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修》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一章 福迎镇 除夕夜,福迎镇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两小孩儿在一个四合院里,嬉笑玩乐。 “哥!站住!你再跑,我不跟你玩儿了!”小女孩气鼓鼓地站定了喊道。 这小女娃四五岁的样子,长得水灵灵的,着的撒花百褶裙,更添几分可爱。 那男孩儿约莫五六岁,长得虎头虎脑,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灰色短打,头发也是乱糟糟地扎在脑后。南方的冬天很久没下过雪了,男孩儿穿的单薄,但一看也是猴跳的性子,平日里也是不怕冷的。 听见小女孩儿一喊,停了下来,回过头,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阿离不是练了轻功吗?哈哈,还是追不上我!” 小女孩双手叉腰,喊道:“不公平!我这身衣服拽着我,跑都跑不开!” 小男孩于是走了过去,宠溺地摸着小女孩儿的头,说:“好吧好吧,那我输了,你说怎么罚吧!” 小女孩笑逐颜开,说道:“我要打你!” “哈哈,由你打,但不许打脸!” “蹲下!”小女孩儿围着蹲着的男孩儿转了两圈,笑得咯咯咯的。“我就是要打脸!” 男孩儿看小女孩儿那么开心,也笑得哈哈的,乖乖地蹲下了。 “好好好,那你快打吧,只许打一下!” 小女孩儿更开心了,抬着手,走到了男孩儿的侧面,作势要打,男孩不由得身子微侧,紧紧地闭着眼睛。 “不许躲!”小女孩儿笑着说道,“眼睛闭着!” “好好好,不躲!”男孩儿说道,闭着眼睛,心里琢磨道,你可没说不许挡! 感觉到女孩儿手拂了过来,男孩儿轻轻一抬手…… “啪!” 男孩感觉到不对,睁开眼侧过头一看,妹妹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脸,看那样子,是想亲自己一下。结果男孩一抬手,手背打在了女孩儿脸上。 女孩儿被打懵了,愣愣地盯着男孩儿,男孩儿也懵了,不知道怎么办。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儿赶紧去摸摸女孩儿的脸,虽然肯定打得不疼,但也是慌了。 听到这句,女孩儿才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两只手背捂着脸。 男孩儿赶紧站了起来,双手抱着妹妹,一个劲儿地道歉。 妹妹最爱和自己玩儿,小时候爱哭,这一两年已经很少哭过了,这一哭起来,男孩儿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 “都怪我,都怪我,你打我好不好!哥哥错了!阿离不哭!你打十下!” “涅官儿!”伴随着一声呵斥,男孩儿的父亲,独孤曜,还有他的三叔三婶,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涅官儿是这男孩儿的小名。名字后面加个“官儿”,虽然听起来像是“龟儿”,但都说是长大能当官的寓意。 “怎么回事!怎么把妹妹弄哭了?”独孤曜喝了点酒,气呼呼地盯着一贯调皮捣蛋的儿子。 “二哥,没事,小孩子们玩儿,较什么真啊!”三婶一边劝,一边蹲下来摸摸女儿的头。三叔名叫独孤康,独孤涅不知道三婶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三叔一般叫她林五。 独孤涅也正是慌乱的时候,对着三婶说道:“我不小心打到她了!” “啪!”刚说完,一张大手拍在了独孤涅脸上。 独孤涅又懵了! 右手放开妹妹,摸着自己的脸,眼泪包在眼睛里。 打他的,正是父亲。“你敢打阿离?你也敢打阿离?” 三叔这时已经拉住了独孤曜。说道:“二哥,你干什么!喝了点酒又发疯了是不是!小涅最喜欢阿离了,肯定不是故意的啊!” 听到这句话,独孤涅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三婶赶紧也把独孤涅拉到怀里。骂道:“大过年的,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伸手抚摸着独孤涅的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阿离虽小,看到这一幕也不哭了,反过来安慰独孤涅:“哥,不哭了,哥!我也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独孤涅却哭得更厉害了。 “我就说少喝点那猴尿,一喝就要耍酒疯!涅官儿也是皮痒,打打也是长记性!你等他哭,别管他!”走出来的是白安安,是独孤涅的母亲。“还哭,人来疯是不是?” “还不是你教得好!”独孤曜对白安安吼道! “别别别,大过年的,不吵不吵!”亲戚们眼看要闹起来,都出来劝了。 “喝酒喝酒……等小娃儿们自己耍!”众人都在劝着。 “回去再收拾你!”独孤曜哼了一声,回屋去了。 “你爹这脾性就是这样,不过他对你严格,也是因为对你期待高。你也别往心里去!”三婶劝慰着。 亲戚里面,三婶是比较喜欢独孤涅的,也是因为独孤离特别喜欢这个堂哥。 “哥哥……哥哥!”阿离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拽着独孤涅的衣角。 独孤涅抽泣着道:“没,没事。” “哥,你不哭了,我们玩骑大马好不好!”阿离小手也拉上了独孤涅。 三婶欣慰地看着女儿,这丫头无法无天,但也有乖巧的一面。 “好……”独孤涅还在抽泣,但却挤出了一丝笑容。 三婶笑着站了起来,对着阿离道:“不许骑大马了,去铺子上买点糖果和哥哥一起吃!” “嗯嗯,哥哥,我买糖给你吃!买很多!” “你不生哥哥气啦?” “气着呢!” “啊?” “你不哭了,我就不气了!” 独孤涅看着妹妹心疼自己的样子,心中升起暖意,终究破涕为笑。 “嗯,哈哈,不哭了!” 糖铺离宅子不远,离这四合院也就隔了两条街,这四合院乃是十叔的宅子,十叔独孤豁,十婶小曲,在福迎镇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特别是十婶,听人说是江湖中人,厉害得很,生意也是做得很大。 恰好糖铺,也就在独孤涅家附近。虽然离得近,但独孤涅从来没有在那里买过吃的。 这十多年太平了许多,再加上街坊邻里也都熟识独孤家,一般来说,倒是没什么危险。 独孤离牵着独孤涅的手,一路小跑,眼看糖铺要到了,却见一道黑影纵身跳进了独孤涅家的院子里。 两个小娃一看吓到了。 “怎么办,你家进贼了!” “我们先回去,跟家里人说!” 说着,突然数十道身影追了过来,那速度快得让人看不太清,为首一人身着黑衣,手提砍刀,喊道:“就在这宅子里!法字堂,围住宅子!天字堂,控制路人!地字堂,隔绝方圆四十丈1的气息!” 这数十人身法极快,街上行人本就不多,一看这阵势,纷纷想要逃离。 撞上这种江湖中人凶斗,能躲远一点就躲远一点。这是寻常人家教育子女时都有反复交代的。只要镇中的负责治安的督武使们一到,一般人也是不敢和官府正面做对的。 天字堂为首的何山喝道:“所有人原地蹲下,谁再跑,死!” 有三个行人,估计是吓傻了,拔腿就跑,才跑几步,却已经全部倒地。 原来是何山,也不知双手结了个什么手势,地上的土石竟像是活了一般,化成三个锥子一般的形状,分别扎进了三个逃跑的行人的后背。 这三人临死的惨叫声像是警醒了其他人,赶紧蹲下,独孤涅和独孤离也赶紧蹲了下来,有些人则是被吓得坐倒在地。十几个行人,已经没人还站着了。 为首那黑衣人是个大胡子,交代道:“方圆四十丈,天字堂,一人一个宅子,把居民拉到街上控制起来!” 说完,除了围在独孤涅家附近的黑衣人,和冲向两条街口的四个黑衣人,其他黑衣人统统闯进了街道两边的宅子和铺子。 除夕夜,人丁单薄的人家,都是在自家团年。有些大宅子里却是一大家子在团年,也有一些人家是到别处团年去了。 一开始还能听到些叫骂声,远处还有一间宅子似乎打了起来,但数息2之后,却慢慢静了下来。陆陆续续有平民从宅子里抱着头被推着走了出来,蹲在了街上。糖铺的老板,邻居黄家,李家,张家,还有一些独孤涅也不太认识的人。加起来约莫百人,在独孤涅家宅子的左右两边,密密麻麻地蹲着。 眼看平民统统都控制住了,地字堂那四人也同时叫道:“阵成!”在他们身后,仿佛有一道气墙,若隐若现,阵外的景象虽然仍看得见,但却仿佛看得不真切了。而那四个黑衣人,分东南西北,守在这气墙边上。 那大胡子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对着那宅子沉声说道:“老家伙,这方圆四十丈已经被我们完全控制。封灵阵已经结成,阵里的人出不去,阵外的人看不清也进不来。解药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否则,这里的所有平民,就给你陪葬!” 听到这句话,又一个人起身想跑,那人独孤涅认识,是邻居黄大叔,只听他大喊一声:“报官!”,但刚一起身,便又倒下了,胸口已经扎进了一根土石尖刺! 黑衣人的喝骂声和百姓的哀嚎声夹杂,独孤涅也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宅子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饶我不死?陈二,你灵修门若是这么心慈手软,我又何必找你们报仇!” 原来为首那大胡子叫陈二,是福迎镇西面的金湖镇灵修门的门主。两镇相隔上千里,竟然追到了这里。 “我们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要给我灵修门一百多号人下毒!” “你们为了一粒六阳丹,竟杀害我林家儿孙满门,若不是老夫外出云游,恐怕当时也遭了你们毒手。看你们的手段,怕也不是第一次做那等丧心病狂的事了,竟然还在世人面前一副正派模样,真是让我作呕!咳……咳!” “我倒是好奇,金湖镇的督律司,连鬼捕司都调动起来了,查了这么久都没个头绪,你是怎么知道是我们做的?” “你只知道我林家是医药世家,怕是还不知道,老夫是修命师!” “妈的,原来是个臭算命的!好,既然都摊开了。我陈二敢作敢当,事情是我们做的。你可以堂堂正正和我们生死斗,兄弟们也都敬你是个汉子,但你处心积虑混入我门中当厨子,却在一百多号人的饮食中下毒,这等不要脸的手段,你也做得出来?” “打架,老夫敌不过你们人多势众,但这用毒,就是老夫安身立命的手段,你们倒是还有几个时辰的活法,又奈我何?” “好!好!好!下毒就不说了,我门中亲眷可是无辜之人?他们的毒你怎么说?” “老夫这毒,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没催动体内灵气,这毒自然也就解了。但凡你门中修灵的这三个分堂的四十三人,谁的双手是干净的?老夫可是分得清楚得很!” “既然你自诩正义,那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给我们解药,这百余人命,我们放了!第二,不给我们解药,那我们毒发之前,就替你把这百余条人命了结了。这百余人的生死,你怎么选?” “呸!还替我,哈哈,你们真是该死啊!” “哦,这么说,你是要杀掉这百余人咯?你心肠之歹毒,比我们更甚啊!只要给我们解药,今天也绝不为难你,三天后你还要找我们复仇,我灵修门接着!你也不用用毒了,我陈二和你一对一单挑,决不让人插手,若你能杀得了我,这仇你也就报了!你要是能堂堂正正杀了我,我灵修门上下绝不找你报仇!” “陈二,我太了解你了,单打独斗,你要是有赢我的实力,我还相信你这段话。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这么说,那只能证明你就没打算放过我!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死啊!你既然装出一副如此大义凛然的样子,那老夫给你一个选择!你不是要单挑吗?老夫被你们追了千里,伤得也比你重,我们现在单挑,不算占你便宜!你赢了,我给你们四十三人解药。你死了,我给你门中四十二人解药,但这些平民,你得先放了!” “放屁,老子要是把这些平民放了,你还能给我们解药?你这贱骨头,怕就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你现在莫不是想我们拖时间,拖到我们毒发?那我每过一刻便替你杀十人,两个半时辰,我们就替你杀一百人!现在计时!” 说罢,陈二扫视一圈,看到了两个小娃,正是独孤涅和独孤离。 “两个小娃,过来!” 独孤离本是埋头,一听到叫,抬头一看,正撞上了陈二那血红的眼睛,顿时如遭雷击,哭喊道:“啊,不要!”独孤涅浑身发抖,紧紧抱住妹妹,轻声说道:“阿离,不怕,别喊,他们是坏人!” “小子,你不怕死?”陈二狞笑着走了过来。 独孤涅没忍住,恐惧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颤声道:“怕!” 陈二哈哈一笑,“里面有个老毒物,是个坏人,他现在想杀死你们所有人,这是你妹妹是吧?你想保护她对吧?进去,求那老毒物给我们解药,不然,你和你妹妹……嗯,一刻钟以后,我替老毒物杀掉你妹妹。明白吗?不是我要杀你,是那老毒物下毒害了我们!” 独孤涅心知这人心肠歹毒,妄想哄骗自己,但一时什么主意也没有,只是紧紧抱着妹妹不说话。 陈二见这小子没反应,一把扯开独孤涅,蹲了下来,抓住他的双肩,怒视着他,低声喝道:“看着我!看着我!”独孤涅缩着头,紧紧闭着双眼,却不敢挣扎。右脸上还有独孤曜的掌印,下一瞬,右脸上一阵大力传来,又是这种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觉。 这一巴掌却把独孤涅打醒了,抬起来看到了陈二那张邪气十足的脸! “你想活下来,就去求那个老头给解药,只要他给了解药,你和你妹妹就都不会死了!懂了吗?” “懂了!”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以后没出来,我就要替那老头杀十个人,是他让我杀的,明白吗?这十个人里,就有你妹妹哦!” 陈二这个时候声音很轻,但是独孤涅却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 “如果你敢躲着不出来,我一会儿就进去把你杀了,懂吗?我不仅杀你,我还要找你家里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懂吗?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肯定不想连累其他人对不对?” “对!” “你怎么给那个老头说?” “啊?”独孤涅显然还没想好。 陈二耐着性子,道:“你就跟老头说,我不想死,求你给我解药。懂吗?” 独孤涅点点头,眼泪已经止住了。 “去吧!”陈二说罢,一掌朝着宅子大门推去,虽隔了几丈的距离,大门仍是被轰碎。独孤涅走到宅子门前,定了定。又走回到陈二面前,问道:“如果他不给,我怎么办?” 陈二气急,抬手又是一巴掌,独孤涅一躲,因为躲巴掌他还是有些经验的。但那手却仿佛就属于脸上的,还是扎扎实实呼到了脸上。 “他不给,你就哭,你就闹,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不然你和妹妹就死定了。” 独孤涅被打得一个踉跄,又回身往宅子走去。 走到门前,又定住了。怯怯地回过身,看了一眼陈二,欲言又止,又不敢喊,于是走到围着院子的另一个黑衣人跟前,问道:“我要怎么称呼那个老爷爷啊?” 这种危急时刻,街上蹲着的平民中竟传出几声笑声,看来独孤涅是不敢再去问陈二了。这小子蠢中还有点机灵。 黑衣人道:“叫林老爷爷!赶紧去,再磨蹭弄死你!” 独孤涅道了一声:“谢谢”转身进去了。连陈二都气笑了。 注释: 1四十丈:这里的一丈设定为2.5米,四十丈也就是百米;一丈为四尺;一尺为四寸。 2数息:一息指的是正常的一次呼吸,约5秒的时间。数息则是不到1分钟。一盏茶指的是10分钟,一炷香是30分钟,半个时辰是60分钟。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章 气运 独孤涅走进自家,家里人都在十叔那个四合院团年。宅子里没有掌灯,借着街道上的灯笼,勉强看得清楚路。那老者也没在院里,往正屋走去,轻轻推开屋门,刚走进去,就听到一声:“把门关上。” 独孤涅回身把门关了,刚好好看到外面,陈二正盯着自己。 “林老爷爷,我们能报官吗?”独孤涅看着椅子上坐着的老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屋里昏暗,但他也知道林老这是在打坐调息,估计是身上有伤势。去年去九姨父家小住的那几个月,也学过一些调息的功法。 老人缓缓睁开眼,看了一下这个孩子,瘦瘦的,浓眉大眼,塌鼻子,厚厚的嘴唇,皮肤比一般小孩黑一些,长得不是很讨人喜欢。 “报不了,孩子,我知道你来干嘛。你别慌,听老爷爷给你说。” 独孤涅看着这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觉得有些亲切,轻轻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杀人不眨眼。就是我把解药给他们了,他们为了避免缉捕刑狱司追查,你们被控制的这些人,也是必死无疑了。别急,你听我说。解药我要是不给,一会儿他们肯定也要杀人。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这四十三个人都必须得被放倒,你们才有机会活命。你相信老爷爷,还是相信那些黑衣人?” “我相信老爷爷!”独孤涅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伸出食指来,老爷爷有办法救你们所有人,但可能要损耗你一些气运,你愿意吗?” 独孤涅也不知道何为气运,只是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没有比救下来妹妹更重要的事情了。 “好,老爷爷要你一滴血,别怕。” 独孤涅伸出食指,只见那林老用手指轻轻一划,独孤涅只觉得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血就从食指上冒出来了,不由得还是抖了抖。 “别怕,一会儿这解药他们拿到了,怕是免不了拿你试药,你这滴血,我会用修命师的功法,融入进这解药里。这样你就算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他们闻了,虽然原有的毒会解掉,但也会中另一种急性毒药!这样,他们就伤害不了你们了。” 说着,林老轻轻一挥,那滴血便悬浮在林老手指之上,也不知林老做了什么,顿时那滴血红光大放,这才被林老放入了一个小瓷瓶里,又用小塞子塞住。 “拿好!给那个大胡子,他如果让你闻,你就乖乖地闻一下。”林老轻声对独孤涅说完,又大声对外说道:“陈二,你可知冥冥之中,自有命数,你遇到老夫,便是你的命数!你连这等小娃都不放过,就不怕遭天谴吗?解药我可以给你,你门中其他四十二人都可以用,但你要发誓你不用。你若能替你门人偿命,且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我与你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好!只要你放了我兄弟们,我死又如何?”陈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门主!”“门主!”外面的黑衣人们似乎急了,突然又一道声音传来:“老林,你孙子孙女是我何山杀的,跟门主无关,解药我不要,你放过我们门主!” 没等林老回应,陈二的声音道:“不用跟林老讨价还价了,灵修门的事,就是我陈二的事。但是老毒物,我如何知道你的解药是真是假?” “哼,解药只有一瓶,吸入之后,需立刻将药劲调息一个小周天,方可解毒。瓶子打开,十息左右,药效便失,用与不用,你们自行决定!老夫可没地方给你们做第二瓶。如果要害你们,你们的命已在老夫手上,又何须多此一举。但老夫有言在先,第一,你陈二对天发誓你不用这解药。第二,你门人解毒之后,须将这些无辜百姓尽数释放!” “好,这么说定了!拿解药来!” 独孤涅听得懵懵懂懂,轻声问了林老,“林老,为什么不让那个大胡子闻呢?他会杀了我们的。” “闭嘴!”林老正色轻喝,“不要多说任何话,言多必失,按我说的做!” “是!” “出去吧!” “好!” 独孤涅打开房门,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刚走出去,身后一股风刮来,房门已是关上。 “赶紧点,磨蹭什么呢!”陈二喝到。 独孤涅怕他,赶忙跑出宅院,将解药递了过去。 “小子,这是解药吗?”陈二拿着瓷瓶,笑着问道。 “是解药!” “你怎么知道是解药?万一是毒药呢?”陈二拿着瓶子,仔细地看着,若有所思的问道。 独孤涅愕然,只记得林老说的言多必失,不敢说话。 陈二却在快速地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自顾自地说道:“要是是毒药,那小子,你可是杀了很多人啊!” 独孤涅心中更是一惊,不知如何作答。陈二却也不再搭理他,叫道:“何山,让兄弟们四人一列,到我手中来用这解药,动作要快!”又对蹲着的平民喝道:“你们谁想跑,谁就是个死!” 说着,何山叫了一声:“列队”。黑衣人便已排成了四列十一排,颇为整齐。前排那四个,神色里已经掩盖不住兴奋,何山却是站到了第十一排去。 陈二看了一眼宅子,大声说道:“小子,一会儿我打开瓶子,你先闻一闻!不闻,老子砍了你!”独孤涅不敢作声。陈二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赶忙点了点头。 陈二扯开瓶塞,递到了独孤涅面前,独孤涅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腥气传来,吸入之后,却也没什么不妥。 陈二看了一眼,不敢耽搁,一脚踹开了独孤涅,对黑衣人群叫了一声:“来!”独孤涅赶紧爬到独孤离身边,紧紧抱着抽泣着的独孤离。 众人一一闻过解药,快速找了个地方开始调息。不到六息时间,四十二人都已经闻过了,行动相当有效率。 一个小周天的运行时间,正常也就是数息时间。陈二看了看最早开始调息的人,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会儿也不再迟疑,闻了一下,正准备开始打坐。突然听到门人一声接一声地惨叫,捏住了自己的喉咙!陆续倒在了地上! “不好!是毒药!”何山怒骂一声!蹲在地上的平民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逃,纷纷起身往街口狂奔,独孤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住了独孤离,往自家跑去。 陈二心头怒火熊熊燃起!心知已然是完了,杀心顿起,一刀劈向了独孤涅,刀气凌冽,眼看两个小娃就要殒命,林老却在听到第一声惨叫时已冲出宅院,往两个小娃扑去,一把抱住,转了个身,运气护住后背,硬抗了这道刀气!只听“呲”地一声,林老背后鲜血飞溅。陈二劈出那一刀后,只觉喉头一紧,浑身已然是使不出什么力气,倒在了地上。 而何山那几个稍晚中毒的人,却是丧心病狂地先向着平民跑的方向都使了些术法,地面上突出无数土刺,眼看十多个平民已被击飞了起来,还有一些已是直接被土刺穿透了。这些黑衣人却也同时倒地了。 林老叹息一声,怀中的独孤离已是哭得昏天黑地,而独孤涅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这些黑衣人,哪里是什么放倒人的毒药,这四十三名黑衣人,七窍流血,眼见是一个都不活了! 一只手按住了独孤涅的头,不让他再看。 林老虚弱的声音说道:“小娃,你没做错!” 我毒死了这么多人吗?那些被临死反扑的黑衣人杀死的邻里,也是我害死的吗? 独孤涅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昏了过去。 独孤涅醒来的时候,已是在一架马车上。 “醒啦?喝点水。”马车里,坐着的是九姨白铭。驾车的人,应该是九姨父屈留了。 夫妇俩都是年过三十了,却没有子女,倒是特别喜欢独孤涅。独孤涅也喜欢姨父姨母,五岁时也在他们家小住过一段时间。独孤涅自小勤快,洗衣做饭,都会一些。 屈留家在福迎镇西北面的东临镇,两镇有八百里的距离,这马车虽好,却也是要走两天的。独孤涅点了点头,接过水袋,喝了一口,问道:“阿离呢?” 白铭应道:“你妹妹被你们三叔接走了,受了点惊吓,也没事。你呢,现在难受吗?” 独孤涅坐起身来,答道:“没事了。” 白铭问道:“你们昨天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给我和你姨父讲一讲吧。” 白铭和屈留虽然也知道了个大概,但更还是关心独孤涅经历了什么。 独孤涅就把自己记得的来龙去脉,都给两人讲了。听独孤涅说完,屈留才说道:“修灵师的本事确实了不得,竟然能在三里街弄出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要是昨天我在,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督律司到的时候,林老和灵修门的人都已经死了。清点了一下,三里街死去的平民有十七个,还有二十多个重伤的。律法上,这事儿怪不了你。但失去了亲人们的街坊,却是有说闲话的。刚巧我带你九姨回娘家,这刚到,你娘就让我们原路返回了,说是避免麻烦,干脆让我们带你去东临民学府念书,三年后回去,风头也应该过了。” 独孤涅心乱如麻,没有说话。 白铭道:“东临民学府在福迎镇和东临镇的所有民学府里面,都是算得上第一等的学府了,你在那好好学,将来肯定有出息。” 独孤涅向白铭点了点头,又问道:“九姨,我是不是害死了很人?” “傻孩子,你那时候哪里有的选啊,没得选的时候,那根本不是你的问题,你能护住阿离,已经是做得很好了。” 屈留又问道:“涅官儿,制毒的时候,林老说的是,损耗了你的气运?” 独孤涅应道:“林老好像是这么说的。”。 白铭问道:“滴一滴血,怎么会影响气运呢?” 屈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修命师的手段,他们的本事本就建立在血力和命力之上,涅官儿用自己的气血为引,被那林家老人制了毒,还毒死了这么多人,这事儿要说损耗气运,看来是不假的。” 白铭气道:“修命师本就是一群神神道道的人,遇到就当倒了个霉了,屈留你也别说了。涅官儿那么懂事,上天肯定会眷顾他的。涅官儿,饿了吧?吃点东西,再休息会儿。” 一路上,东拉西扯,慢慢的,独孤涅心里好受些了。这事儿刺激虽大,但小孩儿心性,也不懂这里头的厉害。 两天后,东临镇到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章 修武 东临镇也算是一个大镇了。横竖十几条街,方方正正的。镇上居住的多是官商和江湖人士,镇边上山村不少,官道修得不错,因此经济也算繁荣。赶集的时候,镇上更是热闹得很。 这天,白铭和独孤涅到市集上去买菜。市集上仍是有不少乞丐,独孤涅便拿着白铭给的铜板,见一个乞丐都去给十个。去年到白铭家小住,白铭便教独孤涅要布施,那时候每次还只给一个铜板,独孤涅也是很开心。这次过来,白铭或是想到给独孤涅多积点德,于是给的多些。 走到一个卖菜的老奶奶跟前,眼见这老奶奶佝偻得厉害,动作也不是很利索了,从背篼里一窝一窝拿出白菜。独孤涅突然很怕这个老奶奶死掉。经历了灵修门那件事,独孤涅变得特别怕死,也特别怕别人死。鼻子一酸,独孤涅就把剩余的几十个铜钱拿着,走到老奶奶跟前,拉着老奶奶的手,把铜钱全部放到了老奶奶手里。 老奶奶问道:“幺哥,你要买什么菜么?用不了这么多。” 独孤涅说道:“不,不是买菜,是给您的!”他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老奶奶铜板,老奶奶也不是乞丐呀! 白铭走过去道:“老人家,这孩子是看您辛苦,想让您吃点好的,养养身体。”独孤涅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谢谢幺哥,上天保佑你,将来考上贤学府!” 独孤涅知道,贤学府在皇城,读了贤学府就有当大官的机会,是家里人都觉得好的出路。笑着谢过了老奶奶。但脑子里一想到人会变得这么老,这么可怜,那种伤感就挥之不去。 又回想起曾经在福迎镇,见到一个拾荒的老爷爷,去买了个烤红薯,回过身却发现小偷把他的钱给偷走了,老爷爷甚至连红薯都舍不得丢,用衣衫搂着那个烤红薯,去追那个跑得很快的小偷。边追边喊“小偷!抓小偷!”独孤涅那时候很想帮老爷爷追,但是也明白自己肯定追不上,爹娘也是最不愿意自己多管闲事的。 也不知道老爷爷最后追到那个小偷没有,独孤涅也不明白,那个拾荒的老爷爷那么穷,为什么钱被偷了还舍不得那个烤红薯,他的家人呢?一想到这些,独孤涅就觉得心里很酸很酸。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坏人。 每次在街上见到流浪的猫猫狗狗,独孤涅也会觉得它们很可怜,时不时会悄悄从家里带点吃的去喂,独孤涅跟母亲讲过能不能收养这些猫猫狗狗。母亲则骂道你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还去养别的畜生,想也别想。 一路想着,已经回到了家里,和白铭一起做好了午饭,装了些饭菜到饭盒里,独孤涅就提着往兰草山上跑去找屈留了。他记得每天寅时,屈留就要到山上去修炼了。屈留说,山里的灵气要足一些。 在一个小山坡上,屈留缓缓睁开眼,叹了一口气:“哎,果然还是突破不了吗?” “姨父!” “来啦!” 独孤涅跑得气喘吁吁的,将饭盒也放到了地上,扑到了姨父怀里。 屈留也不着急吃饭,问道:“还有几天就要去上学了,开心吗?” “哈哈,开心,上学好玩吗?” “上学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学知识。” “学知识干什么?” “学了知识,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一辈子呀。” “那我应该要怎么过一辈子呢?” “如果让姨父说,姨父只希望你将来能养得活自己;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能对这个世界有所贡献。但到底你会选择什么路,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 “我爹娘都说让我将来当大官!” “你喜欢当大官吗?” “我不知道。” “你有一天会知道的。” “姨父!”独孤涅突然认真地看着屈留,问了一个问题:“我会死吗?” “人都会死。” “我什么时候会死呢?” “一般人最多活到一百岁左右,就要死了。如果是修武道的人,能活到一百四五十岁的也有。如果是修仙道的人,一旦修成了,或许还可以活得更久。” “我怕死!我不想死!”独孤涅埋下头,看得出来,那天的事情对他影响仍然很大。 “人都会死,但是你离死,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还是怕,就像那天那样,还没老,就死了!” “想要平安到老,你就得拥有力量,还得拥有智慧!” 独孤涅也不像是听懂了,又问道:“姨父你也会死吗?” “哈哈,当然会啊。”屈留说完,却看见独孤涅泪水又留下来了。安慰道:“傻孩子,姨父也还有很久很久才会死,姨父可是修道的人呢。” “那我也要修道。” “你要修什么道呢?” “还要选吗?” “这个世界,有非常多的选择,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得到领悟,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例如:乐、棋、书、画、歌、酒、花、茶、医、毒、钓、猎、缝纫、铸造、工艺、商赌等等。 至于后来西国修仙道的法门涌入东国,人界大才之士,也陆续创造出各种修炼之法,修武、修仙、修灵、修命、修心、修妖等等,这个世界,已经变得纷繁绚烂。在西国,还有更多闻所未闻的修道之法!不过,武道却仍是基础,而且也是修炼的法门最多最全的一种修炼方式,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少走不少冤枉路!像是姨父修的仙道,就仍处于苦苦摸索的阶段,难有突破!” “姨父修仙道吗?可以当神仙吗?” “哈哈,那只是传说,不过,仙道大成,确实能延年益寿,御剑飞空!” “那姨父我可以修仙道吗?” “为什么要修仙道?” “因为我想活得久一点。” “还有呢?” “我想让身边的人也活得久一点!我想保护他们!” 屈留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涅官儿,姨父自己的仙道也还没修成,这条路太孤独也太难,或许姨父也是未得其法,没办法教你。如果你想要修道,姨父建议你可以修武道,这是个看得见的出路,不容易走偏!东临民学府就会教授武道的入门,姨父当年也学过!八种基础武学,易学难精,将来你学的时候,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入门的武学。若能用心体悟,这些武学一样能让你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的能力!” “好,我记得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你还可以去清虚镇找雪影剑派,若能拜入这个门派,那也是个不错的进修的地方!” “清虚镇,雪影剑派,好像很远,我爹娘会同意吗?” “哈哈,那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只要你不断地想,就有可能想到办法。” “雪影剑派,那是最厉害的门派吗?” “没有最厉害的门派,但那个门派或许比较适合你。” “为什么啊?” “人的体内有阴阳二气,你的体内,纯阴之气比纯阳之气要浑厚一些,这种情况,修炼冰脉的内力会顺利一些。而雪影剑派的武学,刚好就是冰脉的武学。” “哦,那姨父你先教我武功好不好?” “哈哈,姨父的武道修得马马虎虎,能教你的,也就是东临民学府能教你的,过几天就能学了,不用着急!” “姨父先教我嘛,我现在就想学,好不好?”独孤涅又扯着姨父的手臂晃呀摇呀,这招对姨父还是有点效果的。 架不住独孤涅的央求,屈留只好答应道:“那好,你再吸收一会儿天地灵气,姨父吃了饭,就教你!” “好嘞!”独孤涅开心地蹦了起来,开始打坐。他现在的调息,却不是修武道之人,运行体内阴阳二气周游全身经脉。而是单纯对天地灵气的吸收,这对身体的淬炼,是有些好处的。 屈留吃过饭,便开始教独孤涅内功和轻功,其实去年独孤涅就想学,屈留却是从不答应,说要先把做人的道理学明白了,再学武功,以免惹是生非。 几天下来,独孤涅已经把内功——持武劲和轻功——越武步的修炼方法记住了。虽然这是天武国入门级的武学,但正如屈留所言,这两门武功也是易学难精,真要学到大成,也是不亚于一些门派的镇派武学的。 屈留也并不擅长冰脉的内功,但如果将来独孤涅到了雪影剑派,自然能学到一门冰脉上等的内功:雪潮。当然,这也得看独孤涅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这些天,独孤涅就在兰草山和姨父坚持天地灵气的吸收,熟背持武劲和越武步的心法,当然,更多是学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说起来,独孤涅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其实颇有天赋,去年屈留教了他两三个月,这孩子已经是能感知并吸收灵气了。但是对自身阴阳二气的感知,却又不得法门。几天下来,步法已经可以演练,但持武劲却还没跨入门槛,但这孩子还是颇为勤奋,也或许是此时新鲜感在,并未放弃。其实独孤涅是真的怕死,把对死的恐惧,转化成了修炼的动力。 屈留也并不着急,相信民学府的教导方式或许更加全面,能帮助独孤涅感知到阴阳二气。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章 东临民学府 到了正月十六这天,东临民学府开学。这座学府虽坐落在城内,却也占地极广,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修建得那是非常漂亮。 新学生八十四名,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学年的教舍里。这教舍极大,但学府的总夫子的声音,却让每一个学生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新同学,我,是东临民学府的总夫子,李冬兴!也是你们未来教授武道的夫子之一!今天,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看到你们这群充满朝气的学生!在这里,我要感谢你们的父母,因为有了他们对我们学府的信任,才能让你们出现在这里!” 这位叫李冬兴的总夫子,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魁梧,精神抖擞,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 “我们东临镇是一个非常看重教育与传承的大镇!我们现在的知镇使宋凯大人,就是我们东临民学府的第一届学子,在他十三岁那年,又考入了我们的东临进贤府进修了六年。十九岁那年,又考入了皇城的贤臣府深造了三年。之后,宋凯大人回到了东临镇做了知镇使,负责全镇的全面管理!我希望你们,能以宋大人为榜样,认真学习,勤修武道,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为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出一份力!” 一番话说完,有些学生眼中已经闪烁着兴奋,有些学生看上去却是懵懵懂懂。 李东兴也不管这许多,接着说道:“我们东临民学府,是由国家掌管教育文化事宜的机构,治学府管辖的。民学府在全国三十三镇都有设立,三年学时,适合六到十二岁的学生学习,主要学习《识》《礼》《武》《艺》《算》《史》《修》《忠义》《百家言》等基础的课程。学而有成者,可进入进贤府进修。” “而进贤府,在全国三十三镇也都有设立,六年学时,适合想入仕途的学子,学成可为镇内官吏,翘楚可考入皇城贤臣府学习。若是在皇城贤臣府学成,那必然就是由知政阁里的纳贤阁分配官职了。” 这八十四名学生不知明白了多少,但都还听得认真,虽然大多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却少有官宦之后,因为官宦之后,大多是选择直接送到皇城内的皇城贤学府学习的。 还有一种学府,就是皇宫内的明君府和万卷府了,明君府,乃教导皇族之用。万卷府,则是天武国最大的藏书之地。 以上这七种学府,都是由治学府统辖的。治学府府首七人,那都是文武双全的大才之人! 要说这治学府的作用,那可就大了。因为储君的设立,都是由治学府,知政阁以及研武院三大机构共同考核,再由皇帝根据考核成绩来决定的。虽然储君的争夺怕是少不了争权夺势阴谋诡计,但得不说,皇子的才华与实力,对他们是否能成为储君,影响更大。 这也是天武国繁荣昌盛的原因之一。 再说这东临民学府,就是东临镇中官办的学府,要比一般学府办得大一些,当然,学费是不菲的,一学年便是十两银子,顶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衣食开销了。所以虽然东临民学府没限制入学人数,但学府总的学生,也不过才两百多人。 认识了学府内的夫子,知晓了学府的规矩,也了解了学府的作息。学府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辰初上学,酉初放学。独孤涅施展开越武步,一路飞奔回家。九姨早上是把独孤涅送过来的,走了整整半个时辰,这还是走得快的,一路走,一路也教独孤涅认路。若是认不得了,就找找人问问:东华街在哪里,也就可以了。也是对独孤涅的考验。 要说这越武步,练了确实有些不一样,十里的路程,独孤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跑完了。这让独孤涅大感兴奋。恨不得再在学校跑两个来回。这就是小孩子,精力旺盛,再加上这小子从小就是跳脱的个性,最喜欢的就是飞奔,每当他感觉到自己跑得很快时,就有一种自豪感。好像觉得谁也比不上自己似的,练了这越武步几天,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街上不时有人看着这一路飞奔的小孩,不时有人笑道傻里傻气的。 回到家,吃过饭,帮着刷了碗筷,独孤涅就出去找邻居玩儿了。 在九姨家旁边,还有四户人家。其中有两户人家,也有他年纪这么大的小孩,不过那两个小孩不是在东临民学府上学,而是在私办的民学府上学。一个叫王霄,和独孤涅一样,六岁,瘦瘦的,和独孤涅一样高。一个叫井虎,八岁,这孩子要壮实一些,但矮一点。 独孤涅刚来那两天,三个小孩就交上了朋友。他们对武功招式,其实都没啥研究,但是都喜欢学着大人的样子,比划比划。玩得不亦乐乎。他们也不比力气,就看谁的手能招呼到别人身上,就算是赢了。独孤涅在这事儿上特别有成就感,也比王霄和井虎略厉害些。 但王霄也是不服输的性子。这些天开始找他爹学些家传的功夫,效果立竿见影,独孤涅今天就打不赢了。这一来,独孤涅是更觉得有意思了,晚上回去还在思索怎么办,虽然想找姨父再教一些拳脚,但是想着自己越武步还得多加练习,也就自己钻研去了。 井虎呢,就不是爱打闹的个性了,他对一种叫万兽褀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时不时让王霄和独孤涅看一看他收集的棋子和棋盘,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正式上课了。辰时的第一堂课,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夫子讲的《忠义》,这位夫子名叫安玉琼。有些学生是不识字的,所以安夫子在宽大的教室里,拿着本书来回踱步,自己在那念书,念一句,让学生跟着读一句。这本书,不管知晓意思与否,学生们都被要求是要背下来的。 “忠,乃尽心尽力对人,不分对上对下。” 安夫子念一句,朗朗书声便跟着响了起来。 独孤涅对这些东西也颇感新奇,也是大声地跟着念,希望夫子能夸夸自己读得好! 安夫子似乎是很满意学生们的表现,一句一句地教着。 “忠之于上,则心悦诚服,全上之事。” “忠之于下,则以身为表,体恤入微。” “义,乃不偏不倚对事,不论于人于己。” “义之于人,则不论亲疏,公道人心。” “义之于己,则不谋私利,以理服人。” 教了几遍过后,安夫子问道:“有没有同学会背这一段啦?会的举手!”一阵窃窃私语,看来很多学生也是跃跃欲试的。 独孤涅很想举手,但似乎自己又没记住,胆子还是小了点。在心里默默反复背诵着,一紧张,更忘得多了。 独孤涅坐在左起第二列的第二排,他好奇地回身看看有没有人举手,发现竟还是有好多学生举手了。安夫子抽了第七列第三排一个女孩子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长得有些好看,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奶声奶气地答道:“安夫子好,我叫王佳媛!” “好,背吧!” 言罢,王佳媛便大大方方的把刚才这一段背诵了出来,看安夫子脸上挂着笑容,不时点头,应该是很满意的样子。 “好好好!王佳媛,一字不差。聪慧大方有勇气!坐下!还有谁会?” 一连抽了七八个学生,看情况,竟然都是会背的。独孤涅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不聪明啊!这些同学怎么这么厉害!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后,安夫子宣布课间小憩。昨天大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课间有两刻钟的时间可以让孩童们玩乐说话。巳时二刻,便要上第二堂课了。 这一堂课下来,敢和夫子对答那几个学生便被众星捧月地围了起来,很多同学们都上去和他们攀谈。独孤涅这时却有点害羞,觉得自己似乎不属于这里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左边一个声音传来! 独孤涅回头一看,坐在左侧第一列第二排的一个女娃正笑吟吟地问他。 独孤涅很开心,答道:“我叫独孤涅!” “我叫萧兰!你多大啦?” “我今年六岁!” “哈哈,好小,我今年八岁!叫声姐姐!” “姐姐!” 萧兰对这个听话的孩子很是满意,独孤涅衣着普通,相貌普通,又比萧兰小,说话时,略带了几分高傲。“夫子今天教的你会背了吗?” 独孤涅惭愧地说道:“还不会!”萧兰哈哈一笑:“真笨!那你要和我多学学!” 独孤涅不服输地说道:“我一定能背的!” “哦,那咱们比比!” “比就比,比什么?” “比下节课,咱们谁能先回答夫子的问题!” “好!”独孤涅对这样的比试很有兴趣,反正输了也不怎么样!而且这是同学里面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又长得有些好看,心里不禁想要证明证明自己的厉害。 两人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第二堂课又开始了。 教舍有两个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第二堂课的夫子是从后门走进来的。这是一个男夫子,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昨天已经认识了这位夫子,他叫杨怀。今天教的课,是《武》。 杨夫子和同学们又强调了下他课上的要求,便开始教书。 和安夫子不一样的是,这堂课,大家得写了。 “武,其字意为:以兵刃,正家国天下。人,生,只一世;存,只一界。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 杨夫子的声音和李东兴总夫子不一样,虽然不是响亮,但是却非常地好听,字正腔圆,仿佛是唱歌一样。 萧兰和独孤涅的比试,没有兑现,因为这堂课,教的都是识字书写。 独孤涅开始觉得,上学,真是个好玩的事情!这堂课,独孤涅写出了人生的第一个字:“武”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总算是会了。 午饭,是学府统一安排的,颇为丰盛,独孤涅觉得学府的伙食是真好。但也不时听到一些同学小声抱怨,大概是说什么,这吃的叫什么啊! 下午未正上课,酉初下课,上的是《算》。教课的夫子叫李啸,这堂课可就贴近生活了。 时辰,钱币,重量,长短,什么都讲! 独孤涅这才知道,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等于十钱银子又等于一千文钱!要知道一吊钱可是十多斤重啊!一百斤米只需要二两银子,但这读书竟然就花了十两银子么? 独孤涅也不知道这学费是九姨家出的,还是父母出的,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到底有没有钱,心想着回去得问一问。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章 国武八学 入学的第三天早上,便不是在教舍上课了。而是在一个极大的广场。教课的夫子是六十多岁的老爷爷了,只知道姓连,学生们都叫他连夫子,听见其他夫子一般称呼他连老。连夫子身边摆了一个木头人,那个木头人身上画着许多点和线,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字。 这可是实打实教授武功的课了,独孤涅兴奋异常! 学生们根据身高,被安排着站成了四排,每排二十一人,都面向连夫子,听连夫子讲话。 “今天,是你们《武》的实练第一课!你们在东临民学府这三年的任务,就是把国武八学,给学扎实了!这国武八学,乃是八套武学!分别是:忠武剑,孝武刀,仁武棍,义武腿,智武步,勇武拳,持武劲,越武步。” 这话说完,又一阵窃窃私语声,独孤涅似乎是听到有同学再说,这有什么好学的。 “你,你,你!出列!”连夫子瞪着眼,点了三个刚才说话的男娃出来。 “学府的规矩,第一天你们应该就知道了!夫子讲话的时候,哪有你们在下面说话的份!” 那三个男孩子不像是害怕的样子,走到了连夫子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连夫子瞪着第一个学生。 “我叫申海!”连夫子把目光移向第二个学生,“我叫范王!”第三个学生也跟着说道:“我叫步越!” “好,你们三个,站旁边,扎马步,一刻时间!” “啊,一刻!怎么可能?”那个叫申海的学生,不满地说道。奇的是连夫子竟然没有打人,而是对着他说道:“不服从夫子的管理,老夫可以让你立刻从这里退学,小子,别以为你申家声威显赫,就在这里猖狂!若被学府开除了,你也算丢尽了你们家的脸!还有你们俩,愣着干嘛!” 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一旁,扎起了马步。 连夫子接着对学生们说道:“这八套武学,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看不起!觉得可能自己家传的功夫,或是宗门的功夫,要比这些武学博大精深!但八套武学,却是当初的天下第一门派天武门,也就是现在的皇族,传下来的武学!这八套武学,也是和当年天武门的镇派武学天武决有相通之处的。皇城研武院中的元老,任意一人,单使这八套武学,也能在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 皇城的研武院,虽然是朝廷的势力,而不是江湖宗门,但是江湖中的名宿,却多有成名之后想要进入研武院的。虽然江湖中各种势力百家争鸣,但研武院却可以说是习武之人心目中的圣地!连夫子这么一说,学生们都收起了轻视之心。连申海、范王、步越三人都面露惊色。 “这八套武学的每一套的第一个字,正是修武之人应该不懈追求的八个字:乃是忠孝仁义智勇持越!这八个字,也是天武将军府下设的八大将军府的名号!任何一套上乘的武学,都是由心法、招式和意境构成。一般人重视的,就是心法和招式,但真正理解了一套武学的真意,才能得到更多不同的明悟,才能得其三昧,修炼到更高的层次!而意境,恰恰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地方!” “这八套武学,各有十层。前三层倒是简单,越往后就越难精进,修炼到第七层后,威力便不可同日而语,一旦修炼到第十层,便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武学了!据我所知,研武院中的多位元老,都是修炼到了第十层的!” “夫子我,也不过将持武劲修炼到了第六层!或许你们将来还会修炼其他武学,而不再将重心放在这易学难精的八套武学上,但是!这八套武学却能让你们用最快速简单的方式,通晓武理,对将来修炼任何其他武学,都是起得到打牢基础的作用的!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所有学生都齐声回应道。 “好,今天你们首先要学的,就是认识自己的身体,认识经脉和穴位!经脉指人体内气血运行的通路。可分为正经和奇经两类。正经有十二,分别是:手少阴心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足厥阴肝经、手太阴肺经、足太阴脾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奇经有八条,即督、任、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合称奇经八脉!穴位有七百二十个,其中要害穴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中,又有三十六个致命穴……” 独孤涅虽大概也听屈留讲过一些,但这夫子讲得快,一时也觉得晕头转向,但又不敢插嘴询问,心头慌乱。却听连夫子说道:“这些穴位你们一时半会儿记不住没关系,这木人上面都有说明,待你们识字之后,自可时时来观察记忆。” 听这么一说,独孤涅这才松了口气!已经立志修武道的他,可不想有什么东西学得稀里糊涂。 连夫子大概讲完了经脉与穴位,就开始教授持国武八学中的内功——持武劲了。独孤涅之前便在九姨父那听过一些,但是一直没有感知到自身的阴阳二气,也有说法叫内力或者内劲,调动阴阳二气的运行更是无从说起,于是便聚精会神地听连夫子的讲解和演示。 一堂课下来,理论倒是理解得更加深刻了,可是问题仍然卡在最初的地方:感知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课后,独孤涅便急不可耐地跑到了连夫子跟前,询问了起来。 连夫子倒是很有耐心,察看了一下独孤涅的情况,便道:“你身上阴阳二气是存在的,感知不到,应该是因为你冥想还不够深入,内视不够清晰,这个也是和人的悟性有关的。不过勤能补拙,只要能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感知到。持武劲一时没找到窍门没什么,另外七套武学的修炼,也是不耽搁的,只是威力上略逊而已!” 独孤涅谢过了连夫子,悻悻地去了食堂。 下午的课程是《识》,主要教授是识字,也讲一些常识。独孤涅虽然因为持武劲还没找到窍门修炼,有些失落,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完成了课业。 一路狂奔回到家,就找到了姨父问了起来。 “姨父,我听了夫子的讲解了,按照他说的办法,我还是没办法感知到阴阳二气,没办法调动它们,这可怎么办啊?” 屈留也颇为无奈,毕竟屈留又不是独孤涅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猜测得到呢。只能说这是悟性的问题,或许需要些时间。 吃过晚饭,独孤涅便出去找王霄和井虎了,平日里玩得都挺开心,今天独孤涅却是有些闷闷不乐。再加上王霄又比昨天多学了些招式,打也打不过。心里更觉得苦闷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独孤涅下定了决心,回到家,也不洗洗,就回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开始打坐冥想。 静下心来,独孤涅仔细感受着呼吸,不知不觉用上了姨父教授的吸收天地灵气的调息之法。这一年多来,独孤涅时不时地吸收着天地灵气,倒是有了些心得。与阴阳二气原本就存在人体内不同,天地灵气是随着呼吸吐纳进入人的心肺的。调息就是将其气沉丹田,将灵气压缩起来。 独孤涅不知,其实,修仙的法门也有许多。屈留所修的,乃是忘情诀。东国目前已知的修仙之道,还有忘尘诀、反朴诀、丹心诀、清心静气诀、长生诀、天诀等等。 但这些不同的修炼的法门,境界却是有相同的划分。 第一个境界,察气。就是能做到感知天地灵气,并且能够与天地灵气产生交互,也就是独孤涅现在的境界。 第二个境界,凝气,是将天地灵气凝结于丹田,成为水滴状,这,就有一定的难度了。很多修仙道的人修炼了几年,还是不能做到。当然,这个水滴,并不是真实存在在身体内,而是需要通过修炼者内视,方能察觉它的存在。 