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武皇》 第001章 决绝 时至初夏,紫云镇,周府。 “废物!还练功呢?别练了,你已经天下无敌了。” “你可别得意啊,我二哥是说你拉屎放屁天下无敌,拉的最多,放屁最臭!” “哈哈哈……” 周府一处院落的墙上站着五个少年,他们对院中之人尽情地讥笑着。 此时,一个衣袍破烂的少年正盘膝坐在院中地上,他刚练了几个时辰内功,汗水顺着额角扑簌簌地下落。 他叫周云,是周家的一个少爷,父母早亡,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多年。 他平日练功之勤奋,已到了疯狂的地步,可苦练多年,还不如寻常人半月之功,年纪已至十七,只有真气修为,成为周府乃至紫云镇的笑柄。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使得他在家族中毫无地位,顶着少爷的名衔,却成了倍受嘲笑的由头。 因此,他早被族长勒令不得离开住所,到了今日,已九年不曾离开院子。 他这处院子十分破败偏僻,可许多族中后辈外出之际,宁可绕远也要在这座院子外经过,随后讥笑一番才肯离去。 这么多年来,周云这里已成了那些人的发泄之地,他们在别处受了欺负、或是因为天赋不高而被族人羞辱,多半会来到这里发泄一番,只有到了这里,他们才有优越之感。 墙上几人又讥讽了几句,见周云没什么反应,跳下墙头离去,一边走着,继续说笑: “表哥我跟你说,这小子日也练,夜也练,练了十年,现在的功力还没有放屁厉害呢,哈哈哈……” “这么说,他娘当年和野人苟且的事儿是真的?” “嘿嘿嘿,多半是!” 话音未落,一块被啃得精光的骨头飞入院中,正落在周云身前。 周云听惯了各种讥讽羞辱,之前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听到有人羞辱母亲,双眼一张,怒气涌起。 他神色渐渐变得有些阴冷,深邃的目光中略带迷茫,忽而仰头望天,右拳狠握以至于颤抖不止。 这时,外间弦乐之声隐隐飘来,他回过神,听那乐声有些熟悉,忽想到是家族中诸如节日、或是贵客来访之时必奏的乐曲,届时,全族上下欢聚一堂。 “切!”周云听着那乐声,想着外间莺歌燕舞,其乐融融,而自己这里多年来却是冷冷清清,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满心愤懑,想着前面若是能看到半点光明,便是有刀山火海阻挡也不可怕,怕就怕看不到一丝希望,虽然从未向命运退让,可是又该何去何从? 勉力平复心绪,忽然想起从前无能为力之际,做过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以此来振奋雄心。 过得半晌,他将心一横,决定明日再做那件事,誓要置之死地以求新生,不留丝毫余地,双眼闪出决绝的光芒。 他见天色已暗,心想若在往常,那个叫秀兰的女奴早已送饭过来,可到了此时还不见人影。 按族规,族人的待遇是依据其修为的高低来定,饮食也是如此。 但族中若是某人天生疾病,不能修炼武学,族中对那人也不会过分苛待,饮食上不会太差。 可周云的饮食不说犹如狗食,却也粗劣不堪,和他应得的食物相差甚远,尤其最近更为过分,饭食里竟参杂许多石子,险些咯掉牙齿。 他以往想,秀兰多半也是见他在府中毫无地位,将好的食物自己吃了,而将下人的食物拿来应付。 他知道,这世间大户人家的下人几乎都是野人出身。 所谓野人,便是那些世代穴居于山野之间的人,被捉住后,作为家奴来圈养繁衍,整日为主人做着极端繁重的活计。 另有一些家奴被挑选出来,作为下人留在府中侍奉。 那些家奴的性命毫无保障,常常被主人虐杀。 当时,若是打死别人家的狗还要赔十两银子,因为狗肉可以食用,可若打死某个家奴只需赔银二、三两了事。 周云虽然有气,可怜那些家奴的悲苦,也没与秀兰计较,不过也从没给她好脸色。 “云少爷!”院外一个男子呼唤。 多年来,除了秀兰,还从未听到别人这般称呼,周云微微一怔,知道能这般称呼自己的,只有府中的下人,问道:“什么事?” 那下人道:“云少爷,今日府中来了贵客,所有族人都要赶往飞云殿赴宴。”忽怪笑了一声,急忙忍住,又道:“族长大人特意下令,请云少爷也……也前去飞云殿。” 周云颇感意外,寻思:“我在府中一向被看成一颗老鼠屎,辱没了家族,来了什么贵客,族长竟特意让我去?”想到族长,心中一阵愤恨。 他父亲与族长本是同胞兄弟,起先,族长对他们父子十分关爱。 待他父亲离世不久,一次他去给族长请安,结果族长闭门不见,还让下人狠狠训教他一番,说他猪狗不如,辱没门庭,以后不许离开院子。 周云当时觉得族长变脸之快,犹如迅雷一般让人猝不及防,登时如同跌落万丈深渊,好不难受。 他本不想去,可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也得低头,待那下人再次叮嘱一句之后,回道:“知道了。” 又过些时候,他站起身,决定前去赴宴。 他九年来第一次出了院子,到有些“出狱”的滋味。 可当看到那些华光异彩的房屋,以及一些衣着比自己光鲜百倍的下人,这等快慰转瞬即逝。 一边走着,他微微仰头,目光在星辰之间游动,寻思:“到底那一个是地球?” 过得片刻,他脸上突现怒气,心中怒道:“哼,还想地球干什么?在那里受的苦就比现在少么?” 他越想越怒,忽想到以往两次大怒之际,曾听到恐怖的响声,那声音似从自己身体发出,同时,身体如进梦魇,丝毫动弹不得,难受之极,急忙平复思绪。 “哈哈哈……”他忽然停住脚步,纵声长笑,大声叫道:“我连发怒的权力也没有?人的命,天注定?笑话!老子从来没怕过什么狗屁上天!” 路上有一些往来的下人,他们见到周云的模样,皆以为他发了疯,一个个有些瞠目。 周云多年不曾出来见人,却无人认识他是周家的十五少爷、原来那个武学天才。 有下人见他穿着破烂,怒声喝问:“那里来的臭要饭的,胆敢在府中喧哗?” 周云毫不理会,健步而行。 那些下人见周云面色冷峻,气度不凡,一时也不敢太过放肆。 周云此时的灵魂的确来自地球,而这副身躯的主人原本是周府的十五少爷,五岁开始习武,半月将真气修炼圆满,又过一年,竟惊人地修炼成圣光气,震动紫云镇。 然而,也就在他修炼成圣光气几个月后,突患重病,最终一命呜呼。 即将入殓之际,他竟突然死而复生,成为现在的周云。 如此匪夷所思的遭遇,使得此时的周云受到巨大的折磨,两年间不曾说一句话,发出一声,一度被认为成了疯傻之人。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通这里的语言,实际上,他万分迫切地想了解这个世界。 待得领悟了语言,他渐渐知道了许多事,困惑、难过已然无用,只得坦然接受。 这是个武力为尊的世界,有三大开化势力,南方的“神域”、中原的数百宗门以及北方的圣域。 中原此时没有皇朝,城镇皆被各个宗门所统辖,紫云镇地处中原,隶属一个叫“天月宗”的小宗门,人口数十万。 神域一向被中原人叫作魔域,其民被称为魔族。 圣域极为神秘,当人们一提到它,便觉那里是仙境,令人向往不已。圣域极少与外间联系,只在魔族入侵之际才派出弟子相助中原。 传说世间尚有无数诡秘之地,那些地方凶险之极,暗藏实力足以毁灭百里之地的邪物,那些诡秘之地被某种结界所隔,以致那些邪物不能入侵。 关于武学,要从内力开始修行,内力的修习以真气为始。 所谓真气,便是将日常呼吸之气去浊留精,蕴于周身经脉之中。 武道昌盛之初,人们以为真气便是终极之力,那已是远超筋骨之力的“神物”。 不知过了多少年,人们又渐渐发觉真气之外包裹着一层浑浊之物,将那浑浊之物称作“魔障”,取其正道被邪魔压制之意。 当天才武者以功法将“魔障”消除,内力陡然提升百倍,且运用武技之时,发出各色光芒,故而称这种气为“圣光气” 通常来说,无论某人是否具有内力,任凭你如何拼命打出一拳,至多也仅能发挥自身潜力的数百分之一。 若是掌握武技,便可极大地释放自身潜力,其威力甚至可能超越自身潜力。 周云当初听闻有能超越自身潜力的招式,深觉不合情理。 他想内力既然蕴于体内,好比水盛于盆中,武技好比水瓢,能取多少水取决于水瓢的大小,可是水瓢再如何大,甚至远超盛水之盆,水却不足,又如何能多取水? 另外,当修炼至圣光气之时,其内力之强已然远胜钢铁,若使用兵器,还需运内力于兵器之上,那些兵器乃是死物,并非人体,附着内力之时必然大受阻滞,多有损耗。 诸如什么飞叶伤人,不过是炫技的把戏,对战之中白白降低自己实力,远不如直接以拳脚相加能极限施展。 天下习武之人以威势、迅捷、精准为追求,对于此说,周云不禁想起前世的一句俗语:“天下武学,为快不破。” 周云自从领悟了语言,开始学习武功,修炼之下,却发现自己这副身躯原本的武学修为早已全失,九年间,不论如何勤奋苦练,进展极其缓慢。 在这个世间,即便天资十分寻常之人,也可在数月间将真气修炼圆满,便是那些天资最为低下的野人也用不到一年,只是野人极难练成圣光气而已,因此才为奴为婢。 可周云九年还未将真气修炼圆满,因此竟然有传闻说,他母亲当年一定和某个野人出身的家奴苟合,有孕之后才嫁来周府。 周云之前也曾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只是灵魂不同,多半是这个世间的武学必要以灵魂为根基才能修炼。 他常常幻想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提升灵魂,不过以他现在所知,世间并没有这种东西。 无论如何,他此时的念头也只有一个:决不放弃,至死方休! 第002章 破门 周府甚大,周云久不出来,道路已有些生疏,直走了多时才来到一座门前,随后进入十分宽阔的广场里面。 飞云殿便坐落在广场当中,十分宏大,可容数千人,乃是周家族会、宴客之处。 但见殿外张红挂彩,各处灯火通明,十分喜气。 一会儿就要见族长,周云想起以往的经历和猜测,心中又恨又有些忐忑。 但见大殿之前站着十几个下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狠狠打了一名婢女的耳光,骂道:“狗奴才,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人手本就不够,你还敢偷懒,怠慢了贵客,砍了你双手!说!刚才干什么去了?” 周云见被打的婢女正是一直给自己送饭的秀兰,心中竟起了一丝解气之情,一边往前走着,听着她们说话。 秀兰瘦弱的身子被吓得哆哆嗦嗦,颤声哭道:“回总管的话,奴婢……奴婢是给……给十五少爷送饭去了。都这般时候了,奴婢……奴婢是怕少爷饿着,这才……” “放屁!那个废物饿一顿会死么?府中的吃食便是喂猪喂狗,养肥了还能吃肉,养着那个废物有什么用?”梅姑大喝道。 “再……再怎么说,他……他也是少爷呀,总管哪能这么说……”秀兰虽然惊恐不已,语气中竟流露一丝不服。 “哎呀!狗奴才,你还敢顶嘴了!”梅姑厉声之中,秀兰另一侧脸颊又狠狠挨了一记耳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周云心头一翻:“秀兰竟冒着受重罚的危险给我送饭……难道我以往错怪她了?” 梅姑愈发恼怒,抡起巴掌,没头没脑地朝秀兰打去,打一下便喝道:“不许叫!” 秀兰强忍着不敢发声,又不敢躲避也不敢格挡,低着头,任由对方打骂,发髻也被打散开来。 “住手!”周云喝了一声,快步朝梅姑等人走去。 待得临近,梅姑没好气地上下打量周云,却也不认得,直到秀兰给周云施礼,她才恍然,却也不如何惊慌,趾高气昂,斜眼瞪着周云,一脸的轻蔑。 除了梅姑,其余下人也不敢太过放肆,纷纷施礼,不过皆是轻描淡写,敷衍了事。 周云知道梅姑是平民出身,周府的总管,向来飞扬跋扈,朝她走近数步,问道:“认得我么?” 梅姑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大声笑着说道:“认得,怎么不认得?紫云镇谁不认得您云少爷呀!”言中之意再明显不过,说周云乃是名震紫云镇的废物。 “啪!” 梅姑正自得意,脸上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她啊的一声大叫,忽然面目狰狞,竟然抬手想要还击,终因身份有别,未敢太过放肆,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周云,嘴唇刚然一动,想要还嘴,另一侧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梅姑捂着脸,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周云也不搭理她,看了看秀兰,见她满面红肿,口角流血,道:“你去打她几个耳光。” 先前周云每打梅姑一巴掌,秀兰便一哆嗦,如同打到自己脸上一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可她给周云送了近十年的饭,还是第一次听到周云和她说话,一时竟忘了惊慌,不禁怔在当地。 其余下人见梅姑气急败坏的模样,想着以往的经历,知道她回头定会拿手下出气,一个个吓得周身颤抖,惊慌不已。 梅姑气得呼呼直喘,却又无可奈何,忽对众手下叫道:“走!”自己先怒冲冲地离去。 众奴婢慌忙跟随梅姑身后,秀兰忙给周云施了一礼,也快步跟随众人而去。 “你敢拿秀兰出气,我剥了你的皮!”周云担心梅姑对秀兰不利,冷声警告。 周云站了片刻,继续前行,上了台阶,来到殿门之前,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他刚想推门而入,手行半途又撤了回来,听得殿中一个年轻人大笑道:“堂兄,我在惊雷城时就听说了,你那婶娘一定是和野人苟合,要不然,怎会生出一个连圣光气都练不成的废物?” “震儿,不可乱说。”一个中年男子对那年轻人训道,只是语气温和,全然没有训教之意。 “姨夫,我二表哥说的又没错,这事儿在紫云镇早就传开了。”另一年轻人大笑附和着。 周云听得出来,那个叫“震儿”的以及“训教”他的人乃是来访的宾客,那帮腔之人则是族长的二儿子周青。 他忽想起之前在自己院外羞辱母亲之人也是那震儿,心头怒火奔腾咆哮。 最可气的是,母亲怎么说也是周家之人,周家族人竟然无一人不满,反而同喜同乐,他心头怒火陡然升起三千丈,咣的一声,抬脚将殿门猛地踹开。 如此变故,大殿中数千人多以为有仇家来袭,顿时脸色大变,纷纷跳起身,全神戒备地朝殿门望去。 众人见门外站着一个少年,破衣烂衫,一头蓬松的浓发垂至腰间,双眉似龙欲腾,目光如冰,神色阴冷。 周云的这身装扮,使得人们渐渐放松下来,谈论之声渐盛。 只因周云那衣衫原本十分短小,此时多有拼接之处,且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碎布所拼,一些年轻后辈见到这等装扮,不禁笑将起来。 周家族人众多,很多人从来没见过周云,或有些人十年间不见他,早已忘记他的容貌,听得有人提起,这才知道门外那少年便是昔日那个武学天才。 一时间,众人探头缩脑,如观赏什么珍奇异兽一般,满眼新奇。 “这便是那个武学奇才么?” “什么奇才呀,那是当年。听说他早就成了废物,真气还没修炼圆满,要不然怎能穿得这么破烂,下人穿的衣裳也比他好上百倍。” “可惜呀,这般的男子气当真少见……就算成了废物,也不该这般虐待他呀,真是!” “废物也要受到重视?” “你们若不勤奋修炼,将来也会像他一样成为废物,被人嘲笑。” 一些十岁上下的孩童谈论着,受到父母的警告。 周云迈步进了大殿。 但见正位二人并排而坐,右面一人四十岁上下,面容枯瘦,正是周家族长周耀庭。 周耀庭下首依次坐着周家长辈。 第二排里有一个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肌肤胜雪,双颊蕴霞,容色照人,周云认得她便是族长的长女周荧。 周云想起往事,心中微起波澜,目光也只是在她脸上微一停留便移开。 周荧身后的一个少女故意对她戏谑道:“荧姐姐,那‘天才’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他刚刚看你来着!” 她这一言出口,引得周遭少男少女哈哈大笑。 周荧满面怒气,对周围众人大喝:“你们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那些人见周荧动了怒,笑意顿敛。 周荧气愤之余,见周云并未多留意自己,不知出于何种心境,小嘴儿微微一噘。 挨着周耀庭而坐的一人与他年岁相当,身形肥胖,满身华服,佩饰讲究,十分贵气,周云认出那人叫冯昆,是族长的妹夫。 那肥胖老者下首坐着一女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型浑圆,两道粗眉,身形极胖,估摸三四百斤上下。 周云对她印象颇深,知道她叫冯珍,自己当年还被她打过。 冯珍双臂搭在扶手之上,倚靠而坐,举态颇有威严,也不理会众人议论,目不转睛地盯看着周云。 冯珍的下首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年轻男子,二十岁上下,一身紫色锦袍,银带束腰,手拿折扇,面上始终带着笑意,举态十分潇洒,周云也认得他叫冯逸尘,是冯昆长子。 周云只略略看了看众人,忽道:“我又不是什么贵客,怎敢劳驾各位起身相迎,请坐。” 其时,那些起身之人或认出或得知周云的身份,正准备重新入座,双膝半弯之际,听得周云说“请坐”二字,他们一时不知该坐还是该站,竟僵在那里不动,情形十分怪异。 那般滑稽的模样惹得一些后辈笑出声来,几人一笑,登时又引得百余人哄然大笑,使得那些“半蹲”之人尴尬之极。 周耀庭脸色微沉,向周云训斥道:“云儿,这是什么地方,怎可如此莽撞,为何踢门而入?” 见族长面色阴沉,周云心中还真有些忌惮,也不回答,环视之下,问道:“不知谁是震儿?” 能称呼“震儿”的,只能是长辈,冯逸尘左手边的一个少年听了,登时满面怒气,拍案而起,手指着周云叫骂道:“小杂种,你叫谁震儿?” 周云见冯震脸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透着阴毒,从心底里厌恶,也不理会他,对族长道:“族长,那个震儿刚刚侮辱我母亲,我在门外听到咱们周家族人对此毫不在乎,还有人与震儿同喜同乐,我作为儿子,自然要猛踢殿门,发发怒气,族长以为有何不妥?”他心中有气,对族长虽然忌惮,说话也不那么恭敬,语带讥讽。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听着又有些古里古怪,殿中有几人噗呲笑出声来。 周耀庭嘴动了动,微微有些张口结舌,没说出什么来。 那些先前与冯震“同喜”的周家之人不禁面现惭色,默然低头。 冯震见周云再次称自己为震儿,气得脸色铁青,叫骂声中,几欲动手。 “坐下!”冯珍肃然道。 冯震如此大怒,听得大姐说话,登时不敢造次,乖乖坐下,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第003章 嫁男 冯昆笑容可掬,对周云道:“你二表哥口无遮拦,不要在意,快入座。” 周云迟疑片刻,当下席地而坐,道:“我坐这里。” “一会儿还要歌舞助兴,你滚开!”周青起身怒道。 “哼!”周云看也不看周青,听他说完,过得片刻冷笑一声,盯着族长双眼道:“族长关了我十年,今天特意让我来,想必过会儿发生的事要比歌舞有趣百倍,不知你想不想看?” 周耀庭被看得甚不自在,移开目光,向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随后命下人给周云送上矮几、软垫等物。 周耀庭喝了口茶,对周云语重心长地道:“云儿,你别怪大伯以往冷落你,大伯是怪你不争气,想着让你受些苦头,从此振奋,刻苦练功。大伯本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要错会了。” “是啊,你爹娘不在了,你父亲与族长云又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你大伯便如你亲父,该听他的话才是。” “你可不要给周家抹黑。” “咱们周家可是名门望族,你怎能如此好吃懒作?咱们周家子弟那一个不是拼命练功,以求光耀门楣?” 众人纷纷劝说,是真心还是假意,周云也无心领会,心中怒喝:“周耀庭,老匹夫!这些年我也想得明白,我这副身体之死、我娘之死多半与你有关。若不是我在外间散播谣言,恐怕我也死在你手上,你如今还来当众买好!” 周云自从察觉父母和自己身体本主之死有异之后,便猜测这些都与周耀庭有关,于是在外间散播谣言,只说自己成了孤儿之后,周耀庭如何虐待自己,想着让周耀庭顾忌脸面,不敢把事做绝。 他知道此时争辩毫无用处,勉力隐忍,生平又最讨厌这些假仁假义的客套寒暄,道:“饿了,族长下令开席吧。” 周家子弟被长辈训教,尤其对方还是族长,那一个不规规矩矩、如聆神谕?即便长辈当真胡搅蛮缠,乱放臭屁,晚辈也需装作大彻大悟,十分得益,以示对方训教有功。 似周云这般行径,要么就是疯傻之人所为,要么就是大逆不道,必要受到重罚。 那些后辈子弟觉得好笑,也不敢发声,都知道族长平日最为严厉,目光不禁都聚集在族长脸上,欲看族长如何大怒而重罚周云,觉得便是处死周云也有可能。 不想,周耀庭只怔了片刻,随后下令开席,令许多人十分费解。 七八百下人穿梭于大殿之上,传送酒菜,为周云送上酒菜的却是秀兰,她端着一方甚大的托盘,将上面的菜肴陆续摆放在矮几上。 当时天下尚武,无人专研奇巧用具,餐具也没有什么瓷器、金器,大多以木制,大户人家所用的器具至多雕刻一些纹饰。 秀兰摆放完毕,将那些盖子取下之后,不禁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虽说菜品的优劣依据各人修为而定,但这样的场合,至少也要有些肉食。 但见周云身前的这些吃食皆是残羹剩饭,那些残饭不知放了多少天,恶臭难当,使得近处的一些年轻人皱眉掩鼻。 “好啊,大胆奴才,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敢给云少爷上这样的饭食。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处死!”不远处的梅姑叫道。 族长默认了梅姑的处置,叫人给周云换些酒菜上来。 两个下人快步上前,一人抓住秀兰一只胳膊,欲执行梅姑之命。 秀兰甚是惊恐,一边被拉走,望向周云。 周云猜想这多半是梅姑做的手脚,意欲害死秀兰,急忙摆手,喝令那两个下人放开秀兰。那两个下人虽然停步,却不松手,望着梅姑,梅姑则催促他们立即处死秀兰。 周云怒火中烧,霍然起身,快步来到秀兰近前,猛挥一拳,正中一名下人面门,那下人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另一名下人还没回过神来,同样中拳倒地。 周云拉住秀兰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且命秀兰与自己同坐。 秀兰自然不敢,慌乱不已,还是周云硬拉着她坐下。 梅姑气得发抖,望着族长,等候命令。 周耀庭脸色甚是阴沉,喝道:“放肆!”冲梅姑一摆手,示意她处死秀兰。 周云道:“我最近肠胃不适,想吃些清淡的,是我命秀兰上这些酒菜,与她无关。” 周耀庭再一次被顶得哑口无言,眉梢挑了几挑,过得半晌,再次摆手,示意梅姑退下,不再处置秀兰。 梅姑狠狠瞪了周云一眼,愤愤退去。 这时,一些少男少女大声指责周云,说什么秀兰与主子同坐,犯了大罪,也必须要杖毙。 周云冷哼了一声,道:“在我眼里,她是我的亲人,不是什么奴才。再说,她是奉了本少爷之命坐下,何罪之有?她与我同坐,又没与你们同坐,辱没不了你们高贵的身份,都给我闭了吧!” 野人出身的下人与主人同坐,天下不闻,好在秀兰与一个废物同坐,众人倒也不觉得如何稀奇。 只是周云此时还是周家族人,说与秀兰是亲人,便是说整个周家之人都与一个女奴是亲人,那些人那受得了?登时骂声一片。 周耀庭脸色铁青,脸上筋肉跳动。 秀兰本惊慌已极,听得周云称她为亲人,一时如在云里雾里,脑袋嗡嗡作响。 周荧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周云,自从你进来便没向我爹爹和各位长辈见礼,你不想做周家的子孙了么?” 她顿了顿,又道:“你还让一个婢女和你……和你同坐……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回府,故意来气我?我对你已经……已经没有半点心思,你做这些小儿的把戏,除了自寻烦恼,又有什么用?” 她见周云无动于衷,对给周云换来酒菜的下人道:“那些肉食是给周家的子孙吃的,不给他吃,撤下去!” 那下人看了看族长,见族长默许,将肉食端走。 不料,周云拿起筷子,竟吃起桌上的残羹剩饭,还让秀兰与自己同吃。 秀兰立即拿起筷子,大口吃将起来,泪水扑簌簌落下,心中觉得那饭食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一些年轻人见周云竟吃那些恶臭难当的食物,不由得腹中作呕,甚至有人当真大口呕吐开来。 周荧万没想到周云会如此,又惊又气,怒哼了一声。 过了多时,周耀庭笑意重聚,说怕周云不认得冯家众人,特意介绍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最后向周云介绍冯珍,笑道:“云儿,咱们府中今日有几大喜事。一个是你荧妹与你逸尘表哥刚刚入选玄武宗外门弟子,今日也是他二人的定亲之日。” 他顿了顿,续道:“另外便是你的喜事,哈哈哈……” 众人皆知,能入选玄武宗外门弟子,必定要二十岁以下,修为达到圣光四境,众人羡慕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周荧见众人对自己十分羡慕,喜上眉梢,特意看向周云,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对自己入选玄武宗和定亲之事毫无所动,想起从前他对自己百依百顺,竟因此生出一股怒气,不自觉地抓过一双筷子掰断。 周耀庭见周云无动于衷,面色微沉,随后重新堆起笑容,续道:“云儿,你珍表姐如今可不得了,不但是玄武宗的外门弟子,修为更是已达到圣光六境。” 不仅是旁人,便是周云也是一惊,大殿中一片惊呼之声,较之听到周荧的修为不知要惊讶多少倍。 通常,一个宗门皆有内门和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乃是在孩童之中挑选天赋异禀者入门;而外门弟子则广泛招收二十岁以下,修为达到一定进境之人。 何况,玄武宗立派万余年,在中原威名赫赫,武学、实力极为雄厚,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武学圣地,闻者如雷贯耳。 而圣光气的修炼共有九境,前六境每提升一境,修为便较之前增加两、三倍,只要天赋尚可,练功足够勤奋,一般人修炼七、八十年便可达至第五境。 若要修炼至第六境着实令人震惊,假如某位七八十岁的老者能修炼至这个境地,已被称为武学天才,何况冯珍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 她即便在玄武宗的外门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紫云镇更是从来没有过此等天才,大殿中的数千人中,以她的修为最高。 “那又如何?”周云终于抬起头,神色漠然地说道。 非但周耀庭、冯昆,冯珍也是一怔,都以为周云语气中至少带出些许惊讶,没想到他平静如水。 周耀庭笑道:“大伯叫你来,就是说你的好事!”他看了看冯珍,又与冯昆相视一笑,对周云续道:“大伯是想将你嫁给你珍表姐,从此锦衣玉食,享用不尽!” “嫁?”除了冯家人和一些事先知道内情之人,很多人口中念叨那个嫁字,先是惊得有些目瞪口呆,随后便爆笑开来。 族长之前向周云介绍来宾之际,那个冯珍已有夫君,此时便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何况还说让一个男子嫁给一个女子,人们何时听说过这等事? 冯珍那夫君却若无其事,脸上略带笑意地看着周云。 说起来,还是在周云八岁那年,就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那时冯珍来周府做客,她当时在路上遇到周云,与他说话,周云当时还不通这里的语言,无法回应。 冯珍说了多时,见周云不搭理自己,怒火中烧,便打了他。 周云当时来到这个世界,本就窝着一肚子火,丝毫不肯相让,被冯珍打倒十几次,最后还是冯珍不厌其烦,夺路“逃走” 从那时起,冯珍便对周云印象颇深,尤其看中他的容貌,念念不忘。 再后来,她听说周云一直没练成武功,想着若是要得到周云,易如反掌,因此才有今天“求娶”之事。 这个世间尚武,民风豪放,男女大妨之中,虽然不至授受不亲那般严格,却也是男有男德,妇有妇道。 男人可以妻妾成群,还从未听闻一女多夫,当真是天下奇闻。 只是冯珍修为奇高,地位非凡,许多人虽然惊讶不已,却也不觉得她如何无耻,反正她要娶的是一个废物,与旁人无关,众人反觉理所应当,无人指责半句。 第004章 指责 冯昆忽然高声道:“周云贤侄若是答应嫁给小女,在座所有后辈,每人赠送白银三千两。当然了,周云贤侄可得白银三万两。” 当时,三十两银子可供三口寻常之家一年之用,周家晚辈之中,每月族银领的最多的也才三百两,少的不过十数两,能得银三千两,实在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许多人一阵欢呼,开心非常。 冯昆环顾众人的神色,过得片刻又道:“另外,我也可拿出两颗四级玄武丹,作为我儿逸尘的聘礼,由耀庭兄赏给练功出众的后辈。” 由于圣光气十分霸道,修炼圣光气之人首先要强化经脉,因此便要服用强脉丹。 众人皆知,玄武丹乃是玄武宗独门丹药,是强化经脉的上品,天下闻名,便是圣域对玄武丹也十分推崇。 众人此时更是惊喜万分,无不盼着周云立即答应。 “周云,你既练不成武功,能……能与你珍表姐结亲,也是个归宿,从此衣食无忧。” “是呀,周云,你看看你现在穿的,破破烂烂,吃的也不好。” “将来你和珍表姐有了孩子,那孩子就可以练武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其中竟不乏一些长辈。 冯震歪着身子,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虽然与众人同处平地之上,却如同身处山巅,俯瞰众人之小。 周云看着周家众人的嘴脸,怒极之下,反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了多时,满心愤慨却无可奈何,拿起酒壶,对着壶口咕咕喝了起来。 冯昆显然对女儿极为宠溺,见女儿面色阴沉,急忙追问周云数次,周云却如没听见一般。 冯昆一改先前和颜悦色,面色一沉,对周耀庭道:“看来,周云是不乐意了。既然如此,我儿逸尘与令爱的婚事也……” 周耀庭大急,还没等说话,周荧一拍桌子,愤然道:“周云,么多年了,听说你真气还没修炼圆满,有今日的下场,怪得了谁?你看看咱们家族的这些子弟,入选宗门的有多少?再不济也能入选镇卫军,再看看你!” 见周云无动于衷,她愈发恼怒,柳眉一立,大声叫道:“我说的不对么?我们这些人有今天的功业,那一个不是平日勤奋练功、战场上以命相搏得来的?之前中原与魔族大战,珍表姐杀敌无数,险些丧命,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一无是处,还耍什么男子气概?” 周荧有些怒不可遏,站起身,又叫道:“你在府里白吃白喝便算了,还这般心安理得,你娘在天有灵,见到你这个样子,怕是死不瞑目!” “啪!”的一声响动,周云手中的酒杯被捏碎,那酒杯也是木制,木屑刺入肉中,鲜血横流。 秀兰尖叫了一声,急忙为周云拔去木刺,立即撕下一条衣襟,去为他包扎。 当时对待家奴的规矩极多,下人的衣袍虽然寻常,也是主人所赐,下人随意损毁便是对主人的不敬,要受重罚。 秀兰此时不知那里来的胆量,竟无所顾忌。 周荧怒叫道:“周云,你发什么狠?你……你有什么资格发怒?” 周云道:“哼,你还真是健忘,这么快便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了?当年你远不是我娘的对手,我娘又怎会突然之间招数大乱?” “你……”周荧怒气稍减,面露愧疚之色,微微低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得片刻,她大声道:“是,当初是我年轻气盛,误伤了你娘,可……可是我也被逐出府九年,赔罪也赔够了吧?” 当年,周荧与周云早立婚约,当周云武功全失之后,周荧与周云便日渐疏远。 周耀庭要退约,周云母亲想着儿子武功全失,日后无依无靠,一时不能决定。 周荧情急之下,后来竟提出与周云母亲比武,说自己只要十招之内不败,便退约。 周云母亲思量再三,最后答应。 第二日比武之际,周云母亲本可轻易打败周荧,但转念强扭的瓜不甜,无谓勉强,当下决定放弃这份婚约,有意相让。 