地窗,直射那辆正缓缓驶进大门的白色lexus。 是她吗? 他僵住身子,看着车子在大门口停定,不一会儿,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打开车门。 是她! 在白金色月光笼映下,容色和身上衣裳同样苍白的她看起来像缕漂浮不定的幽魂。 他拧眉,看着她对车上的人道别,然后默默踩过月色,朝落地窗这边走来。 数秒后,她看见他了,凝定原地,扬起翦水双瞳,静静睇他。 他忽地一震,胸膛像遭受陨石撞击,凹了一大块深陷的坑。 这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神智晕眩,呼吸急促,心跳奔腾,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绷紧。 这样透过落地窗看沐浴于月光下的她,他竟有股错觉,仿佛在看着某个不意堕入凡间的精灵。 她容颜清丽,全身白衣胜雪,衣袂随夜风轻盈翻飞。她望向他的眸,如此清澈,如此澄透,教人好想掬起其中一波,细细品尝。 她看着他,微微颦着的眉宇掩不住一股浓浓忧郁,羸弱的身子在风中轻颤,宛如春花渴求知心人的呵护。 她看来飘逸出尘又楚楚可怜,他几乎克制不住那股想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呵护的冲动。 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扬起藕臂,推开落地窗。 咿呀声响拉紧他的神经。 然后,她重新迈开步履,盈盈朝他走来,落定他面前。仰起头,她朝他送来一抹淡得像随时会消逸的微笑。 “哥。”娇柔低哑的呼唤一下子击碎他命令自己筑起的心盾。 他握紧拳头,身子微微发颤。 “哥。”她再唤一声,稍稍加深了微笑,澄亮的眸闪烁着如阳光般耀眼的辉芒。 他眼前一眩,不知不觉退后一步。 “哥。”她朝他伸出两条细细的手臂。 “别过来!”他蓦地低咆,湛眸滚过一丝惊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自己忽然害怕起站在面前的女人。她的微笑太动人,魅力太强大,纵然他再如何召唤全身自制力,也无法抵挡。 在她面前,他宛如战败的士兵,节节败退。 这感觉太可怕了!这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令自己神智保持清明的感觉,太可怕了! “你做了什么?风铃,”他怒斥她,“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她浅浅地笑,秀丽的眉宇却更忧伤,“只是换了一颗心而已。” “换心?”他一愕。 “对,我只是换了一颗心。”她点头,轻盈若羽的长睫俏然掩落,“一颗谁也无法拒绝的心。” “谁都无法拒绝?”他愣愣地问。 “对。”她低低地说,好片刻,忽然扬起羽睫,清亮如水的眸光逼向他,“包括你。” 他咬牙,“我不明白。你失踪的这几天难道就是动换心手术去了?” “不错。我请一个医学院的同学帮忙,秘密帮我安排手术。她技术精湛,人也很好,刚刚也是她开车送我过来的。” “你换了谁的心?” “程天蓝的。” “程天蓝?”梁潇心念电转,迅速想起这女子正是前阵子在圣天使医院引起轩然大波的人物。“你换了她的心?”那女人不是有心室肥大的毛病,随时可能发生心脏衰竭吗?“你疯了!”他白着脸,“你存心找死吗?” 她淡淡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很想很想要她的心而已。” 他瞪她,“为了想要人家的心,你就趁人家发生车祸时故意宣布她心脏衰竭,对吧?” “嗯。” “你……怎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随便换一颗心给她有可能害死她的!”他咬牙切齿。 他很生气,她知道。因为她如此轻忽人命。 可她也知道,即使他气愤莫名,恨得忍不住想动手掐她,他依然不会那么做。因为现在的她,拥有那颗“维纳斯之心”,足以魅惑任何一个男人—— “放心吧。我花了很多钱,才请人找来适合程天蓝的心脏,应该不会产生术后排斥问题。” “就算如此,你仍然不能保证这个手术百分之百会成功!”他怒视她,“没有征求人家同意就擅自动手术,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我知道。”她闭了闭眸,“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她只是绝望而已。因为除了这条路,她想不到其他方法得到她的心。她只是很想很想得到“维纳斯之心”而已。“我相信那是颗很健康的心,她得到它后,一定会幸福的。” 是的,她如此相信。因为若不这样,她就罪无可赦了。 “……你究竟为什么换她的心脏?你自己的心脏呢?” “我捐给别人了。”她轻声道。 “捐给人了?” “嗯。”她颔首。 所以现在的她没有退路了,只能守着这颗心,直到死去…… “你捐给谁了?”他蓦地攫住她的双肩,激动地摇晃她,“平白无故把健康的心脏捐给别人,换来这一个随时可能衰竭的心脏?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等死吗?” 他厉声责备她,可她听了,却恍恍惚惚地微笑起来。 “哥,你可以放开我吗?”她问,语音轻柔。 他一愣。 “我刚动完心脏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她解释,“我想坐下来了。” 他倏地松开双手。 她慢慢转身,慢慢走向客厅里昂贵的真皮沙发,慢慢坐下。 她并不是有意这么缓慢的,而是逐渐流失的体力确实不容许她动作过于激烈。 “我可以喝杯水吗?”她抬眸,静静睇向梁潇。 他如遭雷击,呆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悻悻然似地为她端了一杯温热的开水过来。 她接过,浅浅啜饮。 “哥,你坐下好吗?”喝完水后,她仰首对他微笑。 他怔怔地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坐。 从好久好久以前开始,他便不这么放纵她要求他了,她感觉自己又回到小时候,那个她即使想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会想办法为她摘来的年代。 她觉得好幸福。 这样满满溢在胸腔的幸福,让她毫无血色的唇角甜甜弯起。“我想要三个月,哥。”他没说话,只是拿一双湛深的眸盯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只要三个月。这三个月,希望你是完全属于我的。” “你……***说些什么?”他颤声问。 “你不是说三个月后你就要跟许云嫣结婚了吗?所以我希望,在你结婚之前,能每天来这里看我。”她微笑解释,笃定的语气像十分确认他会接受她的请求。 他瞠目。这一刻觉得她意志坚强得像个可恨的魔女,但甜美的笑靥却又彷若无邪的天使。 “我只要三个月。哥,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就请你陪我三个月吧。”凝望他的眼眸澄透,“就当我这一生对你最后的请求。”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亦凡怎么办?你不是已经跟他订婚了吗?”他怒斥她,语音藏不住隐隐酸意。 “我会跟他取消婚约。” “什么?” “他会谅解的,我知道。”她低声道,神情淡淡惆怅。 是歉疚吗?可就算是这样挣扎难受的神情依然深深吸引着他。当他发现自己竟有股想伸手抚慰她的冲动时,不禁呛了一下,总是俊酷的脸庞一时竟有些狼狈。 “答应我吧,哥。” “我不……我不答应。”他冷着嗓音。 可她却甜甜笑了,“你会答应我的。”她说,恬静的笑容自有一股平和的自信。“因为现在的我,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 ◎◎◎ 她说因为她拥有“维纳斯之心”,所以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她说无论他如何憎恨她,也抗拒不了她的魅力,抗拒不了想接近她的渴望。 她那么自信昂扬地对她宣称,唇角噙着的笑意优雅得令他几乎有股冲动想狠狠击碎。 他不相信自己竟会这样受一个女人摆布,受她摆布! 可他的确又来了,处理完医院事务后,他一刻也没停留,匆匆开车便回到这栋别墅来。 在车上,他无数次诅咒自己,无数次命令自己掉头,可却也无数次心软,继续朝这里驶来。 所以他明白了,他的确抵挡不了想见她的渴望。这深切的渴望强过他的自尊,强过他的恨意,强过所有的一切。 他想见她! 他恨自己的无法把持,可是他真的想见她…… “你在做什么?”他愕然,没料到见到她时竟会是这幕景象。 客厅里,捻暗了主灯,只留了几盏壁灯,玻璃茶几上点着造型精巧的香氛蜡烛。 餐桌上,水晶花瓶束着一朵黄玫瑰,在古典烛台的掩映下分外动人。 可在这一切浪漫的环境下,她的穿着却是可笑的——不,甚至可说有点悲惨,束腰的围裙脏兮兮的,束住头发的方巾也有些松了,散落几根不听话的发丝。而她的脸——天啊,那沾的是什么?