第三个境界,气海,是将天地灵气凝结为水滴之后汇聚成海,可想而知,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气海有分初境、小成、大成、巅峰。气海初境,气海只能感知到泉眼大小。气海小成,则有池塘大小。而气海大成,则有湖泊大小。气海巅峰,便是如大海一般了。 屈留便是停留在了气海初境。 到了气海境界,才能使用仙法,而这气海,就是仙法的力量来源。气海越大,灵气的储备就越足! 第四个境界,化生,便是能感知气海之中,孕育出了生命。也分为初境、小成、大成、巅峰。 第五个境界,归一,那便是传说中的境界了,据说到了这个境界,就要经历天劫,一旦通过,就能飞升仙界,至于仙界是个怎样的存在,就没人知道了。 而独孤涅现在,却不知自己正处于察气境,这个境界,无非就是淬炼下身体,并没有太多其他的作用。 而他却不知不觉中,将丹田中那压缩着的灵气,散入四肢百骸,去感知体内的阴阳二气。 突然间,灵气在经脉之中,仿佛感知到了两股交缠的力量,一强一弱,难道这就是九姨父说的阴阳二气? 独孤涅心头一喜,就用灵气将这两股力量包裹起来,试图催动,这一试,却立刻将独孤涅痛得惊醒过来!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章 持武劲 “原来修炼内功的痛苦竟然是这样的感觉,怪不得王霄说修炼内功太痛苦了。”独孤涅心里想道。不过按捺不住能够运行阴阳二气的兴奋。独孤涅沉下心,又想开始尝试。 首先仍是要先吸收天地灵气到丹田之中,独孤涅刚才突然惊醒,体内的灵气都散开了不少。重新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吸收天地灵气,觉得体内灵气充盈些了,才开始尝试控制着灵气包裹着阴阳二气开始运行。虽是疼痛无比,但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硬撑着忍了下来,按照持武劲的心法,缓缓推动阴阳二气的运转。 感受到了阴阳二气,这才理解了今天连夫子所讲的各种气脉的内劲的差异。 武道的气劲,有五种类型,分别为:风脉、火脉、冰脉、土脉和雷脉的气劲。 风脉气劲,是修武者体内阴阳二气的运行,将速度作为了重中之重。 火脉气劲,是修武者着重修炼纯阳之气,而体内纯阴之气则只用起调整和控制纯阳之气的作用。 冰脉气劲,是修武者着重修炼纯阴之气,而体内纯阳之气则只用起调整和控制纯阴之气的作用。 土脉气劲,是修武者体内阴阳二气的相生相合,同生同长,越是阴阳无差,越是精纯。 雷脉气劲,则是修武者体内阴阳二气不断交织碰撞而成,修炼的过程对身体的要求会高很多。 要不是九姨父给自己讲过,自己是适合修炼冰脉气劲的,独孤涅怕是要以为自己已经在雷脉气劲的修炼中了。 此时,独孤涅的经脉中阴阳二气的流转,就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从里到外地啃噬。 夫子和九姨父都说过,这持武劲修炼到第一层时,运行一遍,大约也就是几次呼吸的时间。越练到后面,修炼的时间越长。连夫子修炼到第六层,现在运行一遍都得几个时辰,更别说那些六层以上的修武者了。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独孤涅终于将持武劲的心法完整地运行了一遍。现在他体内的阴阳二气,便可称作持武劲了。 而刚刚吸收的天地灵气,在这样的操控中,也差不多是消耗殆尽了。 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是周身大汗淋漓。承受过了那剧烈的苦痛过后,却是感觉到全身说不出的舒畅,而且还有种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的感觉!这就是姨父说的先苦后甜吧! 独孤涅这下可是开心了,顾不得时辰,就跑去找屈留! “姨父!姨父!我刚才把持武劲完整地运行一遍了!” “哦!哈哈,恭喜你啊,涅官儿!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觉得现在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嗯,是了,这持武劲的修炼,虽然枯燥了些,但修炼过后,对于体力的恢复是极有好处的。长期坚持下去,身体也会越来越强健!” 屈留自然是替独孤涅开心的,看着独孤涅满头大汗的样子,交代道:“赶紧去冲个凉,早点休息,臭烘烘的,到时候你们同学嫌弃你!” “好嘞!”独孤涅一溜烟,跑了。 冲完凉,独孤涅竟是一点疲乏的感受都没有,并不想睡觉,要不是天都黑了,怕是想要出去疯跑了。 索性也就不睡了,心想就继续修炼这持武劲,练到困了再睡。 觉得有些渴,便去水缸里盛了一大碗水喝了,又回到自己床上修炼起来。 照着之前的做法,略微减少了点天地灵气吸收的量,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独孤涅就控制着灵气包裹着内力开始缓缓运行。 他现在想的就是要加快修炼的速度,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从减少灵气吸收开始。结果,这次还没将持武劲运行一遍,就发现天地灵气在这个过程中消耗得太多了,而内劲倒好,没了天地灵气的带动,就老老实实呆着不动了。这一次的修炼,倒有点半途而废。但也不是全无效果。修炼停下来,睁开眼睛,仍还是有那种舒畅的感受,而且没想到精神仍然是非常饱满,没有一点困意。 当然,又是大汗淋漓,却也顾不得洗了,脱下自己的短打,立刻开始了第三次的尝试。 这一次,独孤涅吸收了一刻钟的灵气后,才开始运行持武劲的心法,想要加快内力流转的速度,却发现越是加快,越是疼痛难忍。其实,这倒是个非常好的锻炼意志力的过程。 独孤涅也是不断尝试,尝试着自己能承受的痛苦的极限,果真让修炼的速度较第一次有了些提升。就这么不断尝试,在身体的痛苦与舒适,精神的亢奋与幸福中,一夜未眠。 一大早,吃过了早饭,独孤涅便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往学府飞奔而去。 独孤涅原本想试着运行持武劲来使用越武步,毕竟有了内力的加持,越武步的速度还能提升。但是尝试着根据越武步的心法调动体内的内力时,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因为少了天地灵气的控制。 看来,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将来使用武功时,哪有时间给自己先吸收天地灵气,再使用内力啊! 但是,没等独孤涅细想,他便发现了自己这一晚修炼的成果。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到学校这十里路,自己虽然提高了奔跑的速度,但跑了五里路下来,却没有觉得喘不过气,虽然呼吸急促,当仍觉得体力充沛,竟然就保持这个速度,跑完了十里的路程。 到学校到得早了一些,还没到上课的时间,独孤涅已经跑到了学府门口。 “独孤涅,站住!”听到有人叫自己,独孤涅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同学申海。 “申海,你好!”独孤涅笑着,还沉浸在自己的越武步大有进步的喜悦里。 “好个屁,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显摆呀?”申海就在学府门口,恶狠狠地问道。 独孤涅心想,我跑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但从小爹娘就是教他要忍让的,心知这个同学怕是要找茬,便说道:“那我不跑了就是了。” “什么叫不跑了就是了?你还不服气是不是?”申海不依不饶,这时候,范王和步越也跟了过来,其他同学也开始围了过来了。 “申海,你干什么呢,又在那耍你的少爷脾气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同学钱小雨。独孤涅心想,这钱小雨不是好像和申海走得很近吗,居然还帮我,心里顿时有了些感激。又听钱小雨说道:“穷人家的孩子你也欺负,你是真的闲的没事干了是吧?” 申海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看他不顺眼,我觉得他可能是这儿有点问题。”申海用手戳了戳独孤涅的脑袋,接着说道,“我觉得应该教教他应该如何做人。” 独孤涅被这么一戳,心里更不乐意了,抬头看着申海。 “看什么看,不服气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范王,走过来就狠狠推了独孤涅一把,将独孤涅推倒在了地上。 步越也跟了上来说了一句:“这小子真的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说完,就是一口痰,向独孤涅吐了去。独孤涅赶紧翻了个身躲开,火气也上来了。 这三人,明显比自己大个一两岁,刚才范王那一推,也感觉到他力气比自己大。但任由他们这么欺负,独孤涅也是觉得忍不了,虽然不算多疼,但越来越多的同学围过来看了,独孤涅只觉得脸上发烫,起身就准备要朝步越冲去! “住手!”钱小雨对着独孤涅吼了一声,“别不自量力!”独孤涅看着钱小雨,一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申海那三人却就站在那,双手抱在胸前,在那抖着脚,脸上充满玩味地对着独孤涅笑。“没事,小子,不服气,放学后,等着!走!”说着,三人转身就走进学府去了,那范王还对独孤涅比了个中指。“你——完——蛋——了!”步越拉长着声音,怪腔怪调地说道。 独孤涅愤怒地望着那三人的背影,其他同学也跟着走了。 “独孤涅!”身后又一个声音传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儿跑了过来。这人叫张涛,长得很是壮实,人也是特别老实的性格。他就坐在独孤涅前排,因为和萧兰关系也不错,三人这两天也走得略近些。 张涛定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跑到独孤涅身前,安慰道:“没事没事!”边说边帮着独孤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独孤涅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了,幸好也没别人在这里围观了。张涛继续说道:“他们你是惹不起的,该道歉道歉,躲远点。” “学府不是说不可以欺负同学吗?我去夫子那告他们!”独孤涅边哭边说道。 “别傻了,你没看那天连夫子他们都敢顶撞吗?再说,这多大点事儿,你就是告了状,最多他们也就是被说两句,还能怎么的?但你们这梁子那可就结下了。走吧,去教舍等老师了。”独孤涅擦了擦眼泪,也恨自己不争气! 回到教舍,独孤涅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心里充满了愤恨,太欺负人了!可惜,自己又打不过他们!这可怎么办? “欸!”钱小雨和另一个女生,走到独孤涅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这声“诶”就是在叫独孤涅了。 独孤涅抬起来,看到两人,钱小雨倒是有点男孩儿的性格,但旁边的女孩儿尧丹,那就算是同学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儿了。 钱小雨的声音仿佛没什么情感:“别只会哭,真不算男人!”很明显,独孤涅那张本就不好看的脸上,哭过的痕迹是明显的。 “他们让你等,你就得等,老老实实挨顿打,这事儿就过去了。别犯什么傻,跑去告诉夫子,又或是你们家大人,只会把事情闹大。我这是为你好!” 尧丹确实没说话,轻轻笑了一下。钱小雨便和她转身走了。 萧兰听了这一席话,也是略有些吃惊,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独孤涅觉得丢死人了,忙说道没什么!张涛转过身来,小声说道:“小涅把申海他们给得罪了。” 独孤涅想说,我怎么得罪他们了。但这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兰说道:“要不要我找人给你说说情,让他们算了?” “不用!”独孤涅斩钉截铁地说道。萧兰看这情形,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独孤涅觉得自己好像语气不对,又说道:“谢谢你的好意!谢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章 霸凌 上午的课程,有杨怀夫子的《武》,还有陈桥夫子的《艺》。不管心里多么委屈,独孤涅对知识的渴求是强烈的,仍是聚精会神地听。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有两个同学来找独孤涅,让他放学一定要认错,别犟。独孤涅远远得看着申海那三人,发现他们完全像是不在意自己似的,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自己盯了他们好久,他们都没注意到。 下午的课程,就是连夫子的实练课了,今天,连夫子要教的,就是勇武拳了。 连夫子今日着一身白色劲装,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声若洪钟地讲道:“先贤俞夫子在《勇》之一书有言:勇有大小之分!” “小勇,无谋;大勇,有智!” “小勇,血气所为,逞凶斗恶;大勇,义理所发,惩恶扬善。” “小勇,锋芒毕露,睚眦必报;大勇,敛锷韬光,旷达不羁。” “小勇,无所知而无所畏;大勇有所知而有所畏!” 独孤涅原本屈辱不甘的感受,在一席话后,豁然开朗! 是啊,小勇,血气所为。我和申海、范王、步越之间的纠葛,不正是血气所为吗?九姨父的谆谆教诲此时亦浮现脑中,不禁为自己上午的心境,感到一丝惭愧。 这堂课可来得真是时候!这样一想,独孤涅听得更加认真了。 讲完了勇武拳的意,连夫子又将勇武拳的心法阐释了一遍,才开始带着学生们一招一式地演练。 勇武拳一共有三十六式,乃是一套攻守兼备的拳法。能做到对敌实战,且收放自如,才是练会了第一层。对刚接触武学的学生们来说,没三五个月的勤学苦练,也是很难达到第一层的。 连夫子一招一式地带着学生们演练,整整一个时辰,才演练完了第一遍。独孤涅终于能学到一套完整的拳法,自是心潮澎湃。练习的过程中全神贯注,仔细地观察聆听,生怕漏掉了什么细节。说来也怪,这一遍演练下来,独孤涅竟然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连夫子叮嘱了回去多加练习,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 独孤涅收起雀跃的心,此时此刻,就要想办法应对申海了,他知道,申海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本想要第一时间离开学府,但却看到申海和七八个同学已经盯住了他,想来跑,不是这么容易了。 于是,独孤涅跟上了连夫子,干脆再请教请教刚才记得不牢的招式。 申海几人看着独孤涅跑到连夫子跟前去了,心头一惊,这小子莫不是真要告诉老师?真是个孬种,心中火气愈盛,干脆就守在了学府门口。 等了好一炷香的时间,却发现独孤涅还在那比划着勇武拳,又不像是告状的样子,心中颇有些不耐烦。这么耗下去,他们可没耐心。于是干脆也向连夫子那走去。 连夫子很高兴独孤涅的勤学好问,也是耐心地给独孤涅做着讲解和演示。独孤涅也是学得专心致志,突然瞥到申海等人走了过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强自镇定。 “独孤涅,连夫子也要回去休息,你这么纠缠着不放,算怎么回?” 独孤涅闭口不言,连夫子竟也没察觉什么异常,笑道:“勤学好问,这是好事情,在这方面,你们可得向小涅多学学!” 申海笑着答道:“是是是,谨遵连夫子教诲!”又转头向独孤涅说道:“独孤涅,走吧,咱们结伴同行!” 独孤涅没料到申海一行人竟如此嚣张,敢在连夫子眼前阴阳怪气,但也知道拖不下去了,要是回去得太晚,九姨怕是要担心了。于是向连夫子鞠了个躬,感谢道:“谢谢夫子,小涅就向您告辞了。” “好!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说罢也转身向学府里面走去了,夫子们都是住在学府里的。 独孤涅也不对申海几人说什么,转身便向着学府大门走去。 申海几人仅仅跟在后面,范王更是直接从后面将右手臂搭在了独孤涅肩上,满脸挂着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勾肩搭背的,感情多好呢。 同学们基本上也走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七个人,独孤涅也是都记得名字了。为首的三个自然是申海、范王、步越。剩下四个男生,分别名叫,慕容若、陈福、赖川、严峰。这慕容若,是这里面长得最高的,说起来,他也是住在东华街的。 搭上了独孤涅肩膀的范王,冷笑着说道:“小子,你倒是让我们好等啊,本来是打算让你长长记性就算了,现在,哼哼,不把你弄服帖了,也对不起我们等你这么久。”其他人也发出了轻松的笑声。 “快点走!”眼看着快到了学府门口,步越不耐烦地推了独孤涅一个趔趄。 趁着这一推之势,独孤涅施展起越武步,往前飞奔起来。眼前的一幕出乎了七人的意料,反应过来时,独孤涅已跑出了几丈距离。 “站住!追!”申海大喝一声,众人发足狂奔。 学府还没开始教授越武步,但独孤涅已经是练了一段时间,加上昨天练成了持武劲后的奇异感受,自信甩掉他们是没问题的。独孤涅没往官道上跑,而是朝着小路飞奔。一来是不想被追到家里,另一方面,小路崎岖,或许他们人多了反而拥挤。 可惜,数息之间,独孤涅的自信就被彻底地摧毁了。原本以为自己跑得极快的独孤涅,竟然直接被赖川追上了,一脚揣在了独孤涅腿上,失了重心,独孤涅竟摔了个狗吃屎! 完了! 与其说是被追上的恐惧,不如说是自己最自信的速度,竟然比不上别人的沉重打击,让独孤涅有了一种完了的感受。 且不说这七个人大部分年龄都比独孤涅长一两岁,赖川、申海、范王三人,可都是习武比独孤涅早啊! 七人赶上,围住了正挣扎起身的独孤涅。“跑啊!”范王一脚踹到了还没起身的独孤涅屁股上,申海和步越已经跟了上来,一顿踩踏,独孤涅只觉得全身到处都传来一阵疼痛,头上被踩到时,侧脸更是重重地撞在地上,还好泥土算是松软。独孤涅护住自己的脑袋,三人踹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人把独孤涅拉了起来。 看着满脸泥污的独孤涅,申海骂道:“狗杂种!服不服?” 不带一丝犹豫,独孤涅虚弱地答道:“服!” “这就服了?哈哈”步越也被独孤涅的骨气给震惊到了。站到了独孤涅跟前,一口痰吐到了独孤涅脸上。独孤涅这次没能躲掉。那口痰在脸上往下滑的感觉,怕是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了。 步越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没意思没意思,一点骨气都没有。” 申海抓着独孤涅的双臂,吼道:“看着我!” 这一幕对独孤涅来说,何其可怕。不过半个月前,陈二便是这样抓着独孤涅的双臂,那一幕有重新浮现在眼前。 独孤涅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嚎嚎大哭! 申海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他妈就哭了?”范王这就冲了上来,摁住了独孤涅的嘴,吼道:“闭嘴!” 众人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无趣,也不想再继续了。独孤涅呜咽着,范王手上弄上了独孤涅的眼泪和口水,觉得恶心,赶忙放开,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擦了擦!边擦边骂道:“晦气!” 申海看差不多了,交代道:“听好,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给学府或者你家里人说,我一定找人打断你的腿!还查不到我头上!不管是学府还是你家里,没人保得了你,你去打听打听,我申家在东临镇是什么地位!要是让你家里介入进来,我保证你全家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听到这番话,独孤涅只觉得毛骨悚然!福迎镇的惨案历历在目,一时连哭声都止住了。 “听见了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看到我们客气点!我们走!”申海几人转身离去,留下独孤涅愣在原地。 良久,独孤涅才动身,找了个小河,洗了洗脸,发足往家里狂奔。所有的不甘,化作了狂奔的力量,风吹拂着脸颊,也渐渐让独孤涅冷静了下来。 一定不能让九姨和九姨父知道。 “今天这么回来得这么晚?”白铭已经在家做好了饭菜,屈留却没在家里。看样子,白铭不是很开心。 独孤涅忙答道:“对不起,九姨,今天学校的课业,我没搞明白,在夫子那多请教了一会儿。” 白铭点了点头,说,快吃饭吧。 饭桌上,两人一直沉默不语,独孤涅心想难道九姨发现了什么? “姨父呢?”独孤涅问道。 “你姨父的修炼一直停滞不前,今天一早,往西国去了,说是寻仙访道。” 独孤涅惊讶地问道:“那姨父什么时候回来呢?” 白铭神色黯然,“没有三五年,怕是回不来了。” 独孤涅这才知道九姨闷闷不乐的原因,低头扒了口饭,眼泪流到了碗里。 白铭心里难过,但看着独孤涅这样,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没事,九姨陪着你。只是,你以后可千万不要修什么仙道,你姨父说,修仙这条路,就是要心无挂碍,七情六欲,都是他的牵绊。纵使将来长生不老,无非也是让自己和家人孤苦伶仃的!这劳什子,就是害人的。”说着,白铭眼泪也不禁流了下来。 独孤涅只觉万念俱灰,更不知如何劝慰九姨,只知道埋头扒饭。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八章 沙袋 刷碗的时候,独孤涅总觉得自己要给九姨说点什么,于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九姨,我就是你的孩子,不会让你孤苦伶仃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白铭听到独孤涅这一说,心生感动。笑着问道:“那你说,什么叫出人头地呢?” 独孤涅想了想,答道:“我能养活自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对这个世界有贡献!” 白铭略感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那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练武功,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九姨!” “好孩子,那你要对这个世界做什么贡献呢?” 独孤涅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到:“我想让这个世界,和书上写的一样好。人们都能够忠孝仁义智勇持越!” 白铭笑着说道:“好,那你要记得今天说的话!” “嗯!”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涅!”这时,门外传来了王霄的呼喊声。白铭牵着独孤涅的手,用清水洗了洗,说:“你的伙伴们来找你了,去和他们玩儿吧!” “好的,九姨!你别难过了哦!”独孤涅脸上尽是笑意,看得白铭也是心头暖洋洋的,答应道:“好,九姨不难过。” 三个小孩牵着手,往街上跑去了。 小孩子还是藏不住事的,跑到外面,独孤涅就把今天被欺负的事情,给王霄的井虎说了。好朋友抱打不平一番,但也没敢有啥动作。 王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从此你怕是少不了被他们欺负了。” 独孤涅想了想道:“只有我自己变得厉害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 井虎道:“得了吧,你再厉害,人家也比你大两岁呢,而且人还多。” 王霄不乐意地顶道:“你不还比小涅大两岁嘛,也打不过他。再说了,打不过,咱跑啊!” 独孤涅面露苦色:“就是跑也跑不过呀!” 王霄想了想:“有了,你用沙袋!” “用沙袋干嘛?” “我爹说了,要想把轻功练好,就用沙袋绑在腿上,绑个一年半载别取下来,等到绑着沙袋也跑得和那些不绑沙袋的人一样快,跳的一样高的时候,你取下来沙袋,那就更厉害了!” 井虎笑道:“那这段时间不是跑得更慢了,那还不被欺负死。” 独孤涅想了想:“王霄说得对,绑沙袋确实可以对练轻功有帮助,而且,今天上课的夫子也说,小勇是锋芒毕露。大勇是敛锷韬光。绑着沙袋,再跑,也不容易被他们说成显摆了。” 打定了主意,独孤涅晚上回去,就给白铭说了,想要一个沙袋。白铭自然是答应了独孤涅。比起母亲白安安,九姨和九姨父算得上对独孤涅有求必应了。 心中有了计较,独孤涅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就没睡,今天一天到了现在,仍还是比较精神的。难道这持武劲,可以让自己不用睡觉也得到休息?想了想,再试试,反正勤能补拙,自己和同学还有那么大的差距,要想不被欺负,自己就得努力! 于是,独孤涅又修炼了一个晚上。 被欺负,其实心里的痛会多一些,但是修炼的时候,身体的痛就会多很多了。今晚第一次的修炼过后,竟然发现今天挨打的后背,竟然都不那么痛了。 这可真是惊喜,独孤涅一直修炼到了寅初,又想到姨父曾经说过,山上的天地灵气要浓郁一些,便悄悄摸了起来,一摸着黑跑向着兰草山上跑去。 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独孤涅发现自己的轻功,又有了进步。 修炼了一个时辰,独孤涅发现这山上的修炼速度果然是快了不少。主要是天地灵气的吸收速度快了很多。原本一刻钟才能吸收足够修炼一边持武劲的灵气,在山上不到一盏茶就可以了。这样一来,一个时辰便修炼了三次。 带着雀跃的心情,独孤涅一路跑回了家。九姨也没有被吵醒。独孤涅却又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九姨不担心呢。要是九姨知道自己整晚不睡,还一个人往外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思来想去,推翻了说到学府吃早饭的谎话,还是决定就在家里修炼,万一大半夜的真在兰草山上被什么蛇虫鼠蚁给咬了,那还不得让九姨担心死吗。 打定了主意,独孤涅又开始了修炼,知道卯时正,吃过了早饭,又开始往学校跑去。离学校还有一里路的时候,独孤涅放慢了速度。 到了学校,萧兰第一个就问起了独孤涅:“你昨天没事吧?”独孤涅心生感激,答道:“没什么,他们就凶了我几句。”“那就好!” 心思放回学业上,萧兰、张涛、独孤涅三人,开始了学业上的各种比试。写字的工整程度和速度,回答夫子问题的正确次数。三人的比试也是有输有赢,人的内心就是这么奇妙,有了争胜的念头,做事情仿佛就是更有劲一些。 当天回到家,独孤涅就看到了九姨给自己做的沙袋,拿到沙袋的那一刻,独孤涅感受到了满满的幸福。 接下来,独孤涅就在上学、放学、回家和王霄井虎玩乐一番,然后通宵达旦的修炼中度过了学府的第一个月。 这一个月,申海一群人只要在学府里面碰上了独孤涅,都是要羞辱嘲笑一番,幸而没有再动手。而在学府外,独孤涅也小心翼翼地错开和他们上下学的时间。 一个月时间,国武八学,也是全部都学习了,接下来,都是不断地练习提升。脚上的沙袋,倒是没有引起谁的注意,独孤涅还不断增加了沙袋的重量。 二月二十六这天,夫子们宣布了第一学年的第一次考核的时间:四月初一到四月初三这三天,也就是四月考,考核分为文试和武试。文试要考核的科目只有《武》《算》《识》《忠义》这四科,武试则是国武八学都要考。考核的成绩,全部是要记录在案的,会决定将来是否能够在学府学成,甚至推荐到进贤府进修。想要加入江湖宗门,若成绩一贯出色,通过的机会也是更大的,毕竟,有天赋又勤奋的学生,哪里不想要呢?而且,最终成绩达到前三学学员,还能分别得到学府的奖学金,第一名奖励二十两银子,第二名奖励十五两银子,第三名,奖励十两银子。对于独孤涅来说,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虽然后面问到了学费是爹娘出的,但若自己能取得好的成绩,肯定也能让九姨和爹娘高兴高兴。 第二次考核的时间,则是在六月初一到六月初六这六天,即六月考,因为这次考核,是由东临镇督文司组织的,整个东临镇的四个学府的共同考核,所以考核时间久一些。 第三次考核的时间,是在十月初一到十月初三,即十月考。 第四次考核的时间,则是在腊月初一到腊月初六,即腊月考,同样也是东临镇四个学府一起考核。 提前通知,也是给了学生们准备的时间,也算是让学生们在学习的时候,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 而自明日起,课程中,就少不了考核的演练了,这演练就包含了同学之间的切磋,独孤涅自然担心这个过程中又会与申海等人起什么冲突,经过考虑,独孤涅还是决定不将沙袋取下来,反正也赢不了他们,无非就是输得更难看一点。 这一个月下来,独孤涅也了解了申海、范王、步越的背景。 申海,乃是东临镇督武使申无恨的长子。督武使掌管的东临镇的军队的管理,可谓是重权在握。申无恨手下能臣干将也是极多。而范王,则是督律使范新奇的次子。督律使掌管的,则是东临镇的缉捕和刑狱,也是东临镇六督使之一。而步越,则是黑道青冥帮三当家的长子,青冥帮盘踞在东临镇西北边的青桐镇,是黑道中臭名昭著的存在。那天第一个追上独孤涅的赖川,则是金湖镇苍云派曾经的三长老的孙子,三长老虽然退隐,但在江湖中仍然是有些威名的。 当然,整个东临民学府的一学年学生里,还有多少是家世显赫的,不得而知。独孤涅,却是在这里面较为特殊的存在了。知晓了这些以后,独孤涅更是谨小慎微。 不过这一个月下来,独孤涅也是多交了几个朋友,风趣幽默的男同学朱朝天,有点微胖,但又极为可爱乖巧的女同学任虹,还有和萧兰走得很近的女同学沈嘉然。 朱朝天似乎是不怕申海那几个人的,但朱朝天的性格似乎也是颇为招人喜欢,独孤涅也有点不明白,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朱朝天,又是挺招风的个性,为什么又可以和申海他们相安无事呢?想来,或许自己真的是有什么让别人着实看不顺眼的地方,但也一时想不到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在东临民学府的学习,也并不全是压抑,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每一天的日子,也算是过得充实。 国武八学的修炼,独孤涅自认为掌握得还不错,也就看之后,和同学们对比一下,到底是什么水平了。 当然,独孤涅也有自己自信的一面。通过和萧兰张涛的交流,独孤涅才发现,原来持武劲的修炼,并没有扫除困倦的作用,原来这一个月不需要睡觉的自己,竟然是个异类。虽然运行一遍持武劲的速度自己要慢上许多,但从身体的力量和速度上的进步来看,自己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尽管仍然不能调动内力为己所用,但独孤涅相信,自己多出来这么多的修炼时间,一定能有回报。 毕竟,天道酬勤。独孤涅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可以拥有力量,去争取平等、自由还有尊严!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九章 切磋 第二天,实练课的内容就很简单了。 只能使用持武劲、越武步、勇武拳和义武腿,换句话说没有兵刃。当然,刀剑棍这三样兵刃,平时用的也都是木质的,才能避免学生练习的时候重伤。 八十四名学生,由连夫子指派,两两单打。由连夫子监督六组,杨怀夫子、安玉琼夫子、陈桥夫子、李啸夫子,分别监督五组。监督的过程中,主要是确保学生的安全和胜负的评判。当然,学生自己也可以选择认输。 独孤涅被安排和朱朝天切磋,由李啸夫子监督,两人关系本也不错。 “切磋是为了检验自身不足,点到为止,切不可恶意伤人!开始吧!” 夫子语音刚落,朱朝天便兴冲冲地冲了上来,脚下虎虎生风,已是用上了越武步,一招简简单单的弓步冲拳,朝着独孤涅胸口攻去!独孤涅也不闪躲,右脚后撤一步,一拳迎了上去,拳对拳,独孤涅也想看看自己的拳劲到底如何。 朱朝天心中大喜,他可是知道,独孤涅的持武劲修炼一直不得其法,修炼极慢,自己却是颇为勤奋的,每天都要修炼一炷香的时间。持武劲灌注右臂,提起了十二分的劲道,和独孤涅两拳相撞,霎时,朱朝天只觉得仿佛一股大力传来,右臂一阵酸麻,劲道全失,身体的重心也失了。下一瞬,独孤涅右腿已到了胸前,自己便已倒飞了出去。 “停!”朱朝天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两招就败了。这一脚虽不算疼痛,却也把自己踹飞了一丈远,摔在了地上。而右臂已是酸软无力。 “独孤涅,胜!” 这个结果对独孤涅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惊喜,只是不知道朱朝天是否尽了全力。赶忙上去扶起朱朝天。 “厉害厉害!”朱朝天站起身来,由衷地赞道。独孤涅一时窘迫,道:“哪里,承让!”两人便站到了李啸夫子身旁。看着其他四组的切磋。 王佳媛也在这一组,这女子聪慧过人,在文课上深得诸位夫子的喜爱,她切磋的对手,乃是欧阳珊珊。 看着两个女娃的切磋,李啸夫子脸色有些难看。 两个女子呼喝着,打得倒是风生水起,不过哪里是什么勇武拳,而是地地道道的王八拳啊! 两人也不管什么拳法,抡起两臂像个风车一般,撞在一起,好一会儿,也没一拳一脚招呼到身上。忽然听道欧阳珊珊“啊”的一身,眼睛上挨了一拳,捂着脸蹲了下来。王佳媛也不继续,兴冲冲地跑到李啸夫子面前,叫道:“夫子,我赢了!” 夫子黑着脸,低声道:“王佳媛,胜!” 看着王佳媛那喜笑颜开的样子,独孤涅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再看另一组,慕容若与凌逸飞的切磋。慕容若长得高大,凌逸飞却是速度极快。慕容若拳腿并用,追打着凌逸飞,而这凌逸飞的越武步,却是用得极好,除了一个快字,更有一个巧字。任凭慕容若气势汹汹,凌逸飞却并不慌乱,每每总能避开。“跑什么跑!还打不打了。”慕容若看着是急了,也不管什么招式了,直接就像凌逸飞扑了过去,好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刚扑到凌逸飞身前,凌逸飞身体下蹲,一记扫堂腿,便将慕容若绊倒在地! 李啸夫子点了点头,宣布道:“凌逸飞,胜!” 打完的这三组,都站在了李啸夫子身后,还有两组正拼得激烈。 一组是陈平乐和胡庆宝,两人目前已经是扭成了一团,在摔跤呢,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一组是陈福与霍行云,两人打得倒是颇有章法。 独孤涅对陈福记忆尤深,那天欺负自己的人里面,除了慕容若,还有他。因此对他的切磋,独孤涅也是仔细再观摩。 陈福的拳脚功夫,都是偏重于力量,而霍行云力量上虽然处于下风,但对敌之时,却往往能使出克制对方的招式,这一点,独孤涅也是专心地学习,在心里思忖着,如果是陈福对自己用了这一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不一会儿,陈平乐终于是将胡庆宝摔倒在地,赢了切磋,也站到了夫子身边来。夫子当然也是没给这两个活宝好脸色看。淡淡地说了一句:“陈平乐,胜!” 陈福和霍行云的切磋,眼看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陈福强的不只是力量,体力上面,也明显占优,打到后面,霍行云已经是气喘吁吁了。陈福左手一记上勾拳,霍行云接了一招退步返打,打向了陈福露出破绽的胸腹,不想陈福右拳却已后发先至,重重击在了霍行云胃上。霍行云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看样子是得缓一会儿了。 “下手轻点!”李啸喝了陈福一声,走到霍行云跟前,在其背上推拿了一下,霍行云似乎就好多了。“是!”陈福看起来还是有点怕这位平时看起来也不凶,就教他们算术的夫子的。 “独孤涅,陈平乐,陈福,凌逸飞,调息一盏茶的时间,稍后再切磋。” “夫子夫子,我呢?”王佳媛笑吟吟地问道。李啸夫子没好气地回道:“你好好看看别人怎么切磋的,学一学!”“是!嘻嘻!”王佳媛倒是乖巧。 一盏茶,也不够我调戏一遍的呀!独孤涅无奈地想道,但也只好开始打坐,吸收吸收天地灵气。其他三人倒是将持武劲运行了起来,不一会儿,看上去便恢复了许多。 “独孤涅,你和陈平乐切磋。陈福,你和凌逸飞切磋。”“是!”几人齐声应道,双双找了个地方,准备起来。 “请!”陈平乐一拱手,独孤涅也还礼道:“请!” 陈平乐便冲了过来,两人相距不过两丈距离,冲到独孤涅跟前,抬手就向独孤涅胸前抓去。独孤涅也不急着硬拼,学着凌逸飞的样子,略一侧身,便躲了开去。回过身来,陈平乐一个摆拳,照着独孤涅头上打去。孤独涅一蹲,双掌便向着陈平乐的肚子推去,眼看着陈平乐左膝撞向自己,便用左手向其膝盖一拍,右手仍是在陈平乐肚子上轻轻一推。陈平乐重心全失,便被推倒在地。 陈平乐赶紧起身,道:“再来!”独孤涅已经知晓这陈平乐力量远逊于自己,也不着急取胜。便以越武步的步法和身法,与陈平乐周旋起来。尽管绑着沙袋,数十回合下来,陈平乐连独孤涅衣襟都没沾到一下! “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你怎么跟个泥鳅似的!”陈平乐喘着大气,不甘心地说道。独孤涅意犹未尽,笑道:“承让!” 李啸对独孤涅还是很满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独孤涅,胜!” 陈福那边,凌逸飞却是一直处于下风,但也没有认输,原本切磋也就是为了练习,看到独孤涅这边也结束了,凌逸飞也试着拼一把,不再躲闪,朝着陈福一拳打去。陈福抬起右手便抓住了陈福的拳头,往自己身前一拉,左手便锁在了凌逸飞喉部。 “陈福,胜!” 听到夫子的声音,陈福也是放了手,笑道:“还得多练练。”凌逸飞输得心服口服,只得道了一声:“厉害!” 再次调息了一盏茶的时间,独孤涅和陈福,对上了。 陈福若有深意地看着独孤涅,说道:“小子,有进步啊!”独孤涅心有余悸,但也镇定地说道:“不大。” 陈福一蹬脚,整个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独孤涅。气势与之前独孤涅切磋过的朱朝天、陈平乐全然不同,仿佛就是要将独孤涅撕碎一般。也完全不像是陈福之前与人切磋时的表现。 “莫不是两个小娃有啥过节?”李啸夫子看这架势,心中已经有警惕。独孤涅一直也没展现出来到底有多少本事,李啸也想看看,到底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水平。切磋的目的,本也就是为了记录下来这些东西,以便后续因材施教。 猛兽一般的攻势,一触即发。陈福的拳脚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独孤涅小心谨慎地将陈福的每一击划去,数息之后,陈福竟然没有一招一式落在了独孤涅身上。独孤涅此时却有些苦不堪言,集中精神化解对方的每一个招式,看似化解得非常漂亮,但被陈福这么压制着,却始终有想要脱开身,喘口气的冲动。 但他知道此时万不能慌乱,若真以越武步开始闪躲,便和此时的抵挡不同了。闪躲,若是有十足的信心避开,自然是毫发无损,最多消耗些体力,当然,因为独孤涅无法消耗内力。但如果没躲开,挨上一下,仓促之间要有防御或者抵抗,那可是不容易的事情。 此时对方的攻势虽然凌厉,但自己在抵挡之时,护住要害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大不了就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如此一想,独孤涅心中便安。不再有闪躲的念头。 陈福可没想那么多,完全处于一个以攻为守的态势,既然你守得住,那我更可以放开手脚来打了! 李啸夫子看到这一幕,却又皱了皱眉。陈福的这套拳脚的使用,在江湖中有种说法,叫做入了魔。听起来吓人,所谓的入了魔,就是指对自己的一招一式,是能放而不能收的。哪怕是拼命的时候,入了魔的招式,也是对自己大有害处。当然,这些道理,还得将来慢慢讲给这些孩子们听。也且看看独孤涅能如何应对,就目前看到,独孤涅对国武八学的理解,是能能到李啸夫子的认可的。 有些分组组内切磋已经全部结束,陈福和独孤涅这边打得险象环生,自是吸引了些夫子和同学过来观看。 陈福的攻势越是疯狂,独孤涅的招架,反而是越来越有章法,显得从容了许多。虽然独孤涅也不知这是为何,但只是觉得陈福的招式变得更好判断了。 此时,他对勇武拳的这个“勇”字,萌生出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明白自己最多也就是皮肉之苦之后,独孤涅对有所知而有所畏,感受得更加深刻了。如果一开始,自己是因为不了解陈福的实力,而有所畏惧,那么现在便是因为了解的这场切磋的意义,而变得有所畏,但也有所不畏! 陈福久攻不下,也心知旁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只觉得不想丢这个脸,大喝一声。也不再局限于勇武拳和义武腿,反而用上了自己家传的功夫,想欺独孤涅一时识不得,或许会吃个亏。 李啸夫子摇了摇头,朝着连夫子看了过去,眼中露出询问之意,连夫子摇了摇头,示意李啸安心。 “砰!”“砰!”“砰!”有别于拳脚相撞的三个声音传来,眼见陈福胸口连中了三拳,倒飞出去!独孤涅控制着力道,原本第一拳便想将陈虎震退,让他认输。没想到陈福硬抗了这一拳,还在发动攻势。独孤涅架开陈虎的劈拳,又是一拳打在了陈虎胸口,这一拳便将陈福震退了一步。陈福借势一记抬腿踢向独孤涅下颚,这一脚势大力沉,怕是已经将十二分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独孤涅腾身而起,左手按在陈福的脚踝上,死死将这一踢压了下来,同时一拳砸在陈福兄控,将其砸飞了出去,一时竟站不起来。 “好!”不知是哪个同学,喊了这么一声。随后李啸夫子宣布道:“独孤涅,胜!”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章 忘情诀 每个夫子监督的几个分组决出第一后,今天的切磋便是到此结束了。连夫子宣布了八个大组的第一名,分别是申海、范王、独孤涅、张瀚海、萧兰、赖川、扶云上、扶摇天。 接下来就是各个夫子点评学生们的表现。独孤涅暗中盯着陈福,心中还是略有些担心,他又和申海那群人联合起来找自己麻烦。幸而各个分组在夫子的点评之后,就宣布了放学。独孤涅一溜烟,赶紧就跑了。 今天是不回东华街的宅子的,早上出门的时候,白铭就给独孤涅说了,要去屈爷爷家里住几天。 因为今天二月二十七,刚好是春分节气,在天武国,春分时节,农村里有犒劳耕牛、吃春碧蒿还有春祭等习俗。这春祭,就是开始扫墓祭祖,很多的事情,是要在清明节前做完的,白铭也是回家里来帮忙几天。 屈爷爷名字叫屈邈,其实是九姨父屈留的父亲。去年过来的时候,也到屈邈家里来玩过,就在东临镇外面的花山村,离兰草山不远,独孤涅也是记得路的。 屈邈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就是平日里唠叨些。 屈留还有一个妹妹,和最小的弟弟。妹妹嫁出去了,也就离开了花山村,回来得少,独孤涅也没见过。弟弟,独孤涅只知道平时屈邈唤他老幺,独孤涅就叫屈叔叔。老幺有个不甚好看但孝顺的媳妇儿,独孤涅喊她婶婶。 屈邈也是修仙者,但人上了年纪,都容易唠叨了些,恰好独孤涅是个爱听故事的,所以屈爷爷也是很喜欢他。 吃过晚饭,屈叔叔和婶婶抢着去收拾碗筷,独孤涅自是跟着去帮忙了。那两口子也想看看独孤涅是不是真的会做这些活,也就没拒绝,对这孩子也多了几分喜爱。 独孤涅收拾好了以后,看到屈爷爷和白铭坐在院子里说话,独孤涅也就跟着凑了上去。听到坐在摇椅上的屈爷爷,语重心长地说道:“铭儿,屈留一声不吭地跑了,确实对不住你,爹替他向你道个歉,等他回来,爹替你狠狠揍他一顿。但你说你要修仙这个事情,爹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 独孤涅听得奇怪,九姨不是之前说这仙道是什么劳什子吗?怎么自己也要修炼了。 “没事,爹,我和屈留也还是有些积蓄,生意也可以放一放了,也是养得活自己的。我不知道屈留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是找点事情做,免得心里也总是心烦意乱。要是他修仙有成,我多活几年,也能多陪陪他!这也算是有个盼头!” 独孤涅好奇地问道:“九姨,你不是说修仙会害人孤苦伶仃吗?” 白铭倒是没责怪独孤涅插嘴,答道:“既然你姨父已经走了,九姨也只能选择和他走一样的路。现在想来,要是他走的时候,九姨跟着一起去了,或许也比现在好。” 独孤涅人虽小,但心里却忽然有了个念头:“难不成,是因为我被爹娘托付给了九姨,才拖累了九姨?”心里这么想,却不敢问了。只是觉得愧对九姨。 “爹倒不是说不愿意教你,但这仙道的修炼,其实也是极难坚持的。没有大恒心大毅力,怕是一点成效也见不到。你愿意试试,便试试。小涅,你说这仙道是劳什子,其实也没错。” 独孤涅思绪被打断,这又听屈爷爷讲道:“我们屈家修的这仙道,乃是忘情诀。屈留和我,都是资质平平,难有大成。屈留或是以为修这忘情诀,便是要忘情。所以铭儿你可能也是有误解!” 白铭知道,屈邈这是在讲述修炼的心得了,便道:“请爹指点!” “这修忘情诀,确实忌讳被七情六欲所累。” “但这个忘字,却不是遗忘、抛弃的意思,而是说不执着,不为所累,能够掌控。” “而这个情字,也并非是指情爱,而是说人的七种情绪六种欲望。” “这七情,指的是喜、怒、忧、惧、爱、憎、欲;而六欲,则是眼、耳、鼻、舌、身、意。所以这忘情诀,又分上下两篇,上篇,乃是忘情七诀,下篇,则是忘尘六诀。” “天地无情,万物归一!这等无情,却是有情!个中真意,还需自行体悟!” “铭儿,我能对你说的,也就四个字,情深不寿!不要因为留儿,误了自己!你待他真情实意,这无可厚非,却不该迷失了自己!” 白铭似有所悟,默然不语。屈邈也不再多言,闭上了眼睛,在躺椅上摇啊摇…… 这一席话,独孤涅虽也不能做到全然理解,但也隐隐觉得,这和夫子所讲的“勇”,有类似之处,暗含有中生无,无中生有,有无相生之意。便也集中精神,默默记下这些话。 到了该睡下的时辰,独孤涅照旧开始了持武劲的修炼。这一个月以来,修炼的好处,独孤涅是深有体会的,回想起今天能在比试中胜过陈福,心中仍是欢喜不已。 不想,刚开始吸收天地灵气,房门便被推开了,独孤涅睁开眼睛,看到走进来的人,正是屈爷爷。 屈爷爷一脸惊讶地看着独孤涅,问道:“小涅,你这是在做什么?” 独孤涅答道:“我在修炼持武劲!”屈爷爷赶紧坐到了屈留的床边,说道:“持武劲?你这明明是在吸收天地灵气啊!想不到你这小小年纪,竟然已经修炼到了察气境的巅峰!” 原来,屈邈准备睡下之时,突然感觉到小涅的房间一阵剧烈的天地灵气的波动,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推开了房门来确认一番,不想独孤涅在仙道上,竟然已小有成就。要知道,独孤涅还不到七岁啊!看来,小孩子的世界,果然是简单了许多,要做到这天地灵气的吸收,也需要心无旁骛。仙道讲究返璞归真,或许这年龄越小,修炼仙道反而愈加容易! 独孤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便说道:“是九姨父教我的!” “好!好!你给爷爷讲讲,九姨父都教了你些什么!”独孤涅便将自己所知道的调息的方法,告诉了屈邈。屈邈听完,点了点头,道:“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难得你如此勤奋,又有这样的毅力。若能长久坚持下去,爷爷相信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和你九姨父!” 哪个小孩儿不爱听表扬,独孤涅一听,也来了兴致,便问道:“屈爷爷,难道我适合修仙吗?” 屈邈答道:“适合不适合,我也没有判断的能力,但你目前却是大有机会突破仙道的第一境界,察气。这下一个境界,便是凝气了!只有修炼到气海境界的小成,才能使用那诸多玄妙的仙法!若能修炼到气海境界巅峰,那便是修仙者中的大能了!西国传言,常人寿七十觉足矣,修武者寿百者多,修仙者寿两百者不计其数!而这能活两百岁以上的修仙者,便是要到气海巅峰境界方可!屈爷爷天赋有限,勤奋更是不足,十二岁才到凝气境界!三十岁才到气海初境,之后修炼了十年,都没有能突破,渐渐也就放弃了。你九姨父天赋就比屈爷爷好得多,十一岁凝气,十八岁气海初境,这十多年来虽未能突破到气海小成,但毕竟修炼还没落下。若真到了西国有什么机缘,或许还真能在修仙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看得出来,屈爷爷很激动,独孤涅也第一次听说这些,忙不迭地说道:“那屈爷爷,你教我修仙吧!” “你等着!”屈爷爷跑回了自己房间,一阵倒腾,又跑到了独孤涅房里,手里却多了一本泛黄的书。“这是屈爷爷手抄的忘情诀,准确来说,应该是忘情诀的上篇,也就是忘情七诀,我们屈家也就只拿到了这一本,虽有残缺,但修炼的法门,却是讲得清清楚楚了!你好生修炼,有不懂的,随时问屈爷爷!” 说完,屈爷爷像是按捺住自己的兴奋之情,又说道:“嗯,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修炼是个漫长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养足了精神,修炼才能事半功倍!” “可是我修炼的时候,好像不需要睡觉啊!”独孤涅这是第一次说起这件事情。 “什么?”屈邈一听,也是奇了。独孤涅便将自己修炼持武劲的情形给屈邈讲了一遍。 屈邈听完大惊失色,说道:“你这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完全照着自己心意胡来!修炼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前辈经验的指导,其中凶险岂是你所知晓的!你这等修炼方法,一旦走火入魔,都没人知道怎么救你!” 独孤涅也是吓了一跳,怔怔地说道:“可是我修炼过后,确实觉得精神振奋,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武功也进步了不少!除了修炼时身体的疼痛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屈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修炼的法门本就奇妙,开宗立派的先贤们,也往往是在机缘巧合下,寻找到了修炼的法门。你这条路,到底是福是祸,屈爷爷也不敢断言。” 想了一会儿,屈邈又说道:“但是屈爷爷也要对你说,你在仙道上,已算是初窥门径,犯不着剑走偏锋,兵行险着。到底怎么选,还看你自己!” 独孤涅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选择了,只能看着屈邈。 屈邈似乎也是遇到了个大难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样,你按照你所言的修炼方法,修炼一边,屈爷爷给你看一看!” “好嘞!”独孤涅也不迟疑,轻车熟路地开始了持武劲的修炼。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独孤涅便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屈邈那张惊疑不定的脸。 “怎么了,屈爷爷?”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好舒服呀!”独孤涅边说,边伸展了一下身体,身上的骨骼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看着全身大汗,但脸色红润的独孤涅,屈邈也没了主意。刚才看到独孤涅脸上露出痛苦狰狞的表情,汗如雨下,但又不敢轻易打断,屈邈本就担心这种修炼方法会走火入魔,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想着这孩子已经这么修炼了一个月了,只得耐心地等待。 而等待的结果,却正如独孤涅所言一般,没什么不妥,特别是气色,和体内灵气的波动。屈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若觉得如此有用,便坚持下去吧。风险虽大,但对你来说,收益也不小。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贸然进取。既然你在内力上有所缺陷,屈爷爷还是希望你早一点专注于修仙之道,还稳妥一些。学的驳杂了,怕是两头是空。还有,不要随便把这种修炼方式告诉别人,倒不是怕别人学了好,就怕别人尝试了以后有什么不妥,你反而是要惹祸上身!明白了吗?” “明白了!”独孤涅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早点休息吧!”说完这句话,屈邈又想,这孩子,怕是不会睡了。摇了摇头,回房去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一章 决心 独孤涅摩挲着这本泛黄的手抄本,欣喜若狂,也顾不得其他了,点起了烛台开始阅读。 字还有些认不全,这也让独孤涅下定了决心,文课上一定要多下功夫。 忘情诀上所讲,多有些晦涩难懂的部分,独孤涅也不细究,先一遍一遍地尝试着记在脑海中。 几个时辰过去了,独孤涅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香,一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入眠。 刚睡下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满脸是血的陈二,抓住了自己的双肩,一遍一遍地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杀掉我们这么多人!” “你为了一个老头,杀掉了我们这么多人!” “你凭什么杀掉我们这么多人!” “你凭什么决定我们这么多人的生死?” 独孤涅感觉耳膜中就像有个鼓在敲,陈二的声音仿佛什么古怪的咒语一般,让自己脑袋发胀,胸中似有一股气堵着,喘不过来。 “啊!”独孤涅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 “怎么了?”第一个冲到独孤涅房中的,正是屈邈。 独孤涅怔怔地看了看房中的一切,恍然惊觉那是梦。