比到第六招之际,周云母亲突然招数迟钝,没能躲开周荧的一击,受了重伤,从此一直没能痊愈,半年后离开了人世。 当时,周云的爷爷尚在人世,得知前因后果,一怒之下将周荧逐出府去。 按道理,周荧是紫云镇人,应当入选天月宗,因她被赶出去后,在冯家生活,户籍也定在了当地,因此可以参选玄武宗的外门弟子招募。 前世身为孤儿的周云,在今世与父母相处虽然短暂,却得到了如海般的母爱,他多年来对母亲比武莫名落败之事耿耿于怀。 周荧以功成名就者的姿态说三道四也就罢了,周云无谓与其计较,但母亲因她而死,没想到她竟然有脸借母亲之名来教训自己,又听周荧说什么赔罪,冷声道:“只怕不够吧!”说时,凌厉的目光直射周荧。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周荧急得险些要哭将出来。 过得片刻,她低着头道:“反正……反正打已经打了,我也受了罚,你还要怎样?你自甘堕落,不练武功,总想那些事有什么用?我有今天,能成为玄武宗的弟子,也是我自己勤奋练功得来的,可不像你,不思上进。你我是不可能的了,你……你还是嫁给珍表姐吧。” 周荧美貌,不知有多少族中少男对她倾慕已极,愿做其裙下之奴,纷纷斥责周云。 万没想到,秀兰竟忽然大声对众人哭道:“云少爷是好人,求求各位主子别这么……别说少爷呀。呜呜……” “好生待着,我的事你别管。”周云对秀兰温言道。 秀兰连连点头。 冯震满心怒气一直不得释放,乘机讥笑道:“周云,我看你娘就是你害死的。这事我也听说了,当年你不比武,反让你娘比,结果害死你娘。看来,你只会躲在女人裙下逃生。当初你躲在你娘裙下逃生,今天又躲在女奴裙下,哈哈哈……” 若说自己也就罢了,能忍便忍,冯震如此侮辱母亲,周云气血一涌,怒浪滔天,暗道:“天下龌龊小人何其多,真是杀不尽、斩不绝!” 他此时无力以拳脚反击,勉力压住怒火,当初没能保护母亲便懊悔万分,此时将这份关爱不自觉地全都放在秀兰身上,对冯震冷笑道:“哼,你能想到躲女人裙下这等绝技,看来你是修炼过。” 大殿中发出阵阵笑声,冯震气得张口结舌,没等说话,周云又道:“所谓虎父无犬子,不知你是拜了什么东西为师,才学到这等高深绝技?” 冯震怒叫:“我师父不是东西!”忽觉失言,慌忙改口:“我父亲是东西!”忽见父亲怒视自己,急忙又改口:“我那绝技不是跟我父亲学的!” 他如此一来,不但承认了自己精通钻裙绝技,便连自己的父亲也搭上,怒极失智,一时大为窘迫,嘴唇动了几动,却发不出声来。 若说周云没羞辱冯震的父亲,可分明一开始便提及虎父无犬子;若说周云羞辱了冯震的父亲,可周云分明是问冯震拜何人为师,冯震的武功乃是家学,自然不用拜父亲为师。 一些年轻后辈大笑出来,立即被身旁的长辈喝止。 “请为我引荐你师父,在下也好当面……”周云一时没想好说什么,正在寻思,冯震大喝道:“当面如何?” “哼,自然是与你师父切磋绝技,一较高低!”周云道。 众人先前皆想,周云说当面如何,后面自然是领教、请教之类的言辞,如此已是讥讽之语,可万没想到周云竟然说什么一较高低。 众人一想到冯家族长冯昆要与人比试钻女人之裙,加之先前蕴积的笑意,再也把持不住,登时爆笑开来,声震屋瓦。 便有一些长辈正在喝茶,口中茶水未曾咽下,听了周云所言,笑得一口喷将出来,将前方之人后背喷湿了一大片。 实则周云先前也确是想说当面请教之类的话,被打断话头,随即改口。 众人大笑之中,周云却满心愤恨,心想若是能动武,便是半个字也不想多说。 冯震气得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情形,若不是在此做客,定会动手杀了周云。 周耀庭见冯昆脸色极为难看,当下打和笑道:“妹夫,小孩子胡闹,不要在意,来,咱们喝酒。”说时,如利箭般的目光斜刺里射向周云。 冯昆拿起酒杯,勉力挤出笑容,猛然喝下。 冯震双眼冒火,忽然向周耀庭道:“舅父大人,震儿身边现在缺个婢女,小侄愿出五十两银子买她!”说时抬手一指秀兰。 当时,家奴十分廉价,三两银子便能买到一个强壮的男子,冯震竟出五十两银子,显见势在必得。 “说什么银子,区区一个女奴,贤侄想要,拿去便是。”周耀庭笑容可掬地说道。 周荧也愤愤难平,帮腔道:“是呀,震表哥,客气什么。”说时怒视着周云 秀兰听了他们所言,吓得深深埋着头,哆嗦成一团。 “野种,听见没有,你身边那个婢女是我的了。”冯震觉得终于能出些气,得意地叫道。 “你们敢!”周云满面阴森之色,冷声道。 他虽未怒喝,但那声音犹如从地府发出,阴森可怖,响彻大殿,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众人向周云望去,但见他此时目光如血,神色似狼,一些人被他阴冷之极的神情所慑,心头俱是一颤。 冯震一见周云的神色,手中的筷子竟脱手落地。 周荧身子也是一哆嗦,脸色也有些泛白。 便是冯昆、周耀庭等人见了,心头也是一紧。 殿中不少人见过幼时的周云,他们此时皆想:“周云当年温文有礼,与现在的性情截然不同,人的性情怎能变化若此?” 一些人此时真怕周云并非像传说的那样成了废物,不由自主地抬臂于身前,全神戒备,防止他突然暴起杀人。 周云忽又听到身体里那怪异的吼声,如进梦魇一般,非但身子半点动弹不得,便是想要叫喊也是万难,他暗自惊道:“又来了!” 他勉力平复怒气,待得怒气消散大半,渐渐平复如初。 冯震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想自己被一个废物惊吓不轻,更是恼羞成怒,再也忍耐不住,右掌翻处,一道劲力激射而出,正击在秀兰前心之上。 第005章 赌约 秀兰一大口鲜血喷出,身子瘫软下去。 周云大惊,急忙将秀兰抱在怀中,呼唤数声,秀兰缓缓张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周云怀中,勉力一笑,渐渐气绝。 冯珍满面怒气,对冯震喝道:“二弟,干嘛使这么点儿力,弄脏了舅父的大殿。” 冯震不答,阴险地笑着。 若修炼至圣光气,功力较之真气陡然提升百倍,打在寻常人身上,登时灰飞烟灭。 周云知道,冯震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秀兰的惨状,其心何其歹毒! 他几欲冲过去与冯震拼命,知道那只是莽夫行径,无济于事,到时让冯震借口杀了自己,反让他解了气。 他拼尽毕生之力忍住冲动,过了多时,缓缓将秀兰放在地上,看着满殿之人的嘴脸,直想将众人斩尽杀绝。 冯昆对周耀庭道:“耀庭兄,看来妹夫我来的不是时候,酒席还是散了吧,我明日便回府。”说罢便要起身。 周耀庭大急,急忙伸手拦住,满面赔笑地说道:“妹夫,这是何必,你等等,我再问问他。” 他转过脸,满面杀气地向周云问道:“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周云本就强忍怒火,见对方咄咄相逼,竟也不顾一切,喝道:“除非我死!” 周耀庭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右掌翻处,光芒闪闪。 冯昆伸手拦阻周耀庭,道:“算了算了,何必如此。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弟弟的孩子。” 周耀庭压住怒火,对周云大喝道:“你现在便滚回你的院子,终生不得出院半步!” 周云默然半晌,索要纸笔,周耀庭不知他要做什么,迟疑片刻,命下人为其准备。 周云思量片刻,提笔写下文字。 众人探头缩脑,十分好奇,大殿一片寂静。 周云写罢,道:“周云,文不成,武不就,愧对父母,辱没门庭,今日自绝祖宗,不复姓周,自逐出府。”念罢,对周耀庭道:“我如今可以出院了么?” “你!”周耀庭气急无语,手一哆嗦,酒杯中的酒洒出许多。 众人万没想到周云会如此,大为意外。 周荧此时见周云如此落魄的模样,想起往事,心中也很不是滋味,怒气消了大半,对周云和颜道:“周云,你何必意气用事,以你如今的本事,离开周家,只有死路一条。爹爹便是看你这般处境,给你找了好的归宿,你嫁给珍表姐好不好?” 周荧未婚夫冯逸尘笑道:“不错,你嫁给我姐姐,到时让我姐姐给你走走人情,到玄武宗寻个杂役弟子的差事,这样的话,你也算出身名门,外人也不敢小瞧。” 所谓杂役弟子,便是整日做着侍奉人的差事,如同奴婢。 不过,若是得到某位内门或外门弟子的欢喜,也能得到指点武功的机会,尤其背靠大树好乘凉,靠着玄武宗这棵大树,寻常人也不敢欺负。 因此,即便是杂役弟子,因为能入玄武宗,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便是大殿中许多周家后辈弟子听了,也十分羡慕嫉妒。 周云并不回复,站起身,俯身抱起秀兰,转身往殿门而走。 周荧大声道:“你这么做值得么?你要想清楚,你现在可是周家的少爷,我可以求爹爹撤了刚才的命令。你若是走了,便……便成了叫花子。我是好意,你干嘛不领情?你若真不愿在府中居住,我在外间给你买处房舍。” 周云刚走到门口,周荧又道:“周云,你等等。”说罢,离开席位,来到周云近前。 近身望着周云,想起以往彼此青梅竹马,她此时心中或愧疚、或同情、或伤心,五味杂陈。 她顿了顿,道:“你既然执意要走,好吧,如果有一日,你能入选宗门,我便求爹爹让你回到周家,你还是周家的少爷,我是真心为你好的。” 其实,周云本不想离开周府,只因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他对父母的念想,然而,事已至此,多留无益。 他回过身,冷言道:“你一再为我着想,怎么,做了亏心事,想求心安理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那样的话,我娘如何瞑目?” 周荧双目一张,似露伤感,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的意思,是想为你娘报仇么?你原来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从前可是什么都听我的。” 她默然片刻,轻声道:“算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这时,冯逸尘走了过来,对周云道:“贤弟,我知道你与荧妹儿时情义深厚,也曾有婚约,可你身为男子,该拿得起,放得下,何必这般难为荧妹?” 他顿了顿,续道:“这样吧,我和你立个赌约。明年五月初五,你们天月宗招募弟子,你此时可勤奋练功,到时,你若能入选,荧妹选你还是选我,全凭荧妹心意。” 早有无数少女对冯逸尘垂涎三尺,冯逸尘此言一出,那些少女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一线希望,竟盼着周云到时能入选,给自己一线生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逸尘公子人真好,如此大度,那像周云那小子斤斤计较。” “是啊,周云,你还是不是男子呀,便不敢应战么?” “你若不敢,便跪在逸尘公子面前求饶吧。” 那些少女怕周云不答应,竟使出了如此拙劣的激将法。 周云看了看周荧,这副身体的一段记忆涌入脑中。 那身体的主人原来与周荧青梅竹马,情意绵绵,竟也扰动了周云现在的思绪,他有些可怜自己的这副身体,想起周荧之前神态举动,想她似乎并不清楚母亲当时为何招数大乱。 他思量片刻,道:“可以。不过,倘若我入选弟子,你周荧便从周府跪爬到我娘坟前,叩拜请罪。至于你选谁,与我毫不相干。” “你!”周荧眉头一紧,愤然大声道:“好,你若能修炼到圣光二境,我……我便按你说的做!” 冯震在后面大声道:“你若是输了呢?” 周云心中气势正盛,誓要以命斗天,决然道:“我便以火焚脸,自毁面容!” 周荧惊得双目大张,随后叹了口气,道:“你何必这般赌气!算了,明日我便按你说的,跪爬到七婶娘坟前请罪,你也不必如此了。” 天月宗招募外门弟子,要求最低修为也要圣光气二境的修为。 天资上等之人,达到圣光一境至少要两、三年,达到二境又需四、五年,从没听说有人可以在一年之间从真气修炼至圣光二境的。 因此,周荧心有愧疚,此时也不想逼迫周云。 周云不置可否,转身出了殿门。 周荧先前听到冯逸尘说的赌约便心中有气,见周云更是丝毫不领情,赌气大叫道:“好,你若当真修炼到圣光二境,我便嫁给你!” 周云脚步一停,道:“惜我者,以命相报;弃我者,恩断义绝!九年里,我从没想过与你如何,你大可放心。” 听周云说得如此决绝,周荧心中大生伤感。 冯逸尘上前和她说话,她与其赌气,身子一拧,将脸转向一边。 冯逸尘笑道:“怎么,怪我刚才拿你做赌注了?话是那么说,就算他赢了,难道荧妹你到时还真选了他不成?我不过是看他如此不振,想激他奋进。” 周荧听了转怒为喜,满脸甜笑,忽而担心道:“可是……可是姨夫刚刚说,若是周云不嫁给珍表姐,那咱们……” 冯逸尘一笑,往前一探头,低声道:“父亲说得是气话,你别当真。” 周荧甜甜而笑。 第006章 截杀 周云先回了自己的住所,想着拿上母亲的遗物再走。 他将秀兰轻轻放在床上,待得点燃了油灯,看到秀兰面上仍留笑容,心头翻滚。 他取来一块布润湿了,为她擦去脸上血迹,见她本是一个十分清丽的姑娘,而自己以往从没仔细看过她。 心想同样是女子,周荧便贵为大小姐,高高在上,秀兰却落得这般处境。 他忽而转念:“她这么死了,却比我现在强得多,至少她再不会有半点苦恼。” 在床边站立多时,来到桌边坐下,见到桌上摆放了饭食,知道是秀兰先前冒险所送,心中更不是滋味。 盯着那饭食看了良久,不禁拿起筷子缓缓吃了起来,越吃越快,越吃越大口。 他忽然看到饭底竟藏了一块肉,心想:“周府每逢过年或有大喜之事才赏给下人一块肉吃……以往每到过年,我的饭食最下面总会藏着一块肉,一……一定是秀兰留给我的!” 他转头凝望秀兰遗容,拿着筷子的手不住地颤抖。 “云少爷!”外间一个女子唤道。 周云一时竟以为是秀兰的声音,心头一颤,定了定神,让那女子进来。 那女子一进到屋中,登时跪在周云身前,又看到床上秀兰的尸身,呜呜大哭起来。 周云让那女子起来,询问之下,那女子说她叫山梅,是秀兰最好的姐妹。 周云询问她是不是来看秀兰的,山梅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她哭了半晌才缓过气来,道:“云少爷,秀兰和我说过,她和少爷同岁,她那年被梅姑欺负得大哭,还是少爷安慰了她。府中的主子可没有对下人这般好的,她……她对奴婢说,要用性命报答少爷。” 周云想起了这件事,没想到,当初对她那么一点点好,她便如此不忘,自言自语道:“这些年来,我从没给她好脸色,她……她干嘛如此。”语气中满是愧疚。 山梅道:“少爷千万别这么说,秀兰对奴婢说过,少爷从来没骂过她,没打过她。她……每次给少爷送饭是最开心的,因为……因为能见到少爷。”说道最后,语音愈发小,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周云。 她见周云并未有半点恼怒之色,又道:“其实,这些年给少爷的饭食都是梅姑准备的,那些饭食都是馊了的。秀兰便将我们下人的饭食送给少爷,难吃是难吃得紧,可总比馊饭强些,秀兰……秀兰她自己却偷偷吃那些艘饭。这件事奴婢……奴婢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听得山梅的一字一句,周云面色虽没有多大改变,心头一阵阵暴烈翻滚。 过得半晌,山梅续道:“还有那次,秀兰给少爷送饭,被梅姑撞见,发现饭不对,梅姑大怒,将饭扔……扔在地上。秀兰便将那些饭小心拾起,已经挑得很仔细了,结果还是留了些石子在饭里,咯了少爷的牙。秀兰回去后,哭……哭了一整天,说害了少爷。” 山梅说罢,看见桌上碗里那块肉,又说那肉是今天赏给下人的,秀兰没舍得吃,偷偷藏在饭里送来。 周云心想自己咯牙那次,气得将饭摔在地上,将秀兰吓得不轻,还有这些年对秀兰那般冷漠,此时懊悔已极。 他站起身,来到床边,忽然单膝跪在秀兰尸身之前。 一个少爷竟然给一个野人出身的家奴跪拜,这等事千古不闻,山梅正痛哭,见到此等情景登时惊得如雕塑一般,没了半点声音。 人已不再,又能说些什么呢?周云跪了半晌,站起身,让山梅到床边去看看秀兰,他独自来到窗前,向外仰望夜空。 他忽而心中悲怆道:“秀兰,我若有翻身的一天,定为你报此大仇!” 山梅直哭得昏天黑地,过了多时,在秀兰的身上摸索,从她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到周云近前跪下,双手奉上,道:“少爷,这是秀兰许多年前便做好了的,想要送给少爷,可她一直不敢。如今她不在了,奴婢斗胆替她……替她送给少爷,少爷您……您能收下么?” 周云接过荷包,鼻翼有些颤动,盯着荷包看了多时,缓缓放在怀中。 待山梅离去,周云将椅子搬在床边,守着秀兰许久。 他最后翻出母亲的遗物,乃是十两银子,这是他娘临终所留。 他到院中寻了一把铲子背在身上,抱着秀兰,一直出了府门,连夜往西面紫云山而去。 直走出三十几里才来到山脚,借着月光,寻了一块好地,也不歇息,开始掘墓。 他将秀兰轻轻放在墓穴之内,为她整了整乱发,盯着她看了多时,最后一狠心,将土推入墓穴之中。 他坐在坟边守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空中几声雁鸣才回过神来,发现竟然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站起身又盯着坟墓看了片刻,朝远处望了望,决定去做昨天所想的那件危险之事。 他寻了一条上山的路,仰头看了看那高达数百丈的大山,随后沿着山路大步攀上,一直到了紫云山的主峰。 此时天已大亮,山顶之风甚急。 他定了定心神,朝山崖处望去,想到一会儿便有性命之忧,心头一阵乱跳。 他将心一横,先背离山崖走出一程,估摸距山崖的距离以及所需步数,随后双目紧闭,心中默数着预估的步数,倒退着朝山崖走去。 “五十七,五十八……七十九。”他一直将预计的步数数完才收住脚步。 他发觉自己此刻安然无恙,心有不甘,觉得自己之前偶有谨小慎微之举,步伐迈得有些短小,暗骂自己胆怯,决定再向后退三步。 他心跳愈发加快,可脚下却并不迟疑,并非试探着向后退去,每一步都毫不犹豫地坚实而落。 直至迈出第三步,他发觉前脚掌踏在地上,可脚后跟一空,身子向后一仰,本能地向后摇动双臂,以使身子前倾,所幸稳住了身形。 睁开双眼,但见自己的确站在悬崖边上,身后便是数百丈深的山谷,谷底那些十几丈高的树木此时也犹如刚发芽的野草一般低矮。 他心头依旧狂跳不止,可却大喜过望,想到上次最多也就迈了二十几步便到了悬崖边上,而这次却用了七十九步,而且离崖边最近,已到极致。 站在崖边“享受”着,努力抛开一切杂念,几近无我无他之境。 过了许久,他离开崖边,随意躺在地上,想着今后何去何从,不觉中竟又到了傍晚时分,可依然毫无头绪。 肚腹实在饥饿,他站起身想去找些吃的,忽见几道黑影闪动,有五六个人出现在身前,为首之人满眼凶光,正是冯震。 原来,冯震在周家受辱,万分恼怒,越想越是生气,见周云离开周家,成了孤魂野鬼,他便起了杀心,派手下暗中监视周云。 周云赶往紫云山之际,已被冯震手下见到,随即留下一人监视,另一人回报冯震。 冯震因它事缠身,故而到了晚间才得以脱身,随后来到紫云山中。 冯震露出阴险的笑容:“小杂种,你果然在这儿,害得小爷好找。” 对于冯震来意,周云心知肚明,惴惴不安,勉力稳住心神,冷笑一声,并不搭话。 冯震见周云仍满不在乎,怒喝:“笑什么?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么?” “哼,你无非就是来杀我。”周云道。 冯震见周云已猜出自己的心思还那般从容,想着周云或许有什么帮手在附近,不由得朝左右看了看,又凝神静听了片刻,并未发觉四下有什么异常,转念周云这样一个废物那会有什么厉害帮手? 他知道周云口舌厉害,不想多废话,手臂一抬,拳锋精光烁烁,似乎立即便要痛下杀手。 “紫云镇法令极严,杀人者死,任凭你是什么身份也绝无例外。你当真想与我同归于尽么?”周云道。 冯震闻听,心生疑虑,拳锋光芒渐渐隐去。 冯震一个手下上前一步,道:“震少爷,您莫听他胡说,这荒山野岭的,天色又黑,便是杀了他又会有谁知道?再说,他已被逐出周府,谁会在乎他的死活?” 冯震点了点头。 周云大声道:“天知、地知,还有你身后那几条狗也知。你若杀了我,难保他们日后不会泄露出去。要知道,这可是天月宗的属地,你玄武宗属地的人莫说在此杀人,便是杀条狗,难道我天月宗便忍了么?” 冯震几个手下一听,登时慌张起来,纷纷跪在地上,直说誓死保密。 冯震点了点头,说若有人泄露出去,必杀他全家,那几个下人信誓旦旦。 周云笑道:“你看他们吓成那副德行,如此胆小之人还能守得住秘密?我教你个办法,你先将他们杀了,然后再杀我。” 他说罢,忽然对那几个下人高声道:“你们还不快跑,冯震要杀你们!” 那几个下人信以为真,有一人胆小,当先跑了开去,其余三人本不想逃走,可他们见到有人带了头,一时没了主意,竟也不由自主地起身奔逃。 冯震见了又惊又急,登时满眼杀气,双拳齐运,几道光芒闪过之后,那四个下人登时灰飞烟灭,只留下几滩血水。 周云心中一惊,本想着吓退几个下人之后,冯震顾忌走漏消息,便不敢再对自己动手,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心狠手辣,事已至此,只得听天由命。 冯震杀了几个下人之后,兽性大发,面目狰狞,未等周云有所反应,已一拳击出。 听得轰然一声,一道光芒正击在周云前心之上。 周云犹如流星一般拖曳着尾光向后疾飞数十丈,往山谷直跌下去。 冯震虽一击得手,却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凭他的功力,若是击中像周云这等修为之人,很轻易便使对方灰飞烟灭,不留丝毫痕迹。 但他见到周云飞出之际,身子却安然无恙,疾步跃到崖边,向下而望,却见周云直落下去,身影渐渐隐去。 他百思不解,有心下到谷底搜索,忽见前方有两团黑影在半空之中穿梭往复,且行动奇快,喘息之间便能移动一里之遥。 他大为惊奇,也不想着下谷,当下矮身躲在一块青石后面,探头去观望那两团黑影。 第007章 激斗 周云往谷底坠落,他虽运内力相抗,料想自己这点修为断然抵受不住冲击,必死无疑,心底竟莫名起了一丝快意。 轰的一声,他重重摔在石地之上,竟将石地砸出一个坑来,身上虽然剧痛,却安然无恙。 他站起身,低头看时,发觉身上并无半点伤痕,不禁惊奇万分,心想:“就算我摔不死,冯震连手下都杀了,他又如何能对我留情?他恨我入骨,必定出尽全力,我也该如那几个下人一般无影无踪,怎么半点事也没有?” 他正疑惑不解,忽然也见到半空那两团黑影。 但见两团黑影有时纠缠在一起,发出各色耀眼光芒,轰隆之声与极为刺耳的尖锐声响交织一处;时而一个黑影在前,后面的紧追不舍,且释放出入闪电般的光芒,那光芒竟能将十几丈高的矮山夷为平地,颇有天崩地裂之象。 但见那两团黑影不论如何穿梭,往往事先借助石壁或地面反弹之力变向行进,周云忽尔想到那两团黑影定是两个修为奇高之人在打斗。 他以往虽听到过一些传说,说某人武功高到什么程度,诸如身法如离弦之箭,武技能将几万斤的巨石粉碎,但那些传说却较之眼前这两人的修为有天壤之别。 他一时震惊不已,竟忘记自身安危,矮身躲在枯草之中观望。 这时,一团黑影忽然朝周云而来,待得距周云数丈之地攸然向上而起。 后面追赶的黑影紧随而至,也蹿入半空,到了前面黑影之上。 但见最上方的黑影四周雷光闪动,一道雷电般的光芒自那黑影发出,伴着一声极其剧烈的惊雷之响,“雷电”朝下方黑影激袭而去。 “雷电”余芒未隐,又是轰然一声巨响,沙土登时漫天翻滚,如浓烟一般弥散开来。 这时,一个少年稳落在地。 他虽只十六、七岁的年纪,举态稳肃,极其威严,俊朗的脸上弥漫着肃杀之气,冷峻之极的目光缓缓扫视左右,搜寻对方的踪迹。 待得尘烟散尽,但见“雷电”落处,现出一个方圆两三百丈、深达数十丈的巨坑,周云与那被袭击的黑影早已无影无踪。 过了半晌,丝毫察觉不到敌人的行迹,那少年料想对方已然粉身碎骨,嘴角微微一动,流露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忽然将目光落在巨坑之中,双眼大张,暗自吃惊:“怎么还有人活着?” 以他的修为,此时清楚地感知到坑底沙土之中有活人存在,且察觉出对方武学修为极低,绝非先前所追之人。 他正满腹惊疑之时,一老者疾进如风,飘然来到,其身后陆续跟来十余人。 后来众人与那少年装扮相同,皆是一身黑色锦袍,所不同者,那老者袖口处有一团金色色雷电刺绣,那刺绣极为精致,便与天空雷电闪现之状一般无二。 那老者看上去六十岁上下,身形高大,一张方脸,面容清瘦,颊下三绺乌黑轻须,行止风雅。 他望着那巨坑,正色问道:“辰儿,那刺客如何?”说时,似乎也察觉坑中有异,面露疑惑。 那少年转身冲那老者施了一礼,轻轻冷笑一声,道:“师父,刺客中了辰儿绝招,已成粪土。” 那老者原本略显肃然的神情代之以嘉许之色,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旁一个美貌少女,心想:“老夫能收到这两个旷古奇才为徒,不枉此生!” 那少年名叫慕容辰,那美貌少女名为慕容月,二人乃是同胞兄妹。 慕容月的容貌虽然绝美,只是她顾盼之间,目光邪戾,便在笑时,隐然有阴森之色。 那老者叫夏青云,是慕容辰、慕容月以及其余十几人的师父。 这些人皆是圣域的弟子,而圣域乃天下最神秘的武学圣地,其中弟子皆是天资奇高之人,慕容辰兄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夏青云虽对那坑中之人心生疑惑,然他也知那人武学修为极低,故而将满心思虑都放在刺客身上,面色又变得十分凝重。 “师父,您怎么了?”慕容月见师父神色异常,随口一问,之后也望向巨坑,心中与慕容辰一般的惊异。 夏青云手捻须髯,有些惊叹地说道:“刚才一战,你师叔座下弟子三死五伤,便是‘化龙’师侄那等高超的修为也被刺客震伤五脏,性命堪忧。看那刺客的身形,分明是一个年少女子,没想到……没想到圣域之外竟也有这等超卓之才!” 慕容月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师父,那刺客有什么了不起?只怪师叔的几个弟子太过没用。那刺客起先潜入我帐中,想要杀我,我与她斗了数十回合未分胜负,若再斗下去,我必能杀了她!”说道最后,面上阴森之气大盛。 “什么?那刺客是要行刺于你?”那老者双目一张。 慕容辰似对妹妹的修为颇为相信,闻言只淡淡地看了看慕容月,目光随后又转向巨坑。 慕容月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一边摇弄着发上的坠饰,道:“师父有什么好担心的?月儿的武学修为如何,您是知道的。”看了看那个巨坑,冲慕容辰甜甜一笑,赞道:“看起来,哥哥的修为又提升了不少,只是……” 慕容辰知道妹妹也察觉坑中有异,与妹妹相视会意,双双朝坑中望去,静待其变。 夏青云百思不解那刺客为何要行刺慕容月,一时目光悠远,眉头紧锁。 这时,巨坑中突然发出响动,众人警觉戒备。 不一会儿,但见一个少年挣扎着从坑底沙土中爬了出来,正是周云。 慕容辰之前施放绝招之际,夏青云等人于远处已然望见,料想在那绝招之下,万物俱灭,可没想到,一个几乎没有半点武学修为的山野少年还能安然无恙,虽事先有所察觉,果真见到有人出来之时,仍是大为惊异,各人脸色一变。 周云受了如此重击,刚站起身,一口鲜血喷出,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待得稍稍平复,惊惑地环视周遭。 第008章 挑衅 他望着那被人轰出的巨坑,想起自己曾见到父亲展示武技,将一间房子大小的巨石轰成十数块,当时吃惊非小,如今,终于感受到什么才是平山灭城的绝技,心中惊羡不已。 “此人的内力修为不过是区区真气,为何中了哥哥的绝招没死呢?”慕容月满面疑惑,大声自言自语道。 慕容月的一个师兄往前一凑,殷勤地笑道:“月师妹,不知你听说过没有,有一些人便如野兽一般居于荒山野岭之中,称为野人。一些富贵人家派人将那些野人抓起来,将他们圈禁到一个地方,让他们……让他们多多生育后人,为奴为婢。而且还传授他们一些粗浅武功,为的是让他们有气力去打猎耕种。” “野人我知道,可是那样的话……那不是和圈养猪狗一样么?”慕容月笑道。 慕容月的师兄哈哈一笑,道:“我还听说,那些野人为防范猛兽,挖洞而居,那野人先前也许正睡在地洞里,所以才没死。” 慕容月看了看那数十丈深的巨坑,半信半疑,喃喃道:“地洞会挖得这般深么?”忽然双眼一亮,似发现什么趣事一般,高声笑道:“他们一定是和老鼠学的本事!” “那些野人和老鼠有什么分别?” “老鼠饿得急了,便是臭粪也要吃个痛快,那些野人若是没吃的,是不是也吃臭粪哪?” “你凑过去闻闻他们的嘴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 几个年轻弟子七嘴八舌,引起哄笑。 夏青云将脸一沉,喝道:“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除了慕容月咯咯直乐,其余人皆吓得笑容全无,垂首恭立。 慕容辰似对众人谈笑充耳不闻,面色如常,只是紧紧地盯着周云。 周云早已见到坑边之上站着十几人,听到他们一直在拿自己取笑,心想:“只要我不死,早晚让你们也这般仰望于我。” 他转身朝另一侧坑边而走,没走几步,忽然眼前一个少年似凭空出现一般,拦住去路。 但见那少年与自己年纪相当,容貌极为俊朗,目光幽深莫测,那般神气犹如神明一般威 严,与其对面,甚有被压迫之感。 “哥哥,你要做什么呀?你可是圣域弟子,和野人一般见识,不害羞么?”慕容月高声叫道。 关于圣域的传说,周云以往没少听别人说起,耳朵几乎要磨出茧子,使得他愈发觉得圣域无比神秘,觉得那里或许真有神明。 他此时听闻对方竟是圣域弟子,心中吃惊不小,然而,想起刚才那些人用粗俗的话来侮辱自己,心念陡转:“圣域又如何?也不过是一群无耻的小人!” 他想着绕开慕容辰离去,不想又被对方拦住,如此一连三次。 周云心头火起,冷笑道:“你是圣域放出来的疯狗么?” 慕容辰眉梢一挑,面色更为阴冷。 不料,慕容月却哈哈大笑,大声对同门道:“那……那野人居然敢……敢骂圣域弟子是疯狗,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她笑罢,对慕容辰叫道:“哥哥你要做什么便快些,我都等的不耐烦了!” 慕容辰忽然抬起右手,指了指周云,又握成拳头,朝自己虚击。 “切!”周云无所谓地低低冷笑了一声,朗声道:“你以为你是圣域的疯狗,我就不敢打你?”他想着今日若不动手,对方必定没完没了,当下朝对方走去。 走了一程,他衣袍忽然鼓动,内力盈溢,而后发足疾奔,在距慕容辰两丈处向前跳入半空,直至对方头顶落下,身法甚是迅捷利落。 周云尚在半空,还未出手,慕容月噗呲一声笑将出来,自言自语:“以哥哥的修为,怎能看不出那野人只懂些粗浅的功夫?可哥哥偏偏不信,还要费心思让那野人发招。” 见一个只有真气修为的野人竟然敢和圣域弟子动手,这种奇闻趣事真是生平不闻不见,慕容月显得颇有兴致。 周云见已接近对方,左掌在慕容辰面前虚晃划过,运劲于右臂,拳头紧握,猛然朝慕容辰顶门击落。 他连日来积聚的怒火汇聚这一拳之上,已尽平生之力,拳风劲疾,呼啸而至。 慕容辰此时负手站立,好整似暇,于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在赏望风景,似乎全然不见眼前“危难”。 但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周云只觉拳头打在极为厚实的钢铁之上,震得落地之后连退了十几步,险些摔倒。 他臂骨几近断折,疼得颤抖不止,拳锋处鲜血淋漓。 他暗恨与对方年纪相仿,苦练了多年的武功,实力相差竟这般悬殊! 然而,见对方如此盛气凌人,他倔强之心大盛,强忍剧痛,运起劲力,再次冲上,也不再求什么招式变化,任意猛攻,拳拳皆拼尽全力。 可不论他如何拼命发力,却不能触动对方一根发丝,拳锋行至距对方数寸之处,便被硬如钢铁般的无形之物所阻。 的确如慕容月所言,慕容辰虽然看得出周云的修为,可是对什么野人挖洞之说并不如何相信,他百思不解之际,便想要试探周云修为。 他此时发现周云确实没什么本事,又见对方没完没了,甚是厌烦,右手微微一动,一道劲力射出,正中周云前心。 周云只觉被万斤铁锤猛砸了胸口一下,身子向后跌出三、四丈,重重摔在地上。 他顿觉腹中如翻江倒海一般,较之先前被冯震击中要难受百倍。 他知道自己与对方实力太过悬殊,动手毫无用处,站起身后,便想罢手离开,不想,身体中忽然想起一阵诡异低沉的吼声。 他听了那怒吼之声,并没让自己像以往一样无法移动,而是扰得愈发愤怒,难以自控,他猛地吐掉口中的血沫子,露出阴冷的笑意,再次冲到慕容辰近前挥舞拳头。 慕容辰接连将周云打倒三次,不过却把握分寸,没伤其性命。 周云倒下便又站起,随即上前攻击,似乎不死不休。 “辰儿,既然毁了人家的居所,让人打几拳出出气也便罢了,莫再伤了人家。”夏青云说时,已与众人来到坑下。 夏青云当时并未见到周云,此时也只以为周云先前的确是居于洞穴之中才侥幸逃过一难,此外更无其它因由能使一个野人中了那等绝招而不死的。 慕容辰不再戏耍周云,索性任由对方攻击,转身与慕容月闲谈。 