酱汁吗? 他惊异地瞪大眼。 他的出现似乎令她有些猝不及防,双手尴尬地在围裙上擦了擦,“被你逮到了,哥。” “你在干嘛?” “你看到了,我在做饭。”她伸出食指摸摸鼻头,“本来想趁着你回来之前,先洗过澡,打扮得漂漂亮亮再下楼。不过——”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回来得比我预计的还要快。” “你为什么要自己做饭?我不是请了钟点佣人吗?”从小就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做饭? “这个嘛,你一定觉得很老套。”粉颊淡淡染红,“我想像电视剧里那些恋人一样,跟你吃一顿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他呼吸一屏。 “对啊。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兄妹,不曾像情侣那样约过会,所以我想,即使只有一次也好。”她仰起容颜,星眸璀璨,“我想有个像情人之间那样的约会。” 她要一个情人约会? “可我们……不是情人——” “我知道。”眸光一黯,“所以我说,就算只有一次也好啊。”她细细低语。 他怔然。 她忽地走向他,“哥,答应我好吗?跟我约会。” 他一动不动,怔怔瞧着她。 近看之下,她更可笑了,鼻尖沾着已干的酱汁,鬓发缠着菜屑,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油腻的味道。 可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样的她好美。她笑望他的眼眸闪闪动人,狼狈的鼻尖俏皮得可爱,粉嫩的红颜让人想亲一口。 她明明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他却觉得她该死的有魅力。 这也是那个“维纳斯之心”的力量吗? 叮—— 清脆的响声自厨房内传来,她忽地一跳,“啊!我的千层面烤好了。”纤细的身影翩然旋向厨房。 他不由自主跟随。 “咦?怎么会这样?”她蹲在烤箱前瞪着刚刚取出的烤盘,“颜色不对!差好多!” “让我看看。”他倾身,视线越过她落向烤盘。 烤盘上的东西惨不忍睹。 岂止颜色不对,他十分确定,这个所谓的“千层面”——烤、焦、了! “你不是定时了吗?” “对啊,我是照食谱设定时间的。”她容色微白。 “你确定每一个步骤都照着食谱上所说的做?” “嗯。”她急切地点头,“我真的每一步都照做了哦。”说着,她还举起一只手,彷佛立誓一般。 他不禁笑了。 这景况让他想起她高中时代,那时候的她为了练习家政课的测验,烤了一个又一个海绵蛋糕,却总是失败。 最可怜的是他,总要担负起试吃的任务。 “……不行!你这一次可别要我试吃。”抢在她提出要求前,他抢先拒绝。 “嗄?”她愣了一下,良久,可怜兮兮地眨眨眼,“那这个怎么办?” “丢掉。”他毫不留情地说。 “可是我花了好几个小时……” “想骗我?”他蹲下身,湛眸深深望住她,“这是从超市买回来的现成东西,你只不过拿烤箱加热而已吧?” “呃——” “只不过是加热你都有办法弄成这样,看样子你没有料理的天分,风铃。”他微笑。 她不语,只是仰着头看他,神情如梦似幻。 他的心一紧,“怎么了?” “哥哥笑了。”她喃喃地说,“已经好久了,好久没见到你对我笑。” 他闻言身子一僵,唇角迅速一敛。 “不,不要收回去。”她焦急地捧住他的脸,“再笑一笑,对我笑一笑。”两只拇指各定住他两边唇角,徒劳地想拉开笑弧。 真傻啊! 这孩子气的举动真是一个成年女人做出来的吗?她以为她这么扯他,他就会心甘情愿奉送她微笑吗? 他嘲讽地想,可喉咙却隐隐一缩。 “哥,你笑啊!像刚刚那样!”挽不回他方才的笑意,她焦灼不已,忽地往他的胳肢窝探去,搔他的痒。 小时候,她经常这么做,而最怕痒的他,总是坚持不了多久便投降。 “风铃!别这样!”他挣扎着。 她却不肯停下动作,“很痒吧?哥,痒吧?” 两人扭动着,同时因重心不稳跌落在地,她柔软的身躯紧紧压在他身上,执着的双手依然找寻他身上的敏感点。 他开始喘气。 “你……受不了了吧?”她弯起唇角,为自己的即将得逞感到得意。她在笑,水眸却氤氲着雾气。 他用力定住她的双手,“不要闹了!” 恼怒的低吼终于停住了她调皮的举动,她敛了笑,定定望他。 那藏在迷雾后的眼神,是伤感吗? 他心跳一停,“不要闹了。”低声重复后,他扬起手,替她抹去鼻尖的沾酱,然后缓缓送入嘴里,“是什么?” “牛排酱。”她答,嗓音沙哑。 “味道还不坏。”他舔了舔唇。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没有人知道,待有人回过神时,四办滚烫的唇早贪婪地胶着,两人身上也仅着寸缕。 他像永远要不够似地拼命吻她,激烈的吻洒遍她全身上下,而她以无与伦比的热情反应,以自己每一寸肌肤摩挲着他。 细致如羊脂的肌肤抚触着微微粗糙的阳刚身躯,难以言喻的震颤立即窜过骨髓。 她轻吟,他低吼。 他一把抱起她,迈开大步走上楼,走进卧室,将她放落柔软舒适的床榻。 他没有开灯,只拉开帘幔,让清泠如水的月光浸润一室。 月光下,她窈窕的身段宛如维纳斯女神,散发着揉合著妩媚与纯真的绝对诱惑。 “你逃不掉了。”他压在她身上,低哑的宣称显示强烈的占有欲。 “我根本不想逃。”她浅浅地笑,眉眼烟媚。 她竟挑衅他! 他弯身往前一挺,棉质内裤里的阳刚霸道地抵着她的柔软。 她轻喘一声,全身毛孔敏感地舒开。 他撩起一束散落她肩胛的墨发,缓缓送入嘴里,邪佞地咬住。 “你……做什么?”她透过迷蒙媚眼瞧他。 “这是属于我的。这头发,这双眼,这鼻子,这嘴,这迷人的**,还有这个——”双手随着他每一句话准确地烙向他所提及的部位,“全是属于我的。” “啊,嗯。”她蜷缩着脚趾,绷紧身子强忍着体内的激颤,“全是……你的。可是——” “可是什么?”他猛地掐住她的大腿。 “请你温柔一点。”她对他蒙胧地微笑,“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 他没说话,直直瞪她。 复杂的眼神像想将她推落最黑暗的地狱,却又忍不住想送她上最甜美的天堂。他想恨她,却又克制不住爱她…… “你真可恶!”愤恨的咆哮直直冲上天花板,挂在床顶的古典电扇一阵颤摇。 她微笑了。** 第八章 对了,这就是她的梦想,她终于实现了。 日日在他身旁醒来,在半清透半蒙胧的晨光掩映下,悄悄描绘他脸部的曲线。 这就是她的愿望,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醒来,每天早晨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他。 让她爱到骨子里的他,让她又快乐又痛苦的他。 她觉得好幸福。 梁风铃微微起身,掀起床畔的薄窗纱,梦幻般的晨光,斜斜地自倾斜的窗扉透进,洒落一室。 然后她侧过身,细细端详那张俊朗好看的脸。 怪不得从小那些女孩就老爱围在他身边绕,争相祈求他的注意——她的哥哥,真的很俊。尤其那对墨幽的瞳眸展开时,那深深望着你的眼神能轻易夺走一个人的心魂。 幸好现在他的眼睛是闭上的。 梁风铃对自己吐吐舌头,纤细的指尖调皮地挑了一下他浓密的眼睫。 幸好他现在闭着眼,她可以不必担心守不住自己的魂,能尽情欣赏他的睡颜。 他熟睡的模样,很平静,很祥和,虽然不像他笑起来时魅力四射,却也不似他冷酷起来时那样让人寒彻心扉。 熟睡着的他,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男人,是一个让她恍惚地以为她可以独占的男人。 她真爱他啊! 想着,她微微弯起唇角,转过头,在他颊上偷吻一下。 他低吟一声,眨了眨眼,醒了。 “啊?”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他没说话,迷蒙地瞧着她,神智像还没全醒透。 “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她娇娇地笑,又啄了他俊挺的鼻尖一记。 他眼眸一清,终于完全醒了,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差点陷溺于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怎么了?” “你偷袭我?”他低声问,听不出是好笑或生气。 “只是亲一下嘛。”她嘟嘴,“干嘛那么小气?不然你也偷袭我一次好了。” 不必她说,他早低头在她颊畔及鼻尖各印下一吻,甚至还吐出舌,轻轻舔了舔。 她吃吃地笑,“好痒。” “这是惩罚你吵醒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接着转过身,倒回她身旁的床榻,“早餐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昨天吃法式吐司,今天吃中式的好了,稀饭怎样?” “好啊。我也想吃稀饭。” “谁做?” “不是换你了吗?”她睨他。 “又换我了?怎么我觉得昨天才做过?”他喊冤。 “那吐司是我煎的好吗?” “可奶油糊是我调的,你不过负责下锅而已。” “那这样好了,你洗米煮稀饭,我准备酱菜。” “意思就是你只负责开罐头吧?”