正在灶房煮着粥的白铭这时候也赶到了房中,“怎么了?” 独孤涅埋下头,低声道:“我又梦见那个大胡子了!” 白铭坐到独孤涅床边,将他搂到怀中,安抚道:“没事,梦是假的!” 有些记忆,就像是酒。越是陈年,越是回味无穷。或许是多念了些书,在福迎镇那件事上,独孤涅感受到的痛苦,越来越深刻。 心神恍惚地吃过了早餐,独孤涅将忘情诀放到了枕头下面,就往学校跑去了。身上也没有揣书本的地方,万一被找什么麻烦,掉了出来,多半是要被人撕掉的,毕竟这是屈爷爷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的啊。 今天一整天,都是安排的教舍的文课,独孤涅一旦开始了学习,还是能收住心思的。毕竟,父子们所讲的内容,对独孤涅来说,都是充满了新奇的。 放学的时候,独孤涅还在整理书桌,申海一行人就向着独孤涅走来了,独孤涅心知不好,埋着头就想走掉。 “站住!”申海笑着走了过来。“走,我们到外面聊聊!”独孤涅也不敢反抗,跟着一行人往学校外面走去。心中盘算着,现在轻功虽然进步了不少,但是毕竟还绑着沙袋,速度还略不如前,赖川也在,要想跑掉,是不可能了。 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吧,就算受点皮肉之苦,只要别伤到明处,让屈爷爷和九姨担心就好。 走出学府的大门范王仍是勾着独孤涅的肩膀,笑着问道:“今天不跑啦?” 独孤涅答道:“我跑不过你们!” “嘿,这不仅武功有长进,脑袋也变好使了些啊!”范王嘲弄地说了一句,众人一阵哂笑,唯有陈福,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学府门外一里多的一个小树林里,众人停了下来。 为首的仍是申海,剩余的六人还是范王、步越、慕容若、陈福、赖川、严峰。七个人把独孤涅围了起来。 “独孤涅,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但今天我们也不欺负你,你不是比武赢了陈福吗?我怕你骄傲,咱们一对一单挑一下。你赢了,放你走,你输了,叫我七个一声爷爷。”申海笑着说道,那笑容,让人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夫子说过不允许私斗!”独孤涅摇了摇头。 “我说,允许!”申海淡淡地说道,“而且无论输赢,至少我们不会说出去,我们几个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独孤涅不说话。 申海继续说道:“要么,我们七个人揍你,要么,你和我们单挑,你选一个。” 独孤涅也没别的办法,问道:“和谁单挑?” 申海笑道:“先和赖川试试吧。” 几人散开了一些,赖川手里拿着两根木棍,丢了一根给独孤涅。 独孤涅一把接过来,心想,估计是要比仁武棍了。 赖川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棍尖指地,笑着对独孤涅说道:“让你看看我们苍云派的苍云剑法。” 原来是用木棍使剑法,没有用真剑,独孤涅也是心下稍安。 也不答话,右手持棍斜于胸前,摆出的,正是仁武棍的起手式。 国武八学中刀剑棍拳腿,独孤涅练得最有心得的,是勇武拳,而兵器中,最擅长的却是仁武棍了。 赖川一招拨云见日直刺独孤涅,孤独涅对了一招仁心仁术,将赖川的木棍挑了上去,两棍一接,独孤涅便觉手中的木棍像是要脱手而去一般,看来赖川这一剑的剑气,非同小可。 这剑气,乃是内力外放的结果,像是仁武棍,本应辅以持武劲来使用,但独孤涅确实无法在战斗中运转内力,便也只能使蛮劲来应对。 赖川手中木棍被挑起,已然是知晓了这独孤涅臂力非常,便使出了一招雾惨云愁。独孤涅只觉得对方手中的木棍已然是看不清晰,只觉得仿佛被无数的气劲掣肘,无奈之下一式天地不仁,试图将对手的攻势引开。 但两棍相撞,独孤涅手中的短棍竟直接折断,独孤涅心道不好,丢下半截短棍,施展起越武步,连退三步。赖川,一式穿云裂石,剑气直奔独孤涅刺去,独孤涅顿觉胸腹之间仿佛真的被剑刺中一般,倒飞出去,体内血气翻腾,强压着没有喷出血来。 高下立判! “没意思!”范王看着挣扎起身的独孤涅说道,“原来还是一丝内力也无,只是靠点蛮劲。来,叫爷爷。” 独孤涅还在回想刚才这一战,看来,自己果然是输在了内力上面。赖川可以将内劲附着于木棍之上,木棍的韧性就强了许多。而且最后一招穿云裂石,隔着几步的距离,仍然能够伤了自己。这就是有无内力的区别。任凭自己对招式的理解如何深刻,硬是找不到应对这气劲的办法,只能被动挨打。 范王见独孤涅愣神,以为他不服,问道:“发什么呆!难道还不服?来来来,你要是能接我一招,这声爷爷就不用叫了!” 独孤涅还没答应,范王大喝一声:“大勇若怯!”隔着两丈的距离,一拳向独孤涅轰去! 可不正是独孤涅熟知的勇武拳吗? 独孤涅看到眼前好似一个透明的拳头,拖着长长的尾巴,如流星一般飞了过来。独孤涅双臂交叉于胸前挡住,但觉一股大力传来,同时一阵灼烧感自手臂传遍了全身,整个人重重地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啧啧啧!”步越摇了摇头,叹到:“弱,太弱了!”陈福心里也是吃惊不小,能打赢自己的独孤涅,在赖川和范王这里,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独孤涅难受得紧,便也不着急起身,手肘撑在地上,擦干了嘴角的血迹。默默回想范王刚这一拳,体内的灼烧感,倒是不一会儿就没了,吐了一口血,胸闷的感觉反而减轻了,只是觉得身体有些虚弱无力。 “诶,别装死!”严峰走到孤独涅面前,看了看独孤涅。“把爷爷叫了,就放过你。” 独孤涅头埋着,叫了一声:“爷爷!”“诶!孙子乖!”严峰倒是赶紧应了一声! 申海将独孤涅拖了起来,道:“看着我们,一个一个叫!” 独孤涅便一个一个叫了一声,只有陈福和慕容若,没有答应。 众人心满意足,这才离开了。 独孤涅又走到河边,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感觉身体还是有点虚弱,特别是胸口,还是一阵阵地疼,便走到林中打坐调息起来。吸收完了天地灵气,将持武劲修炼起来,灵气包裹内力在经脉中的运行那种疼痛,倒是让独孤涅觉得刚才打斗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独孤涅睁开眼睛,果然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连带白天上课时还有的一丝困意,也消除了。独孤涅心中感觉到安慰,也施展起越武步,一路冲回了家。 昨天看完了忘情诀,独孤涅确实也明白了,修仙第一境界察气境和第二境界凝气境,包括第三境界的气海初境,对于打斗,都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而仙法的使用,至少是要到气海境界小成,体内的灵气,才足以支撑仙法的使用。 按照忘情诀上的描述,现在的独孤涅,确实可以尝试突破察气境界到凝气境界了。 而且,一旦突破到了凝气境界,丹田内就会形成一个水滴状的灵气,且不会再因为消耗而消失。 换句话说,体内的灵气,不再是只能压缩过后散入四肢百骸淬体,而是可以储存起来,即使消耗完了,也会自行缓缓地恢复,这个恢复速度,就和修为有关了。 这时候吸收的天地灵气不再是作为一次性消耗使用,而是逐渐去壮大这一个水滴,直至它壮大到泉眼大小,才可以开始突破气海小成。 仙法的脉系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脉,但与修武道之人的风火冰土雷只能修其一不同,仙法是可以将金木水火土的力量,藉由体内的气海创造出来的。 按照现在在学府的情形来看,自己现在肯定是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于仙法的,三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突破到气海小成境界。 而自己的体内的阴阳二气,也不知是何原因,不能心随意动,内力无法外放。 独孤涅可以容忍自己受到欺辱,但是并不代表自己不想摆脱这样的局面,而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下定了决心,要选择铤而走险,继续按照现在的修炼方法修炼。 并且,独孤涅还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如自己突破到了凝气境,是不是就代表以后每次修炼持武劲之前,不需要额外吸收天地灵气了? 假如体内的灵气足够充盈,那么是不是战斗的时候,也可能用灵气来运转内力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二章 凝气 一想到这里,独孤涅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花山村疾驰而去,现在的独孤涅,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沙袋的存在了。二十里路,也只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较刚入学时,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回到花山村时,独孤涅脑子里还冒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为什么那么喜欢吐痰的步越,这次竟然没有向自己吐痰呢?难道是因为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他也没把握能打赢自己?虽然昨天的切磋,步越没有拿到分组的第一,但是也是因为步越和申海分到了一个组。 步越的实力不得而知,但是独孤涅还是想道,无论如何,自己的实力越是强大,或许才有机会维护住自己的尊严。 亥时正,在屈邈的守护下,独孤涅开始了凝气境界突破的尝试。为了养足精神,在这次突破之前,独孤涅已经花了些时间,修炼了一遍持武劲。 根据忘情诀上的记载,修仙者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和身体对灵气的容纳量到达一定程度时,便可以尝试将灵气吸收到最大的量,再将这些灵气压缩到极致。而据屈邈所言,根据不同修仙者身体的承受能力、灵气吸收速度和修炼之地灵气充盈程度不同,耗费的时间略有差异,但大体是在一个半时辰左右,而压缩的时间,大约是在半个时辰。 这个过程,需要的是修仙者极强的意志力,需要在大约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面,将心神完全集中在修炼上面,做到心无旁骛才行。 一旦出现分神,则有可能前功尽弃,特别是在压缩灵气的过程中,一旦被干扰,还有可能对身体造成损伤。 所以屈邈也是交代了家里人不得打扰,阐明了厉害,又给独孤涅讲明了集中心神的要点,才亲自到独孤涅房门外护法。 人专注于一事完全地心无旁骛,其实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人的身体本身就有一种节律。就像人不自觉地眨眼睛一样。 所以,偶尔的分神,其实是常态。对于有趣的事情来说,人要做到忘情投入,倒是并不需要多少的意志力。但是,对于灵气的修炼这等枯燥的事情,却完全是需要靠人的意志力,来维持的。 很多修仙者在突破境界的过程中,都会因为分神而失败。 而造成分神的原因,却无非几大类别。 这首要的条件,便是受到外物的侵扰。这所谓得侵扰,必须是能作用于人的六感的,即能作用于眼、耳、鼻、舌、身、意。光照、声音、气味、味道、碰触以及人自身的意念,都有可能成为侵扰。当然,没有修炼者会在修炼时吃东西,但哪怕光照,人闭着眼睛,也是会有影响的。 但人无论是在哪里,这些侵扰都是必然存在的,那不是说人必定要分神吗? 也不尽然。 这些侵扰,固然存在,但也要看对于修炼者来说,是否新奇。 如果修炼者不觉新奇,自然侵扰的影响就小了许多。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便是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再者,侵扰的程度越高,人分神的可能性则越强,光照强弱,声音大小,气味浓淡,碰触轻重,意念强弱,都是影响。而且侵扰越是变化多端,越是容易引起分神。 当然,还和修炼者自身的状态,有极大的关联。 所以,这心无旁骛,并不是常人所想的那么简单。而这护法,自然也是极为劳心劳力的事情。 独孤涅就在这花山村的瓦房里,开始了自己修仙第二境界的突破! 从来没有尝试过一次性吸收如此多的天地灵气,独孤涅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但屈邈是大体上可以感知到独孤涅体内的灵气波动的。修仙者,只要是对方的修为比自己低,要想感知对方的灵气,便不是什么难事了,除非对方有意隐蔽。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独孤涅仍然处于灵气的吸收之中。 屈邈也不禁有了些担忧。或许是这小子本来早就可以突破第二境界的,却迟迟没有行动,所以才导致他身体能容纳的灵气,比一般人要多吧。如此一想,屈邈也渐渐心安,继续守护。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屈邈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要知道,这灵气吸收得如此之多,虽然之后凝结成的水滴自然也要大了许多,也算是对修炼有益,但是这么多灵气,压缩起来的难度可就更高了呀!一旦突破失败,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也就更大! 春夜,青蛙的叫声,夜风吹过树林的习习声,还有偶尔几声狼嚎,现在对于屈邈来说,都是在增添他的担忧,突破花费的时间越长,人分神的可能性也是越高啊! 可是屈邈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整整四个时辰,独孤涅都在吸收天地灵气,再有一个时辰,都快到日出了。独孤涅才终于停止了吸收,开始了对体内灵气的压缩。 屈邈不敢放松心神,一整晚的守护,虽然也让他身心俱疲,但此时此刻正是独孤涅突破的关键时刻,一旦有什么意外,屈邈还要及时冲进去,护住其心脉。 或许是屈邈的祈求,上天有了回应,独孤涅压缩灵气的速度,远超屈邈的预判。照这个情形来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独孤涅对灵气操控的熟练程度,让屈邈也略感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用灵气控制内力的事情都做了这么久,也就算是情理之中了。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屈邈便感受到独孤涅的凝气已经完成了。 缓缓睁开眼睛,独孤涅只觉耳聪目明了不少,房内没有点上烛台,竟然也能勉强看清事物,屈邈的脚步声在门外传来,甚至隐隐能听到屈邈那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独孤涅起身下床,这才发现周身已经湿透,迎上了屈邈,独孤涅跪在了屈邈身前,道了一声:“屈爷爷,辛苦您了!” 屈邈扶起独孤涅,欣慰地说道:“好!好!好!小涅,你可知道,你这凝气境界一突破,就已经达到了小成!相当于屈爷爷到达凝气境界后,又修炼了四五年的修为啊!” 独孤涅心中感动,他自己在修炼中也内观到了,自己丹田凝结的这个水滴,竟然已经有了铜钱大小。里面所蕴含的灵气,极为充盈,他隐隐感觉到,就算是支撑几十遍持武劲的修炼,也已经是足够了! 看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不到卯时,白铭一般也是卯时才生火做饭。独孤涅对屈说道:“屈爷爷,您先去睡会儿吧!” 屈邈也确实是身心俱疲了,也不推辞,便回房歇息了。 独孤涅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本来也有了些困意的他,赶紧回到了床上,开始尝试,直接从丹田内调动灵气,来进行持武劲的修炼。 试着调动灵气,独孤涅发现从这个水滴里抽出的灵气竟然极多,包裹阴阳二气运转之时,让身体的疼痛比以往更甚,尝试着剥离一些灵气,这才好了一些,找到了合适的度,疼痛也把控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独孤涅这才将持武劲运行了一遍,自觉运行的速度也比以前更快了一些,没有消耗完的灵气,既可以散入四肢百骸,也可以控制着融汇到水滴之中。 修炼完毕,整个人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独孤涅轻轻走出了房门,走出得稍远一些,尝试着再将灵气调动起来,裹上了内力,沿着勇武拳的运劲法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拳轰出。拳头上仿佛刮出了一道罡风,拳劲透体而出,直到两丈左右的距离,才逐渐消散。 独孤涅心中大喜,虽然这一拳打出去之前,需要平心静气地运劲,而且周身仍要忍受着剧痛,但是,自己终于成功了!可以使用内力了! 只是,这内力的运行速度,便如同自己修炼的速度一样,过于缓慢了一些,所以蕴含内力的一招一式的使用,都需要蓄力,需要一些准备时间。但独孤涅已经感受得到,自己的修炼速度是会越来越快的,那么运劲的速度,也是可以通过修炼变快的。 而身体疼痛的程度,是跟灵气、内力使用的多少,以及运转内力的速度,也就是出招的速度相关。那么,自己应该可以找到再一个平衡点,只要能把握出招的时机和内劲的强弱,那么,自己便可以像同学一样,将内力运用到战斗中了! 而且,独孤涅也隐隐感受到,自己这一拳的威力,并不弱于昨天范王那一记大勇若怯,这应该是因为灵气也附着在内力上的缘故。 而且,看来在持武劲修炼的过程中,自己的阴阳二气,是得到了修炼的。并没有因为自己对它单纯的控制力较弱,而让内力得不到修炼。 看来,自己是摸索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一条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走的道路。不同于武道,也不同于仙道。 如果将来确实碰不到和自己的修炼方式一样的人,或许自己将来也可以成为开宗立派的人! 独孤涅越想越开心,那么,自己这个修炼方式,叫什么好呢?灵气和阴阳二气的结合,又叫什么好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三章 修身 官道上,一个灰衣少年疾驰,不时还或高或远地蹦跳几下,时而绕个圈,时而转个身,时而伏着身子前进,时而变换速度和方向,时而翻几个跟头,双手还在不断地挥舞,活脱脱一个没救了的疯子。 东边的天空挂着一片淡红,天上没有云彩,太阳的下方,是连绵的黑色,这个灰衣少年头顶的天空,还是富有层次的暗蓝。 对于独孤涅来说,这仿佛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属于他一个人的天空。 他用力地跑啊,跳啊,仿佛自己能飞起来一般。 此时此刻的他,无比的幸福! 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在脑海里想象着,未来有一天,他会像自己的很多夫子一样,将自己的所悟所得传递给别人。这大概就是九姨父说的,能给这个世界带来贡献吧!他也记得,自己对九姨说的,要让这个世界像书上写的那样好! 他想好了,自己的修炼方式,就命名为修身! 因为天地灵气和阴阳二气的结合,对身体的淬炼,是最为直接的。 体内的灵气和内力结合所产生的力量,就命名为战劲! 而丹田之内的这个水滴,便命名为天水。 独孤涅下定了决心,不管这条修炼的道路有多么艰难,一定坚持下去,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给自己留下了什么,要看一看,自己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什么。 还一定要博采众长,去充分地学习和探索这个世界他还未知的神奇! 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为他而生的! 一路上,独孤涅也尝试过在越武步中附着战劲,但战劲所过经络的疼痛却让他连平衡也难以保持了,于是放弃。但是,勇武拳中的部分招式,却是可以在奔跑之中,少量地慢慢地附着战劲的,只是要忍着痛罢了。 到了学府门口不远之处,独孤涅恢复了正常。离上学的时辰还有点时间,来得更多的,都是学长学姐们。 今天早上的课程,就是武课的实练。 奇的是,今天李东兴总夫子,也参与了授课。在十一个夫子的安排下,众人分成了十一个组,十组八人,还有一组四人。这个分组显然是考量了上一次切磋的结果的。 因为,上次切磋排名第一的八个人,分到了一个组,也是由李东兴总夫子监督的这一个组。 有申海、范王、独孤涅、张瀚海、萧兰、赖川、扶云上、扶摇天。 这对独孤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扶云上和扶摇天,是两兄弟,平时两人都在一处,独孤涅和他们接触倒是不多,只是听人说过,他们家好像是在酒家镇。萧兰,独孤涅和她在文课上,倒是比试已久了,只是不想她在武课上,竟然也这么厉害。 张翰海,独孤涅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文课上,他的表现也是极为抢眼的,经常私底下找夫子们请教问题。 第一场切磋,分别是申海对范王,独孤涅对扶云上,张翰海对萧兰,赖川对扶摇天。 这一场切磋,明确规定,主要切磋的是忠武剑,但是可以使用的武学,还有持武劲、越武步、义武腿和勇武拳。 八名学生也是各自从夫子那领了一把木剑。 这木剑乃是由狼红软木制成,韧性是有的,也颇有些重量,剑长二尺,因为学员年纪不大,身材也自然比不得成人,所以尺寸上要小一些,但也算是长剑了。 剑刃和剑锋都是钝的,自然是为了保护学员。 因为毕竟是用上了兵刃,夫子们多少也是担心学生们下手没个轻重,所以这一次,两两切磋都是要在夫子的照看之下一对一对来的。 第一场,切磋的便是申海和范王。 独孤涅对这两人心中满是怨恨,他们的切磋,独孤涅自然是要死死地盯住的。 “点到为止,不可恶意伤人,不可直击要害,违者面壁一日!明白了吗?”总夫子的声音不大,但极有威慑力的感觉。申海和范王都是恭敬地拱手作揖,应道:“明白了!” “开始吧!”随着夫子的话音刚落,相隔三丈的两人互道了一声“请!”数道剑气便已碰撞在了一起,不得不说,两人的剑法使得倒是极为漂亮!挑、剌、撩、劈,攻势纷至沓来,数息之后,两人同时往前跨去,开始了短兵相接。 独孤涅隐隐猜到,剑气外放对内力的消耗是要大得多的,因此在内力上消耗过大时,才会用近战来较高下。 不过,独孤涅只猜对了前,没猜对后。他小看了那两人的内力,申海与范王知道稍后还有切磋,虽然中途也有调息的时间,但为了后面能连续取胜,当然没必要拼到力竭。 两人近战开始,独孤涅便判断出来了,这两人在忠武剑上的造诣,只怕是不如自己的。在攻守之时诸多招式的选择与变化,独孤涅自问能做得更好。恐怕也是因为两人在武学上有更好的选择,并未在这套剑法中花了多少心思。 但独孤涅也提醒自己收起轻视,仔细揣摩,并牢记两人常有的破绽。 数息之后,申海一剑划在了范王右手手背之上,夫子叫停,宣布了申海的获胜。 第二场,切磋的是张翰海对萧兰。独孤涅对萧兰的武艺并不了解,对这位叫张翰海的同学,也是有几分好奇。 切磋结束得很快,两人估计也是想先以剑气探一探对方的底,并未拉近距离。 萧兰出剑的速度极快,当胸一刺,张翰海则是挥剑格挡,虽慢了一拍,但并未吃亏。横扫一剑,萧兰却已自知内力比不过张翰海,选择了躲开,往后下腰,上身横着快速划了个圆,一剑扫向张翰海的下盘。张翰海轻轻跳起,剑锋往下一点,一道剑气劈向了萧兰,眼看是萧兰是躲不开了,却见总夫子轻轻一挥手,这道剑气便烟消云散了。“张翰海,胜!” 独孤涅仿佛猛然惊醒一般,对呀,还可以凭借身法躲开剑气!想办法贴身缠斗,以巧胜力也不是不可能。 第三场,轮到孤独涅了,对手扶云上,看上去也比独孤涅长两岁,和他弟弟一样,两人都是一袭白衣,身材颀长,相貌俊朗,让人不由的有些好印象。 “开始吧!” “请!” 与扶云上行了拱手礼,独孤涅这才发现,扶云上的手掌,较一般人更为宽厚,且掌上茧子较厚,看来练掌是下了功夫的,只是不知道练得是什么功夫。 也来不及多想,扶云上一道剑气射来,独孤涅暗叹一声,看来这八个人里面,也就自己的内力的使用是最差的。 但也凭着刚才的想法,略一侧身,施展开越武步,果真躲开了这一道剑气,欺身而上。扶云上一剑横扫,又是一道剑气扫去,身体借势往后一跳,眼睛死死地盯着独孤涅的动作,料想这一剑应该能封住独孤涅的前进。手上动作却不停,已经随时准备好下一剑,就往独孤涅必经之处劈去。 独孤涅勤修苦练的越武步终于展示出了它的作用,但见独孤涅骤然压低了重心,后脚用力一蹬,反而加快了速度。扶云上的这一道剑气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后背扫了出去。 眼看独孤涅躲开了这一剑,和扶云上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到两丈,但扶云上却不见惊慌,加速后撤的同时,又是一道剑气刺向了独孤涅的后背。独孤涅随即往右跨出一步,堪堪躲开! 突进之势不止,继续往右迈了两步,只听扶云上喝了一声:“着!”独孤涅眼见扶云上持剑的右手收回,向内作势要划个圆,已然知晓这一剑乃是忠武剑的一式纵劈,名为矢忠不二! 独孤涅腰上发力一旋,右脚脚尖发力一点,左脚却是往左迈出了一步,右脚用力一蹬,竟然以更快的速度,往左前方突去!同时右手握剑拳心向上,横剑顺势轻轻一划,人已出现在了扶云上的左后方。扶云上本就是极速后撤之中,随着独孤涅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划了一剑,竟然就控制不住身体,倒飞了出去,坐倒在地。 “独孤涅,胜!”李东兴淡淡地宣布,心中却对这孩子有了不小的肯定。这一场比试电光火石间便已分出了胜负。独孤涅最后那轻描淡写的一剑,在越武步的结合下,干净利落又不失潇洒写意! 扶云上还震惊于在独孤涅最后那诡异的步伐,方向的变换让人始料未及,这难道才是越武步的用法吗?小腹上竟然也有些隐隐作痛,明显对方还有留手的一剑,竟也有这样的威力。 申海,范王更是无比震惊,在他们眼里看来,就好像扶云上每一招都是故意避开独孤涅一般。 萧兰倒是挺替独孤涅开心的,脸上挂着,轻轻拍了拍手,没发出声音。 独孤涅亦是沉浸在了刚才的切磋中,回过神来,才走到仍坐在地上的扶云上身前,伸出手,略带歉意地说道:“没事吧?”扶云上也是颇有风度,伸手拉住了独孤涅,借力站起身来,笑道:“没事,你这剑法和步法都很漂亮,我很喜欢,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多请教一下!” 独孤涅没想到对方如此谦逊,窘迫地说道:“我怕也是碰巧!云上你谦虚了!” 两人走到夫子身后站定,接下来,是赖川对扶摇天了。 两人是以剑气的拼斗决胜负,不想,扶摇天竟然赢了。独孤涅看来,扶摇天的实力与兄长扶云上,应该是相差无几,能赢过赖川。岂不是说自己也有赢过赖川的机会? 不对,赖川有一式雾惨云愁,好像是能限制自己的行动的,要是没躲掉,怕是要吃大亏。独孤涅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什么办法,也是略有些苦恼。 “调息一盏茶的时间!”总夫子淡淡地说道,说完,已是看向其他切磋的学生。 独孤涅可不敢在这里修炼持武劲,弄得全身是汉的样子,怕是也太招摇了一些。只是打了个坐,思考一会儿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特别是,如何面对申海。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四章 越武步 一盏茶后,夫子宣布,接下来第一场,独孤涅对张翰海,第二场,申海对扶摇天。 两人拱手道:“请!”张翰海贼贼地一笑,说道:“你的轻功可对付不了我。”独孤涅愣了一下,笑着说道:“那请手下留情。”“好嘞!”张翰海倒是答应得痛快。 独孤涅倒是没有感觉到挑衅,反而感受到了张翰海的真诚和自信。屏息看向了张翰海,心中打定主意,不可冒进,先探一探对方的实力。 张翰海轻声喝道:“来了!忠贯日月!”似乎是在提醒独孤涅一般,三道剑气分上平下,呈三角,刺向了独孤涅。 独孤涅感受到那连续三道气势磅礴的剑气袭来,也不着急拉近距离,当即施展开越武步,一大步跨向左后方。 这越武步的轻功,本就以步幅见长,持久性也不差,乃是偏稳健型的步法。在迅捷、灵动、变幻上面,其实并不算上乘。江湖中人也有戏称越武步是赶路的轻功。 独孤涅纯粹是凭借身体的力量,来使用这套轻功,因此这轻功的特点,倒是呈现得不那么明显。因为在越武步的心法之中,有些步子,是需要一定内力的支持,才能迈的精准稳当的。当然,民学府的这些同学,整体内力修为并不算高,哪怕是给他们更上乘的轻功,没有内力的支持,怕是也不能将其优点发挥到极致的。 也就是说,在内力普遍不够深厚的情况下,轻功的效果,更仰仗于人的身强体健,以及对步法的理解。 独孤涅在对战扶云上时,之所以能得到总夫子的认可,便是因为独孤涅凭借对身体的掌控,将越武步的灵动与变幻呈现了出来,还通过越武步,对忠武剑的威力产生了增幅。 这一大步跨出,躲开了张翰海那三刺,但是其剑气的强大,还是让独孤涅心头一震! “心悦诚服”,张翰海将剑一带,独孤涅又一个侧翻轻灵地躲过。 “矢忠不二!”张翰海前跨两步,一剑又劈了下来。 独孤涅明显感觉到张翰海这一式“矢忠不二”,较之于扶云上的那一式,要更加势大力沉,虽使的是木剑,但剑气中的锋锐,还是让人感受得到一阵寒意! 独孤涅不敢稍停,好在张翰海已经有了提示,要躲开便更加容易了。 但张翰海的招式也是连绵不绝地挥洒出来。 “指天誓日!”撩!“白首不渝!”斩!“此心耿耿!”扫!“以身为表”抹! 独孤涅左闪右避、窜高伏低,仿佛在跳着某种苍劲的舞蹈。 心中暗暗赞叹,这张翰海内力的深厚已经远超独孤涅的想象。但毕竟拉开了距离,躲闪起来,反而要比近身战斗时还容易些。 通过实战,独孤涅这越武步的潜力也是被激发了出来,张翰海手上不停,似乎也是在观察和学习独孤涅对步法的应用,竟然保持着攻势,只是剑招已经时不时重复了。 其实习武之人,用过的招式再用,是有些忌讳的。 虽然学生们都在使忠武剑,并不会不熟悉这些剑招,但是每个人在使用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当然,也包含自己的破绽。用重复的剑招,自然容易被人抓住破绽。 独孤涅心中笃定,比起自己体力的消耗,张翰海内力的消耗肯定会更大。但是真要这样一直拖下去,怕是观战的夫子和同学都要心生不满了。 这样的打法,自己还是有点不要脸啊! 但独孤涅也确实是无奈,要抵挡剑气拳劲这类如风似水的攻击,必须也要使用内力来抵挡,任凭你身体和兵刃多么厉害,你能挡得住风和水吗?只有在身体和兵刃上,也附着上内力了,才有可能。 不过,独孤涅总算也是在此时,找准了可以应对对手内力外放的手段,那就是:躲、拖耗、缠,还有——骗! 张翰海的内力看来也不是少时便能消耗完的,就算最后自己这样赢了,也不光彩!而且对方明显是在让着自己,这场切磋的好处,独孤涅已经是得到了,便也不计较输赢,开始了自己的攻势! 既然对手对自己的忠武剑的招式如此熟悉,又是和自己以过招的心态来切磋,那么,就试一试虚招的效果吧! 独孤涅身形变幻之中,缓缓往前推进。时快时慢,时真时假!但见独孤涅在距离张翰海还有两丈距离的同时,轻轻跃起,使出了一招“忠贯日月”,同时也避开了张翰海的一招“此心耿耿”。 张翰海不料独孤涅竟然发动了攻势,并不躲闪,而是用了一招恪尽职守,乃是勇于防守的一式格剑。没想到,预想的剑气并没有袭来,袭来的,却是转瞬已到胸前的实招“忠贯日月”! 眼看狼红软木已经到了眼前,张翰海心知上当,喊了一声:“竭诚尽节”,将独孤涅的木剑截了下来,话音还没落,澎湃的剑气已将独孤涅手中的木剑震飞了出去。 张翰海旋即跨前一步,将剑横在了独孤涅的喉咙前。 “张翰海,胜!”总夫子的声音传来,独孤涅右手还在酸麻之中,输的是心服口服! 独孤涅赢得心服口服。 “哈哈,怎么样?”张翰海将剑收回,笑呵呵地问道! “感谢张哥手下留情!”独孤涅由衷地说道。“诶,好说好说!”张翰海摆了摆手道,“你的轻功确实不错,我喜欢!” 平时看他少言寡语,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欢脱的个性。独孤涅回以一笑,点了点头,和张翰海站到了总夫子身后去。 第二场,是申海对扶摇天,两人一上来,便极有默契地同时将剑一扫,用出了一式“此心耿耿”!两道剑气相撞,并没有散去,而是对峙在了一起!看来,两人是要硬拼内力了! 一般来说,内力外放出去,便像是丢出去的东西,就算被人抵挡住了,只要没有受到波及,一般也不会受什么伤。 但是如果是内力全部灌注到一招上面,那么这一招威力会大得多,对内力的消耗便是持续性的,若是对方硬接这一招,也必须是要持续输出内力才能抵抗,而这时,拼的就是谁的内力深厚了。爆发更高或许持续更长,都有可能赢得胜利! 但是,在这样的对拼中输掉,几乎就要承受双方内力之和的波及,损伤是极大的。 两人的剑气交织,发出“呲”“呲”的声音,仿佛有一阵狂风在两人之间刮了起来。 为了了解申海的内力到底有多强,独孤涅在两人交手之时,便开始了心数。“一、二、三……”数到第三十七时,申海明显内力不支了,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扶摇天的剑气已经渐渐压向了申海。 总夫子又是挥了一下手,也没见什么动静,两人的剑气便烟消云散了,两人也都没有受什么伤。 “切磋是了锻炼技巧,找寻不足,下次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切磋了!”总夫子淡淡地说道。 “是!”两人恭恭敬敬地向总夫子行了个礼,应道。 “扶摇天,胜!” 看着申海满脸的愤恨,独孤涅对于这个结果是始料未及的。在他眼里,心数三十七下,内力还能持续地输出,这个水平已经是令独孤涅震惊了,这种情况下,自己得躲多久啊!但扶摇天的实力,难道比扶云上要高出许多么? 还是说,自己赢扶云上,本来就赢在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上? 再一盏茶的时间后,第三场比试的结果,更加印证了独孤涅的猜测。 在独孤涅眼中,实力出众的张翰海,经常和扶摇天都了旗鼓相当,数十个回合后,还是张翰海赢了一招,略胜扶摇天一筹。独孤涅这才确信,自己能赢扶云上,可能还真是碰巧。 没有和申海过招,也算是省了些麻烦。 宣布了切磋的结果,各位夫子仍是对各个小组的学生做了点评。 独孤涅是很期待总夫子的点评的。而总夫子对独孤涅却只说了寥寥数语,大概就是轻功不错,勤能补拙,要多加练习。 中午吃饭的时候,扶云上找到独孤涅,诚恳地邀请他再和自己比试比试拳脚,独孤涅对于扶云上和扶摇天两兄弟,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扶云上谦逊,扶摇天能打赢申海。 于是也没拒绝,就答应了放学就在学府里面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应该也不会被夫子责怪。 下午的文课上完,独孤涅和扶云上两兄弟便在学府内找一找个人不多的地方,也避免惹人闲话。 边走边聊,扶云上好奇地问道:“小涅,你难道是没有办法使用内力吗?”独孤涅半开玩笑地答道:“或许逼急了可以!”扶云上哈哈一笑,说道:“但你那轻功可真是一绝,忠武剑我练的不好,抓不住你,一会儿你看看我们扶柳居的古木掌法,能不能躲得开。” “扶柳居?”独孤涅听到比较好奇,虽然一早就看到扶云上手掌宽厚,料想应该是练掌的,不过这个名字却没怎么听过。 扶云上自信满满地说道:“扶柳居的古木掌法你都没听说过?那你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我们扶柳居是在酒家镇赫赫有名的宗门!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好手!我们兄弟俩本来也是打算要在酒家镇民学府上学的。可是我们爹爹不希望我们待在酒家镇恃宠而骄,再加上东临民学府也确实盛名在外,我们才跑到这里来念书。” 独孤涅问道:“你们姓扶,爹爹是不是就是扶柳居的掌门啊?” 扶云上答道:“嘿嘿,猜对了,我们扶柳居是家族传承的宗门,古木掌法一般也只能是我们扶家的人才能学得到。” 独孤涅心道,又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呀!又问道:“古木掌法是一套怎样的掌法啊?很厉害吧?” “那当然!”扶摇天边走边转过身来,对着独孤涅说道:“我们古木掌法一共有二十四层!越是练到后面,越是厉害!不过我们近百年来也没有人能练到第二十三和二十四层了!不过我爹爹应该还是很有希望做到的!” “哦!”独孤涅大概知道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就是上限很高的武学,又问道:“那你们练到第几层了?” “我第八层,我弟弟第七层!”扶云上带着笑,挺胸抬头地答道。 独孤涅觉得扶云上早上切磋时那股谦逊的劲儿,好像都找不到了。 “那是你厉害,还是你弟弟厉害啊?”独孤涅是真的挺好奇这个问题。 “你这样问容易制造矛盾你知道么?”扶摇天贼贼地一笑。 独孤涅“啊”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逗得扶摇天哈哈一笑。 “别听他瞎说,如果只能用国武八学吧,他比我厉害些,毕竟他是下了功夫在这上面了。但是如果不限制武学,我弟弟是打不过我的。” “呸,那是暂时的!” “那等你能赢我再说。” 眼看走到了个人不多的场地,独孤涅便和扶云上拉开了两丈的距离,这就要开始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五章 扶柳居 扶摇天站在不远处,抱着手看着独孤涅和扶云上。 扶云上笑骂了一句:“这家伙在学夫子呢!别管他,来啦!” 但见扶云上七掌连发,一掌比一掌刚猛、迅捷。 扶云上找到自己约了这场切磋后,独孤涅便在仔细地回顾早上的两场切磋,最终,他发现了自己的越武步,有两个致命的问题! 而这一场比试,若是自己不能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么肯定是一分胜算也没有。 眼看着掌风呼啸而至,独孤涅的速度却仿佛变得比早上慢了,每一道掌风,都是堪堪避过。耳边传来了扶摇天的声音:“这是我们古木掌法第一层里面的招式——万木争荣!”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掌法!” 只见扶云上一招未完,又跃起半丈来高,数掌连发,掌势仿佛要遮天蔽日一般,让人顿时有一种避无所避的感觉! “这是第二层的招式——绿树成荫!”扶摇天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倒是没有干扰到独孤涅。 独孤涅眼见这数掌覆盖了一丈多的距离,略微下蹲,后脚一蹬,一个跨步竟然跨出了三丈的距离,转瞬从扶云上的脚下穿了过去!不仅避开了掌风,还占据了有极为有利的位置! 一旁观战的扶摇天眼睛都瞪直了!这小子,轻功竟然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独孤涅一拳向着扶云上后背轰去,正是勇武拳里的一招“一往无前”! 但见扶云上的下落之势竟陡然加快,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好似一个秤砣掉在了地上! “第四层,根深百里。”扶摇天介绍完,捏了下下巴,自言自语道:“还能这么用!” 独孤涅这一拳自然是虚招,但扶云上的应对,也让独孤涅找不到什么破绽。 扶云上落地便转了个身,大跨步向着独孤涅冲去的同时,颇为怪异地拍出了几掌。 原本独孤涅也不那么害怕近战,但是扶云上这几掌,却着实让自己感到虚实难辨! “第五层,枝繁叶茂!”独孤涅心想,名字倒是贴切!也不退了,左脚踢出两腿后,旋转了身体右脚踹出四腿。掌腿相接,独孤涅吃了点亏,被击退了丈余,顺势倒翻了个跟头,化解掉了扶云上的掌力! 又见扶云上左掌右掌分攻而至,明显各藏变招,独孤涅心中吃惊,这双掌的攻势竟像是出自不同的两人! 扶摇天轻叹了一口气,“第八层,寒木春华!” 独孤涅找不到破解之法,便又施展开越武步,游走起来。这扶云上双掌藏了无数的变招,脚下也是一阵追赶,但就是凑不到独孤涅身前! 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一招,虽然厉害,但别人不接啊! 突然之间,扶云上的身法变得灵动起来,宛如蜿蜒前进的毒蛇一般。眼见对手变招,独孤涅又将步子变得忽快忽慢,试图将扶云上这一招试探出来。 果然,独孤涅放慢速度的一瞬间,扶云上便像是蛇一般,缠了上来。 “第六层的招式,盘根错节!一旦缠住你,可就不好躲开了!” 独孤涅点了点头,骤然变速,又闪了开去。 “哎,不打了,追不上,我是真想骂人,又不想毁了自己的风度!”扶云上看上去是真恼了,“我现在才发现,你和翰海那场切磋,要是你最后不冲上去,怕是也分不出胜负的!同样是轻功,你怕是属老鼠的,用得贼溜得很!” 独孤涅挠着头,尴尬地说道:“我打不过你,只能跑。我也觉得挺不要脸的!你的枝繁叶茂,我就接不住。你的寒木春华,我到现在都想不出有什么招式能接!所以,我肯定是只有认输的!” 扶摇天一跺脚,说道:“你以为他凭什么打得过我,就是那招寒木春华,左手和右手可以同时使出不同的招式,就像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夹击似的!” 独孤涅赞叹道:“才第八层的招式,便已经如此难以应对,那如果真学到二十四层,那得有多厉害啊!” 扶云上深吸了口气,走了过来,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道:“小涅,刚才我是真拿你没办法了,输不起了,有失风度,你别往心里去啊。” 独孤涅尴尬地笑了笑,心道:“果然是公子哥,对自己的风度要求真高!”嘴上却不敢调侃,又认真地说道:“是我输了,要不,等我内力练好了,一定好好接你几掌!” “嗯!”扶云上听这句话,心里更舒服了。“好,等你!” 切磋完,各自回家。 这一个比试比下来,独孤涅是看到了不同武学的精妙之处,略作总结,或许要是自己能使用内力了,也能一力降十会,不输于这前八层的掌法。但转念一想,自己内力进步了,难道别人就不进步么? 不过,越武步的问题,倒是有了明显的收获! 独孤涅的越武步,之前存在的问题有两个。第一就是独孤涅对自己的轻功的不自信,第二就是还没有找到自己轻功的极限。 准确地说,不自信,就是因为没有足够多赢的体验,就是因为不够了解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国武八学中的这套越武步,其精髓自然就是在一个越字上面。 越,便是跨过的意思,就是要跨过那一道又一道的阻碍,要跨过那一会个又一个的极限! 在这样的过程中,武道才能得到更好的修炼! 而与扶云上的这番切磋,独孤涅在切磋一开始,便告诉自己,不能怕,也不用怕,本来对方就没有恶意。那为何不借此机会,找找越武步的极限。 一旦有了这样的自信,那么在施展越武步的过程中,才能做到游刃有余。就像应对扶云上第一层的招式“万木争荣”时,独孤涅并没有将速度提到极致。而在面对“绿树成荫”那样的大范围的攻击手段时,尝试了自己目前最大的步幅——三丈。 这是在往返奔跑于学府和家里时,从来没有达到过的距离,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要跨越过的距离。而现在开始,自己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了! 在后面面对扶云上的第六层招式“盘根错节”时,对自己速度的掌控,变得更加细腻了。节奏便是稳稳地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闪避,也是一种防御,而且只要成功了,那就是没有损伤的防御! 这一次,对越武步理解的跨越,让独孤涅感到很是开心!同时,他也想到了下一个需要跨越的障碍。 那就是赖川的“雾惨云愁”,与其说是上次这一招的气劲让自己施展不开速度导致的惨败,不如说是因为面对陌生的情形时,因为慌乱而惨败。 不得不说,扶家这两兄弟,倒是耿直,让独孤涅及时得到了这样一个尝试的机会。 而且,独孤涅对这套掌法,其实是非常喜欢的。在扶摇天念出来招式的名字的时候,切磋一结束,独孤涅已经在暗暗回想。 “第三层和第七层的招式还没看见。”独孤涅很想问能不能展示一下,但一想到自己让对方抓狂的打法,还是算了。 再说,人家的家传武学,甚至是可以说是镇派武学,能让自己一睹真容,已经是莫大的信任和机缘了,怎么还能再贪心呢。听说,有些厉害的武学,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独孤涅在心里默默地劝自己,也就安心了,用更快地速度跑回花山村,独孤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那独特的修行之道——修身了。 正在路上疾驰之时,在上次和赖川比斗的树林里,独孤涅看到了让自己震惊的一幕! 申海、范王、步越、慕容若、赖川、陈福、严峰,还有两个高大的年长一些的男生,应该是二学年或者三学年的学长,九个人围住了同班的女同学,方梧桐!而步越似乎正在叫骂着什么,不时推方梧桐一下,方梧桐则是埋着头,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方梧桐,很是漂亮又很是安静一个小姑娘,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睫毛很长,眼睛很明亮。每次遇到时,小姑娘都会礼貌地笑一笑。独孤涅在她面前,会自惭形秽,所以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而这个小姑娘也几乎从来不在文课上回答问题,也不在武课上有什么惊艳的表现。每一次独孤涅看到她,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仿佛对谁都是这样。甚至独孤涅没有看到过她和谁一起结伴同行,一起去吃饭。仿佛她就是希望别人忽略她一般。 独孤涅在学生里也是极为低调的,因为一来就被申海他们欺负的缘故。但至少也和萧兰、张涛这些同学走得近一些。在独孤涅的感觉里,女孩子多多少少要比男孩子们喜欢扎堆一些。像是萧兰和沈嘉然,包括钱小雨和尧丹。而方梧桐,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 仿佛和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而此时此刻,独孤涅突然感觉到了方梧桐和自己,仿佛是一个世界的。 因为,方梧桐,应该是在被欺负! 毫不犹豫地,独孤涅冲了过去! “方梧桐,你怎么还不回家?”独孤涅走到他们面前,申海九人的目光看向了独孤涅,就像要将他撕碎一般! 方梧桐听到了独孤涅的声音,埋着头就要走。步越一把将其推倒在地,吼了一声:“我让你走了吗?” 独孤涅死死地盯着步越,仿佛什么也不怕了:“方梧桐,怎么回事?” 方梧桐不说话,独孤涅又问道:“需要我帮忙吗?”方梧桐也没有说话。 步越转身便向着独孤涅冲了过来,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上的寒光,仿佛瞬间将独孤涅带回了福迎镇的除夕夜。 独孤涅怕了,甚至有一种眼泪要涌出眼睛的冲动!有一种转身就要施展轻功逃走的冲动!但是,他没有! 步越的速度很快,但他的匕首递到独孤涅身前时,小腹上便已经中了独孤涅的一脚,痛苦地跪在了地上。独孤涅另一脚将步越手中的匕首踢到了地上,又一脚用力踹到了远处。 回过头,扫视了申海一行人一圈,问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欺负方梧桐?”方梧桐索性坐在了地上,没起身。 步越往站起身来,撤到了申海旁边,捂着小腹,骂道:“你死定了!” 独孤涅没有理会步越,陈福突然开口了:“步越说,方梧桐是个狐狸精!我们也只是来看看。” 步越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陈福一眼,骂道:“你跟谁一伙的?你看完了?你看完了怎么还不走呢?” “别吵了!”申海打断步越。 又朝着独孤涅吼道:“狗杂种,关你什么事?你皮痒了是吗?” 范王脸上仍是挂着那种不可一世的笑容,“孙子,见到爷爷们怎么可以不叫呢?” 听到这句话,独孤涅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样子,浑身发起了抖!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六章 苦乐门 独孤涅已经抖了很久了,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申海转头看向那两个高大的学长,道:“星哥,你看,这小子是不是腿摔断了?”那个被唤作星哥的人,名叫骆星,正是三学年的学长。 骆星点了点头,说道:“那看来腿是摔断了,就是不知道嘴会不会乱叫。” 申海缓缓转过头看着独孤涅,说道:“嘴严!昨天才叫了我们几个爷爷。他很清楚,断腿是轻的,他肯定不希望一家人都消失!” 独孤涅大概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叫星哥的人,手段只怕比申海有过之而无不及。 骆星骤然冲向了独孤涅,飞身一脚侧踹踹向了独孤涅的左腿,动作快如闪电,那踹出的右脚上,仿佛还带着雷电,不用说,这一脚中附着的内力,怕是张翰海剑法中的三倍! 独孤涅右腿一甩,一式“义薄云天”迎上了上去。 “腿断了!”众人心中都是这样想。看过独孤涅切磋的人都知道,独孤涅是不会用内力的。虽然身体有些蛮劲儿,但在骆星的奔雷腿法面前,别说是独孤涅了,就是申海范王硬接,也是必然要重伤的。 下一瞬,只见一道身影飞出,撞断了一棵小树! 飞出去的,竟然是骆星! 独孤涅双眼通红,全身冒着血汗!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使用战劲! 从听到申海范王的挑衅开始,他便已经将战劲运转起来了,身体的发抖,都是因为运转战劲时的剧烈疼痛。 在骆星和申海交谈的时候,独孤涅已经不断将战劲调动了更多,疼痛几乎已经达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极限。 而这一腿,让旁观的申海七人,震惊得是无以复加!独孤涅,竟然会使用内力!而且竟然如此深厚! 难道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昨天被欺负成那样,都还在隐藏实力? 还是说他今天才学会了内力? 还是说他刚才情急之下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武功? 还是他其实也有什么背景? 不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众人猜测不到! 另一个学长虽然震惊骆星就这样被击败了,但也看得出来独孤涅应该也受了奔雷腿法的影响,他不了解独孤涅,自然也就更加冷静。大喝了一声:“他也受伤了,一起上,弄死他!” 刚才骆星那一腿的硬拼,让自己的腿上,有一种麻痹感,想要施展越武步,怕是难了。 虽然刚才那一记“义薄云天”,让自己的身体因为战劲的运转,承受了极大的疼痛,但是却并没有让自己的战劲后继乏力,所以独孤涅击飞骆星之后,已经立刻再次开始了蓄力,将战劲沿着“大勇若怯”的心法缓缓运转。 眼见多道气劲袭来,也看不清是什么了,独孤涅一记“大勇若怯”拦了上去,碰撞之下,数道气劲炸了开来,独孤涅离得近,且终是不敌对方多人的合力,被这些气劲重重地击飞了出去。眼看骆星这时候也缓缓站起身来。 独孤涅一口血喷了出来,再想发力,却觉得动弹不得,完了,他们真的要弄断自己的腿吗?方梧桐怎么办,我果然还是救不了任何人吗? 此时此刻全身原本就处于剧痛之中,独孤涅强行一运转战劲,竟然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步越发了疯一般地,冲向了独孤涅! 正在这时!申海九人耳朵里传来威严的一个声音:“跪下!” 九人捂住了耳朵,竟然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方梧桐却似没事一般,抬起了头,看到一个黄衣中年缓缓走来。 他动作很慢,但不知怎么的,转瞬就已经从十丈以外,走到了方梧桐身前。 黄衣中年叹了一口气,说道:“又被欺负了吗?” 地上跪着的众人强撑着抬起了头,想看看这个黄衣中年人是谁。 这黄衣中年人,竟是留的短发,身上的衣服和独孤涅一般,极为朴素。长相也颇为普通,但奇怪的是,竟然给人一种极为安心,干净的感觉。 但是,乍一和这中年人目光相接,申海等九人却有一种胆裂魂飞的恐惧从心底冒了出来。这种恐惧又仿佛和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仿佛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中年人什么也没说,走到已经晕倒的独孤涅身前,轻轻摸了他的太阳穴一下,便起身牵着方梧桐离开了。 数息之后,独孤涅醒过来了,看到的只有呆呆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九个人。 “方梧桐!”独孤涅叫了一声,四下一看,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独孤涅忍着全身的疼痛,抓住申海,问道:“方梧桐呢?” 但见申海眼神空洞,完全不答话。独孤涅也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再看看其他人,全部都是这个样子!“陈福!”“范王!”不管独孤涅怎么叫,这些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独孤涅心想:“不是都傻了吧!为什么我没事?难道这是我造成的吗?” 突然间,九个人仿佛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同时惊叫了一声,捂着头四散跑开了。独孤涅也没法拦着,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四处找了方梧桐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心中担心,一路发足狂奔,往学府跑去。 在学府的一间宅子里,独孤涅找到了连夫子,他正坐在一张方桌子前,桌子上摆了几个凉菜,一个酒壶,连夫子右手筷子,左手酒杯,正喝得不亦乐乎。 “连夫子,打扰您了!方梧桐不见了,申海,申海他们好像疯了!” 连夫子略有些惊讶,问道:“你慢慢说。” 独孤涅便将来龙去脉给连夫子讲了一遍,只是没有详细去描述自己和骆星他们打斗的过程。 “我醒来的时候,方梧桐就不见了。申海他们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我叫他们他们也没反应,突然大叫了一声,就跑开了。” “嗯。”