若然实力不济,当场被杀也便罢了,周云见对方如此行径,怒火已至无极,拼着力竭身死之险,将内力提至极限,然则却无济于事。 他五脏本就受损,此时血气上涌,鲜血不停地流出口外。 又过半晌,慕容月一脸厌恶地对周云怒道:“臭老鼠,怎么这般讨厌,人家都不理你,怎么没完没了?”说罢又对慕容辰不耐烦地道:“好啦哥哥,老鼠太讨厌,我们走吧。” 慕容辰点了点头,随后请示师父。 夏青云应允。 “师父,弟子平日修炼可还算勤奋?”慕容月忽然满面带笑地向师父问道。 夏青云深知爱徒性情,知她定有“非礼”之求,微笑道:“这是当然,若论修炼之勤,无可挑剔。” 得到师父赞赏,慕容月不免喜形于色,忙道:“师父,以往每日苦修,难得出来一次。我们可否在紫云镇游玩几日?”说罢,眼神不辍地望着师父,满眼期待。 除了慕容辰,其余弟子听了也各自喜上眉梢,皆盼师父应允,却无人敢开口相求。 夏青云刚露为难之色,慕容月拉住师父衣袖,左摇右晃,撒娇央求。 “好吧,我与你们师叔带着受伤的弟子先回圣域。你等万不可惹是生非,否则,为师必要重罚。” 众人齐声允诺,相视而喜。 周云一拳击中,第二拳尚在半途,慕容辰等人的身影已到了数十丈开外,如幽灵一般远去。 他拳力击空,身子猛然前倾,登时趴在地上,因先前受了内伤,此时内力大耗,又是一大口血喷出腔外。 第009章 刺客 周云站起身,见那些圣域弟子已没了踪迹,他回想自己刚刚突发的怒火,不知究竟。 他到了坑上,想着寻找出路,可此时天色已黑,偏偏没有月光,全然看不清道路。 他正然胡乱走着,眼前黑影一闪,一人站在面前,天色已黑,看不清对方面容,惊声问道:“是谁?” “跟着!”一个少女清冷的声音。 仅仅说了两字,周云只觉那少女嗓音清澈空灵之极,似闻空山鸟语,如聆深谷琴声,听之极为受用。 只是那少女语调铿锵,甚是威严,让人有些不敢抗拒。 周云见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心想也别无去处,随即跟着少女前行。 二人路上无话,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进入一个山洞之中。 又走了不远,那少女停住脚步,拿出火折子,手腕一晃,火折子燃起火焰,她随手将火折子一掷,那火折子尾部竟插入身前地面的坚石之中,火焰却未熄灭。 那少女坐在一块青石之上,举态端庄,神色肃然,盯看着周云。 周云目光落在那少女的脸上,双目登时怒张,右拳紧握。 但见那少女与慕容月长得一般不二,他虽不知谁为慕容月,但与慕容辰动手之时却见过她,是以怒火升腾。 “哼,我并非是那贱人!”那少女大声道。 周云见那少女与慕容月神情大不相同,想着世上长得相似之人并不少见,当下也不再多疑。 “你之前当真睡在地洞之中么?”那少女忽然问道。 周云一怔,想起那些圣域弟子对自己也是这般猜测,道:“我不过是路过那里。” 那少女惑然道:“那便奇了,以你的修为,中了那贱人的绝招,为何只受了一点轻伤?” 周云一笑:“怕是上天还没过瘾吧,舍不得我死。”说着,坐在一块石头上。 那少女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却也不再相问。 周云忽觉脑袋一阵眩晕,五脏六腑剧痛难忍,胸口一热,又吐出一口鲜血。 他只因先前内伤过重,这一路又紧跟那女子走了多时,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支撑不住。 “接着。”那少女说时,将一粒药丸朝周云扔了过去。 周云勉力伸手将药丸接住,想也不想便吞了下去,刚想道谢,忽觉那药丸奇苦无比,忍耐不住,连连做呕,忽见那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随即强行将药丸咽下。 过得片刻,他忽而觉得腹中烈焰升腾,五脏似将被焚成灰烬,不禁热汗直流;忽而又觉腹中奇寒无比,直欲冰封,冻得颤抖不止。 那少女笑道:“你这小子倒有些与众不同,给你药丸,也不问问是什么便吞了下去,滋味如何?” “你送我……送我丹药,自然是……是为我疗伤,难不成要害我?要说……要说你这药丸,当真……当真是香甜可口。”周云此时大受药丸折磨,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少女哈哈大笑,道:“倒也聪明。” 她盯着周云看了片刻,点了点头,有些戏谑地道:“你不必多虑,那香甜的药丸乃是疗伤圣药,不消多久便有奇功。” 周云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发觉冷热之状渐渐消失,代之以神清气顺,四肢生力,再过些时候,似觉内伤好了数成,心下不禁暗暗称奇。 又过半晌,周云随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荒山里?”他心头忽然一动,想起自己埋在土中之时,隐约听到那些圣域之人提及什么刺客,随即又问:“你就是那些人说的刺客?” 那少女点了一下头。 周云问她为何此时还在这里,那少女道:“我受了重伤,之前躲在树上,当时我运功蔽住行迹,才未被那些贱人发现。说起来,也亏得你与那贱人动手,扰乱他们的心神,否则时候一长,必被他们发觉了。” “如此说,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两不相欠。”周云随口说道。 不料,那少女面现怒色,大声急道:“胡说!为何是两不相欠?”见周云神色疑惑,道:“哼,你的伤又不是我打的,我却给你丹药疗伤,你救我却是无意之举,那怎么能一样?” 周云之前想自己受重伤,毕竟因为那少女跑到自己身前所致,心底尚有一丝埋怨,所以才随口说了两不相欠的话。 他见那少女原本威严端肃的举态,忽变得像一个孩童在与人计较之时的模样,又想那女子的武学修为与圣域弟子不相上下,身份自然非同寻常,而她竟与自己这样一个“野人”争长论短,足见其为人率真。 他不觉中芥蒂全无,笑道:“你说的不错,是我疏忽了。虽然你觉得欠我的,也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有机会再还吧。” “哎呀,你气死我啦!”那少女十分情急地叫道。 周云笑了笑,正言道:“救命之恩,日后若能相报,定当万死不辞!” 那少女微微侧脸,斜睨周云一笑,显出欣然得意之色,举态又变得极为天真可爱。 那少女忽而目光悠远,似有满腹心事,过了半晌,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周云此时看不到半点出路,诸事无从着手,眉头一紧,随口戏言道:“我想做皇帝。” 那少女也不觉奇怪,站起身,背负双手,缓缓踱步,很认真地说道:“其志可嘉。可凭你的武功,只怕今生没什么指望了。”停住脚步,满脸疑惑地看着周云。 周云心想:“就算武功不济,日后勤学苦练便好,你又何必这种神情?”提高声音道:“就算技不如人,我日后勤学苦练,终究能赶得上那……那贱人!” 周云也不知慕容辰姓名,此时只好随着那女子对慕容辰的称谓。 那少女手腕翻处,数片被风吹进山洞的枯叶吸入她手中,随后往周云身后抛去,问他听到几片叶子落地。 周云知道,这是测试天资之法,平时所用的都是棉球,较之树叶更轻得多,以自己的听觉来说,若是棉球,完全听不到半点声息。 他此时虽然听到些许枯叶落地的响动,却全然听不出数目,只好摇了摇头。 那少女道:“我见你品性坚毅,想必你平日习武极为刻苦。可你今日也见了,那贱人与你年纪相仿,可功力却相差极远。以你的天资,穷一生之功,若能有那贱人此时万一的修为已是奇迹了。” 周云虽大不甘心,可又觉对方没有欺骗自己的道理,一时如堕深渊,只觉前途丝毫无望,胸口起伏,喘息渐粗,神色木然。 那少女幽幽地说道:“你想要练成武功,称得上千难万难,我尚有亲人要救,看来也并不比你所为之事容易。”语气中颇为伤感。 这时,火折子燃尽熄灭,洞中一片漆黑,二人默默无声,各自想着心事。 周云迷茫多时,忽而转念:“哼!我今生受尽折磨,可老子偏偏没死,怕什么?一切都是狗屁!老子现在乐在其中,有吃便吃,有觉便睡!”自我安慰一番,心绪平复了许多,太过乏累,倚着青石渐渐睡去。 待得周云醒来,见洞中明亮,已是天明时分。 他朝左右看了看,却不见那少女,想那少女可能在洞外,刚想起身出洞,忽见身前地上放着一只白玉小瓶,旁边书了两行八字:“前途万险,君自珍重。” 他见此情形,料想那少女已然离去,心头登时莫名地失落。 拿起瓶子看了看,随后抽出瓶塞,将瓶口对着鼻孔闻了闻,知道是昨晚所服的那种疗伤药丸。 心想那少女与自己不过萍水相逢,却能如此真诚相待,心头不禁暖意融融,甚为感激。 盯着玉瓶看了良久,待得将瓶口重新封好,握瓶的手紧了紧,究竟何去初从,无计可施。 第010章 神明 他呆坐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外间,遥望山峦,忽然发出几声巨吼,宣泄胸中郁闷之气。 见远处一座大山,样子十分怪异,山前有三个黑洞,远远望去,像极了人脸,且带嘲笑的神情。 他心下愤恨:“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今连石头也嘲笑我。” 又见左面的一座怪异的山峰,那山峰估摸方圆数里,高百丈,孤零零地独立群山之中。让人不解的是,那山腰左侧如被人狠狠咬了一口,仅剩不足三成支撑着上段。 他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这两座山是被什么武功高强之人所毁?” 想时不禁看了看自己双手,又想:“这个世界的人动则便能毁山灭城,我如今的修为不过仅能劈断几块青砖。那日在周府,若有武功在身……如今却要靠三寸之舌与人斗口。” 他又是一阵仰天长啸,望天怒喝道:“猪狗!猪狗……”也不知是在骂天还是自我嘲讽,每骂一句,便挥拳猛打身旁一颗树木,直打得拳头红肿,渗出血来。 “你很卑贱么?”一个阴森骇异的女子声音似由天空传来,又似从地府所发,响彻天地之间,但闻余音袅袅,半晌不绝,那声音不但恐怖,更加威严至极。 周云不禁打了个冷战,只觉周身被极寒之气所笼,但见原本明亮的天色忽然漆黑一片,那黑色却与无月的夜晚不同,如同黑色光芒笼罩四方,一个巨大幽青色的人形身影漂浮于黑暗之中,若隐若现。 周云一脸惊愕地怔在当地,犹如石像。 “回禀朕!”那“女子”骇人的厉声再次响起。 周云猛然回过神来,心想自己此时还有什么好怕的?挺起胸膛,朗声道:“我自觉高贵又怎么样,练功不成,在那些人眼里不如猪狗!” 那“女子”忽然暴怒:“住口!那些兽畜算得了什么?在朕眼中不如尘埃!” 周云听那“女子”喝骂,顿觉极为提气过瘾。 他见对方似乎没有敌意,胆子大了一些,忽尔心中一动,想起以往听到怪异的怒吼声与面前的“女子”嗓音十分相像,当下问道:“你究竟是谁,我以往听到怪声便不能行动,那是你做的?” 那“女子”怒哼了一声,喝道:“你大怒之际,扰得朕无法安眠,对你施以小惩。” “可你昨天怎么又让我大怒,去和那贱人拼命?”周云没好气地问道。 “朕自有道理,你不必多问。”那“女子”不容置疑地说道。 周云又问对方是谁,那“女子”语气转和,悠悠地说了起来。 她说,太古之时,宇宙孕育亿万神道,诸般神道化生诸神。 众神互不臣服,以神力相抗,历数百亿年,诸般神力交集之处化生幽冥道,她乃幽冥道之正神。 众神暂休攻伐,联手合攻于她,她与诸神激战五千七百万年,虽以无上神技湮灭亿万神明,终被五大神道正神联手击败。 她修有九灵,八灵俱灭,唯武灵‘幽冥真’残存。 神明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周云听了也不知是惊骇还是惊奇,迷迷糊糊,如在云里雾里,头脑有些麻木不仁。 幽冥之神又说,她的残灵飘荡宇宙数十亿年,神力渐消,后来寄灵于周云前世之身。 周云前世的肉身被灭道正神于太古之时施放的神力残余所吞没,肉体消散,她便护住周云的灵魂漂游宇宙,来到这个世界,寄灵于孩童尸身之内。 周云几次受到重击皆是她所救,否者周云早已灰飞烟灭。 周云没想到世上真有神明,问道:“我在地球之时,那里的人也信奉神灵,有什么如来、耶稣、真主、太上老君,那些神当真存在?” 幽冥之神道:“不错。宇宙弥漫诸神神力,凡人受神力所化,修行极高之人能微感神明存在。此星辰乃宇宙之源,众神之母,诸般生灵受神力滋养极深,力量非凡,你来到此处,实为不幸!” 周云慨然道:“如今我死也不惧,还怕什么不幸?” 幽冥之神沉默多时,忽道:“朕作乐一曲,你用心听之。” 周云有些莫名其妙,惑然称是。 但闻乐声忽起,似有五、六种乐器同奏,诸如琴、鼓、笛以及其它不知名的乐器。 乐曲前段,主乐低沉雄浑,辅乐节律明快,似大军出征,威武悲壮;中段曲调渐渐转高,响亮轻快,如扫灭群雄,凯歌而还,欢喜畅快;后段曲调节节升高,慷慨激昂,又如登位至尊,雄视天下,志得意满。 堪堪一曲完毕,周云听得热血沸腾,雄心荡漾难平,全然融入乐曲之中。 “说出曲境。”幽冥之神道。 周云此时才明白神明用意,思虑半晌,将曲境说出。 “哈哈哈哈……”幽冥之神大笑多时,笑声中满是欣喜,朗声道:“可教!朕以乐曲试你,你能说出曲中深意,皆因你无惧生死,百折不挠,如此品性,朕亦不能给予。也罢!朕欲以残存神力赐你天资,赏你无上神技。” 此等福缘太过骇人,周云一时竟无丝毫反应,麻木地站在当地,半晌之后,心头猛然突突狂跳,几近窒息,其欣狂之情远胜死而复生之喜。 他想到自己受欺多年,日后定能青云直上,一展抱负,便觉在黑暗中苦熬多年,终于见到曙光,从此海阔天空,何其快哉! 他双膝不禁一弯,跪在地上,欲向那神明叩拜。 “起来!”幽冥之神怒喝。 周云心中一凛,不知其为何发怒,立即站起身。 幽冥之神厉声训斥道:“朕当初以一己之力对抗亿万神明,宁九灵俱灭,绝不屈奉!你自今往后,即便面对神明也不得丝毫畏服!” 周云只觉热血澎湃,豪情冲天,不禁昂首挺身,面色凝重,如站巅峰之处,俯瞰群山之小。 幽冥之神又长笑了一通,那喜悦的笑声中又夹杂些凄厉,似乎遗憾自己再无与诸神争霸之日。 周云忽见自己周身幽暗之光大作,光芒虽暗,却极为刺眼。 他忽觉身心双畅,耳聪目明,似乎世间再无疑难之事,似乎能将万物尽收眼底,又似乎可将万音尽纳耳中,当真奇妙之极。 幽冥之神道:“朕已在你灵魂之中埋下朕之武灵神种,换言之,你灵魂已具神灵之根,诸般妙处,日后自然得知。朕将赐你神技两篇,一为‘混沌星爆’,一为‘幽冥之怒’你此时记忆绝伦,用心记之。” 周云急忙凝神聆训,伴随着幽冥之神的诵音,但见身前虚空之中开始浮现字迹,他一边听着神明念诵,用心牢记。 “天地有像,显覆载以含生,宇宙无形,蕴神道以化物。窥天鉴地,明晓阴阳,洞宇察宙,悟通时空。是以能识造化之机,晓化生之理。然天地之难知者,以其无言也,宇宙之难明者,以其无形也……”幽冥神不停地诵读,直到功法终结,共计十数万字。 周云此时虽然记性已远超从前,却也累的热汗直流,似觉有些地方记得不甚扎实,想着回头尽快复诵,加以巩固。 幽冥神道:“神技必以内功为基,当你圣光七境之时便可修习混沌星爆,灵魂觉醒之际方可修习幽冥之怒。至于幽冥之怒能否练成,那要看你的造化了。你虽有了神灵之根,日后修炼也必如常人一般循序渐进。你须先废去现有真气,重新修炼内功。” “重新修炼!我苦练了多年的真气就这么废掉了么?”周云惊惑道。 幽冥之神大笑数声,微怒道:“你那也算真气?” 周云眉头一紧,暗自着恼:“我依功法修炼,一双肉掌能劈开三块青砖,不是真气又是什么?” 幽冥神看出周云所思,将因由说了一番。 真气密布于世间,虽然寻常,却是万物之种。 世人皆不知,真气品性亦有高下,共计九十九品,每品又有优劣。 正如农人耕种,选用上等粮种才获上优果实,修炼内力也是如此。 无论何种内力修炼功法,必以觉思之力为基,而觉思之力又来自灵魂,以周云从前的觉思之力,所吸纳真气无非是一品中最差者,非但如此,还吸纳了九成污秽无用之物。 “苦练多年,得到的真气不但是劣中之劣,还吸收了那么多无用的东西,莫说十年的辛苦,便是百年、万年的辛劳又有什么用?” 周云想通此节,豁然开朗,向神明求教若重新修炼能获得什么品级的真气,幽冥之神长笑不答,笑声响彻天地,傲视寰宇。 幽冥神道:“朕现下便化去你体内真气,传授你内力修……修炼功法……” 幽冥神语音忽然变得断续起来,过了半晌方才听到微弱的声音:“来不及了,朕神力已尽,即将永别于世。凡人之灵,不论觉醒与否,皆是一团浑浊之气,身死而灵灭,朕先前感知,宇宙将有大难,你日后再无朕之守护,生死由命,好自为之。你见朕之事,万不可对他人提起,切记!朕……朕赐你灵根,赏你神技,便如你生身之母……你……你愿意叫朕一声娘吧……小妹,永诀了……”说道最后,语音变得极为温柔、慈爱。 周云一怔之间,忽见周围黑光消失,青影无踪,只留下数个细小毫光缓缓飞升,忽然也没了踪迹,一切恢复如常。 他心想:“那神明赏赐给我如此天大的恩典,最后却只是让我称她一声娘,看来她神力耗尽,便如同凡人一般……可她还没听到就……”想时心中阵阵酸楚。 他又想到那神明最后还提到小妹,也只想那神明定然还有一个妹妹,想来也不是凡人。 周云虽没机会大声喊娘,却在心底诚敬地叫了无数次。 仰头看时,但见东方红光初现,却是黎明时分,想到自己初见神明之时天已大亮,此时却是黎明,不知过了几天。 他想到自己多年处于黑暗之中,如今终于见到光明,心中激动,眼眶湿润,极想大哭一场,将多年的郁闷之气发泄一空。 然而,他却硬声声将那眼泪憋了回去,忽而神色凝重,心道:“自今往后,我叫幽冥真!” 过得半晌,他心想:“人们常说,邪不胜正,可是古往今来,邪魔永生不灭,正邪相依共存,这是为什么?” 他百思不解。 然而,他心底却萌发了一个声音:“我若入正道,燃我身躯,焚尽邪魔!我若入邪道,剑锋所指,逆我者亡!不负大丈夫之志!” 第011章 回镇 没有废除内力,虽说有些遗憾,幽冥真想着前世小说中经常见到废去内力的情节,料想在这个世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当下动身,寻路出谷。 他此时心怀大开,但觉空气也甘甜无比,脚步轻快,所幸道路并不复杂,只用一个时辰便离开了山谷。 一边走着,想着不知冯震此时是否还在紫云镇,若在,多半还会来杀自己,如今没有神明庇护,那贱人手指一动,自己便灰飞烟灭,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待临近紫云镇之际,无意间听到右前方两个行人交谈。 一个紫面汉子说道:“钱兄,听说魔族已经退兵?” 钱姓汉子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们打了胜仗?”紫面汉子又问。 钱姓汉子摇了摇头,猛叹了口气,愤然道:“那里是我们打胜了,应当说是大败而归!” “为何?”紫面汉子讶异道。 钱姓汉子道:“贤弟有所不知,魔族所以退兵,是因为……因为我们抓住了他们的皇后!” 紫面汉子满面惊色。 “哼!中原各宗门派出数十万弟子出征,最后竟然用一个女子做威胁,说什么正义之师,代天伐罪,狗屁!”钱姓汉子满心愤慨,声调愈发激昂,狗屁二字出口,竟惹得远处之人注目而望。 紫面汉子急忙一摆手,示意那姓钱的低声。 钱姓汉子此时才发觉自己失言,慌忙朝左右看了看,似怕祸从口出一般。 紫面汉子道:“魔族残暴已极,只要我们胜了,管它用什么手段。对了,这次出征咱们伤亡如何?” 钱姓汉子叹了口气,悲道:“仅落云山一战便伤亡了四成,我的一个叔父也在此战中惨死。” 紫面汉子双目一张,点了点头,问道:“那魔族皇后现在何处?” 钱姓汉子道:“听说被押往圣域。我的一个表弟还在路上见到了那皇后,说那皇后样貌美得紧……” 二人半晌不言,忽而紫面汉子笑道:“你听说了没有,前几日周家来了客人,听说是周家族长的妹夫。” “我知道。”钱姓汉子点头道。 紫面汉子嘿嘿笑了笑,道:“我听说,族长妹夫的大女儿竟然……竟然要娶咱们紫云镇那个废物,而且那女子已有了丈夫。” 钱姓汉子奇道:“什么?天下还有这等事?那女子当真无耻得紧。” 紫面汉子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听说那女子修为奇高,不到三十岁,竟然到了圣光六境。人家有胡来的本钱,哪像咱们,整日为口吃的奔命。” “嘿嘿,说得也是。”钱姓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得那两个行人走得远了,幽冥真听不到他们后面说什么,心中生出一股怒气:“天下小人何其多!无论什么鸟人,张口闭口骂我废物,我何曾得罪过你们?我是不是废物,或死或生,与你们何干?” 他忽尔又想:“那个给我丹药的姑娘说过有亲人要救,她既然与圣域之人动手,难道她要救的便是那魔族皇后?或许如此。哼,我若身有武功,必帮那姑娘救出皇后来。” 他走了一程,却被两个醉汉拦住。 那两个醉汉摇摇晃晃,皆喝得大醉,各自手中还握着酒葫芦。 “那里……那里来的野种?”一人冲幽冥真大叫。 大叫之人是个中年汉子,肤色黝黑,一脸络腮胡须,生得五大三粗,形貌甚是彪悍。 然而,听那中年汉子喝骂,幽冥真竟险些捧腹大笑。 天下有些男子的嗓音确是天生细腻,颇似女子,这样的男子往往不是面容秀气,便是举止神态作女子模样,也算得上“表里如一”。 可那中年汉子嗓音尖细与女子无异,偏偏挺胸昂头,形貌举态全然是一个粗俗男子的模样,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幽冥真双手往身后一负,并不作声。 那中年汉子见幽冥真如此气度,心下发虚,暗暗咽了口唾液,与同伴相视一望。 另一个年轻汉子道:“李兄,你……你别被他唬住,此人脚步虚浮,修为这般低,穿着破烂,定是野人,我们……我们将他捉了便是,卖了换些酒钱,你我也好大吃一顿。” 那中年汉子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由外入镇,临近幽冥真之时,其中一个面容甚是丑陋的少女忽然来到幽冥真与两个醉汉之间,背对着醉汉蹲下,随后起身,与同伴低声说笑着离去。 那少女蹲下之时,幽冥真灵机一动,立即低沉地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原来,那少女下蹲之时,左腿前弓,右腿虚跪,左手扶膝,右手前探,在那两个醉汉的眼中,那少女便是在给幽冥真施礼,而幽冥真看来,那女子不过是在拾自己脚前一个物件,那物件似是一件饰物。 幽冥真就势作态,便好像那少女当真给自己施礼一般,想着能吓退醉汉,蒙混过关。 他当下冲那两个醉汉喝道:“狗奴才,还不退下!” 那两个醉汉见到先前“施礼”的那个丑丫头装扮不俗,对幽冥真的修为虽然疑虑,此时也实在摸不着头脑,听得对方大喝,惊慌失智,不由自主地退后,让出道路。 幽冥真见此情形,也不理会醉汉,快步入镇。 他想着先找到安身之所,一路前行,东张西望,见到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领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出了一户院门。 他忙凑上去询问附近是否有房舍可租。 那妇人看了看幽冥真的穿着,微微一怔,迟疑片刻道:“你……你是外乡来的么?看你也怪可怜的,这样吧,我家旁边还有个院子空着,你先住着,便不收你银钱了。” 幽冥真万没想到能遇到如此好心之人,大喜谢过。 待得来到那个空院,但见院中一盘石墨,两间草房,别无它物。 能有安身之所已然万幸,觉得此地要比周府强了万倍,周府再大,对自己来说也是牢狱。 那妇人随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去,不多时又返了回来,一手抱着被褥,另一手端着锅碗瓢盆等用具。 那妇人还带来了一套衣袍,说是她丈夫生前所穿的,若是不嫌弃,便先将就换上。 幽冥真见那妇人如此热心,心下十分温暖。 那妇人放下东西,开始忙里忙外,收拾开来,幽冥真自然也帮着忙活。 询问之下,得知那妇人姓孙,丈夫早死,独自带着两个孩子,靠着做鞋为生。 见孙妇人生活也十分清苦,幽冥真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十两银子,算得上是娘的遗物,想着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拿出五两给孙妇人。 孙妇人一见这许多银子,登时吃了一惊,不敢收受。 幽冥真最后只说自己最近的饭食请孙妇人代为准备,总要买米买菜,那孙妇人这才收下,千恩万谢。 孙妇人干活十分麻利,直将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洁。 幽冥真数日没吃东西,此时实在饿得厉害,问孙妇人要些吃食,孙妇人笑说见他走路打晃,早让两个孩子在家准备了饭食。 又过了些时候,孙妇人的两个孩子将饭食端来,孙妇人让幽冥真快吃饭,自己带着孩子离去。 幽冥真太过饥饿,风卷残云般将送来的饭食一扫而光。 他随后换上了孙妇人送来的袍子,觉得袍子稍微肥大了一些,不过比自己那件要强得多了。 换衣之时,他不禁盯着秀兰的荷包和那白玉瓶看了半晌,随后将两件东西小心放在身上。 他想着现下首要之事便是废除内力,只是心中顾虑冯震,也不知那贱人是否离开了紫云镇。 他满心都想着废除内力,一直没想到什么办法让冯震罢手,最终还是决定先出去寻找废除内力的办法。 他想这个世界有强化经脉的丹药,多半也有废除内力的丹药,心中一阵兴奋,几经打听,来到一间药铺。 入内之后,询问药铺老板是否有能废除内力的丹药,不料那老板大怒,叫骂着将幽冥真轰出药铺。 幽冥真也无谓生那老板的气,只是对他陡然间翻脸深感莫名其妙。 他甚不甘心,用剩下的五两银子买了不少礼物,又来到先前的药铺。 药铺老板一见到礼物,便不似先前那般恶劣。 幽冥真只说自己生了怪病,要废除内力才能保命,并不是想用那种丹药害人,若是有这种丹药,便当面吃下去。 那老板见幽冥真说得诚恳,这才消了怒气,说世上并没有什么丹药可以废除内力,若要废人武功,多半是将人的一些经脉损毁,如此一来,那人非死既残。 而且,废人武功乃是天下最恶毒之事,因此他之前才那般大怒。 幽冥真恍然大悟,想着这个世界以武为尊,废人武功的确十分恶毒,便好像绝色美女被人毁掉容貌,靠手艺谋生之人被人剁掉双手一般。 可如此一来,幽冥真便如冷水泼头,眼见着前方光明无限,伸手可触,却被深渊拦路,不可逾越。 他悻悻地离开药铺,心想或许那老板见识有限,说不定别人能知道废除内力的良方,心中仍抱有一些希望。 他连日不得消停,此时实在有些疲累,想着先回家休息一晚,回头再去寻觅良策。 正然走着,忽见前面一人走路摇晃,忽然倒地不起。 他急忙来到那人近前,见那人周身邋遢,满面污秽,看不清本来样貌,只是那宽大的麻布袍子难掩其婀娜身形,显见是个女子。 他呼唤了几声,那女子张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我……我饿,救我……”说着又晕了过去。 幽冥真只好背起那女子返回家中。 第012章 神才 待回到家中,见院中多了五只鸡,孙妇人正在撒些米糠喂鸡。 “小兄弟回来了。”孙妇人满面带笑道:“哟,这人是谁呀?” 幽冥真只道路上遇见,饿昏了,只好救回来。 孙妇人笑道:“小兄弟真是好心,是该救救她。唉,街上乞丐多得紧,常见到饿死的,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管,可苦了咱们这些好心人。”说罢,立即帮忙开门。 她又说自己常去集市卖鞋,有时回来的晚,不急煮饭,买来几只鸡,若收了鸡子便可煮来吃。 幽冥真谢过,将那女子放在床上,又请孙妇人煮些清粥给那女子。 待得清粥送来,孙妇人扶起那女子倚靠在床头,喂她吃粥。 那女子只吃了大半碗,渐渐有了气力,又过了些时候,可以下地行走。 孙妇人打来一盆水,为那女子清洗面容。 待得收拾完毕,幽冥真、孙妇人一见那女子的容貌皆是一惊。 但见她身形高挑,亭亭玉立,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微微有些高鼻深目,一双大眼透着聪慧,模样极为俊美,虽然身穿一身粗布衣袍,丝毫不掩她绝色的姿容。 幽冥真想着周荧称得上紫云镇数一数二的美人,可和眼前这女子相比之下,却又逊色了三分。 询问之下,那女子说自己叫长风,家在南方的偏僻小城,一日,有几个恶贼深夜闯入她家中抢劫财物,杀了她父母,房子也被烧了,她当时因为出门为父亲请大夫治病才幸免于难。 她无依无靠,于是离开家乡,一路乞讨,走了将近一年才误走到了这里。 长风说自己现在无依无靠,想要留在这里,又说自己什么都能做,还没等幽冥真答应,她便忙乎起来,一会儿收拾碗筷,一会找来扫帚清扫。 幽冥真出身望族,见过的权贵也不少,眼力不俗,他见长风卑躬屈膝似乎是故作其态,而她双眼之中却满是高傲敏锐之光。 他心中转念:“管她是谁,我既没财也无势,你又能图谋我什么?” 日间无事,幽冥真先将幽冥神所受的功法默诵一遍,所幸并无遗忘之处,思索之下,却发现那功法端的是高深奥妙,自己竟一字不解,半句不明。 无奈,他想着日后博学广记,触类旁通,也许就能有所领悟了。 晚饭时,孙妇人送来饭食,同时又带来一床被褥,临走对长风容貌又是大为赞叹一番,长风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情。 幽冥真与长风一同用饭,期间也没说什么。 晚间,幽冥真到另一间屋子就寝。 他刚然躺下,听得门响,此时视力超绝,虽在夜间,借着外间微弱的光芒,清楚地看到长风推门进来。 他翻身坐起,问道:“你……你有什么事?” 长风反手将门关上,也不等幽冥真相让,便来到床边坐下,不停地问一些事情,诸如幽冥真的家世,父母在何处,是否娶亲等等,便如审问犯人一般。 幽冥真心中有些厌烦,碍于情面,也如实说了。 本以为长风问了些事便罢了,不料,她话锋一转,一改先前肃然之态,柔声道:“哥哥,你看看我,如今孤苦无依,哥哥救了我,我以后……以后便给哥哥做媳妇吧,好不好?” 没等幽冥真反应过来,长风往前一凑,挨着他坐下,将一双修长如玉的双手搭在幽冥真双肩,朝着幽冥真脸上轻轻一吹。 世间美好之事多会令人心畅神怡,幽冥真又不是出家离世之人,又怎会不喜欢貌美的女子?他只觉长风气若幽兰,千娇百媚,好不让人意乱情迷。 只是他久经忧患,素有雄心,身负大仇,不允许他就此堕落丧志,手臂一扬,将长风双臂挡开。 他刚想喝骂,心念电闪:“不对,凭她的容貌,随便去一个大户人家都能让其主人神魂颠倒,想要得到锦衣玉食、如意郎君,简直易如反掌,何必来挑逗我?这究竟是……” 心念及此,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长风一笑,忽然一改先前放荡的神色,站起身,双手往身后一负,肃然道:“还有些聪明。你不必多心,我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说罢,转身离去。 幽冥真一头雾水,回想长风的举动神情,觉得她多半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更何况,自己身无长物,没有任何东西可令他人觊觎的。 次日早饭后,长风忽然又凑到幽冥真近前,怪笑着问道:“难道是我的容貌不美么?昨晚你当真没动心?” 其实,幽冥真得神明恩赐之后,感应已极端敏锐,昨晚推长风之际,已然发觉她内力极强,只是觉察出对方似乎故意隐藏实力,其内力只是一闪而逝。 他紧盯长风双眼,道:“虽不知你是什么人,不过,我昨晚若真动心,凭你的功力,怕是我早已化成飞灰了吧!” 似被说中心事,长风一怔,忽而双眼张大,显出惊奇之色:“以你的修为,你……你怎么知道我……?” 幽冥真并不作答,神色变得默然,想着废除内力之事。 长风满面疑惑,也不再说话,自行离开院子。 过不多久,长风返回,手中已多了一个竹筐。 她将竹筐往石磨上一放,对幽冥真道:“你过来。” 幽冥真上前一看,但见竹筐中尽是棉球,立即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 虽然听觉、视觉可随修为的提高而增强,但根基的强弱,大体能看出一个人武学天资的高下。 因此,那些宗门招收内门弟子之时,通常以抛棉球之法测试幼童天资。 “你是要测试我?”幽冥真问道。 “准备吧!”长风不容置疑地大声道。 幽冥真到神明恩赐,也急于想知道自己此时天资如何,兴致大起,心跳愈发加快,往前走了一丈左右,背对长风站定。 长风先抓起十个棉球,迟疑片刻,又放回去五个,随后将五个棉球凭空放落。 幽冥真凝神细听之下,不但清楚地听到棉球下落时的破空之声,当那些棉球落地之时,他竟觉得那声响犹如敲击巨鼓之时所发出雄浑之声。 他一时兴奋不已,竟忘了回答棉球数目,直到长风相问,他才答道:“五个!” “嗯!”长风面现欣然。 幽冥真知道,能听出五个棉球不过是寻常的天资,他知道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当年测试之时说中了十六个棉球。 “再测!”长风道。 再次测试,长风抓了一大把,随后迅速放落。 幽冥真此次听辨起来并未觉得增加了难度,有些棉球还未落地,他便肯定地说道:“五十五!” 幽冥真刚报出数目,长风便双眼大张,满眼惊叹,似乎她也同时听出了数目。 待得查点,确认果真是五十五个棉球。 听觉虽说可以随着修为的提升有所精进,但根基至关重要,根基的深浅,决定日后的成就。 以紫云镇来说,那些初测天赋的孩童,天赋稍好一些的能听到七八个,周荧当年也不过听到十二个棉球。 