粱潇翻翻白眼,无奈地坐起上半身,“也罢。只要你不怕吃到烧糊的稀饭,就尽管交给我好了。” “没关系。”她笑睇他,“反正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说到他们俩,的确是半斤八两,拿手术刀都是一把罩,可拿起菜刀来却不可思议地笨拙。 厨房,不过是继卧室之后他们另一个游乐场而已。每日在厨房互做早餐给对方吃,让两人都尝到了难以形容的愉悦滋味。 这天,梁潇负责洗米煮粥,梁风铃则打开冰箱检视内容物。 “嗯,我们有花瓜、土豆面筋、笋丝,咦?还有韩国泡菜耶,不错、不错。”她继续翻找,“这是肉松吗?怎么会放在冰箱里?芝麻糊?要吃这个吗?对了,顺便煎个蛋吧。”说着,她将两颗鸡蛋放上流理台。“我要吃半熟的哦。”还不忘吩咐。 “你当我是餐馆大厨啊?要不就全生,要不就全熟,半熟的我可不会。” “那不是很简单吗?看起来差不多的时候捞起来就是了。” “你说得那么容易!那小姐来示范好了。” “示范就示范。”她不肯示弱,“待会儿看我的。” 于是数分钟后,当一锅白粥在炉火上炖熬得差不多时,梁风铃开始尝试煎蛋。首先加一匙油在平底锅铺平,热过后,敲破鸡蛋蛋壳,将里面的蛋液倒入锅里。 “看!很完美吧?”她回头得意地对梁潇道。 他挑挑眉,双手环抱胸前,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出错了,无论梁风铃怎么尝试,就是无法将半熟的鸡蛋顺利地拿铲子铲到盘子里。 “为什么?”她哀号,“怎么那么滑啊?我一弄它就散了!这样不行啦,形状好难看哦。” “我就说不简单吧。”他在一旁偷笑。 “可是不应该这么难啊!为什么那些厨师可以把蛋盛起来,又不破坏它的形状?一定有诀窍。” “当然有诀窍。可如果是我们平常人随随便便就能悟出的,那些专业厨师还混什么?” “怎么办?已经是第五颗了耶。再这样下去,冰箱里的鸡蛋会被我们用光的。” “可是我也想吃半熟的太阳蛋。”他闲闲地说,“那种蛋入口才滑嫩好吃。” 他故意在整她,她知道。 她不服气地回头瞥他一眼,“看着吧,我一定会成功的。”她郑重宣称,回过身,继续努力。 梁潇凝望她手忙脚乱的背影,嘴角不知不觉温柔挑起。 她总是那么倔强,那么自信,那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大概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她做不到的事,得不到的东西吧? 即使是他—— 念及此,他神色蓦地一沉。 是啊,就连决意恨她的他也忍不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或者说,臣服于那颗她千方百计得来的“维纳斯之心”下。 答应陪她三个月,正因为他抗拒不了她的魅力。明知这么做违背自己的意志,他仍然不顾一切与她纠缠。 身与心的纠缠…… 哐啷! 突如其来的声响拉回梁潇阴沉的思绪,他一凛神,愕然发现梁风铃不知何时失手掉了锅铲,弯下腰,右手紧揪着胸口。 “怎么啦?风铃,你不舒服吗?”他连忙展臂将她揽入怀里,焦急问道。 “我……没事。”她扬起头,勉力朝他微笑。 他却从瞬间爬满她脸庞的汗珠看出了她在说谎。 她很痛苦,秀眉紧蹙纠结,气息短促,容色发白。她的手紧紧按住胸口,似乎想抑制那里的疼痛。 “是不是心脏?”他忽地了悟了,“你心绞痛吧?是不是这样?” “不,不是……” “别对我说谎!”他厉声低吼,“你是不是心绞痛?” “我……吃点药就好。”说着,她从睡袍里掏出药瓶。 他迅速倒一杯开水给她,看着她服药。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他问。由她连睡袍里都塞着药瓶的举动看来,她早料到自己随时可能发作,所以才随身携带。 她不语,撇过头去。 “回答我的问题,风铃。”他命令。 她咬唇,好半晌,才不情愿地开口,“对。” 他的心一扯,“情况恶化得很快吗?” “……嗯,有点。” “我已经让人四处去找适合你的心脏了,等一找到马上就为你安排手术。你放心吧。”他安抚她。 她却只是忧伤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缓缓摇头,“我不动手术。” ◎◎◎ 她不肯动手术,可她却一次次发作,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直到这回,她兴致勃勃地提着消夜深夜前来医院探他,却忽然在医院庭园里严重发作而被送入急诊室后,梁潇决定事情必须有个了断。 他将温亦凡请进院长办公室。 “梁潇,这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风铃会忽然发生心绞痛?她以前心脏一向很健康,不是吗?”温亦凡一进来便急着追问。 “她是最近才变得虚弱的。”梁潇低语,“你前几天不是来别墅找过她吗?应该知道那时候她脸色就很苍白。” 温亦凡一震。 不错,前阵子为了程天蓝的事,他确实曾上阳明山质问梁风铃,当时,他就觉得她变得奇怪。 容色苍白、毫无血色,可浑身上下却流露出一股艳魅气息。 她看起来……就像换心以前的天蓝—— “这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难道是——”难以置信的念头击中温亦凡,饶是他拥有丰富的想像力,也无法接受。“风铃换了天蓝的心?”他颤声问。 两道深沉的眸光朝他射来,他惊异地发觉梁潇竟没有否认。 “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相信,那颗心可以为她带来男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梁潇解释,沉沉望了好友一眼,“她说,那是一颗‘维纳斯之心’。” “维纳斯之心?”温亦凡惊喊,想起昨天才从程天蓝那儿听来这个名词。“可我以为……那是一块胎记!” “是程天蓝告诉你的吗?” “是。”他点头承认,“可我不相信。这太奇怪了,不是吗?一个女人怎能凭着某样东西就吸引所有男人?又不是神话故事!” “我还以为任何事对你而言,都不足为奇。”梁潇淡淡牵动嘴角,“你一向是我们当中好奇心最旺盛的,也是最能接受那些不可思议的事物的人。” “我——”温亦凡一窒,哑口无言。 身为精神科医生的他早对许多人事物见怪不怪,再荒诞不经的想法,都曾从他那些病人的脑子里冒出来过。 可这并不代表,这些荒诞会成为某种让人喘不过气的事实! “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至少你不能否认,动手术前的程天蓝的确吸引了所有见到她的男人。她长得并不美,身材普通,脾气又怪,为什么那些男人都抗拒不了她?” “因为她很特别!”温亦凡不悦地反驳。 “是吗?”梁潇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你果然是爱她的,亦凡。怪不得那天你会答应跟风铃解除婚约。” “跟风铃订婚本来就只是烟幕弹。”温亦凡瞪他,“是她要求我跟她演一出戏的。” “演戏?” “我想她是想试探你对她有多在乎吧。”温亦凡望着梁潇面无表情的脸庞,“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最近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看得出来,风铃还是非常在乎你的,她眼中只有你。”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问出多年来盘旋心头的疑问,“梁潇,你们俩……不是亲兄妹吧?” 愀然变色的俊颜证实了温亦凡的猜测。他轻叹一口气,“我早知道了。你们对待彼此的态度,如果真是亲兄妹的话,就……太不寻常了。”他淡声道,“我只觉得奇怪,既然风铃爱你,你也在乎她,为什么你这几年还要跟许云嫣纠缠不清,故意惹风铃伤心呢?” 梁潇别过头。 “回答我的问题!”温亦凡难得愠怒,一把揪住梁潇的衣领,“不要再瞒我了!” 梁潇依然没有看他,可唇办总算吐出低语,“我跟风铃确实不是亲兄妹。我不是粱家的孩子。” 温亦凡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苦涩,松开了他,“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我妈在生下我后就死了,我爸在一年后也跟着去世。” “所以梁伯伯他们就收养了你?”温亦凡了悟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是啊,就是这样。 梁潇涩涩一牵唇角,不打算告诉好友更多内幕。属于他们俩的纠缠,就让他们俩自行挣扎求解吧。 “……那你为什么要跟许云嫣交往?为什么故意对风铃冷淡?”温亦凡又继续问。 梁潇不答,迳自转开话题。“我想请你帮忙,劝风铃答应动换心手术。” “换心?”温亦凡一愣。 “嗯。我托朋友找到了一颗适合的心脏,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换。”甚至以死来要胁他。