连夫子听完了以后,反而像是不吃惊了。“嗯,没事了,你放心,方梧桐没事,申海他们也没事,你不用担心,好孩子,早点回去吧。这件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也免得申海他们再找你麻烦。” 连夫子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说完又喝了一口酒,“啧”一声,很是惬意的样子。 独孤涅想了一下,相信连夫子,便不再多问,说道:“谢谢夫子!那我回家了!” “嗯,回去吧!” 此时,东临镇,督武司的治所里,申无恨还在案台上写着什么。头顶上,挂着一幅字:“为民请命”,字体雄浑,结字法度森严,一看便是书法大家的手笔! 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者走到了申无恨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申无恨沉吟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云狼毫毛笔,急匆匆地向着书房走了去。 “以后再遇到苦乐门的人,离远点,否则别怪老子护不住你!” “没让你去皇城贤臣府读书,就是怕你像你大哥一样,惹出什么祸事来,你倒好,和范家那小子,在哪儿都能捅出篓子来!” 申无恨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训斥着申海。 申海此时看上去已恢复了正常,低眉顺眼地听着,不敢说话。 “还不滚出去!”申无恨心中气急,又骂道。申海行了个磕头礼,轻轻退步出了书房。 申无恨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对身边的老者吩咐道:“老钟,安排两个百夫长,从此以后,每天暗中护着申海上下学,交代清楚,遇到苦乐门的人,不要轻易出手,自报家门即可!申海要是再出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老者抱了个拳,应道:“是,大人,老奴一定安排妥当!” “再派个人去督律司,请一下范新奇,戌时初在东临雅居一聚!” “是,老奴这就动身!” 申无恨心中那是有恨啊,自己在东临镇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两个儿子不成器!长子申耀阳,前几年在皇城贤臣府得罪了北寒镇知镇使的独子,自己托人送了白银千两,才算是摆平了这事,又差人狠狠训斥了申耀阳一顿,才让申耀阳收敛了些。 没想到今天申海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听这申海的描述。那黄衣中年应该是苦乐门的人,而不是焚心宗的人。 苦乐门看上去与世无争,但却与疯杀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人是不敢得罪的。哪怕自己重权在握,但对疯杀组织,确实毫无办法。 在前朝,疯杀组织在江湖中是人人畏惧的势力。直到天武门当时的门主武安城,率领十二个长老在疯杀组织的老巢一场大战,才令疯杀组织元气大伤,从此销声匿迹。 但疯杀组织却并没有覆灭,而武安城却在那一战中也是身受重伤,不久便将门主之位,传给了才二十来岁的长子武天下,也就是当今天武国的皇帝。 疯杀组织行事极为神秘,无人知晓他们位于何处,而且疯杀之人人如其名,都是些性情暴戾且武艺超群的疯子,也正是皇城的缉捕刑狱司最为头痛的对象之一。 所以,一般人轻易也是不敢招惹苦乐门的! 今天独孤涅回家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些,白铭还是有些担忧,言语之中透露着些责备。恰好花山村这边的春祭,也结束了,白铭也就给屈邈告辞,明天便回东华街去了。 独孤涅今晚便又仔仔细细地将忘情诀背了一遍,略有困意便修炼一遍战劲来打起精神,确定记得一字不差了,才将忘情诀一早便还给了屈邈,磕头感谢后,便往学府去了。 来到学府教舍,上课之前,张翰海和扶家两兄弟,便来找到了独孤涅,说中午有事相商,一起吃饭,神神秘秘的样子,让独孤涅心中也一阵好奇,也应了下来。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七章 修心 回头看了看方梧桐,她仿佛没事人一样,接触到独孤涅的目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笑容比以往的笑容,要温暖得多。 申海、范王一群人今天却显得很是低调,但也没有昨天那种疯了一般的样子。独孤涅走到方梧桐桌前,问道:“你昨天没事吧?” 方梧桐莞尔而笑,答道:“没事,谢谢你,中午和你说!”独孤涅点了点头,也是挺开心的。 到了中午,张翰海和扶家兄弟便叫到上了独孤涅,往食堂走去。独孤涅给方梧桐道了一声等我一会儿,便走了。 边走,边听着张翰海小声地打趣道:“你和方梧桐关系不错呀!哈哈,要不要加入我们云天帮?” “云天帮?”独孤涅奇道。 “云天帮就是扶云上和扶摇天,还有我们几个同学,建立的帮派,主要是为了对付海王八,保护同学们不受欺负!” “海王八?”独孤涅更奇了。 “哈哈,海王八,就是申海范王他们两个建立的帮派,在学府各种欺负同学,又有高年级学长的支持,可是嚣张了。” 独孤涅乐呵呵一笑:“他们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我们起的,他们起的叫海王帮!” 独孤涅又问道:“那加入你们做什么啊?” 张翰海答道:“揍他们啊!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恶吗?那个步越,一天到晚纠缠着人家方梧桐,方梧桐不搭理他,他还到处说人家是狐狸精。还有李勋,曹达他们几个,经常被海王八们欺负,我们再不伸张正义,谁还能制得住他们啊?” 独孤涅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又问道:“学府不是不允许私斗吗?” 张翰海笑道:“学府的规矩,你看他们遵守了吗?我们约斗他们,他们也不会给大人们讲,要是这样,那就坏了江湖规矩!他们还有脸在东临镇混吗?” 看着张翰海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独孤涅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也不想和他们约斗,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加入了!” 张翰海一惊:“我听说你不是经常被他们欺负吗?” 独孤涅心里涌现了一丝不满,那我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虽然也知道这么想不对,但是他也觉得,不想卷入这样的麻烦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申海的威胁,他们在东临镇权势滔天,要是事情闹大了,他们背后下什么黑手,独孤涅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所以,又说道:“我是真的害怕这样的事情,不想卷进来,谢谢你了!” 张翰海脸上浮现了一丝失望,说道:“没义气,算了算了!”扶家兄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便也不再说话,各自吃饭去了。 独孤涅在人群中找了找方梧桐的身影,看到她,一路小跑了过去。两人盛了饭菜,找了个小桌子开始吃了起来。 方梧桐长得很好看,独孤涅和她面对面地坐着,还有一点紧张。 “你昨天怎么走掉的啊?”独孤涅小声地问道。 “我叔叔见我没回家,来寻我回家的。你呢,没事吧?昨天看你伤得挺重的。”靠得近了,独孤涅更觉得方梧桐的声音很好听。 “没事,我皮糙肉厚。对了,是你叔叔吓了他们吗?我看申海他们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那是我叔叔的手段,很厉害的!” “你叔叔这么厉害,你为什么还要任由他们欺负啊?” 方梧桐停下了筷子,低声说道:“这是我们家里要修炼的功法的要求,别人欺负你,那一定是你自己的德性的问题,要接受这些厄难,才能让心性得到修炼。” “啊?”独孤涅张大了嘴,对这样的说法显然是有些不认同的。 “任由别人欺负?还一定是自己的德性的问题?这是哪门子修炼功法啊?” 方梧桐一脸严肃地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靠近了些对独孤涅说道:“我给你说,你可要保密哦!” 独孤涅赶紧点了点头,对此充满了好奇。 “这个修炼功法,就是修心!你听说过吗?” “没有!”独孤涅摇了摇头。 “我爹爹是福迎镇苦乐门门引见心大师座下的四弟子,方圆大师。” “福迎镇?”独孤涅不由得打断了方梧桐,喜道,“我也是来自于福迎镇!” “嗯?”方梧桐也是一惊,问道:“你家在哪里?” “我们家在三里街!” “哦,我们就住在苦乐门里,我们宗门在福心街!离你们那也不算太远!” “哈哈!”独孤涅挺开心,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上学啊?” 方梧桐说道:“我们苦乐门还是有点受到世人排挤的,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叔叔才带我来这里上学。” “为什么受人排挤啊?”独孤涅不解地问道。 方梧桐想到昨天独孤涅舍身相救,还是有些感激的,于是也不管什么门户之别。便说道:“那就要从我们苦乐门的心道说起了。” 独孤涅对此很感兴趣,看来,这和修武、修仙、修命还有自己的修身一样,也是一种神奇的修炼方法,于是就凝神静气地听了起来。 方梧桐脸上呈现出庄严之色,说道:“世间百年,心,或觉眨眼之间;世间一瞬,心,或觉万载千年。天地万物,心,也能一一纳入。滴水粒沙,心,也能包容不下。这就是我们修心者所信奉的心门总纲!” “我们修心者所追求的,就是隔绝万物,体悟自心。世间的一切,都受到我们内心的影响,只有不断的修炼内心,才能做到明心见性,这便是我们的得道!” 独孤涅仔细体会了一番,说道:“你们的总纲,确实和修武者完全不同。说起这个总纲,我记得夫子说过,武道的总纲是:人,生,只一世;存,只一界。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而你们却是要隔绝万物,体悟自心!”独孤涅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又说道:“怪不得你任人欺负,难道你们受欺负时,也会认为都是自己内心的问题?” 方梧桐面露惭色,道:“我的修为还不到家,我也不清楚我修得对不对!” 独孤涅想了想,问道:“但你们这修炼方法,也不应该被排挤啊,听起来,这修炼方法还挺可怜的,至少不是坏人啊!” 方梧桐看了看独孤涅,又说道:“你要记得保密!” 独孤涅点了点头。 方梧桐继续说道:“我们苦乐门存在已经有几千年了,门人中,出现过不少得道的大贤,但是,也有一部分,走了歪道的门人。” “百年以前,江湖上有一个叫疯杀的杀手组织,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后来,天武门调查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修心失败,从门中走出败类。他们的精神都是疯疯癫癫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我们修心者走火入魔之后的表现。后来,这个组织被天武门铲除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但是却并没有被连根拔除。江湖中人都认为,我们和这个宗门有关联。说真的,倒不如说心门中,本就容易产生疯子!后来,我们心门中,又脱离出去了两个宗门,一个是焚心宗,一个是幻魔宗,他们也都是在福迎镇非常厉害的门派!都是非常善于使用心力的!” “因为我爹爹是苦乐门门引的亲传弟子之一,所以,我也在修心。而我们修心的法门,却是最为上乘,但也最为凶险的四部经书,分别是:十厄经、罹苦经、陨心经和宿罪经!虽然爹爹和叔叔都说过,修心过程中,只要心志坚定,循序渐进。不要随意使用心力,特别是经书里面那些极为厉害的咒术,便不会走火入魔。但是,我还是怕!怕有一天,我也变成一个疯子!” 说道这里,方梧桐眼睛里面已经闪烁着泪光了。 独孤涅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方梧桐,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说了一句:“要是这么凶险,那你可以不修啊!” 方梧桐委屈巴巴地道:“可是爹爹说,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的路,不能做个没用的人!还说,我心中的恐惧,便是心中的魔障,如果不克服,那无论将来做什么,都会饱受磨难。而最好的消除心魔的方式,便是修心。说是让我自己选择,但我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啊!” 这下独孤涅更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一遍一遍想着方梧桐的话,饭也吃不了了。 良久,独孤涅才说道:“我九姨父也给我说过,每个人都要选择自己的路。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帮你选,但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任人欺负!如果再有人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全力保护你的!” 方梧桐愣了愣,问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独孤涅其实也不知道,想了好久,才说道:“我觉得,你长得好看!” 方梧桐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道:“竟然只是因为一副皮囊!不理你了!”说罢,端着碗往别处坐去了。 留下独孤涅愣在原地!独孤涅心想,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想了好半天,又觉得,其实不只是因为长得好看,还是因为独孤涅就是认为方梧桐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所以才有了恻隐之心。 但是,长得好看,也确实是心里话。 想要再过去解释,却觉得无从说起了,总不能给方梧桐说我看你可怜吧! 这下可是把她得罪了!独孤涅无奈地想到,也没什么办法,或许自己就是嘴笨吧! 四月考转眼就到了,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梧桐再也没有和独孤涅说过一句话。 但这一个月中,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八章 生死斗 先说这独孤涅,自从开始了修身之后。每天通宵达旦的修炼,便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战劲的修炼;另一部分则是单纯仙道的修炼,对凝气境界的提升。 两种修炼方式交互进行,进步倒是很明显的。 无论是身体,还是丹田内的天水,都有了明显的提升。拿越武步来说,现在独孤涅的步幅已经达到了三丈半,而天水,较之于刚达成凝气境界时的铜钱大小,已是又大了一圈。 后面这段时间,国武八学的实练,也都以分组切磋的形式进行了多次。 武课的授课形式也越来越丰富,其中包含了内力的考验,轻功的考验,还有招式的考验。 独孤涅仍然没有做到随心所欲地使用内力,但是倒非常喜欢轻功的考验——持重跑。 这个考验要求学生们双手各提一个五斤重的石锁,围着广场跑十里的距离,一开始好些学生连完成都很困难,但是独孤涅却觉得很轻松。虽然脚上的沙袋,重量已经增加到了各五斤,但是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每次晚上取下沙袋,总要调整一番,才能重新找到平衡。 在提着石锁奔跑的时候,每一次觉得自己快要跑不动了,就反而要逼自己更快地冲刺起来,他在体会那种疯狂的感觉,直到疯不起来。 下雨天,有些学生便会坐着马车来上学,有时候也有家人相送,而独孤涅却是连雨伞都不打,总是湿漉漉脏兮兮地跑到学府来。 再有无论文课还是武课,独孤涅都是极度地认真,种种表现,渐渐让独孤涅得到了一个外号——“涅疯子”。 夫子们讲了,这四月考的考核,前三名的学生,是能得到些银子的补贴。但是其实更重要的,是熟悉考核的方式,为了六月考做准备。 每一科的成绩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细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至少要达到丙下,才算是合格。文课考一天,武课考两天。 文课虽然也有排名,但总排名却是只根据武课的成绩来排。 但是,文课的考核如果有一科低于了丙下,那么武课的成绩就不作数了,直接算作不合格。 夫子们还强调,六月考是由东临镇督文司来组织的,第三天的武课考核是切磋,是由整个东临镇四个学府三个学年的推荐的学生,共同参加考核,总共十二个班。每个班的前三名,自然是能得到学府准备的奖励。 但是,十二个班里的第一名,却能得到督文司准备的一件极为珍贵的奖品,据说是花银子都买不到的! 独孤涅听说,大部分的六月考和腊月考,东临民学府都是拿到了四个学府的第一的,但就在去年的六月考和腊月考,第一名却都被千阳民学府给夺走了。 这让东临民学府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今年的六月考,东临民学府的夫子们也对学府的学生们,训练得更严格了一些。在一学年的学生里面,就有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萧兰、赖川六人,被夫子们叮嘱了一定要在四月考里好好表现,争取能够赢得在六月考里,得到代表学府出战的资格。 这就要说到申海、范王为什么不在其中了。 原来,张翰海和扶家兄弟来找了独孤涅之后,没过两天,两帮人马就约在了学府外的小树林,打了一架。 独孤涅也是听萧兰说的,不知道萧兰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好像她就在现场看一样。 双方对峙的时候,范王讥讽云天帮应该叫上天帮才对,咋不上天呢?云天帮则是讥讽海王帮是海王八。 双方直接就大打出手。 这次海王帮倒是没有找高学年的学长帮忙,按萧兰的说法,是想把上天帮打服!而他们,却是藏好了真刀真剑的! 但没想到,还是被赤手空拳的云天帮给打得屁滚尿流! 可是没想到突然蹿出了两个武官,毫不费力地就将云天帮这群小孩儿给制服了。 被制服后,申海和范王起了凶心,竟然将张翰海和扶家兄弟打成了重伤,三人还请了好几天假。 但是没过多久,扶柳居便来了一个人,找到了督武司去,讨要说法,最后此人约了这两个武官,要在东临镇斗武场来一场生死斗! 所谓的生死斗,就是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去各镇的督律司或皇城的缉捕刑狱司签下生死状,用生死相搏来解决恩怨,生死由天,还受到天武国的律法保护。 来的这个人,正是扶家兄弟的三叔扶戟问。按说督武使申无恨,也可以拒绝这江湖宗门的要求的。但是听说扶戟问在督武司的治所里大闹了一番,大概是说:督武司难道是要欺压百姓?前朝就是如此覆灭的,难道东临镇的督武司要冒如此之大不韪! 督武司这两个武官,却是申无恨手底下的两个百夫长,派去暗中保护申海和范王的,乃是武艺高强的得力干将!不想,在他们的干涉下,海王帮把扶家兄弟打成了重伤,理上肯定是亏了,所以无奈地在申无恨的命令下表示自愿应邀。 那场生死斗,去看了的百姓们不少,传闻说,那扶戟问只一掌,就将这两个百夫长全身经脉震碎,让这两人成了废人,要知道,修武道的人,武功被废,那比死了还痛苦。 但这事儿也就这么了了。 独孤涅听了下来,也觉得这事儿其中的凶险,怕也不只是萧兰说的这么简单。 独孤涅后来忍不住还是问了扶家兄弟,他们三叔用的什么招式,那么厉害。 扶家兄弟说,三叔用的那招叫做“草木俱朽”,只是十二层的招式。他们出来上学之前,三叔就已经修炼到第十七层的“移花接木”了。 独孤涅又问,那你们要是练到第十二层,也能那么厉害吗?扶家兄弟也解释了,那肯定不可能,因为三叔是有了十七层的功力,用出来“草木俱朽”自然和十二层的威力相差极大。 不久后,申海和范王便没再来东临民学府上学,据说,是被送到皇城贤学府去了。为此,钱小雨好像还在学府发了一顿脾气。 申海、范王走了以后,步越就成了海王帮的头头,他凭借着自己奸猾的个性,再加上赖川、严峰几人,和二三学年的学长们的支持,倒是也没被云天帮的人打压得多厉害。只不过步越自身武功不怎么样,也不敢过于主动招惹云天帮。 而且,独孤涅发现,尧丹还有钱小雨和步越倒是走得蛮近的,尧丹的话也是一直不多,当然,也可以能只是对独孤涅不多。 现在的步越看到独孤涅,气焰倒是没那么嚣张了,不再主动招惹,毕竟那天自己拿着匕首还被人轻松地制服,连骆星都被独孤涅给击败,虽然还是不知道独孤涅实力的深浅,但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的。 独孤涅也就顿时大感轻松,于是学习和练武的疯狂劲儿,也是越发收拾不住了。 半个月前,独孤涅家里寄来了书信。说在云和镇来了一群修灵者,在三里街打听福迎镇除夕夜那件事。好像是灵修门被灭门后,牵引出了些和灵修门有关联的门派,又听说林家老人,曾经师承酒家镇的百草庄,因此天下第一的医毒门派百草庄也卷入了这件事情中。 云和镇位置在皇城的西南边,因云河得名。云河自西而东,横贯天武国北部,发源于青花山的青雪峰,于易海镇注入东海。 在云和镇和福迎镇中间,隔着一个金湖镇。金河镇西北方向千里之外,便是云和镇,而金河镇东偏南方向千里之外,便是福迎镇。 从云和镇赶到福迎镇,这群修灵者,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独孤家就被那些修灵者盯上了,要不是十叔独孤豁和十婶小曲暗中保护,怕是要惹上不少麻烦。而独孤曜在信中也是再三交代,独孤涅在学府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在街上乱晃。还大概说了些类似于爱惜点衣物和鞋子,从没见过哪个小孩像他这么费鞋之类的话。 独孤涅还有一个长姐独孤沐瑶,不过印象都不是很深刻了,但是家里人都说这个姐姐是有出息的,已经都考上了皇城的贤臣府,也不常回福迎镇了。将来应该是可以分配到皇城谋个官职,和十叔独孤曜待在皇城的女儿独孤泽,也算是能够相互照应。也叮嘱独孤涅要以长姐为榜样,考上东临进贤府再说。 还有一件怪事,就是发生在朱朝天身上了。 自从朱朝天第一次切磋被独孤涅击败后,实力竟然开始了飞速的提升,连内力外放都做到了,在云天帮里已经算得上是第四把好手了。至于众人问到他提升的方式时,他却总是笑而不语。时不时在课间找独孤涅简单地交流几句,比划两下,还掰掰手腕。独孤涅只觉得自己虽然因为修身而进步神速,却似乎还没有朱朝天的力量进步得那么快。 四月初一,二三学年的学生们,已经在学府的广场内开始了武课的考核,考核的主要内容,有持重跑、演武和内力三科,综合成绩排名较高者,才能够进行第二天的实练考,也就是切磋。 而一学年的学生们,则是要用一天的时间,完成所有文课的考核。 考核前半个月,萧兰找独孤涅打了个赌,赌谁的文课的考核成绩更高。谁输了,谁就告诉对方自己修炼的秘密。萧兰和独孤涅这一个月来,倒也算是聊得很多朋友了。独孤涅也不知道为何萧兰武功在女孩子里排得上第一,萧兰更是好奇,连内力都没有的独孤涅,竟然在力量和身法上如此强悍。约好了赢的人也要替对方保密后,独孤涅也就没有拒绝。 文课的成绩,要等到夫子们批阅了试卷以后,才能知晓。但独孤涅对自己获胜的把握,还是极大的。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十九章 四月考 四月初二,一学年的的学生们,便汇集在了学府的广场,迎接他们在东临民学府的第一天的武试。二三学年的学生,都在教舍完成文考。 以李东兴总夫子为首,还有好多位独孤涅也不熟悉的夫子,加上连夫子、杨怀夫子、安玉琼夫子、李啸夫子等,作为考官,考核各个学生的武课成绩。 首先是演武,就是要将国武八学中的刀剑棍拳腿,完整地演练一遍,根据演练结果评分,低于丙下,就是不合格了。 然后是内力的考验,需要使用勇武拳,向夫子竭尽全力地使出一招“大勇若怯”,然后由夫子来进行评价。 最后是持重跑,双手各提一个五斤的石锁,十里的路程。根据跑完的时间,来评判成绩。 最终成绩的前十二名,都可以参加第二天的武试。 演武中,得到了甲上的,只有独孤涅、张翰海、霍行云三名学生。 得到甲中的是萧兰、朱朝天、赖川、扶摇天四名学生。 得到甲下的是扶云上、严峰、陈福、凌逸飞四名学生。 步越为乙中,李勋、曹达和慕容若为乙下。 陈平乐为丙中、胡庆宝为丙下。 内力的考验中,得了甲上的是: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赖川五人。 得了甲中的是萧兰。 得了甲下的是陈福。 步越和严峰都只是乙上,李勋、陈平乐和慕容若是乙中,凌逸飞、霍行云是乙下。曹达和胡庆宝是丙下。 轮到独孤涅考核的时候,众人都为其捏了一把汗。没想到,独孤涅用最快的速度,提取了一丝战劲,一拳打到李啸夫子手掌上时,竟然让李啸夫子也略微惊异了一下,给了独孤涅一个乙中的成绩。 但是这也宣告着,独孤涅是可以使用内力的人了。独孤涅这一拳其实内力是极少的,但蛮劲儿还是有,只是不知道李啸夫子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最后是持重跑,甲上的是独孤涅和张翰海还有赖川,但独孤涅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远超众人。而张翰海虽然也是甲上,但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赖川,花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甲中的有扶家兄弟和朱朝天。 甲下的有萧兰和凌逸飞。 乙上的是严峰、陈福。 乙中的是霍行云、步越。 李勋、曹达、慕容若都是丙中,陈平乐和胡庆宝,都是丁上。 其他学生的成绩总体都不如十七人。 这样一来,第一天其实武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张翰海以演武甲上、内力甲上、轻功甲上排在了第一。 赖川以演武甲中、内力甲上、轻功甲上排在了第二。 扶摇天和朱朝天以相同的演武甲中、内力甲上、轻功甲中并列了第三。 扶云上以演武甲下、内力甲上、轻功甲中排在了第五。 萧兰以演武甲中、内力甲中、轻功甲下排在了第六。 独孤涅以演武甲上、内力乙中、轻功甲上与萧兰并列排在了第六。 陈福以演武甲下、内力甲下、轻功乙上排在了第八。 严峰以演武甲下、内力乙上、轻功乙上排在了第九。 霍行云以演武甲上、内力乙下、轻功乙中排在了第十。 凌逸飞以演武甲下、内力乙下、轻功甲下与霍行云并列排在了第十。 步越演武乙中、内力乙上、轻功乙中排在了第十二。 排在十三到十七的,分别是李勋、慕容若、陈平乐、曹达和胡庆宝。 前十二名的学生,可以参加四月初三的武试。其他同学,则是旁观学习。 同时,二三学年则是分别只有前八名的学生,可以参加第三天的武试。 到了明天,这二十八名学生,便要成为东临民学府的焦点! 扶云上对于第一天的成绩比较不满意,特别是自己竟然排在了赖川、朱朝天和扶摇天后面。一直嚷嚷着明天切磋可不会手下留情。 明天的切磋,规则是先由排名第五到第十二的学生,首尾切磋,淘汰四人。而前四名同学则是先轮空。 再由前八名学生八进四、四进二,然后赢了的打赢了的,输了的打输了的,决出前三名。 这一次的切磋,有一个利好消息,便是:不限制武学的使用。 但四月考中的兵器仅限于刀、剑、长棍、短棍四种,因为学府能提供的木质兵器,只有这四种。 如果学生想要在六月考中使用其他的兵器,必须找到木质的兵器,并且交由夫子检查后,才可以使用。或者如果学府觉得学生值得培养,也会替学生用狼红软木将他需要的武器定制出来。 四月初三,在诸位夫子的监督下,武试的最终考核到来了。 第一场比试,扶云上对步越,扶云上选择了徒手,步越则是使了刀,也不知道步越是不是打算用孝武刀,但扶云上古木掌法一出,一招“万木争荣”,步越便抵挡不住,连中几掌,输掉了比试。 第二场比试,萧兰对凌逸飞,萧兰和凌逸飞都是用的是忠武剑,几个回合下来,凌逸飞也是全然无法招架,也就认了输。 第三场比试,独孤涅对霍行云,霍行云用的是孝武刀,独孤涅则是用的仁武棍。霍行云对招式的理解颇为深刻,但是以往切磋的过程中,霍行云便一直没有赢过独孤涅。且霍行云也不能将内力外放,双方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霍行云还是手上中了一棍,刀被打掉,认了输。 第四场比试,陈福对严峰,严峰用的是剑,陈福用的是孝武刀,陈福的内力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已经能做到了内力外放。但严峰却是使了一种独孤涅没有见过的剑法,赢了陈福。 打坐调息之后。 第五场比试,便是张翰海对严峰。两人也都是用的剑,张翰海仍是用的忠武剑,按理说严峰应该是没有取胜的可能的,不料严峰那怪异的剑法一用出来,竟然还打了好几个回合。只听见一连夫子喃喃自语道:“万刃门,可惜了,功夫还不够扎实。”听起来,这严峰使的剑法,便是传自于叫万刃门的一个门派了。 只见严峰的一招一式中,都仿佛同时有多道剑气从不同的角度向张翰海攻去,但张翰海还是凭借深厚的内力与精湛的剑法,赢了严峰。 第六场比试,冤家路窄,独孤涅,对上了赖川。独孤涅仍然用的是仁武棍,赖川则是用的苍云剑法。上一次,独孤涅在学府外的小树林,吃了大亏,也曾一直想要找到苍云剑法的应对方法。只是平时切磋的时候,也不能见到这苍云剑法。今日,也算是了了独孤涅的一个心愿了。 赖川没有从远处发动进攻,冲向了独孤涅,起手便是一招“拨云见日”,独孤涅仍然是以“仁心仁术”接了这一招。虽然没有使用内力,但是稳稳地抓住了手中的狼红软木棍,也算是化解了这一招。 距离已经拉近,赖川一式“雾惨云愁”使了出来,但见赖川手中的剑挥舞中仿佛变成了好几把,同时独孤涅也感觉到了身体被赖川这一招中激荡的气劲牵制。 独孤涅稳住身形,一招“至仁忘仁”撩开对方的木剑,同时往后一个撤步,便从那气劲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成了!”独孤涅心中一喜,看来这些剑气对自己行动的束缚毕竟也是有限的。 赖川眼看独孤涅撤了回去,随即一招“穿云裂石”,剑气向独孤涅刺去! 上一次,独孤涅就是中了这招,才受了重伤,而且这一次能明显感觉到,赖川这一剑的力量更加强横,速度也更快了。 独孤涅施展开越武步,一个闪身便已出现了赖川的左边,同时一招“王道乐土”,扫向了赖川的腰部,赖川急忙撤了一步,独孤涅抓住了机会,一招“求仁得仁”,用短棍刺中了赖川的右臂臂弯,赖川只觉右手一阵酸麻,再看独孤涅,已经将短棍指在了自己的脸上。 “独孤涅,胜!” 赖川面无表情,还没听夫子宣布的时候,便已伸手将独孤涅的短棍掀开,转身走了。 第七场比试,扶摇天对萧兰,扶摇天用的古木掌法,萧兰用的是忠武剑。独孤涅不敢看好萧兰,毕竟上一次萧兰在张翰海手下都没走几招,而扶摇天在用忠武剑对张翰海的时候,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扶摇天起手一式“万木争荣”,数掌连发,掌风凌冽!萧兰的应对却也巧妙,但见其前跨半步,先点后提,原来是一式“至死不渝”的绞剑,剑气似乎卷起了一阵狂风,竟然就将扶摇天的掌风,搅动得四散开去了。 扶摇天道了一声:“好!” 声音刚落,只见萧兰速度骤然暴起,飞身一记缠绕着凌冽剑气的“忠贯日月”向扶摇天刺去,那速度竟然与那天独孤涅与扶云上切磋时的轻功速度不遑多让! 台下的诸位夫子,仿佛是突然看懂了什么,点了点头。 扶摇天略有些吃惊,但也应对之法,自踝、膝、腿、腰、背而发力,内力缠绕在双掌上,一掌拍出,将萧兰的一剑隔开,另一只手已经拿向了萧兰的胸口!正是古木掌法第三层中的招式——“古木参天”! 萧兰剑被拍开后,顺势踹出了一记义武腿中的“不偏不倚”!迎上了扶摇天手掌。不分上下,萧兰趁势而退。 扶摇天感觉这萧兰和独孤涅的招式,仿佛有些相似,虽然萧兰内力比独孤涅强一些,但是刚才这一剑一腿,仿佛都是单纯的力量更强。 这一场切磋,萧兰在独孤涅眼里仿佛变了一个人。 扶摇天又一招虚虚实实的“枝繁叶茂”,数掌拍向萧兰。 独孤涅上次是硬接了扶云上这一招,吃了点亏,现在也想看看,萧兰要怎么应对。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章 金石屿 萧兰看出了扶摇天这一掌的不简单,后撤了一大步,一剑不快不慢地扫出“此心耿耿”,剑气直奔扶摇天而去,眼睛却一直盯着扶摇天的双掌。 “这是在分辨扶摇天的这几掌中,哪些是虚,哪些是实!”独孤涅心中判断道,“一旦发现虚招,怕是就要接上忠贯日月了!” 剑掌相撞,果不其然,萧兰似乎是看到了“枝繁叶茂”的虚处,身形快如闪电地冲到了扶摇天身前,一式“忠贯日月”已经刺向了正在收招的扶摇天。 眼见扶摇天已经失了先机,骤然,扶摇天双掌下压至丹田处,周身却刮起了一阵罡风,竟然直接震开了萧兰。赫然是古木掌法第七层的招式——“玉树临风”!此招作为防守反击,极为有效。 扶摇天立刻接上了一招“盘根错节”,向着被震开的萧兰追去。 上一次独孤涅见扶云上使用这招时,还只能逃,不敢接。这次才算是看到了这一招完整的样子。 这“盘根错节”,要领在于一个“缠”字,不仅以手法去缠,更要用身法去缠。萧兰被近身缠上,手中狼红软木剑仿佛反而成了累赘。无论萧兰使出什么拳腿,总觉得被缠得施展不开。 “我认输!”萧兰无奈地喊道,扶摇天这才住手。萧兰向扶摇天假模假样的凶了一下,嗔道:“你这掌法,怎么像是牛皮糖似的,烦死人了!” 扶摇天大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呢!” 两人下场,夫子做了下记录。 第八场,朱朝天对扶云上,这便要开始了。 独孤涅也是一直好奇,朱朝天为什么进步这么快的,也仔细地观看了起来,但凡有别人切磋比试,他都是要在脑海中演练一番,换作自己,应该如何破解对方的守势亦或是如何应对别人的攻势。 朱朝天和扶云上笑着寒暄了两句,颇为简单随意,看上去,像是没少私下切磋的老对手了。 朱朝天使的是一套独孤涅没有见过的拳法,而扶云上自然是用古木掌法的。 朱朝天的一招一式中,仿佛都没有极大的破坏力,动作也是不快不慢的,但就是给人一种连绵不绝的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独孤涅自忖,如果是自己面对朱朝天的这套拳法,那会是什么景象呢? 乱。 自己会乱。 会被朱朝天打乱自己的节奏,无论自己是进攻,还是防守,还是闪避,似乎都不能左右朱朝天的节奏。他仿佛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演武一般,如磐石,如蒲苇! 朱朝天的招式时快时慢,慢时圆转如意,快时仿佛一招已经成了两招。这到底是什么武学啊! 扶云上的“万木争荣”,朱朝天正面硬接,尤有余力。 扶云上的“枝繁叶茂”,朱朝天以攻代守,乱了扶云上的方寸。 扶云上的“盘根错节”,朱朝天施以寸劲,硬是让扶云上纠缠不住。 直至扶云上使出一招“寒木春华”,朱朝天才仿佛被克制了一般,顿时连连败退,但却退得极有章法,退了数十步之后,骤然轰出了一拳,仿佛之前那退的数十步,是在拉满一张硬弓!一拳轰出,扶云上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朱朝天,胜!”夫子的声音响起。 朱朝天走到了扶云上身旁,一把拉起,扶云上捂着胸口,满脸不乐意地说道:“输了输了,不是我们扶柳居输给你们金石屿,是我输给了你那突然不要命起来的劲儿,你怕是受了独孤涅的刺激吧!” 朱朝天嘿嘿一笑,转过头看了独孤涅一眼。独孤涅一愣,心道:“这有我什么事儿啊?” 不等他多想,轮到他上场了。 第九场,张翰海对独孤涅。 张翰海一到了比武场上,又是一副欢脱的个性了,“小涅,要不要让你?”独孤涅尴尬地一笑,说道:“我也不能直接认输吧,夫子们看着呢!” 上次败在张翰海忠武剑的一式“竭诚尽节”的截剑上面,独孤涅已经做好了打算,这一轮还是要以巧破力,再不能与之正面抗衡。 因为要施展越武步,便不能使用内力了,否则定会失去平衡。与上次和骆星全力一击的出其不意不同,这一次,既然是切磋,也没有必要使用那种需要偷偷蓄力的招式。 打定主意,张翰海仍然是先发制人,数道剑气并放。经过上一次与扶云上的切磋,独孤涅对自己的越武步已经有了更大的信心,所以这一次也不再远遁,左右闪避着朝张翰海冲了去。 眼见两人距离缩短,张翰海将内力凝于剑上,舞着剑似陀螺一般转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剑法,但肯定是忠武剑里面没有的招式,但克制内力使用不便的独孤涅,却是恰到好处。 独孤涅却是进退之间多了几分从容,身形似鬼魅一般游走于张翰海身边,也不出招,就等着张翰海变招。 果然,张翰海看独孤涅没有撞上来,骤然一招“此心耿耿”,几乎是扫了大半个圆,剑气如涟漪般荡了开来。 只有这一次机会。 独孤涅高高跃起躲开剑气,一式“求仁得仁”刺向了张翰海的面门,力未使尽,一来是避免张翰海躲避不及伤到对方,二来也是根据对方如何应对及时变招。 没想到,张翰海竟然左手一抬,紧紧地抓住了独孤涅的短棍,化解了冲力,然后又小臂用力往耳后一拉,便要将独孤涅拉过来,右手已是轻轻扫了一剑,扫向独孤涅腰间。 独孤涅感受到短棍被紧紧地钳住,匆忙间竟然用力将短棍一压一推,松开了短棍,并借力往后一翻,躲开了张翰海扫来的那一剑。 张翰海这用力一拉,不料独孤涅竟撒手那么快,自己还失了平衡退了一步。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众人心中疑惑,就这么把武器丢了? 独孤涅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拱手道:“我认输吧!”张翰海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会玩花样!你刚才要是接上一踢,我怕也要吃亏,你的打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独孤涅尴尬地笑了笑,觉得张翰海说得还真对。 第十场,扶摇天对朱朝天,这一场倒是没太多悬念,扶家弟弟的古木掌法也并没有比哥哥高明,十几个回合后,输掉了比试。 第十一场,独孤涅对扶摇天决出三四名。他们打完,就该是张翰海和朱朝天决出一二名了。 独孤涅将思绪从上一战中抽了回来,心中想道:“要是拿了第三名,可是有十两银子啊!但古木掌法那招骤然把人从身边震开的招式,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别吃了暗亏。” 独孤涅还不知道那一招叫做“玉树临风”,这也就是看到了别人的招式的好处,也可以说是招式暴露过后的一些坏处。 战斗开始,独孤涅便以碎步疾冲向扶摇天,扶摇天原地站定,轰出了“万木争荣”。独孤涅轻松避开,突进的速度丝毫不减,就在快要贴近扶摇天身边时,却如闪电一般骤然往左边跨出了一步。 扶摇天却正好是用了一招“玉树临风”,独孤涅看到他对萧兰用这招时,有一个双掌于丹田处下压的动作,只要没被这气劲波及,便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破绽了。 果然,刚见扶摇天双掌下压,气劲震开的一瞬,独孤涅恰好是避过了,旋即大跨一步,一棍扫在了扶摇天的右肘的位置,扶摇天一个踉跄,独孤涅的短棍已经指到了自己脸上。 “独孤涅,胜!” “小涅,你下手可真重!”两人下场时,扶摇天捂着右肘龇牙咧嘴地抱怨道。“抱歉!我没掌握好分寸!”独孤涅心中歉然,扶摇天的内力是颇为深厚的,独孤涅也确实没有拿捏好用力的度,打轻了怕是制服不了,也就丢了赢的好机会。 赢不了就没那十两银子,独孤涅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卑鄙。又认真地说了一句:“可能我太想赢了。” 扶摇天看独孤涅那认真的样子,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切磋嘛,下次我赢回来就行了!”虽然上次张翰海他们邀请独孤涅加入云天帮被拒绝,但独孤涅那发自内心的谦逊和简单,还是让扶摇天颇为认可的。 如果说哥哥扶云上的谦逊是因为风度,那么独孤涅的谦逊,在扶摇天看来,更像是一种自卑。 独孤涅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在战劲上修炼得再疯狂一些,实力弱小只能投机取巧,赢了十两银子,却也让自己心里看不起自己,这种感觉,不舒服。 最后一场,张翰海与朱朝天,四月考的一二名的争夺。 从来没有人见过张翰海使用国武八学以外的武学套路,但没有人相信张翰海是完全凭借国武八学达到这样的修为的。 朱朝天可以说是这次四月考的黑马了,但是两人的胜负,还不好说。或许,就要看看张翰海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了。 “我看咱们一学年除了有一个涅疯子,还有一个朱疯子!”张翰海打趣道。 “少废话,就你那张贫嘴,早晚被人家撕烂。”朱朝天笑骂道。 张翰海还是用的忠武剑,而朱朝天还是用的那套独孤涅不认识的武学。 两人开打后,独孤涅又开始仔细观察着朱朝天的招式,默默记住。 朱朝天有一招是大开大阖的数拳,还有一招是连绵不绝的十二拳,这是第二次看到他用了。从张翰海的抵挡来看,这十二拳是一拳比一拳劲儿大的。 时不时,朱朝天也有一两下遥击,看上去是同一个招式。 也有像是古木掌法的“盘根错节”一般缠人的打法,甚至还有直接用身体撞击的。 要说最为特别的,有三招,一招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但是看张翰海的应对,独孤涅就知道这拳不简单,要么是后劲不断,要么就是这一拳里面就有很多道拳劲。 还有就是在打斗中仿佛也能蓄势的那一击,也就是击败扶云上那一拳,但是这一击却被张翰海挡了下来。 最后就是那记崩拳,仿佛有开金裂石的威力。 两人只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朱朝天便败了,还有没有没使的招式,独孤涅也不知道,心痒难耐,真想去问问,反正大概记得是金石屿的功夫。 要说独孤涅这个心态,真的跟做贼似的。看见厉害的武学,就特别想了解。要不是脸皮薄,怕是要叫人家教自己了。 就这样,四月考,结束了。 第二天是清明,学府放假一天,本镇的学生便可以去扫墓祭祖,但是外镇的肯定是来不及了。等到四月初五上学,就能知道文试的成绩了,对独孤涅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就能领到学府奖励的那十两银子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一章 妖兽 “诶,他居然是第一名!”萧兰盯着学府大门内侧的三块大木板的其中一块,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块木板上写着一学年文试和武试的前八名,第一,独孤涅。第二,萧兰。第三,王佳媛。第四,霍行云。第五,张翰海。第六,沈嘉然。第七,张涛。第八,李勋。 而武试的排名写着第一,张翰海。第二,朱朝天。第三,独孤涅。四强,扶摇天。八强,扶云上、萧兰、严峰、赖川。 放学时,独孤涅握着那十两银子,喜不自胜,和萧兰在学府外慢慢地走着。萧兰玩味地看着独孤涅那傻乎乎的样子,开口道:“说好了保密啊,真没想到,你还能考第一!” “我也没想到。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独孤涅翻来覆去地盯着银子看。 “瞧你那财迷样!收起来,不然我给你抢了!”萧兰抬了下手,独孤涅赶紧将银子揣到了腰间,认真地看着萧兰。 “听好了,我的秘密是,除了修武道,我也在修妖!” “修妖?”独孤涅偏了下头,皱着眉头思索着,九姨父好像提过这个词。 “嗯,难道你不是吗?”萧兰看着独孤涅那样子,不像是装傻。 “不是啊,修妖是什么啊?”独孤涅转过头,看着萧兰问道。 “那是兽王谷的手段!”萧兰小跳着,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儿,嘴角挂着笑意,斜了一眼独孤涅。 “兽王谷是什么啊?”独孤涅那好学的模样摆出来了,略侧身,边走边看着萧兰。 “是西山镇的一个大宗们,就是裂天城障旁边!城障以西,就是天殛山脉,那是妖族的领地。”萧兰好像踢土块儿上瘾了,一边走一边找。 独孤涅跟着萧兰的速度时快时慢地走,追问道:“那修妖是怎么个修法?” 萧兰抱着手,看向一旁,有点老气横秋地说道:“本来人族和妖族呢,是有着很难了结的恩怨的,但是也有一些妖族,有了灵智,和人族也是有些来往。因为据说妖族要修妖得到,和我们一样,都有“求知”、“感情”、“得意”三大境界。因为与我们人类不同,妖族有时候也是希望走进我们的人类的世界来修炼的。而妖族死后,妖魂便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共生到人的灵魂之中,也就避免了魂飞魄散,这也是需要妖兽和人类都愿意才可以的。这样一来,修妖的人类,便可以得到妖兽的一些手段。但更多的情况,就是兽王谷的办法。他们有很多的术法,可以驱使一部分的妖兽,相当于成为了妖兽的主子。这样的妖兽死后,妖魂是不会拒绝和主子共生的。但听说驱使妖兽有违天理,还是有些很凶险的。” “这三大境界的名字可真简单易懂!”独孤涅笑道。 “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且修炼起来可一点都不简单!”萧兰撇了下嘴,修妖这件事,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那你是兽王谷的人吗?”独孤涅身边的名门之后已是不少了,心想又多一个。 “算是吧,不过我爹娘已经离开兽王谷了。” “那你那天速度突然变得很快,是怎么做到的啊?” “那是小月的手段。” “那小月又是谁?”独孤涅赶紧追问道,听得好奇,萧兰那慢吞吞的说法就有点折磨人了。 萧兰抬手戳了一下独孤涅的额头,“哼,你急什么!再急我不说了!” “不急,不急,我错了!”独孤涅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笑着道歉。 萧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小月就是我的妖魂,是我修妖的根本。我祖祖出去探察天殛山脉时,遇到了一只受重伤的月鹿。小月没什么凶相,祖祖就把它救了回去。相依为命了多年,但小月那时候已是大限将至,去世后,它的妖魂便和祖祖结合到了一起。祖祖去世前,又传给了爷爷。小月自然也是愿意的。但是后来我爹爹不愿修妖,所以爷爷在去世前,就把小月托付给我了。” “那除了速度变快,还有什么作用吗?” “妖魂对修妖者最简单的提升,就是在使用妖力时,身体的强度也会随之提高,现在我也只会这个。爷爷给我说过,修妖者的修为以及和妖魂的关系,还有妖魂自身的实力,三者共同决定了修妖者可以使用的妖术的数量和威力。小月的潜力是很大的,但修妖这条路,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萧兰说完,眼睛瞄着独孤涅,充满了期待的样子。 “啊,真复杂!”独孤涅应道,想了想,看到萧兰正看着自己,问道:“你是想问我的秘密吧?”独孤涅倒是不笨。 “你想讲我就听咯!”萧兰看到独孤涅会意,看着前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独孤涅无奈得笑了笑,道:“我这个方法可能有些凶险,除非你早已知道,或者将来有人指点,不然不能去尝试!屈爷爷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多嘴,说出了事我负不起责。你能保证,我才讲。” “保证保证!”这回换成萧兰心急了。 见萧兰爽直,独孤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打赌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但答应的时候也想好了输了就讲。便将自己修身的来龙去脉给萧兰讲了一遍。萧兰听完一脸惊讶,说自己还没听说过有人自创修炼功法! 独孤涅越讲自己心头也越是越忐忑,觉得似乎有点对不起屈爷爷的叮嘱,一时嘴快答应了打赌,明明赢了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讲完了还是有点后悔。索性没把忘情诀的修炼方法也给讲出来,也算是留了余地。 萧兰很开心,独孤涅能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自己,两人的友情,也算是更进了一步。 但独孤涅越想越不对,就一阵唠叨,求着萧兰千万别乱试,直到萧兰都不耐烦了,又认认真真答应了绝对不会尝试时,独孤涅这才作罢。 要分头回家的时候,萧兰叫住了独孤涅,说了一句:“方梧桐说,你人很好!” 独孤涅一惊,这么久了,自己都没敢偷看一眼方梧桐,难道她已经不生自己气了吗?还想再问一句,萧兰已经转身走了,背对着独孤涅挥了挥手,拉长了声音道:“明天见啦!” 回到家,独孤涅将十两银子交给了白铭。看到白铭眼神里的欣慰,独孤涅也觉得白铭摸着自己脸的手特别温暖。 前两天独孤涅便已经给白铭提过了这事儿,所以白铭今天专门做了几道独孤涅最喜欢吃的菜,有白切肉,苦瓜炒蛋,还有肉汤白菜,算是庆祝一下。 白铭的铺子已经交了出去,除了收拾下家里,整日便是在那冥思苦想,话比以往更少了,独孤涅也不打扰她,收拾好碗筷,便去找王霄和井虎玩一会儿。 和王霄井虎待在一起的时候,是独孤涅最自信的时候。现在的王霄,一点和独孤涅切磋的兴致都没有了。王霄说,这得亏是自己建议独孤涅用了沙袋,只不过那玩意儿自己试了试,取下来的时候仿佛路都不会走了,也就算了,不知道独孤涅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每每这个时候,独孤涅便会炫耀炫耀自己文课上学到的东西,讲讲道理,感受一下王霄和井虎的崇拜。而井虎,最能炫耀的,就是他一直喜欢的万兽棋了。 而今日,独孤涅因为听萧兰讲了许多修妖的事情,也不知道和万兽棋有没有关系,便多问了问井虎,井虎对万兽棋的热情是很高的,讲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了。 据井虎说,这是东国颇为兴盛的一种百家技艺。 有一种玉石,被称为兽灵玉,大拇指的指甲一般大小,颇为美观,价值不菲。而有钱人却能收藏大量,至于制造,却是极为难。需要有此技艺的工艺师,先取妖兽一滴精血,灌注于灵玉之中,更要细心雕琢,因此,越是罕见的兽棋,越是难以制作。西山镇的兽王谷便因和嘉禾镇的仙品门共同制作这兽棋贩卖,财力已算是富可敌国。 一般说来,一局棋局,对奕的棋师要各自选择十枚兽棋上阵,常用的兽棋,却有上百种。至于某些罕见的兽棋,其棋力更是强悍异常。然而兽棋却毕竟只是玩乐之用,真要用之战斗,却是要棋艺极好的棋师方能办到。 但比起用之战斗,更多棋师还是醉心于这项技艺的魅力。 想在一局对弈中获胜,却是可从诸多方面着手。 在不同的棋盘之上,开局之际,选择不同的兽棋,还有不同的布阵,便会对之后的对局产生极大的影响,因此,浸淫于万兽棋的棋师,无不有着颇为丰厚的收藏,也能明白在不同的棋盘上,选择何种兽棋。不同的棋盘,能幻化作不同的棋图,例如森林,山峰,雪地,沧海等。 棋图之中,虽然是一片类似实景的虚空存于对弈之人眼前的棋盘之上,但其浩瀚似有百里之方,因此,棋图被划分为三百六十格,当然,棋图之中可没有这那些横来竖去的方框,一切自然存于棋师眼中。 而每一步动棋,却是要看棋师的棋力的。棋力可以由自身内劲来充当,所以,内劲越是深厚,其动棋越是占尽优势。例如棋力不强的棋师,三眼虎棋一次动棋只能动两个格,而棋力深厚的棋师,却能动三到四格。而且动棋并非一次只能动一个,只要棋力足够,所有棋子都可以动,虽然棋子走同一方向是不算太难,但如果要控制不同的棋子各有走法,那就极难了。一个不好,鱼类兽棋上了岸,那叫自残。所以动棋厉害的人,一手画方,一手画圆,耳听春暮,口唱冬晨。 再说棋艺,这之中又分为动棋,布阵,攻防等太多类别,例如合击,伏杀,拼斗等。这般说来,对弈之人,却又如同行军布阵的将军,不同的只是,他们役使的乃是灌注自身棋力而动的兽棋。 强悍者,能以手法引动天地间的自然之力来影响棋局,更有传说中的一些棋局,对奕到惨烈之时,棋局本身就能引动天地间的自然之力。 棋局之中,蕴含着各种天地法理,亦能让棋师的智慧,气度,力量等得到比拼。因此,千百年来,醉心于万兽棋之人,数不胜数,一些江湖名宿不仅修为高深莫测,棋艺更是令人俯伏。 于是,这百家技艺中的万兽棋,引古今英豪,醉心于此,终生不悔。这些棋师,却并非想从中领悟何种武功,驾驭何种力量,而是棋道本身的魅力。 棋师汇聚最多的地方,便是东国靠近裂天城障的西部的的五个镇了,自北向南分别是青花镇、西山镇、梨香镇、青鸾镇和昔颐镇。又因旷古绝今的大棋师,多出自于梨香镇的修灵者大宗门万法宗,因此,梨香镇成了东国三十三镇中,棋师最多的一个镇。 独孤涅听井虎介绍之后,也觉得心生向往,便问棋子棋盘一般是多少钱。 井虎答案令独孤涅彻底绝了下棋的心。 最普通的棋子,都是一两一个,厉害的棋子,几十万两都不一定买得到,棋盘也是如此。独孤涅这才知道,原来井虎家境也是相当优越啊!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二章 抓贼 四月考后,学府的武课就开始了分批教学,拿到四月考八强的学生,自然是重点教学的对象,由连夫子和李东兴总夫子亲自指点,为了东临民学府能在六月考中拿回第一,训练的强度已经和往日大有不同,独孤涅自然是乐得见此。对六月考也是暗暗下定决心,虽然第一是不敢想了,但充分准备,第三学年的时候说不定能拿到第一呢? 过了几天,四月十四,这天,是独孤涅的生辰。早上,除了粥和馒头咸菜,还吃了个白水鸡蛋。出门时,白铭又给了独孤涅一百文钱,让他放学买点好吃的解解馋,将来不要给母亲说,免得挨骂。独孤涅知道,自小父亲母亲便说要培养自己勤俭节约的品质,吃的家里都有,乱吃东西伤身体,而母亲也是极为节俭的,每次父亲喝酒,都是要骂上几句的。 独孤涅每次看到家附近的糖铺,只能默默地咽口水。还记得六岁生日那天,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训斥自己。母亲也是给自己煮了个白水鸡蛋,说生辰就该吃个鸡蛋,滚一滚就过去了,独孤涅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很开心的。 没过几天,他跑去三叔家和独孤离玩,走时,三叔还给了独孤涅一百文钱,让他去买点果子,带回家和爹娘吃。那是他第一次使钱,独孤涅看到个卖草莓的小贩,便用一百文钱买了三个,一路上又馋又不敢一个人吃。拿回家去,爹娘却笑他,自己一个人路上吃完了才回来,还撒谎说只买了三个,让独孤涅自己吃吧。独孤涅已经不记得那三个草莓的味道了,只记得被冤枉的感觉原来是那么地委屈。