莫说他们,便是那些修炼八九十年、修为达到圣光气六境之人也辨不出二十个棉球。 而以幽冥真此时的修为,内力对他的听觉几乎没有半点帮助,能听到那些棉球,可以说完全取决于他此时的天赋。 “再测!”长风高声说罢,将竹筐一扬,竟将里面的棉球尽数撒出。 一阵急风吹来,许多棉球被吹至远处落下,且棉球太多,其中相互碰撞者为数不少,可以说混乱不堪。 幽冥真只觉棉球下落之际,犹如雨水唰唰而落,待得棉球全部安稳,他略加思索,朗声道:“七百七十一。” 长风本以为幽冥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准确数目,至少说数目之时也得犹豫不决,不想他仍痛快地说了出来。 长风半信半疑,收拢棉球,开始查点。 “七百六十八,七百六十九……七百七十……七百七十……”长风查到七百七十一之际,看着那最后一个棉球,那个“一”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对于寻常之人,无论以多少铁球来测试,声音固然听得到,可数目如何能分辨得出?因而,听觉固然极为重要,更关键的却是瞬时之间的反应和记忆之能。 若是某人听觉如神,可反应迟钝、记忆低下,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数目的。 长风便是深知此理,此时犹如木雕一般呆立当场。 她惊叹之余,又满眼疑惑地看着幽冥真,想他天资如此之高,内力为何这般低劣? 幽冥真看出长风的心思,只说自己得了一种怪病,需要废除现在的内力才能重新练功。 长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随后说,内力练成之后,便与血肉相融,根本不可能清除。毁人经脉也不过是断绝了内力运转,并非是清除了内力。 已不止一人说内力无法清除,尤其这个长风深不可测,竟也如此说,幽冥真心下一急,额头竟渗出汗珠。 他心下转念:“不过才两人有如此说法,便是千人、万人如此说又怎么样?废除内力是我唯一的生机,不死不休!” 第013章 冲突 幽冥真想着外出寻找废除内力之法,独自离开了院子。 没走多远,长风忽然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她这一来不打紧,只因她容貌太过出众,惹得那些路人时时投来贪婪、嫉妒的目光。 幽冥真此时也无心想长风之事,他想到自己眼下有三大紧要之事要做。 首要的当然是废除内力,只有这样才能开始练功。 第二便是银钱。修炼内力,尤其修炼圣光气之时,需要服用强脉丹,虽然可以用功法强化经脉,但如果辅以丹药,强化速度可增加五、六成。 只是强脉丹十分昂贵,最廉价的也需千两银子一颗,况且,只要内力有所进展,便需继续强化经脉,因此,这种丹药可以说是用无止境。 而自己此时几乎身无分文,又那里买得起那许多丹药? 再有,即便废除内力,能否在一年便练成圣光气,自然没有把握。 他此时将希望寄托于药铺之上,而所去药铺并非寻常治病的药铺,乃是那些专门出售练武所需丹药的铺子,这些铺子自然对练武之事更为精通。 然而,那些药铺之人一听他所求之物,掌柜或者伙计立即便大怒将其轰出。 后来还多亏了长风,她虽然穿着也十分破烂,可她那张美妙的脸蛋、清亮嗓音,足以让那些药铺之人万分享受地听她娓娓道来。 但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世间并无那种可以废除内力的丹药。 幽冥真此时真是一筹莫展,正于路上漫无目地走着,忽见西面有一男三女缓缓走来。 为首的一男一女正是自己在山谷所见的慕容月和慕容辰兄妹,二人此时穿着便服,悠然闲逛。 他们后面跟着的两个少女却是之前见过的那两个丑姑娘,其中一个竟是向自己“下拜”的那个少女。 幽冥真没想到那丑女竟也是圣域的人,颇感意外。 忽听慕容月自言自语:“回去之后又要整日练功,好烦。” 她走了几步,忽对慕容辰笑道:“哥哥,不如我们再多呆些日子可好?” 慕容辰轻哼了一声,肃然道:“怎么就知道玩儿?咱们征讨魔族至今已近半年,这段时日已疏于练功,不行,明日必须回去。” 慕容月眉头一紧,大声道;“哼!疏于练功又有什么打紧?咱们那些师兄师弟便是再修炼三十年,也及不上我和哥哥现今的修为。” 这时,东边有人发出爆笑之声,幽冥真寻声望去,却见数名男女正在说笑,其中便有冯逸尘、冯震、冯珍、周荧、周风等人。 一见冯震,他气血一阵上涌,恨不得立即将其断为两截,暗自冷笑道:“哼,上天真是怕我过得安逸,今天倒好,偌大个紫云镇,我最厌恶、最恨之人竟能如此巧地结队前来见我。” 但见冯震此时左手牵着一条黑狗,右手拿着骨头,一边说笑,不时吃上两口,惹得那条黑狗馋涎直流,焦躁不安。 可以说,周家是紫云镇权势最大的世家大族,有不少人认得周家的少爷小姐,而冯震这两天游荡于紫云镇,有些人也通过周家之人认得了他,一个路人有意讨好,凑趣问道:“震少爷,究竟有什么事这般高兴?” 冯震先哈哈大笑了一通,随后冲远处众人高声道:“各位都过来,我跟你们说说,哈哈哈……”说着仍忍不住大笑。 众人心知将会听到极好笑之事,笑容不禁提前流露,陆续聚拢上去,凝神注目,满面期待之色。 慕容月一脸欣然,急忙扯着慕容辰的袍袖也凑了过去。 冯震大笑道:“我们刚才说,抓到了魔族皇后,会给她用什么刑法,有人说用鞭子抽,有人又说用烧红的烙铁烫的。可要我说,魔族皇后一定内力深厚,那些刑法都不管用。天下最厉害的刑法乃是……哈哈哈……乃是让她……让她腹中有孕……如此一来,那皇后必定腹痛,等生了一个再让她生一个,如此痛苦不休,看她求不求饶,哈哈哈……”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哄笑不止。 冯震大笑多时,又道:“最好是让咱们紫云镇那个有名的废物与那皇后苟合,到时生出一窝小废物,那皇后不痛死也要气死,哈哈哈……” 众人大笑之声达至高峰。 听者不乏年轻少女,闻言不禁羞涩难当,忙转过脸去。 慕容辰面色如常,似没听到一般,慕容月却放情大笑,前仰后合。 一名听者笑道:“亏得震少爷能想出如此秒法,保管叫那皇后跪地求饶,哈哈哈……” 那日在周府,冯震竟然当着周家族人侮辱幽冥真的母亲,幽冥真对他便起了杀心,经过秀兰和山顶一事,更坚定了报仇之念。 他此时似觉与那魔族皇后同属落难之人,心生同情,见冯震如此侮辱于她,又怎能不怒? 加之废除内力之事正令他万分心烦,他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数步,厉声大喝:“无耻小人,侮辱一个被俘女子,你也叫男人!” 他这一声大喝,如晴天炸雷,围观的百余人登时鸦雀无声,纷纷扭头而望。 长风也没想到幽冥真会突然发作,吃惊之余,面上竟莫名流露喜色。 慕容辰、慕容月立即便认出幽冥真,慕容辰并无多少反应,慕容月却颇感意外,双眼张大,片刻之后,觉得今日定有好戏可看,渐渐流露出欣然之色。 周荧一见是幽冥真,之前的笑意全无,默然而立,心思杂乱。 最为惊骇的当是冯震,那日他没能将幽冥真粉身碎骨本已吃惊不小,今日见他竟安然无恙地出现,他本吃惊万分,一时却将之前爆笑的神情凝在脸上,好不滑稽。 围观的人们并非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一些品性端正之人听了幽冥真的怒骂,便如自己口中骂出一般,深感畅快,带着一脸敬意之色望着幽冥真。 还有一些先前乐在其中之人,也觉太过无耻,此时不禁面现惭色。 然而,更多的人全然不觉自己所为有多龌龊,此时被幽冥真点破,登时恼羞成怒,一个个怒目咬牙。 周荧忽然大声叫道:“周云,你我不能成亲,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怨气便冲我发。可你心眼怎么那般小,为何总是和冯家人过不去?” 冯逸尘将手中的折扇打开,缓缓扇动,面带微笑地对周云说道:“贤弟,我们不过是在拿魔族之人说笑,你又何必动气?权当是我们错了,我给贤弟赔不是了。”说着,抱拳微躬一礼。 冯逸尘一说话,引得那些少女满眼深情,好不沉醉。 周荧又道:“再怎么说,你娘也是我亲婶娘,回头我和爹爹说,让爹爹给你一万两银子,你娶一个寻常女子也容易得紧。” 幽冥真前世便认为,女子柔弱,该受男子保护,因此,即便面对敌人,他也不愿轻易下狠手,见周荧屡次盛气凌人,虽然愤怒,也只冷哼了一声。 长风走上前来,轻挽幽冥真的手臂,柔声柔气地看着周荧笑道:“哥哥,你与那贱人定过亲么?她为何让你娶寻常女子呀?” 她顿了顿,对周荧叹道:“唉,要说容貌,我不敢说天下第一,总要比你强些吧,可是哥哥都不要我,你却不知道珍惜。贱人就是贱人,竟舍了珍宝,去捡狗屎。” 幽冥真见长风有时冷峻挺立,犹如威武大将,有时又温婉轻柔,一派娇羞,反差若此,若非愤怒之下,当真便要笑将出来。 知她是有意帮衬,抬高自己,在这等不知如何收场的情形之下,也便很享受地受用了。 长风开口之前,站在距幽冥真一丈之处,众人虽注意到她惊人的容貌,但却没想到她与幽冥真能有什么关系。 听得别人介绍,众人渐渐知道幽冥真便是那个闻名遐迩的废物,待见到像长风这样一个绝色美女竟然对紫云镇第一的废物大献温柔,不少人又嫉又恨,有些人恨不得上去将幽冥真踢到,随后将长风搂在自己怀里。 周荧见长风的容貌果然绝美,相比之下,自己却要逊色许多。 她见这样一个美人竟对幽冥真如此亲密,万分意外之时,心中升起莫名的妒意,大喝道:“那里来的臭丫头,你才是贱人!”说着便要上前动手。 长风看也不看周荧,只是满面甜笑地凝望着幽冥真。 冯逸尘被比成狗屎,却不恼怒,拦住周荧,将纸扇一合,上前一步,微躬抱拳,对长风笑道:“你身边的周贤弟与这位周荧姑娘本是堂兄妹,他们不过是兄妹拌嘴,你又何必出口伤人?不知姑娘贵姓,还请……” 他见长风对幽冥真嘻笑逗趣,似完全没听到自己说话一般,弄了个好大没趣,只好收口不言。 冯珍之前没得到幽冥真,连日来满心怒火,今日见如此一个绝色美女伴在他身边,恨意已极,竟不顾年纪身份,喝骂道:“周云,看那女子放荡无耻,想必是青楼女子,你找她来,是故意气我的么?” 长风掩口大笑了几声,朗声笑道:“我喜欢哥哥,在哥哥面前自然要温柔些。我倒是很好奇,你将来与你的夫君同床共枕之时,不对夫君柔情,难不成还要挥拳踢脚?” 人群中登时发出几声大笑,碍于冯家势力,那笑声刚刚发出便戛然而止,大笑之人如做贼一般悄悄退步,躲在他人身后,探头探脑,见冯家人没有注意自己才放下心来。 “你!”冯珍气得几欲动武,可众目睽睽之下,不想让众人觉得自己太过无能,更因宗门法令极严,严禁百姓私斗,她又急又怒,脸色气得泛白。 第014章 怒发 冯震这个时候终于魂魄归体,虽不知幽冥真为何没死,终归不会将一个废物放在眼里。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乱来,牵着爱犬上前两步,将手中吃剩下的骨棒扔在地上,那黑狗登时疯一般地舔食起来。 他对幽冥真笑道:“看到没有,你现在若是给大爷跪下磕几个头,再像狗一样舔这块骨头,大爷没准便饶了你。” “哎呀,要先让他学几声狗叫,然后再吃骨头才好玩呀。”慕容月忽然大声笑道。 慕容月银铃般的说笑声已让冯震骨酥肉麻,他扭头看时,见慕容月容貌已美得登峰造极,登时有些魂飞天外,不由得目瞪口呆。 世间之人大多如此,自己若很是擅长某事,若见到有超过自己的,心中至少是有些嫉妒的。 周荧向来自负貌美,一个长风已然让她嫉妒不已,如今又有一个容貌更加惊人的美人出现,她吃惊之余,醋意迸发,脸上发热,额角竟渗出汗来。 其实,人群中不少人早已注目慕容月,一些无耻男子自然于暗处目不转睛地窥视,一副无耻之极的猥琐模样。 便是一些平日自诩君子之人,也借着诸如环视人群或整理衣帽之机,故作无心之举而时不时地偷看慕容月一眼,其情状较之那些无所顾忌之徒更令人鄙视。 更有一些人见几大美女聚首一处,眼睛已然不敷使用,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直想将这几个美女尽数搂入怀中,一时间想入非非。 还有一些少女,见了慕容月之容,或妒恨或自惭形秽,总之是千奇百怪,难以尽表。 待冯震回过神来,对幽冥真道:“对对对……对对对,这位姑娘说的极是,你……你听到没有,便按那位姑娘说的做。”说时,目光几乎不离慕容月。 慕容月满心都在眼前的好戏之上,全然没留意冯震的模样,否则,以她的性情多半会动手将冯震杀了。 “笑话,想让我跪你这条疯狗,砍了我双腿!”幽冥真厉声大喝。 慕容月似乎觉得幽冥真的举动没有让她失望,满面惊喜之色,随后万分期待地注目冯震等人,似欲看他们接下来如何应对。 冯震不知多想杀了幽冥真,但知法令森严,他想着要激怒幽冥真,让对方先动手,如此一来,自己师出有名,即便杀了对方也毫无关系。 心念及此,他故作从容之态,对众人高声道:“各位,本少爷今日兴致很高,便以废物为题,赋诗一首。” 他果真费起了心思,锁眉沉思,想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高声笑道:“废物生来不须忙,屁股下面自生粮。若问粮米何处取,门前茅厕收一筐。”说时紧紧盯着幽冥真。 众人回味冯震“诗”中之意,片刻的寂静过后,狂笑之声忽然爆发,便是慕容辰那般冷漠之人,嘴角也是一动,慕容月则大笑捧腹,好不开心。 “好恶心!” “哈哈哈……好臭,臭不可当!” “亏得震少爷能作出如此绝妙的诗文,哈哈哈……” 众人乐在其中,不住地添油加醋以助声势。 冯震将爱犬啃了多时的骨棒捡起,来到幽冥真近前,大声讥笑道:“废物,你若是用自己也作一首诗出来,大爷便将这根骨头赏给你,看见没,上面还有肉呢,哈哈哈……” 今日天色一直阴沉,此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幽冥真仰望苍穹,任由雨水淋在脸上,心中怒吼:“天下卑鄙无耻之徒何其多,可是……它日若练成武功,定将这些龌龊小人斩尽杀绝!” 他忽然纵声长笑了半晌,却是以内力发声,其声响彻天地。 忽而慨然诵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落云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落云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言语之辱常常远胜于拳脚相加,幽冥真激愤之下,豪情大起,便诵起了岳王爷那首千古名篇《满江红-怒发冲冠》。 他之前听路人说起落云山大战,便将原作略加修改。 其时,他满腔愤慨,但闻字字铿锵,句句激昂,豪壮之情皆发自心声,听者心神震荡,身临其境。 一时间,惹得不少人豪情汹涌,直想立即便奔赴沙场,与敌拼杀。 百余人静默不语,只闻雨滴唰唰之声,无不以万分惊异的目光盯着幽冥真。 这个世界虽说以武为尊,但若某人非但武学高深,又能吟诗作赋,则被视为文武之才,其声望终究能因文采而增色不少。 但如此全才多半是那些天资奇高之人,大部分天资寻常之人习武尚且不及,那有余暇舞文弄墨? 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废物竟然诵出如此振聋发聩的“诗”来,不少人心想:“那废物难道是拾人牙慧?可世间并没有此等格韵的文体,又能去拾谁人牙慧?诗中之意非但与此情此景无不契合,那废物又诵读得如此动情,看来定是他的应景之作。” 沉寂多时,竟然是慕容月的那个丑丫鬟,也就是之前“救”了幽冥真的那个丑女首先叫了声好,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交头接耳,相互点头称赞,面上大多是惊叹凝重之色。 慕容月听了幽冥真所诵之“诗”,心觉甚秒,双掌一拍,满眼惊奇,深感双方你来我往,斗得甚是精彩。 慕容辰虽不似他人那般惊异,却也神色略显凝重,疑惑地望着幽冥真。 待听得那首“诗”后,长风的娇羞之态立即敛去,登时又回复“大将”之风,双手负在身后,挺身而立,眼中满是赞佩之情。 冯震一时怔住,思量“诗意”之时,竟忘记那骨头已被爱犬啃过,放在嘴边咂摸起来。 过了半晌,他忽然回过神来,立刻将骨棒扔在地上,急忙看看左右,见有些人正冲他讥笑。 他再如何无赖,也顿感脸上发热,尴尬之极,气得运起内力,将那骨棒踩了个粉碎。 那黑狗其时又在啃那骨棒,被吓得往旁一闪。 如此三番两次被抢走食物,黑狗大怒,回头猛地朝冯震腿上咬去。 冯震有内力护身,不至受伤,却已怒不可遏,一掌将黑狗打个脑浆迸裂。 一些不明就里之人,还以为冯震是因嫉妒幽冥真诗作才如此暴怒,而知道实情之人,早已笑得肚子剧痛,只是碍于冯家势力,勉力忍住笑声,憋得面红耳赤,几乎窒息。 如此好笑之事岂能逃过慕容月的双眼?她笑得双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人群中有人激动不已,不禁朗声道:“‘驾长车,踏破落云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气魄!” 周风乃是周耀庭长子,比幽冥真年长九岁,当年他已十五岁,修为却不及六岁的周云,嫉恨由来已久。 他此时抓住机会,往前走了两步,冷笑道:“哼,他乱放的狗屁哪里好了?那废物刚才说什么落云耻,犹未雪,魔族皇后在落云山被我们所擒,他分明是替魔族叫屈!” 冯震抢着道:“表哥说的不错。还有,他说什么收拾旧山河,那落云山在魔族手中数百年,如今被我中原夺到,他这也是盼着魔族收复落云山。” “他还将我们中原正义之士称作匈奴。”有个周家下人叫道。 其时,中原与魔族仇深似海,万千年来,双方大小厮杀无数,彼此抓住对方之人皆用最残忍的手段处死。 中原百姓几乎皆有亲人死于魔族之手,对魔族痛恨入骨。 非但如此,各个宗门皆有相同的一条法令,为魔族称颂者死。 众人听了冯震等人所言,深觉有理,不禁满面怒容。 幽冥真深知其中利害,听了几人的指责,心中也是一凛。 只是他之前鄙视众人,心下确以魔族立场大发愤慨,此时心中气势汹汹,无谓辩解,昂首而立。 慕容月那个丑丫鬟高声道:“落云山一战,我们数十万中原弟子伤亡四成,最后捉住魔族皇后才逼得敌人退兵。我们数十万正义之士不但落败,最后还要靠一个女子来威逼敌人,做了如此不光彩之事,难道不是我们的耻辱么?” 她看了看幽冥真,续道:“再有,落云山之地在我中原与魔族之间几度易手,究竟归属于谁,很难说得清楚,若说是我中原的旧山河,有何不可以的?” 众人闻听,面容舒展开来。 “哼,他口之中的‘臣子恨’又怎么说?我们中原没有皇上,何来的臣子?不错,我们中原数千年前也有皇帝,总不会和那时扯上什么关系吧。”冯珍冷声道。 “是呀!”众人纷纷附和。 那丑丫鬟笑了笑,道:“这便是你的无知了。诗词歌赋,求的是意境高远,太过直白反倒不美。我等生于中原之地,守卫中原之土,所以,这中原的天地便是君,我等子民便是臣。” 众人恍然,纷纷点头,极为认同,不少人夸那丑女说得极为透彻,不禁又仔细品味那首词来。 冯珍被驳得无言以对,咬牙切齿,一拳紧握。 众人口舌争斗在慕容月心中犹如猜谜般有趣,她盼着众人争辩下去,也好乐在其中。 她先前正期待幽冥真如何辩解之时,见丫鬟解了自己的疑惑,也甚是开心,冲那丑丫鬟笑道:“暮霜,你还挺会说,回头赏你。” “多谢小姐!”暮霜满面欣喜,施礼谢恩。 “你何时知道这么多了?”慕容月有些茫然地问道。 暮霜道:“奴婢平日闲来无事,看了一些杂书。” 慕容月笑着点点头。 幽冥真也觉得那暮霜解释的极为精妙,不禁十分佩服,心想:“那个暮霜出言解围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刚才若不是她说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想时不禁朝暮霜望去,刚与她目光相接,却见对方移目它望。 冯震眼看自己这面频频落败,再也装不下去,又不便动手,抬手一指幽冥真,气急败坏地叫道:“我要和你比作诗!” 第015章 比诗 在幽冥真心中,冯震已是死人,无谓与其纠缠,对长风道:“咱们走。” 不料,慕容月脚下一动,攸忽间已经站在幽冥真面前,笑着说道:“不许走,比过了再走。” 但见慕容月虽然满面笑意,目光深处却满是邪戾之气,令人望而生寒。 “这个贱人!”幽冥真心中怒骂了一声,仅两次接触,已深深感到对方性情十分乖戾,若不答应她,怕是难以脱身。 正然僵持之中,暮霜忽然对慕容月笑道:“小姐,既然要比试,自然要有赌注才有趣。” “对呀!”慕容月满面欣然。 幽冥真一时没有对策之际,听得暮霜所言,心念一动,当下转身对冯震道:“你想怎么比?” 慕容月见幽冥真答应,眼睛一亮,退了回去,满眼期待。 冯震寻思了片刻,道:“你我交替赋诗,谁最后说不出便算输。” 只因这个世界之人极端尚武轻文,能背诵别人几首诗的人已是不太多见,这等小儿科的比试也就在这个世界看似不同寻常,人们大多充满期待。 “可以。”幽冥真道。 他前世所学的经典诗词何止数百首,心中自然信心满满。 冯震刚想说话,暮霜忽然又道:“诵读别人的诗作有何意思,不如由我们小姐出个题目,你们各自作出诗来。” “好!”慕容月大喜叫道。 冯震的嘴张了张,颇感为难,心想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作不出的,但事已至此,怎能退让?当下也硬着头皮答应。 幽冥真看了看暮霜,心想:“那暮霜这么做分明又在帮我。若是当真按冯震说的比下去,说不定冯震会背的诗更多,我也未必便能取胜。但是作诗却不同,我会的诗没人听过,说是现作的也毫无问题。而且,我在这里生活这些年,还从没听说某人会作诗的,即便我也作不出,那只能算打平。” 他想着自己腹中藏诗数百,找一首与题目接近的倒也不是很难,当下答应。 冯震笑道:“好,那赌注便定为……白银一千两。”顿了顿,笑骂道:“你这个穷鬼,你拿得出一千两银子来赌么?” 他之前赌气提出比诗,冷静之后,知道自己很可能落败,故意提出白银一千两,想着幽冥真定然拿不出赌注,认输作罢。 幽冥真也是一阵为难,忽而心念电转,笑道:“我能不能拿出一千两你别管,我输了给你一千两,你若输了,给我一两。” 冯家非但势力极大,家资更是巨富,冯震堂堂冯家族长二少爷,当街被一个废物如此轻视羞辱,他登时怒叫道:“放屁,我输了便给你三万两,你输了便……便当场自尽!敢不敢?” 他虽大怒之下赌气提出要拿三万两,可心中着实没底,于是又提出让对方自尽,想着吓退幽冥真。 幽冥真故意激得冯震拿出更多的银子来赌,可听到对方提出自尽,虽然自信满满,仍难免有些紧张,可银子对自己太过重要,当下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以性命做赌注,使得人们兴趣大增,一个个探头缩脑,往前拥挤。 冯震先前听得幽冥真诵那首“满江红”,也只以为他是背诵别人的诗作,而此时却是命题作诗,他本以为幽冥真不会答应,或是犹豫不决,听得对方即便堵上性命也如此爽快应允,想着三万两着实不是个小数,不免担心起来,脸上的筋肉突突直跳。 慕容月更是兴致盎然,开始想题目,思来想去,看了看暮霜和另外一个丑丫鬟,心中有了主意,对幽冥真、冯震笑道:“为求公平,你们每人的题目不同,限时半柱香,谁先作?” “我先来吧。”幽冥真道。 “好,你便以我这个丑丫鬟为题作上一首,不过诗句中可不许出现丑的字眼。”慕容月以为自己的题目绝妙非常,得意地笑道。 幽冥真心下一惊,此时已赌上性命,翻遍所知诗文也没找到描绘丑女的诗句,心中不禁大骂慕容月贱人,愈发焦急。 眼看限时将近,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诗句,额头鬓角不禁急出汗来。 冯震见此情形,喜笑颜开。 周荧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小时候的云哥哥也不是这般好斗的性情,他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快些作来!”慕容月焦躁地催促道。 长风凑到幽冥真耳边低声问道:“你有把握么?没有的话,我带你离开。” “这么多高手环伺之下,她要带我离开?”幽冥真心里想着,愈发觉得长风神秘莫测,可如此逃走,还不如自尽算了。 他看了一眼暮霜,想起她一日之间几次帮了自己,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心头忽然一动,微微一笑:“放心。” 长风点了点头。 幽冥真想到一首词中的几句,暗自大松了一口气,将原作略加修改,随即诵道:“金作牢,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说到“心有灵犀一点通”时,一边凝望暮霜,放慢了语速,拿着腔调,似故意说给暮霜听一般。 只见暮霜二目微微一亮,嘴角隐含笑意。 慕容月回味了半晌,忽而满面欣然,一边来回走着,大声道:“金作牢,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不错,我慕容家修建得金碧辉煌,每天访客数不清,人来人往,车马盈门,但是那些下人在府里可就不那么自在了,处处要严守规矩,便如同进了金子做的牢房、美玉做的笼子一般,这两句说的极好。” 她又想了想,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哈,这句最是精妙!丫鬟丑却不说她丑,说什么像没了双翼的彩凤。一只鸟若没了双翅,光秃秃的,难看极了,秒,太秒了!哈哈哈哈……”说道最后笑得天昏地暗。 待得止住笑意,慕容月又道:“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也好得很。暮霜这丫头跟着我时候长了,现今我只需一个眼色,她便能领会,好好好,句句都好!” 她又想起那光秃秃的鸟,不禁又是大笑了一番。 这首《鹧鸪天?画毂雕鞍狭路逢》本是北宋宋祁的名作,词中原句片段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幽冥真为了“应景”,将原句顺序调换,又将金作屋的屋改成了牢。 慕容月所解之意确与幽冥真心中所想相差无几,只是这最后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幽冥真却另有深意。 他想着暮霜几次为自己解围,想借最后一句试探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却只见她脸色微有异动,想来她也可能只是对那诗句赞叹而已,难辨其心中真实所想。 这首《鹧鸪天?画毂雕鞍狭路逢》虽然出名,词中到有五句是作者从古人名作中引用而来,有些也并非原始之意。 如此说来,幽冥真于此情此景下说出那几句词来,也并非牵强附会,倒也有些秒处。 在场也有少数通晓文墨之人,他们回忆自己所学,古往今来并无一人的诗句能比得上幽冥真所作的精妙,何况那诗还是幽冥真在那般危急时刻所作,如此便更加难得。 有些人先前对幽冥真所“作”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大为赞叹之时,也怀疑是否为幽冥真所作,经过这一番比试,这才深信幽冥真有此文才。 围观之人一个个惊奇万分,似乎眼前的幽冥真再也不是什么废物。 周荧回味那两首“诗”之际,目光也凝在幽冥真身上,满眼幽思,隐隐流露笑意。 慕容月随后让冯震作诗,题目却仍是丑女。 第016章 教训 冯震见幽冥真作诗如此精妙,本就大怒已极,没想到题目还是丑女,要早知道的话,他在对方作诗之时就开始思索,不管作好作坏,多半也能作出一首像之前羞辱幽冥真那样的诗来。 他此时怒火攻心,双眼充血,心思已然大乱,全然无法思索。 三万两银子,着实不是个小数,他太过心疼,迟迟不肯拿出。 见冯震似乎不想拿出银子,幽冥真笑道:“你只需当众承认自己是废物,银子我可以不要。” 冯震受激,更是气得脸色惨白,可过了半晌,他忽然哈哈大笑了一通,耍起无赖:“废物,你少要激我,今日上了你的当,银子你一两也别想得到。” 幽冥真冷笑一声,对在场众人高声道:“刚才明明是那废物非要比试,还要我的命做赌注,我答应了,他反说我骗了他。听说冯家在此地也有药铺,冯家如此无信,我劝各位以后不要去冯家的药铺买丹药,他家的药铺定然是以次充好,欺骗客人。各位也务必告之其它城镇的亲朋好友,免得日后上了当,无处说理。” 冯家在许多城镇都有药铺经营,专售强脉丹或疗伤丹药,每年盈利数千万两银子。 经商最重诚信,倘若今日之事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人尽皆知,冯家日后的收入定会锐减。 见不少人点头赞同幽冥真所言,冯震登时惊慌起来。 冯逸尘忽然哈哈一笑,向幽冥真道:“表弟,我二弟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自古以来便是愿赌服输。我这里有三万两银子,贤弟便收下吧。”说着,拿出三块黑金,上前递给幽冥真。 黑金乃是炼制丹药必须之物,十分珍贵,既作炼制丹药之用,平日也作为钱币流通。 幽冥真认得黑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放入怀中。 冯珍见自己这面连连落败,更对慕容月的容貌嫉恨非常,想着都怪慕容月和她那个丑丫头多嘴,这才害得冯家人颜面尽失,她此时反倒不如何恼怒幽冥真。 她大声骂道:“人家要比诗,与那些贱人有什么关系,长得丑便罢了,偏在这里乱放狗屁!” 她嫉妒慕容月,大怒之下,却违心地指桑骂槐,骂慕容月长得丑。 便是三岁孩童也听得出她是在骂谁,慕容月眉梢一动,满眼杀气。 暮霜忽然对慕容月笑道:“小姐莫恼。莫说小姐,便是奴婢与那贱人说句话也觉得作呕。可是那贱人如此放肆,便让奴婢教训一下那贱人可好?” 当时,圣域与中原早有约定,不干涉中原宗门内务,圣域弟子若无故杀了中原子民,势必引起诸多纠纷。 若非暮霜阻拦,慕容月必定杀了冯珍,听得暮霜所言,又顾忌圣域法令,放弃了先前的念头,过得半晌才阴森地道:“去!” 暮霜领命,往冯珍走近数步,淡淡笑道:“贱人,过来吧。” 围观众人见又有人敢如此辱骂冯家子弟,惊骇之际,仍是满眼期待,既盼着热闹越大越好,又担心殃及池鱼,纷纷后退。 冯珍自小生于豪门大户,平时使奴唤婢,尤其她是玄武宗外门弟子,天资卓绝,修为非凡,那里受过这等侮辱? 她眼角几乎瞪裂,一个箭步蹿出,快如电闪,挥拳直击暮霜面门,拳峰红光闪动,乃是玄武宗武技“烈焰” 暮霜似乎有意领教对方功力,不躲不闪,以拳回击。 “轰!”极为震耳的响声过后,近处围观的一些人竟被二拳相交所散发的劲力余波冲得飞了出去。 幽冥真先被那响动震得头昏脑涨,虽被那余波冲得毫无抵挡之力,却发觉自己身子巍然不动,察觉到身后一只手掌抵在自己后腰之上,使自己免于飞出。 他发现托住自己的却是长风,此时证实了自己以往猜测,长风定有深不可测的修为。 冯珍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被震得向后飞射出去,竟到了六七丈开外,好在她根基深厚,脚一落地,又向后滑行了数丈,稳住身形,但见铺地青石被她脚划出一条深沟来。 而暮霜刚才只是被震得向后一仰,笑道:“贱人,还有点本事。你打归打,可别用武技,伤了人,毁了房屋,我们可没银子赔。” 因圣光气或是武技太过霸道,宗门皆有法规,不得在城镇中打斗,尤其不得动用内力,更不能运用武技。 冯珍仗着自己是玄武宗之人,全然没将天月宗放在眼中,加之她先前大怒,是以一出手便运用了武技。 她此时震惊已极,想自己刚刚施展了武技,虽说并未全力施展,但对方不过单以内力抵挡便将自己震飞,可见对方修为远远高过自己。 她的修为在玄武宗外门之中也是出类拔萃,在与魔族大战中杀敌无数,此时大惊失色,暗自惊道:“对方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会有如此修为!”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既十分忌惮,又有一万个不服。 暮霜笑道:“还是不服么?那就滚过来挨打?” 冯珍这等身份怎能忍得了如此侮辱,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怒极攻心,面目有些狰狞,竟然不顾一切,脚下一动,身形疾射平出,中途脚下再次蹬地,已到了暮霜近前。 她身法当真是迅捷无比,令人看了赏心悦目,寻常修为之人竟看不清她如何移动。 幽冥真此时眼力、听力皆已入神,却看得清楚,心中颇为羡慕,想着不知自己何日才能练成那般武学。 碍于法令和面子,冯珍不再运用武技,只以内力狠命打出一拳。 可她见暮霜分明便在眼前,不想一拳却只贴着暮霜面颊半寸而过,并未碰到对方分毫,而自己左脸则重重挨了一记耳光,同样也未见到对方手臂有何动作。 冯珍惊怒已极,想着凭自己的修为竟看不到对方如何出手,可如此受辱那肯住手?随即接二连三发动进攻,犹如发疯一般。 可她每出一招总是距对方半寸而过,同时脸上必挨一巴掌。 在场众人有不少都听说了冯珍的修为,已然惊羡,可见到她在暮霜面前如同玩物,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有些窒息。 冯珍越是挨打便越是恼怒,越是恼怒便越想报复,片刻之间已挨了五六十记耳光。 冯、周两家之人更是惊骇,知道对方若想杀冯珍,可谓轻易之极,有心相救,自知讨不 到任何便宜,对望一眼,同时上前求情。 