梁潇凛了凛下颔。 “为什么不换?”温亦凡不解,可扫了梁潇一眼后,他有些明白了。大概又是为了他吧。他禁不住叹息,“我真不知道你们俩搞些什么!” “就帮我这个忙吧,亦凡。” “好吧。” “谢谢。”梁潇微笑,不数秒,补充一句,“不过不要当面说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见了她……会有些奇怪的举动。”他苦笑。 “怎么?你怕我欺负她吗?”温亦凡一翻白眼。不过说实在的,他心底确实也对与她会面感到毫无把握。上回在阳明山别墅见到她时,他就清楚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时情景,他仍有些心悸。 “怪不得你不让任何人进病房探望风铃了。”他叹息,“好吧,我就打电话给她跟她说说看吧。不过她连你的话也不肯听,我大概就更没分量了吧——” ◎◎◎ 果然,梁风铃一口回绝了温亦凡。 “我绝不动手术。”她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 “怎么会不需要?梁潇说了,你随时都有心脏衰竭的危险!” “你都知道了?”她讶然。 “是,我都知道了。”听着她体气虚弱的嗓音,温亦凡的心脏一拧,“瞧你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身体一定很不舒服吧?” “是因为昨晚刚刚发病过才会这样。休息一天就会好了。”她嘴硬。 “就算明天好些又怎样?下次还是会发作!”他绷着嗓音,“你自己是医生,难道不了解这个危险性吗?” 沉默。 “你一定知道吧?风铃。”温亦凡放缓语气,“所以动手术吧,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我……不。” “为什么?” “我不想动手术。” “为什么不想?”他拉高语调,“你想死吗?” “死了也比他不理我好!”她锐声反驳。 他一窒。 她重重喘气,“与其让哥哥……对我那么冷淡,我……宁愿死。” 这么说,果然是为了梁潇。之所以会这样孤注一掷地以身犯险,只为了赢取那个她最爱的人的注意。 为了得到梁潇的关注,她竟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疯了!风铃。”他斥她。 “是吗?”幽然的嗓音蕴着自嘲,“也许吧。”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他叹气,“梁潇现在不是已经很关心你了吗?知道吗?今天这通电话也是他要我打的,他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 “他会担心……不是因为我。”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这颗心。”她轻声答,沧凉的语气带着某种撕扯人心的绝望,“如果不是它,他根本不会理我。” “怎么会?”他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就是这样。”她哽着嗓音。 哭了吗? 温亦凡一怔,听着从无线话筒传来的、类似低泣的喘息声,忽然不知所措。 “究竟……怎么回事?”他哑着嗓音,“你跟梁潇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她不肯说。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不肯告诉我?妈的!”他怒了,握着话筒的手激动得发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亦凡,你别担心。”她深吸一口气,“我想睡觉了,要挂断电话了。” “风铃……” “晚安。”她轻轻说,挂上电话。 她转过头,静静望向窗外满天彩霞,黄昏的天空,绚烂得教人屏息。 就因为马上就要入夜了,就因为入夜后世界将是一片暗黑沉寂,所以霞光夕照才会特别让人恋恋不舍吧。 无论如何,她都想延长这一刻,这日与夜交替,光明与黑暗分野的一刻。 即便要以生命做为代价。 因为一旦夜幕降临,她就算活着,也等于是死了—— ◎◎◎ “‘维纳斯之心’在她身上。”面容冷峻的男人说道,他抬起头,双瞳透过浅色墨镜观看某扇窗扉上的淡色剪影。 “你是说梁风铃?”挑染着紫色发缕的女人问,唇角微微挑起。 “对。” “就因为她替程天蓝动了换心手术?” “还有她不可思议的魅力。”男人撇唇,“知道吗?就算我只是这样远远望着她,血流好像都加速了。” “看来‘维纳斯之心’果然具有传说中的力量。” “那当然。否则上头也不会急着想得到它了。” “嗯。”女人点头,灵动的慧眸陷入深思。 男人瞥她一眼,“在想什么?谭梨。” “我在想,为什么程天蓝动了手术后就失去了以前那种对男人的吸引力,而梁风铃却得到了?难道……‘维纳斯之心’指的不是胎记或宝石之类的东西,而是一颗心脏?” “你是说,活生生的心脏?”男人问,眉宇之间并没有讶异的神色,有的只是一贯的淡淡厌倦。 “嗯。” “那可真离奇。”他讥诮地说。 “是啊。”听出伙伴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她不禁轻笑出声,眨了眨眼,“看来我们的行动会愈来愈困难了。” “怎么会?” “那可是一颗活生生的心脏啊!难道你要硬把它从她身上摘下来?” “有何不可?”他冷冷地问。在这方面,他可不像多年来的搭档一样无谓仁慈。 “我不准!”她瞪他,“石修一,你听好了,绝对不许轻举妄动,伤害梁风铃!” “知道了啦。”他翻白眼。虽然他性格别扭,脾气也暴烈,不过既然她是他的好友,对她的话他还是会听上几句的。 只不过,不能硬从那女人身上摘下心脏,那只能想办法让她自愿交出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 “嗯……暂时还没有。” 很好! 他摊摊双手,又是一记白眼。 “既然如此,只好等她死了。拿走死人的心脏应该不算不人道吧?”他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她迟早会心脏衰竭,死期不远了。” “是啊。”她轻声应道,扬起的双眸忽地迷蒙,静静注视着那个正将手探出窗外,仿佛要抓住什么的女人。 她想抓住的,究竟是什么呢? 什么样的东西,值得她用生命来换? 同为女人,她发现自己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九章 “潇,你怎么了?为什么最近都躲着我?”葱玉般的臂膀攀住梁潇,仰望他的明眸氲着淡淡哀怨。 “对不起,云嫣,最近比较忙。”梁潇说,不着痕迹地格开她的手臂。 秀眉一凝,菱唇却勾起浅笑,“什么事忙得跟人家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我最近工作比较不忙了,又不来陪陪人家,人家好无聊哦。”许云嫣娇嗔。 梁潇望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会无聊?等着邀你出去的人可以从台北排到多伦多吧?随便点名一个陪你不就得了?” “啊。你怎么这样说话啊?”许云嫣噘起嘴,“我才不想跟别人出去呢,我只想要你陪我。”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她希冀地凝睇梁潇。 可后者却仍是一贯的淡漠,看不出特别的反应。 他到底拿她当什么?她有些气恼地咬唇。 瞧他,现在又低头看报告了,根本无视于她的存在嘛。 “潇?”她试探性地唤他。 “嗯?”他漫应。 “爸爸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该结婚了。” “是吗?” “再不结婚,可就真的老了。” “哦?” “说起来你也应该结婚了,都三十好几了呢。” 闻言,他终于抬起头,两束凌锐目光圈住她,“我好像听到某种暗示?” 她的心一跳。 “你的意思是建议我们俩都应该及早步入结婚礼堂?” “你……不认为吗?”她自眼睫下偷瞧他。 “嗯。”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状似沉吟,“这倒也是。” 许云嫣心跳更快了,双颊淡染绋红。他的意思是……他真的听懂了她的暗示了吗? “潇。”她将双手搁上办公桌,俯身倾向他,妩媚的瞳温柔凝睇他,“你说……”满腔言语还来不及出口,便被一个沙哑的嗓音打断。 “哥。”嗓音的主人是梁风铃,她穿着一袭浅色睡衣倚在门扉,纤弱的模样看来摇摇欲坠。 梁潇立即起身奔向她,“你怎么下床了?风铃,你应该留在病房里好好休息啊。” “我好多了。”她扬起头,绽开一朵好可爱又好柔弱的微笑。 许云嫣愕然瞪她。 这不像她所认识的梁风铃,她一向朝气蓬勃、自信昂扬的,几曾如此楚楚可怜? 现今,她的容色苍白,娇躯纤弱,大大的眸子像迷蒙着一层雾,无辜得宛如迷路的天使。 她病了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风铃,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很好。多谢关心。”