还有那个害自己被冤枉的小贩,独孤涅也记不得长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有些想念爹娘了,虽说爹娘严苛,但也都是为了自己好,也不知道这次自己闯的祸事,让爹娘有多少麻烦。 现在他知道,一百文钱,可以买一斤草莓,或者五碗牛肉面,或者十个烧饼!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使,要不要也给萧兰买一点,神气神气。 放学时,独孤涅在官道上一路飞奔,到了西华街后,便放慢了脚步。 西华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卖瓜子花生的,有卖糖人的,有卖烧饼的,还有卖干果的看得独孤涅眼花缭乱。独孤涅一个都没买,揣着钱,他觉得自己什么时候都是可以买的。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蹲在墙角里的三个乞丐时,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那三个乞丐都是老爷爷了,衣衫褴褛,花白的头发也没扎,乱糟糟地遮住了脏兮兮的脸,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面前各摆着一个碗,里面空空的。他们也不吆喝,好像是连吆喝的力气都没了。 独孤涅拿出了那一把串在钓鱼绳上的铜钱,数了十个出来,放到第一个乞丐碗里,准备再数十个出来,放到第二个碗里时,突然一个身影撞了过来,一把抢过独孤涅手里的钱,撒腿就跑。 有几个铜钱掉落在了地上,独孤涅愣了一下,转头一看,那是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儿,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劲装,头发半披半束,明显是江湖中人的打扮。在他跑去的方向的街口,有几个比他矮些的孩子在往这边看。 独孤涅回过神来,猛追上去,左便抓住了那人背心的衣服。那人回身就是一拳甩了过来,转过头来满脸凶相。独孤涅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扭,将其按到在地。另外四个孩子便已经冲了过来了。“放开我大哥!”一个和独孤涅差不多高的男孩儿冲着独孤涅吼道。街上有不少百姓,远远地看着。 独孤涅看了看这群孩子,不像是穷人家没饭吃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小混混。 那男孩儿心知斗不过独孤涅,便大吼了一声:“放手,还你!”将手上的钱扔在了地上,独孤涅放开了那人的手,将那一小吊钱捡了起来,把洒落的铜钱穿了回去。那四个孩子便撒腿跑了,先前被按倒那个高一点的男孩儿,还回过头喝道:“你给我等着!” 独孤涅收好钱,又追了上去,他不喜欢被人威胁,被人惦记的感觉。 “站住!”那五个孩子跑到西浮桥上时,独孤涅一跃跳到了他们前方,几个孩子吓得停了下来。 “你们抢我钱,还要我等着,等什么?”独孤涅瞪着那个高个子问道。 那个男孩儿看了一眼独孤涅,说道:“你刚才打了我,我当然要你等着!” 独孤涅气道:“我就是擒住你,哪里打你了?” “你就是打我了!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不知道!”独孤涅冷冷地答道。 “不知道?”那男孩儿笑了,“不知道就对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独孤涅心中愤恨,便说道:“那你是跑不了了,跟我去督律司吧!” 那人一听,这便惊了,“去什么督律司,你有什么凭证?” 独孤涅看到周围有些百姓正在看着,便大声道:“你是贼,大家都看到了!”这一说不要紧,周边的人立刻转了头,各走各的去了。 那个男孩儿笑了一声,道:“愣头青!”转身便走了。独孤涅一时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独孤涅愣了一会儿,看着那些若无其事的镇民,跑到了一个大叔旁边,他看到刚才这个大叔是看着他们的。便问道:“大叔,你们为什么假装没看见?” 那大叔看了一眼那几个孩子的背影,小声地说了一句:“没听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就抢你点钱,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还想惹出什么事吗?” 听到这句话,和父母亲平时的教诲何其相似,独孤涅无奈,道了一声:“谢谢大叔,我知道了。”便走开了。 独孤涅没有施展轻功,而是慢慢地走着,边走边想,为什么坏人反而这么霸道呢?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面对这样的人的威胁还是没办法呢?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呢?学府里学的关于“勇”的教导,自己对于勇武拳意境的理解,脑子中所知的一切,仿佛都不能给到自己答案。 独孤涅走到那三个乞丐旁边,看到他们还和一开始一样,仿佛什么也无法让他们惊动一般,独孤涅突然心里一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他们的碗中,然后突然一身轻松一般,往家里慢慢走去。 白铭今天是等到独孤涅到家时,才又煮了两碗猪肝面,里面还放着炒的血皮菜,也是独孤涅很喜欢吃的。吃面的时候,白铭问独孤涅:“今天买什么好吃的了吗?” 独孤涅道:“我把钱布施给三个老爷爷了!” 白铭愣了一下,笑道:“做得好,这是你自己的布施!涅官儿长大了!” 独孤涅开心地笑了,本来想问问九姨自己没想出答案的那些问题,此时却仿佛不重要了。吃过面,白铭回到房间里,拿出来了一套劲装,黑色的裤子,衣服主要是黑色,但领子上有些白毛,腰部还勾勒了些暗金色,腰带则是红色的。还有一双灰皮厚底靴,一看上去,便知道是很耐磨的那种。 白铭说道:“衣服是九姨送你的,鞋子是你娘亲托我给你买的。” 独孤涅走上前去,爱惜地摸着两样东西,幸福地哭了起来。 “傻孩子,别哭了,长大了以后,就不要总是哭,不然别人会笑话你是女孩子的!把东西收好,明天穿新衣服和新鞋子去上学吧。” “嗯!”独孤涅重重地点了几下头,擦干眼泪,道:“谢谢九姨!” 第二天,当独孤涅换上新的衣服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上《算》课前,萧兰看到独孤涅的时候,也惊讶地说:“小涅居然也会打扮了啊!”张涛也跟着打趣道:“涅疯子要转性了!” 独孤涅羞得不知道说什么,萧兰笑道:“自信点!” 独孤涅还记得昨天萧兰说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昨天说方梧桐说我人好,是怎么回事啊?” 萧兰一笑,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神神秘秘地道:“就那么说的啊,你这么好奇,可以去问她呀!” 独孤涅摇了摇头,转过身看了看方梧桐,这么久以来,两人都没有目光相接过,而这一看,方梧桐仍然是埋着头在温书,独孤涅有点害怕,便又回过头来。自从上次小树林申海那群人被吓疯了一般后,没听说过步越还在招惹方梧桐,自己大言不惭要保护别人,看起来别人根本不需要。 独孤涅今天心情很不错,在课上和李啸夫子对答如流,看见李啸夫子对自己频频点头后,独孤涅满是欣喜。 下课时,李啸夫子找到独孤涅,说放学后不要着急走,去自己家里找他,有些事情要聊聊。 独孤涅心中心中带着忐忑与期待,听完了唐晓云夫子的《识》课,又上完了下午的杨怀夫子的《武》课,便急匆匆地跑到了李啸夫子说的地方。 李啸夫子住的地方,是一间大大的的木房,里面并排摆着好几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书。 “坐!”李啸指了一下自己书案旁的凳子,显然是给他准备的。独孤涅听话坐了下来,问道:“夫子,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李啸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 独孤涅有点吃惊,又想到四月考时,自己是由李啸夫子考核内力的,心中稍定,既然夫子已经看出来了,自己也不应该刻意隐瞒,李啸夫子平时虽然严厉,但对自己也是很好的,每次课下有不清楚的问题去请教时,李啸夫子都是非常耐心。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三章 天机 李啸看了一下独孤涅的反应,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无意拆穿什么,只是,如果你愿意相信夫子,或许,夫子可以让你少一些危险!” “危险!”独孤涅张大了嘴巴,直直地盯着李啸,双手紧紧地揪着裤子的膝盖部分。 李啸点了点头,问道:“你愿意相信夫子吗?” 独孤涅说道:“我愿意!” “很好,虽然我很高兴,但是夫子也希望,将来你不要轻信于人。” 独孤涅点了点头。 李啸说道:“这么多学生里面,论武功,你算不上让人惊艳的。但是文课上,你却是能得到诸位夫子的一致认可。也算得上我天武国可用之才!我听学生们传言,你有个外号叫‘涅疯子’,虽然傻,但也足见你的勤勉好学。我也打听过你的一些事情,知道你心性纯良,待人和善,这一点,夫子我很是喜欢。” 独孤涅还是第一次听到夫子这么夸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紧张的情绪有了些缓解。 “谢谢夫子。” 李啸点了点头,又说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无法修炼和使用内力,这在我看来,本就是一件有疑点的事情。但那天武试的内力考核,你却突然能使用内力了,而且还颇为深厚,这就让我有了几分好奇。因为对你多了几分重视,夫子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去推算了你的命数,原本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消耗点命力即可,而命力也是可以回复的。但是,身为制人命境界巅峰的修命师,我竟然看不透你的命数,不仅想探察的东西没有探察到,反而因为推算遭到极为严重的反噬,气运大受折损!所以,我便猜得到,你身上的秘密,必然并不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你愿意讲出来,夫子愿意帮一帮你,如果你不愿意,夫子也绝不为难。” “我愿意!”独孤涅想了一想,便将自己修身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出来,也把屈爷爷对自己的交代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已将此事告知萧兰,说了一遍。 李啸叹了一口气,道:“你倒真是个大嘴巴,确实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孩子。希望你能记住你屈爷爷的话,否则将来必定惹祸上身!” 独孤涅点了点头。 李啸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修身,这个修炼方法,夫子我几十年来也是闻所未闻,你将来也不用四处探寻了,这确实是你歪打误撞出来的修炼方法,我和你屈爷爷的态度一样,再不能告知任何人,我这么说,还有另一个理由。就是你能获得这个修炼方法的前提条件——不能感知内力!这,恐怕才那个让我遭到反噬的真正的秘密,而不是你的修身之道。” 独孤涅听闻无人知晓修身之道,心中的一个疑惑也算是解开了。也不多说话,等着李啸继续讲。 “本来,不能感知内力,有可能是愚钝之人,也就是不能修武道的人的常见现象。但这一点发生在你身上,我却有了另一个推测。那就是,你是否遇到过修命师?” “是!” “那就对了,怎么回事,详细地给我讲一讲。” 独孤涅便将福迎镇除夕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李啸夫子听完,叹了一声,说道:“你居然和那件事有关,怪不得了!看来,我推测对了。” 数息过后,李啸才接着说道:“你小小年纪,便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将鲜血献给了修命师,损了气运,虽然倒霉,但也还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的背后,却是太复杂了。我得慢慢给你讲。” “林家的灭门,不是传言中那么简单的。那一粒所谓的六阳丹,恐怕,是一粒天命丹。天命丹的作用,便是用来封印以及传递天机,一旦吃下,天命丹就将融入吃下之人的周身血液之中,而解开封印的条件,也是只有制作天命丹的修命者才知道的。而这个天命丹,现在是在你的身体里,已经融入到你的血液之中。” “啊?我没有吃过啊!”独孤涅震惊地说道! “应该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吃掉的,如果它是真的六阳丹,那你的内力或者体魄应该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是显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而且你对阴阳二气的感知应该是被你血液中某种力量彻底阻断,这便是吃了天命丹过后,必然出现的负面影响!所以,身为修命师的我,才能通过你不能感知内力,而猜到这和天命丹有关!” 独孤涅努力地回想,突然想到,或许是自己晕过去之后,林老爷爷给自己吃的。还有,封印解开,自己便能够自由地使用内力了么? 不等独孤涅追问,李啸夫子又继续讲道:“你说的林老爷爷,你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林生鼎,在我们修命者中也算有名的人物。但他的独子,林若诚,才算是金湖镇修命者中难得一见的大才。如果我没有猜错,林若诚的修为应该是超过了我,进入了知天命的境界,在命数推演的过程中,无意间窥见了天机。自知这个天机自己不敢轻易泄露,但又不得不告知他人。便制作了这枚天命丹,天命丹的制作,本身就是为了泄露天机,只不过比张口乱说,反噬要小一些!这个天机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修命师本就擅长于趋吉避凶,但林若诚还是惨遭灭门,怕也是就是因为制作了这天命丹,气运已尽,这也叫天命难逃!” 李啸夫子每说一会儿,便叹一口气。 “因为他林家一直以医药世家闻名于江湖,才将这天命丹,起了个六阳丹的名字,而六阳丹却是江湖中有盛名的提升内力和体魄的丹药。林家灭门之后,金湖镇的督律司和皇城的鬼捕司也是调查了数月未果。林老定然也是消耗了自身极大的气运,才推算到了灵修门是与这桩灭门有关的。根据我多方打听,才探听到林家灭门的当日,皇城的百里镖局,接了一单林家的生意,是要镖局的最顶级的镖师团接的,说的就是要将这六阳丹送去皇城的聚异阁的!但当百里镖局的人到林家之时,林家却已经悄无声息地遭难了!聚异阁是朝廷的地方,所以林若诚应该是要将消息传递给天武国的高层,显然,这个天机应该是个国家有关系的!” “据我推测,灵修门拿到这个丹药后,明显发现了这个丹药不是六阳丹。在他们眼里,这更像是一种毒药!林老最初估计也认为灵修门是为了抢夺六阳丹而痛下狠手,但是当他拿到这个六阳丹时,肯定也发现了真相。所以,林老最终定是不愿与这伙人同归于尽,才拼命奔逃!估计最后也是找不到能够托付这个天机的人了,才选择了你!孩子,未来你的路,可能是不好走了!” 李啸夫子说完,便看着独孤涅,给他一些整理思绪的时间。一个七岁的孩子,不管教育得有多好,毕竟还是个孩子。 李啸夫子见独孤涅呆滞了半天,便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独孤涅回过神来,问道:“这个封印怎么才能解开呢?” “解开的条件,除了制作者,没有人可以知道。有些可能是需要修为,有些可能是需要年龄,有些可能是需要一个制作者已经指定的时间。” “那夫子您说的危险是什么?” “福迎镇那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与灵修门有所关联的人找到,例如天行宗,万法宗等,会发生什么,找到你的是谁,我也无从判断,这是其一。其二,我能推算出你的命数不简单,那么修为与我相若或者比我更高的修命师自然也能。而你怀揣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这便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若遇上心怀不轨的修命师,哎,怕是会被折磨到死!” “啊!”独孤涅吓得往后坐倒,他本就怕死,听了这一句话,顿时慌了神。 李啸又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想保命,现在起,一定要做到这样几点。第一,将来遇到任何修命师,都一定要低调,更不要轻易地献出鲜血任人推算。第二,你既然已经能通过修身而使用内力,便一定要加快修炼,做到内力能正常使用。尤其是不能让修命者知道你不能感知阴阳二气。修命者不会把你当作普通人,而是一定会将这个现象跟天命丹关联起来,就像我一样。第三,从此以后,除非万不得已,再不要提起福迎镇这事儿,能不回去,便不要再回去!” 一听到不能回福迎镇,独孤涅心中顿时慌了,皱着眉头,轻轻地说了一个“不”字。 “哎,孩子,我知道,这事情苦了你了。如果你想和家人团聚,至少也要确保自己有了自保的实力!而且,你回家,指不定还会拖累家人!这也是我要说的第四点,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提升实力,才能有办法应对有可能会降临的危险!对你来说,更有用的说法,或许应该是,你才能有办法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独孤涅眼神黯淡了下来,良久,抬起头,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李啸点了点头,又说道:“人心叵测,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听到你讲起这件事的人!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总得来说,你会让修命师知道你不简单,这是潜在的危险,但只要你能够运用智慧来面对,也不至于让别人对你有杀心。” “第五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封印解开之后,你会得到天机,但这个天机,你永远都不能泄露出去,包括我!本来这个天机应该是要给聚异阁的阁主的,但你不修命,就绝无可能有能传递的实力!当你想说的时候,那种自身即将灭亡的感觉,绝对不是错觉!千万不要逆天而行!否则必死无疑!看似保守秘密很容易,但是,就像今天这样,秘密的保守,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将来,你也要记住,远离秘密,也是一种智慧!” 独孤涅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李啸夫子能给自己讲这么多,那岂不是没有远离秘密吗? 心下感动,独孤涅起身,下跪,重重地给李啸夫子磕起了头! “谢谢夫子!谢谢夫子!”独孤涅也想不到应该如何说,只是泪流满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四章 拜师 李啸扶着独孤涅,看着他的双眼,心中对这孩子又多了很多的喜爱,便说道:“孩子,夫子现在也只是制人命境界修命师,算不上什么大能,但是夫子也想保护你!既然你将所有的秘密都告知了我,我也不能白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亲传弟子?” 独孤涅愣了一下,答道:“我愿意!” 李啸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开了独孤涅,坐回椅子上,正色说道:“那你再给为师磕三个头吧!” 独孤涅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后,抬头看着李啸。 李啸道:“可以叫师父了!” 独孤涅跪着,拱手躬身叫道:“师父!” 拜师原本还是有很多规矩的,但李啸也免去了诸多繁文缛节,这便算是收了徒弟了! 李啸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独孤涅站起身来,李啸示意他坐下,又开始说道:“为师能为你做的,就是帮你设置一道封印,只要不是知天命境界和制天命境界的修命师,从此推算你的命数都将感觉到平淡无奇,也就免了他们推算之时会遭受的反噬,也就不至于对你有进一步的兴趣了。” 独孤涅一听,心头一喜,道:“谢谢夫子,哦,不,谢谢师父!” “伸出食指来!” 独孤涅将手指伸到李啸面前,李啸轻轻一挥,独孤涅手指上的鲜血又冒了出来,这一幕与见到林老时,何其相似。 只见李啸自己的指尖也冒出了一滴鲜血。两滴鲜血在李啸的控制下仿佛在追逐一般,而后又融合到一起,汇聚到李啸的食指指尖。李啸突然伸手一点,但见一阵红光大放。独孤涅闭上了眼睛,而李啸的食指点在了独孤涅的额头上,鲜血顿时不见。独孤涅只觉得额头一阵清凉传来,随后也没有了什么特别的感觉。 “好了!” “谢谢师父!” 李啸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刚才交代你的五个点,你记住了吗?你简述一遍。” 独孤涅回想了一下,说道:“第一,不能让修命者再推算我。第二,不能让人知道我修身,特别是修命师。第三,不能再提福迎镇的事情,不能随便回去。第四,提升实力,保护自己和别人。第五,第五……”独孤涅挠了下脑袋:“哦!封印解开后,不能泄露天机。” “好,你的资质对于修命来说,远远不足,师父也没办法让你通过修命来自保。要想将来能够将天机泄露出去也不遭反噬,那就要到达修命境界的制天命才有可能。但修命之道太过艰难,你已是不可能兼顾,就像为师,武艺也是稀松平常,只能靠一些血术,聊以自保。所以,为师也就不教你了。” “一切都听师父的。”独孤涅乖巧地说道。 “但我会去为你寻一套很适合你的武功,只要你勤加领悟练习,未来自保足以。但这套武功,将来只有你的亲传弟子,才可以传授,决不能传给其他人,而你要是收了亲传弟子,那么他的一切行为,你都要在江湖中为他负责!你明白了吗?” 独孤涅这才明白,原来夫子要收自己作亲传弟子,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啊!这不就是说,将来自己闯了祸,就要连累夫子么? 独孤涅又跪了下去,说道:“明白了,师父!” 李啸又道:“起来吧,你现在和我一起,去找总夫子!” “是!” 两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路上李啸也不时在交代着独孤涅什么,来到总夫子的住处,李啸敲了敲门,道:“李夫子!是我,李啸!” 少时,门打开了,李东兴看了看两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这是独孤涅吧,这个时辰了,你不让他回家,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进来坐。”说着,便往厅堂内走去,独孤涅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夫子好!”便也随李啸进了门。 李东兴的宅子装饰得颇为华丽,坐北朝南,前堂后室。厅内摆了不少大小不一花瓶,很是好看。厅堂和内室之间有一堵墙,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下面摆着一张茶几,左右两边是两张椅子,李东兴便坐在其中一张上面,手中端起了一盏茶。厅内东西两侧并排摆了不少椅子和茶几。李啸则是坐在了西边第一张椅子上,独孤涅则站在李啸的身后。 “看茶!”李东兴吩咐了一个丫鬟,便看向李啸,道:“说吧!” 李啸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找你要本天武诀!” “什么?”李东兴震惊道,“胡闹!你要天武诀做什么?你要修武道?” 见李啸面不改色,只是看着自己,李东兴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问道:“和独孤涅有关?” 李啸点了点了头,道:“他已是我的亲传弟子!” 李东兴一笑,道:“你这家伙,怎么也开始收弟子了。你要教他算命吗?” 李啸答道:“小涅心性纯良,性子坚韧,我颇为喜爱。且在我修炼之时,取了他些气运,对我助益不小。因此我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李东兴面露疑色,又听李啸继续讲道:“你也知道,我的武道修得平常了些,这孩子少了气运,将来怕是要吃不少苦头,我也想替他寻一套上乘的武学,让他足以自保,我就不学了,我要去寻个地方闭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关,所以,若他对天武诀有什么不通之处,还望你指点一二!” 李东兴奇了,这叫哪门子说法?正待要问,便见李啸从怀中拿出了三本书,叠在一起,独孤涅瞄了一眼,第一本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命经、知天命第六篇。 “我要传小涅天武诀,若将来真有人问我,我便是从你这里学来的,我在民学府呆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三本命经,不算过吧?这三本命经,分别是知天命第六篇,制人命第七篇和知人命第二篇,相信价值比那天武诀只高不低了吧?” 李东兴走了过来,拿到这三本书,对着封面,看了良久,问道:“你要将这三本命经,进献给万卷府?” 李啸淡淡地答道:“是你,可以将它进献给万卷府。” 李东兴愣了一下,道:“好!你也是下了血本啊,你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小涅又是我们学府的好学生,我似乎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你这三本命经,我会进献给万卷府,凭你在东临民学府这么多年的贡献,我相信朝廷没有理由责怪我传你天武诀,至于独孤涅……” 李东兴略抬起头看了独孤涅一眼,说道:“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你师父的一番良苦用心,若你将来走了歪路,你师父管不了,我也算得上是师公,必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独孤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李啸笑道:“你也好意思自称师公,你也知道我找你,就是为了小涅这功夫来得清楚明白。你要是想当师公,那可是要再多指导些!” 李东兴大笑道:“得,你倒是心疼你这宝贝徒弟!那我也不是什么师公。我可没你那么多闲工夫,学府二百多个学生,就够我操心的了。你既然信得过他,能压上自己的名声,我自然也该放心。将来他要闯了祸,让别人寻你去!天武诀就算作你进献命经的奖励,我自会上报朝廷!” “还有一点。”李啸说道,“将来小涅如果有什么打算,只要不违背道义和律法,我不希望朝廷干涉他的选择。” 李东兴笑道:“你也忒谨慎了些,好苗子多的是,我还懒得打他主意。” 李啸长出了一口气,又道:“既然如此,总夫子,我得向你请辞了!望你准许!” 李东兴愣了一下,有些惋惜地道:“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罢,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谢了,老李。”李啸真诚地说道,“你将天武诀,先传给小涅吧!” “瞧你急得那样,得,我也省事,小涅,随我来!” 就这样,独孤涅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李东兴的解读下,将天武诀第一层的内容全部背了下来。李东兴交代独孤涅,回去之后尝试练习,加深记忆,不通之处第二天来问自己。之后连续三天,每天都要过来背诵一层,有什么问题再及时提问。又强调了一下,若有人问起,绝不能说是李东兴传授给自己的天武诀,只能说是李啸传授的! 李东兴又拿了一根短棍出来,短棍为黑色,上面有着灰色的条纹,比铜钱略粗,长约二尺,对独孤涅还不到五尺高的个头来说,这个长度当短棍使暂时还略长了一些,但也影响不大。 李东兴说,这根短棍,名叫黑蟒纹木棍,是用万年黑莽纹木的心材制成的,刚性和韧性比一般刀剑都强得多,用来配合天武诀的短棍棍法,是极为合适的。 李啸见李东兴这么大方,很是感激,和独孤涅一起谢过了李东兴,便带着独孤涅一路飞驰,回了东华街。路上,独孤涅也是从李啸的越武步中,感受到了这套轻功练习到后面的厉害,默默地学习。 见到已经等着急了的白铭,李啸说明了情况。独孤涅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李啸和白铭聊了什么,但是最后李啸走的时候,白铭又让独孤涅磕了三个头。 独孤涅也问李啸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李啸只说要去闭关,又叮嘱独孤涅一定要对那些秘密守口如瓶,若不知道如何拒绝,便直接说师父让发誓绝不作答即可。 虽然拜师才仅仅一天,独孤涅却在李啸身上找到了屈留给自己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啸也要像自己的九姨父一样,要离自己而去。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五章 青冥帮 就这样过了几天,独孤涅已经把天武诀的短棍棍法和轻功全部记牢了。在这套上乘的武学里,独孤涅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武学的魅力,甚至连修身的时间都适当减少了一些,花在了对这套武学的体悟中。 当然独孤涅也记得,要尽快想办法加快修身的修炼,以便于能更自然地使用内力,不至于被当成异类。那根黑蟒纹木棍,独孤涅倒是没藏着了,时时插在腰后,又不时把玩,虽有同学好奇,但毕竟不是什么锋锐的利器,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对于这根短棍,独孤涅也是爱不释手,这怕要算是独孤涅身上最贵重的物品了。摸起来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棍身上面还颇有光泽,加上那些灰色的花纹,倒是个挺好看的武器。 五月初一这天,学府的武课又做了新的调整。为了迎接六月考,一学年的八强学生,将和二、三学年的八强学生,在一起上课了,同时,也要在这二十四名学生中,培养出八名学生,参加最后三天四个学府的统考。 学生们互相做了认识,而上课的方式,也比较简单,就是夫子们挑选实力相近的不同学年的学生们,互相切磋。而切磋的地方,却是在广场内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学府内的武斗场。 武斗场平时的门是锁着的,大门上写着不得擅入,学生们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直到这天才算是一睹真容。 走进门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层层层向下的台阶,台阶高有二尺,宽有四尺。最下面是四个方方正正的擂台。擂台长宽有十余丈,铺的都是上好的青龙岩,四边也都是高有丈余的青龙岩墙壁,墙壁的上方,就是看台。在武斗场的北边,有一个高高的看台,能够同时俯瞰整个武斗场。 夫子们说,之后的六月考,便是要在这样的擂台上进行比试了。 第一次走进擂台中的时候,独孤涅抬头看向了上面,那些空空荡荡的台阶上,在六月考的时候,就会站上去很多学生和夫子吧!想到这里,独孤涅竟然有一些激动。擂台上除了有一位负责监督和评判的夫子,其他的学生和夫子们,都是要待在看台上的,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目光,都会汇集到擂台中。这可和在广场切磋的感觉,大不一样啊! 未来一个月,他们的武课,就是要在武斗场上了。 在夫子们的安排下,独孤涅第一次切磋的对手,竟然就是那天和骆星一起出现的那个学长,三学年的柳亦杉。柳亦杉是见过自己使用内力的,但此时此刻,独孤涅也不希望对方察觉自己的异样,心中略作打算,已经有了想法。 柳亦杉用的是狼红软木刀,独孤涅用的则是狼红软木棍。因为黑蟒纹木棍的品质高了太多,虽然也是木质,但远胜钢铁了,学府内部切磋的话,不算公平。所以,便交到了夫子那里,开打之前,柳亦杉对独孤涅说了一句:“你真卑鄙!”说得独孤涅一愣。 两人退开三丈,听得夫子一声“开始”。柳亦杉便立刻向着独孤涅冲了过来,同时劈出一刀,刀气极为冰寒彻骨。独孤涅丝毫不惧,躲开的同时,迎了上去。柳亦杉心中一喜,暗想道,拼内力我拼不过你,但近身战斗,你难道还能比我经验丰富? 上次学府外的小树林一战后,他和骆星对这个独孤涅是深深地忌惮,在他们眼里,独孤涅不单单是内力极强,更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叔,那个让他们感受到胆裂魂飞的恐惧的人。他们回去过后,打听下来,也知道了那是苦乐门的人。在某些人眼里,如果青冥帮是臭名昭著,那么苦乐门因为和疯杀组织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算得上是凶名在外了!而柳亦杉之所以说独孤涅卑鄙,意思便是在学生的争斗中,惊动了大人,独孤涅自然不解其意。 两人刚一贴身,柳亦杉便感觉到自己手腕一疼,自己一招劲力还未使出,木刀便已被打落在地! 独孤涅淡淡地道了一声:“承让!”,又向负责监督评判的夫子行了个礼,得到夫子示意后,便跳上看台去了。另一个擂台上,张翰海正在切磋之中,他的对手,正是三学年的骆星。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后,骆星仍然是败了,不过,张翰海看上去也赢得并不轻松。 骆星在内力上,应该是胜过张翰海的,但张翰海在和骆星切磋时展现出的内力,却远远高于曾经所展示出来的。而张翰海赢骆星,却更多是赢在了招式上。独孤涅突然觉得,张翰海真是人如其名,实力就像浩瀚的大海一样,深不可测,他有理由相信,这可能还不是张翰海全部的实力。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一起上课之时,高学年的几个学长不时言语试探独孤涅,独孤涅则秉持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尽量不失礼貌地少言寡语。但骆星还是找了个机会,让独孤涅放学等着,聊一聊。 独孤涅本来想一走了之,但觉得躲也不是办法,何况骆星似乎对自己当初的实力有过高的估计,觉得或许多了解一下潜在的对手,也不是坏事,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学府门口等待骆星。但也没有刻意选择人少的地方。有学生们人来人往,如果骆星发难,至少自己可以站在理这一边。 放学时,骆星便单独和独孤涅走到了一起,而柳亦杉、步越和赖川,竟然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跟过来。 骆星边走边说:“咱们之间,肯定是有过节的,你小子有实力,也有背景。但是作为学长,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得守学府的规矩。” 独孤涅面无表情地答道:“我很守规矩!” 骆星冷笑了一声道:“我说的,是地下的规矩。有什么恩怨,凭自己本事私了。如果非要扯上大人,事情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只是来上学的,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什么恩怨。” 骆星笑道:“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是你个人想和我们斗,我们随时奉陪,但如果你还想要让那个大叔出来干预,要坏了规矩,那我们也只能把事情闹大了,你到时候别后悔。” 独孤涅想了想,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不牵扯家人,一言为定!” 骆星笑了一下,说道:“懂事就好!那我问你,病狗子,是不是你打的?” 独孤涅一怔,问道:“谁是病狗子?” “那天在西华街,你遇上那个。” “他抢我钱,我抢回来了,仅此而已。” “可是,他是我们青冥帮的人啊,你动了他,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没办法给兄弟们交代,你说怎么办吧?” 独孤涅心中一阵恶心,但心头一块大石也算落地。原来那天那个威胁自己的人,竟然和步越、骆星是一个帮派的,真是冤家路窄! 独孤涅控制住怒意,问道:“还有哪些人是你们青冥帮的,你说说。” “怎么?要一网打尽吗?” “不是,碰到你们,我绕道走。” “放你娘的屁!”骆星竟然突然骂了起来,猝不及防,一巴掌推在独孤涅胸前,独孤涅就这样被推倒在地。柳亦杉、步越和赖川,则已经冲了过来。眼下也没有夫子在,独孤涅赶紧起身,正欲发问。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欺负我们同学呀!”独孤涅转头一看,张翰海领头,扶云上、扶摇天和朱朝天四人,已经走了过来。 步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就欺负他怎么了!” “换个地方呗!”张翰海懒洋洋地说道,“只要你们没再找些老家伙埋伏,我就觉得你们海王八还算是有点骨气!哦,海王八已经爬走了,现在剩下什么了?王八壳?” “瀚海!别说了!”独孤涅站起身来。 “独孤涅你站哪一边的?”扶云上不悦地说道。 独孤涅歉然地看着扶云上一行人,说道:“谢谢你们为我出头,但是,我不想你们为我和他们纠缠!” “我们和他们本来就势不两立!”扶摇天的声音说到一半。那头骆星的声音已经吵了过来,“独孤涅,你不给说法别想走!” “那你要怎么样?打回来出气?我让你打如何?”独孤涅看着骆星道。 这句话显然让众人始料未及。 骆星本就对独孤涅那句“绕着你们走”,很是不满。这是一副不屑于和他们作对的表现啊!现在这话,更是让骆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如何能够不怒? 独孤涅这句话一说,骆星还能如何?打死他吗?他也还是有忌惮的。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步越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星哥,让他给病狗子磕头道歉!”话音甫落,一道掌风拂到了步越脸上,步越直接被打得喷血。 “老子要你给独孤涅磕头道歉!”众人一看,动手的是朱朝天。场面顿时失控,众人就在学府门口打了起来,独孤涅身上挨了几下。无奈一时间也无法隔开两拨人。正在这时,突然一股巨大的气劲压了下来,众人只觉得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山一般,伏倒在地。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六章 本心 “看来平时的训练消耗不完你们的体力!”走过来的是陈桥夫子,“学府禁止私斗你们不知道吗!”陈桥喝道,“跟我来!” 众学生只觉得身上一轻,无奈地起身,跟在了陈桥身后。 “死性不改,拿上十斤的石锁,围着学府广场,跑十圈!” 陈桥指着骆星和柳亦杉说完,又指向了一学年这帮学生,“你们几个,有血性是吧?五斤的石锁,也跑十圈。跑不完,今天就别回去了!” 学府的广场极大,跑十圈,便要跑五十里!就算能跑完,怕没有一两个时辰都不太可能了! “完了,又要让九姨担心了!”独孤涅心中一阵内疚,径直走向了放石锁的地方,各拿了一个,围着广场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一开始了行动。 算了算时间,现在是不到酉时一刻,独孤涅只能想,这便算是练习轻功了吧。现在家里到学府,十里的距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当然,这是手中没有石锁。而自己在四月考中,拿着石锁全力跑了十里的路程,也不过一盏茶而已。独孤涅心中暗自定了一个目标,便是要拿出四月考轻功考核里那个速度,跑完这五十里的路程。这样的话,不到一个时辰,自己便有可能回家。 戌时不到,独孤涅第一个完成了陈桥的处罚,走到了陈桥面前,全身已被汗水湿透,气喘吁吁地说道:“夫子!我跑完了!” 陈桥站在那里,问道:“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 独孤涅答道:“我触犯了学府的规矩!” 陈桥摇了摇头,淡淡地答道:“你错在,还不够强大!” 独孤涅一怔,心中明白,或许夫子是知道刚才的事情的。拱手躬身,独孤涅应道:“学生知错了!求夫子让我回家吧,让长者担忧,学生不孝!” 陈桥叹了口气,道:“实力不足时,多动动脑子!回去吧!” 独孤涅大喜,躬身谢过夫子,一路狂奔回去了,没有了石锁,虽然身体已经疲乏不堪,但独孤涅却仿佛又有了不少力气! 步越,今天怕是跑不完了吧。 独孤涅还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他记得自己是超过了步越三次!但一想到青冥帮那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心中又还是有些烦恼。 说起来,今天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都是帮自己出头,自己非但不领情,还一个人跑完了五十里先溜了,哎,怕是他们更觉得自己不仗义了!越想又越觉得心中有愧。 第二天中午,独孤涅和张翰海等人在食堂一起吃饭,坐在同一个食案上。独孤涅开诚布公地说道:“瀚海,云上,摇天,朝天,谢谢你们昨天为我出头。我回去想了,你们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但是我真不希望卷入这样的争斗里面,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下我的感受,不要为难我。”张翰海笑道:“你这么说,确实是我们不对了。搞得像我们帮你树敌一样!” 独孤涅心中不是滋味,又问道:“你们怎么那么喜欢惹事啊?真的不怕把事情闹大吗?” 扶云上说道:“小涅,这就是你不懂了。不惹事,是对的,但也要不怕事。你空有一身本事,但是就是太怕事了。” 扶摇天接着说道:“对,你越是不怕事,别人反而不敢惹你,你越是怕事,除非你一个人躲深山老林去,不然,由不得你。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江湖的身不由己。” 独孤涅沉默了,其他几人也没说话,等他在那一个人想。少时,独孤涅才喃喃的说道:“身不由己吗?难道,人就不能自由吗?” 朱朝天笑道:“找个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躲起来,就能自由了!” 扶云上又问道:“你拼命修炼,是为了什么?想一辈子当缩头乌龟吗?缩到什么时候呢?” 独孤涅不语,他也没有想清楚这个答案。 扶云上又说道:“我们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才能对抗这些恶势力。如果我们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一定会被他们欺压。你可以不要尊严,但如果他伤害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呢?你退一尺,他们就要进一丈。你不要尊严,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都可以不要尊严吗?” 独孤涅压低着声音,咆哮一般地说道:“我就是不希望他们伤害到我的家人!” 见此,张翰海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说道:“小涅,我们都理解你!” 独孤涅打断道:“不,你们不理解!你们都有厉害的家人,但是我知道我的家人不厉害!如果我真的闯了什么祸,伤害到他们,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众人见独孤涅反应这么大,一时语塞。 良久,独孤涅咬着牙,说道:“我只有变得厉害,才能保护好我的家人!” 朱朝天说道:“要多厉害呢?不管你多厉害,总有比你厉害的人。云上说得对,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你问过你的家人吗?他们希望你这样忍气吞声吗?这样真的就能够不伤害到你的家人吗?” 独孤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好像又找不到什么话反驳他们,此时仿佛头都在痛了。 良久,独孤涅说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可以允许他们践踏我的尊严,但是不会允许他们伤害我的生命,还有我家人的生命。一旦我退步之后,他们真的还要杀人,那时候,我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扶云上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做学生的,这么不怕打架吗?” 独孤涅确实对这个问题好奇,问道:“为什么?” “因为咱们这个时候的打架,叫做打架。而真正长大了,你看看那些成年人,他们不叫打架,他们叫打杀!你所担心的伤害到家人,我觉得你是过于紧张了。无论我们怎么打闹,一般是不至于严重到你想象那个地步的!” 独孤涅不解地问道:“那上次,我听说你们和申海他们斗的时候,申海他们真刀真剑都带出来了!” “那又怎样呢?不还是被我们打趴下了!”张翰海看起来还是有些得意的,旋即又认真得说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敢用刀剑杀人吗?敢下杀手吗?他们也就是做个让你怕的样子,要在气势上压倒你!否则为何他们蹿出那两个成人来制住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毫无反抗之力了,他们却还是没下杀手呢?” 扶云上也接着说道:“正是因为他们坏了规矩,我们三叔才会出手,但也是堂堂正正的生死斗。现在的天武国,还是讲律法的!你为什么总是想得那么可怕?” 独孤涅突然回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想得这么严重,除了福迎镇那件事情的刺激以外,还有就是第一次被申海他们欺负时,申海那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威胁! 扶云上又说道:“你太怕死了!当你真正面对危险时,如果能活下来,或许就因为你在面对死亡时不畏惧!你现在倒不如真的就拿打架当锻炼,哪怕有危险又如何,喝水还会噎死呢!你不喝水了么?那你习武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独孤涅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切磋,我乐意接受。但我讨厌无事生非,也不接受斗殴和杀戮!我习武是因为我对武道着迷,因为它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可以让我热血沸腾。也因为,有一些东西,只能用武力来守护,但我并不觉得尊严,是需要用武力来守护的。我尊重自己的想法,尊重自己的内心,尊重自己的一切!我不会用好勇斗狠去满足自己的心魔,让自己的心里充满愤怒和仇恨!或许我并不能总是做到!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不断要求自己做到!” 一席话说完,这次,换作云天帮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朱朝天的笑声打破了安静的局面,说道:“小涅不愧是文试的第一名,讲的这些话和夫子们一个味道!”张翰海和扶家兄弟也是笑了一下,张翰海平静地说道:“好吧,小涅,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们!” 独孤涅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张翰海,说:“好!如果有一天,有不涉及斗殴和杀戮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尽我一份力!”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张翰海长叹了一声“哎”,端起了饭碗,道:“吃饭吧!”扒了一口,含着米饭说道:“饭都凉了。”众人笑了起来。 放学后,独孤涅和步越两人,一起往西华街走去。步越的脸上还肿着,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看来是昨天跑伤了,独孤涅自然不会蠢到再激怒步越。而是和步越说好,自己给病狗子磕头道歉,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步越跟着独孤涅走,但是却总觉得是自己被独孤涅控制了一样,心里不是滋味。 看到病狗子的时候,独孤涅也没犹豫,在病狗子那磕了三个头,又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想和你们青冥帮结仇,所以,我给你们磕头道歉!我也希望我们能够相安无事。”说完,转身走了,病狗子还一脸惊讶。 步越笑着问道:“如果不能相安无事呢?” 独孤涅也没有回头,说道:“狗急了也会跳墙,如果有一天,我被谁的威胁逼疯了。威胁我的人,我可能会能杀几个,杀几个!”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转过头,平静地看着步越,说道:“我们是同学,我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哈哈,独孤涅,你有种,要不要加入我们青冥帮,我给你引荐!”步越这句话倒是吓了病狗子一跳,这可是青冥帮三当家的三公子啊!竟然邀请这个小子。那天抢他的时候,这小子还一身短打加布鞋,一百文钱都舍不得的样子。今天换了身衣鞋,却像是变了个人。 独孤涅答道:“谢了,不用!”便走掉了。 这天过后,独孤涅好长一段时间,又体会到了申海范王刚走时那种安宁。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七章 六月考 自从习练天武诀这半个月来,独孤涅渐渐发现,自己使用战劲已经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要在不蓄力的情况下,让招式附着上战劲,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这样一来,至少在面对别人气劲的攻击时,已经有了阻挡的可能。前提是不使用越武步和天武诀中的轻功,否则,还是会因为经脉的剧痛,而不能精确地掌握步法和身形。 之后的武课的切磋中,独孤涅也遇上了骆星,不过也没遇到什么麻烦。毕竟在骆星眼中,独孤涅是一个内力超群,轻功更是学府首屈一指的人物!那次被陈桥惩罚长跑时,独孤涅的表现就已经令他们一阵惆怅了,所以,当独孤涅使用轻功周旋,再用那巧妙的棍法击败他后,独孤涅并不担心骆星会因为招式的威势不强而起疑,就算他问起,自己也可以说一来是切磋无须全力,二来也可以推说是因为习练这套新的棍法,还未完全掌握。 直到五月三十这天,骆星都还没有切磋赢过独孤涅一次。独孤涅那诡异的身法一次比一次滑溜,而他那根木棍,更是让自己苦不堪言。 而令独孤涅最头疼的对手,则有三个,一个自然就是张翰海了,他给独孤涅的感觉,就是遇强则更强!每一次独孤涅自认为进步不小的时候,在张翰海那却还是讨不了什么便宜。张翰海的国武八学,据夫子们评价,已经是大多都修炼到第二层了。张翰海自然是拿独孤涅的轻功没办法,但是他就以逸待劳,以力破巧。仿佛山岳一般,让独孤涅难以翻越。 还有两个,则分别是二学年和三学年武试的第一名,方行艾和陆何多两名学生。这两位用的也是国武八学,但水准也是极高!独孤涅也是只能以轻功周旋,无法击败,任凭独孤涅招式精妙,还是在他们蕴含深厚内力的攻势下,连连败北。 但是,这些切磋,对于独孤涅来说却都是难得的机会,既能丰富自己的实战经验,又不至于受什么重伤。特别是在天武诀这套武学上,独自演练时,还有些不通之处,但真正动起手来,独孤涅才明白,那些不通之处,还真不能凭自己想象去修改或者调整,只需照做便能体会其玄妙所在,前人的智慧,不是那么好质疑的。 六月初一这天,六月考便已经开始了,前三天,各个学府统统都是在自己学府完成文试和文试,后三天,才是四个学府的切磋比试。 与四月考略有区别的是,每个学年的四月考武试前八名的学生,将在总夫子的监考下,到武斗场去参加一次武试,要根据这次武试的成绩,来选出八名学生,代表学府参加由东临镇督文司组织的后三天武试。 对于独孤涅来说,要在这二十四名学生中拿到东临民学府的前八名,自己心里还是没底的,也不知道这个考试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 六月初二,完成了文试的二百多名学生,在笼罩着薄薄的微雾的学府广场,开始了他们的武试。 而独孤涅则和各学年八强的学生们,跟着李东兴、连夫子、杨怀和陈桥四位夫子,去到了武斗场。 二十四名学生规规矩矩地站成三排,他们对面,是四位夫子。李东兴看着这些学生们,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两天后,便是我们东临民学府在六月考中,要接受的考验。今天,会在你们当中决出八名代表学府参战的学生。这八名学生,将得到为学府的名誉做出贡献的机会。这是你们向东临镇展示自己的机会,是属于你们的舞台,同时,它也是沉甸甸的一份责任。得到这个机会的学生,用不着骄傲,因为你们会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没能得到这次机会的学生,我希望你们也能真心实意地为我们的参赛学生加油助威,并且,加紧修炼,争取在未来,得到这样的机会!