暮霜最后收手,回到慕容月身边,深施一礼。 “暮霜,我怎么见你的功夫退步了?”慕容月沉着脸道。 暮霜急忙道:“是……都是奴婢近来疏于习武,日后定会勤加修炼。” 慕容月觉得冯珍所受惩罚太轻,心中十分不满。 冯珍怒火冲天,本想再上前动手,被众人劝阻。 她此时头晕眼花,只觉脸上火辣辣剧痛,伸手一摸,发现双颊红肿不堪,多处破烂,血流不止。 女子向来对容貌极为看重,冯珍发现容貌大毁,羞怒攻心,昏死过去。 冯震立即背起姐姐,与自己人仓皇逃去。 慕容月本想上前与幽冥真逗笑一番,慕容辰拦住她,说回去收拾收拾,立刻赶回圣域。慕容月只好跟着哥哥离去,偶尔回头看看幽冥真,想起之前的一些事,发出几声大笑。 幽冥真对那个暮霜颇为疑惑,忽而转念:“她不过是为讨好她主子,她与我非亲非故,干什么帮我?” 第017章 上当 幽冥真、长风二人出离人群,继续赶路。 路上,幽冥真对废除内力之事耿耿于怀,忽而转念:“人就是不知足,我如今得了神明这样无边的恩赐,天下谁能比得上我?现在总算有了希望,何必事事烦心,凡事尽力,不留遗憾便好。” 想通此节,他豁然开朗,面露欣然,看到街上什么物事都觉得欣喜。 路过一间酒楼,酒菜香气飘散出来,他顿感饥饿,对长风道:“我们去喝酒怎么样?” “是有些饿了。”长风点头道。 刚想进酒楼,幽冥真想到自己虽得了三块黑金,可去酒楼吃饭怕是人家找不开了,当下让长风先去酒楼,自己去找间银号将黑金换成小额。 长风不愿独自待着,跟着一同前往。 打听之下,在酒楼不远处便找到了一间银号。 但凡银号几乎都是宗门所设,一来为了盈利,二来可收纳黑金,用于炼制丹药。 进入银号,掌柜热情招待,幽冥真取出一块黑金,说要兑换。 那掌柜大喜,招待更加殷勤,好茶奉上。 掌柜最后说,若要兑换成小额黑金,他们要收取半成利,幽冥真那块黑金价值一万两白银,便是要给银号五百两,且只兑换白银,不给小额黑金。 幽冥真心想一万两白银带在身上如何方便?最后答应给掌柜两成利,那在掌柜才勉强答应兑换小额黑金。 幽冥真要换的黑金上面虽然有字,标明值一万两白银,按规矩,掌柜仍需核实。 称量之下,确实无误,掌柜便将黑金收纳,随后取出小额黑金,黑金上皆标明价值一百两白银,共计七十九枚,掌柜也称了,请幽冥真确认。 本应八十枚黑金,剩下一枚兑换了一百两现银。 离开银号,幽冥真想着日后要想赚银子,也只能做些买卖,手中这些银子若是吃喝自然足够,可若是买丹药却远远不足。 待得进入酒楼,二人捡了一张靠窗的座位坐下,立刻有伙计满面陪笑地迎了过来,侍奉殷勤,询问吃些什么。 幽冥真让长风点菜,长风也未看菜谱,只让伙计捡最好的三荤三素上来便可,另要了一坛酒。 那伙计躬身退下,一边向后厨跑着,唱着幽冥真这桌的菜名,自然是挑着他们酒楼最贵的菜来说。 待得菜上齐,但见荤菜焦黄鲜亮,汤汁浓厚,香气冲鼻;素菜多色搭配,造型讲究。 不多时,伙计又将酒上来。 幽冥真先给长风倒了一碗酒,然后给自己倒满。 他前世颇好饮酒,到了这里还从来没喝过,不知其中滋味,一时兴致大起,端起来便猛喝了大半。 他这一喝不打紧,立觉酒水所过之处如火烧一般,不禁大口大口喘气,暗自惊道:“这酒至少八十度!” “怎么了?”长风问道。 幽冥真只道酒太烈,长风微微一笑,道:“慢些喝。”端起酒坛子给幽冥真斟酒。 幽冥真此次不敢猛喝,一口一口地品了起来,可那酒除了烈,并无其它好处。 他喝得堪堪大醉,回想起自己多年的苦难,如今光明就在眼前,忽而满心感慨,高声诵道:“‘对……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惟有……’伙计!你们的酒叫……叫什么名子?” 伙计听了,急忙高声道:“大爷,我们的酒叫‘九香’”又不失时机地对满堂众人道:“各位大爷,我们酒楼的酒细细品来,便有九种香气。” “何以解忧,惟有九香!”幽冥真朗声说完最后一句。 “好!”酒楼中有些精通文墨之人高声喝彩,击掌相赞。 有人高声道:“何以解忧,惟有九香,伙计,上酒!” 幽冥真所念之诗通俗易懂,不少食客来了兴致,纷纷要酒,那酒楼老板见了自然欢喜不已。 长风忽然问道:“那诗也是你作的么?听上去有些悲凉,你是在为废除内力之事烦心么?” 幽冥真正过身子,道:“那不是我作的。是……是一位叫曹操的圣贤所作。很多人对这首诗有误解,那诗表面看去,以为作诗之人满心苦闷,要借酒消愁,及时享乐,实际不是如此。那只是曹操感叹人生太过短暂,有许多心愿来不及实现。” “原来如此。”长风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气馁了?”长风又问。 幽冥真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个凡人,总会有喜怒哀乐,受的折磨太多,总得让我发泄发泄。” 他见长风默然,将身子一挺,大声道:“你放心,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也不会颓废下去!” 长风听了,又默然片刻,急忙道:“你如此想便对了……否则,莫说是公……便是我也不理你。” 幽冥真一怔:“公?……什么?” “没……没什么。”长风忙道,忽然面色肃然,大声道:“我堂堂……我堂堂一个良家女子,今日为你做尽丑态,你这小子要如何报答我?” 幽冥真之前便觉长风有些奇怪,此时觉得她更是怪异。 他见长风说话之前常常默然片刻,然后说出,说起话来又常常直白,没什么语气,似在口述别人之语,而她刚才分明是想说“公”什么,却矢口否认。 幽冥真知道对方不会说,也不多问,但知道长风对自己多半是没有恶意,听她所言,心中很是感激,爽声笑道:“小子可以随时为你这良家女子拼命,这般报答,良家女子可满意么?” 长风哈哈大笑几声。 吃饱喝足,这么一桌酒菜,结账只花了三两银子,又赏给伙计一两。 那伙计惊喜万分,竟跪在地上给幽冥真磕了几个头,没口子地谢恩。 幽冥真大醉之中却想:“妈的,之前我还想开间酒楼做生意,看来最不能做的就是开酒楼,六个最好的酒菜才三两银子,开一百家酒楼又能赚几个钱?” 离开酒楼,被风一吹,幽冥真登觉恶心之极,连连作呕,随即一手扶墙,大口大口吐了起来,好不狼狈。 他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难忍之极,脑袋天旋地转,头疼欲炸。 长风说要去寻找药铺,买些醒酒汤药来喝,见幽冥真无法行走,随即将他背起而行。 一个绝色女子如此背着一个男人,登时引来路人侧目,指指点点,长风却视而不见,一路打听药铺所在。 她对道路不熟,走来走去,走到一处背静的巷子。 幽冥真酒劲上涌,又要呕吐,长风急忙将他放下。 幽冥真又大口吐了半晌,感觉腹内稍稍舒畅,站起身,见长风正盯着他,神色有些怪异,手抬起来放下,又抬起来,颇有为难之状,问道:“你……你怎么了?” 长风忽然狠狠打了幽冥真一个耳光,喝道“酒后失态!以后还敢贪杯么?” 幽冥真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登时酒醒三分,心下着恼:“臭丫头,劝我少喝酒便不能好好说?也犯不着打我耳光,还打得这么重。”想要反击几句,可又见长风此时面带歉疚,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不远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放声大笑。 但见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袍,五官清秀。 那少年将脸微微一扬,对幽冥真笑道:“你就是镇东王家的傻子吧?别不承认,紫云镇谁不认得你这个傻子?” 幽冥真醉眼迷离,听得莫名其妙。 那少年嘿嘿一笑,道:“你别多心,小爷就是想和你打个赌。我知道你家里很穷,小爷估摸着,你身上最多有几个铜板,绝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你若是有一两银子,我便给你跪下磕头,若是没有,你便给我磕头,怎么样?” 幽冥真那有心思与那少年纠缠,一挥手,示意长风离开此地。 那少年脚步急忙一动,拦住去路,怒道:“今日你不和小爷打赌,小爷就不放你走!” 幽冥真心下发烦,想着尽快离开,随手从包袱取出一块足有三两的银子,喝道:“小兔崽子,你看我有没有一两银子?你……你也不用磕头了,别再跟着我。” 那少年双眼一亮,不知为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幽冥真不明所以,正迷惑之时,那少年抬手一指他,大笑道:“你……你真……真是个傻子,用块石头当银子蒙人,哈哈哈……哈哈哈……” 幽冥真无心与其争辩,刚想将银子放回包袱中,那少年忙道:“你这傻子难道吃粪时让粪迷了眼?小爷告诉你了那是块石头,怎么还要留着?” 幽冥真先前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此时又被一个少年讥笑,已然十分堵心,加之他忽然想起曾被冯震作得那首歪诗所辱,说什么废物生来吃粪,大醉之中,愈发烦怒,一边将银子往那少年身前一扔,喝道:“你看看是银子还是……”说时忽觉可能上当,银子却已抛出。 果不出幽冥真所料,那少年捡起银子,看也不看便放入怀中,转身便跑。 幽冥真微微一愣,不怒反哈哈大笑起来。 那少年已跑远,长风才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幽冥真心中反觉长风更是好笑,心想她真是奇怪,那少年都跑远了她才有所反应。 第018章 主人 经过这一番折腾,幽冥真此时已能自己行走,与长风继续前行,走了一程,忽听得剧烈的咳嗽之声传来。 但见左方一面低矮院墙之内,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女正趴卧在地,想要支撑着站起,可每每因用力牵动得剧咳不止,鲜血随咳而吐,显见患病极重。 幽冥真见女童可怜,不及走门,翻墙而入,长风也跟着跃入院中。 那女童看到幽冥真,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不停地咳嗽。 幽冥真只好将那女童抱起,见房门开着,进入房中,寻到床榻所在,将她平放在床。 幽冥真估摸这女童是独自一人在家,无人照看,只好暂时留下照看她。 过了半晌,那女童脸色渐渐胀红,急喘起来,有出气,无进气,看情形,似乎顷刻便会咽气。 幽冥真正然束手无策,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有人一边跑着,喊道:“小妹,药买来了!” 幽冥真听出喊话之人正是那个骗自己银子的少年,一怔之间,那少年进了屋,一见幽冥真、长风,登时大吃一惊,手中的两包草药掉落在地。 “你……你们要做什么?我……我告诉你,我哥可是大王……”那少年惊慌地威胁着,忽见小妹情形不妙,顾不得幽冥真,冲到床前哭唤,只道立即去煎药。 幽冥真此时才知道那少年骗银子是为给他小妹买药,也就不再责怪于他,见那女童命在顷刻,那里还能等到草药煎好? 他忽想起自己身上带着疗伤神药,也不知是否对症,但眼见那女童即将断气,也只好试试,急忙取出一颗。 他快步来到床边,将丹药塞入那女童口中,忙道:“快咽下去!” 那女童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吃的什么,觉得口中有东西,很本能地咽了下去。 长风一惊,唉了一声,想要阻止却已不急。 那少年大怒:“滚开,你给我小妹吃了什么?”用力推了幽冥真一把,竟将幽冥真推得向后平飞出去,好在长风在幽冥真身后一扶,这才没有跌倒。 幽冥真知道那少年爱妹心切,也不与他计较。 不多时,那女童开始出现冷热之状,身子翻腾不止,极为痛苦。 那少年大哭起来,叫喊着要杀了幽冥真。 这时,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壮汉闯入屋中,满面惊慌,直扑到床前,一拉女童的手,忽觉冰冷如霜,惊吓不轻,大叫:“小妹……小妹!” “哥……哥你可回来了,咱妹子要不行了,都怪那个傻子,他……他不知给小妹吃了什么东西,小妹才变成这模样。”那少年哭叫道。 那壮汉霍然起身,回身见到幽冥真,不禁一怔:“是你!” 原来,幽冥真之前在街上与冯震争执之时,那壮汉也在人群中观看,他之前被冯震欺负,见幽冥真大获全胜,心中也十分解气。 幽冥真让他不要着急,将服药后的症状大致说了一番,只说那药十分神奇,等症状消失就能好转。 那壮汉与弟弟将信将疑,焦急地等候。 幽冥真忽有所警醒,责怪自己根本不通医道,大醉之下,大胆妄为,忙向长风问道:“刚才我给她吃丹药,你好像要阻止我,那丹药不对症么?” 那壮汉与弟弟一听,同时惊愕地看着长风。 长风眉头一紧,愤然道:“她得的不过是寻常的咳症,只需买些麒麟参服用一个月便可痊愈,也花不上十两银子。” “对对对,大夫是这么说的,只是我们没有银子。”壮汉忙道。 “你们放心吧,只用这一颗丹药,你们小妹就能痊愈。”长风肯定地说道。 那壮汉和弟弟听了,焦虑之情大减,在床边安慰小妹。 幽冥真满心疑惑,低声向长风问道:“既然有效,那你刚才急什么?” 长风狠狠瞪了他一眼,训道:“你知道那丹药值多少银子么?便是金山银山也换不来一颗,也不先问问我。” 幽冥真有些瞠目。 那两兄弟听到丹药如此珍贵,相视而望,满眼吃惊。 又过了些时候,那女童躁动渐渐缓解,直至最后呼吸匀畅,面色转和,只偶尔轻咳一声。 那兄弟二人大喜,壮汉拉过弟弟给幽冥真跪下,万分感激地道:“大爷救了我小妹,以后我们的命就是大爷的了,大爷以后就是我们的主人!” 幽冥真从未想过做主人这等事,不禁有些不自在,刚想去扶那兄弟二人,忽而转念:“我日后做事不能只靠我自己,总要有些帮手。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我还客气什么?”想罢,沉声道:“起来吧!”。 那兄弟二人起身站立一旁,举止已然十分恭敬。 那壮汉将自己介绍了一番,说他叫黄义,他弟弟叫黄信,祖上也是大户之家,后来败落。他如今是紫云镇的乞丐首领。 长风忽笑了一声,在幽冥真耳边低声道:“天下最多的便是乞丐,你如今做了乞丐头啦,看你怎么养活他们。” 长风虽是说笑,幽冥真也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长风能提出这等问题 他想手中虽然有些银子,若是没有任何营生,坐吃山空,绝对不是长久之法。 他看黄信十分机灵,便提及要做些营生,交给黄信打理。 黄信急忙上前一步,欢喜道:“主子,不是我自夸,我若是有本钱做些营生,绝对亏不了。” 幽冥真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想做什么营生?” 黄信一边挠了挠头,寻思片刻,道:“主子,您别看小的是乞丐,小的平时走街串巷,听的多,见的多。如今最赚钱的买卖还是药材,还是做药材生意。” 黄信于是款款道来。 以紫云镇来说,最大的药铺叫“神脉堂”,乃是周家的商铺,专售强脉丹、疗伤丹。 其余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家商铺也出售此类丹药,只是各家丹药的品质和价格多有不同。 本地炼制丹药的药材不足,有七八成药材是从外间进货。 他建议做倒卖药材的生意,一开始本钱太少,也只能倒卖一些廉价药材。 幽冥真点了点头,问及需要多少本钱,黄信算了算,说至少三千两。 幽冥真拿出刚兑换的小额黑金,将其中的一大半交给黄信,约莫价值五六千两银子,说让他寻找铺面以及置办各种应用之物。 黄义兄弟没想到幽冥真对他们如此信任,初次见面便授予这等重任,激动地热泪盈眶,跪地叩谢。 待安顿好一切,幽冥真说了自己的住址,吩咐二人有事到家中去见他。 第019章 线索 路上,长风忽问幽冥真为何对黄家兄弟这般信任,说黄信可是骗过他的。 幽冥真笑了笑,道:“你也骗过我,而且一直在骗我,我还不是说了,可以为了你这个良家女子拼命?” 长风朗声大笑。 幽冥真、长风一路上所遇店铺几乎买了个遍,什么茶点、衣袍、靴帽等物买了一大堆。 二人正走着,忽见马队由一条街转了出来,为首正是冯昆、周耀庭、冯珍、冯逸尘、周荧等人,但却不见冯震在人群中。 听得众人言语得知,冯昆是要带着子女告辞,送行的人便有数百之多。 周荧忽见幽冥真,似乎对幽冥真作诗或他身边的女子仍觉莫名其妙,脸上微显疑惑。 幽冥真与她对望一眼,便不再看,径自前行。 待得回到住处,幽冥真先去了孙妇人家中,将一大堆礼物放下,说是送给她们的,又掏出一把约莫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黑金送给她。 孙妇人那里见过这许多好东西,惊惶得有些不知所措,说什么也不敢收。 不想长风抢过黑金,塞入孙妇人手中,喝令其收下,说要是不收,便烧了她家的房子。 孙妇人被吓得不轻,只得收了。 …… 时光匆匆,半月转眼便过,幽冥真仍没有半点行动目标,难受的是有力无处使,甚是烦心。 这日正午,传来扣门声,幽冥真打开院门,却见是黄义、黄信二人,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和五六个少女。 但见黄义、黄信二人此时也都换了新衣,较之以前整洁了许多。 黄义、黄信一见幽冥真,立即跪下请安,他们身后的几个人也一齐跪下叩拜。 待进到院中,黄义、黄信一见长风,立即又拜,口称大小姐。 长风面无神情,只是嗯了一声,背着手,缓缓闲步。 幽冥真询问黄氏兄弟有什么事,黄信抢着说,从乞丐中挑选了五名乖巧听话的少女,带来这里服侍主人。 幽冥真点了点头,心想自己是用不着,让她们服侍长风好了,只是想到房间太过拥挤,不好安置。 黄信也看出这一点,说他知道有一座宅子要卖,但需银一万两。 幽冥真想着还没到享乐的时候,随即吩咐黄信过些时候多派些人来扩建房屋。 黄信接下来啰里啰嗦地向幽冥真禀报药铺等事宜。 没等黄信说完,幽冥真眉头一紧,不耐烦地道:“买卖的事由你全权处置,任何事不用向我禀告。” 黄信虽被训斥,但得此信任,心中却十分欢喜。 黄义向幽冥真躬身一礼,道:“主人,小人见您似乎有烦心之事,能否和小人说说,说不定小人能帮上主人。” 幽冥真看了看黄义,也没指望黄义能知道废除内力的办法,往石墩上一坐,随口问道:“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废除内力么?” 黄义一惊,本想问为何废除内力,见幽冥真眉头紧锁,也没敢多问,回道:“小人知道。” 幽冥真双眼猛然一张,站起来抓住黄义双肩,惊问道:“你……你真知道?”随即拉着黄义与自己对坐,忙道:“快说!” 长风也深感意外,凑上前来。 黄义道:“我们乞丐之中一直流传一个药方,旁人不知,只有乞丐首领代代口口相传。因我们乞丐卑贱,常受人欺负,这个药方便是我们防身至宝,用来暗中对付那些武功高强之人,使其内力尽失,我们便可对付他。” 幽冥真大喜,问道:“这个药方除了化去内力,是否会损伤经脉?” “这倒不会。”黄义道。 幽冥真愈发激动,又问能否除去经脉中的污秽之物,黄义摇了摇头,说这方面他却不知道了。 幽冥真默然片刻,想着也算有了办法,其它的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急忙让黄义写出秘方,黄义说自己不识草药,担心写出来的名字音同字不同。 黄信带来的那个少年忽然上前恭声道:“东家,还是由小人来代笔吧。” 幽冥真看了看那个少年,见他与黄信年纪相当,五官端正。 他急于知道药方,见有人自告奋勇,也不问对方来历,当下便答应。 这里也没有纸笔,黄信亲自去买。 待买来纸笔,黄义诵读,那少年书写。 “金光草三两,紫云一斤,东舌三钱……凤鹰兽元一颗,鹿人心一两。”黄义一一念出药名。 前面总计说了三十味药材都没什么,只是说到凤鹰兽元,那少年一怔,再提到鹿人心,他更是面现惊色。 待得抄录完毕,幽冥真忙问:“怎么样,这些药材都容易得么?” 那少年又看了看那药方,眉头紧锁:“回东家的话,这前面的三十味药材有些寻常,有些虽然珍贵,不过也不罕见。凤鹰兽元乃是二级兽元,咱们这里的药铺也许有,只是小人听说,一颗便要白银一百万两。” “这么多银子!”黄信惊道。 那少年笑道:“这算得什么,听说有的高级兽元要几十亿两银子。一颗凤鹰兽元可制强脉丹两千余颗,每颗售价最低也在一千两,利润十分丰厚。” 幽冥真对此半点儿不知,虽有些吃惊,但心想无论多贵,只要银子能买到也没什么。 那少年默然片刻,道:“只是这鹿人心却极为难得,称得上无价之宝,谁有此物也绝不肯卖。听说鹿人远在极西之地,乃路上最擅奔跑的野兽,便是修为在圣光六境之人也很难追上鹿人。而此去鹿人栖息之地有凤鸣山相隔,山中猛兽无数,十分凶险。” 幽冥真觉得总算有了目标,还管什么千难万险? 他此时才想起询问那少年的来历,黄信立即将那少年介绍一番。 那少年也姓黄,名河,家中世代行医,只是他们所擅长的乃是治病救人,与炼制强脉丹等武学相关的丹药则大相径庭,只是有所了解罢了。 他家本来也开着药铺,卖的都是些治病的药材,却因得罪了同行,半夜被人烧了店铺。 明知是谁干的,却找不到证据,黄河父母怒极攻心而死,黄河数次去城主那里伸冤,可也没有证据,只得不了了之。 他忍无可忍,跑到仇人府前大骂,结果被乱棍打了一顿。 黄河被打,正好被黄信看见,黄信从双方争吵之中得知黄河精通药材,想着自己的药铺日后也需帮手,乘机带走黄河,为他找大夫治伤,又请他大吃一顿,吃喝之时说明自己的意图,且事先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安葬父母。 黄河随后答应黄信所求。 幽冥真听到介绍,点了点头,安慰了黄河一番,告诉他跟着黄信好好干,将来有了机会再报仇。 幽冥真对丹药知道甚少,于是请黄河讲解一番。 黄河对于治病药材十分精通,对于炼制强脉丹之事也只知皮毛,粗略地介绍了一通。 据他所知,炼制丹药的方法都掌握在宗门手中,那些丹药铺也几乎都是替各个宗门出售丹药。 诸如玄武宗所炼制的丹药品质极佳,不轻易在药铺中出售,通常是靠拍卖竞价来卖的。 这世间用于武学修炼的丹药大体有两种,强脉丹、疗伤丹。 丹药品质的优劣,取决于炼制的方法、配方以及兽元的品级。 配方和炼制方法精妙,自然能极大提升丹药效力,玄武宗就是精于配方和炼制方法,若他们使用一级兽元所炼制的丹药,却与寻常门派运用二级兽元炼制的丹药效力相当。 炼制丹药最关键的便是兽元,乃是主药,共分九级,品级越高,炼制出来的丹药效力越强。 世间野兽繁多,有些野兽天资非凡,也如人一般能自行修炼内力,不知何种缘故,这种野兽的五脏之一会变得透明如玉,且能绽放光华,人们称之为“兽元” 不过,便是那些身具内力的野兽具有兽元的也甚少,百不得一。 炼制丹药往往需要上百种药材,丹药的药力过于狂暴,长久服用必然使得人身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大大影响寿命。 而鹿人心的功效之一便是能调和诸药,使得药力温和,故而万分珍贵。 幽冥真眼界大开,听得那少年叫黄河,忽尔笑道:“我以后叫你黄药师如何?” “小人不敢!”黄河恭然道。 幽冥真笑着点了点头。 废除内力已刻不容缓,幽冥真当下拿出些银子给了黄义,让他置办马匹等路上应用之物,又让他挑选一些精干之人随同自己前往凤鸣山。 黄义立即领命去办。 第020章 暮霜 如此关乎自己前途命运之事,使得幽冥真兴奋之余,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一会儿双眼放光,一会儿眉头微锁。 “怎么,以为得到了秘方便万事大吉了?凭你们本事,便是万人同去也捉不到鹿人。”长风双手负在身后,一边说着,缓步走到幽冥真面前。 幽冥真心头一紧,问道:“你有办法?” “办法暂时还没有,不过,若是我与你一同去,或许能捉到一两个鹿人。”长风一边说着,往石墩上一坐,面带笑意,其意似乎在等幽冥真求她相助。 幽冥真虽知长风武功深不可测,可今世有两个女子为他而惨死,其一便是母亲,再有便是秀兰,他心底愧疚无极。 因而,他半点也不想任何一个女子再为他冒一点点险,当下满口回绝。 长风登时站起,一脸肃然:“没有我去,别说捉鹿人,你必死无疑!” 幽冥真主意已定,坚决不肯。 长风默然片刻,道:“好吧,臭小子,你命到是真好。” “我的命好?”幽冥真费解之际,见长风转身回房,也不再追问。 待得黄义等人准备好一切返回,幽冥真决定立即动身。 一行数十人骑马出了镇子,驰入大道,幽冥真心急嫌马慢,时不时地扬鞭催速。 由晨时行至正午,那些马匹早已累得嘶鸣不绝,满身大汗,便是马背之人也是疲惫难忍,周身酸痛,幽冥真命众人下马歇息,吃些干粮。 如此晓行夜住,疾行了一月有余。 这日,幽冥真坐在马上极目远望,但见远处群峰无数,黄义曾来过此地,说那群峰之处便是凤鸣山。 幽冥真出发前听闻凤鸣山凶险万分,即将进入险地,难免有些忐忑。 便是如此,他心中反而愈发急迫,快马加鞭,可又疾奔了一个时辰仍觉群山甚远,正应了望山跑死马那句俗语。 一直到了傍晚,终于来到山脚。 但见一条十几丈宽的河自北向南流淌,河水不深,清澈见底。 有数十拨人马沿河宿营,想来也是要进山之人。 幽冥真等人过河安营,决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进山。 晚饭过后,幽冥真盘膝坐在草地之上,想到若是能顺利得到鹿人心,自己练功有望,心中阵阵激动。 他来到一块青石上坐下,一脚踏在石上,遥望天际。 夕阳西下,映得草原一片绚丽,天空不时有飞鸟掠过,发出声声长鸣。 他想起自己前世爱恋的一个女子,本想向那女子表白心迹,不想却来到此间。 料想那女子此时早已嫁做他人之妇,心中一阵酸楚。 过得半晌,忽而苦笑一声,心想那神明带着自己的灵魂不知在宇宙中飘荡了多久,也许距自己离开地球已是千万年之后,从前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他拧开酒葫芦,猛地喝了一大口,随后放声高歌,唱起前世的一首歌曲。 但闻嗓音浑厚,曲调悠远,满是思乡之意,引得附近其余营地之人皆注目观望,凝神静听。 堪堪一曲结束,幽冥真仰头将酒葫芦喝个精光,随即一声长啸,响彻天际。 一阵风吹过,一方丝帕落在青石之上,幽冥真拿起丝帕看了看,丝帕上阵阵淡雅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朝左右看了看,想寻找丝帕之主,忽觉身后有人,下了青石,回身见有两个甚丑的少女正站在身后,那二人正是慕容月的两个贴身丫鬟,当前一人便是暮霜,却没见到慕容月身影。 一见暮霜,他心头一动,是感激或是惦念,难以说得清楚,将丝帕往前一递,微笑着问道:“是你的?” 暮霜看了看丝帕,伸手接过,淡淡地说道:“有劳!” “暮霜姐姐,一个废物,与他客套什么?”暮霜身后一个蓝衣女子满面厌烦,白了幽冥真一眼,扭头看了看天边日落之处,欣然道:“姐姐,你看那红云像不像一只彩凤!” 但见暮霜挺身而立,侧脸遥望天际,红霞与其面容交映生辉,眉宇间流露淡淡的忧思,那般的举止神情与以往丝毫不同。 暮霜容貌本来甚丑,幽冥真却被其举止神情所动,反觉她奇美无比,一时竟看得痴了。 “你看什么?”那个蓝衣女子喝道。 幽冥真回过神来,正与暮霜二目相对,忽觉心头怦然一动,热血沸腾,脸上发热,那种心境便如爱恋前世女子之时一般,顷刻之间愈发强烈。 在暮霜看来,幽冥真此时眼中深情无限,她不禁双目一张,满眼吃惊之色。 “还看!”那蓝衣女子大喝一声,转身对暮霜道:“姐姐,这废物定是见你容貌……容貌……他在羞辱你,让我狠狠教训他!” “罢了,我们走。”暮霜说着,转身回返自己的驻地。 那蓝衣少女又狠狠瞪了幽冥真一眼,转身离去。 幽冥真忽感心绪平缓下来,站立半晌,又坐在青石之上,心下惑然:“我刚才到底怎么了?”想时朝暮霜望去,但见她正与同伴吃喝,与自己目光刚一相对便即移开,低眉若思。 天色黑了下来,幽冥真回到帐篷,躺下之后,回想自己之前与暮霜对面而站之时的心境,百思不解,不知自己何以突然之间幽情大动。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帐篷缝隙射了进来,正照幽冥真双眼上,他悠悠醒来,伸了伸双臂。 到了外间,见手下劈材、煮饭,各自忙活着。 侍卫们见到幽冥真出来,急忙上前施礼。 幽冥真点了点头,命众人各行其事。 他往暮霜营地望了望,见暮霜此时正在河边梳洗。 但见上有天空蔚蓝,鸿雁盘旋,下有微波荡漾,无边的绿草,景象如画。 画中的暮霜单膝跪在河边,背影婀娜,她打开秀发,时而将发丝浸入水中,时而直起身子侧头梳理。 幽冥真正沉醉“画卷”之中,那蓝衣少女见到幽冥真的神色,登时大怒:“臭废物,你再看便将你眼珠挖下来!” 暮霜听到骂声,回头而望,见幽冥真正直直地盯看自己,面色微沉,忽然伸手在河面一掠,一道水线直奔幽冥真脸面射来。 幽冥真不及躲闪,那水线尽数冲击在脸上,甚是疼痛,那蓝衣少女哈哈大笑。 黄义等人急忙围了过来,满面怒容地瞪视着暮霜。 黄义大喝道:“臭丫头,竟敢对我家主人无礼!” 幽冥真一摆手,阻止黄义,冲暮霜朗声笑道:“多谢了!” 暮霜一怔:“谢我什么?” “我刚刚睡醒,还没梳洗,姑娘刚刚不是为我梳洗了?”幽冥真笑道。 暮霜斜眼一瞪幽冥真,随后微微露出笑意。 幽冥真心头突然大动:“暮霜这神情怎么……怎么那么像当日在山谷中救我的那个姑娘!”想着,心头突突乱跳。 暮霜梳洗已毕,与那蓝衣少女席地而坐,开始吃早饭。 幽冥真取了一包肉干,来到暮霜近前,道:“这个给你,谢你刚才……”话没说完,笑了笑。 不想,那蓝衣少女一把将肉干抢了过去,扔出很远,喝道:“谁要吃废物的东西?都是臭的,好恶心。” 幽冥真也不发怒,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地。 黄义走上前来,愤然道:“主人,那两个臭丫头如此无礼,主人为何还要讨好她们?” “不是讨好,那个穿绿衣的姑娘救过我几次。”幽冥真满心感激地说道,只是仍想不通暮霜那几次救自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幽冥真吃饭之时,一瞥间,见暮霜将那一包肉干捡了回来,随后打开吃了起来。 他心中正然欣喜,却听那蓝衣少女道:“暮霜姐姐,你……你怎么吃他们的东西?多恶心呀。” 暮霜也不搭言,自顾吃着。 早饭后,幽冥真将众人聚集起来,郑重道:“此次进山,九死一生,若有人不想去的,留下看守马匹。” 黄义急忙上前,躬身抱拳道:“主人,您如此说,便是看轻了我等。这些兄弟个个重情重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我们既跟了主人,我们的命便是主人的!”语调中流露一些埋怨,似乎怪幽冥真小看他们。 幽冥真朗声道:“好!废话我便不说了,为求公平,你们抽签,留下几人看守马匹。” 众人以树枝做签,抽到短小的人留下看马。 待一切安排妥当,幽冥真仰头看了看前面的大山,暗道:“多年的苦难能否解脱便在此一举了!”回头看了看暮霜,见她正望着自己,随即冲她点点头。 他猛吸了一口气吐出,随即带领众人大步朝山上而去。 第021章 猛兽1 进入山中,但见草木极盛,加之已至盛夏,林中阴暗闷热,众人热汗直流,愈发难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各人水葫芦皆已喝干。 深入林中,不时能见到野兽遗骸,可那林中几无半点声息,一片死寂,阴森可怖,各人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全神戒备,生怕有什么猛兽突然蹿出来。 期间见到一头巨兽的遗骨,脊如栋梁,长达五、六丈,头骨已经粉碎,几根长约二尺、粗如成人大腿的尖牙散落一旁,脊骨居中断折,死状甚是恐怖。 众人不禁感到阵阵凉意,皆想:“这头巨兽身形庞大,牙齿粗壮、锋利,定然凶猛无比,却不知又是被何种更厉害的猛兽所杀!”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所幸并未遇到任何野兽,只是众人多时没有饮水,早已口渴难当,此时若遇见什么尿水、粪水,只怕也要去喝个痛快。 幽冥真借用“望梅止渴”的典故,略作变通,询问众人世间什么果子最酸,几个手下说出几种果品,各人口中立时生津,稍减苦处。 可如此一来,反如饮鸩止渴,各人皆盼着林中能寻到什么野果,但林中满是粗大的树木,齐膝的野草,却无半点野果,越想便愈加难忍。 又行了多时,众人已有气无力,疲惫不堪。 正当绝望之际,幽冥真忽然双目一张,精神大振,说听到水声。 黄义等人却半点声响也听不到,将信将疑。 直又走了一里,黄信等人才听到水声,各人狂喜,幽冥真当先跑了起来,余人后面跟随,循着水声而进。 待得穿出林外,众人眼前一亮,但见前面是一处空场,右面有一处断崖,瀑水自崖上缓泄而下,犹如水帘,瀑下乃是一个方圆近百丈的水潭,水潭四外散落巨石。 众人欢呼着奔到潭边,但见水潭清澈如碧,各人直接趴在潭边,一头插入水中,大口大口喝将起来。 那潭水清凉,微有甘甜,各人只觉此刻乃一生最舒服之时,直喝得肚腹饱胀。 “下水!”幽冥真欣然道。 各人飞快地脱了精光,纷纷跳入水中,顿觉身心舒畅之极,直愿一辈子泡在水中。 幽冥真游到瀑布之处,任由瀑水冲头,洗尽污尘。 这时,幽冥真忽听到吱吱声,声音由小变大得极为迅速,显见有某种物事急速朝水潭而来。 他急忙命众人上岸,转身之际,忽见瀑布之后石壁凹进去一块,凹洞之中甚是宽敞,随即又命众人躲到水帘之后。 