梁风铃轻声回答,望向她的容颜蕴着浅笑,可凝定她的眸却辉芒一闪。 许云嫣眨了眨眼。是她看错了吗?或者那对看来纯洁澄澈的眸子真的隐隐亮着火苗? 她正想细看,梁风铃已转过头。 “哥,听说你待会儿要帮病人开刀。”她攀着梁潇的臂膀。 “嗯。” “那个病人好像有点害怕,现在正在病房里大闹呢。” “真的?”梁潇蹙眉。 “你要不要去看看?院长大人兼主治医生说的话,他应该会听。” 梁潇没动,湛深的眸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许云嫣,忽地掠过了然。 “风铃。”他沉声唤,声调蕴着警告意味。 “什么?”她扬眸,微笑嫣然柔媚。 他一震。 “哥,你快去看看吧。”温柔的催促带着某种魔力。 梁潇甩甩头,大踏步离去。 待他穿着白袍的背影淡去后,梁风铃才转向怔然而立的许云嫣,苍白的唇诡谲一扬。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哥哥。”她细声细气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哥哥现在……是我的。” “嗄?” “虽然你们订婚了,可是哥哥现在是我的。”梁风铃静静说道。 许云嫣呼吸一凝。 她说什么?她跟梁潇订婚?她是不是搞错了? 但真正令她无法呼吸的并不是梁风铃的误会,而是她眼底熊熊燃烧的火焰。明亮的、炽烈的、坚决的火焰,那令她纤弱的身躯看来不再娇弱可怜,反而蕴着一股奇特力量。 极度的艳丽,极度的魅力,像巨大的海啸,霸道地朝她袭来。 她觉得自己要被淹没了—— ◎◎◎ “我没法说服她。”温亦凡说,他刻意在院长室等梁潇归来。“昨天跟今天,我连续打了几通电话,她就是不肯答应。” “是吗?”梁潇淡淡地说,刚动完手术的他十分疲惫,听到这个消息,他并不惊讶,只是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相信你明白为什么她不肯答应。”温亦凡望他,意味深长,“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想还是要你出马才行。” “大概吧。”他重重倒落沙发。 “梁潇……” “别。”梁潇比个手势,阻止温亦凡继续说下去,再度伸手按揉疲倦的眼窝后,他抬头望向好友。“风铃说要把医院的股权全数让给我。” “什么?”温亦凡一惊。 “只要我不干涉她。” “这是……什么意思?”温亦凡怒视他,“难道你为了医院的股份,真打算不顾她的死活?” 梁潇不语。 “粱潇!”温亦凡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告诉我你不会答应这种荒谬的交换条件!” 他冷冷撇嘴。 “梁潇!” “我是不会答应。”梁潇用力扯落纠结在面前的双手,“可你知道吗?她说这句话时,看着我的神态一副笃定我一定会答应的样子!她认为我抗拒不了她,她以为现在的我根本无法违背她的意愿!”他忿忿低咆,“现在的我,在她眼中只是一具听话的木偶而已!” 温亦凡一愣,“木偶?” “有时候我真想干脆由她去好了!随她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了!”梁潇阴沉着睑,握拳重击身旁墙面,“老天!我真的恨她!” “恨?”温亦凡惊愕不已。 “你以为一个男人被女人当成木偶来操纵,心里会不恨吗?”他受她父母操控还不够?连她也要参上一脚?“你告诉我,亦凡,告诉我究竟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温亦凡不知所措。事情已超出了他能理解与控制的范围,对这两兄妹彼此的纠葛,他实在是无法插手啊。“梁潇,你冷静一点。我相信风铃不是想操纵你,她只是太绝望了,只是因为太爱你,所以才……”他不禁叹气,“你知道她爱你,对吧?” “可她能拿自己的爱这样逼迫我吗?”梁潇瞪他,瞳眸泛着血丝。 “难道你不爱她吗?” “我——”梁潇一窒,脸色忽青忽白,神情惨澹。 “我看得出来你也是爱她的。”温亦凡微笑。 “不,我恨她!我恨她!”梁潇忽地从沙发上跳起身,竭尽全力地嘶吼,“我恨这个女人!”他激动地喊,暴烈的语气与其说在说服好友,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温亦凡再度叹息。 为什么会恨她呢?他明明从小就最疼爱风铃的,不是吗?为什么这两人不能好好谈情说爱,偏要将彼此折磨到这地步呢?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啊…… “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震动室内两个男人。他们互望一眼,同时掠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比较靠近办公桌的温亦凡接起电话,“院长室,我是温亦凡。” “温医生,院长在吗?”是一个护士,尖锐的嗓音听来焦虑不安。 “在。有什么事吗?” “梁医生……不见了!” “什么?”温亦凡一惊,“你是说风铃吗?” “是的。” 温亦凡连忙挂下电话,正要对梁潇解释,后者却已先开口。 “她说风铃不见了,对吧?”他问,下颔肌肉抽搐。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我的话!”梁潇恨吼,握拳又槌了墙面一记。 ◎◎◎ 她的私自出院一定会惹来他勃然大怒。 但她有预感,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她不想浪费最后的时刻在医院里。 她想跟他在一起。 躺在**,承受他男性的身躯,依偎在他怀里,呼吸属于他的气息。她希望,他能抱着她一起细数星辰。 只是梦想吗? 她涩涩苦笑,右手无意识地剥着玫瑰**。一瓣、两瓣,清艳的花朵落在**,点缀一室浪漫。 她慢慢剥着,一个不留神,手指扎到横生的凸刺,狠狠一痛。 她停下动作,茫然望着泛出红血珠的手指,好半晌,送入唇里,轻轻**。温热的血有股淡淡腥味。 吮尽血痕后,她继续剥落**,直到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跫音。 哥哥回来了。 她站起身,薄唇扬起笑弧,眉宇却淡淡浮掠过惊慌。 “风铃!风铃!你在哪里?你出来!”他嘶声吼叫,语气极度愠怒。 “我在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扬声喊。 不一会儿,挺拔的身躯冲入房里,霸气地落定她面前,“你搞什么?我不是要你乖乖留在医院吗?为什么偷偷溜回来了?” 她的心一跳,一瞬间几乎想逃避他迫人的眼神。“我……不想留在那里。” “为什么?” “我不喜欢医院。”她扬起脸。 蓦然直视她粉妆玉琢的娇容,他似乎有些惊艳,数秒后才重新板起一张冷漠俊颜。 “你开什么玩笑?你是医生,说什么不喜欢医院?” “我就是不喜欢。”她执拗地说,“我不想待在那里。” “你在玩弄自己的生命!”他怒吼。 她撇过头。 他拧眉,锐利的眸光一转,望见铺满床榻的玫瑰**,面色一变,“你在做什么?” “啊。”察觉了他的目光所系,她甜甜一笑,“你喜欢吗?” “这是什么意思?”他依然绷着脸。 “只是好玩。”她说,明眸睇了他一眼后,身子忽地往后退几步,然后右手一扯,拉开了系在腰部的睡袍衣带。 他口干舌燥地瞪着她的动作。 白色睡袍跌落地后,露出的是一具窈窕性感的胴体,裹着一袭超短的黑色薄丝睡衣。 几乎大半镂空的衣料除了显示其轻薄柔软,毫无遮蔽的功用。 半透明的薄丝,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呼之欲出的**,修长细致的双腿,纤细窈窕的蛮腰,结实浑圆的臀部。 还有那袒露在外、大片大片的乳色肌肤,引逗着他的视线。 梁潇呼吸急促,他咬着牙,几乎可以听见体内血流奔窜的巨大声响。 他看着她盈盈走向他,柔媚地、娉婷地,每前进一步都让他一颗心更加提到喉头。 然后,瘦细的手臂攀住他,柔软的娇躯密密贴上他。 阳刚的体魄立即滚烫,毛孔舒张,泛出细细汗珠。 她抬眸,娇俏又妩媚地朝他一笑,牵起他的手搁上自己的**,脸颊则埋入他的颈间,柔唇贴着隐隐跳动的颈动脉。 他全身紧绷,好半晌,脑海只是一片空白。 然后,他忽地抓狂了,排山倒海的情欲带来了排山倒海的愤怒,他展臂,粗鲁地打横抱起轻盈若羽的胴体,掷落缀满玫瑰**的床榻。 他压向她,灼亮的黑眸燃着烈焰。“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不会再有心思跟你争吵了,对吧?” 她不语,舌尖缓缓舔过**。 他瞪视那有意的女性诱惑,右手蓦地扯住她的发。 “你以为自己可以控制我的反应,对吧?” 她颦眉,头皮因他抓发的动作微疼。 “你用‘维纳斯之心’控制我的意志,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给你时间,用医院的股权买我的配合,现在,又用这个试图浇熄我的愤怒。”他倾向她,一字一句自齿缝迸落,“梁风铃,你以为自己可以像这样把我玩弄于手掌心吗?” “我……并不想玩弄你,我只想你爱我……” “我不爱你!”嘶哑的咆哮截断她,伴随着他阴沉黑暗的眸光,“我恨你!