有没有问题?” “没有!”二十四名学生整齐地答道。 “很好,接下来,陆何多,骆星、柳亦杉、方行艾、秦雏、张翰海、独孤涅、朱朝天,出列!”叫到名字的八人,站到了一旁,八人大多心中也在嘀咕,这是就选我们了么? “你们八人,轮空。其他十六位学生,上前抽签,根据抽签结果,两两对决,获胜的八人,再和出列的八人两两对决。最终获胜的学生,就是代表学府出战的学生!” “过来吧!一人只能拿一个纸团。”连夫子的面前摆了个木箱子,中间开了个洞。十六位学生便一一上前抓了一个。等学生们拿完,回去站定,连夫子又说道:“抽到相同数字的学生们,进行切磋。从一号到八号,现在开始!” 两个时辰过后,最终结果就出来了,或许是夫子们眼光毒辣,最开始叫出来的这八人,竟然在切磋中全部获胜,拿到了两天后的出战资格。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夫子们便是对八名学生,逐一做了的指导。 六月初四这天,风和日丽,独孤涅吃过早饭,早早地便和王霄、井虎一起来到了学府。今天,学府的人特别多,六月考的考场,便是设立在东临民学府的武斗场的。在学府的大广场上,有四队人马扎堆,熙熙攘攘的,应该就是四个学府的夫子和学生了。 王霄和井虎看到了东安民学府的所在,便给独孤涅打了个招呼,跑过去了。 独孤涅远远地看到了一堆人马中那些熟悉的面孔,便也小跑了过去,这一天,仿佛有很多的目光都看向了独孤涅。独孤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自豪,今天的自己,可不再是“涅疯子”,而是可以为了学府的名誉而战的学生啊! 想到这里,独孤涅脸上挂上了兴奋的笑容。人群中,将要参加今天的武试的学生们,身边都围了不少的同学。 “独孤涅!”萧兰看到独孤涅,远远地招了下手。“萧兰!”独孤涅应了一声,跑了过去。 萧兰旁边站着沈嘉然和张涛,还有一个独孤涅没想到的人,方梧桐。 “好好表现呀!可不要丢了我们学府的脸。”萧兰笑嘻嘻地说道,“就是,小涅加油!”张涛也说道。 “嗯!”独孤涅点了点头,站在他们旁边,有点局促不安,装作四处张望。 “看什么呢?”沈嘉然笑着问道。独孤涅道:“我在看夫子他们什么时候来。” “还没到辰时呢!你还担心夫子们迟到不成?” “不是。”独孤涅傻笑了一声。 “独孤涅,加油哦!”方梧桐看着独孤涅,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独孤涅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方梧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诶诶诶!”沈嘉然伸手在独孤涅眼睛前面晃了晃,打趣道:“看什么看呢?眼睛要掉出来了!”“哪有!”独孤涅眼睛看向了地上,应道。“嘿!还不好意思了!”沈嘉然笑得很开心。萧兰掐了沈嘉然一下,道:“别胡闹了!”沈嘉然笑了一下,又看向独孤涅,问道:“这次比赛,打算活到第几轮啊?” 独孤涅看向沈嘉然,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尽力吧!” “切,真没脾气!”沈嘉然又说道,“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东临民学府,还有我们一学年的同学,拿出点自信来好不好?” “是,是!”独孤涅点点头,有点不好招架这位小祖宗! “独孤涅!”听到叫声,独孤涅转过头去,一看,是扶云上和扶摇天两兄弟。 “诶!”独孤涅答应了一声,想说拔腿走过去躲一躲沈嘉然,但扶云上和扶摇天已经走了过来。再看向他们身后,步越、赖川两人也到了学府了,不过,他们俩倒是直接向着三学年扎堆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小涅,你不会是紧张吧?”扶云上看着独孤涅问道。 “对啊,怎么魂不守舍的?”扶摇天也跟着说。 “他可不是紧张么!”沈嘉然看了独孤涅一眼,笑着说道,又看向扶云上,问道:“扶公子,没想到你们俩兄弟都没能出战啊!” 扶云上哈哈一笑,道:“我们俩都和小涅打过了,打不过他!还有朱朝天,他也没打过独孤涅!我们同学里,也就张翰海能治治他了。不过小涅,你当心啊,朱朝天上次被你刺激了一下,就进步了那么多,最近这个月被你刺激了几次,我也很期待他还会有什么变化!” 扶摇天看了一眼扶云上,笑道:“你别说人家朝天,你不也是么,认识你这么久,没看你这么勤奋过,昨天居然直接练到第九层了!” 独孤涅是知道扶摇天说的是什么的,脸上露出诚挚的笑意,说道:“恭喜啊,云上!” 扶云上笑道:“等我赢了你,你再恭喜我!” “哈哈,你又谦虚了!” 正说着,突然旁边一阵喧哗,众人转过头去一看,一位身着红色锦衣的少年走进了学府,看样子,是千阳民学府的学生! “博医,这边!”那少年听到了叫声,招了招手,慢慢地走了过去,身后还有两三个人跟着。千阳民学府那群学生却是有不少迎了过去。 “那是谁啊?”沈嘉然好奇地问道,“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嗯,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你个花痴!”萧兰没好气地说道。 “不认识。” “不认识。”几人都是摇了摇头。 “但他那脸上的神色,仿佛这才是他的学校一样!”沈嘉然又笑着说道。 “朝天、瀚海!”扶云上突然喊了一声,独孤涅看到朱朝天和张翰海也是走过来了。 东临民学府这边不少同学,也是齐齐地转过头来,只有钱小雨、尧丹那一拨人,视若无睹。沈嘉然朝着走过来的张翰海又问道:“张翰海,刚才问独孤涅,他也没个说法,诶,你打算待到第几轮啊?” 张翰海笑着,边走边说道:“第五轮吧!” “大言不惭!”千阳民学府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众人转头看去,一个个子高高的蓝衣少年,充满挑衅地看着这边。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八章 修灵者 夫子们是交代过的,东临民学府是六月考的主办方,作为东道主,万不可在这几天和其他学府的学员产生什么冲突,落人笑柄。众人也便不说什么,心中还是有些怒气。 萧兰压低了声音问道:“听夫子们说,去年六月考和腊月考,都是他们拿的第一。” 张翰海笑着说道:“没事,这次他们不行了。” 沈嘉然笑道:“说得好!” 扶云上也说道:“我相信你们三个!到时候咱们擂台上见真章!” 众人一致点了点头。 辰时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四个学府的学生们已经在各自夫子们的带领下,列成了整整齐齐的四个方阵。 在四个方阵的最前方,有几位身着长袍的中年人,独孤涅个子矮,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指导,那是督文司的人。 “各学府,进武斗场!”随着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武斗场的大门缓缓开启,千阳民学府、山海民学府、东安民学府和东临民学府,依次走进了武斗场中。 没有参加武试的学生们,在诸位夫子的带领下,走到了那四层台阶上面。参加武试的学生们,则是随着带队的四位夫子,直接进入了第一个擂台中,也是列成了四个方阵。东临民学府的带队夫子,是连夫子和柯灵羽。而李东兴,则是已经站在了北面的高台上。台上一共站了十几个人,独孤涅猜想,应该都是学府的总夫子,剩余的就都是督文司的人了吧! 待到众人站定,督文司那个为首的中年人,走到了高台的最前面,开口说道:“各位夫子,各位同学!大家好!”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中年人那浑厚的声音却非常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看来,这位督文司的官员,也是一位内功深厚的高手。 “今天,是我们东临镇六月考的第四天,也是我们东林镇四个学府武试开始的第一天!我,是你们考核的主试官,凌云志。我们举办这场考核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同学能够得到一个展示和检验自己的机会,同时,也在这样的考核中,得到更多的锻炼,成为我天武国的可用之才!为了嘉奖在教学上付出了更多辛劳的学府,以及在考核中能作为民学府学生们的榜样的学生!我们将会为这次三十二名学员中,考核获得第一的学员,颁发一个奖品!” 凌云志顿了一顿,看向了一旁,旁边一名中年人已经递上来了一个盖着黄色锦缎的托盘。掀开黄布,凌云志从众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方盒,说道:“参加过去年腊月考的学生们应该知道,上一次,我们的奖品,是仙品门制作的氤氲霓虹甲!而这一次的奖品,丝毫不逊色于氤氲霓虹甲。同时,它也是适合修炼各种不同武学的学生使用的。” 凌云志将盒子平举到身前,提高了音量说道:“奖品便是天武门镇派内功——神武心经!” 高台上的众人亦是第一次知道这次的奖品是什么,李东兴点了点头,奖品的价值,在他的预判之中。而高台下的夫子和学生们,却有不少都发出了惊叹。 凌云志对于这一阵小小的嘈杂还是能包容的,稍候了一下,将盒子放回托盘,又说道:“接下来,我宣布这次考核的规则。考核采用淘汰赛制,第一轮,由各学府带队夫子抽签决定,自己所要比试的学府。然后各自学府的八名学生抽出自己的编号,一到八号,分别对阵对方学府的一到八号。胜者进入十六强,败者淘汰。第二轮,为了避免同一学府的学生过早相遇,由所剩学生最多的学府,优先在其他学府中抽出自己的对手。再由所剩学员第二多的学府,在剩余的学员中抽出对手。胜者进入八强,败者淘汰。第三轮,之后以同样的抽签原则,在第五轮获胜的学员,即可获得本次六月考的第一!第一轮和第二轮比试,将在今天完成。第三轮和第四轮的比试,则在明天完成。最后一轮的比试,则是在最后一天上午完成!现在我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凌云志说完,连夫子便和另外三位带队夫子便去抽了签,东临民学府,抽到的对手是山海民学府!随后,学生们又抽出了自己的编号。独孤涅,抽到的是七号。 抽签完毕,陆何多、方行艾、秦雏、张翰海在连夫子的带领下,就在一号擂台对阵山海民学府的一到四号学生。而独孤涅、骆星、柳亦杉、朱朝天便要去二号擂台比试了。 在柯灵羽的带领下,朱朝天作为五号,直接跳到了二号擂台上面,做好了准备。独孤涅、柳亦杉和骆星,便站在了靠近二号擂台的看台上,看台上面,站了有几百来人,大部分都是山海民学府的学生。四个学府里面,只有东临民学府的学生是最少的。 山海民学府的呐喊声,那还真是山呼海啸一般,将东临民学府这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特别是对面那个五号学生走去擂台时,独孤涅听到了好多女学生的声音在喊“赵知洛”、“加油”。看来,是个很受同学欢迎的学生。 朱朝天面对这样的场面,很是兴奋,作为金石屿副掌门的独子,朱朝天向来是骄傲的。来到了东临民学府的第一次切磋,竟然输给了独孤涅。朱朝天便开始静下心来修炼门派的绝学,金石功。在后来和张翰海、扶云上、扶摇天的接触中,又发现了自己确实是坐井观天,修炼也就更加疯狂了。 看到站在对面的对手,和自己也是差不多高,看上去应该也是一学年的学生。但朱朝天不敢轻视,虽不了解对手,但毕竟对手也是山海民学府几百个学生里的八强,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负责监督和评判的,是督文司一位白发苍苍但眼睛炯炯有神的老者。在老者的示意下,两人走向前,老者看了看两人,开口说道:“我是你们的监考官,你们可以叫我陈老。现在,你们是否使用武器?先交由我检查。” “陈老,我不使用武器。”朱朝天拱手说道。 山海民学府那名学生也说道:“陈老,我也不用。” “好,切磋可以放开手脚来施展,但唯有一点,不可直击要害。若我判断有人将要重伤,便会终止比赛,判出胜负。你们也可以在这之前,选择认输,明白了吗?” “明白!” “好,报出你们的姓名吧。” 朱朝天看向了对方,拱手行礼道:“东临民学府一学年学生,朱朝天。” 那一名学生长得极为俊秀,笑着也拱手行礼道:“山海民学府一学年学生,赵知洛!” 看对方那轻松的样子,朱朝天神情凝重了几分。 “各退两丈,听到我叫开始,才能动手!” “是!”两人向陈老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去。 看台上,柯灵羽交代独孤涅三人道:“仔细看,能参加这次考核的学生,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对你们的修炼也是有好处的!”三人自是应着。 随着陈老一声“开始”。朱朝天便大跨步向着赵知洛冲去。 赵知洛却在原地不动,手上掐了个剑诀,嘴里念念有词。眼见朱朝天冲到赵知洛一丈距离时,只见赵知洛抬手凌空一划,他身前的地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随着赵知洛对着朱朝天的方向一指,一块宽约六尺的青龙岩,像是地毯一样翻了起来,向着朱朝天卷去! “修灵者!”学员和夫子中自然有不少识货的。 独孤涅对修灵者有着天然的恐惧,一幕幕惨烈的回忆顿时浮现在了脑海里。又想起李啸说过的,有可能与灵修门有关联的修灵者会找自己麻烦。心中更是恐慌,距离东临镇最近的修灵宗门,便是金湖镇的灵修门,万法宗在梨香镇,相隔甚远,而云和镇也是有些距离。难道这赵知洛竟然是灵修门的人? “你们看出这个修灵者的水平了吗?” 柯灵羽的声音将独孤涅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看到柳亦杉和骆星都摇了摇头。 “遇到修灵者不用害怕,特别是这么年轻的孩子,他们的技艺虽然神奇,但是真要说比试却未见得占优!” 擂台上,朱朝天虽是一惊,但也还是镇定,飞速地撤退了三丈的距离,眼见岩石卷来的力量消失,砸到了地面上,烟尘四起。 “攻击是有范围限制的!”朱朝天心道,一拳击出,正是金石拳的一招“不远千里”。 独孤涅见过朱朝天这招多次,这一拳的优势便在于攻击的距离上面,根据独孤涅的判断,大概是在五丈左右的距离,都是有杀伤力的。 “修灵者的技艺,其实是非常消耗灵力的。这个孩子应该明显是土属性的修灵者。” 柯灵羽漫不经心地解读。 再看擂台上,朱朝天的拳劲已经遥遥击出,赵知洛只是一个闪身,便已避开。 “躲?”朱朝天想要试探对方的手段不成,但也不敢冒进,向前跨了几步,又连续使出几招“不远千里”,拳劲笼罩了丈余的距离,速度又极快,料想对方应该不好闪避了。 还好,赵知洛的轻功不像是独孤涅那么妖孽,眼见朱朝天的拳劲来袭,又掐了个剑指,刚才脚下破裂的石块飘了起来,挡住了那几道拳劲,又被击碎,同时赵知洛也后撤了几步,避开了飞石的散射。 赵知洛手上不停地比划,地面的青龙岩竟然纷纷隆起,筑成了一道高六尺、宽三尺、厚一尺的墙壁,并且还不止一堵,随着赵知洛口中一声声“起”,这种墙壁还在层层叠加! 朱朝天心知对方是要防御,也想看看到底防御能有多强。便又冲上前去,一招“孜孜不懈”用了出来。一拳轰在石墙上,打了个凹陷。朱朝天心中立刻有了判断,这些墙壁的强度绝对不是原本青龙岩该有的,看来应该是赵知洛的术法对这些墙壁的强度还有增幅。 心中有判断,手上却不停。赵知洛那边不断在叠加墙壁,已经筑起了四道。而朱朝天却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墙壁上,碎石翻飞。 朱朝天这招“孜孜不懈”,乃是连续的十二拳,一拳比一拳更有劲道。打到第九拳时,四道墙壁皆以破开,露出了赵知洛的身形。赵知洛脸上带着笑意,双手平举,手掌向下虚抓,突然翻掌向上,头也抬了起来。被朱朝天打碎的无数飞石本已全部落在了地上,一片狼藉。骤然间却全部活了过来,朝着朱朝天包裹了去。 柯灵羽这时眉头已经微皱,说道:“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对灵术的操控有了这般造诣!”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二十九章 欢呼 朱朝天心中已有防备,一式“坚若磐石”用了出来,周身泛着白光,双手交叉于胸前,埋着头朝着赵知洛冲去,小的飞石还未近身便已经弹开,大的飞石打在了朱朝天身上,却未见朱朝天受到什么影响。 独孤涅是见过这招的,当朱朝天用出这招时,他身体的防御力就极为强悍,他还有一招撞击,名为“心虔志诚”,两招结合,可以说是攻守兼备。 再看赵知洛,丝毫不见慌乱,一边后撤,一边手臂指向了朱朝天。地上的飞石聚合到他手边,化作了锥形,蓄势待发。 柯灵羽又是一句惊叹:“竟然可以一边移动一边如此稳健地施放术法!” 朱朝天丝毫不惧,速度不减,直接向前冲去,仿佛要用头来撞击这石锥一般。 石锥形状稳定之后,随着赵知洛手一抬,便已飞了出去,速度虽是不快,但朱朝天可是迎面而上,这冲击力只会更大。 柯灵羽眼也里浮现出了一丝担忧。 眼见快要撞上时,朱朝天轻轻一跳,用右臂撞上了这石锥。石锥粉碎,朱朝天也被击退了一步,身上的白光也消散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轰轰隆隆的声音,一块两三人大小的巨大石头,已经在赵知洛身前漂浮了起来,随着赵知洛一推,这块巨石便飞向了朱朝天,速度比那毯子状的岩石卷来时,快了一倍。 朱朝天略微下蹲,双手泛出了白光,那是气劲凝聚极多的表现。眼见巨石来来到身前,双掌轻轻地贴了上去,一边收回手臂,一边大喝了一声:“移山倒海!”声音刚落,劲力放出,朱朝天反将这块巨石推向了赵知洛,速度比之前只快不慢! 赵知洛眼见巨石飞了回来,也不闪躲,双手划了个大圆,再略一侧身,巨石竟然在赵知洛的牵引下绕了自身一圈,又以更快地速度朝着朱朝天飞去! 朱朝天面露苦色,这不是没完没了么? 将所有力量聚集右臂,一式崩拳打在了飞来的巨石上。这一拳威力极大,正是让独孤涅避之不及的一式“金石为开”。 场面上沙石漫天,一时间竟已看不清局面。 但听柯灵羽叹了一声:“输了。” 再看向朱朝天时,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围着朱朝天不断地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群石不时向内挤压,朱朝天只能苦苦以“坚若磐石”支撑了。不多时,大块儿的石头还好,一些小块的石头,已经在朱朝天身上划出了血迹。朱朝天身上的白光一消失,沙石顿停,但两块石头却打向了朱朝天的腘窝,朱朝天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作为监督与评判的陈老,看了看朱朝天,闪身到他身旁,问道:“对方已经留手了,你还要继续吗?” 朱朝天不甘地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柯灵羽跳下了擂台,道:“我们认输!”走到了朱朝天身边,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道:“这个孩子厉害,你输得不丢人。”又看向了赵知洛,赵知洛脸上带着笑容,还向着柯灵羽行了个礼。柯灵羽脸上露出笑意,点了点头,将朱朝天扶着走出了擂台。 陈老走到了赵知洛身边,大声说道:“二号擂台东临民学府与山海民学府第一战,山海民学府赵知洛,胜!”陈老的声音极大,传遍了整个武斗场。顿时间,二号擂台边上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赵知洛!赵知洛!赵知洛!”山海民学府的声音整齐地喊道。 督文司这边却跳出来了一个中年人,随着他一个手势,狼藉一片的擂台顿时晃动起来,哪些乱石和沙粒,竟然全部飞舞了起来,重新平平整整地铺在了地面上。虽算不得严丝合缝,但也是严严实实了。 这一手神乎其技让看台上顿时一静,随后又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接下来,东临民学府独孤涅,山海民学府申屠野,入场!”陈老的声音竟然压过了几百号人的声音。说完,向着督文司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那中年人便又跳回了看台上。 独孤涅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凛。柯灵羽看着独孤涅,道:“不用紧张,走吧!”说罢转身向擂台走去,独孤涅点了点头跟在柯灵羽的身后。 自己也会输么?会做一个胜利者的陪衬么?要取下沙袋么? 来不及想,也来不及做什么,柯灵羽走到擂台边上的时候,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道了一句:“加油!”独孤涅便独自走进了擂台,一步,一步,心中曾多次幻想过的场面出现时,独孤涅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喉咙发干,脸上发烫,肚子甚至有些不舒服的感觉。要是这个时候说要去茅房,怕是被当成永远的笑柄吧。 另一边,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渐渐走进,看上去是个十三四岁的学长,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手里拿了一根狼红软木棍。 独孤涅心中叫苦。 走到擂台中央,陈老已在等着两人。 “我是你们的监考官,你们可以叫我陈老。现在,武器先交由我检查。” 独孤涅递上了自己的黑蟒纹木棍,对面那人则递上了狼红软木棍。 陈老接了过去,看了眼独孤涅,又将木棍交还给他,道:“切磋可以放开手脚来施展,但唯有一点,不可直击要害。若我判断有人将要重伤,便会终止比赛,判出胜负。你们也可以在这之前,选择认输,明白了吗?” “明白!”两人应道。 “好,向对方报出你们的姓名吧。” 独孤涅看向对方,拱手行礼道:“东临民学府一学年学生,独孤涅,请多指教!” 那一名学生也拱手道:“好说,山海民学府三学年学生,申屠野!” “各退两丈,听到我叫开始,才能动手!” “是!”申屠野向陈老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去。独孤涅行过礼后,倒退着往后走去,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了看台上。此时看台上比起刚才的喧闹,安静了不少。独孤涅在眼睛中搜索着,同学们过来的不多,应该有不少是在一号擂台。看到骆星与柳亦杉正看着自己,独孤涅立刻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申屠野。 “开始!”陈老的声音传来,申屠野便立刻向前冲来。独孤涅定睛一看,对面使得是一招“求仁得仁”,但是没有选择远攻,而是选择近战。 独孤涅定了定心神,呼出一口气,黑蟒纹木棍指向了对方。 申屠野心中暗骂猖狂,冲刺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两棍一接,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便像是蛇一样缠了上去,申屠野感觉到自己的木棍被牵引,便运足了内力,改使了一招“至仁忘仁”,想将独孤涅的木棍撩起来。谁知独孤涅那木棍骤然变得轻飘飘的,一下滑开,申屠野用力过猛,手臂抬得老高,顿时胸腹门户大开。心道不好,旋即一腿踢去,独孤涅将木棍一压,打在了申屠野脚上。申屠野吃疼,但也立刻大步连退,速度极快。独孤涅仿佛游鱼一般跟了上来,短棍收在腰间,也不知道要出什么招式。申屠野盯住独孤涅的身形,一棍“施仁布恩”劈下一道气劲,试图阻挡一下独孤涅的身形,独孤涅左边一跨,申屠野的气劲没劈着,心道不好,连连后退,同时准备接一招“王道乐土”向左横扫,这招除非跃起,不然是避不开的。招将出未出之时,却忽然见到独孤涅已经如同鬼魅一般飘到了右边,而自己这一招就像是将要去打空气一般,急切之下就想收招再向右扫,却不料骤然变招,引得自己体内内力一乱,脚下不稳,竟然自己坐倒在地。而独孤涅的木棍却已经指到了自己的脸上! 看台上骤然安静,山海民学府那边突然传出一句:“这搞什么啊!”东临民学府这边却传来一阵爆笑。 在众人看来,独孤涅就和申屠野打了个照面,然后申屠野就在退,独孤涅在追,申屠野挥了两棍以后,没站稳,自己摔倒了,独孤涅捡了个便宜。 申屠野心中不服,道:“地滑!我没站稳!”独孤涅收起木棍,正欲说什么。刚才下台修复擂台场地的那名中年人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你说地滑,是怀疑我的能力,不足以把地面修复好吗?”声音不大,但看台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山海民学府的带队夫子赶紧跳了下来,说道:“大人,是我们技不如人,我们认输!”申屠野已经站了起来,瞪了独孤涅一眼,恨恨地和夫子转身走了。 “好样的!小涅!” 独孤涅循声望去,原来是张涛、任虹、萧兰、沈嘉然、方梧桐他们五个,正看向自己这边,向他挥舞着拳头。独孤涅心中一暖,脸上露出了笑容,挥了挥手。 陈老走到独孤涅身前,宣布道:“二号擂台东临民学府与山海民学府第二战,东临民学府独孤涅,胜!”山海民学府那边传来一阵嘘声,东临民学府这边却也传来了不少叫好。在自己的第一场比试中,能够获胜,独孤涅心中有一丝自豪,但又有一丝失落,想象中的地动山摇的欢呼声,没有听到。 上午的比试结束时,东临民学府赢了六场,输了两场,赢的场次分别是独孤涅赢申屠野,骆星赢谭晋,张翰海赢谢华,秦雏赢袁玮,陆何多赢旷雨声,方行艾赢吴青青,输的两场是朱朝天输赵知洛,柳亦杉输南宫羽。 而千阳民学府和东安民学府的比试,则是七胜一败。赢的有千阳民学府的楚博医、杨名、百里奕、骆扬眉、东方睿源、邓秋夜、向阳。而东安民学府赢的,只有太叔长乐一人,据说,还是个一学年的学生。 这样一来,就由千阳民学府的七人优先抽签,抽出自己的对手,然后才是由东临民学府抽签。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章 四海游 东临民学府虽是官家办的学府,财大气粗,但食堂也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除了督文司和各学府的夫子,以及参赛学生在东临民学府的食堂用餐以外,学生们都是自行寻找吃饭的地方,大部分学生都是知道的,也就提前自备了些干粮,找了些能遮阳的地方休息。 下午的考核,要到未时三刻才入场,申时才正式开始。这也就给了各个学府的学生们修整的时间。 各个学府的夫子,都在和自己的学生们商量下午的比试。 李东兴、连夫子、柯灵羽、杨怀、陈桥五位夫子,便和参赛的八人一起来到了三学年的教舍中。把观察到的对手的情况,做一些交流。 上午的比试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赵知洛了,他那神乎其技的灵术,赢得是相当漂亮。面对这样的对手,最需要做到的就是小心谨慎,寻求近距离攻击的机会。还有千阳民学府的楚博医,这个人是东临镇最大的江湖门派千阳殿掌门楚忘平的独子。 千阳殿是火脉武学门派中的佼佼者,门派已经有了几百年的传承,财力雄厚,行事正大光明,在江湖中颇有好评。再加上天武国建国后,千阳殿便和朝廷共同出资,建造了一座学府,也就是千阳民学府,学费不高,教学也是深受好评,因此声势更大。 去年的六月考和腊月考,拿到第一的,正是当时的三学年学员,姜瑜杰,也是出自千阳殿门派的,他以一套“鹰焰拳”未尝败绩,据说今年并没有去考民学府,而是回到了千阳殿中,成为悉心栽培的正式弟子。 而这个楚博医,竟然用的就是千阳殿的镇派武学,千阳剑法。第一场面对东安民学府的对手,只用了一招就获胜了,在他那柄乌凤羽木剑面前,对手的格挡便如空气一般,手中的狼红软木剑直接被灼热的剑气斩断,也可以说是烧断后,架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尽管留手,对手的头发还是被烫伤了不少,其实力之强悍,据夫子们说,潜力是超过姜瑜杰的。 但要说这一届的夺冠热门,应该就是百里奕了。这个学生是今年千阳殿三学年的学生。全的考核中,这个学生用的也是一套“鹰焰拳”,只是最后在第四轮惜败给了东临民学府当时的夺冠学生,三学年的陈晓恩。而陈晓恩却在第五轮输给了姜瑜杰。过了一年,百里奕的精进极大,应该是不输于去年的姜瑜杰了。 申时,天气仍然燥热,但是众学生的情绪已然高涨。接下来的十六强,将同时在四个擂台开始。每个擂台两场比赛,学生们可以自行挑选要观看的比赛。 抽签结果,千阳民学府的七人,分别是百里奕对陆何多,楚博医对秦雏,杨名对张翰海,骆扬眉对方行艾、东方睿源对骆星、向阳对太叔长乐、邓秋夜对南宫羽。最终剩下的,是独孤涅对赵知洛。以上八组,依次再一二三四号擂台上进行。各个学府也是多出了两个夫子带队。 抽签结果一出来,看台上的观众们便已经开始了移动。东临民学府二三学年的学生们,基本都集中在了一号擂台。毕竟,秦雏的实力虽然还不足以让人期待,但陆何多,在东临民学府的学生们眼里,自然是最有希望拿到第一的学生。而千阳民学府,基本上全学年的学生们,也都聚在了一号擂台。毕竟,那里有他们学府最强的百里奕,还有学府潜力极强的楚博医。 二号擂台,则更多的是东临民学府一学年的学生和部分二学年的学生。张翰海的实力,在东临民学府也是极受看好的,特别是云天帮的人,那肯定是要为张翰海助威的。而方行艾作为二学年四月考的第一名,也有不少的拥护者。 三号擂台,基本上全部都是东安民学府的学生了,毕竟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叔长乐。东临民学府这边,则基本上是骆星纠集到青冥帮的那群人,里面自然包含了步越那几人。 四号擂台,则基本上全部是山海民学府的学生,毕竟,他们的两个十六强学生,都在四号擂台了。 独孤涅跟着杨怀,单独去了四号擂台。 第一场,是邓秋夜对南宫羽。千阳民学府的邓秋夜,用的是孝武刀,而南宫羽用的则是忠武剑。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邓秋夜惜败。山海民学府的学生们又让独孤涅见识到了什么叫山呼海啸。而独孤涅扫遍了整个四号擂台的看台,竟然只看到了一个同学:方梧桐。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独孤涅心中竟然没有那种凄凉感,反而是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当所有人都更在意能拿到第一的陆何多和张翰海时,方梧桐却是那个最与众不同的人。 走进擂台时,独孤涅抬起头,看向了他所记得的方梧桐的位置。 两人目光相接,这一次,独孤涅没有避开。 直到看到了眼前的赵知洛,山海民学府那呐喊助威的声音,才将独孤涅的心神抓了回来。 就是这个人,赢了朱朝天啊!独孤涅心中想道。看向赵知洛,独孤涅也觉得,这个男孩儿长得真的很好看,和自己年龄相仿,都算得上是念书早的。他有浓浓的眉毛,不算大但却很明亮的眼睛,鼻子很挺,但不是鹰钩鼻,嘴唇不厚不薄,恰到好处。穿的,是普普通通的白色劲装,但是颜色的搭配,却比独孤涅的好看得多。虽然赵知洛擅长于用土灵灵术,但其衣服上,竟然是一尘不染。 赵知洛和独孤涅向监考官罗老行了礼,检查了武器。 赵知洛满脸的笑容,拱手行礼的同时,头还一偏,开口对独孤涅说道:“小生赵知洛!我看了你的轻功,有点水平!哈哈!” 独孤涅被他逗笑了,心生好感,道:“谢谢,我叫独孤涅!请多多指教!” 两人在夫子的示意下退开,夫子喊了一声“开始”! 独孤涅看向对方,并没有比划什么手势,也不打算朝自己冲过来。便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山海民学府这边,申屠野道了一句:“开场挺别致啊!这两人!”旁边一人笑道:“看这样子,像是鹊桥相会,那小子怕是被赵知洛给迷住了。”众人一阵哄笑。又继续开始呐喊助威。 独孤涅走到距离赵知洛三丈的距离时,赵知洛便已经开始了施法,两人之间的地面,都已经开始了剧烈的抖动。独孤涅停了下来,退了两步。看着地上的青龙岩开始不断地裂开,仍旧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盯着前方。 数息之后,赵知洛方圆三丈内,就像是农田被松了一遍土一般,已经分裂出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在不安分地抖动着。 山海民学府这边的人都觉得好笑,那个叫独孤涅的人在做什么啊?要等赵知洛将擂台完全变成自己最擅长的战场吗?要知道,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青龙岩,分裂地越多,赵知洛的土灵灵术,就有更多的选择啊。 “你不过来吗?”赵知洛对着独孤涅问了一句。 “我在了解你。”独孤涅认真地达到。 “了解什么?”赵知洛笑着问道。 “我在了解你的攻击范围,还有你的攻击手段。” 赵知洛笑道:“就这些?你应该了解的还有很多很多!” 独孤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山海民学府这边的学生们却不耐烦了,对独孤涅呼喝到:“怕了吗?怕了就认输啊!” 直到有夫子瞪了那个学生一眼,那学生才闭了嘴。助威可以,但直接挑衅对方场上的学生,这还是不被认可的。 赵知洛看了看身前的裂开的地面,手挥了几下,脚下的乱石便散开到了两边,留出了平整的地面,不过,那地面已经是凹下去了几尺了。 赵知洛心知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独孤涅也没有再退,毕竟脚下的地面还是没有被破坏的,但是,当赵知洛走过来时,独孤涅心知,自己已经是在他的术法范围内了。 赵知洛往前走了五步,脚下不停,还在往前。骤然间眼中精光一闪,手上掐了个剑指,最终念道:“起!” 独孤涅脚下骤然突出了五根石刺,这些石刺比石锥要更加尖利,不过独孤涅已经是在赵知洛抬手的一瞬间,向后退了去。 赵知洛一旦发起了攻势,便根本不会再停止一边走向前,一边控制着刚才松动的石块,浮到了空中,随着赵知洛向前一指,密密麻麻地石块同时向着独孤涅飞去。独孤涅仍然是不断地后退,轻松地躲开。赵知洛也开始提高了速度,往前冲去。 场地范围是有限的,你还能跑出去不成?赵知洛心中想道。 眼见独孤涅要退到墙边了,赵知洛一声大喝:“动!”周围的地面又开始裂开,但这一次裂开的速度,明显没有最开始赵知洛第一次用时要快了,而且裂开的数量,也没有那么多。 灵术消耗很大!独孤涅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见地面的抖动让自己有些站立不稳,独孤涅继续向着墙上冲去,冲到墙壁跟前,竟然踏上了墙壁,蹬了几步,朝着面跑去,又拉开了和赵知洛的距离。眼见脚下地面完好,独孤涅绕着赵知洛,开跑。 赵知洛心道不好,不敢再拖。虽然山海民学府这边不少学员都在骂独孤涅了,但赵知洛很清楚,自己看似是在进攻。其实是用进攻在防御独孤涅的近身,一旦灵力消耗过多,那时候比拼武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因为,自己除了练了点轻功,压根就没练习过武道啊! 不再想着隐藏实力,赵知洛骤然间冲向了擂台中央,独孤涅也不知道赵知洛在做什么打算,只是紧紧地盯着。 跑到擂台中央时,赵知洛双手举天,十余丈的场地骤然之间,开始不断冒出了土刺。 杨怀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惊,这少年的灵术范围,竟然能够达到如此之广,虽然牺牲了威力和控制的程度,但是光这范围,已经是赶得上很多修炼了十多年的修灵者了。 独孤涅这时使用的,却不再是长于步幅的越武步了,而是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四海游”。 观其始知其末,察其气知其实。这“四海游”的要领,便是将对手的攻势视作海水,将自身视作海里的一切,随波逐流。无论对手以何种招式攻来,随敌而动。任它惊涛骇浪,我似如鱼在水。对手虚虚实实不必理会,身若游鱼,自能趋利避害,遨游四海无阻。 独孤涅脚下的地面仿佛有着无数的陷阱,一根又一根土刺不断地突刺上来。但这些土刺和赵知洛第一次对自己用时,却有着明显的差别。 在比试开始时,赵知洛那五根土刺,高约四尺,速度极快,而且土刺极为尖利。但此时这些土刺,速度稍慢了一些,而且高只有一尺左右,土刺的顶端也并不尖利。但是若真的在独孤涅施展轻功时被绊倒,甚至是被阻碍,独孤涅可以想象,连绵不绝的术法就将向自己袭来。 独孤涅一边躲避,一边朝着远离赵知洛的方向移动,仿佛在擂台中央跳起了舞蹈。一些角度刁钻的土刺,独孤涅也用黑蟒纹木棍一击敲碎。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一章 八强 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独孤涅感觉到对手的攻势渐渐疲软。瞥向赵知洛时,看见他已是脸上涨红,满头大汗。 突然之间,攻势骤停,独孤涅正思索要不要冲向赵知洛,引诱对方释放更强大的灵术以透他时,赵知洛举起了右手,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认输。” 顿时间,山海民学府一阵喧闹,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喧闹中夹杂的谩骂声此起彼伏。 “肃静!”罗老一声暴喝,看台上顿时静了下来。 “四号擂台第二场,山海民学府对阵东临民学府,独孤涅,胜!”声音传遍了武斗场。独孤涅心想:“同学们应该也都听见了吧?” 看向方梧桐,她的脸上挂着微笑,独孤涅笑了一下,走向了赵知洛。 赵知洛叹了一口气,看向独孤涅。 独孤涅走到赵知洛身前,伸出了手,说道:“谢谢你!” 赵知洛不明白独孤涅谢什么,但也伸出了手,握了一下,道:“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输在这里。” 独孤涅道:“是我取巧!” 赵知洛松开了手,转身,故作轻松地说道:“赢了就是赢了,下次,我会让你跑不掉的!可惜,要等半年!” 独孤涅看着赵知洛的背影,道:“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赵知洛转过头,看了一眼独孤涅,笑道:“好,我是不会服输的!” 独孤涅也笑了,心情大好。 修灵者,也是有办法应对的! 独孤涅离开擂台,向着看台跑去,一直跑到了杨怀面前,行了个礼,道:“夫子,我赢了!”杨怀很是欣慰,道:“赢得好,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赢了就是赢了!我们去二号擂台吧,那边还没结束。” 独孤涅点了点头,跟着方梧桐走在杨怀的身后。独孤涅小声地说道:“梧桐,谢谢你,谢谢你能来看我!”方梧桐笑了笑,“嗯”了一声。 期间听到其他擂台的监考官传来的声音,独孤涅知道,张翰海所在的二号擂台,是第一个传来获胜消息的。然后就是一号擂台的百里奕传来的获胜消息,当时独孤涅心里还是一惊,输掉的,竟然是学长陆何多。然后是三号擂台东安民学府的太叔长乐的获胜消息,随后就是四号擂台这边,亲眼见证了南宫羽的胜利。 而独孤涅开始切磋后,也没怎么注意听了。 刚走到二号擂台时,只听到一声“二号擂台第二场,千阳民学府对阵东临民学府,方行艾,胜!” 心中了然。 至此,下午的切磋便全部结束了。 独孤涅听萧兰说,东方睿源赢了骆星,楚博医又是一招就赢了秦雏。 这样,八强就已经出来了,分别是:百里奕、楚博医、张翰海、方行艾、东方睿源、太叔长乐、南宫羽、独孤涅。 督文司的凌云志宣布了八强的结果,东临民学府三人,千阳民学府三人,东安民学府一人,山海民学府一人。又做了一番总结后,凌云志宣布散场,明日巳时继续,要比平时上学的时辰晚一个半时辰。 在东临民学府夫子们的要求下,众人又对下午的切磋情况做了一番交流,张翰海与独孤涅都没受伤,也就不需要劳烦夫子们了,方行艾却在连夫子的帮助下,调养了一会儿,交流过后,才各自回家。 众人都觉得,目前看来,拿第一最大的希望,就在张翰海身上了。而且,必须是他使用国武八学以外的武学才有可能。因为在过往的切磋中,张翰海只是使用国武八学,是惜败给了陆何多的。而陆何多,竟然也输给了百里奕。 独孤涅心里其实有三个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个,是方梧桐在放学后会不会找自己,他心里很期待可以和方梧桐成为朋友。 还有一个,是那个叫赵知洛的修灵者,会不会今天就来找自己。听说,他在修灵者中,算得上是天才了。独孤涅也觉得这个人很了不起,虽然独孤涅不知道,能不能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修灵者的事情,比如,他是不是灵修门的人。但独孤涅心中想,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面对内心的恐惧,对福迎镇那件事,也可以说,是对修灵者的恐惧。 当独孤涅在学府门口慢悠悠地走走停停好半天以后,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甚至连步越那群人都没来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明明自己在六月考中已经成为八强了啊!为什么会有失落感呢? 原来不切实际的期待,就是不切实际的,一生当中,不知道要有多少这样的期待破灭。 还有一个期待,就是,如果自己拿到了第一,那又会怎样呢?得到神武心经,然后呢? 独孤涅突然觉得,没劲,就是没劲。 然后,发了疯一样地往家里跑去。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他却心里发空。 第二天,抽签的结果还是令东临民学府满意的。百里奕抽到了方行艾、楚博医抽到了南宫羽,张翰海抽到了东方睿源,独孤涅抽到了太叔长乐。 上午的四场比试,都会在一号擂台逐一进行。因此,所有的学生和夫子们,也会聚集在一号看台上。 第一个出场的,是百里奕和方行艾。在独孤涅眼里,百里奕就像是一只浑身是火的老鹰,方行艾凭借着强横的内力勉强抵挡了十几个回合,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胸口中拳的那一块儿,衣服都烧焦了。独孤涅这才看到,原来百里奕,就是昨天早上千阳民学府里面那个高高的蓝衣少年,那个说了一句“大言不惭”的少年。 第二个出场的,是楚博医和南宫羽。独孤涅是第一次看到楚博医的战斗,但是却不是第一次看到南宫羽的战斗了。一直都听说,楚博医的战斗总是结束得很快,凭借的是他那套仿佛可以燃尽一切的剑法。但百闻不如一见,当楚博医只凭一剑,又将南宫羽附着了大量气劲的狼红软木剑斩断并击败南宫羽时,独孤涅突然意识到,火脉的内力,真是不好应对。因为在他眼里,南宫羽的实力,是不比方行艾差的。 第三场,是张翰海对战东方睿源,东方睿源也是习练了千阳殿的武学的,不过不是鹰焰拳,也不是千阳剑法,而是一套阳炎刀,用的武器也是普通的狼红软木刀。但是,尽管张翰海的狼红软木剑已经被砍得发黑了,却仍然在张翰海气劲的保护下,保持着完整,就凭借着国武八学的忠武剑,硬是在四十多个回合后,击败了东方睿源。 最后一场,独孤涅遇上的,是太叔长乐,太叔长乐提着一把木制的长枪。显然,他是不用国武八学的。那柄长枪,也并非常见的狼红软木,据说那是黑龙木。独孤涅已经从夫子们那里详细地了解过了太叔长乐的招式,想必太叔长乐对独孤涅的轻功也是非常了解了。 太叔长乐可能算得上是所有一学年的学生里,长得最高的,六尺多的身高,白得像是女孩子一样的脸庞,据说才九岁,如果不是那张脸上仍有稚气,独孤涅怕是要以为太叔长乐是十几岁才读的一学年。而太叔长乐所使的,却是一套凶名赫赫的武学。 万骨枪。 这套枪法曾经的名字,叫做龙吟枪,是无双王朝曾经名震天下的枪法,这套枪法传承了几千年,但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三千年前,无双王朝的百万大军一统东国时,当时的兵马大元帅使的便是这套枪法,军中将士也是纷纷习练,就像是如今的国武八学在天武国的地位,龙吟枪在无双王朝的军队中,也是一套易学难精,普及极广,但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学。 如果要在天下所有的武学中,用杀伤的数量来做一个排名的话,龙吟枪绝对是第一,它在战场上的凶名,足以让任何军队感到恐慌。所以,经过了上千年的积累后,这套龙吟枪,更令人熟知的名字,便叫做万骨枪,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个少年,敢在学府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使出这样一套枪法,想来并不简单。 独孤涅与对方互通姓名的时候,却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种肃杀之气,甚至觉得,太叔长乐的笑容,还是那种带点调皮的笑容,有点可爱。 两人距离四丈的时候,太叔长乐倒提着黑龙木枪,迈着稳健的步子地冲了过来。夫子们说,这是万骨枪这套武学所使用的轻功,叫做“云起龙骧”,特点是跳跃力极强,特别是跳跃的高度。 独孤涅站定了,等待着对手的攻势。 先出手的,是太叔长乐的“龙潜于海”,这招,乃是攻守兼备的一枪,要诀便是在于化敌力为己用,乃是枪法中的引字诀。与独孤涅所练习的天武诀中的短棍棍法,倒有些共通之处。 但见太叔长乐的黑龙木枪与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贴在了一起,像是分不开一样,划着一道又一道圈,你来我往,两人倒像是在玩乐一般。 但独孤涅却心知这太叔长乐实力确实不简单,甚至猜想,难道天武诀的第一层短棍棍法“四海枯”,竟然是取经于万骨枪的? 这“四海枯”的要诀便是在于引水,断流。察敌攻势,牵其力如翻搅浩瀚深海。料敌先机,断其势于将起未起之时。敌力如水,断其流,引之用,取之尽,用之竭! 而对方的那招“龙潜于海”,虽然是枪法,却仿佛与自己的棍法师出同宗。两人就这么斗了好半天时间,仍然分不出胜负,看得众人心里都有些急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二章 万骨枪 太叔长乐对独孤涅的这套短棍棍法,内心也是有着同样的困惑和惊讶。这一招分不出胜负,太叔长乐便打算要变招了。骤然间,一招“尸居龙现”,毫无征兆地刺向了独孤涅。 看到这一招的那一瞬间,东临民学府的好几夫子已经是心头一紧,这招的凶险就在于来得突然,让人难以防备。而独孤涅却仍是不慌不忙,脚下踏出了奇怪的两步,身子仿佛是贴着太叔长乐的长枪欺身而进。用的正是天武诀的轻功“四海游”。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若真让独孤涅近身,太叔长乐恐怕就要呈劣势了。刺出的长枪也不着急收回,用力左右一震,趁着独孤涅往左避开的时间,太叔长乐骤然后跳,这一跳竟然就跳出了两丈的距离。眼见招式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太叔长乐便决定用力量来压倒独孤涅。一招“痛饮黄龙”,连绵不绝的枪劲密不透风地扫向了独孤涅。独孤涅自然是不会硬接的,凭借着夫子们对这一招的介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断地退避。眼见“痛饮黄龙”招式未老,枪劲漫天之际,太叔长乐又是一招“破云现龙”刺向了独孤涅。 这一刺的突然性与“尸居龙见”相似,但距离更长,威力更大,独孤涅仍是一闪身,避了开去。 太叔长乐心中气急,独孤涅仿佛提前就知道自己的招式一般,总是能够及时躲避。 独孤涅心中也是庆幸,自己从接触国武八学开始,就没少在越武步上下功夫,这对于后来学习“四海游”确实大有助益。“四海游”,也就是天武诀第一层的这套轻功,独孤涅体会到其玄妙时,才明白越武步是赶路的轻功这个说法,不好听,但中肯。 “四海游”这套轻功,论长途奔袭的速度、爆发力、步幅,甚至是持久性,都是不如越武步的,在迅捷方面,两者也只是持平。但“四海游”步法之精妙,其灵动与变幻,却远非越武步可比,在料敌先机和趋利避害上面,独孤涅已经是得了这套轻功的精髓。 太叔长乐无奈,心想都说这个叫独孤涅的轻功了得,看来所言非虚。 眼见独孤涅躲开了自己的一刺,立刻变招“龙行天下”,这一招乃是结合了轻功“云起龙骧”的一招,只见太叔长乐极有章法地将长枪不断地扫荡,划着一个又一个忽大忽小忽快忽慢的圈,仿佛一个变化多端的龙卷风一般,压向了独孤涅。 这要是在战场上,使出这一招,不知道将造就多少白骨! 独孤涅无奈,还是选择了退避。 众人都无力再骂了,能躲开也是本事不是?但是眼见太叔长乐这一招覆盖的范围从一丈渐渐扩大到了三四丈、五六丈时,众人已经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虽然太叔长乐脚下也在变慢,但独孤涅这时候若是因为背后墙壁的阻碍,不得不铤而走险转个方向,那便也算是有了个极大的破绽留给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这招自然也是颇为消耗内力的,但还能坚持较长的时间。大范围的攻势仍然没能扫中独孤涅,太叔长乐心知自己的轻功的修炼,还是远远落后于他。面对这样的滑头,就算是使出威力最大的“九龙天降”,只要没有将这招修炼到能靠内力吸附敌人,便也不可能打中他了,只能是白白消耗自己的内力。 所以,在独孤涅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决定胜负的,就只有万骨枪里速度最快的一招——“游龙过隙”。 少时,独孤涅已经被逼到了墙边一丈不到的距离,是时候要做选择了。 往左前方突去,还是往右前方突去? 如果是指单纯地往左或者右避开,那就真有可能被逼到擂台上的死角,必败无疑了。 太叔长乐这招“龙行天下”,舞得狂风大作,自己不敢硬接,硬是让别人将范围和威力都提升到了极致!也不知是对是错。 没有更多的时间给独孤涅思考,独孤涅施展开了越武步,往左后方跨了一步,身体左倾,仿佛整个人都定住了一瞬间,同时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叔长乐。 那一瞬,太叔长乐往左边压过来了一点,同时劲力发生了变化。是要换招式了!独孤涅心中大喜,使出了面对扶云上时曾用过的步法,腰部用力一转,左脚一蹬,整个人向右前方暴射而去,那可怕的速度令众人咋舌! 同一时间,只见太叔长乐的“龙行天下”骤然收招,太叔长乐枪在前,人在后,倒不像是人推着枪,而是像是人随枪走,刺向了独孤涅,这一枪的速度,已经赶上了独孤涅的越武步。 太叔长乐的黑龙木枪几乎是贴着独孤涅的左臂刺了过去,而千钧一发之际,独孤涅已经跨向了右边。太叔长乐一枪插进了青龙岩的墙壁之中,心中默道:“完了!” 回过头的一瞬间,独孤涅已经冲了过来,太叔长乐垂死挣扎,将已经没进青龙岩墙壁的一半的黑龙木枪用力一抽,不以枪头而是以枪柄,直接戳向独孤涅。台上的夫子们对他这灵机一动的招式,也是纷纷点了点头。 但太叔长乐刚一起势时,独孤涅的短棍已经敲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四海枯”——断流! 太叔长乐心中骂娘,手上却已经没了力气,独孤涅的短棍,已经停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一寸的地方。 “我输了!”太叔长乐淡淡地说了一句。 “承让!”独孤涅收回黑蟒纹木棍,拱手道。 看台上已经响起了欢呼声。 “哦!” “好!” “小涅,好样的!” 看台上的学生们对这一战还是颇有几分认可,特别是这一战独孤涅竟然在战斗开始时敢于与太叔长乐缠斗,众人心中也明白,这独孤涅也不是只会轻功这么简单,当然,最终的取胜,仍然是靠的轻功。 高台上,凌云志向李东兴看去,问道:“你们学生里,竟然有人学了天武诀啊?”李东兴躬身拱手,答道:“此子是我学府之前的李啸夫子的关门弟子。”凌云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驰骋沙场的万骨枪,终究是败给了浪迹江湖的天武诀。凌云志不觉露出了微笑,作为亲眼见证了王朝更迭的人,凌云志对天武国,有着强国栋梁应有的骄傲与自豪! 战斗结束得快,大家也就提早了一点离开了武斗场,各自找事情做。特别是千阳民学府和东临民学府,都在仔细为下午的两场战斗做准备。 四强中,两个学府各剩下两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张翰海与独孤涅,必然是分别对上百里奕和楚博医。 交流多时后,下午的考核,来了。 抽签结果,下午的第一场,张翰海对百里奕,第二场,独孤涅对楚博医。 张翰海仍是使的忠武剑,百里奕则是使的鹰焰拳。 罗老让两人互通性名时,百里奕也没行礼,直接问道:“我记得你说你要到第五轮,还有信心吗?” 张翰海一笑,道:“看到是你,信心百倍。” 百里奕阴沉着脸,往后退去。 罗老也没说什么,张翰海脸上挂着笑容,转身就走。 四丈距离时,张翰海转过了身。罗老一声“开始”,看台上呐喊声便响了起来。 独孤涅看向千阳民学府那边,楚博医面带笑容,正盯着台上,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到了独孤涅,笑了一下,拱了下手。独孤涅也拱了下手,又看向擂台。 站在独孤涅旁边的萧兰问道:“诶,你觉得张翰海会用什么武功?”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擂台上,百里奕向前大跨一步,同时左右手各出了三拳,六道拳劲还泛着红光,直奔张翰海轰去。张翰海也是迎上了一步,“矢忠不二”、“指天誓日”、“白首不渝”、“此心耿耿”、“忠贯日月”,劈撩斩扫刺,连出五剑,剑气与拳劲一阵碰撞,强大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波荡开来,青龙岩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焦黑和凹陷,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两人同时往前冲去,百里奕周身仿佛燃起了火焰一般,泛着火红色的微光,同时右拳收在腰间,嘴里大喝一声:“鹰击白日!”一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巨鹰虚影,仿佛附身在了百里奕的身后,随着百里奕一记直拳轰出,拳头仿佛化作了那只火鹰的鹰爪,拳劲乍一看就好像是百里奕手臂上扑出了一只火鹰! 楚博医看到这一幕,笑道:“这么快就用上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啊!”再看张翰海,一式“竭诚尽节”,狼红软木剑上也是泛起白光,这道白光迎风暴涨,化作了一道长有丈余的白色剑影,与那只火鹰撞在了一处。 “第三层!”连夫子震惊地叫出了声来,看到张翰海这一剑的威势,连夫子确信,张翰海的忠武剑已经是修炼到了第三层了! 两人谁也没有撤掉后劲,而是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送出来。百里奕的拳劲侵略如火,熯天炽地。而张翰海的剑气,却是汹涌如潮,前波未平后波生。 两人是要比拼内力了,负责监考的罗老缓缓走上前去,静静地看着两人。 按说从内力的属性上,百里奕属于火脉,而张翰海还没有附加上属性,既不是风脉,也不是土脉,这种情况下,是容易吃亏的。 