众人刚刚全部进入凹洞,但见水帘之外有数十红光闪动,由远及近。 待得那些怪物到了潭水南岸,众人隐约见那东西通体绿色,长约三、四尺,高不足两尺,顶门生着一根尺长犄角,脊背之上由尾至头生有长条片状之物,那片状物震颤之际便发出吱吱的响声。 那声响听来让人头皮发麻,几名护卫不由得抬手在头上飞快地挠着。 黄义趴在幽冥真耳边低声惊道:“主人,小人曾在百兽图上见过此兽,名叫‘凶煞’,这东西十分凶残,常吃同类。不过,它腹中就可能有兽元。” 黄义刚说到“常吃同类”那群凶煞不知发生什么争执,五六头凶煞突然围攻其中一头,被围攻的凶煞想冲出重围,左突右跳。 这时,那头被围攻的凶煞猛地向前一蹿,身在半空之际,一头凶煞斜刺里也腾空蹿出,从它肚腹下穿过。 但闻一声惨烈的嚎叫,那头想逃命的凶煞肚腹被划开,腹内之物登时散落出来。 幽冥真等人不禁相视一惊,没想到凶煞脊背上的条状之物如此锋利。 那凶煞已死,数十头凶煞登时抢了上去,疯一般地啃食其肉,期间因争夺食物,不少凶煞之间还发生打斗。 那群凶煞吃喝完毕,便一同离去,吱吱声渐渐隐去。 众人想起先前的一幕,心有余悸,均想:“那凶煞与寻常家狗的大小相当,可竟如凶残,不知山中还有多少更厉害的猛兽。” “黄义,凭我们能否敌得过一头凶煞?”幽冥真向黄义问道。 黄义想了想,说道:“估摸有五成胜算。” 幽冥真想二十几人对付一头才有一半的机会,颇感失望。 他想着兽元也是必须之物,就不知凶煞的兽元是什么品级,能否替代凤鹰兽元,问及黄义,他却不知了。 他又想着有备无患,于是打定主意,说道:“再等等,若是有走单的凶煞,我们便去捉它。” “是!”黄义应道。 时至正午,果然又有一群凶煞前来饮水,待它们走后,陆续又来了三波。 幽冥真心想那凶煞多半是群居的野兽,不会独行,他正然失望,忽又听到吱吱声,只是此次的声响极为稀疏,料想凶煞数目不多,待得凶煞来到岸边,却只有两头。 见只有两头凶煞,他再也按捺不住,随即命众人下到水中。 众人从水下潜到左岸,上岸之后,也顾不得身上湿漉,迅速穿好衣裳,随后借着巨石的掩护,伏低了身子,悄步向凶煞逼近。 距那两头凶煞六、七丈之时,不知是谁踩到了一节枯枝,发出咔嚓声,凶煞非常机警,登时循声观望,正看到幽冥真等人。 幽冥真起先还担心那两头凶煞会受惊逃走,不想它们怪叫一声,几乎同时蹿出,其速便如离弦之箭,直扑幽冥真。 幽冥真心头一颤,急忙向旁边一蹿,跳出丈余,可那凶煞灵动之极,当先的一头四脚刚一沾地,没有丝毫停滞便再次向幽冥真扑去。 其时,黄义便在凶煞左侧,他看准时机,一拳击出,将当先的一头凶煞打得平飞出去两、三丈远。 那凶煞痛得怪叫了一声,摔落在地,又打了几个滚。 另一头凶煞仍扑向幽冥真,幽冥真第一次躲闪落地之际,踩在一块圆石之上,脚下一滑,登时向后跌倒。 他后背尚未沾地,那凶煞已从他上方几乎贴身而过,正撞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那树对掐粗细,登时断折。 倘若幽冥真当时站稳,必定不及躲闪,如此“霉运”之下,反而躲开了致命一击。 他不及多想,站起身朝右前方一棵围长丈许的大树跑了几步,向上一蹿,刚抓住大树枝干,忽听到一声闷响,那大树剧烈一颤,他被震得险些脱手掉落下来。 树下传来嚎叫之声,幽冥真低头看时,但见那头凶煞的犄角插入树干之中,直没至根,四蹄拼命向前蹬去,想要拔出犄角。 先前被黄义击飞的那头凶煞并无大碍,只短暂的歇息便恢复如常,怒嚎几声,再次向黄义等人攻来。 黄义担忧幽冥真的安危,命手下抵挡,他则直奔树下那头凶煞冲去。 黄义刚到树前,那头凶煞已拔出犄角,一蹿之下,竟然跃上大树,迅速向上追击幽冥真而去。 幽冥真本觉自己在大树之上,高枕无忧,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再向高处攀爬。 黄义见主人命悬一线,早已惊慌之极,也蹿上大树,在凶煞后面追赶。 好在大树枝杈极为繁茂,大大减缓凶煞前行之速,可那凶煞一边追赶,不时震动脊背上的“利刃”,便是手腕粗细的枝干碰到其“利刃”之上也立即被削断,幽冥真渐渐被凶煞赶上,相距只有两、三尺之遥。 这时,幽冥真突然感到臀上剧痛,心知已被凶煞赶上,情急之下,回手乱抓,正巧抓住凶煞的犄角,随即死命向下一拉,将那凶煞拉下枝干。 那凶煞也有一百斤上下,陡然离树,向下一坠,幽冥真登时也随之跌落,好在他一手抓住一条枝干,身子悬在半空。 那凶煞四爪悬空,没有着力之处,便是再凶猛十倍也无从施展,此时拼命嚎叫,身子剧烈扭动,牵动得幽冥真臂膀疼痛不已。 幽冥真向下看去,才发觉自己此时已爬到了十几丈的高处,心中惴惴,心想若掉下去必定摔死。. 他本想将手中的凶煞扔下去,忽而转念多半伤不了它,回头它还是会反击。 他在高处见到那水潭,心念一动,右臂用力一摆,将凶煞荡了起来,对准水潭猛地甩出。 那凶煞在空中翻转了数圈,直奔水潭而去,噗通的一声,掉入水中,水花四溅。 这时,黄义已经赶到,将幽冥真拉上树干。 待得下到地上,但见水中时而泛起水花,时而平复,那凶煞于水中上下翻腾,始终不离原位,显见其不识水性。。 便在幽冥真逃命期间,众护卫已与另一头凶煞缠斗起来。 那些侍卫的内力修为远不及黄义,虽然持刀,可那凶煞修为着实不浅,竟不惧刀锋,那刀砍在它身上,反震得手腕剧痛,好在仗着人多,躲闪偷袭,大大消耗凶煞内力。 第022章 猛兽2 待得黄义加入战团,形势逆转。 那凶煞此时内力大耗,行动也缓慢了许多,黄义乘凶煞扑出之际,突然抓住它的犄角,用力一甩,也将其扔入潭中。 众人随即奔到岸边,但见两头凶煞折腾多时,终于不动,漂浮于水面。 幽冥真大喜,命人下水将两头凶煞拖回到岸上。 但见二兽肚腹浑圆,皆喝了许多水,他又命人剖开二兽肚腹,寻找兽元。 如此费力才得到的野兽,众人满心期望,可结果却大失所望,并没找到兽元。 经过刚才的苦斗,人们甚是疲累,担忧再有成群的凶煞来此,随即又回到水帘后躲避。 此次众人也不脱掉衣袍,直接进入水潭,游至水帘之后。 幽冥真想着再多杀些凶煞,心想落单的凶煞本就难得,何况那兽还如此凶猛,必得想个办法才行。 他想那凶煞不通水性,随即命人取出数条绳索,绳索一端结成活套,布置于水潭南岸,其上以树叶覆盖,而绳索另一端顺至水帘之后,由各人拉住。 待得一切就绪,各人料想以此法捕捉凶煞必定手到擒来,无不欢喜,只等凶煞前来。 果然,吱吱声由远及近,一大群凶煞奔袭而来,到潭边饮水。 但见其中一头“凶煞”极为壮硕,约有五、六百斤上下,犄角二尺有余,四肢如墩,走起路来筋肉跳动,遒然有力。 它所到之处,其余凶煞纷纷避让,不敢与之争抢,显见它是这一群凶煞的首领。 幽冥真刚想举手示意手下拉拽绳索,忽听得大地震颤之声,那震颤之声虽不频密,只是初时听到的声响还在数里之外,可数十次声响过后,那声音已在数十丈之处,似乎有某种猛兽跳跃而来。 众凶煞早已察觉,那凶煞首领一声嚎叫,所有手下纷纷转身,竟能排列半月阵形迎战。 幽冥真不知是何种猛兽来到,不敢下令拉拽绳索,凝神观望。 不多时,但见一头巨兽出现,那巨兽身高一丈有余,直立行走,满身尺许长毛,四肢极其粗壮,它颚长颈短,两颗尖牙露出唇外,眼大如拳,绽放蓝光,面容十分凶恶,它前爪上的尖刺在日光映照之下闪着光芒。 巨兽一见那群凶煞,疾跑几步,攸地跳入半空,蜷缩身体如球,便如高山坠石砸将下来。 在幽冥真看来,巨兽下落远较它跳跃上升迅速,心想:“它下落之时,身体没有借力之处,只能自然而落,怎地反而突然更快?” 轰的一声巨响,巨兽身子大半陷入石地之中,幽冥真等人虽远在十几丈外,竟也被震得身体一颤。 七、八只凶煞不及躲闪,被巨兽砸成肉泥。 凶煞首领仗着手下众多,似不畏惧,连连嚎叫,数百凶煞四下蹿出,各占方位,将巨兽包围。 待阵型已成,凶煞首领一声长嚎,两头凶煞兵分左右,身躯直挺,犄角前伸,便如利箭射出,朝巨兽猛然蹿射出去。 巨兽并不乱动,待凶煞逼近身前,它左爪斜插,右爪回拨,那两头凶煞哀嚎惨叫,其中一头被击飞二十几丈,落在林中,未在回返,另一头则被那巨兽利爪插入肚腹,身躯抖动数下便即气绝。 凶煞首领见进攻受挫,呼呼直吼,显是愤怒之极,再次发令,数十头凶煞迅速蹿出,朝巨兽扑去。 巨兽双爪齐挥,凶煞不是被它利爪插入身体,便是被打得四分五裂,残肢横飞。 巨兽似耳力超群,但凡有凶煞从它身后袭来,它常不转身,回爪猛击,每每皆中。 偶有得手的凶煞,犄角刺在巨兽身上,巨兽身坚无匹,凶煞犄角反被碰断。 有些凶煞蹿到巨兽身下,猛震脊背上的“利刃”,虽未能伤到巨兽,却将长毛削得纷纷掉落。 巨兽似乎极爱身上长毛,巨声怒吼,抬脚猛踩身下之敌,被踩中者登时骨骼粉碎。 可它仍不解气,向上跃起,重重跺在那损伤自己长毛的凶煞尸身之上,连跺数次,那凶煞已扁平如饼。 凶煞首领见手下死伤惨重,怒号一声,亲自出击,四爪一蹬,身子平射飞出,较之其它手下确是迅疾了许多。 巨兽反应不及,被凶煞首领刺中,犄角深入肉中数寸,被震得退了六、七步。 巨兽疼痛,犹如疯了一般狂吼数声,挥爪猛击凶煞首领。 凶煞首领非同一般,身子向右一蹿,躲了开去,巨兽一爪击空,更是暴怒,身子一纵便追了上去。 凶煞首领也不示弱,迎面出击,仍如之前那般蹿出,利用头顶犄角进攻。 待得凶煞首领到了近前,巨兽右爪横挥,正拍在凶煞首领左肋间。 凶煞首领横飞出去五、六丈,摔在地上打了三、四个滚,肋间鲜血横流,受伤极重,却仍能站起。 可未等它回过神来,巨兽已到了它近前,再次以右爪向下猛击,凶煞首领躲闪不及,听得咔嚓一声,它背上“利刃”连同脊骨登时断折,瘫软在地,惨叫呻吟。 巨兽击败了凶煞首领,回身追杀群敌。 那些“杂兵”实在抵挡不住,四下奔逃。 巨兽也不追赶,回身又来到凶煞首领近前,一爪按住它身子,另一爪抓住它一条后退,竟将其后腿撕扯下来。 凶煞首领尚未气绝,疼得连声惨叫,却是有气无力,显得甚是可怜。 巨兽将断腿放入口中嚼食起来,血水横流。 巨兽一连将那凶煞首领的三条腿吃掉,已然饱胀,缓缓走到水潭边,探身饮水。 先前这一幕惨烈的厮杀,幽冥真等人皆看在眼里,各人无不惊骇,心头乱跳。 幽冥真见巨兽此时双脚正在圈套之中,心下忽然大动,兴奋紧张之际,双手似不听使唤,直想拉拽绳索。 黄义见了,惊吓不轻,急忙握住幽冥真手臂,趴在幽冥真耳边急道:“主人不可!那兽实在凶猛得紧,我们绝不是它的对手!” 幽冥真迟疑之间,巨兽喝足了水,低沉地吼叫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它刚转过半个身子,幽冥真双手不由自主地猛然一拉绳索,那活套登时收紧,牢牢拴在巨兽左足之上。 “拉绳子!”幽冥真大喊。 黄义见状,惊得满头冷汗,可已无退路,自己一边拉着绳子,命众人齐来帮手。 二十几人齐拉绳索,巨兽滑入水中大半个身子之时,前爪竟抓入石地之中,借力向前爬去,众人险些被它拉入水中。 好在一名护卫早有准备,将绳索尾端迅速缠绕在地上一根突起的青石之上,这才阻挡了巨兽前进。 巨兽只向前爬了一尺便无法向前,越发恼怒,吼叫之声震天,甚是恐怖。 它两爪并用,交替往石上抓去,奋力挣扎。 那绳索紧绷如弦,铮铮作响,好在绳索乃金丝麻所编制,又经特殊工艺浸泡,柔韧之极,拇指粗细的金丝麻绳便能受住数万斤拉力,何况黄义等人所带的绳索比拇指粗得多,是以未被拉断。 便是如此,绳索当中一处已渐渐断裂了数根,看起来,时候一久,整条绳索便会断折。 那绳索每断裂一小根,众人心头便是一颤,直盼着绳索完全断裂之前,那巨兽已精疲力竭,然后再将其拉入水中。 巨兽劲力爆发之际,不断将青石抓碎,如此一来,它便似在青石上掘坑,由浅及深,身子渐渐沉入水中,犹如自掘坟墓,时时被水淹呛,剧烈挣扎,愈发惊恐暴怒。 又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巨兽周边的青石已被它挖尽,再无借力之处,而它气力已然大衰,不似先前那般暴烈。 幽冥真见时机成熟,命众人一齐用力拉拽绳索,登时将那巨兽拉入水潭之中。 巨兽竟也不通水性,在水中翻腾不止,搅得潭中水花翻天,时不时地探头惊嚎,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 众人皆将头探出水帘观望,大喜之余,心头剧烈跳动。。 巨兽胡乱翻腾,绳索缠绕其身,使其愈发接近水帘,众人吓得后退。 一个护卫看得出神,忘记手中还握着绳索,被巨兽一带,登时跌落潭中。 第023章 恶毒 众人大惊失色,想要去救,可为时已晚。 那护卫被巨兽搅起的旋窝吸了过去,巨兽手脚在水中胡乱拨打,将那护卫击中,他登时绝身亡,鲜血殷红水面。 “周通兄弟!”黄义惊叫失声,好不难过,其余护卫也多有悲泣者。 黄义将泪水憋了回去,冲那些护卫喝道:“都别哭了!我等誓死护卫主人,死便死了!咱们之中,以后不管谁死了也不许哭!” 众人闻言皆止住悲声。 黄义回身向幽冥真躬身施礼,郑重道:“他们哭泣并不是胆小,请主人放心!” 幽冥真见黄义当真是忠义无匹,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肩头拍了拍。 那巨兽在水中又翻腾了小半个时辰才不动了,尸身浮在水上。 幽冥真命人解下绳索,牵着绳头,一直游到南岸,另有人将周通的尸身也拖至岸上。 众人随后聚集南岸,先将周通埋葬。 待得丧事完毕,众人一齐将巨兽拉上岸。 但见它死状极为恐怖,兽口大张,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五官扭曲,面目狰狞骇人。 黄义亲自动手,用刀豁开那巨兽肚腹,随后在其五脏中翻来翻去,忽然见到一物事,泛着绿色光芒。 “主人,这一定是兽元!”黄义万分惊喜地说道,随即将那大如拳头的兽元取出,往幽冥真面前一呈。 幽冥真见黄义脸上尚有泪痕,然而却是满面含笑,看着他手上的兽元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感激地道:“黄义,难为你了!” 黄义笑道:“主人说的那里话,都是小的们该做的。” 幽冥真微微点头,刚说让黄义亲自将兽元收好,一人影在黄义面前闪过。 待那人影站定,已在三、四丈之外,兽元也到了那人手中。 那抢走兽元之人正是冯震,随后又有数十名冯家护卫赶来。 一名冯家护卫看着那兽元笑道:“少主人,这巨灵兽的兽元乃是三级,便是杀几百头巨灵兽也未必能得到,至少值七八百万两银子,如今我们得来全不费工夫,嘿嘿…… 冯震一边赏玩着兽元,得意地笑道:“我当然知道。” 幽冥真面色阴冷,默不作声,右手的拳头攥得格格直响。 黄义大声喝骂:“冯震,你冯家养出来的都是贼么?将兽元还我!”说着,向前一纵,来到冯震近前,伸手便去抢那兽元。 黄义的一名手下也气不过,喝骂道:“妈的,将来你冯家败了,成了穷鬼,你想要做乞丐我们头领也不收你!” 冯震起先满面带笑,左躲右闪并不还手,待后来听得黄义那些手下满口污言秽语,登时也恼怒起来,随即还招。 黄义以及众侍卫以往也都修炼过内力,不过他们整日为一口吃的奔忙,极少有空闲修炼,如今也都只在真气境。 冯震已是圣光气二境,仅仅内力修为便高出黄义数百倍。 冯震随手一拳便打在黄义胸口,黄义向后退出十几步站定。 冯震讥笑道:“黄义,你一个臭乞丐头,不好好去要饭,还给一个废物做护卫。大爷我今天高兴,不想杀你,滚开。” 其实,冯震所以留在紫云镇,便是为了找幽冥真报仇。 当初在紫云山顶,冯震情急之下杀了自己的手下,事后想想极为后悔,想着当时杀了幽冥真,不留半点痕迹,即便手下有告密的,可没有丝毫证据也奈何他不得。 他无日不想着报仇,派手下日夜寻找幽冥真,最后得到消息,说幽冥真带领一些人骑马出了镇子,他立即带人跟随而至。 可冯震等人每每临近幽冥真马队之时,总会遇到暮霜,他想到当日暮霜多次相助幽冥真,不知她与幽冥真是什么关系,未敢轻举妄动。 他此时不知多想杀了幽冥真,可担心暮霜便在附近,故而没敢动手,否则,以他的功力若想杀幽冥真等人,当真是轻而易举。 那些护卫毫不畏惧,听得黄义一声令下,一齐上前,将冯震围在当中。 幽冥真知道众人绝非冯震对手,令他们退下。 冯震对幽冥真讥笑道:“上次大爷赏你的银子都买了些什么?穷鬼,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吧。” 冯震的手下哈哈大笑。 幽冥真因先前被巨灵兽嚎叫震得耳鸣不止,加之他全神贯注盯着巨灵兽,是以冯震等人前来他也没有察觉。 他此时双耳恢复如常,忽听得远处吱吱声响起,听出又有众多凶煞前来,暗恨道:“冯震,如今便让那群凶煞收拾你!” 幽冥真故意多呆了些时候,一边听着冯震满口污言秽语,等候凶煞靠近。 待得时机成熟,他一声令下,众人皆跳入水中,往水帘游去,刚到了水帘之后,成群的凶煞袭来。 幽冥真察觉凶煞虽远早于冯震,可以冯震的修为,幽冥真等人尚未入水,他也察觉大群凶煞赶来。 他也想借凶煞杀了幽冥真,暮霜便是知道也怪不得他。 不料,幽冥真等人提前入水,他疑惑之际,暗恨大失良机。 冯震此次出行,挑选了府中武功修为上乘的护卫随行,有几人已在圣光一境,因此,众人对凶煞全然不放在心上。 待凶煞来到之时,冯震等人施展武技,中者必死。 幽冥真没想到那许多凶煞丝毫奈何不了冯震,心中愤恨不已。 不多时,那群凶煞几乎被冯震等人击毙,冯震此时心中纳闷:“难道那废物也察觉凶煞赶来,提前跳入水中?” 他心念一动,双脚连踢,将最后两头凶煞踢得直飞向水帘。 冯震出腿之时,把握住分寸,那两头凶煞落入水帘之后,并无大碍,惊慌之下,四下乱蹿。 其中一头蹿出水帘,落入水中,另一头则东蹿西跳,它那脊背的“利刃”非但在幽冥真腿上划了一条寸许深的口子,还用犄角刺死三名护卫,那几个被杀护卫的内脏流了一地,死状甚是凄惨。 那凶煞因惊恐过甚,最后也蹿入水中。 幽冥真大怒已极,两道如苍龙般的眉毛直欲冲天,心底阴森地吼道:“冯震,将来我若捉到你,将你扒皮抽筋,定让你不得好死!” 待得几个冯府护卫检视完那些凶煞死尸之后,竟然又得了一枚兽元。 “哈哈哈……”冯震大笑声中,已带手下扬长而去。 幽冥真胸口一起一伏,久久不能平复,任由腿上鲜血横流。 黄义急忙取出止血伤药,请幽冥真坐下,一边处置伤口,大加自责:“皆是小人等无能,让主人受了伤!” “不怪你们!”幽冥真想着冯震,说时语气阴冷。 黄义以为幽冥真对自己发怒,急忙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其余护卫皆跪在四周。 幽冥真回过神来,勉力露出些许笑容,在黄义肩头一拍,道:“我刚刚不是冲你们,我们同生共死,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黄义面色舒张,继续为幽冥真治伤。 众人随后在之前所建的坟堆旁又起了三座新坟,将刚刚死去的三名护卫埋在其中。 待得诸事已毕,天色已晚,幽冥真想着鹿人心至关重要,而兽元相对要容易得到,加之随身所带的干粮不多,不能在此地多耽搁时日,传令明日黎明继续西进。 众人穿着衣袍,在水中几进几出,已十分难受,随即将衣袍脱掉,晾晒至西岸边,又回到水帘后躲避猛兽,晚间便在水帘后休息。 次日饭后,众人继续赶路。 在林中又穿行了近半个月,奇怪的是,连日赶路竟然出奇地顺利,便没遇到一头猛兽,黄义等人直说是上天可怜,保佑大家。 幽冥真听到上天二字,心中冷声道:“上天让我前世今生的父母早早丧命,让我受尽屈辱,它何尝保佑过我?自今往后,我就是上天!” 虽然无险,这一路可谓历尽艰辛,所带的干粮早已吃完,一路上又难得见到水源,众人常以野鼠充饥,以草根解渴,期间还饿死一人。 这日正午,众人翻上一座高山,眼前豁然开朗,但见远方已是平原地带,只有些许起伏的丘陵。 但见远处奇花异木丛生,简直便是世外桃源,与所过的凤鸣山截然有别。 众人心情舒畅,快步下山,一路往西。 走了一程,愈发能闻到百花之香,偶见树上一些可爱的小兽穿来跳去。 此地果品极丰,也不知有毒与否,幽冥真让众人留意,若见到野兽吃某种果子再去吃。 好在此间小兽众多,不难查证,待得寻到一棵果树之下,那原先在树上吃果的小兽逃开,众人便将其占为己有,众护卫争先恐后地采摘树上的果子。 幽冥真随手摘了一个果子,但见果子通体晶莹,便如透明一般,闻了闻,奇异的香气扑鼻,吃在口中,顿觉果子水份极多,甘甜无比。 他一个接一个的吃了起来,直吃得肚腹饱胀仍忍不住再吃。 如此又走了三日,这日清晨,幽冥真忽见北方远处有一野兽正在一棵树下采果,但见那兽便如一人从腰处斩断,将其接到一头鹿的脖颈之上。 他登时大喜,急忙给众人指引。。 众人眼力远不如幽冥真,林木重叠之下,看不到任何野兽。 幽冥真立即命众人起身,凭借树木掩护,朝那鹿人掩杀过去。 第024章 鹿人 众人距那鹿人尚有一里,那鹿人双耳似乎极为灵敏,忽然警觉地朝幽冥真等人所处方向观望,过得片刻,突然逃了开去。 幽冥真一见那鹿人奔驰之状,立即吃了一惊,但见那鹿人喘息之间便驰骋了半里之遥,再一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鹿人跑得这般快,怕是捉不到了。”一名护卫丧气地说道。 众护卫有人叹气,有人面现愁容,各自气馁。 “过去看看那鹿人吃的什么果子。”幽冥真忽然道。 黄义一时怔住,过了半晌,忽然大喜道:“还是主人聪明,若是知道那鹿人爱吃什么果子,只需在树下埋了圈套便能将它擒住!” 幽冥真笑着点了点头。 其余人皆恍然大悟,满面喜色,跃跃欲试。 众人来到那鹿人刚才所在的树下,但见那树上之果形如人眼,通体深红,成簇而生。 幽冥真摘了一颗尝了尝,只觉苦涩之极,十分难吃。 他心生疑惑,不知鹿人为何爱吃这般难吃得果子,忽而转念:“我真糊涂,这有什么奇怪的,牛马爱吃草,人却不能吃。” 他随即命人查看附近有多少这样的果树。 查点之后,方圆十几里内,那种果树竟有百余棵。 众护卫面面相觑,皆有些傻眼。 幽冥真也一阵为难,想了半晌,双眼一亮:“你们分散出去,只留三棵果树,其余果树上的果子都给我摘净。” 黄义等人恍然大悟,齐赞妙计,随即照办。 待得一切处置完毕,幽冥真又想到若只在果树一侧设置圈套,也难保鹿人会踏进其中。 他随即命人将剩余的三棵果树也处理一番,将果树三面较低的果子摘净,只留一面,在下方有果子的一侧设置圈套,将圈套埋入土中,清理痕迹,绳索的另一端延伸至数十丈外。 众人又在埋伏之处掘坑,人站在坑里,其上以树枝编制成盖子,盖子上撒上浮土,只留一处空隙查探外间。 依从此法共设置了三处埋伏,每处坑中埋伏两人,幽冥真亲自在一坑中埋伏,其余人则负责善后,以及运送吃喝。 如此埋伏了半月,结果非但没见到鹿人前来,期间还下了一天的雨,坑中满是积水,坑中之人苦不堪言。 众人只好重新挖坑设伏,可埋伏刚刚准备完毕,天色突然转阴,雷电交加,暴雨倾盆。 众护卫气得不轻,幽冥真原来有时还怨天尤人,可他现在反觉与天相斗有趣得紧,也不恼怒,待得天晴,指挥众人重新设伏。 又过了七天,这日清晨之际,幽冥真所在的埋伏之地终于等到一个鹿人出现,他不由得大喜,心跳加快,紧握绳索,做好准备。 那鹿人来到果树附近,先警觉地东张西望了半晌,随后绕着果树转了几圈,之后又开始四下张望。 与幽冥真埋伏在同一个坑中的护卫激动得低声急道:“快进去!快进去……” 幽冥真怕鹿人听到,急忙一推那侍卫,那侍卫回过神来,慌忙闭口。 便是如此,那鹿人似听到了说话之声,登时向旁一跃,跳开十几丈,随即朝着幽冥真所在之地张望,过得片刻,一溜烟跑了开去,转瞬便没了踪影。 那护卫自知犯错,惊慌不已,幽冥真苦笑一声,想着众人跟着自己出生入死,不忍责备,尽量温和地说道:“算了,再等便是。”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先前逃去的鹿人竟然又返回果树下,幽冥真与那护卫同时惊喜万端,再次凝神准备。 原来,护卫说话之际,那鹿人的确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但它也不十分确定,是以逃走之际,停步回望,试探是否真有危机。 那鹿人回到树下,张望半晌,见没什么异常,随即便去摘取树上果实。 幽冥真见那鹿人进入圈套,那里还能犹豫?猛然一拉绳索,那圈套登时收紧,将那鹿人后腿死死套住。 鹿人惊慌万分,双手抱住树干,前蹄在地上疾蹬,挣扎着想要摆脱绳套,却是徒劳无功。 幽冥真让那侍卫用力拉扯绳索,防止圈套松脱,自己则跳出坑外,朝那鹿人飞奔而去。 鹿人见有人来,更是惊骇,挣扎更加剧烈。 幽冥真来到鹿人进前,刚想去抱鹿人的鹿身,心念电闪:“此兽奔跑如此迅速,莫非它的内力也非同寻常?我若贸然上去,多半性命难保。”正当迟疑之际,黄义一边朝幽冥真跑来,喊道:“主人,快抓住它,此兽不凶!” 幽冥真更不犹豫,冲过去死死抱住那鹿人的鹿身,用力一拉,鹿人双手脱离果树。 幽冥真随即施展起摔跤绝技,脚下一绊,双臂向右用力,将鹿人掀倒在地,随即单膝压住鹿身,拔出匕首,猛然向下刺去。 就在此时,鹿人蓦然扭头而望,幽冥真一见那鹿人的面容,匕首说什么也刺不下去,但见鹿人的人身穿着彩绫,头上云鬓盘绕,长睫大眼,肤润如玉,小嘴儿淡红,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女。 那鹿人一见匕首,吓得周身颤抖不止,满眼惊恐,眼泪连珠般落下。 这时,黄义来到近前,大喜道:“恭喜主人,终于捉到了……主人快动手呀!” 见幽冥真半晌不落下匕首,他忙道:“主人,若不能废除内力,您可有性命之忧!” 幽冥真路上与黄义等人闲聊之时,已将自己只有废除内力才能练成圣光气,以及一年后赌约之事对他说了,因此黄义知道能否废除内力,事关主人的生死。 幽冥真被说到痛处,猛然惊醒,双目一张,眼露杀气,紧握匕首,猛然往下刺去。 那匕首刚刚碰到那鹿人的衣衫,终于还是停住。 他看着那鹿人惊恐万分的可怜模样,心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受尽屈辱,对倚强凌弱痛恨无比,自己又怎能做那种欺凌弱小的恶事? 黄义又道:“主人若是不忍,便由小人代劳!”说着拔出自己的匕首。 “住手!”幽冥真大声阻止,收回匕首,道:“放她走吧!” “这……”黄义有心再劝,见幽冥真语气坚决,也只好闭口。 “你听得懂我说话么?”幽冥真问那鹿人。 鹿人满眼惊色,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幽冥真温言笑道:“别怕,我现在便放你走。”说着便为那鹿人去解绳套。 他正解套之时,忽听到杂乱迅疾的脚步声响,声音由远及近,疾速朝自己这面奔来,急忙循声望去,但见冯震带领几十个护卫奔来,距自己不过一里上下。 幽冥真心头一颤,知道冯震若来,鹿人定然活不成,慌忙去解绳套。 可那绳套乃黄义所做,结法特殊,收拢既紧,解开也难,加之慌乱之下,更是费力。 他情急之下,用匕首去砍那绳索,可绳索又柔韧之极,难以顷刻斩断,结果还没解开绳套,冯震已到了近前,不容分说,上前便抢鹿人。 黄义动手还击,却被冯震抓住手腕,扔出去数丈之外,虽摔得不轻,好在没受内伤。 幽冥真大怒,举匕首猛刺冯震,却被对方一脚蹬翻在地,鹿人随即也被抢了过去。 冯震之前本想再次出手杀了幽冥真,心念电闪:“也不知那两个丑鬼是否在附近,难道她们一直跟踪我,怎么总会遇到她们?” 冯震得到那鹿人,欢喜之状犹如上天给他增加了千年寿命一般,对手下大笑道:“你们都知到这是什么吧?这鹿人的心可是无价之宝!有了此物,炼制丹药自不必说,若是想发财,可以随便开价,定然会有人来买。”一边说着,眼睛死死盯住那鹿人,似生怕她突然消失一般。 “少主人,快些杀了她,取出鹿心,免得夜长梦多。”一名冯家护卫说着,拔出匕首,双手递给冯震。 冯震满面狂喜之色,点点头,又看了看那鹿人,叹道:“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却是个鹿人。” 幽冥真惊怒交集,见那鹿人凝望自己,满眼乞求的神情,站起身,阴森道:“放开她!” 冯震满面是笑,全然没将幽冥真放在眼中,挥匕首便要去刺那鹿人。 慕然间,他忽觉双眼被一道光芒所射,甚不舒服,扭头看时,但见幽冥真发色渐渐变成幽青之色,双眼绽放幽暗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映日而放,实乃双目所发,见者竟觉有些刺眼。。 冯震笑意全无,惊得匕首脱手落地,他急忙牵着鹿人后退数步,其余冯家护卫也是一般的惊惧,横臂身前,以备不测。 莫说他们,便是黄义等人也吃惊非小,一个个呆立当地。 第025章 邀请 幽冥真身上的异像不多时便消退,冯震见没什么危险,喝骂道:“臭废物,装神弄鬼吓唬大爷,来人,把匕首给我拿来。” 一名护卫取回匕首递给冯震,冯震朝幽冥真冷哼了一声,举起匕首便刺。 忽听得铛的一声响,冯震手中匕首被一石块打落在地。 冯震吃惊回望,但见两个丑丫鬟飘忽而来,心下大怒:“妈的,又是这两个丑鬼,他们果然一直跟着我。巨灵兽的兽元也被她们抢去,遭了!这鹿人……” 幽冥真见那二人正是暮霜和那蓝衣少女,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暮霜和那蓝衣少女来到冯震近前,蓝衣少女满面惊喜,对暮霜笑道:“姐姐,这可是鹿人!若是将她心带回去,小姐必定大喜。” 她又对冯震笑道:“快将鹿人给我吧。”说着便去拉冯震手中的绳子。 蓝衣少女如此举动,便好像那鹿人理所应当归她所有,冯震哭笑不得,知道对方武功非比寻常,虽大不甘心,可见对方一瞪眼,立即将手松开。 鹿人此时早已六神无主,任人摆布。 “没想到,这小鹿人儿还很好看,嘿嘿……”蓝衣少女笑道。 暮霜点了点头,道:“‘彩衣’,你杀了这鹿人,将其心取出。” 鹿人知必死无疑,此时连惊慌的气力也没有半分,便如三魂出窍,满面绝望,腿脚瘫软,几乎难以站立。 彩衣看了看冯震手中的匕首,喝道:“匕首给我!” 冯震那里敢违拗,只有乖乖奉上。 他当日与幽冥真赌诗之时听到过慕容月叫暮霜的名字,暗自骂道:“妈的,两个丑鬼,偏生取了那么好听的名子,叫什么暮霜,彩衣,恶心!” 幽冥真急忙上前几步,向暮霜恳求道:“我求你放了她!” “滚开!又是你这废物,怎么总能看到你。”彩衣喝罢,挥动匕首便要刺向鹿人。 暮霜挡住彩衣手臂,对幽冥真冷声道:“你求我?看来,你还是个好色之徒。” “不是,我……”幽冥真见暮霜神色冰冷,生怕她一怒便杀了鹿人,竟张口结舌起来。 暮霜有些恼怒:“哼,你不顾丧命来到此地捉鹿人,想来是有大用。你说你不是好色之徒,好,你若亲手杀了她,我便将鹿心给你。” “我的一举一动她怎么知道?难道她一直跟着我?”幽冥真胡思乱想一阵,正色道:“你误会了,我是想放了她。” 暮霜双眼微微张大,又默然片刻,道:“好吧,我答应你。” “姐姐,这鹿人不易捉到,小姐急需鹿心炼制丹药,怎么能放走呀?”彩衣急道。 “你别管!”暮霜沉着脸轻喝道。 彩衣急道:“你若放走这鹿人,我……我便禀告小姐!” “哼,你想告便去告。”暮霜冷声道。 彩衣的嘴动了动,最终没说出什么,怒冲冲地走到一边。 暮霜一挥手,射出一道劲力,将那鹿人腿上的绳索击断,松开那鹿人的手臂,道:“走吧。” 那鹿人重获新生,四蹄拼命翻腾,想要尽快逃走,却因惊吓过度,途中几次险些摔倒,期间不住回望,见无人来追,这才越跑越快,攸忽远去。 “多谢姑娘!”幽冥真万分感激地对暮霜道谢。 暮霜也不理幽冥真,转身便走。 彩衣满心怨气,一拧身子,气哼哼地跟着暮霜离去。 幽冥真心想冯震太过恶毒,还是早走为妙,随即也带人离开。 冯震愤怒至极,一时不知该如何发泄,怒立当场。 “少主人,我们……我们还跟不跟着那个废物了?”一个护卫小心的问道。 “还跟个屁!妈的,总能遇到那两个丑鬼,那个废物杀又不能杀!”冯震越说越气,发出一道劲力,将一块千斤的巨石击得粉碎,吓得众护卫个个面现惊惧,生怕冯震看谁不顺眼,一掌将其打死,那个问话的护卫不由得后退两步。 冯震实在不甘心,想了良久,最后派几名护卫继续跟踪,嘱咐他们若有机会便杀了幽冥真,若无机会,便立即前往先前栖身的山洞向他禀告。 他想着幽冥真大概听力非凡,嘱咐那几个追踪的护卫要远远跟随,不要被发现。 他自己则带领其余人返回先前落脚的山洞。 幽冥真此时也不知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带着众人漫无目的地前行,心头几次冲动,想不去废除内力,立刻修炼,但最终还是忍住。 他此时竟胡思乱想,盼着遇到一个正在行凶作恶的鹿人,那样便可毫不犹豫的将那鹿人杀了,或者能遇到一个刚死去的鹿人…… 这时,幽冥真忽见到远处一个鹿人正朝自己这面观望,仔细看时,那鹿人却是被自己放走的那个“少女” 他冲鹿人高声喊道:“你还不快走?若是遇到那些恶人,你就没命了。” 鹿人来回走了两趟,又朝四下看看,见没什么危险,忽然疾奔到幽冥真近前。 “你……你怎么回来了?快走吧。”幽冥真担心地说道。 这时,黄义等人凑上前来,鹿人有些慌张,后退了两步。 幽冥真笑道:“你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 鹿人惊魂稍定,又上前一步,低着头,有些羞涩地轻声道:“我……我想请哥哥到我家中做客。” 幽冥真听鹿人口音与中原人大有不同,虽说听来怪异,却十分婉转动听。 他寻思了片刻,温言道:“我还是不去了,你家里人见了我们定会害怕。” 鹿人急忙抬起头,提高声音道:“不会的,我会和他们说的。”说着伸出手想要去拉幽冥真衣袖,不知是惧怕还是羞涩,乍前乍却,终于还是拉住幽冥真衣袖的一角,低头说道:“哥哥便随我去吧。” 幽冥真见那鹿人的面容、双手与常人没有丝毫不同,只是下面却是个鹿身,鹿身棕白相间,很像前世所见的梅花鹿。 他心中不禁感叹造化不公,偏偏在这世上造出什么鹿人。 然而又转念,自己看人家奇怪,想必人家见自己也觉得奇怪,鹿人心中也许会想,那些人为什么只有两条腿?