就算你对我玩这些把戏,我还是恨你!” 她紧紧咬牙,默默迎视他充满憎恨的眼神。 “你以为像这样做能够让我爱你吗?告诉你,我会更恨你!”他继续吼,一面伸手开始脱掉穿在身上的衣衫。 她伸出手想帮他,他却一把推开。 不一会儿,白衬衫与西装裤落了地,古铜色的体魄完美地呈现在她面前,她看着,芳颊染霞。 “怎么?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还会害羞吗?你这个纯真天使的角色还扮演得真好啊。”梁潇讥刺,氤氲着欲望的眸扫了一眼后,呼吸蓦地更加混浊。他低下头,方唇烫上她的前胸。“我会遵照你的意愿,风铃。我会吻你,像这样碰你,”大手抚上她敏感的腿根,“我会上你,让你欲仙欲死。可是——”他一顿,转头在她耳畔吹着气息,“那不叫‘**’。” 不是……**? 她闻言,容色一白。 “不是makelove,只是sex而已。”他邪冷地说,粗哑的嗓音抽痛她的神经,“懂吗?” 她懂。 梁风铃闭了闭眸,强忍忽然涌上喉头的酸涩,“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吗?哥。” “我只恨你。”他咬住桃色**。 她的身子一颤。 “我恨你,风铃。”他毫不温柔地扯落她精心为他穿上的性感睡衣,“你跟你爸妈一样,都爱操纵别人的意志,只可惜,我不是你的玩物。” 健壮的腿有力地缠上虚软的她,他用自己的身体引诱她,用热吻与抚触点燃她体内的**。他动作狂暴、粗野,丝毫不加节制。 他不想掩饰,不想控制体内狂野的欲望。他只想尽速进入她温暖的女体,满足自己。 “你确实很懂得如何勾引一个男人,风铃。”他撑起身子,在她湿润的入口徘徊,凝定她的眸似火在烧,“明明长得一副天使的模样,却拥有魔女的心机,你真的……很厉害。”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揽上他的背脊。 “你希望我爱你吗?”他忽地柔声问。 她别过头。 “说话啊!”他催促。 “是……是。” “我恨你!”他咆吼,跟着举腰一挺。 霸道的冲刺灼痛了她依然柔嫩的女性核心,她紧紧抓住他的背脊,承受着他全身的重量。 这重量,对体质虚弱的她无疑是非常沉重的,可她乐于承受。 她浅声低吟,以最大的温柔包容他贯穿体内的痛楚,也以最大的爱意感谢他赐予她的甜蜜。 她知道他恨她,也知道这不叫“**”。 不是,就不是吧—— 疲倦的眼角,悄悄滑落一颗透明泪珠。 ◎◎◎ 狂乱的**后,两个人都疲惫不已,他趴落在床榻一侧,她静静躺在另一侧。 她睁着眼,默默看着倾斜的玻璃窗扉外,那一颗颗在黑色天鹅绒上吐露着辉芒的星子。 众星,拱月,一轮圆满的明月。 她微微一笑,忽地发现两人正沐浴于蒙胧的星月光辉下。 “哥。”她柔柔低唤,“你看。” “……看什么?” “星星。”她说,“还有月亮。” 他翻转身子,湛眸望向窗外。 “好看吗?”梁风铃问。 “嗯。” “你记不记得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你跟亦凡带我去海边露营?” “嗯。”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亦凡都睡了,可我却舍不得睡,贪看天上的星星。”她柔声说,坠入回忆的眼瞳迷蒙似梦,“我说,在家里都看不到那么多星星,所以非看不可,你没办法,只好陪着我在野外吹风。” 他不语,在她低柔的嗓音叙述下,也跟着想起了那个夜晚,一个彷佛已经过了百年之久,却又历历在眼前的夜晚。 “我躺在你腿上,逼着你给我讲故事,告诉我天上那些星星是哪些星座的,背后有什么故事。你只好一颗颗数给我听,一颗颗说着它们的故事。” “……那大部分是编的。”他忽地开口,嗓音略微沙哑。 “是吗?”唇畔笑痕更深,“我猜也是。不过你编的故事都好精采,听得我津津有味,结果精神愈听愈好。” 害他可难受了,明明巴不得倒头就睡,偏还要应付一个小女孩的无理要求。 梁潇蒙胧地想,神情不觉恍惚。 “……后来我一直想有机会再去露营,再去听海潮,看星星,再躺在你腿上,听你跟我讲那些好听的故事。”她低低地说,“只可惜后来就再也没机会了。” 满蕴惆怅的嗓音拂过梁潇的耳,震动了他的胸膛。他不觉转过视线,望向躺在身畔的女子。 “哥。” “……什么事?” “我可以躺在……你大腿上吗?” “……” “可以吗?”她再度恳求。 他仍然不答,只是闭上了眸。 她将这样的反应当成默许了,躺在**的身躯于是转了方向,螓首枕在他的大腿上,明眸与天上的星辰相互辉映。 她安静地看着星星,没再吵他,他也不理会她,迳自闭着眸。 不知过了多久,规律起伏的鼻息忽地在室内响起。 菱唇浅浅扬起。 他睡着了。 领悟到这一点后,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慢慢撑起上半身,眸光流转,凝定他沉睡的容颜。 严厉的线条松弛了,冷峻的眼眸也温柔掩落。 他看起来又像那个小时候跟她讲故事的哥哥了,那个会将她抱在怀里,细心呵护的好哥哥。 她定定望着他,眸光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因为她知道他醒来后,又会变成现在那个憎恨着她的冷酷男子,所以像个贪婪的囚犯一样,迫切地呼吸属于他的气息。 这一刻,他是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 窗外的星光逐渐朦胧,圆月在空中漫步,悄无声息地从这一端,走向另一端,而天际淡淡翻出一层鱼肚白。 天亮了。 当梁潇自昏沉的梦乡中辗转醒来,迎接他的是一室晨光。 他眨眨眼,神智短暂迷惘,然后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探向床的另一边。 空无一物! 他一惊,急忙从**坐起,寻找着那应该躺在他身边的女人。 她不在**,身畔的被单一片凌乱,她却不在那里! 她跔哪儿去了? 他一阵惊恐,猛地翻身下床,踉跄着步履,弯腰拾起昨晚丢落在地的衣物。 然后,他忽然看见了,看见一个人蹲躲在角落的她。 “风铃?”他绷着喉咙。 听见他的呼唤,她扬起苍白至极的容颜,对他颤颤绽开一抹浅笑,“嗨。早……安。” “你怎么了?”他震惊地瞪着爬满她脸庞的细碎冷汗。 “我想……我不行了。”她低语,盈盈浅笑看来勉强。 而他仿佛被落雷击中,好半晌只是呆立原地。然后,当他终于领悟后,他大踏步冲向她。 “你真该死!”他低咒一声,白着脸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 “哥——”在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上后座时,她挣扎着开口,“哥——” “什么事?”他发动引擎,“不要说话!忍着点,救护车会在路上接我们。” “信……信——” “什么信?” “在家里,我的……房间。”她重重喘气,“给……你的。” 给他的信? 梁潇拧眉,心头忽地掠过不祥的预感。“别说话了!”他高声吼叫,藉此掩饰不安。 梁风铃涩涩一扯唇角。 “好,我……不说了。”她闭上眼。** 第十章 轿车与救护车在半路上会合,医护人员匆匆下车,将梁风铃接回救护车上。 “是心绞痛。”粱潇告诉急救人员,“快想办法。” “心跳很微弱。”一个男性护士说道。 梁潇一惊,瞥一眼心电图,果然发现数值相当低,而且不稳定。他拉回视线,落向梁风铃,后者早已晕厥,不省人事。 男护士惊恐地说:“我们会失去她。” “那就快急救……”梁潇吼道。 可他话还没完全说完,一声长长的哔声便陡地响起,宛如丧钟,震撼了车内众人的心。 心跳停了。 有半晌,梁潇的脑海只是一片空白,他愣愣瞪着梁风铃苍白却平和的面容,不明所以。 倒是两名医护人员开始动作,进行cpr抢救。 粱潇怔怔地注视着他们。 连续进行数分钟后,仍没有回复心跳的迹象。医护人员互看一眼,面色凝重。 梁潇的心一跳,蓦地展臂推开两人,“我来!”他跪在梁风铃双腿侧,双手用力按压她的胸膛。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汗水自他脸上每一个部位泌出,一颗颗滴落梁风铃仅着睡衣的身躯。 他一面做着cpr,一面瞪着心电图,静默的曲线令他濒临崩溃。“给我醒来!给我醒来!”他嘶吼着命令失去心跳的她。 仿佛听见他惊慌的呐喊,她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恢复心跳了!”一旁观看的医护人员不禁欢呼。 正于此时,救护车也抵达了圣天使医院,几名护士早巳准备好推车在入口等候。 “马上推她进开刀房!”梁潇下指示,“周主任准备好了吗?要他立刻主持手术。” “周主任他们都已经刷好手在等着了。” “很好。” 梁潇才刚松一口气,一个护士便锐声尖喊—— “不好了!梁医生好像停止呼吸了。” “什么?”他一惊,迅速瞥向推车。 果然,躺在推车上的她安静得让人心悸,雪白的容颜甚至不冒一滴冷汗。 她连……汗也不流了? 梁潇的呼吸一窒,“不可能!我刚刚才让她恢复心跳的。不可能!”他严厉瞪视报告的护士,仿佛罪魁祸首是她。 后者的身子往后一缩。 “总之,先推进开刀房吧!” 一群人匆忙动作,将梁风铃送上手术床,主刀的心血管外科主任命令护士准备电击器,为梁风铃进行电击。 