但偏偏张翰海却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他的内力不是缓缓地输出,而是一波接一波地输出。在罗老看来,张翰海便是爆发一波内力压向百里奕,百里奕数息之间将张翰海的内力燃尽,又侵袭向张翰海,但这时张翰海又一股新劲如潮水般拍打过来。 形势极为凶险!若罗老一个不留神,怕是就要有人命丧当场。 就这么持续了二十息的时间,擂台上两人周围的空气在气劲与六月的骄阳的照射下,灼热得如同大火炉一般,看台上的众人只见空气都已经扭曲,里面的情形也都模糊了。 终于,百里奕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息之后劲力全失,剑气与自己的拳劲全部扑打到了百里奕的全身。说时迟,那时快,罗老一瞬间已经用右掌扶住了百里奕的后背,同时左掌向侧方一挥,一白一红两道气劲炸到了擂台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深有尺于,长宽丈余的坑。再看百里奕,面如金纸唇如蜡,双目紧闭,幸好还有那急促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罗老徐徐地输入内力,眼见百里奕脸上有了血色,这时千阳民学府的夫子已经跳下了擂台,着急地朝百里奕走去。 胜负已分。 罗老宣布结果时,千阳民学府的那位夫子,已经将百里奕抱了起来,离开了擂台。百里奕睁开眼睛,恨恨地看着那个满脸是笑容的张翰海。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三章 千阳剑法 东临民学府这边的看台上已经是一片欢呼,仿佛已经是拿到第一了一般。夫子们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制止学生们了,毕竟,千阳民学府三学年的百里奕都已经输给了张翰海,剩下的楚博医,又怎么可能是张翰海的对手呢?不管楚博医多么有潜力,毕竟比百里奕要小几岁啊。 所以,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券在握的喜悦中时,独孤涅一个人,向着擂台走了过去。擂台上,还是那个中年修灵者在修复着擂台的地面,只一会儿,擂台便完好如初。 独孤涅还是习惯性地看向了看台,这次,终于也有很多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再将目光移向对面,一个红衣少年已是缓缓走进了擂台之中。 那少年和独孤涅差不多大小的年纪,薄薄的红色丝衣,腰带是金色的,腰间佩戴着红绳白玉,衣袖和领子上金丝雕文,里面穿的是米白色的上衣,下身着黑色的劲装长裤。少年的肤色是妖艳的白,鲜红的丝带束着一头黑发,笑容中那一点点邪魅,配上他那极为俊美的面容,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只见他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持着那柄乌凤羽木剑,手腕上还戴着一根银色的手链,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独孤涅仿佛看得呆了,这个公子哥,真是不怕热啊! 向罗老躬身拱手行了礼,检查了武器之后,楚博医笑着开口问道:“你打算又满场跑么?” 独孤涅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你追不上么?” 楚博医右边的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个怪异的笑容:“哦哟?有点意思!”说罢转身走去。 少时,见两人做好了准备,罗老喊了一声“开始”,默默退开。 楚博医却不动手,只是持剑一步一步走向了独孤涅,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自信。 独孤涅看到这一幕,右脚后撤了半步,右手紧紧地握住了黑蟒纹木棍,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楚博医。 “独孤涅在干嘛?”朱朝天心中疑惑,看向身边的张翰海,张翰海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楚博医手腕一翻,乌凤羽木剑上顿时红光如火焰般跳动,已然是将内劲附着其上了。前面的三场,楚博医都是一剑制敌,看独孤涅这架势,似乎不再打算以轻功周旋寻找机会了。 李东兴面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他知道,独孤涅的天武诀现在只修炼到了第一层,要突破第二层还不知要何年何月。而他的内力,却一直都不算是强项。但是反观楚博医,其内力深浅虽未得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内力中的火脉属性,只怕要比百里奕的火脉属性还更纯粹一些。独孤涅就算招式精妙,拼内力只怕也是要吃亏啊。 就这样,楚博医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走到了独孤涅身前五尺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心中好奇,楚博医笑着问道:“真不跑了?” 独孤涅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楚博医。 楚博医收起了笑容,看向了独孤涅的眼睛,他仿佛在克制着什么,再看他的周身,若有若无的气劲游走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楚博医道了一句:“来了!”一道极为灼热的剑气包裹着楚博医的乌凤羽木剑,反手从左下方到右上方撩向了独孤涅,只是千阳剑法中简简单单的一招“斜照”。独孤涅抬起了黑蟒纹木棍,朴实无华地斜斩而下,磅礴的内力附着其上,如山岳一般压了下来。剑棍相交,楚博医手中的剑顿时被震飞,浑身一阵酸软无力,体内血气翻涌。棍劲沉重,楚博医已是弯下了腰,急切抬起头来时,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已经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我不甘心!”楚博医看着独孤涅那根木棍丝毫没有损伤,脸上露出悔恨的样子,抱着自己的右臂道:“你扮猪吃老虎!” 独孤涅也不知道楚博医是否认输,道:“轻敌,是你的问题。” 罗老走到独孤涅身旁,道:“你留手是有德,但他还可以不认输。毕竟,你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反击之力。”罗老说完,看向了楚博医。 楚博医直起身来,独孤涅也收回了短棍。楚博医看了独孤涅良久,才道了一句:“我要是不认输,那才是输了。” 罗老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独孤涅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东临民学府对阵千阳民学府,独孤涅,胜!” 这个结果显然出乎了东临民学府绝大多数学生们的预料,这下,可不再是胜券在握,而是无论明天的比赛结果如何,千阳民学府在这次六月考中,都必然拿到第一了!这是一次完胜!欢呼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凌云志宣告,今天的考核,到此结束。 看台上,许多与独孤涅平时也不怎么亲近的学生也冲了过来,抬起了独孤涅,朝空中抛去,接住,又朝空中抛去!独孤涅在这一刻,仿佛是整个东临民学府的天之骄子一般,只是,他侧着头,看着那个落寞离去的红衣少年的背影。 李东兴心情大好,也是走到了擂台中,众人见总夫子过来,也将独孤涅放了下来。 李东兴笑着说道:“没辜负你师父,他应该会以你为荣吧!” 独孤涅躬身拱手,道:“感谢总夫子教导!” 李东兴向众学生说道:“你们放学吧,参赛的学生们留下来,我们聊一聊,不要影响了瀚海和小涅。” 在教舍中,李东兴告诉独孤涅和张翰海,明天的比试,虽说已经不影响学府的荣誉,但是两人也可以当作一个检验自身的机会,不用刻意谦让,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但也不可伤了和气。两人应允,向夫子们行了礼,退出了教舍。 张翰海主动搭上了独孤涅的肩膀,扶云上、扶摇天和朱朝天,还有一干同学也跟在身后。 “小涅,可以呀!你那一棍子敲下去,我看得有三层持武劲的威力了吧?”张翰海边说,边看了看身边的众人。 独孤涅尴尬地一笑,道:“我那是时灵时不灵,做不得数的。” 扶云上等几人,却起哄地说道:“小涅,明天好好发挥,揍一揍张翰海,不用给我们留面子。” “对!” “对,揍他!” 张翰海笑道:“哎,这就是我们云天帮的风气啊!扶老大,你要这么说,我将来还是跟着小涅混了。” 独孤涅心知是玩笑,也有点惶恐,道:“你们别拿我开玩笑了!” 扶摇天说道:“没问题呀,你跟小涅混,我们还是跟你混。云天帮就改名为,为……”扶摇天拖着腮帮,像是还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涅海帮!嗯……涅海无涯,回头是岸,好名字!”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 独孤涅心道,你们起名字就这么随意啊。但又不知道如何应对他们这玩笑。心中还想着说不会大家当真了吧? 走到学府大门时,看到学府外,还有三五成群的不少人在聊着什么,一个红色的身影却映入了独孤涅的眼帘。 千阳殿的公子,楚博医,他一个人等在那里。 “独孤涅!” 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独孤涅走出学府大门,楚博医走了过来,他那把乌凤羽木剑,已经背在了身后。 张翰海等人一阵警觉。 独孤涅应道:“呃,楚博医,什么事?” 楚博医笑道:“就找你聊聊!”又看了看独孤涅身边的众人,道:“单独聊聊,能赏脸吗?” 看这个公子哥这么客气,独孤涅倒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好!” 张翰海将搭在独孤涅肩上的手收了回来,笑道:“可别受伤了,影响明天发挥。” 楚博医笑骂道:“我能让他受伤才怪了!” 独孤涅也向张翰海说道:“谢谢,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众人转身离去,独孤涅看着几人的背影,余光又看到了太叔长乐也在走向自己这边,心中打鼓。 太叔长乐脸上挂着笑容,肩膀一抖一抖地走着,看见独孤涅已经看到自己,便叫道:“涅涅!小涅涅!” 独孤涅只觉得头皮发麻,楚博医倒是笑了。 “太叔兄,有何指教?”独孤涅行了个拱手礼。 “别来这套!”太叔长乐拍了下独孤涅的手,笑着说道:“老子是真恨你啊!你以后有得烦了,老子不逮着你,这万骨枪就白练了!” 独孤涅没有感觉到恶意,便也说道:“那我可得加紧练习了。” 太叔长乐点了点头,看着独孤涅和楚博医道:“得,你们聊,明天结束了,我等你。” 独孤涅应道:“好。” 太叔长乐转身离去。 “你家住在哪边?”楚博医问道。独孤涅心中警觉,没有开口。 楚博医一巴掌拍在独孤涅肩膀上,笑道:“我去,你想什么呢?我看和你顺路不顺路!我还找你麻烦还是怎么的?” 独孤涅尴尬地一笑,道:“东华街。” 楚博医道:“不在同一边,我就住千阳殿,长明街,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独孤涅“嗯”了一声。 楚博医道:“说真的,输给你我不甘心!” 独孤涅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楚博医自顾自地说道:“本来想给我爹长长脸,结果没想到,拿了个四强就嗝屁了!” 独孤涅一笑。 楚博医看了一眼独孤涅,笑道:“百里奕和姜瑜杰都是我师兄,但他们都打不过我。” 独孤涅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楚博医。 楚博医又说道:“所以,你明天要是敢输给那个张翰海,那就是在打我的脸,我可不会放过你!” 独孤涅一愣,楚博医笑了一笑,又说道:“等你赢了,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千阳剑法!你就知道了。” 留下独孤涅愣在原地。 楚博医这么厉害么?我,能赢张翰海么?又想了想,不会是楚博医那两个师兄对他这个千阳殿公子放水吧?再说了,百里奕也输给了张翰海,还不知道张瀚海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呢。 自从开始修身以来,独孤涅凭借着那股不要命的劲,在灵气的吸收和持武劲的修炼上,都下足了功夫。丹田内的天水,也已经是有了碗口大小。根据忘情诀上的记载,这个时候,是可以开始想办法冲击气海境界的。 要将天水扩大到泉眼的大小,除了需要日复一日耐着枯燥和寂寞以外,更需要的,也是一种明悟,对忘情诀的明悟。 至于这个明悟将如何得来,独孤涅也不是很清楚。在昨天那莫名其妙的空虚感笼罩下,独孤涅不顾一切地尝试了一次,却没有能够成功,最后还破天荒地小睡了一觉,心中无奈,或许悟这个字,是需要机缘的。 夕阳西下,独孤涅看着天空,慢慢地走着。 独孤涅其实不太喜欢晚霞,虽然真的很美,还预示着明天不是烦人的雨天。但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四章 黄昏 大人们说,黄昏是一天里不好的时候,因为这一刻,是光明与黑暗的交替,小鬼们在这一刻会特别猖獗。如果小孩子在黄昏前还不回家,要独自在外玩耍,就容易被勾走魂魄。 独孤涅也曾经很怕鬼,但是久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小鬼纠缠,这感觉也就淡了。 自从福迎镇的惨案成为了独孤涅的梦魇,独孤涅开始害怕死亡,害怕自己和家人的老去,害怕看到孤苦伶仃的老人,害怕看到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 也害怕分别。 离开了爹娘,来到东临镇,不管爹娘平时对自己如何严厉,仍然是非常地想念他们。自己的师父李啸夫子还说要等自己能保护自己和家人时,才能回去见爹娘,独孤涅不知道这一天还要多久。 还有最疼爱自己的九姨父屈留,他悄无声息地离开,留下了饱受思念折磨,整天魂不守舍的九姨白铭。还有李啸,成为自己师父的当天就不知归期地离去。林林总总,都让他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甚至与每天王霄和井虎玩乐后,要各回各家时,也有一丝丝的失落,而那个时辰,天空正日暮沉沉。 独孤涅甚至不喜欢结束。 书要看完的感觉,某套武功学完了的感觉,修炼要到尽头的感觉。考核,快到结束的感觉,还有方梧桐,明明以为可以成为朋友,却莫名其妙地忽近忽远的感觉。 每每这个时候,独孤涅的心里都会很压抑。 就像是今天,当六月考的第一已经属于东临民学府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和满足,自豪和骄傲的情绪也没有持续很久很久。就算是明天真的赢了张瀚海,得到了神武心经,又能开心多久呢?总会有一个又一个新的目标和期待。而自己,却不知道会在这些目标和期待实现多少或者破灭多少的时候,突然死去。 独孤涅都觉得自己很奇怪,难道自己要的,就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吗?当知道了一个东西不长久时,自己便会感到不安吗? 独孤涅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往家里走。 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东华街七巷的三合院里,独孤涅一个人坐在庭院之中,看着黑沉沉的天。他没有出去玩,也没有修炼,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发着呆,心里空荡荡的。 他努力地回想所有自己学过的东西,想从中找到什么,说服自己,将现在这种愁闷的感觉抹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涅才看到天空中,好像有了一些不同。 是星星,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明,有的暗。独孤涅就那样看着,看着。又过了好久,星星越来越多,夜空如黑中带蓝的轻纱,星星,像是无数镶嵌在上的宝石,闪闪发光,虽不能与皓月争辉,却更多了几分可爱。 真美啊!独孤涅心中突然感动。小半年来,每到这个时辰,独孤涅的全身心都已经投入在修炼之中了,今天这一幕,倒像是独孤涅和星空的久别重逢。 星辰之美,或许得益于夜的漆黑如墨,耐得住寂寞,才能等到那个适合自己绽放的时间。 独孤涅脑海中仿佛突然冲进来了些什么,愣在了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独孤涅喃喃地说道:“再美,又有什么用。到了明天,也就都没了,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又过了好久好久,他舒展了眉头,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独孤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了起来,拿上了凳子,走进了东厢房中。 “人,生,只一世;存,只一界。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 念完了这句话,独孤涅修炼了一遍战劲。半盏茶的功夫过后,独孤涅睁开了双眼,尽管满身是汗,精神却是重新饱满了起来。 “喜、怒、忧、惧、爱、憎、欲。”独孤涅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忘情诀上篇中所述的七情,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态。然后,缓缓地说道:“喜,便喜;怒,便怒;忧,便忧;惧,便惧;爱,便爱;憎,便憎;欲,便欲!”说完这句话,独孤涅脸上露出了笑容,重新闭上了眼睛。 天地灵气不断被独孤涅吸收到体内,那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不止。 第二天,独孤涅早早起身,跑到灶房去生火,然后淘米煮粥。白铭不多时也起了床,看到独孤涅在那鼓捣,心中有些暖意。 吃过早饭,独孤涅坐在院子里,拉着白铭看日出,白铭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看的?”独孤涅也不反驳,傻笑了一下,一个人在那儿看了好久。 快到巳时时,独孤涅才出现在学府大门,看着列好方阵在武斗场门口等待进场的学生们,孤独涅笑了笑,不快不慢地走了过去。 “小涅!”扶云上和扶摇天两人跑了过来,道:“慢吞吞的,这个时候才来,怎么,享受作为万众瞩目的感觉啊?” 独孤涅腼腆地一笑,道:“没有。”便随两人走进了东临民学府学生方阵的前排,站在了张瀚海的身旁。 张瀚海小声地问道:“想不想赢我啊?” 独孤涅笑道:“想啊!” 张瀚海又道:“那我让你呀!” 独孤涅看了看张瀚海,他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便正色道:“谢谢瀚海你的好意,不过,这样可是会让咱们学府丢人的,我也不能平白无故承你这么大的恩情。” 张瀚海又笑道:“你不想要神武心经吗?” 独孤涅尴尬地一笑道:“想要,听起来就很厉害,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但你也不要让我,让人看笑话。” 张瀚海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不多时,独孤涅和张瀚海开始了最后一轮的比试。 两人已经是切磋过多次了,这场比试本身就透露着几分怪异。而当众学生再看到两个人近身缠斗了几十个回合,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后,仍然还是张瀚海攻,独孤涅躲的时候,已经是觉得兴味索然。 这样的战斗,仿佛没有结果,也非常难看,哪怕独孤涅的身法和步法再是精妙也是如此。 但高台上督文司的人和众位夫子,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凌云志认认真真地看了很久,趁着两个孩子又一次撤开来略作喘息之际,对李东兴说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前途无量啊!东兴,你们学府今年很不错!” 李东兴微微躬身,道:“谢大人谬赞!” 对于独孤涅来说,这次的切磋,虽说仍然没有取下沙袋,但他却是毫不留手的,他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极限在哪里。体力的消耗已经让他从一开始的从容不迫,变成了不时需要停下来喘息,张瀚海也是如此。但是一旦张瀚海冲过来,独孤涅又会爆发出全力,用出“四海游”来周旋。 这一次,毕竟不是学府内部日常的切磋,而是一次考核。 张瀚海的忠武剑,使得也算是密不透风了。但独孤涅的“四海游”,却让他能在张瀚海变化多端的攻势中,屡屡化险为夷。不时地,独孤涅也会以“四海枯”来打乱一下张瀚海的节奏。 这样拼下去,拼的就是两人的体力了。 如果选择和张瀚海硬拼,在没有长时间蓄力的情况下,必败无疑。所以,独孤涅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近战还是拉开距离,只要没有找到好的时机,绝不会出手,大不了,拼消耗呗。 而张瀚海,面对独孤涅那诡异的身法时,也不敢托大故意去露出什么破绽,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昨晚独孤涅得了明悟,但却没有成功从凝气境界,突破到气海境界,因此,内力的使用也并没有产生什么质变。只是隐隐感觉,自己的持武劲似乎有突破第二层的迹象了。但也因为自身内力的感知被天命丹的力量阻碍,也是不大确定。 看台上不时有学生抱怨,但学府的夫子们都会训斥一番,又让他们仔细观摩。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若是用心学习,这场比试,对于这些学生们,也是大有好处的。但能有多少学生,算得上内行呢? 独孤涅看着气喘吁吁的张瀚海,不断地在心中激励着自己,就像持重跑中独孤涅展露出来的疯劲,越是这个时候,独孤涅越是要尝试去突破极限。此时,除了体力的消耗极大以外,自己的心神的消耗也是极大,在这么长的时间中保持绝对的专注,还要迅速地做出反应,这个考验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 或许,修心者在这样一个方面,会有更大的优势吧。 对于张瀚海来说,或许他的心神不至于消耗这么大,有着实力上绝对的自信,足以让他的精神不至于紧绷,但体力和内力的消耗,却绝对不少。 “你怎么样?”张瀚海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问道。 “我还行!”独孤涅也是尽量让呼吸平稳。 张瀚海摇了摇头,道:“今天这一场,也算是痛快了!”又喘了口气,道:“这一回合,再制服不了你,我就得认输了!” 独孤涅看着张瀚海,道:“只要你别故意认输,就不算侮辱我!” “拖不赢你了!臭小子,太难缠了!这一次,我要让你跑不掉!”张瀚海看上去也颇为无奈。 独孤涅面色凝重,呼吸竟然就这样平稳了下来,道:“你要拿出真本事了吗?” 张瀚海笑了笑,呼出口气,道:“只要你别再说什么侮辱你,就行了!” 独孤涅也笑了,道:“好,来吧!” 张瀚海看着独孤涅,猛地冲向前去,大喝了一声:“此心耿耿!” 这一刻,独孤涅竟然回想起了和张瀚海第一次切磋的情形,又在提醒自己么? 收回心神,只见张瀚海手上的狼红软木剑化作了一道两丈有余的磅礴的剑影,远远地横扫向了独孤涅的腰间,这一剑的速度,已经远远快过了独孤涅所见张瀚海使出过的最快的速度! 退,是来不及的,这一剑不仅快,而且范围极大,光剑影就有两丈来长,若还有剑气放出,怕是七八丈的距离也有可能。张瀚海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 硬接,那是更不可能了。所以,独孤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跳起来躲开,要么用个铁板桥接个后翻来躲开。独孤涅选择了前者,虽然人在空中失了些灵活,但只要张瀚海这招一老,还是可以趁着张瀚海下一招用出之前,用“四海枯”来断其起势! 当独孤涅跃起来时,却仿佛眼睛花了一样,就在这一瞬间,张瀚海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虚影,正是张瀚海的样子,且并没有与张瀚海重叠。而那个虚影紧跟着张瀚海那一剑后,使出了同样的一招“此心耿耿”,而剑影扫向的,正是正在空中的独孤涅。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 那怎么可能? 来不及多想,独孤涅只恨自己怎么这一刻怎么像是飞在空中一样,久久落不了地!下一刻,这第二道剑影已经扫到了独孤涅右肩四尺左右的地方。独孤涅无奈,只能将黑蟒纹木棍上尽可能附着上了一些内劲,选择硬抗。 剑影扫在独孤涅的黑蟒纹木棍前的那一刻,独孤涅却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张瀚海背后那个虚影。 独孤涅充满震惊地看向远处的张瀚海,再看自己,已经被监考官罗老抱在怀中,远离了那道剑影。 毫发无损,但这也意味着,在罗老看来,刚才那一剑,独孤涅是要受重伤的。所以,罗老选择了干预比赛,也宣告着:独孤涅,败了! 欢呼声让独孤涅从巨大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张瀚海脸上挂着的,是疲惫但又温暖的微笑。 罗老放下了独孤涅,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果。独孤涅走向张瀚海,突然浑身轻松,笑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张瀚海笑着说道:“你还不满足么?” 独孤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说道:“心满意足!”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地吐了出来。张瀚海看得奇怪,问道:“干嘛?” 独孤涅睁开眼睛,大笑着说道:“谢谢你,哈哈!”转身便走了。 四周无数的学生们正欢呼着冲向张瀚海。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五章 前朝余孽 六月考结束后,张瀚海神神秘秘地将独孤涅拉到角落里,手里拿出了那个黑色的方形盒子。 独孤涅吃了一惊,道:“你做什么?” 张瀚海嘿嘿一笑,道:“想学么?一起。” 独孤涅皱着眉头道:“别胡闹,没听夫子们说吗?功夫不能来路不明,教我也得上报的,何况你还没到收弟子的时候。” 张瀚海笑道:“收你这么个死心眼的徒弟,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只是内功,你不说,谁注意得到?” 独孤涅突然想起了李啸,沉默不语。 张瀚海奇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独孤涅回过神来,面露苦色道:“没事,就是想起我师父了。瀚海,你怎么总是想帮我呢?之前还说要让我,以前和骆星他们闹矛盾,你也是就那样冲过来。” 张瀚海故作正经地答道:“那还能为什么,咱们是同学呗,是朋友呗!话说回来,你咋老是不领情啊?” 独孤涅埋着头,说道:“你别笑话我,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绝不能平白无故承别人太大的恩情的。” 张瀚海笑道:“哪里是平白无故,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将来我需要的时候,你也帮我不就成了。” 独孤涅认真地说道:“打也打不过你,朋友也没你多,我又不喜欢打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你的,所以才更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除非有一天我能打过你,否则你就不要再提了。” 张瀚海笑道:“那你可得加油修炼了。” 独孤涅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你会让云上和摇天,还有朝天他们练吗?” 张瀚海左右看了看,神秘地道:“他们都有自己家传的内功,没必要冒这个险,就你没有。对了,云上这两天一直念叨着想找你切磋,他刚修炼上了第九层,正想试试呢。” 独孤涅道:“你还知道这是冒险!切磋倒是没问题,只不过今天怕是不行,太叔长乐好像有什么事情找我。” 张瀚海面露疑色,道:“他找你能有什么事情?那个小混混。”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认识他?” 张瀚海“嗨”了一声,道:“算不上认识,听人说,他是前朝余孽,在东安民学府也算是打出来的名声。”顿了顿,又说道:“他估计和我们一样,也是拉帮结派的,不过我劝你,离他远点,毕竟前朝余孽四个字,不是那么好听的。” 独孤涅不解,问道:“什么是前朝余孽?” “据说好像他娘是无双王朝的时候,长风城城主的女儿吧。后来十七年前天武国取代了无双国,这长风城选择了投降,但最后也没落什么好,连城主的位子都没保住,估计现在混得也挺惨的。” 独孤涅喃喃地说道:“上一辈的事情么。” 张瀚海又说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会儿我们陪你去看看。” 独孤涅忙道:“别,搞得像是要去干架似的。我看他不像是有恶意。” 张瀚海看了看独孤涅,道:“行吧,我们站远点看看热闹没问题吧?万一他心怀不轨呢?” 独孤涅心中感动,道:“谢谢你,瀚海。” 学府的课要上到六月十五,过两天还要公布六月考的成绩,之后会放两个半月的假,也就是七月和闰七月,所以开学的时间是八月初一而不是九月初一。 放学时,独孤涅在学府门口,看到了太叔长乐朝着学府内张望,背后背着那杆黑龙木枪,人群中特别显眼,还有楚博医也在那边,不过他的显眼,是因为那身极为华丽的衣服。 太叔长乐看到独孤涅出来,招了招手。 独孤涅挥了挥手,算是回应了太叔长乐,虽看到了楚博医,也不知道说什么,朝着太叔长乐走了过去。楚博医似乎是在跟太叔长乐说着什么,也走向了太叔长乐。 独孤涅走到太叔长乐跟前,道:“你找我什么事情啊?” 太叔长乐对楚博医道:“你先说呗,说完了我再和他聊。” 楚博医也是直接,道:“你就这么输给了张瀚海,没意思!” 独孤涅尴尬一笑,道:“确实打不赢他。”楚博医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得找他切磋一下。”说着,眼睛已经看向了身后慢悠悠走出学府的张瀚海一行人。 “回头再找你。”说罢,楚博医便朝着张瀚海走了去。 太叔长乐倒是不着急走,抱着双手,向着张瀚海的方向扬了下下巴,道:“先看看。” 独孤涅也就看了过去。 四人相隔不远,只听见楚博医说道:“张瀚海,我想找你切磋一下,行吗?” 张瀚海看了一眼独孤涅这边,笑了笑道:“得了吧,我可惹不起你!” 楚博医也笑着说道:“没有恶意,这样吧,咱们简单点,就对一拳,我只是想看看我自己的水平离你这个东临镇民学府第一还有多远。” 说着,不少放学的学生们,也看向了这边。 张瀚海看了看周围,骆星、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慕容若那十多个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看看热闹了。 张瀚海问道:“就在这里?” 楚博医笑道:“就这里嘛,就一拳,比试比试内力。” “来吧。”张瀚海也不啰嗦,右腿后撤半步,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 楚博医正色,左脚向前跨了一步,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出,张瀚海直拳迎上。两拳相接,只听“砰”地一声响,声势倒是不怎么浩大,只是楚博医倒退了两步。张瀚海脚下却是纹丝不动,但右脚已经浅浅地陷进地面了。 楚博医甩了甩右手,长叹一声“哎”,道:“输了输了,看来得多练练了。” 张瀚海拱手笑道:“承让。”说罢手背负于身后,笑意渐无。 “走了!下次再比!”楚博医倒是潇洒,转身就走,临走前还看了独孤涅一眼,仿佛是在说,你输得不冤。 独孤涅不常见到张瀚海那种严肃的样子。 “切!”步越看到这一幕,觉得没什么意思。骆星却是看向了和独孤涅站在一起的太叔长乐,走了过来,道:“太叔长乐,你和我们学府的学生做什么?” 独孤涅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太叔长乐仍是抱着双手,淡淡地说道:“我找独孤涅交个朋友,不行么?” 骆星冷笑了一声,看了看背后,一群人围了上来。除了独孤涅认识的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慕容若,还有五个独孤涅也叫不出名字的三学年的学长。楚博医听到变故,也停下脚步,在一旁看热闹。 “当然不行!你交什么朋友?”骆星声音不小。 “你管得着么?”太叔长乐淡淡地说道。 独孤涅感觉到这火药味已经很浓了,想说什么,却插不上嘴。 “东临民学府的事,我当然管得着!”骆星恶狠狠地说道,又看向独孤涅,“你还站他旁边,是想让学府背负上勾结前朝余孽意图造反的骂名么?” 独孤涅说道:“他只不过是东安民学府的学生啊?怎么就造反了?” 骆星冷笑一声,道:“看来是翅膀硬了,连该站在哪边都分不清楚了。这次不下跪了?” 独孤涅正色道:“我不站哪边……” 没说完,张瀚海的声音打断了独孤涅,“这事儿已经跟你没关系了!”独孤涅一看,张瀚海走了过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了,你可以不用掺和。” 太叔长乐不看独孤涅,问骆星道:“下跪?” “哈哈,你要管我们学府的事?东安太子爷?真当自己是太子爷了?” 张瀚海将独孤涅直接拉了出来,独孤涅想说什么,却被张瀚海那滚烫的右手惊了一下。又听太叔长乐说道:“不用废话那么多,你不就是要找茬吗?换个地方?” 骆星大笑,道:“好,来!”说罢直接从太叔长乐身旁走过,肩膀还撞了太叔长乐一下。太叔长乐像是没骨头似的被撞退了一步,他本就长得高,就像是被风吹弯了的竹竿,嬉皮笑脸地对独孤涅说道:“过来看看,等我收拾了他们,再和你聊!” 独孤涅说道:“你不要……”张瀚海又打断独孤涅,道:“说了没你的事,别插嘴。” 独孤涅愕然地看着张瀚海。 大部分同学还是很识趣地没跟上去,骆星等十一人走在前面,太叔长乐在后面。张瀚海拉着独孤涅,视线扫到了扶云上、扶摇天和朱朝天,递了个眼色,楚博医也笑着走了过来,几个人跟在太叔长乐身后。 这一刻,独孤涅突然觉得太叔长乐真的好高大,仿佛有十几个人将他围在中间一样。 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学府正门东面一里的那个小树林,骆星他们停了下来。 步越问道:“扶云上,你们上天帮是要帮东安民学府吗?” 扶云上笑道:“我们就看看热闹。” 骆星走到太叔长乐身前,仰着头,道:“太子爷,你今天怕是要留点什么东西在这里了。” 太叔长乐笑了一下,猛地提起膝盖撞向了骆星,骆星一惊,手中仿佛带着雷电,一掌拍下挡下了这一击,同时也后撤了几步,另外十人则快速地将太叔长乐围了起来。 张瀚海一行人不由得退开了些,以免受到波及。 独孤涅心中着急,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这一架的起因,好像是因为自己啊!拦是拦不住了,想拦怕也有云天帮拦着自己。想说眼不见为净,直接走人,但此刻紧张的气氛,似乎容不下他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六章 太叔长乐 只听骆星大喝了一声“上”!柳亦杉等十人便分散开来,朝着太叔长乐快速地围拢。 太叔长乐瞪了骆星一眼,身体略微前倾,周身气劲飞旋,背后的黑龙木枪朝着骆星的方向斜斜地冲天而起,太叔长乐也是紧跟着纵身高高一跃,仿佛是飞了起来一般。独孤涅心中震惊,虽然自己也擅长轻功,但也自问做不到能跳到这样的高度,这就是万骨枪中的轻功“云起龙骧”的真正优势所在吧? 这一幕来得突然,骆星等人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太叔长乐直追着冲天而去的黑龙木枪升上了空中,右手已然抓住了黑龙木枪的枪杆末端,转了个身,眼睛看向下方的骆星等人,人还在不断上升,直到离空中约有三丈的距离,上升之势才减缓,身体由于惯性,还在往远离骆星等人的方向飘去,已经和地面上的人群拉开了约两丈的距离。 此时太叔长乐脸上升起傲然之色,宛如天兵天将一般! 骆星等人也是惊骇莫名,没想到这个一学年的学生,竟然敢用这样的方式冲出众人的包围。柳亦杉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朝着空中一道寒冷的刀气撩去,骆星也似猛然惊醒般,一个朝天踢,腿劲以风雷之势直击空中的太叔长乐。严峰、赖川、步越等其他两个学生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向太叔长乐释放了自己的拿手招式。而慕容若和另外三个学生,看来是功夫稍差一些,心性也不那么坚韧,或许是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竟然没有出手。 太叔长乐这一跃,可不单单是为了逃离包围啊。 这时,太叔长乐双手握住了黑龙木枪,提起了十分的内劲,重重一枪劈向了骆星等人,黑龙木枪上,顿时出现一条巨大的龙形虚影,约有三四丈的长度,枪头处仿佛是那龙影的尾巴,重重地砸了下来。 与此同时,来自骆星等人自下而上的数道气劲拦截了上来,但在这凶悍绝伦的一劈之下,竟然只是让这龙形虚影略微停滞了一息便烟消云散,枪劲劈天盖地地轰了下来。 朝着空中有出招的骆星等人,招式还未老,要想收招避开,已是来不及了,顿时手足无措,面如死灰。 只有慕容若和那三个一开始就退开的学生,赶紧用了最快的速度朝着两边散去。 而这时,看热闹的云天帮、独孤涅、楚博医一行人,和骆星那群人是一个方向的,因此也毫不犹豫地退开,一来是避免波及,二来也是避免挡了青冥帮和海王帮这群人的路,到时候扯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转瞬之间,这一枪已经劈了下来,“轰”、“轰”、“轰”三声巨响仿佛夹杂着龙吟,只见骆星等人方才所在之处,出现了一个棒形的巨坑,巨坑两边,七零八落的骆星等人倒地不起,不少人衣襟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独孤涅看得清楚,这一枪劈下来的时候,距离够远,因此枪身没有招呼到人身上。但那道龙形枪劲,承受得最多的,怕就是骆星了,所以他伤得最重。而其他人,更多是被这一枪的威势裹挟,在这一枪劈到地面时,就仿佛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气劲如水波般扩散开去,覆盖了方圆一丈半左右的范围,所覆之处众人皆被震伤,无一幸免,树木纷纷折断,一片狼藉。而太叔长乐自身落地时,身体还对地面形成了一次震击,自身方圆半丈皆为气劲覆盖,这方圆半丈内的地面均下陷了一寸有余,力道均匀。 这三段的伤害,让太叔长乐的这一招,在距离、范围、伤害和防御上面,都呈现了极高的水准,堪称攻防一体的大杀招!要说短板,或许只是在速度、精准和消耗上面了。 独孤涅心中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太叔长乐的身体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这一“砸”既然是有攻击作用的,那么这么松软的土地为何没让双脚陷进去呢?难道是在落地时利用了轻身术?不,应该是借助枪劲击到地面时的力道来控制了自身,同时又要在落地时让身体形成攻防一体的态势,或许这就是创出这套武功的先贤的厉害之处了,招式的设计妙到毫巅,可以说已经尽可能地将破绽控制到最小。 还能更好吗?独孤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倒是觉得这一战看得也收获不少,虽然太叔长乐也就出了一招。回过头来想,太叔长乐这是一招就击败了十多人啊!若是在千军万马中,这杀伤只怕更大,这万骨枪,确实是实至名归! 此时,慕容若和那三个学生倒是有些尴尬了,看到这个局面,竟然不敢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骆星和步越狠狠地瞪了这四个人一眼,但也顾不得说什么,因为,太叔长乐提着黑龙木枪,走向了卧倒在地,试图挣扎起身而不能的骆星。 太叔长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踩住了骆星的右手手臂,木枪反手握住,枪头对准了骆星的手掌,问道:“你不是要留下我点什么么?我留下你一只手如何?” 独孤涅大惊失色,若真是扎下去,哪怕是木制的枪,也绝对也能废掉骆星的手掌,何况那还是黑龙木! “住手!” “狗杂种,你试试!” 独孤涅和骆星的声音同时响起,其他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听到独孤涅的声音,顿时也静了下来。扶云上拉了一下独孤涅,看着他,递了个眼神。独孤涅拍了拍扶云上的手,道:“我必须管!”又看了看张瀚海等人,眼中充满了坚定,楚博医则是脸上带着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众人无奈,独孤涅从人群中向着太叔长乐走了过去。 太叔长乐转头看着独孤涅,仿佛丝毫不防备其他人的偷袭一般。 “你要做什么?”太叔长乐问道,脸上面无表情。 “他们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你就没必要再下狠手了吧?”独孤涅说道。 太叔长乐冷哼了一声,道:“不给他们长长记性,他们怕是以为我好欺负!” “独孤涅,用不着你在这里放屁!”步越捂着胸口,骂道。 “滚!” “你动手啊?” “有种你弄死我啊!” “狗东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 骆星一群人喝骂的声音响起,独孤涅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太叔长乐的眼睛,道:“我不会允许你动手!” 太叔长乐仿佛是气笑了,道:“你跟他们关系这么好?在这个时候为他们出头?”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愿意牵扯进你们的斗殴之中,更不愿意让这个斗殴变成血仇!” 太叔长乐仿佛心领神会,“哦”了一声,道:“是了,我要是废了他们,还真是把你牵扯进来了。”抬起了踩着骆星手臂的脚,走到了独孤涅身侧,一边盯着骆星那群人,一边说道:“做我兄弟,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独孤涅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叔长乐,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太叔长乐拉下脸来,问道:“做不做?一句话!” 独孤涅无奈,道了一声:“做!” 太叔长乐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独孤涅的肩膀,道:“这就对了嘛!” 张瀚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太叔长乐转身走向骆星一群人,扫视了一圈,说道:“今天就放过你们,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手!”骆星等人虽然还起不来,但也是骂声四起,太叔长乐不以为意,长枪插回背上,手搭在独孤涅肩膀上,向着张瀚海那群人挥了挥手,道:“走啦!” 独孤涅感觉到太叔长乐的就像架着自己一般,往西走去。 看着众人那不解的目光,独孤涅也是手足无措。 长治街上,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说话。 独孤涅问道:“东拉西扯半天了,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太叔长乐轻松地说道:“我说了,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啊,不对,是做兄弟,你答应的。” 独孤涅好奇,“兄弟和朋友有什么不一样?” 太叔长乐一副严肃的样子,“兄弟嘛,那当然比朋友更亲了,那是要同生共死的!” 独孤涅没好气地道:“谁要和你同生共死?按你这脾气,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共死!” 太叔长乐看着前方,说道:“我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做什么?” “将来告诉你。” 独孤涅没搞明白,又问道:“为什么要和我做兄弟?” 太叔长乐道:“因为你把我打赢了。” “得了吧,我就是能跑,真要打,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太叔长乐道:“能跑也是本事,至少我们学府没人打得过我。” “就因为这个?能打过你,你就要和他做兄弟?” “嗯,还得我喜欢!” “你咋不问我喜欢不喜欢?” 太叔长乐皱了下眉头,道:“那你喜欢不喜欢?呃,不对,这搞得跟女人一样。” 看着太叔长乐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独孤涅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种好勇斗狠的人!” “为什么?”太叔长乐很平静。 “为什么?”独孤涅好像被问住了,想了想道:“就是不喜欢啊,还需要理由吗?” 太叔长乐没说话。 独孤涅又道:“还有,我们这是往哪里走啊?” 太叔长乐又搭上了独孤涅的肩,笑道:“往我家的方向走。” “去你家,干嘛?”独孤涅不解。 “一边聊一边送我回家啊,我来你们这里这么远。”太叔长乐笑道。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我家不在这边!”独孤涅抬高了声音。 太叔长乐贼贼地一笑,道:“我知道,你家在东华街七巷。” 独孤涅大惊失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太叔长乐一笑,道:“不就在王霄他们家附近吗?” “你认识王霄?对了,他是你们东安民学府的人。”心中又想,这王霄怎么随便把我的事情给别人讲啊?又问道:“你和他是朋友吗?” “不是,只是认识。” “你倒是高傲。”独孤涅道。 “谢谢。”太叔长乐有些骄傲地应道。 “诶,我回去不能太晚了,你家在哪里啊?”独孤涅动了下胳膊肘,问道。 “着什么急,我家在锦缎街。”看着独孤涅不解的样子,又补充道:“就是这个方向一直走。” “可是这和我家是反方向啊!”独孤涅抱怨道。 “屁大点事,凭你的轻功,这是事儿吗?当兄弟的不要那么多废话!” “谁……”独孤涅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 太叔长乐仿佛猜到了独孤涅没说完的话,道:“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独孤涅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几岁啊,就在那男人女人的!还有,你给我解释清楚啊,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做兄弟,我真不喜欢你这种老爱逞凶斗恶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帮你打架的!” 太叔长乐道:“谁说我和你做兄弟是要你帮我打架?帮我打架的是小弟,不是兄弟。” “有什么区别吗?” “小弟是跑腿的!我多得是。” “你讲究真多!” “老子的耐性是有限的!”太叔长乐笑道,“你能不能别一直讥讽我!” 独孤涅看太叔长乐不像是真的生气,心里也有了一丝好感,又道:“那你能不能回答我啊?老是绕来绕去的,不说清楚,搞得我猜不透!” 太叔长乐叹了口气,看着独孤涅,认真地道:“第一,你能打赢我,有实力。第二,你够傻,不适合做小弟但适合做兄弟。第三,我没打算让你帮我打架,将来我打架你看着就行。第四,有空咱们多切磋切磋,对彼此都有好处。第五,嗯,第五还没想到。” 独孤涅听这太叔长乐说了一大串,倒是大概明白了些,也不置可否,又道:“你为什么要我送你回家啊?” 太叔长乐自嘲地说道:“因为我寂寞!” 这句话仿佛戳痛了独孤涅一样,独孤涅不说话了,看着太叔长乐,似乎要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 太叔长乐看了眼独孤涅,道:“我说的是真的。” 独孤涅没说话。 太叔长乐接着说道:“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我的吗?” 独孤涅想了想,小声地说道:“前朝余孽?” 太叔长乐不满地“哼”了一声,道:“对,前朝余孽,像我这样的人,出身不好,做什么别人都得防着。” “人言可畏,但上一辈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 “别给我讲夫子们念叨那一套。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到。”太叔长乐打断道。 独孤涅默然不语。 太叔长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也是有点神色黯然。 看太叔长乐闷着了,独孤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刚才用的那招叫什么?好厉害啊!” 太叔长乐笑了一下,道:“那招叫‘九龙天降’!是万骨枪的招式里攻击力最强的一招。”说着,太叔长乐走到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拿出来十文钱,买了两根冰糖葫芦,递给了独孤涅。 独孤涅有点犹豫,没有伸手接。 “是兄弟就拿着,别这么小家子气!” 独孤涅吞了吞口水,接了过来,舔了一下。 真甜! 太叔长乐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别这么恶心行不行?” 独孤涅抬起头,看着太叔长乐,眯起眼睛笑着,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 太叔长乐无奈,道:“用咬的,别舔,恶心!”说着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我家就在那!”太叔长乐指了指一个大宅子,独孤涅看去,那宅子和十叔的宅子一样大,略有些吃惊。 “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放学等我,我过来找你,有空咱们就切磋下,没坏处。” 独孤涅愣了一下,又“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太叔长乐“诶”了一声,独孤涅回头一看,太叔长乐伸着手指指着自己,偏着头,故作潇洒地笑着道:“明天见!” 独孤涅也被逗笑了,应道:“明天见。” 转过身,又舔了一下冰糖葫芦。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七章 遨游 入夜,独孤涅在房间里盘腿而坐,天地灵气急剧地涌入他的体内。昨日得了些明悟,独孤涅一夜的修炼下来,凝气境界已达巅峰,而且已经有再次往上突破的趋势。所以今夜,独孤涅早早地做足了准备,开始尝试突破到气海初境。 内视丹田内,碗口大小的天水,快速地旋转着,灵气如绵绵细雨般涌入其中,这一次,没有屈邈的守护,独孤涅要小心了一些。 两个时辰过后,独孤涅已经将灵气吸收到了天水能容纳的极限。而天水,也撑到了泉眼大小。接下来,就是集中精神不让灵气大量流失,需要缓缓放慢天水旋转的速度,直到停下来,然后成型,便算成了。 这个过程,比上一次从察气境界突破到凝气境界,更需要持续稳定且高度集中的心神。不过,得了明悟的独孤涅,此时此刻也没了什么心魔,倒是能做到宁静平和。 一个时辰后,独孤涅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小声地笑了起来。 成了。 仔细感受了下身体的变化,最为明显的,仍然是听力和视力,感觉都上升了不少,特别是当自己凝聚心神时,视听还能更清晰一些。 仙道小成,接下来,就要看身道了。持武劲的修炼了,如今又是什么样的效果呢?独孤涅满怀期待,先是从天水中抽离出些许灵气,包裹起了自身的阴阳二气,形成了战劲,这一次,与以往明显有了不同。 抽离出灵气时,独孤涅感觉就像自己是个老郎中抓药一样,对灵气的抽取又快又准,这是对灵气的控制的长足进步了。 而这一次,当独孤涅将战劲按照持武劲的心法游走于经脉之中时,竟然发现疼痛少了太多,甚至可以说只是微微有些麻痒的感觉。 独孤涅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大幅度提高了运转的速度。果然,战劲运行的速度越快,身体的疼痛就越大一些,直到独孤涅感觉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那份痛苦时,才不再增加速度。这一次修炼结束得极快,满身是汗的独孤涅只觉得精神焕发。独孤涅打算再试一次,到底能多快。掌握好自己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又运行了一遍,只花了十息的时间。心满意足,是时候试试持武劲第二层的修炼了,独孤涅打定主意,又闭上了眼睛。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脸上涨红的独孤涅睁开了眼睛。 修炼这第二层的持武劲,战劲的运转要复杂了许多,但是这一次尝试,也取得了圆满的成功,独孤涅只觉得体内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要不要试试第三层?