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笑道:“好吧。” 鹿人甜甜一笑,说道:“此去道路不近,不如……不如……我……我……” “不用怕,想说什么就说。”幽冥真道。 鹿人又嗫嚅一阵,忽然快速地说道:“我驮着哥哥走吧。”说罢将头埋得更低。 幽冥真微微一怔,心中异样,想着若是推三阻四,那鹿人会更不自在,笑问:“你驮得动么?” “能的!”鹿人急忙说道。 幽冥真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鹿人驮着自己奔驰依然极为迅捷,自己几乎被劲风吹离,不得不去抱住鹿人的腰。 他手指刚然触及鹿人腰间,只觉她身子一颤,随即跑得更加迅疾,顷刻便将黄义等人远远甩在后面。 幽冥真担心黄义等人跟不上,自己也被风吹得难受,不得不提醒鹿人慢些。 路上,幽冥真得知鹿人名叫烟萝,刚刚十四岁,是家中的三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 烟萝说,常有人来捕捉鹿人,她的父母、几个叔叔、婶娘和二十几个族人便是被人捉去,开膛挖心之后弃尸荒野,她从没听说过鹿人被捉还能生还。 幽冥真只觉鹿人好生可怜,心想在自己这样两腿人的眼中,鹿人或许与野兽没有丝毫不同。 幽冥真与烟萝边行边聊,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时辰。 这时,但见远处林木十分茂盛,两端望不到边际,再往远处,却是无数的山峰。 待来到林边,但见各种果木、奇花,树上果实累累,百花娇艳欲滴,四下里弥漫着花果之香,百鸟争鸣。 幽冥真心中纳闷:“这里有这么多果树,烟萝为何还要走那么远去吃果子?” 待进入果林,便如迷宫一般,若不知其秘,全然辨不清方向。 烟萝说,这些果树花草便是他们族人所栽种,方圆百里,一来可供日常食用,再者也为防范外敌。 幽冥真见烟萝所言果然不错,树林中,有些地方几棵树木密集而生、或有巨石在前,将去路堵死;有些树间的空隙勉强可容一人而过,可烟萝却从这似路非路的通道穿行,反而不走旁边的宽阔之处。。 期间,烟萝只在林中青石上跳来跳去,说是为了不留下足迹,幽冥真急忙命黄义等人也择青石落脚,不得在土地上行走。 行进道路回环往复,绕来绕去,除了烟萝、幽冥真二人,黄义等人早已不辨东南西北。 第026章 温情 幽冥真心想那林中“迷宫”布置虽然巧妙,可敌人若是用火攻,或是将那些果树尽数砍伐又该怎么办? 问及烟萝,烟萝却有些卖关子地甜笑道:“哥哥过些时候便知道了。” 又走了良久,来到一处青石之前,烟萝笑道:“这里便是入口了。林中像这样得青石少说有数十万块,就算将果林烧净,也想不到这里才是入口。” 她跳上青石,用脚在一处机关上踏去,青石顶登时沉了下去。 待得众人全部进入青石之下,烟萝又在墙壁一处机关按下,那青石顶又升上去,四下登时一片漆黑。 过了片刻,幽冥真见到面前是一处直伸向下的台阶,铺砌台阶的一些奇石会放出微光,勉强能看清物事。 众人跟着烟萝下行,估摸深入地下五丈,见到一处石砌的门洞,门洞之内是一条通道,道上同样有能发光的石板。 一路前行,幽冥真发现这地道修筑得远比地上的果林还要复杂,往往一条通道的两侧还有数个门洞可行,有些门洞极宽,有的又很窄。 烟萝时走宽门,时行狭路,全无规律。 而有些入口通道又极为相似,不知情者,觉得那通道分明走过了数次,其实却是另外一处通道,当真繁复之极。 幽冥真心想地上的果林就算被敌人毁掉,他又如何能想到那不起眼的青石便是入口?即便想到,他总不能将数十万块青石一一检视来寻找入口。就算有人运气好,找到了入口,这地下迷宫又该如何破解?他总不能也将迷宫毁掉,那样更找不到进入的道路。 他不禁大为佩服鹿人的聪慧。 他此时记忆如神,虽然在迷宫中回环往复地走了许久,却也估摸出大体方向是向西北走了约二三里。 这时,烟萝在一处通道中间站定,笑道:“哥哥,这里便是出口。” 幽冥真正然迷惑之间,烟萝纵身一跳,在通道顶上按了一下,一处不起眼的石壁翻转开来,光线射入通道。 幽冥真等人深感奇妙:“任凭如何聪明之人也想不到出口便在路途之中,而机关却在上方。” 幽冥真看了看出口,心中莫名地感动,想着这可是鹿人一族的保命之法,烟萝却毫不怀疑得告诉了自己,抬手为烟萝整了整之前被风吹乱的青丝,满眼关爱。 烟萝羞涩得使劲将头低下。 幽冥真忽然为烟萝担忧起来,一脸肃然,微嗔道:“笨丫头,倘若我是坏人,抓住你再将你放了,让你感激我,骗你带我来到这里,然后将你一族都捉了该怎么办?” 烟萝如在恶梦中惊醒,惊愕万分地望着幽冥真,过得片刻,颤声道:“哥……哥哥……求求你,不……不要……不要伤害我们……”说时,双目泪光闪烁,缓步向幽冥真靠近,两只如玉般的纤纤小手拉住幽冥真的袍袖轻轻扯动,满面哀求之状。 幽冥真满心怜惜,拉住她的手,柔声笑道:“哥哥怎么会是那样得坏人?哥哥只是告诉你,以后若遇到这样的事,千万不要轻易便相信别人,知道了么?” 烟萝连连点头,虽然重现笑容,然惊魂未定,喘息急促。 “别哭!”幽冥真为烟萝抹去眼泪,温言道:“之前哥哥用绳子将你捉住,吓坏了吧?” “嗯!”烟萝哽咽着应道,声音中满是委屈。 “都是哥哥不好!”幽冥真道:“你先去和家人打个招呼,免得他们害怕。” 烟萝点了点头,从出口离去。 黄义对众护卫正色道:“你们今天看到的,绝对不能和旁人说起,便是家人也不行!” “是!”众人应命。 幽冥真对黄义满意地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烟萝方才返回,欢喜道:“哥哥,爷爷答应让你们进去了!” 幽冥真心想烟萝这半天才回,定是那些鹿人对自己这些人惊惧万分,烟萝一定费了许多口舌才说动她爷爷。 待众人进入出口,烟萝将机关重新关闭。 再走数丈远便彻底出了迷宫,但见此处又是另一片天地,周围被三、四百丈的高峰环绕,当中是一片空地。 若从山外看,那环绕的高峰不过是一座极其雄伟的大山,可里面却别有乾坤,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又见到处生着奇花异草,精巧的房舍遍布,幼童蹦蹦跳跳在房前玩耍,他们见到幽冥真等人,皆好奇地凑了上来,满眼稀奇地看着,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此时,一个耄耋老者正带领数百族人相迎。 他们虽已知道实情,一见到幽冥真等人,仍不免惊慌,不住地后退。 那老者笑得有些不自然,小心地上前两步,操着苍老的嗓音:“烟萝说……说有好心的贵人救了她,小老儿代烟萝谢过恩人!”说罢,四腿一弯,跪在地上,其余族人也皆跪下。 幽冥真急忙上前一拖那老者的手臂,让他起身。 他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心中愧疚,只好不接话头,道:“爷爷,您老身体可好?” 那老者一怔,有些张口结舌:“您……您可是贵人,小老儿怎敢!” “我待烟萝如亲妹妹,她的爷爷不就是我的爷爷么!”幽冥真诚敬地说道。 “好好好!”那老者大喜,拖住幽冥真手臂,满面陪笑道:“快……快到房中。” 待来到堂上,但见陈设与中原也大不相同,屋中并无椅子,只有矮几,后面铺设软垫。 那老者要请幽冥真上座,幽冥真坚持不肯,随即在老者右首盘膝坐下。 座位有限,黄义等人并未进屋,在外间与鹿人孩童逗趣,堂上只有鹿人族中几个辈份高的作陪,烟萝则依偎在爷爷身边。 “不知贵人来到此地,也是……也是……”那老者发觉问话不妥,收口不言,神色有些慌张。 幽冥真知道老者话中之意,认可地点了一下头,见老者又开始惊惧,正言道:“爷爷,我自从见到烟萝便发誓,此生绝不伤害鹿人,爷爷大可放心!” 那老者重现笑意,忽而悲道:“唉,小老儿的六个儿女都死在贵人的手上。”顿了顿又道:“没想到,在贵人中,还有您这等怜悯我们鹿人的。” 幽冥真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便是鹿人的天敌,见堂上众人满面悲情,似觉天下的鹿人皆是被自己杀了一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勉强与大家聊了半个时辰。 期间,幽冥真为了让鹿人不觉得他们如何低“贵人”一等,将自己受欺的经历也说了一些,果然,那些鹿人立觉与幽冥真“同病相怜”,说起话来也不如何畏首畏尾。 又闲谈一会儿,老者吩咐准备吃食,款待幽冥真,命人请黄义等人在另一间房舍用饭。 待得饭食准备完毕,由那些后辈的女子呈上来,烟萝忙前忙后,开心之极,专为幽冥真这桌摆放吃食。 待得摆放完毕,那些女子连同烟萝也退了出去,询问之下得知,鹿人之中,女子也不得与男子同桌而食。 “这狗屁规矩有什么用?”幽冥真心中暗想,见几上所有吃食皆是鲜果所制,有汤有酱,极为丰富。 他吃了几样,只觉鲜甜可口,美味异常,一时胃口大开,大口吃将起来。 款待贵客最怕饭菜不合客人口味,众鹿人见幽冥真如此喜爱饭食,也各自欢喜不已。 饭后,幽冥真与烟萝爷爷等鹿人又闲聊了半晌。 经过这一阵子相处,烟萝爷爷对幽冥真已不如和疑忌,说起话来也从容自在,渐渐地,谈及他们鹿人往事。 原来,以烟萝爷爷为首的这一支鹿人部族与其它鹿人部族一样,原本生活在极北的广阔平原之地。 不过,那里常有“贵人”出没,捕杀鹿人,可那些“贵人”往往对鹿人不赶尽杀绝,只挑选年老力衰者捕杀,年幼青壮则留下。 久而久之,鹿人们已猜出那些“贵人”是有意留下青壮年幼的鹿人,为了让其繁衍而不至灭绝。 幽冥真听到此处,心想极北之地乃是圣域所在,那捕杀鹿人者必是圣域之人。 他暗自恼道:“所谓圣人,就是那些品行高尚,智慧超群的人。你们圣域也配叫一个圣字?哼!”气得一拍桌案,下得烟萝爷爷惊慌不已,幽冥真只道自己是生那些“贵人”的气。 烟萝爷爷继续说了起来,当时便有部族不堪忍受捕杀,迁移别处,各个部族渐渐效仿,他们这一支部族最后也迁移,见此处环境怡人,食物丰美,便安居下来。 可时日久了,他们的行迹仍被“贵人”得知,之后便再遭捕杀。 幽冥真有些奇怪,心想听烟萝爷爷所言,鹿人一向不居房舍,于旷野中生活,可他们现在怎么突然会躲在此地,又设置了那些奇妙机关? 询问之下得知,数月前,有一个“贵人”也来这里捕杀鹿人,那贵人十分厉害,任凭鹿人如何奔跑,他皆能轻易追上。 那“贵人”杀了两名鹿人,取心之时,一个年幼鹿人见母亲死了,竟不惧危险,跪在母亲近前哭泣,不停地唤着妈妈。 那“贵人”大为动容,也没杀那年幼鹿人,反而召集所有鹿人聚在一起。 鹿人们之前听到召唤,自然不敢前往,可那贵人却说,若要杀他们,轻而易举,如不前来,就要灭族。 鹿人们无奈,聚拢一起。 那贵人后来说她只取走刚刚杀死的鹿人之心,以后绝不再捕杀鹿人。 那贵人又说,若鹿人继续散居在外间,早晚被人捕杀,她于是便为那些鹿人寻到现今这个隐秘之地。 那贵人修为极高,挥掌劈石,轻而易举,她取完青石,又教授鹿人设置迷宫、机关。 幽冥真恍然大悟,心想那贵人虽然杀了两个鹿人,看来心地也是极善,不然又怎么会不辞辛劳,帮着鹿人建此浩大的工程? 他之后又为鹿人讲诉中原之事,只是见识甚少,就自己所知道的详尽而说。 那些鹿人对中原一概不知,听了之后,无不觉得新奇,时常发问,搅得幽冥真常常无法回答。 晚饭后,烟萝亲自引着幽冥真来到下榻之处,黄义等人则由其他鹿人妥善安置。 天色将黑,幽冥真也不困倦,来到房舍外,席地而坐,看着那些鹿人幼童嬉闹。 “哥哥!”烟萝一边唤着,小跑着来到幽冥真身边,伏卧在地,甜笑盈盈。 幽冥真抬手折下一节枝条,其上还有些许刚生的粉色小芽,不多时,将那枝条编制成环,拉过烟萝的手,为她套在腕上。 烟萝看着那手环,满心甜蜜,欲言又止,过了半晌,轻声悲道:“烟萝若是像哥哥一样该多好呀。” 幽冥真一时不解烟萝话中之意,在她头上抚了抚,忽而问道:“对了,我见这里果树很多,你怎么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摘果子?” 烟萝面色黯淡,难过地道:“是我两个哥哥病了。从这里往西三百里,有一处大山,那里有一种果子,十分香甜,我最是爱吃,哥哥们便为我去摘那里的果子。没想到,却遇到了九头恶龙,大哥、二哥被那恶龙射出的光所照,便动也不能动了,三哥也被那恶龙照到,可是三哥跑得快,病得没像大哥、二哥那般重。” 她顿了顿,又道:“我听说‘碧风果’能调治气力,便去摘那果子为哥哥们治病,之后便……便被哥哥捉了。” 幽冥真点点头,心中一阵愧疚。 这时,一个鹿人孩童来到烟萝近前,拉住烟萝衣袖,央求:“姐姐、姐姐,快来陪我们玩儿!” “好!”烟萝欣然答应,起身加入孩童的游戏之中。 待孩童们做起游戏,幽冥真登时满心的温馨,但见那游戏便是他前世孩童之时常玩的“老鹰捉小鸡”,心中不禁暖意融融。 “哥哥,你也来呀。”烟萝呼唤幽冥真。 幽冥真一时兴起,挽了挽袖子,上去扮演“老鹰”的角色。。 他陪着孩童们嬉闹至很晚才回到寝室,诸事不想,躺下不多时便沉沉入梦。 其后两日,烟萝的姑妈、姨妈、叔叔、伯父等人争先恐后地款待幽冥真,嘘寒问暖,热情非常,幽冥真前世今生,竟初次有了“家”的温暖。 第027章 绝技 这日早饭后,幽冥真与烟萝聊了一会儿,他想着若是烟萝的哥哥受了内伤,正好自己这里还有上好的疗伤丹药,随即将想法对烟萝说了。 烟萝大喜,领着幽冥真前去大哥、二哥的住所。 只见烟萝两个哥哥瘫卧在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似没了三魂七魄一般。 幽冥真看他们二人也不像受了内伤,抱着试试的想法,取出一粒丹药,正想给其中一个鹿人吃下去,烟萝说他两个哥哥皆不能自己吃东西,需用竹管吹送。 烟萝将丹药放入竹筒中,口里又含了一口水,将竹筒另一头放入哥哥口中,用力一吹,将丹药送入哥哥腹中。 幽冥真想着先看看是否有效,再决定是否为另一个鹿人治伤。 等了多时,也不见那鹿人有半点反应,便是服药必然出现的冷热之状也丝毫不见。 幽冥真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间,心念大动:“这两个鹿人是不是被那九头恶龙的光芒照射后,内力全失?若是这样,我若被那恶龙照到,岂不是便能废去内力?可这两个鹿人呆呆傻傻,不像只是失去内力的样子……” 幽冥真思量多时,想着反正现在也别无办法,有病乱投医,是死是活便在此一举,随即询问烟萝那恶龙出没的所在。 烟萝也不知幽冥真要做什么,便带幽冥真去问她三哥。 烟萝三哥将详细的所在说了一番,幽冥真记在心里。 烟萝见幽冥真如此详细地打听恶龙所在,担惊地问道:“哥哥为……为何要问这个呀?” 幽冥真不想烟萝担心,一时又没想好借口,有些结舌地道:“哥哥……哥哥是好奇,想去……去看看那恶龙的样子。” 烟萝急忙紧紧拉住他手臂,急道:“哥哥不要去,那恶龙好厉害。三哥说,那山中到处是猛兽的骸骨,还有许多贵人的骸骨,想来是那恶龙杀的!” 幽冥真刚想说什么,烟萝急忙又道:“哥哥骗人,哥哥才不是去看那恶龙,之前听哥哥的随从说了,说要废去内力,烟萝不要哥哥去!” 幽冥真再想胡说已然不能,只好实话实说:“小妹,你说的不错,哥哥是想废除内力,如果不废除内力,便练不成武功。之前也和你说了,哥哥有大仇要报,哥哥已经发了毒誓,此仇不报,宁愿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哥哥是必定要去见那恶龙的。” 烟萝见他最后的毒誓说得坚定之极,急的眼泪扑簌簌下落,哭道:“可是……可是……可是哥哥被那恶龙的光照到,便如我大哥、二哥一样动不了!” 幽冥真一时没有主意,烟萝忽然似有所悟:“我三哥虽也被那恶龙的光照到,可他跑的很快,这才逃了回来。不如哥哥学了我们鹿人的绝技吧。” 幽冥真此时对武学之事大为挂心,双眼一亮,急忙问道“什么绝技?” 烟萝道:“我们鹿人祖传的奔跑绝技,叫作‘疾风步’,每个鹿人从小便开始修炼,这也是我们逃生的本领。我们鹿人的修为只有真气,可施展起来,便是那些贵人也常常追不上我们。” 幽冥真大为心动,随后又问:“这是你们的保命绝技,若是教给我,爷爷答应吗?我的意思是,若是此等绝技外传,将来那些狗屁贵人便容易捉到你们了。” “会答应、会答应!”烟萝连道,噗呲一笑,道:“哥哥怎么说狗屁贵人呀?那岂不是连哥哥自己也……”笑了笑,万分相信地说道:“教给哥哥怕什么,哥哥又不会教给旁人的。” 幽冥真感动地点了点头,温言道:“烟萝,你以后别再叫那些两脚走路的野狗为贵人,他们远远不配。”顿了顿,又道:“说起来,烟萝你才是贵人。” “我?我……我们人不像人,鹿不像鹿,怎么是贵人了?”烟萝惑然道。 幽冥真拉住烟萝的手,正言道:“你们鹿人以素果为食,从不杀生,与外无争。尤其是你,心地善良无比,没半点儿邪念,这可是最可贵的!” 烟萝听得有些害羞,微微低头,喜笑盈盈。 烟萝随后便将疾风步的功法口诀传授给幽冥真,那口诀不过区区几百字,幽冥真只听烟萝诵读一遍就牢牢记住。 烟萝逐句讲授,幽冥真见那疾风步的功法较之神明所受的功法要容易领会得多,不消半个时辰便将功法尽数学会,随即依功法开始修炼。 疾风步可谓将真气的运劲法门发挥到极致,对那些奇妙的道理,幽冥真大为惊叹,眼界立时开阔了许多,似乎对神技功法中的些许义理也模糊地见到些眉目。 疾风步运功法门繁复,若是寻常鹿人没有三、五年休想领悟。 疾风步一旦熟练之后,运用的高下便完全取决于内力的高低。 饶得幽冥真得神明赐与神根,头脑清明至极,领悟功法虽快,可肉体与常人无异,并无过人之处,依然要循序渐进地修炼。 他在奔跑或收步之际,常常难以平稳,期间摔倒数次,惹得围观鹿人哈哈大笑,那些年幼鹿人一边大笑,一边蹦蹦跳跳,不住地拍着巴掌。 烟萝虽也在笑,却与别人不同,见幽冥真对功法领悟如此神速,她既惊讶又担忧。 惊讶自不必说,她担心幽冥真将疾风步练成后便要去见恶龙,那结果非死即伤。 她此时见幽冥真练不纯熟,反而喜上眉梢,说担心幽冥真累着,不住地劝他歇息。 幽冥真那里还有心歇息,施展功法之际,一跃三、四丈,令他惊喜不已,兴致大增,不停歇地练了三个时辰。 经过数日的苦练,幽冥真对疾风步运用基本熟练,只是他内力修为极低,施展起来也远不如烟萝迅捷。 这日傍晚,幽冥真便想要进山,烟萝直说天色已晚,劝得幽冥真放弃了念头。 第二日,烟萝忽然装病,说心口疼痛,幽冥真不明真相,陪了烟萝多时,只说不会进山。 结果,烟萝这一“病”便持续了半个月,幽冥真甚是担忧,终究忍住没有离开,每日大半时间陪着烟萝说话。 这日上午,幽冥真正要去看望烟萝,在房外忽听到烟萝的爷爷说道:“烟萝,你这么做不对,爷爷这几日见你那贵人哥哥心急如焚,可是为了陪你,他便忍着没走。他身有要事,你这么拴住他也不是长久之事。” 烟萝哽咽:“可……可是爷爷,哥哥他若去寻那恶龙,多半便如我大哥、二哥一般,那可怎么办呀?” “所谓吉人自有天相,看得出,你那贵人哥哥是个做大事的人,你不能这么困住他。” 幽冥真听到谈话,对烟萝并不责怪,反而大是感激,进到房中,烟萝与他爷爷俱是一怔,双双站起。 “爷爷,烟萝,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幽冥真感激地说道。 烟萝急忙来到幽冥真近前,担忧地问:“哥哥你……你不生烟萝的气吧?” 幽冥真为烟萝整了整为装病而打散的发髻,笑道:“烟萝都是为哥哥好,哥哥知道,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顿了顿,续道:“不过,哥哥真是等不及了,烟萝你放哥哥走吧。” 烟萝心中挣扎,埋起头,默不作声。 “这样吧,哥哥准备两根枝条,让烟萝来抽,抽到长的是妹妹赢,哥哥便再留半月。” 烟萝想了半晌,她爷爷又催促她,她只好点了点头。 待一切就绪,幽冥真将两个枝条攥在手中,烟萝选来选去,迟疑不决,最后闭着眼睛抽了一根,当与幽冥真手中枝条一比,结果她抽了一根短的,登时转身,伏身趴在几案上呜呜哭了起来。 幽冥真心中不忍,想去安慰,烟萝爷爷让幽冥真快走,说由他来劝。。 幽冥真心想再不能耽搁,一狠心,带着黄义等人离去。 待下了密道,幽冥真凭着记忆,竟然一路无碍地离开密道,出了果林。 第028章 奇兽 幽冥真回头望了望果林,一转身,施展疾风步,朝西方直奔下去。 幽冥真此时的身法已大大超过黄义等人,为了照顾他们,跑跑歇歇,日头偏西之时来到群山脚下。 但见附近便有一座巨峰,高有数百丈,回想烟萝三哥所言,他们便在这座山附近遇到的恶龙。 幽冥真命黄义等人远离山脚等候,说要独自上山。 黄义等人自然说要随护而去,幽冥真只道若当真遇到恶龙,他们跟着也无用,交代众护卫,若是他被恶龙袭击而动不了,那时再上山相救。 众护卫领命离去,寻一隐蔽之地躲藏。 幽冥真仰头看了看那大山,随即寻了便行之处攀爬而上,石壁颇为陡峭,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到了山顶。 极目西望,但见群峰座座,无边无际,只是山中树木稀疏,反见到许多白色之物,看得出那白色之物便是野兽骸骨,其中还有许多人的遗骸。 他既盼着恶龙立即前来,心中又甚是惴惴不安。 正胡思乱想,听得衣襟带风之声,两道人影已攸然到了山顶,回头望去,正是暮霜和彩衣二人。 幽冥真一见暮霜,心底便生喜悦,暗想:“暮霜定是一直跟踪我,不然怎么总会遇到她?”想到跟踪,心头一惊:“她们不会也跟着我去了果林吧?若是那样,那些鹿人……” 想到此处,他反而不担心什么恶龙,而为烟萝等鹿人忧惧。 彩衣一见幽冥真,登时将脸一沉,对暮霜讥道:“姐姐,你说你来过这里,我便跟着你到处乱走,怎么总能遇到那个废物?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故意跟着他?” 暮霜轻哼了一声,并不搭话。 幽冥真心想:“彩衣之前便说来这里是为了捉鹿人,她若知道鹿人的所在,怎么还会到这里?”心念及此,这才大为放心。 他刚想和暮霜打招呼,听得彩衣继续叫嚷道:“这里会有鹿人么?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暮霜仍不搭话,只是远望。 这时,忽见山中云气渐渐聚集,愈发浓厚,聚集之快,匪夷所思,不多时便已淹没低矮山峰。 浮云似海,翻滚浮腾,变化出万般奇妙景象。 时有“巨龙出海”,再现“天马行空”,“天马”忽变为“虎”,一口咬住“龙尾”,那“巨龙”疼痛难忍,隐没云中不见,“猛虎”也随之而去。 不多时,又见一处云气翻涌,一只身长三丈的“金凤”钻云而出,直冲上天,身后数百只巨大的“黑鹰”紧随其后。 那彩凤被一只黑鹰在脊背上掏了一爪,一声长鸣,转向而去。 众人起先还以为那金凤、黑鹰也是云气所化,待听得那震耳的长鸣才回过神来,已知那不是云气,而是真实的景象。 但见金凤满身金色翎羽,映日而放出万道金光,便如神鸟临世。 那些黑鹰更是奇异,若隐若显,似是灵魂。 三人无不大为惊异,彩衣也不再叫嚷,凝神而望。 但见金凤双爪之中各有一物,左爪中乃是一只金蛋,右爪中却是一只小金凤。 “莫不是那金鸟偷了人家的蛋,被后面的黑鸟追杀吧?”彩衣自言自语道。 暮霜满面凝重,目不转睛地望着。 金凤飞行虽快,可那些黑鹰着实不弱,事先已将上下四方的出路堵住,金凤无论飞向何处,皆被黑鹰所阻,难以突围。 彩衣也不再计较先前之事,满心皆在眼前的打斗之上,向暮霜问道:“姐姐,你知道那是什么飞鸟么?” “不知。”暮霜随口道。 “那金鸟打得过那些黑鸟吗?”彩衣又问。 暮霜道:“我看那金鸟远比那些黑鸟厉害,只是它顾忌爪中的幼鸟,若是催动内力,那幼鸟必定被劲力震死。” 暮霜话音刚落,但见一只黑鹰由下穿上,偷袭金凤,金凤一个不留神,左爪中的金蛋被击碎,蛋中未孵出的幼鸟掉落。 金凤连声悲鸣,俯冲而下,去追那幼鸟,不想一只黑鹰正在下方,抢先飞过去一口叼住幼鸟,颈中一鼓,已吞入腹中。 金凤又连声怒鸣,直朝幽冥真等人所在的山顶而来。 幽冥真等人急忙矮身躲在巨石之下。 待得金凤离去,众人探出头,但见金凤原来是将另一只幼鸟放在山顶,随后返回复仇。 金凤此时了无牵挂,形势登时逆转,但见它飞行之速令人震惊,纵横往复,一去十数里,在几人看来,面前几乎是一道道金光闪过,交织成网。 金凤顷刻间便追上吃掉自己孩子的黑鹰,双爪在那黑鹰的脊背上一抓,那黑鹰哀鸣了一声,显然被金凤双爪插入身体。 金凤一口叨住黑鹰的脖子,生生将头扯下。 金凤仍不罢休,将黑鹰翻转过来,不住地叨它的肚腹,似想破开肚腹救出孩子,这时,又有数十只黑鹰冲过来向其围攻。 金凤周身突然金光大现,那数十只黑鹰连同那被扯下头颅的黑鹰登时凭空消失。 金凤一见那吃了幼鸟的黑鹰也被自己化为乌有,登时又是悲鸣又是怒叫,但见其周身光芒四射,堪堪将数百黑鹰杀光。 “圣光九境!”暮霜惊道。 “什么?那鸟竟有九境的修为?”彩衣满面惊讶,问道:“你怎知?” “化物无痕,这便是圣光九境的威力!”暮霜惊叹道。 “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能修炼至圣光九境的!”彩衣也惊叹道。 幽冥真心想:“我那神母说过,要灵魂觉醒才能修炼幽冥之怒武技。看来,灵魂觉醒应该是比圣光九境更为高深的境界。”想时,只觉自己武学之途甚是遥远。 这时,极远之处幽影突现,但见那影子出现之时尚在二、三十里开外,顷刻便已来到金凤附近,与其大战起来。 “九头恶龙!”幽冥真暗叫一声,心头乱跳。 但见九头恶龙身长数十丈,身如麒麟,背生羽翼,后托长尾,前端九条长颈,每颈上皆生着一颗龙头。 那九颗龙头双眼各放异光,大张其口,露出极锋的尖牙,模样万般凶恶,叫声凶暴之极。 但见其中一颗龙头大嘴一张,一道黑色光芒自其口中激射而出,朝那金凤袭去。 金凤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周身被金色光环所罩,那黑光对其毫无伤害。 过得片刻,恶龙收住黑色光芒,另一龙口放出白光,但见金凤周身瞬时结成坚冰,不能振翅,直坠而下。 其时,幽冥真与那恶龙相聚至少数里,竟已感到寒气逼人,忽听到咔嚓的碎裂之声,循声望去,但见刚才一处山头被那恶龙的白光照到,此刻竟然自行粉碎。 他暗自惊道:“原来那恶龙不同的龙头具有不同的招数,我若被那寒光照到,必死无疑!”想着,不禁后怕。 那金凤只坠落了十几丈,突然冰破之声传来,它再次飞腾,身躯一震,一道极粗的金光朝那恶龙射去。 恶龙毫不示弱,一颗龙头中又喷出黑色火焰,与那金光交织在一处,在空中激荡,竟成势均力敌之势。 不多时,热浪袭来,幽冥真无法忍受,急忙缩身巨石之后,便是如此,周围也觉奇热无比,便如四面烈焰飞腾而自己在其中烘烤一般,不经意间,手指触碰了一下青石,登时烫得缩了回来。 他一瞥间,但见暮霜、彩衣却没什么异样,只是满面惊奇地望着前方大战。 不多时,那恶龙又换了招式,热浪消退,幽冥真起身望去,但见恶龙、金凤有时于远处施放武技,各色光芒乱射,射空的光芒击到山峰,眼见着一座座山峰轰然碎裂,被夷为平地; 二兽时而攸地凑到一处,近身肉搏,趋避进退皆如闪电般迅捷,咆哮、鸣叫之声不绝,厮杀当真惨烈。 幽冥真等人身心俱是紧张非常,生怕那二兽的绝技施放到自己所在的山峰。 幽冥真几次想要下山躲避,可如此动人心魄的搏杀又将他牢牢吸引在当地。 这时,不知那恶龙施放了什么绝技,飓风大作,金凤被风卷得不由自主,随风飘舞。 不多时,飓风余威袭到,幽冥真登时被刮得飞了出去,向山下跌落。。 与此同时,金凤或是杀红了眼,竟忘记自己的孩子还在山顶,面对着它孩子所处的山峰朝恶龙射出一道金光,那龙闪身躲过,金光正击在幽冥真之前所在的山峰。 那大山登时被击穿,现出方圆十几丈的巨大孔洞,大山被金光余波震荡,登时粉碎,亿万碎石铺天散落。 第029章 幽情1 金凤顾不得与恶龙搏斗,闪电一般飞至孩子身边,抓住幼鸟便逃。 彩衣修为着实不弱,她在下落的碎石上跳来跳去,几个起落已然逃离石雨,脱离险境。 幽冥真仰面跌落,万念俱灰之际,但见暮霜在上方向下跳落,每每在下落的石块上落脚借力,然后再次向下跳来,其速远比石块下落快得多。 他见暮霜分明是奔自己而来,心中登时燃起生机。 待得暮霜接近幽冥真之际,刚要伸手去拉幽冥真手腕,却被一块下落的巨石砸中后背,身子登时向他左侧跌下,没能抓到手腕。 幽冥真左臂急忙搂在暮霜的腰间,想要将她扶正,暮霜并无大碍,大声道:“抱紧我!”,话音刚落,与幽冥真二人同时落地。 不知暮霜施展了什么绝技,幽冥真并未感到震荡,刚坐起身,但见上方巨石如雨般压将下来。 暮霜迸发内力,青丝飞扬,想要以内力震开那些石块,然而碎石毕竟太多,震碎了数十块便立即有千块补位,最后似乎整座大山的碎石皆压在幽冥真、暮霜二人身上。 起先,暮霜尚能以内力支撑四面的巨石,留出些许空间容身,可渐渐内力不支,那空间愈发狭小。 幽冥真听得暮霜啊的长声而叫,显是在用内力拼命抵住巨石的压迫,可四面仍发出哐哐的巨石压缩之声。 暮霜再也抵挡不住亿万巨石的重量,渐渐收住了内力,所幸四面的石块又向内挤压了数寸便不动了,所剩空间勉强能容二人。 眼前完全黑暗,没有半点光芒,只时时听到轰轰之声,大地随声震颤,知那二兽仍在激斗。 二人不禁大为担忧,生怕四面之石受震松动而挤压下来,或是碎石堆被那二兽灭天的劲力击中,此时也只好听天由命。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二人才感受不到大地震颤,再过多时,没有任何声响传来,估摸外间激斗已经结束,也不知谁胜谁负。 幽冥真、暮霜二人先前被外间激斗牵扰,皆留意外间,此时万籁俱静,仅能彼此听到喘息之声,孤男寡女如此贴身相处,各自心头顿起波澜。 “还不快将手拿开!”暮霜喝道。 空间狭小,幽冥真手臂被挤在石壁之上,想要抽出或抬起,皆被手臂上方和肘部后方突出的石块所阻,道:“手臂不能动。” 暮霜无奈,不再说话。 “多谢你救了我!”幽冥真至诚地道谢。 “哼,谁要救你……你到这里做什么?害得我也险些没命。”暮霜着恼地埋怨道。 幽冥真心想暮霜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分明是跟踪自己而来,那她几次出现,看来多半是为了救自己,心中阵阵暖意涌起。 这时,暮霜微微转头,头上青丝在幽冥真脸庞滑过,他心头一动,又闻到暮霜身上阵阵淡雅的清香,先前在凤鸣山脚送还暮霜丝帕之时的心境竟然重现,心底的幽情便如滔天巨浪般翻滚,忍不住将抱在暮霜腰间的手臂一紧,立觉暮霜身子一颤,他也被暮霜的反应牵动得心头乱跳。 “你……你做什么?大胆!”暮霜惊慌怒喝。 幽冥真冰封多年心似被暮霜彻底融化,再也不能自控,竟将右臂也抱在暮霜的腰间,大声道:“我喜欢你!”说时只觉如在云里雾里,脑袋有些麻木不仁。 “什么?你……你……你松手!”暮霜虽在大喝,确显得有气无力。 “不松!”幽冥真忙道,语气中到有些孩子般的倔强。 “你……你……你竟敢对我轻薄,我……打你!”暮霜大声道。 幽冥真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故作疑惑地说道:“刚才明明是……是你命我抱紧你,怎么反来说我轻薄?” “那……那我现在命你松开手!”暮霜急道。 幽冥真道:“可我向来不会半途而废。” “什……什么半途而废?你……你要做什么?”暮霜惊怒道。 幽冥真深情道:“我从前听过一句话,叫作:‘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的是一个男子若喜欢一个女子,便去真心相求。可那又算得了什么?我可以折,别人也可以折。” 他顿了顿,朗声坚定地道:“无论前世今生,你注定是我的生命之花,任凭谁也折不去!”说着,双臂再次收紧,将暮霜紧紧抱住。 暮霜喘息愈发急促,半晌没说出话来,过得半晌,忽然喝道:“天下男子皆好色,难道你只喜欢丑的么?你……你油嘴滑舌,出言轻薄我,若是出去,我……我定然杀了你!”说到最后愈发愤怒。 幽冥真正言道:“这种事,我不想多说,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的两句诗么?”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暮霜回想幽冥真当日所诵诗句,心跳愈发快了起来,直过了良久才忽然说道:“那……那你以后听我的话么?”说时,语气已柔和了许多。 “听!”幽冥真大喜,忙道:“这么说,你……你答应我了?” “我什么也没答应,只是问你是否听我的话。”暮霜忙道,稍稍一顿,肃然道:“你可想好再回答我。” “以后自然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若违誓言,我便自尽。”幽冥真郑重道,双臂松了松,再次抱紧,见暮霜并不动怒,有些心花怒放,心中无限甜蜜。 “若做不到,你便自尽?”暮霜有些吃惊地道。 “便是一个陌生人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也会以命相报,何况是你?但对你,我却是心甘情愿!”幽冥真深情道。 “哼,除了这次,我想不到什么时候还救过你。”暮霜冷声道。 幽冥真笑道:“您老人家是贵人多忘事。” “谁老?”暮霜喝道。 “我,我老。”幽冥真笑道:“那日我被两个醉汉拦住,你正好经过,故意装作在我面前施礼,骗得那醉汉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他们才没敢难为我。当时你还为了不让我知道你是在救我,装作在我面前捡东西,是不是?” “不是。”暮霜大声说着,语调中却带着笑意。 “你不承认便算了,我就当你是在捡东西。”幽冥真道。 “哼。”暮霜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幽冥真笑道:“我怎能那般没良心,便是你当真在捡东西,这救命之恩我也要算在你头上。”