一百五十焦耳,两百焦耳,两百五十焦耳…… 透过监视荧幕看着手术室电击实况的梁潇,眼见连续几次电击,粱风铃却依然毫无动静,一颗心逐渐沉落谷底。 然后,主治医生似乎放弃了,他抬头,瞥了一眼墙面时钟,微微分启的唇像在说着什么。 他在宣布死亡时间。 同为医生的梁潇自然明白此举的意义,他眨眨眼,突然看不清眼前一切,只看见一片密密麻麻的青色斑点。 周遭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踉跄转身,双手往前摸索。 哥,对不起。我死了,你就会自由了。 昨晚,在激烈的**后,她曾在他耳畔如是说道。 他瞪着眼前的青色世界—— 她真的死了。 ◎◎◎ 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所以,这是最后—次,我对你提出任性的要求。 请你,再陪我玩一次藏宝游戏。 这封信是第一个提示,等你照着所有线索一一找下去后,你就会找到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最后的礼物。 哥,陪我玩吧。我知道你已不再爱我,甚至非常恨我,但请看在我一生都叫你—声“哥哥”的份上,请陪妹妹我玩这最后一场游戏吧。 提示:你送我的第一串风铃。 第一串风铃,是他初中时有一回跟班上同学到垦丁玩,特地为她带回来的纪念品。 各式各样的精巧贝壳串成风铃,挂在屋檐,彷佛也能随风送来海洋气息,清新而浪漫。 风铃非常喜欢这串风铃,她将它挂在卧室窗扉外,即使后来他又陆续送了她好几串,都不能取代这第一串的地位。 想着,梁潇走向窗前,拉开帘幔,果然发现它依然在那儿,迎风招展。 他伸长手,摘下了风铃,拿近眼前细瞧。 什么也没有。第二个提示,究竟在哪里呢?是藏在贝壳里的字条吗?是贝壳本身的暗示吗?或是悬挂这串风铃的窗檐上有什么? 他探头往外一望,风吹来,乱了他墨密的发,半掩了他的视线。 他不耐地拨开发缕,定睛细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收回眸光,他怔怔地凝视手中的贝壳风铃好一会儿,蓦地一阵焦躁。 他坐上窗台,开始拆卸风铃,取下一个个贝壳,一个个眯眼细瞧。 果然,他发现一个斑斓的海螺深处似乎藏着什么,他试图拿针挑出,却因螺涡过于曲折无法深入,拧眉沉思了一会儿,他索性用力击碎海螺。 打开层层折叠的字条,他看到了她留下的第二个提示。 敲碎紫水晶. 紫水晶?是指那年他从奥地利拎回来的波希米亚水晶风铃吗?那是一串由一根根长条水晶组成的风铃,摇动时,清脆的声响总让人发出会心一笑。 她将它挂在连接卧室与更衣室的门檐,每回进出时总会调皮地拨弄一下,然后站在原处,甜甜地笑,听着水晶脆响。 她要他……敲碎它吗? 梁潇举高水晶风铃,一阵犹豫。 仿佛过了百年之久,他终于闭上眸,任风铃落了地。 可水晶并非那么易碎的,落地只让它其中两根水晶缺了一角。他蹲下身,正考虑着是否拿榔头之类的东西来敲碎时,忽地在更衣室门扉最下沿,发现一行刻上的字。 火熏玻璃球。 他拿手指轻抚刻得有些歪斜的字迹。这应该是……第三个提示吧? 玻璃球——在她二十岁那年,他从美国快递送给她一串玻璃风铃,一条条彩色海豚,追逐着一颗透明玻璃球。 是它吗? 弹开打火机,他熏着玻璃球,不一会儿,光透的表面显出深浅不一的灰黑,拿隐性墨水书写的字迹逐渐浮现。 游戏继续。 照着梁风铃的提示,梁潇继续找着下一条线索,他其实并不真那么期待得到她所谓“最后的礼物”,只是若停下来,他会惊觉自己不知该思考些什么,毁天灭地的窒闷会紧紧压住他的胸口。 所以他木然地继续游戏,继续寻找。 随着时间流逝,他送给她的风铃一串串被找出来了,也一串串遭到或多或少的破坏。 最后一个,是他去日本开会时带回的陶土铃,猫颈项系着铃铛的造型曾让她爱不释手。 “哥,你知道为什么猫身上会系上铃铛吗?”她曾笑着问他。 “为什么?” “是老鼠的计策。因为猫总爱抓老鼠,所以有一天老鼠们商量好了派一只最灵敏的家伙骗猫把铃铛挂在身上,这样她每次一走动就会发出声音,老鼠就知道她来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他嘲弄她。 “讨厌!哥哥的意思是说我是猫吗?”她娇嗔,星眸却璀亮,“你看这只猫,可爱吗?” “可爱。” “看起来很无辜吧。” “嗯。” “可是她会吃老鼠哦。” “哈。” “你怕吗?” “我干嘛怕?” “你不是说我是猫吗?” “你的意思难道暗示我是老鼠吗?会被你吃吗?”他假装气愤。 “呵呵,这可难说罗。” 猫捉老鼠——她是猫,他是老鼠。 老鼠在猫脖于挂上铃铛,防备她。防备她的接近,防备她出其不意一口将自己咬下。 他迷蒙着眼,看着猫颈上的铃铛,然后动手解开结,将精致的陶瓷铃铛取下。 他不需再防备她了,所以她也不需再戴着铃铛了。手一扬,他遵照她的指示,将铃铛抛出窗外。 游戏结束了。 但,他还是没找到她送他的最后礼物。那到底是什么? 他翻来覆去看着猫咪陶土铃,试图找出任何一丝透露礼物所在地的线索,可却毫无头绪。 她所说的“礼物”,究竟是指什么? 梁潇僵立着,死气沉沉的眸默默扫视四周一圈。 房内尽是他送给她的风铃,有的被拆卸了,有的摔碎了,有的遭火炙,有的残缺不全。 一串串破碎的风铃,唤起一段段与她之间的回忆,而如今尽毁,再也无法迎风作响。 望着那一串串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的风铃,他蓦地明白,它们的生命已沉寂,正如拥有它们的主人。 全死了。 她,以及属于他与她的回忆,全死了。 苍茫的念头掠过脑海,他一震,双腿乍然虚软。他跪倒在地,惊疑地瞪着满房碎片。 难道这就是她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哥: 你自由了。 从今以后,那些因我而起的欢笑、悲伤、痛苦、愤恨,都随风而逝。 你亲手断了我们的回忆,以后,你的生命里,记忆里,都不再有我。 不用爱我了,也不必恨我,就让我跟这些风铃一样,ˉ起消失吧。 如果可以,我很想说一句祝福你,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祝福。 因为现在,我对你而言,只是陌生人。 替我跟学姊说一声抱歉,独占了你三个月,如今我将你还给她了。 我也将爸妈留给我的一切都留给你,那些是你应得的。 为了挽回过往的时光,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也该是我拿性命去偿的时候了。 就当我不曾存在吧,哥。 真的很对不起—— 你自由了。 风铃 他自由了。 抓着在收藏猫咪陶土铃的玻璃柜夹缝里翻出的字条,他心神惘然。 她死了,他毋需心伤,因为这代表他终于不受他人控制,终于不再只是一颗棋子。 他不必再憎恨她,更不必思念她,因为他自由了。 他自由了—— 可为什么他的胸口这么痛,痛到无法呼吸?他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无尽沉沦的漆黑? 为什么?! “你耍我,风铃。”梁潇蜷缩身躯,箕张的十指狠狠抓地,“都到最后一刻了,你还这样耍我!你……够狠,够绝!”他断断续续地喘气,瞪着逐渐被濡湿的瓷砖地面,挂在墙面的时钟,持续规律地发出呆板声响,一声声,敲碎他的心。 霞光染进室内,拖曳一地凄艳红影,他瞪着,红透的眸进出慑人的怨恨,慑人的悲痛。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椎心狂吼呼啸而出,伴着沉重的哭号,让人不忍卒闻。 夜幕,苍茫落下。 ◎◎◎ “他看起来……很糟。”望着蜷缩在角落的男人,谭梨眸中掠过一丝同情。 “他完全崩溃了。”石修一接口,难得俊颜没有浮现任何一丝嘲讽或讥诮,他别过脸,掩住自己替男人感到哀痛的眸,“我们快点告诉他吧。”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修一。”谭梨谐谑地说。 他尴尬地别过头,“快办完事快走人!你还要回英国交差呢。” “你不跟我一起走?”谭梨睨他。 “我还……有点私事要办。” “是关于叶盼晴吧?”谭梨了解地点了点头,没再逼问搭档,迳自走向那个表情木然,至今尚未发现他们闯入的男人。 “梁先生?”她蹲下来,轻轻推他一下。 他茫然扬起脸庞。 苍白无神的模样令她一窒。 他看起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全身上下找不着一丝生气。 “梁先生,我们救活了你妹妹。”她柔声道。 他愣愣地看她。“我的朋友——”她指了指靠在门扉处的石修一,“帮梁小姐做了cpr,让她恢复了心跳。” “cpr——”他无意识地呢喃。 “换心手术满成功的,她应该不久就会恢复意识。” “恢复意识——”梁潇喃喃念着,好一会儿,眼眸陡然一亮,“你说什么?”他抓住谭梨的衣袖,“你说风铃没死?” “是的。她没死。”谭梨浅浅地笑,“她会好好活着。”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他蓦地站起身,瞪着闯进家里的陌生人,“你们是谁?” “我们是icsr的探员。他叫石修一,我是谭梨。” icsr?他震惊地咀嚼这个名词。 “我们过来,除了告诉你梁小姐没事,也想跟你道歉,” “道歉?” “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们很抱歉。”谭梨说,“梁进夫妇也是因为这个研究计画,才决定退出组织,他们觉得应该对你母亲的死亡负起责任。” 梁潇瞪眼不语。 “也许你还是觉得不可饶恕,不过看在我们救了梁小姐一命的份上,请原谅我们吧。”谭梨温声道,“她对你而言,应该比什么都重要吧。” ◎◎◎ 她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这一点呢? 风铃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 他的怨怒,抵得过她一朵甜甜的微笑吗?他的恨意,强得过她一声撒娇的呼唤吗? 他情愿当一只被猫咪戏弄的老鼠,只要那只猫是他的风铃。 他怎么舍得骗她挂上铃铛呢?怎么舍得践踏她的心,让她心碎? 他怎么舍得她为了找回往昔的时光,不惜拿生命做代价呢? 他怎么舍得让她那样绝望又无助地爱着他呢? 她最后留给他的两张字条,虽然语气冷静,但那皱折不堪的纸,究竟曾经沾染多少泪痕? 她是边写,边哭吧? 为自己即将失去的生命而哭,为自己即将失去的回忆而哭,更为失去他而哭。 她知道,当他照着她的要求开始游戏,便是摧毁两人回忆的第一步,而当游戏结束,他与她便是陌路人了。 她一定很伤心,很难过。为了让他不再恨她,不思念她,她宁愿他忘了属于他们的一切。 那些对她而言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啊—— 梁潇坐在病床畔,紧紧握住梁风铃骨瘦如柴的手,痴痴描绘那清癯的线条。 为了得回他的心,她竟把自己折磨到如此苍白,如此清瘦——天! 喉咙与胸膛,同时漫开一股难以承受的酸涩,他咬牙,强迫自己抑制过于急促的心跳,静下来等她清醒。 他要她醒来时第一个看到他,他要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切都会转好的。 是的,一切都会转好的,她会甜甜地对他笑,甜甜地唤他一声—— “你是谁?” 苍白唇办吐出的第一句话,教梁潇断了魂。 ◎◎◎ 她醒来了,却不记得他了。 不,应该说她不记得所有的人,甚至她自己。 她失忆了。 许是那段失去心跳的时间,损伤了她脑部某个构造,让她遗落了记忆。 所以她现在是个没有回忆的女人。没有回忆,不知身分,也不认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她很无肋。他看得出来,经常看到她一个人怔怔地凝望窗外,用力咬着下唇。 偶尔,他也会发现她偷偷望他的眼眸飞快地掠过一丝犹疑,像是惊慌,又似害怕。 因为他对她而言,也是个全然陌生的人吧,虽然他自称是她哥哥。 “肚子饿了吧?风铃。”捧着金色餐盘,他笑吟吟地进了特等病房,在**架起小桌子,“这是我特地要家里的厨师来医院为你做的健康料理哦。”清淡营养的菜色,在餐盘上散发着可口的食物香。 梁风铃瞥了一眼,“谢谢你……哥。”犹豫了很久,她才吐出从前习以为常的称谓。 “来,先喝点汤吧。”说着,梁潇拾起汤匙,舀了一口清炖鸡汤。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婉拒他喂食的动作。 “你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他柔声道,“乖,让哥喂你,别逞强。” “哦。好。”她点头,苍白的颊淡淡染上一层霞红。 “好喝吗?” “嗯。” “来,吃一口粥。”他又舀了一匙炖得烂烂的营养粥,“慢点,别烫着了。” “嗯。”她乖乖含入嘴里。 就这样,他喂一口,她吃一口,慢慢地,餐盘上的食物逐渐被扫光。 “我吃不下了。”梁风铃后退身子,摇了摇头。 “还有一点……” “太多了。” “好吧。”梁潇也不勉强,拿开餐盘与小桌子,“我削水果给你吃吧。” 拿起水果刀,他捡起水果篮里一颗红亮的苹果,俐落地削着。 她默默望着他专心的动作,心窝漫开一股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什么?”他扬眸望她。 “你对我……真好。”她哑声道,瞳眸氤氲雾气,纤细的肩膀微颤,像克制不住内心极度的激动。 梁潇的心一扯,禁不住伸手握住她,她颤颤想躲,他不由分说地紧紧将那沁凉的柔荑包覆掌心。 “傻丫头,我当然要对你好了。我是你哥啊。” 她的身子一震,缭绕着迷雾的眸凝定他。 “怎么了?” 她默然望他,泪珠悄然自眼眶滑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揽过她的颈项,闭了闭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怎么能怪你?” 当然要怪他!是他逐一毁坏了属于两人的回忆,所以上天才如此惩罚他吧。 梁潇涩涩苦笑,“忘了也没关系,风铃,让我们从头再来吧。从头开始,一点一滴建立你的回忆。”他柔声在她耳畔道。 她不语,身子紧绷,好一会儿,才颤声开口,“可是温医生……亦凡告诉我,你不是我的亲哥哥。” 亦凡这么告诉她? 梁潇叹息。 他知道好友是好意,他不忍血缘关系束缚了两人未来的感情发展,但在这敏感时刻,这样的告知可能反而伤了她。 因为她现在需要的,也许不是情人,而是一个宠她、疼她的好哥哥。 “风铃。”他温柔唤她,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听我说,我当然是你哥。只要你不嫌烦,我一辈子都会是最疼你的哥哥。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想要哥哥了——”他意味深长地一顿,唇角悄然翻飞宠溺的笑弧,“我会成为任何你想要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她从他怀里探起迷惘的容颜。 他凝睇她,星眸沉静深邃,“意思是,不论你是我的谁,或我是你的谁,我都会……疼你一辈子。” “啊。”他专宠的誓言似乎震撼了她,芳颊红霞更美,明眸酣然如醉。“谢……谢谢。”衷心的感动逸出唇,螓首重新埋入他的胸膛,像新生的猫咪,爱娇地摩挲着。 他微笑地**她的发。 是夜,月落满屋,一室静谧。** 尾声 清晨,谭梨坐上第一班飞往伦敦的班机。 因为她带了个特殊物品出境,上头特别为她弄来一本外交护照,让她毋需接受通关警卫的盘查。 飞机准点起飞,她品啜着头等舱提供的又香又浓的上等咖啡。 窗外,飞机在起伏的白云间飞翔,窗内,头等舱的贵客们安静地享用英式早餐。 一切如此平静。 没有人想到,此刻她随身行李袋里,有一颗心正浸在盛满福马林的玻璃瓶里。而那颗被称作“维纳斯之心”的心,曾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颗心,已经死了。 可不知为何,每回当谭梨望着它时,总能感觉一阵奇特的心悸,彷佛某一天,它又会忽然苏醒。 她搁下咖啡杯,想起前天黄昏,她推着梁风铃在医院庭园里散步。 经过几天调养,她的气色好多了,脸颊逐渐漫开玫瑰色,明媚动人。 “谭小姐,听说是你跟你的朋友救了我。”她对她笑,笑容清浅,“谢谢你们。” “不客气。”她也回以一抹微笑,“其实我们才该感谢你,让我们取回了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粱风铃好奇地问。 她没回答,看了她好一会儿,“那对你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哦。”梁风铃漫应一声,显然也没多大的意愿想追问那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梁小姐。” “嗯?什么事?”梁风铃眨眨眼,夕阳在她脸上洒落金粉蒙胧。 “你觉得‘维纳斯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维纳斯的秘密?” “为什么金星女神维纳斯能吸引所有的男人爱她?不错,她是很美,可跟她一样美丽的女神也不少,为什么只有她独享众人宠爱?” “那是因为她有一条金色腰带吧。神话里不是说了吗?那腰带藏着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秘密。” “你相信吗?” “嗄?” “你相信真有那种东西存在吗?只要拥有,就能让女人拥有爱与美的东西——你相信吗?” “这个嘛——”梁风铃敛下眸,似是陷入沉思。 她静静睇她,“梁小姐,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看见,她弯美如羽的睫在听闻她的问题时急遽颤了一下? “我想不起来。”扬起睫,梁风铃一脸淡定。 她没有再追问。 有些事,未必要究清真相。 其实在这个世上,哪个女人不是多多少少拥有一些埋藏内心深处一辈子的秘密呢? 谭梨想,樱唇缓缓扬起浅笑。 “我也是女人呢。”她自言自语,跟着放松身子躺靠椅背,决定好好睡上一觉。 不一会儿,她便沉沉坠入梦乡,梦里,见到一个男人含笑的双眼。**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