觉得暮霜身子微微颤动,似乎在强忍偷笑,他不禁心头大动,续道:“后来,我与冯震打赌作诗,也是你为我辩解诗中之意,助我脱险。” 暮霜爽声一笑,道:“没想到你这臭小子也这般油嘴滑舌。”顿了顿,赞叹:“说起来,你那诗作得的确好得紧!那你诗中之意究竟是如何的?” 幽冥真想起当日的情形,愤然道:“我那天的确为魔族说话!”。 “什么,你在为魔族说话?为何?”暮霜奇道。 幽冥真冷哼了一声:“我听冯震侮辱魔族皇后,那些平日满口正义的无耻之徒还添油加醋,乐在其中,我大怒之下,自然为魔族说话了。” 暮霜笑了笑,问道:“你觉得圣域的人如何?” 幽冥真一听到圣域二字,莫名地厌恶,怒道:“他们自以为武功高,更是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世人都对他们敬畏之极,我偏偏当他们是臭狗屎!” 暮霜大笑了半晌,忽而喝道:“大胆,你不知我家小姐便是圣域的弟子么?你还敢出言不逊。等出去了,我便告诉我家小姐。” “告诉她什么?告诉她你已钟情于我了么?”幽冥真大声笑道。 “臭小子,油嘴滑舌,没个正经。”暮霜佯怒:“抱够了么,还不松手?”。 “是有些累了。”幽冥真说着,松了松双臂。 “哼!”暮霜刚发出些许怒气,双手却已被幽冥真握住。 第030章 幽情2 幽冥真又道:“还有,你刚刚为了救我,连性命都不要了,你算算,你都救我多少次了?” 暮霜大声道:“哼,少臭美,谁要救你,我不过是……是想讨好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见你会作诗,觉得很有趣,你若死了,我家小姐到何处取乐?” 幽冥真佯作正经地说道:“好吧,你不承认便不承认,我记在心里就行,谁叫我是个有心的人呢。” “好没羞!”暮霜笑骂,顿了顿,佯怒问道:“还有心人呢,你只记得这么多么?” “还有么?”幽冥真惑然。 暮霜恼道:“你在凤鸣山走了许久,便没遇到一只猛兽,为何?” 幽冥真恍然大悟,原来是暮霜一路为自己开道,心头温暖甜蜜得无以复加,道:“这么算来,我们仅仅见了几面,你便救了我四次,我该怎么……” 没等幽冥真说完,暮霜喝道:“胡说!怎么会是四次?我每杀一只野兽便救你一次,你算算多少次?” “是是,是我糊涂,我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还的。”幽冥真急忙赔罪。 “哼!”暮霜甚是得意。 幽冥真心头忽然大动,恍惚中,觉得暮霜说话与送自己丹药的那个姑娘语气十分相似,有心问上一问,可想到暮霜与那个少女样貌口音没有丝毫相同,生怕她多心,当下忍住不问。 二人半晌无言,各自沉浸思绪当中,全然忘记身处绝境。 幽冥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一直跟着我吗?” “谁跟着你,我是……我是跟踪那些贱人,抢了他们的兽元。”暮霜仍然否认。 幽冥真刚想问“在水潭怎么没见到你”忽而转念,当时自己一众人脱光了衣裳,她自然不敢出现了。 他想时不禁笑了笑,暮霜问他为何笑,忽然会意,怒哼了一声,他却笑得更欢。 的确如幽冥真所想,当时一群男子脱了精光,暮霜自是不敢出现,于是问他如何得到巨灵兽元,幽冥真将与凶煞搏斗,如何擒获巨灵兽的经过大体说了。 暮霜虽然斥责幽冥真大胆,语音中就颇有赞许之意。 “坏了!”幽冥真忽然担心道:“那你一定跟着……跟着冯震他们去过果林吧?” “是。”暮霜应了一声,忽然怒道:“你……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抓你那鹿人妹妹?” 幽冥真忙道:“我那里会这么想?我只是对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彩衣不放心,更不放心冯震。” 暮霜肯定地道:“你放心,当时彩衣与我赌气,没有跟着我。今早我在路上遇到她,她不知道果林的所在。之前我见冯震往凤鸣山去了,他大概也不知你去往何处。” 幽冥真道:“你也知道冯震几次想杀我,你怎么不将他们都杀了?” “他们跟踪你而来,他家中人多半也知道,若是你平安回去,那贱人却没了踪影,他家人还会放过你么?再说,要报仇,还是要亲自动手才痛快!”暮霜道。 幽冥真心想:“还说不是关心我,就是嘴上不肯承认。” 他刚想再开玩笑,忽觉得愈发憋闷,深知空间狭小,空气渐渐用尽,心头不禁一凉,万分愧疚地道:“看来我们就要长眠于此了,只是害得你也死在这里,我……我……你放心,便是死了,我也会听你的话。”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抱紧我!”暮霜大声道。 见幽冥真抱紧了自己,她手掌凝力,光芒闪闪,随即往下面一按,下方数尺厚的青石登时化为齑粉,她随即以内力将石末吸出至头顶,如此一来,下方空虚,她与幽冥真一齐下移。 暮霜接连以此法向下挖洞,深入数丈,随后又横向挖洞。 堪堪前行了三、四十丈,转而向上,最后一掌向上击出,登时见到光明。 待得幽冥真发觉安稳,张开眼睛,但见倒出皆是乱石,回头看去,见自己正处在乱石堆的边缘,那乱石堆竟有五、六十丈高。 重获新生,心怀大开,诸般压抑之情一时全然释怀。 他此时仍抱着暮霜,心上人便在眼前,看得真切,更是心潮澎湃,不由得将头微微前探,贴在暮霜脸颊之上,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原来你早就有脱身之法,却等到这般时候才用,你……”未等说完,忽觉腹上一痛,被暮霜用肘击了一下。 幽冥真疼在身体,却甜在心头,露出略带一点儿傻气的笑容。 暮霜回过神来,急忙挣脱幽冥真手臂,四下望去,见并无异常,放下心来。 她忽见幽冥真满面石粉,周身灰白,样子十分滑稽,抬手一指幽冥真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幽冥真知她为何发笑,想着你不是也和我一样,也是一指暮霜,一般的大笑。 暮霜忽然止住笑声,将脸一沉,喝道:“不许笑!” “干嘛只许你笑,便不许我笑……”幽冥真说完,故意笑得更加大声。 暮霜满面情急,叫嚷道:“只许我笑你丑,不许你笑我丑!” 幽冥真登时止住笑声,暮然间,觉得自己似乎犯了天大的过错,凝望着暮霜,只觉她的目光与以往截然不同。 那双妙眼有如澄净无尽的夜空一般深邃,他忽觉自己神游其中,身心不由自主,似能见到她肉身之中的灵魂,又觉那灵魂圣洁、奇美无比,肉体上的丑陋竟全然看不到了。 他不禁又将暮霜抱在怀中,柔声道:“我从没在意过你的容貌,从来没有!” 二人相拥良久,彼此仅听到对方愈发加快的心跳之声。 忽听得几声悲鸣,二人同时一惊,循声而去。 当绕到碎石堆的另一侧,赫然见到那只先前与恶龙搏斗的金凤正趴伏在地,双翼摊开,显是受伤极重。 那只幼凤似乎也受了伤,挣扎着想要爬到母亲近前,可每每站起便即摔倒,最后竟摔得仰面朝天,翻不过身来,唧唧咋咋地叫着。 金凤伤势虽重,尚未气绝,它借用双翅撑着身子,想要探头去扶幼凤,试了数次没能如愿。 幽冥真、暮霜二人临近方才看清,那金凤身长将近九丈,周身羽毛金光灿灿,身后数条长尾,奇美无比。 金凤双目受了重伤,眼角流血,眼帘紧闭。 二人皆想:“看来定是金凤战胜了恶龙,它自己也受了重伤,否则,那恶龙岂能放过金凤母子?” 幽冥真见金凤可怜,想上前将幼凤抱到它身边,刚走了两步,金凤双目虽盲,对外感知仍极为灵敏,登时怒鸣起来,幽冥真只好停步。 暮霜见状,也不理会金凤,径自上前,将幼凤抱在怀中,好生安抚。 不想金凤竟不发怒,平静片刻,忽然连连发出悲鸣,似在同暮霜说话一般。 幽冥真见金凤不再恼怒,想去看看那幼凤,可刚走两步,金凤又朝他怒鸣。 “难道金凤也像我一样喜欢丑丫头?”幽冥真胡思乱想,不敢上前。 暮霜见幽冥真不能上前,得意地道:“怎么样,人家讨厌你,你还要粘着人家。”话中之意便是说幽冥真粘着她一般。 幽冥真自然会意,笑道:“那是它对我不熟,等熟了才知道我是好人,一定会拼命跟着我。” 暮霜白了他一眼,低头看那幼凤,在其脊背上抹抚,满心的甜美溢于神情。 过了半晌,她将幼凤放在那金凤眼前,那金凤反而不去理那幼凤,对着暮霜拼命扬头悲鸣,似与暮霜相识一般。 暮霜面露疑惑,对金凤问道:“你听得懂我说话么?” 金凤免力点了点头,暮霜甚是惊奇,又问:“你能说人语么?” 金凤摇了摇头,将头往幼凤那边扬了扬。 “你是让我照看它?”暮霜问道。 金凤又点了点头,随即对那幼凤不住地低鸣,似在有所嘱咐。 “你放心吧,我一定照看好你的孩子。”暮霜温言道,抬手在金凤的头上抚摸。 幽冥真难得听到暮霜如此温柔地讲话,便如她在对自己说话一般,心中说不出的甜蜜温暖。 世间万兽若悟性超卓,常能有感于异类,人属世间之灵,常能感物而伤怀,那金凤也是如此。 它既能听懂人言,似乎又能分辨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听了暮霜所言,登时垂泪,泪水与血水相混而流,发出几声轻微的鸣叫便再也不动了。 幽冥真前世今生对死别有切肤之痛,见到眼前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 暮霜让幽冥真来抱着幼凤,随后双掌聚力推出,掀起无数石块,将金凤埋葬。 她望着那巨大的石坟,神色有些黯然。 暮霜忽然面沉如冰,对幽冥真正色道:“你日后若是让我伤心,我便惩罚自己,我便……我便自毁双目!” 幽冥真一惊,怯声道:“我……我惹你伤心,你该杀我出气,为……为什么要自毁双目?” “哼,当然要自毁双目,我要罚自己有眼无珠!”暮霜极为认真地说道。。 幽冥真既大为感动,又万分怜惜,柔声道:“莫说我不敢惹你伤心,便是真的惹你伤心了,你如自毁双目,我便自挖心肝!” 暮霜会意,抿嘴一笑,对幽冥真怀中那幼凤笑道:“他是个没心肝的人,很讨厌,我来抱你。”说时,伸手去抱那幼凤,忽听得有人呼喊姐姐,急忙缩手。 第031章 辩解 “姐姐”之音未落,彩衣攸然而来,笑道:“我听到这里有声响,没想到真是姐姐,我还以为姐姐已经……” 她一眼看到幽冥真怀中的幼凤,立即满面大喜:“这幼鸟原来没死,把它献给小姐,小姐定然很高兴。”说着便要去抢。 暮霜横臂一拦:“此……此鸟是他的,你别抢。” 彩衣登时满面不悦,叫嚷道:“他不过是一个臭废物,我便抢他的又能如何?”说着再次去抢。 “住手!”暮霜大喝,怒视彩衣。 “你!”彩衣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同样瞪着暮霜。 二人僵持之中,隐隐传来呼唤之声:“暮霜!彩衣!” 彩衣旋即一喜,得意地对暮霜叫道:“小姐来了!看我不去禀告小姐,你便等着受罚吧。”说罢,身影一晃,人已在数十丈之外。 暮霜看了看幽冥真,面现焦急担忧之色,道:“我们小姐来了,你快带着幼鸟躲起来,我……我回头再来找你。”说着,将那颗巨灵兽的兽元从袖中取出,往前一递,道:“这个也给你。” 幽冥真接过兽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过得片刻,支吾地说道:“你……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子呢。” “你不是叫……”暮霜笑道:“不是叫臭小子么?” “我叫幽冥真。”幽冥真笑道:“叫声真哥哥再走。” “不叫,我以后便叫……叫你臭小子!”暮霜大声笑道,稍稍一顿,忙道:“我……我真得要走了,你快躲起来等着我。”说罢,目光在幽冥真脸上稍稍停留,随即攸然离去。 幽冥真心头一阵莫名的失落,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当下施展疾风步去寻黄义等人。 待得离开乱石堆,远远望见黄义等人正分散着寻找自己,随即冲他们呼喊。 黄义等人皆以为幽冥真遇难,原不抱什么希望,此刻相见,众人大喜过望。 众人见到那只幼凤,满眼惊奇,问东问西,幽冥真急忙带着众人寻找隐蔽之地,路上将经过大略说了一番,与暮霜之事不便提起,只说自己命大,未被乱石碰到。 众护卫万分惊奇,百思不解那如同暴雨般的乱石为何没伤到主人。 慕容月召唤之时尚在十数里之外,这点儿路程对于暮霜、彩衣二人算不得什么远途,二人不多时便见到慕容月、慕容辰迎面而来,他们左右还有六个师兄弟。 “拜见少爷,拜见小姐。”暮霜、彩衣上前跪拜施礼。 慕容月的一个师兄对其余同门戏谑道:“咱们圣域规矩这般严苛,怕是只有月师妹才能有这样的福气,竟能从家中带来两个丫鬟侍奉。” 众人哈哈笑了笑。 慕容月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谁让你们笨得要死,一年才进步那么一点点。我跟师父说了,他若不许我带着丫鬟,我便不好好修炼,他听了,吓得要死呢。” 慕容月的几个师兄笑容有些僵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月让两个丫鬟起身,有些着嫉妒地道:“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可好了,可以到外间逍遥快活,我却闷在天雷宫里练武。你们捉到鹿人没有?得了什么好东西了?快拿来给我!” “还不是你派我们出来的,又来说我们。”彩衣心里想着,那里敢说出口,急忙抢着道:“小姐,按说我们这次出来,运气好得紧,得了一颗巨灵兽的兽元,还捉到一头鹿人……” 没等彩衣说完,慕容月满面欣然,急切地道:“真的?快拿来给我!” “可是……可是那鹿人却被暮霜姐姐给了别人啦。”彩衣一边说着,微微歪着头,斜眼看着暮霜,甚有得意之色。 慕容月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眼露凶光,厉声喝道:“臭丫头,这么难得的鹿人你竟给了旁人,到底给谁了?” 彩衣又抢着道:“小姐,暮霜姐姐将鹿人给了那日在紫云镇打赌赋诗的那个废物了。” 慕容月有些意外,道:“他也来这里了?” “是。奴婢看,暮霜姐姐多半是对那个废物动心了。在凤鸣山之时,姐姐总是借口在凤鸣山逗留,一路上不是跟着那人,便是在前面杀猛兽为那人开路。奴婢看,暮霜姐姐这次自告奋勇要替小姐进山捉鹿人,便是冲着那废物来的。”彩衣说着,面带讥笑地看了看暮霜。 “彩衣说的是真的?”慕容月面色极为阴沉。 暮霜不慌不忙地道:“小姐莫恼。奴婢再怎么卑贱,也是小姐的人,怎能看上中原人呢?不是奴婢将鹿人给了那人,只是那鹿人本就是那人捉到的,那巨灵兽也是那人杀的。” 慕容月一怔,奇道:“什么?他……他能捉到鹿人?怎么捉到的?” 暮霜便将幽冥真如何将果树上的果子摘净,如何设的埋伏大略说了一番。 慕容月哈哈笑了一通,心中也想立即按着幽冥真之法去捉鹿人,对慕容辰笑道:“哥哥,你说他不过是一个只有真气修为的废物,怎么会那般聪明?他若给我做了奴才,那才有趣。” 彩衣又道:“小姐,虽说那鹿人是那废物捉的,可那鹿人被别人抢了去,奴婢又从那人手里抢了过来,那就应该是我们的,可还是被暮霜姐姐还给了那废物。” 慕容月面色微沉,看着暮霜。 暮霜笑道:“那日小姐看那人作诗,很是开心,奴婢想着,小姐日后再遇到那人,定然还会看到有趣的事,因此奴婢才顺便帮帮他。再说,咱们堂堂圣域之人,怎能同一个废物抢东西?传出去,定被天下人耻笑。” 慕容月虽觉没得到鹿人很是可惜,但想到幽冥真那日赌诗之时的所为,不禁又笑了笑,忽而询问幽冥真是如何杀的巨灵兽。 待暮霜将幽冥真捕杀巨灵兽经过说了一番,慕容月更是满面欣然,对哥哥笑道:“巨灵兽竟被一个废物给杀了,还有那鹿人,十分难捉,却也被他捉了。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很聪明?”说时,有些阴阳怪气。 慕容辰眉梢微微一动,淡淡地道:“区区小技,有什么大不了的。”语气中满是不屑。 “若论练武,那废物自然与哥哥没法比,可若论这等鬼主意,哥哥只怕便不如那废物了。”慕容月怪笑着说道。 慕容辰哼了一声,微嗔:“臭丫头,拿哥哥同一个废物比。” “算了算了,整日板着个脸,太无趣,不和你说了。”慕容月叫嚷着。 彩衣见暮霜轻描淡写便将几件难事化解,咬了咬牙,又将金凤之事禀告了慕容月。 慕容月更为惊奇,询问慕容辰是否知道那是什么猛兽,慕容辰也面现奇异之色,却半点儿不知那金凤的来历。 慕容月嚷着要去见那幼凤,慕容辰将脸一沉,斥责道:“整日便想着玩,师父交代此次必要得些鹿人心回去,办正事要紧。” 慕容月有些抓心挠肝,实在想见那幼凤,见哥哥面色十分难看,不敢太过违拗,可心中却甚是恼火,挥手狠狠打了彩衣一耳光,大喝道:“臭丫头,以后别乱嚼舌根子,让人心烦!” 彩衣吓得慌忙跪下,泪水奔流,连连磕头认错。 慕容辰向暮霜询问幽冥真先前捕获鹿人之地,随后带领众人前往。 众人施展奔行武技,暮霜、彩衣在前引路,向东而去,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路上正遇到冯震等人。 冯震自从得到禀报,早已在果林附近盘桓多日,非但一直没有寻到入口,也没见一个鹿人出来。 今早,他见到幽冥真带领手下独自出了果林,有心跟过去报仇,可一来不知暮霜、彩衣二人是否便在附近,随即派人暗中跟随幽冥真。 他虽很想将幽冥真千刀万剐,可更想得到鹿人心,想着幽冥真既然出了果林,那些鹿人也许便会出来,于是在果林继续守候。 冯震等了多时,仍不见鹿人出现,愈发烦躁,刚好跟踪之人向他回报,将猛兽激战以及幽冥真堕下山峰等事说了。 冯震料想幽冥真必死无疑,没能亲手杀了他,气得咬牙切齿,想着幽冥真便是死了,也要将尸首找到,定要碎尸万段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他命人留守果林,带着其余人前往幽冥真堕山之地,路上正遇到慕容月等人。 冯震一见慕容辰、慕容月兄妹,急忙迎了上去,极尽谄媚之能事。 慕容辰等人那里会将冯震放在眼里,慕容月看也不看他,随口问道:“你也是到这里捉鹿人的?”。 冯震想着反正找不到鹿人巢穴入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许还能分些好处。满面陪笑:“在下的确来捉鹿人,眼下有了些眉目。” 慕容月双眼一亮,忙道:“快说!” 第032章 追杀 暮霜心下一惊,寻思:“当时我见冯震带人西去,没跟踪真哥,他怎么知道这里的呢?”无法阻止众人前去,只好见机行事。 待到了果林,冯震满面堆笑对慕容月道:“在下已来了多日,探明鹿人一定就在这林中,可是找来找去也没见到一个鹿人。” “那便将这片果林都烧了,彩衣,去放火!”慕容月不假思索地说道。 “小姐,不能放火,若是鹿人果真在里面,岂不是都给烧成灰了?”暮霜急忙劝道。 慕容月以为有理,微微点了点头。 几个埋伏在果林附近的冯家护卫见冯震带着一些生人去而复返,不知发生什么事,急忙起身来见冯震。 暮霜恍然大悟,想着定是冯震这贱人之前便派人跟踪了幽冥真,他自己却没去果林,暗怪自己过于大意。 这时,慕容月忽然跳上枝头,在树梢上奔行,从南到北,从东至西,遍查整片果林,竟没有丝毫发现,待得跳落在地,气得一跺脚,甚是焦躁。 冯震笑道:“在下之前曾想到一个办法,但凡发现鹿人,先不惊动,在后面暗中跟着,经过多日的监视,在下已发现巢穴入口的大体方位。” 冯震所言不假,他们的确发现鹿人在果林中出没,有心前去抓捕,自知鹿人脚力非凡,他们这些人定然追赶不上,想着寻到鹿人巢穴,采取“关门打狗”之法。 “贱人,你刚才怎么不说?”慕容月大怒叫道。 冯震刚才本想说,却被赶来的手下打断话头,后来慕容月已跳上了树。 他有苦难言,不敢顶嘴,依然陪笑道:“是是,小姐教训的是。在下为您引路。” 他面向果林看了看,想着要在慕容月面前显示自己的轻功,跳跃之际,故意在空中转了数圈,平平稳稳地落在树梢之上。 他那几下身法的确迅捷稳健,正想回头看看慕容月的脸上是否有赞誉之色,不想却听到身前传来一声大喝:“快带路!” 他见慕容月、慕容辰等人早已跳到自己身前的树梢之上,自己竟不曾发觉,吃惊之余,脸上不禁发热,只好跳到前面引路。 暮霜甚是担心,也只盼着慕容月等人寻不到入口。 待到了一处,冯震用手圈定方位,众人随后跳落在地,寻找多时,没有半点儿发现,慕容辰随即让众人分散隐蔽起来,等待鹿人出现。 冯震不知守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鹿人出来,转念:“那两个丑鬼此刻在果林中,她们总不会再跟着我了吧?哼,我现在便去找那野种的尸首,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他借口说有些私事要办,随后带领众手下赶往西山。 冯震等人到了盯梢之地,留守的护卫向他禀告,说幽冥真没死,后来还独自进了山。 冯震又怒又喜,急忙命那盯梢的护卫引路,带领众人进山追杀幽冥真。 幽冥真先前带着众人躲在一处深坳的草丛之中,等了多时不见暮霜前来,他想着暮霜若是前来,多半也不会让他再次冒险寻找恶龙,而且,暮霜多半会与他同去,他又怎能让暮霜一同与自己涉险? 心念及此,他将幼凤交给黄义等人照管,自己则再次进山寻找恶龙。 待深入山中,他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走,正茫然间,听得杂乱的脚步声响,由远及近,放眼望去,但见冯震带着数十人追来,一个个气势汹汹。 冯震一边跑着,喝骂:“小野种,今日老子将你碎尸万段!” 幽冥真见势不妙,施展疾风步,朝西面直奔下去。 冯震见幽冥真奔行如此迅速,心下一惊,加力追赶。 幽冥真毕竟初学乍练,加之内力浅薄,疾风步修为有限,奔出十几里,渐渐被冯震等人赶上。 他全力逃命,消耗过大,累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外,再也跑不动,只得停下来暂歇。 顷刻之间,冯震等人已赶了上来,将他围住。 冯震见幽冥真后有石壁,前面被自己人围住,阴险地笑道:“废物,少爷倒要看看,你今日还逃不逃得掉!” 幽冥真心下惴惴难抑,却故作镇定,双手往身后一负,森然道:“我看你们这些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说时,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 冯震不怒反大笑了一通,对同伴笑道:“真不知这个废物从那里学来的这些花样,都到这时候了,还摆出这副死样子。” 众人一阵大声讥笑。 幽冥真忽然向冯震身后望去,佯作大怒:“暮霜,你这个臭丫头,还躲在树后做什么?快出来将他们都杀了!” 冯震等人慌忙扭头观望,个个满面惊惧。 便在此时,幽冥真施展疾风步,先跳上左手边的那块青石,随即从包围自己的一名冯家护卫头上跃过,脚下加紧,再次逃了开去。 冯震等人着实惧怕暮霜,否则,那临近的护卫必能在幽冥真跳跃之际将他擒回。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幽冥真已跑出二十几丈开外。 “少主人,我们还……还追不追?”一名护卫问道。 冯震迟疑不决,回头再次望向远处,看了半晌,见远处空旷无遮,更无半棵树木,又那里有半个人影?忽知被骗,登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喝道:“追!” 幽冥真刚刚说慕霜躲在树后之时便发觉失言,本想着山中树木繁多,便随口一说,没想到所望之处偏偏十分空旷,没有一棵树木,可话已出口,不可挽回。 好在冯震一时没有察觉,幽冥真的身影已远在数里之外。 幽冥真又奋力飞奔,偶尔回头看看,见冯震等人追得甚急,任凭脚下如何加力也无法摆脱,且对方愈发接近。 又跑出四十几里,出了山间,已是平原地带。 幽冥真见山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无数牛羊正埋头吃草,没有半点可躲避之处,他心下着急,加之气衰力竭,腿一软,向前跌倒。 与此同时,听得前面轰的一声响,原来是冯震追赶之时发出一道劲力,好在幽冥真跌倒及时,躲过袭击,否则必死在当场。 幽冥真疾奔之下跌倒,余势不衰,仍向前滑行了十几丈。 这时,冯震众人已经赶到,距幽冥真两、三丈站定。 冯震怒道:“你这废物当真不一般,便是摔倒也能逃命。老子今日可不能让你死得舒服!” 他冲左右一挥手,恶狠狠地道:“将这废物抓过来,扒了衣袍,把他皮给我一块一块撕下来!”。 “是!”两名护卫领命,直奔幽冥真而去。 “难道老天玩我玩够了,这次便让我死在这里?”幽冥真胡思乱想着,起身又往前跑。 第033章 幽冥 突然间,幽冥真见眼前景物大变,四下里一片阴森,天空雷电狂闪,轰轰声不绝,不时有火焰自空中掉落在地,溅起汹汹大火。 放眼望去,地面黑一块,红一块,黑的乃是石地,红的则是沸腾的岩浆,他只觉闷热无比,大汗淋漓。 此等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他惊骇当场,一瞥间,愕然见到几个透明人影在半空飘过。 暮然间,他见到其中一张“人脸”正是刚才要上前抓自己的冯家护卫,只是那“脸”与死人面容无异,没有一丝神采。 他目光随那几个“人影”移动,但见人影飞到极远之处,陡然间下落,似被吸下去的一般。 他怔在当地,半晌没有思维,待得回过神来,暗自惊道:“难道我已经死了,变成灵魂,来到了地府?” 他急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拍了拍,又掐了掐,疼痛如常,并无异样。 他忽而转念:“幽冥神曾说过,凡人若死,灵魂便立即消散,根本不可能四下漂游……这么说,我还没死?可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直站了半个时辰没敢移步,心想自己刚刚是向前跑,才来到了这里,若是往回走,或许能离开此地。 燃起一丝希望,他转身刚迈得数步,忽见前面却是万丈深渊,渊底火红一片,急忙收住脚步,身子晃了晃,险些跌落下去,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探身下望,但见渊底岩浆沸腾,急忙退后两步。 他随即沿着能走的道路东一头、西一头地找寻出路,有时一路下去便寻了数十里,可见到的景象没有多少变化。 堪堪寻了三、四个时辰,四下闷热无比,他早已饥渴之极,近乎虚脱。 他绝望之际,忽然想到暮霜,心头一阵紧缩剧痛:“我与暮霜刚刚表露衷情,便永离人世,她定然伤心之极。她说过,若惹她伤心,她便自毁双目……” 一想到暮霜的双眼,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心如刀绞,心底盼着暮霜没见到自己尸体之前,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傻事。 若说立刻便死,他反而不会太过惧怕,但似这般与世隔绝,孤零零一人处于此等没有半点儿生气的绝望之地,非但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令关心自己之人伤心难过,这等折磨足以令人癫狂,不禁怒吼了几声发泄。 望着面前阴森的景象,他忽然大笑了一通,想自己这次进山,早知道九死一生,又有什么可后悔的?没出路便去找,到死为止! 他忽然注意到空中那些幽灵般的物事,先前急于寻找出路,不曾留意,此时见那些“幽灵”形态各异,有飞禽,亦有走兽,竟然还见到凶煞和巨灵兽的影子。 但见那些“幽灵”皆朝一个方向飘去,待到了一处的上方,也如先前所见,突然疾速下落。 他愈发好奇,施展疾风步朝那些“幽灵”下落之处奔去。 看着不远,他跑跑歇歇,直出去一百余里才到了“幽灵”下落之地,赫然见到面前是一个方圆数里的巨大黑洞,洞内黑灰色气旋转动,上方无数“幽灵”被吸了下来,卷入气旋。 这等景象较之那些岩浆烈火更令人惊惧数倍,别处皆是闷热,唯独此地阴冷刺骨,更加令人胆寒。 “难道那些灵魂在这里投胎转世?”幽冥真想着,看着那些“灵魂”成群进入黑洞。 他索性在黑洞边上坐下,直坐了数个时辰,所谓物极必反,他渐渐放开怀抱,无忧也无喜。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起身,纵身跳下黑洞,而事前心中却没有半点儿思虑。 他身子尚在半空,忽觉被强劲的力量吸引,疾向后飞出,远离了黑洞,吸力渐渐减弱消失,他平稳落地。 他回过神来,刚一转身,但见面前一个火红色的人形光团漂浮于半空,似乎能见到五官,可却模糊难辨。 他虽感意外,并不如何惊惧,朗声问道:“你是谁?” 过得片刻,那光团突然发出‘呃’的一声惊叹,随即跪在地上,万分恭敬地拜道:“小臣‘米南’叩拜我神!”声音十分苍老,却又嗡然洪亮,如在巨大的瓮中说话。 幽冥真莫名其妙,见对方没有敌意,心中大安,问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拜自己。 米南并不搭话,只是继续叩拜,最终行了九跪九拜之礼。 待得礼毕,他凝立片刻,再次跪拜,恭敬的道:“米南拜见神子!” 他此次却是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再次礼毕,米南道:“小神先前乃是叩拜您灵魂之中的我神幽冥,既然您得我神幽冥赐与武灵之根,那您自然便是神子,是以小神再次叩拜。” 幽冥真恍然大悟:“是了,我那神母将她的武灵之根植于我灵魂之中,莫非那个米南是我神母的臣子?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米南不等幽冥真发问,悠悠地说起来。 当初,幽冥神诞生于诸神激战之中,五大神道正神认为,幽冥神的诞生乃是诸神劫数,因此,他们暂休攻伐,合力围攻幽冥神。 那场大战持续数千万年,无数小道神明湮灭,五大正神也受到重创,终于将幽冥神击败。 米南本以为幽冥神九灵俱灭,可刚刚却感知到幽冥真灵魂之中存有幽冥神武灵的神根。 他说这里乃是幽冥界,乃是幽冥神诞生之地。 幽冥界共分三境,第一境为玄真火境;第二境为太阴火境;第三境为无尘境。 玄真火境与太阴火境早已被五大正神之一的“灭神”所占,而无尘境乃是幽冥神所创,结界中有幽冥神无上意念,便是五大正神也休想进入。 幽冥界的所在并无定处,乃是异种空间,内里时空无限。 凡物若死,身灭灵散,只有幽冥界的玄真火境可使其灵魂不灭。 灭神在众多有生灵的星辰设下结界陷阱与时空之门,但凡那些生灵触碰结界陷阱之上,灵魂必然离体,由时空之门进入幽冥界,灭神又在玄真火境设下时空之门,便是幽冥真先前要跳入之处,那里专为收纳灵魂。 米南也不知灭神为何收取凡物之灵。 幽冥真闯入结界陷阱而没能灵魂出体,乃是体内神灵之根的护佑。 幽冥真想到自己进入幽冥界之前,见到眼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原,里面牛马无数,此时想来都是虚幻,因此才有诸多猛兽为捕捉猎物而进入陷阱。 他又想自己之前想要跳入那时空之门,好在被救,不然,后果当真不可设想。 他因之前见过幽冥神,故而此时听到这些也不觉太过惊奇,只是绝望之际见到米南犹如见到亲人,心下十分欢喜。 米南问及幽冥真为何会撞入结界陷阱,幽冥真将先前见到幽冥神以及此番来意详细说了。 米南再次跪拜在地,万分至诚地说道:“小神纵使神灵永灭,也要遵从我神幽冥旨意,相助神子大人!” 幽冥真请米南起身,问及废除内力之事。 米南道说,凡人经脉,污浊不堪,除非有幽冥神那般至纯至净的神力才可化去,便是他也办不到。 而若用凡间所谓的丹药来化去内力,不过是使经脉受损而不能运用内力而已,更不能清除经脉之中的污秽。 幽冥真脑袋嗡嗡作响,心想连神都做不到,那该如何? 米南沉思半晌才道:“现今只有一法可行,只是……”语气中颇有为难之意。 幽冥真忙问是什么办法,米南说,在无尘镜中有一条河,称为“冥水”,乃是幽冥神沐浴之所。 冥水受神力所化,已成至洁至净之物,凡人若能进入其中,身污涤尽,心邪荡除,诸病皆愈。 不过,想要进入无尘境,先要进入太阴火境,灭神派出两头灭龙,守卫在通往太阴火境的入口,便是米南也不是那灭龙的敌手。 再者,即便进入太阴火境,也不知幽冥真能否进入无尘境。 幽冥真闻听灭龙,将之前龙凤大战说了一番。 米南听后,微微发出惊声,随后又为幽冥真讲解。 原来,圣灵女神‘修娅’当初被幽冥神所灭,她的坐骑也就是幽冥真口中的金凤,每隔百年便悲鸣呕血,幽冥神怜之,为其赐名‘血凰’。 血凰虽非神兽,却有神明之资,寿数极长,可达数万年。 它每当寿数将尽,必寻极寒之地,自生后代,而代代皆传承了悲鸣呕血之性。 那九头龙便是灭龙,乃是灭界的神兽。 那所谓的黑鹰则是灭龙神力化生。 那灭龙九头各有妙用,而烟萝所说的光芒并非是化去对方内力,而是吸纳灵魂之精,对方若被吸取灵魂之精,虽然活着,与行尸走肉无异。 幽冥真心想:“原来是幽冥神杀了修娅,难怪血凰对我如此敌意,可是它为何对暮霜那般亲近?” 米南又说,若能进入无尘境,非但能在冥河中洗尽污浊,化去内力,而无尘境中皆是极上真气,而此等真气在凡间极为稀薄,若能在无尘境中修炼,则远远快于凡间。。 而且,无尘境中的真气受幽冥神神力所化,威而不戾,因此,在修炼圣光气之前无须强化经脉。 而当务之急,便是如何避开灭龙,如今两头灭龙虽只剩一头,也必须等那头灭龙外出之时才有机会进入太阴火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