独孤涅想了想,最终按捺住了这个冲动,不能急于求成,还是先好好修炼第二层持武劲吧。在突破气海之前,只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将持武劲的第一层修炼一遍,到了气海境界,时间骤然缩短了八成,只需十息的时间。这便和能正常修炼持武劲的学生们的速度,相差不远了。 但独孤涅没有问过张瀚海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修炼一次持武劲的第二层,只是现在确定自己最少也要花一炷香的时间,那么第三层,怕是一天一夜都完不成了。还有学业的独孤涅,肯定还不适合这样的修炼。 而且,独孤涅在用第一层持武劲来使用招式时,通过长时间的蓄力,战劲的威力已经达到了第三层招式的水准,而现在若是使用第二层的持武劲来运转招式,威力说不定会有四层的水准,这绝对是出人意料的,关键时刻也能出奇制胜。 当然,国武八学中的招式层级,不单单是受到内功持武劲的影响,内力只是基础之一,毕竟,威力达不到,那么招式肯定就算不得进阶。但是,就算内力达到了,也还需要在招式的意境、速度、时机、衔接、变化等等诸多细微之处拿捏好,才能发挥出招式更高层级的应有的效果,当然熟练度也是必不可少的。 独孤涅打算暂时先适当减少仙道的修炼时间,现在自己的气海境界乃是初境,若到了小成,便能习练仙法了,但这一层的突破,难度可想而知,所以独孤涅也不急于修炼仙道了,虽不能荒废,但修身为主,修仙为辅。灵气的吸收,按照气海境界中所述的吸收方式,每天花一个时辰即可,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修炼战劲,提升其运转速度,以便让自己的战斗力快速地得到提升。 要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才能回家。独孤涅虽不甘心,但也只能化作更强的修炼动力。 第二天,上学路上的独孤涅如一阵轻风,穿过了宽敞的街道,又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大路上,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尝试。 一番尝试下来,独孤涅对自己现在的进步,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修身之道,进步最大的,首先便是身体。 身体的力量、速度、体力、韧性、抗击打等方面,进步都是非常明显的。 拿速度来说,独孤涅在四月考中,双手各持五斤石锁,跑十里路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在陈桥惩罚长跑那一次,同样是五斤石锁,却因为体力的限制,五十里路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现在,绑着沙袋,哪怕双手再各拿十斤的石锁,独孤涅也有信心,时间可以缩短一半,也就是半个时辰。 独孤涅听说过,天武国一匹好的战马能载人日行千里,六个时辰中,只需每隔一个时辰休息半个时辰,实际跑个四个时辰,便能跑完。而独孤涅算了算,凭借自己现在的体力和速度,一次性不间歇地奔袭四个时辰,应该也是可以持续的,跑个四百里问题不大。如果备好干粮和饮水,或许从东临镇到福迎镇的千里的路程,中间不时休整一下,特别是修炼一下战劲来恢复体力和精神,说不定九个时辰也就能跑完了。这便省了十几两银子的车马钱啊! 独孤涅决定,沙袋要增加重量了,双脚各十斤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独孤涅又将国武八学的所有招式,统统运转起战劲演练了一遍,圆转如意。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地使用内力了,不需要蓄力,也不会因为那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感而影响招式的发挥。若是用战劲施展越武步,虽然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速度还能提升三成左右,爆发力会更强。 又将天武诀的轻功和棍法演练了一遍,略生涩些,但很快也适应了。 终于可以正面抵挡纯粹气劲的攻击了! 如果说以前和张瀚海是完全不能正面对抗,和他之间是无内力和有内力的区别,那么现在,自己能使的内力虽然不如他三层持武劲那么雄厚,但毕竟是有了,再凭借轻功和招式的精妙,张瀚海除非用出那个身外化身一样的本事,否则,自己也有信心正面接招了,独孤涅相信,现在这自由使用的战劲,虽然用的是持武劲第一层的力量,但哪怕不蓄力,也不会输于持武劲第二层,还真想找张瀚海试试呢! 独孤涅开心地长啸了几声!修身之道,真的是上天眷顾,才能歪打正着啊,谁说自己折损了气运? “仙道有察气、凝气、气海、化生、归一境界,目前看来,我的身道是根据仙道的境界来提升的,起什么名字呢?” 独孤涅自言自语道。 “第一个境界,就叫淬体吧,第二个境界,叫天水,现在这个境界,战劲的使用更加自由了,那就叫……” 想了好一会儿,独孤涅嘴里蹦出了一个词:“遨游!” 笑容绽放开来,独孤涅朝着学府风驰电掣地奔去。 放学时,扶云上跟在独孤涅后头,念叨到:“不可能啊!我这第九层的‘一树百获’,虽然只是胜在招式的精妙上,但我的内力也提升了一大层,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你破了?”回想起今天武课上的切磋,独孤涅也是满心欢喜。扶云上那招“一树百获”,变化无穷,以掌、拳、爪、勾、指互为变化,其掌势,又以拍、推、砍、斩、劈、削、拿、摔等互为变化。再加上他那招“寒木春华”,能使左右手同时用出不同的招式,其精巧确实了不得。但这次独孤涅却并非用“四海枯”的招式取胜,而是用仁武棍以力破巧,直接以强大的战劲化解了扶云上的这一招,也算是完成了当初对扶云上的承诺。 “你小子,输给张瀚海以后,怎么都不逃跑了,战斗的风格变化这么大!”扶云上还在念叨着。独孤涅笑着答道:“总要多尝试嘛。” 扶云上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真跟那个太叔长乐混上了?不是我说,你真得离他远点,他的人品我不知道,但他的身份是真的有些危险的。” 独孤涅道:“其实,我倒是没觉得已经把他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但既然在众人面前说了那个话,就像太叔长乐说的,总得说话算话。他目前对我又没有恶意,若他真的做出什么欺凌弱小不合规矩的事情,我也可以规劝,若是不听,我自然会和他划清界限。” 扶云上无可反驳,再看向学府门口,太叔长乐已经在那等着了,便道:“行吧,你自己小心。” “好,我先过去了,明天见。”独孤涅招呼了一声,便跑向太叔长乐。说道:“你们放学这么早么?” 太叔长乐道:“是早些,但老子可是顶着大太阳一刻不歇地跑过来的,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啊?” 独孤涅笑道:“感激,感激!” “走,找个地方切磋切磋!”太叔长乐不容分说,又习惯性地勾住了独孤涅的脖子。 “你不热啊?”独孤涅问道。 太叔长乐笑道:“没听说过兄弟情,似火烧么?” “没听说过!”独孤涅不信。 两人往太叔长乐家的方向走去,没有感受到背后充满寒意的目光。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八章 正反 官道边上,翻过了一个小山包,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算好好切磋一番。 太叔长乐手中握枪,说道:“说好了啊,今天不许跑,只许接招。” 独孤涅拿着短棍在左手掌上敲啊敲的,胸有成竹地说道:“行,来吧。” 太叔长乐第一招,还是用的“龙潜于海”,独孤涅使出了“四海枯”,对了上去。这一次,比起上次,要用得更加放心大胆,有了战劲的覆盖,顿时觉得大有不同。 太叔长乐只觉得对方那跟短棍上的力道极为庞大,仅仅是牵引之力,便让自己的木枪仿佛要脱手一般。心知不敌,虽是好奇,也只能变招“尸居龙见”突刺过去。 独孤涅这次没有选择闪躲,在太叔长乐变招的第一时间,仍然是以“四海枯”,直接将太叔长乐这一招牵引到了一旁。太叔长乐扑了个空,惊道:“怎么可能?” 太叔长乐又使出“痛饮黄龙”,独孤涅从从容容地以“四海枯”的引水之力,将枪劲一道一道尽数卸下。太叔长乐心中不服,变招“破云现龙”,招式未发,独孤涅却已经一棍打在了太叔长乐的枪杆之上,用的正是“四海枯”的断流之力。同时借力将短棍弹起,扫向了太叔长乐的额头,停在了相隔一寸的位置。 太叔长乐伸手推开了黑蟒纹木棍,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竟然这么强?” 独孤涅笑道:“昨天有了些提升。” 太叔长乐低头思索,良久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今天不打了,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招,等我研究研究再来。” 独孤涅道:“好,那我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先送我回去!”太叔长乐不满地说道。 “凭什么?”独孤涅也不甘示弱。 “请你吃好吃的。”太叔长乐脸上的表情贱贱的,他可记得独孤涅昨天吃冰糖葫芦时,那幸福的表情,嗯,还有点恶心。 “这……不!别想诱惑我!”独孤涅犹豫一下,控制住了自己。 “哎呀,我就是想和你多聊聊。”太叔长乐说道。 “那你可以送我回家啊!”独孤涅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佩服自己的机智。 太叔长乐争辩道:“我没你那么好的轻功,回来麻烦!” “瞎说,我听夫子们讲了,你的‘云起龙骧’也是很厉害的。” 太叔长乐这倒是没反驳,道:“那是自然。”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谁输了送对方回家!” 独孤涅觉得这法子倒是公平,问道:“怎么赌?” 太叔长乐将木枪负回背后,又拿出了一文钱,摆在手心,道:“你看,咱们这铜钱,正面有字‘安居乐业’,反面没字。咱们就猜正反!” “好!” 太叔长乐右手将钱一抛,左手手背接住,右手盖了上去。问道:“正还是反?” 独孤涅自己都没想到,刚才竟然看得清楚,不及深思,道了一声:“正!”心中暗想,这就是仙道的厉害么? 太叔长乐右手挡着,看了看手中的铜钱,对着独孤涅贼笑,道:“好,你输了!”右手猛地拿开,左手背上那个方孔铜钱上,“安居乐业”四个小字清清楚楚。 独孤涅正欲说话,太叔长乐抢道:“不许耍赖啊,我赢了!” 独孤涅又欲开口,太叔长乐又抢道:“你猜反,现在是正,怎么样?你不会是要耍赖吧?”太叔长乐说完,笑着看着独孤涅。 独孤涅忍不住笑,太叔长乐就那样看着他,道:“走吧,送我回家。” 独孤涅笑着骂道:“太不要脸了,我说的是正!” 太叔长乐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一字一顿地叫道:“独孤涅!”脸上的笑意也藏不住,又道:“你居然耍赖!你也太不要脸了!” 独孤涅被他那样子逗得笑弯了腰,道:“你别装了,谁说的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太叔长乐还是止不住笑意,道:“你别以为老子,老子笑就是心虚,老子其实,很生气。” 独孤涅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突然,太叔长乐扑向了独孤涅,右手从背后扣住了独孤涅的脖子,拖曳着独孤涅往前走。 独孤涅感觉到脖子上一阵痛传来,笑骂道:“轻点。”只得抬腿跟着走起来。 太叔长乐道:“谁让你耍赖的,你不送我回家,我就这么拽着你和我走回家。”边说还边把独孤涅扶正了。 独孤涅笑得还没缓过气,心知轻易是挣不脱了,又道:“别用力啊,你一会儿给我弄伤了!”感觉到太叔长乐稍微放松了点,独孤涅也不敢乱来,要是伤了彼此,就不好笑了,便道:“那这样吧,给你一次耍赖的机会,再来一次。这次你别耍赖了啊!” 太叔长乐想了想,放开了独孤涅,道:“好!” 独孤涅摇了摇脖子,噼里啪啦响了几下,说道:“这次你别耍赖啊,我盯着呢!” 太叔长乐正又将铜钱一抛,右手打开,自己先看了一眼铜钱的正反,才将双手拿到了独孤涅的面前。 独孤涅字正腔圆地说道:“正!”说完了便盯着太叔长乐的眼睛。太叔长乐眼中仿佛冒出金光一样,咧着嘴,胜券在握的样子,哈哈一笑,又问道:“你说清楚,猜的是什么?” 独孤涅盯着太叔长乐的手,道:“正,就是正,别耍花样啊,手拿开!” 太叔长乐突然收起笑容,将手背到了身后。独孤涅指着太叔长乐,道:“你……”。 太叔长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次是我输了,上次你耍了赖,我们一人一次。再来一次!” 孤独涅脸都笑烂了,弯腰跺脚,边笑边骂:“太不要脸了。” “好了好了,来来来,这次谁都不许耍赖了!”太叔长乐还是一脸正经的样子。 独孤涅心中无奈,偏着头打趣地看着太叔长乐,道:“居然有这么幼稚的人呢!行,最后一次!” 太叔长乐摆弄好,自己也没看一眼,就道:“猜!” “正!”独孤涅坚定地说道,“打开,别想赖哈!” 太叔长乐用力地抬起右手,左手背上,那个铜钱上,还是有“安居乐业”四个字,独孤涅大笑起来。 没等独孤涅说话,太叔长乐直接将铜钱一甩,扔得远远的,转身便走。 独孤涅叫道:“欸,是你耍赖欸,你还生气啦?”说完赶紧去找到了那枚铜钱,再看太叔长乐,已经走得远了。 独孤涅也不生气,将铜钱揣了起来,往家里走去,越想越好笑。路上没什么人,小孩儿心性便显现了出来,一蹦一跳地,时不时还挥舞两下拳脚和短棍,甚是开心。 蹦蹦跳跳走了一会儿,又觉得该早点回去了,沙袋略有点松,便蹲下来紧了紧,然后开始发足狂奔,跑回了家里。 到家时,隐约听见王霄叫了自己一声,心道,吃过饭倒是可以找他们玩一会儿。 第二天,独孤涅在武课上,和张瀚海进行了一次切磋。两人正面斗了好半天,竟然打了个平手。当然,独孤涅用的是以柔克刚的“四海枯”来和张瀚海周旋。但是这已经足够让张瀚海震惊不已了。而张瀚海自然是没有使用六月考最后一轮切磋中那一招,独孤涅也没有去问,担心他到时候又说:“我教你啊?” 放学时,太叔长乐已经在门口等着独孤涅了,一碰面,太叔长乐就给了独孤涅肩头一拳,虽然没用上内劲,但独孤涅还是吃痛,问道:“你干嘛?” 太叔长乐骂骂咧咧地说道:“干嘛?老子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的心都有了。” 独孤涅莫名其妙,道:“我哪惹你了?” 太叔长乐手又勾上了独孤涅的脖子,架着独孤涅一边走,一边说道:“昨天你个傻狍子,和我分开走了以后,老子就想从后面找个机会扣住你,再架着你送我回家。” “啊?”独孤涅对此一无所知。 又听太叔长乐说道:“老子看你在路上蹦啊跳啊,傻得那鬼样子,逗得老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每次想扑上来,又笑得提不起气,想着等你再走一会儿,放松警惕了老子再来弄你,走得越远你越要叫苦。越想老子就越开心,结果看你突然蹲下来,老子还担心你发现我,赶紧也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怕你看到。正在笑,回头一看,突然看到你这小兔崽子没命地跑!” 独孤涅身体抖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太叔长乐接着说道:“老子一路追到你家,都没追上你,喊了你一声,你也没答应,老子才自己走回去了。你个贱东西,你发现了也好歹给我打个招呼啊。” 独孤涅一边笑,一边说:“我,我,哈哈,我根本不知道啊!” 太叔长乐怒道:“那你跑什么?” 独孤涅笑道:“我是想着回家别太晚了,我一般回家路上都是练轻功的!” 太叔长乐顿时没了言语,只能手上用力,勒了独孤涅几下,听见独孤涅叫疼,这才作罢。 突然,太叔长乐仿佛察觉了什么,往后看去。 放学回家的学生很多,和自己顺路也没什么奇怪,但是,远处,跟过来的几个人,太叔长乐认识。 前天遇到的青冥帮那一伙人。 独孤涅顺着太叔长乐看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骆星、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还有前天动了手的两个学长。仔细看了看,慕容若和那天没出手的三个学长,没在。 太叔长乐回过身,道:“别看了,走我们的,看他们想干嘛。” 独孤涅心里打鼓,刚才玩笑的开心瞬间全无,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三十九章 寻仇 走了大概两里左右的路程,人渐渐少了,骆星那七人还在跟着。 独孤涅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太叔长乐面色凝重,道:“不用慌,估计是他们找了人了,不然就凭他们几个,不敢找我。”想了想,又说道:“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跑,不用管我。” 独孤涅听了,身体一震,又问道:“他们会找什么人?你们这种打斗,不是说不会惊动大人吗?” 太叔长乐道:“不清楚,万一他们找的是进贤府的人呢?但是一般能考上进贤府的人,也不会轻易混迹江湖,自毁前程。估计他们是坏了规矩,找了学府外的混子了。” 独孤涅心中担忧,又问道:“那你怎么办?你能找人吗?” 太叔长乐道:“我不认识什么能打的,小弟都打不过我。” 独孤涅更担心了,又道:“那怎么办?他们不会杀人吧?” 太叔长乐摇了摇头,道:“不至于,闹出人命,督律司要查到他们不难。” 独孤涅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独孤涅问道:“如果一会儿真打不过,你打算怎么办?” 太叔长乐眼里一道寒光闪过,道:“任他们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抓住那个叫骆星的,往死里打!” 独孤涅惊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 出大事儿了! 独孤涅心中恐慌,突然,听到前方有什么声响,独孤涅抬头看去,前面的竹群后,走出来了一个人。灰色劲装,头戴深灰色的高冠,比太叔长乐还高出一个头,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站住!”高冠男子声音不大。 独孤涅站住了脚。 太叔长乐却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去。眼看太叔长乐要从那高冠男子身边走过时,那男子悄无声息地将手伸向了太叔长乐。太叔长乐身形一晃,那手仿佛套了根绳子在太叔长乐身上一般,跟了过去,仍是抓在了太叔长乐肩膀上,只听太叔长乐轻哼了一声,显然是那男子手上用了力。 独孤涅倒是惊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男子看向独孤涅,没有说话。 独孤涅听到后面脚步声急促,回身一看,骆星等人已经快速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太叔长乐!狗杂种!”骆星的暴喝声响起,只是听起来中气有些不足。少时,七人已经跑到了独孤涅身前,脸色都不是很好,脚步也有些虚浮,看来那天伤还没完全复原。 步越笑着看了独孤涅一眼,道:“好好看着。”说完走到了太叔长乐面前。那高冠男子对步越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三公子。”步越笑了笑,道:“沈哥,干的漂亮。” 太叔长乐仿佛是想挣开,刚一动,独孤涅眼看着那高冠男子的手仿佛嵌进了太叔长乐的肩膀似的,太叔长乐便又动弹不得,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骆星走到太叔长乐身前,直接一拳打了太叔长乐脸上,骂道:“你不是狂么?” 嘴角出血,太叔长乐冷笑了一声,道:“呸,真有本事,把你们亲爹叫来了是吧?” 骆星脸色大变,一顿拳脚招呼了上去。独孤涅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动弹。 打了好一会儿,太叔长乐满脸是血,身上也脏得不成样子了。 那个高冠男子一把将他推倒,步越叫了一声:“上!”柳亦杉、赖川、严峰等人也扑了上去,一顿踩踏。 这一幕,与独孤涅第一次被申海那群人欺负时,何其相似。独孤涅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叱骂自己:“胆小鬼!孬种!没义气!帮忙啊!”但仿佛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就是最不该卷入的斗殴!” 独孤涅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没有动。 “好了!”那高冠男子喊了一声,众人停手,太叔长乐蜷缩在地,双手抱头,浑身不停地颤抖。步越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独孤涅,嘴角扬起,又转头问道:“星哥,你看,怎么办?” 骆星啐了一口,道:“太叔长乐,你服不服?” 太叔长乐没有说话。 骆星又朝着太叔长乐腹部踹了一脚,太叔长乐一声闷哼,那高冠男子皱了一下眉头。 骆星又骂道:“要不是今天有人看着,老子打死你!以后滚远点,再出现在东临民学府,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高冠男子点了下头,道:“走吧。” 众人充满鄙夷地看了看地上的太叔长乐,转过身来,再看到独孤涅时,脸上尽是嘲弄。步越走过独孤涅的身边时,笑着道了一句:“真是好兄弟!” 留下独孤涅呆若木鸡。 眼见几人走得远了,独孤涅走到太叔长乐身旁,不知道说什么,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呆呆地站着。 良久,太叔长乐咳出了一口血,挣扎着像是要起身。独孤涅伸手,将太叔长乐扶了起来,太叔长乐又咳嗽了几下,弯着腰,道:“没事。”深呼吸了几下,太叔长乐看向骆星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早已没了人影,眼露凶光,孤独涅觉得,他的脸,有点方方正正的,不像小孩子。 “送我回家。”太叔长乐略微站直了身子,在独孤涅的搀扶下走了起来,还一瘸一拐的。 “今天不拒绝了吧?”太叔长乐突然笑道。 独孤涅埋着头,道:“不。” 走了十几步,太叔长乐道了一声:“好了,不用扶,我自己走。” 独孤涅便把手撒开。 太叔长乐走的直了,抬头挺胸,那根木枪斜斜地背在他身后,也是笔直。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血迹和无数的脚印,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对不起!”独孤涅突然道歉道,“我没帮你。” 太叔长乐笑道:“没有,你扶我了啊。” 一路无话,直到走到了太叔长乐的家。 太叔长乐对独孤涅道了一句:“谢谢你。” 独孤涅心中惭愧,道了一声:“别谢。”呼出一口气,又说道:“明天你别来了。” 太叔长乐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那大宅子。 独孤涅感觉到手中的黑蟒纹木棍,变得很沉重。 心中默念忘情诀的心法,独孤涅往家里走去。 到家时,白铭对独孤涅说,家里托人送信来了。 独孤涅拿到信,仔细看了一遍。上面说,不时有人暗地里在福迎镇打听独孤涅的下落,找到他,恐怕只是时间问题,要独孤涅小心一些,不要太张扬。 独孤涅对白铭说道:“九姨,学府放假了以后,我想回去一趟。” 白铭问道:“你回去做什么呢?” “那些人找这么久了,躲是躲不掉的,而且,我想爹娘了。” 白铭摸摸独孤涅的头,道:“傻孩子,你不回去还好,回去,怕是反而让你爹娘不清净。” 独孤涅看着白铭,眼里都是感激,心中说道:“我在九姨你这儿,难道不是让你不清净吗?”又道:“九姨,我轻功好,现在一个人问着路,带一些干粮和水,一天肯定也能跑回家里。”白铭嗔怪道:“胡说什么,一个小孩子,那么远,官道上跑,本来就有人找你,走丢了,九姨给谁交代?” 独孤涅听了,也不知道如何说,在那默默地想。 白铭又说道:“你这么想回去?”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白铭叹了口气,道:“好吧,等你们学府放假,九姨带你回去。” 独孤涅笑了,心满意足,又觉得有些愧对九姨。 第二天,学府的红榜上,张贴了六月考的成绩,独孤涅又是文试的第一,而武试,则是第二,这次领到了十五两银子。 巧的是,课间的时候,方梧桐找到了独孤涅,问道:“放假你要回福迎镇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方梧桐道:“你们几个人,我和叔叔也要回去,六月十六走,打算租一辆马车。” 独孤涅答道:“两个人。”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和你们一路,应该可以是我一个人。”方梧桐点了点头。独孤涅问道:“我付多少钱呢?”方梧桐一笑,眼中尽是妩媚,道:“不用付钱,就当答谢你上次保护我。”独孤涅心生欢喜。 回去后,独孤涅便和白铭说了此事,原本他也不希望耽搁白铭时间,再来和方梧桐一路,应该也没人注意得到。 白铭还是坚持说要给同学付一些银子,独孤涅又不敢说以前救过方梧桐的事情,不知如何拒绝。白铭便让独孤涅回家前,自己将学府四月考中奖励那十两银子和这次奖励的十五两银子带上,交代了什么时候该花钱,自己要主动些,剩余的钱再交给爹娘。独孤涅只得答应。 过了几天,六月十二,独孤涅放学时,看到了学府门外的太叔长乐,他身边站了一个和独孤涅差不多高的学生,一袭白衣,长得白白净净的。 独孤涅心中惊讶,走上前去,看见太叔长乐满脸微笑,那天的伤,像是全好了。 “你怎么来了?” 太叔长乐神秘地一笑,道:“等着。”说着又勾住了独孤涅的脖子,说道:“今天有好戏看了。”独孤涅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好戏?”太叔长乐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于贺。”太叔长乐看向那个叫于贺的学生,又说道:“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六月考把我打赢了的那小子,比我还小一岁呢!” 独孤涅尴尬一笑,对于贺道了一声:“你好!”于贺似乎蛮兴奋,道:“你好,独孤涅!你可真厉害,长乐哥你都能打赢。” 独孤涅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只听太叔长乐笑道:“他们来了。”独孤涅看向学府,骆星他们几个人走出来了。 独孤涅担忧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太叔长乐没回答,朝着骆星喊了一声:“骆星!你不是见我一次要打我一次吗?打我啊?”骆星满脸怒容,走上前来,骂道:“你家死人了是不是?”跟上来的还有柳亦杉、步越、赖川、严峰,和那天那两个学生。 七人倒是形影不离。 太叔长乐很是兴奋,道:“你家死人了,死不少呢!敢打我吗?” 骆星向着赖川低声说了句什么,赖川飞速地跑开了。 “走吧。”骆星说道,“你今天怕是要死了。”步越也是志得意满地说道:“哎呀呀,啧啧啧,前朝余孽,要造反咯!”嘴上说着,脚下不停。太叔长乐、于贺、独孤涅在前,骆星等人在后,一齐向着小树林走去。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章 不杀帮 独孤涅心中忐忑,心中隐隐猜到太叔长乐肯定是有备而来,才能这样有恃无恐,难道这个于贺这么厉害吗?可以不怕那天那个高冠男子吗? 拐了几个弯,独孤涅看到前面一个男子在等着,十八九岁的样子,七尺的身高,魁梧壮硕,手中握着一把带鞘的刀,脸型棱角分明,眼中仿佛有着野兽般的凶恶。看到太叔长乐,那男子点了点头。 太叔长乐叫了一声:“聪哥。”又示意独孤涅和于贺,两人也跟着叫了一声“聪哥”。 那男子看了一眼跟在太叔长乐一行人背后的几人,没有说话,向前走去。太叔长乐小声介绍道:“齐少聪,不杀帮的香主。” 独孤涅吃惊,料到要出事了。 来到林中,齐少聪转过身站定,太叔长乐、独孤涅和于贺,站到了他的身后。齐少聪负手而立,横刀腰后,颇有起势。 骆星和步越走在前面,骆星黑着脸,而步越则是满脸的不屑。 “动手吧。”齐少聪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嘞。”太叔长乐身体前倾,负于身后的黑龙木枪直冲前方,太叔长乐随即伸手握住,一式“游龙过隙”用了出来,骆星来不及躲,提起气劲护住周身,身子略侧开,肩头还是中了这枪,向后倒飞出去,喷出一口血,肩头亦是染红。 众人没料到太叔长乐一言不发直接就出手,顿时惊得散开,但也拿出看家的本领招呼上了太叔长乐,柳亦杉的刀气,严峰的剑气,步越的匕首挥出的气劲,还有另外两人的拳劲,都飞向了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将黑龙木枪扫了起来,一式“龙行天下”,仿佛在五人中心刮起了一阵龙卷风,枪劲将众人的攻势化解后,又将众人一一击飞,地上的骆星也惨遭波及。 不多时,地上倒了一片,太叔长乐走到骆星身旁,用力地一脚将骆星踹飞,撞到了一颗小树上面,太叔长乐闪身跟进,黑龙木枪倒了过来,当成了棍棒来使,舞得虎虎生风,照着骆星的手脚招呼,一开始骆星还能忍住,到后来已经是嗷嗷惨叫。太叔长乐一边打,一边骂:“狗东西,自己没本事,只知道叫你爹来帮忙。你爹呢?你爹呢?叫你爹啊!” 突然,太叔长乐转头看向了胆战心惊的步越,仿佛不想耽搁时间似的,一闪身便来到了步越身旁,笑道:“三公子是吧?”没等步越说什么,太叔长乐已经一脚踢在了他脸上。步越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未喘息,已经下意识地缩起了身体,护住头部。太叔长乐挥着木枪,用枪柄又打又戳,避开要害,却尽是往痛处打。步越连第一下都没忍住,一会儿惨叫,一会儿闷哼,嘴里不知道在发出些什么声音,像是连求饶都没机会喊出来。 太叔长乐倒是一边打,一边骂道:“那天你不是很猖狂吗?今天怎么怕了?你的骨气呢?靠着你爹步飞穹作威作福的废物,你有什么用?你以为沈忠泉看得起你吗?” 看着暴打步越的太叔长乐,嘴上骂着,手上真的是毫不停歇,打得步越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独孤涅这一刻,心里竟然隐隐有种痛快的感觉,心道:“这就是快意恩仇吗?我尽然觉得痛快吗?独孤涅你是疯了吗?”转念一想,要是被打的是自己的朋友和家人……独孤涅心头像是浇了一盆冷水,冷静了下来。 “这不是我要的!”独孤涅在心中用力地说道。 可这世间人,往往需要说给自己听的,都是还不那么肯定的。 突然,独孤涅身边刮起了一阵风一般,再看时,齐少聪已冲向了太叔长乐那边,远处,那天那个高冠男子,正飞一般地冲过来。 齐少聪的左拳轰出,隔得虽远,独孤涅也能感受到那拳劲的磅礴。那高冠男子使右拳接了,立时被震退十几步,幸好身后的赖川和几个着劲装的年轻人最终扶住,但还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太叔长乐恍然抬头,见齐少聪站在自己身旁,心中了然——看来刚才这高冠男子是对自己出手了。 “齐少聪,你,你想做什么?想和青冥帮开战吗?”那高冠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齐少聪,脸上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齐少聪淡淡地说道:“小孩子们打闹,你既然掺和了,我就得管管了。” 那高冠男子指着太叔长乐说道:“是太叔长乐恃强在先,打伤了我们三当家的三公子,还有苍云派、万刃门的后生!” 说话间,太叔长乐已经走到了独孤涅身旁,只见步越和骆星喘着大气,卧在地上呻吟,其他四人也只是艰难地起身,歪歪斜斜地坐着,众人皆是伤上加伤,这次看来要休养得久了。 齐少聪冷哼了一声,说道:“太叔长乐,是我们帮主的侄子。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那边的孩子,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被一个人给打了,还叫人,恬不知耻,青冥帮的未来就尽是这种货色吗?” 独孤涅一听,转过头看着太叔长乐,太叔长乐得意地说道:“我原以为我爹就是个做生意的,还不如我娘,结果我那天回去,才知道原来我爹也是个厉害人物,他居然是许错叔叔的拜把子兄弟,许错听说过吧?不杀帮的帮主。” 独孤涅一脸茫然。 那边,高冠男子也是羞愧不已,问道:“你想怎么样?” 齐少聪淡淡地道:“小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长乐比你们那几个小子要有分寸得多。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或者其他人插手,我会下生死斗!” “我做不了主,一切由我们香主定夺。”高冠男子说道。 “告诉程尔东,他要想在东临镇建立青冥帮的分舵,就得把下面的人管好些,不然,功劳没捞到,怕是要替你们这些不懂事的背锅了。你说,到时候你们是什么下场?” 高冠男子眼中露出惧色,咧着嘴,不甘地喊了一声:“走!” “等等!”齐少聪冷冷地说道,“那天,你对太叔长乐动手了,对吧?” 高冠男子也不知道是惧还是气,身体抖了一下,问道:“你要怎么办?” 齐少聪淡淡地回道:“你要怎么办?” 高冠男子咬牙切齿,道:“我赔钱行吗?” 齐少聪笑了笑,问道:“赔多少?” 高冠男子仿佛咬碎了牙一般,道:“一百两!今日没带现银,也没揣银票,明日我送到你府上!” 齐少聪转头看向太叔长乐,太叔长乐眼睛冒光般,点了点头。 齐少聪这才说道:“好。” 赖川和那几个青冥帮的弟子,便去扶起了骆星和步越,两人还吃痛叫了几声,声音虚弱。高冠男子走在最后面,一边看着这边,一边往回走。 见青冥帮那群人走了,齐少聪转过头来,对太叔长乐说了句:“少给你爹娘惹点事,不然挨你爹娘板子,那可是自己疼。”太叔长乐应道:“得嘞!”齐少聪淡淡一笑,说道:“我走了,明日我把银子给你爹娘送去。”太叔长乐笑道:“怎么不给我,挨打的可是我。”齐少聪敲了太叔长乐脑袋一下,转身走了。 独孤涅还是担忧,问道:“事情不会闹大吧?”太叔长乐道:“不会,你放心吧。我都了解清楚了,步越就是个废物,那个骆星还有那个柳亦杉,也不过就是青冥帮在东临镇还没建立起来的分舵的记名弟子。聪哥说的那个程尔东,也就是个香主,他和我聪哥才是一个级别的,但聪哥说了,打他跟玩儿似的。那个带着高帽子的,叫沈忠泉,一个精英弟子而已,这次拿出一百两,怕是要倾家荡产。哎,都是些小角色!场面闹大了,他们都收不起。”说完这句话,太叔长乐还扬起了头。 独孤涅叹了口气,心中想:“前几天你还说找不到人,这一挨揍,牵扯出一个大帮派来。也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忧。” 本来太叔长乐是喜气洋洋的,可是第二天来找独孤涅的时候,充满了惆怅。因为,事情是解决了,不过也算是太叔长乐惹了事,爹娘说一年不再给他钱使了。独孤涅倒是觉得,有钱没钱,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太叔长乐一脸鄙夷,叫苦连天。 几天后,一辆马车从东临镇出发,奔向了福迎镇。驾车的是一名黄衣中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给人一种深邃宁静的感觉。马车里,坐了两个少男少女,都是八九岁的样子。 福迎镇西南面,酒家镇的天空,正万里无云,城镇的东北方,有一座酒家山,山上奇花异草极多,风景秀丽,这座山上有两个宗门,一个叫百草庄,一个叫扶柳居,都是风评极好的宗门。 百草庄闻名于丹药,江湖中顶尖的医师、毒师、药师,不少都曾师承于百草庄,因此百草庄也算是桃李天下。再者,其丹药确实药效神奇,疗伤之药虽不说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但也可以说是着手成春,无药不灵。若是百草庄中的名宿都摇头的伤势或病症,那基本上也就是回天乏术了。而其增益的丹药,小到增强体魄,提气轻身,大到增强内力,洗筋易髓等,统统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再说其毒药,那更是种类繁多,不过这些年来,倒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了,更显得神秘。 这样的宗门,与百兴镇的神兵山庄、嘉禾镇的仙品门一样,未必修炼的功法有多么强横,但是却是任何宗门都不敢轻易开罪的。真要是冒犯了他们,也可以说是与天下为敌。所以,这三个分别擅长于丹药、兵器、法器的宗门,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黑道还是白道,大多都愿意与之交好。 而扶柳居,作为同在酒家山上的宗门,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个宗门也算是有了深厚的情谊。外人甚至评说,就扶柳居,便像是百草庄的贴身侍卫一般。 这天,酒家镇上热闹非凡,一群江湖打扮的人走进了一家酒楼,酒楼极大,但是一层也已经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为首一个刀疤脸,边走边扯着嗓子喊:“小二,还有位子吗?” 店小二一顿小跑,满脸堆笑,迎上来问道:“客官,有有有,楼上请!”刚说完,一锭元宝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落到店小二的手里。 “看见我们多少人了吗?按这个标准只管上!酒多拿点,味道不好,小心挨揍!”刀疤脸说的是狠话,但脸上倒是和和气气的。 “好嘞,诸位楼上稍候片刻!”店小二喜不自胜,握着那十两银子,腰弯得头都快点到地上了,守在楼梯边上,一旁的掌柜的满脸微笑,点了点头,几个人在这里要吃个酒足饭饱,几钱银子也就够了,这群人出手这么阔绰,那可真是得好好招待着,也不能辱了酒楼的名声。 那刀疤脸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这见鬼的天气还这么热,要是在百草庄讨不到点好东西,那可真是白跑了这么远的路!” 身后一个高个子笑道:“这也算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了,百草庄向来大手笔,料想不会让兄弟们失望!” 旁边一个中年人也说道:“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太平了十几年,难得热闹热闹!还有这么几天,咱们把这酒家镇有名气的酒,都给喝个遍!”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酒楼里坐着的客人多有些嫌弃的,倒也没说什么,本地人乐得多些外地人来,毕竟都是些花钱的主。至于外地人嘛,这几天来这里的,都是一个目的。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一章 归家 两天的行程下来,独孤涅和方梧桐,倒是显得不那么生疏了。 一路上,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黄衣中年人都没让独孤涅花一个子儿。独孤涅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一路上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对那黄衣中年人,也没问过姓名,称呼的时候,就喊的是叔叔。 日落时分,马车停到了三里街,独孤涅兴奋地跳下马车,叫道:“梧桐,叔叔,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到我家坐坐吧,我给你们做顿饭吃!” 黄衣中年淡淡一笑,道:“你去敲门吧,看看家里有没有人,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得早点带梧桐回去。” 独孤涅也不好意思再啰嗦,跑到那三合院门口,“咚咚咚”叩了三下那扇新修的门。 “谁啊?”门里传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娘,是我!”独孤涅兴奋地喊了一声。 十丈外,另一个三合院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黄大叔家的黄二狗。独孤涅一想到黄大叔那天死在了这条街上,心中顿时升起了些阴霾。黄二狗现在已经没了爹,真是可怜。 门打开,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走了出来。看到独孤涅,那妇女病恹恹的脸上发白,骂道:“你回来干什么?”再看到对面停了辆马车,一个身着黄色布衣的短发中年人坐在驾车的位置,马车里,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掀开帘子正在看向这边。 独孤涅愣了一下,道:“我想爹和娘了。” 白安安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独孤涅往身后那辆马车上指着,答道:“是我同学,和她叔叔,送我回来的。” 正说着,方梧桐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清脆地叫了一声:“大娘!” 模样可人。 白安安看上去像是强压着怒火,没有理会方梧桐,朝着那黄衣中年人冷冰冰地道:“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吃个饭?” 独孤涅一听大喜,朝着方梧桐看去,道:“来吗?” 没想到白安安狠狠拽了一下独孤涅,喝道:“还不回去做什么,有你什么事?” 黄衣中年亦是面无表情,道了一声:“不用了,梧桐,我们走。” 方梧桐脸上充满了不解,看着恋恋不舍走到了影壁还在回头张望的独孤涅,方梧桐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神色凄凉,眼眶中隐隐含泪,默不作声,在黄衣中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独孤涅走进正房,白安安跟在后面。 正房中间摆了个方桌,桌上的菜只有两个,一盘青椒皮蛋,一盘蒜苗炒肉。桌子一边是一个剩了半碗饭的碗,另一边,独孤曜腆着大肚子,拿着一副碗筷,身前摆着一个装满了梅子酒的碗,酒坛子放在地上,似乎是没看见独孤涅似的,自顾自地在吃着。 独孤涅走到旁边,喊了一声:“爹。” “还不去拿碗,等着我给你拿么?”独孤曜的眼睛一瞪,圆圆的大眼睛像是要鼓出来。 独孤涅吓得一哆嗦,一溜烟跑到了耳房中。 白安安坐到了桌边的长凳上,说道:“读了半年书,还长能耐了,让苦乐门的人给送回来的!” “砰”的一声,独孤曜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道:“什么?” 白安安似乎一点也不怕,冷笑道:“你冲我吼什么?” “涅官儿!”独孤曜一声暴喝,拿着碗筷的独孤涅已经出现在门口,原本背在身后的黑蟒纹木棍似乎是放在房间里了,怯生生地看着独孤曜。 “碗放着,跪下!” 独孤涅乖乖地走到方桌旁,湿漉漉的手放下了碗筷,跪在了独孤曜和白安安面前。 白安安一把将独孤涅拉起来,吼道:“饭都没吃说什么,吃完了再说!” 独孤曜吹胡子瞪眼,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啧了一声,又满上。 独孤涅走到饭桶边上,盛了碗米饭,站在桌边。垂着头,伸出筷子夹了一瓣皮蛋,放到碗里,扒了一口饭。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苍蝇飞过的声音都听得见,除此之外,还有独孤涅那小声的咀嚼的声音。 突然独孤涅手上一疼,抬头一看,白安安用筷子打了自己的手一下。“你九姨平时管得挺松啊,吃饭又开始吧唧嘴了是吧?”独孤涅不敢说话,继续吃。 又听“砰”一声响,独孤曜已经将碗筷放下,道:“吃完收拾碗筷,然后到书房来!”说罢端上了酒碗,起身往里走去。 白安安见独孤曜走了,压低声音说道:“那个短头发的是苦乐门的你不知道吗?还跟他们混在一起,想死吗?回来给别人钱了吗?” 独孤涅摇了摇头。 白安安继续说道:“平时怎么教你的不记得了吗?还去欠别人人情?” 独孤涅不说话,白安安教导过的,这个时候是只能听着的。 “苦乐门的人,福迎镇谁不躲远点?看他们一天到晚与世无争的样子,还说积什么功德,传什么道,但谁不知道,他们那边出来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群疯子,别人避之不及,你倒是好。哼,怎么嘛,这么小还知道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同学。”独孤涅一时大感羞涩,忙应道。 白安安看了看独孤涅那样子,冷笑了一声,道:“你将来是要娶也是娶官家的丫头的,和这种丫头混在一起做什么?” 独孤涅心中有些不悦,但是还是不敢再说什么。 白安安阴沉着脸,继续絮叨:“自从生了你,老娘落了一身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在外面到处奔波讨生活,谁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你爹在督吏司当个副手,一天到晚在家多不得了似的,经常喝点猴尿就冲我撒气,我向谁撒气?这个家难道是靠他那点俸禄就能撑起来的吗?要不是你姐姐还有点出息,老娘早都活不下去了!辛辛苦苦攒钱,连药都舍不得吃好的,就是为了等你们考入贤臣府将来好在皇城有个出路,到时候用钱的地方还少吗?你倒是好,读半年书穿坏多少鞋子!” 说到这里,独孤涅抬起头,拿出一个钱袋,道:“娘,我四月考和六月考,考了第三和第二,这是学府奖励的银子,二十五两!” 白安安脸色一变,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接过了钱袋,马上又板起了脸,骂道:“有什么用?你九姨父非要给你选个那么贵的学府念书,你倒是不知道争气,第一都考不到!你姐姐从小到大,文试都是第一!” 独孤涅应道:“我文试也是第一,只是我们东临民学府的这个奖励是按照武试的排名来的。” 白安安顿时语塞,又道:“念书是为你自己念的,我管不了你那么多!等你和你姐姐一样,考上进贤府,再考个贤臣府,将来能挣点钱养活自己,我这辈子也就算到头了。” 独孤涅埋着头,道:“娘,我会努力挣钱的。” 白安安又说道:“你们现在这学府也是,上学还教些个刀枪棍棒。那劳什子能过关就行,别迷在里面,别觉得本事大了,将来死在外面老娘给你收尸都收不得。你六叔家的长子独孤剑,不就是要闯江湖吗?才多大点,就死在外边。多放点心思在文课上,你瞧瞧你带回来的这根棍子,是要行走江湖吗?还是等你爹用这个揍你?” 独孤涅埋着头,扒完了最后一口饭,道:“这是夫子送我的。娘,我知道的,我吃完了。” 白安安倒是一直没怎么动筷子,将盘子端了起来,菜都倒进独孤涅碗里,道:“还剩点菜做什么?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吃多吃少又有什么影响?反正吃,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独孤涅又端起碗筷,将里面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白安安就一直在旁边说着话,直到独孤涅刷完了碗筷,来到书房时。白安安才不说话了,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独孤曜坐在书案后,翻看着一本书,书名是《清廉》,旁边的酒碗已经空了。独孤涅没等独孤曜说话,便跪在了独孤曜的书案前。 独孤曜似乎火气消了些,书往书案上一丢,说道:“这是第一次,老子只给你说一遍,再让我看到你和苦乐门的人混在一起,老子打断你的腿!听到了吗?” 独孤涅战战兢兢,答道:“听到了!” “给老子说说,你在学府学了些什么?说不好,今天就给老子跪到天亮!” 独孤涅便将文课所学的内容说了一遍,独孤曜考究了一番,骂道:“学的什么狗屁东西,老子当年没上过学府,全凭自己,一样有了今天!” 独孤涅知道,独孤曜今天可能又是喝醉了,又要将那讲过无数次的事情讲一遍。也不敢说什么,端端正正地跪着听。 “你老子我生逢乱世,小时候家里穷,饭都吃不起。你大姑女流之辈,指望不上,老子便算是家里的老大,就要照应着家里。八岁开始走街串巷送信,十二岁到铁匠铺做学徒,打了三年铁,没花家里一个铜子儿,还倒给家里补贴了九两七钱银子,那时候你爷爷没钱给我念书,老子一有空,就自己蹲在私塾墙外听,后来前朝军队募兵,老子又去军中待了七年,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子攒了些钱才离开,在福迎镇安了家。又过了两年,天武国建国,老子辛辛苦苦打拼,最后才能在督吏司混个差事,才有了你姐姐,你三叔九叔十叔,还有八舅发家,哪个不是靠老子从旁关照?” 白安安听到这里不乐意了,道:“老娘的弟兄要你关照了多少?老八做生意的本钱不是老娘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起来的吗?你那些兄弟得你关照,又有多感激你?” 独孤曜坐直了身子,骂道:“老子教训涅官儿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白安安也不多说话了,抱着双手靠在椅子上。 独孤曜又说道:“老子要不是为了这么一大家子人,能就只窝在这个地方当个督吏副使吗?” 白安安又说道:“我们可没让你不往上走,你有本事倒是去啊!” 独孤曜瞪着眼睛看着白安安,道:“你是不是皮痒了,滚出去!” 白安安嘴里小声地念着什么,往外走去。 独孤曜重重地呼了口气,怒目圆睁,又说道:“你别看你娘话多,当年为了生下你,命差点都没了,你知道吗?你个小兔崽子!” 独孤涅应道:“知道。” “知道你还不让我们省心!你看看你姐姐,有让老子这么生气过吗?” “没有。”独孤涅应得极快。 说起女儿,独孤曜似乎心情好了一些,靠回椅背,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呼吸沉重,又问道:“你们学府什么时候开学?” 独孤涅答道:“八月初一。” “趁着放假,去你三姨的酒楼帮帮忙,你娘投了些本金在里面,过两年要是考不上进贤府,就在你三姨那当个店小二,也饿不死。多学点为人处世之道,等你三姨老了,就在那个酒楼当个掌柜的,也是条出路。” 独孤涅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爹,我也想多挣点钱,我能去送信吗?”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二章 信客 独孤曜倒是没生气,问道:“就你?你别把东西搞丢了还让老子赔钱。” “不会的,我练了轻功,跑得快,路上也可以练一练。爹您不也是八岁开始送信吗?”独孤涅应道。 独孤曜点了点头,道:“那就去你十叔门下的信坊,做个信客试试,看你一天能送多少。” 想了想,又说道:“别看你十叔十婶经营镖局风光,那也是因为江湖和官场上的关系打点得好,走镖,哼,那可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你娘是不会让你做那个行当的。连你十叔的女儿都没在镖局做事,这两年身子好些了,在皇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将来你和沐瑶在皇城,还得多求人家照拂。” 独孤涅赶紧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独孤曜又说道:“还是得用点心念书,先考个进贤府,现在这太平盛世,还是做官好。” 独孤涅应道:“爹,我会好好念书的。” 独孤曜没好气地说道:“滚吧,小兔崽子!” 独孤涅开开心心地站起来,鞠了个躬,将桌上那空酒碗端了起来,跑出去了。 福迎镇也是一个大镇,内外城加起来有方圆二十里。内城也修建得不小,里面住的,多是些达官显贵,城门还设有专门的看守。像是知镇使和六督使的治所,就是在内城,因此,内城的繁华得多。 内城住宅和商铺都是又多又大,街道也就相对狭窄,是不允许纵马疾驰的。而外城极大,住户相隔也远些,街道也宽敞,只要不伤到人,纵马倒是是允许的。 而独孤涅家的宅子所在的三里街,则是属于外城的南部。从福迎镇东到西,南到北,大约有着四十里的路程。 独孤涅的十叔独孤豁掌管的镖局就是福迎镖局,坐落在常福街,虽然远比不上皇城的百里镖局那么声威显赫,但也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有了不小的规模,在福迎镇信誉极好。镖局承接的,多是些跨镇的镖,利银不菲。 而在福迎镖局下面,下设了五个福迎信坊,分别在福迎镇的东南西北中部。名字虽然叫信坊,其实也算是小型的镖局。只要是福迎镇的范围内,也包括镇外的一些村落,基本上什么东西都送,根据距离和重量,费用一般也就几十文钱到几百文钱不等,贵重物件另说。像是独孤涅这种年纪,没人担保那是做不得信客的,毕竟丢了东西或者误了时间,那可是要让信坊赔钱的。 百姓们通常要自己将要送的东西,就近找个信坊,写明白地方和接收人就行了。当然,也有信客上街揽活的,遇到了,百姓们更省些事。像是一些常年有东西要送的地方,信客们不时都要主动去问问。 回家的第二天,白安安便领着独孤涅到福迎信坊南门店,一番寒暄后,信坊的主事也知道了,这可是镖局的总镖头的亲戚,虽然觉得独孤涅年纪太小,但也还是办了个手续,给了独孤涅个代表信坊身份号牌,一本信本。又给了一个信盒,让独孤涅先送一次试试,这便算是信坊的短工了。 信盒倒不是全是盒子,而是装要送的东西的统称。一般书信就用密封长竹筒装,物件根据大小,寻合适的东西装起来。有些秘密的物件,也是要用纸条封住,只能由收信人拆的。 独孤涅也算是争气,十多里的路程,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寻到了收信人。这还是到处问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来到中门店,独孤涅看着里里外外也是忙得热火朝天,怯生生地走向柜台,拿出了自己的信坊号牌和信本,对那个站在柜台后的中年人问道:“大叔,您好,我是福迎信访南门店的信客,我送了一趟信,来您这里登记一下。” 那中年人抬起眼来,略有些讶异,道:“这么小,做信客了?”翻开信本一看,确实是送到了,便点头道:“嗯,下次再去南门店时,便能领钱了。” 独孤涅心中兴奋异常,自己这便算第一次挣到钱了。南门店信坊的主事的说过,送一次物件,客人的信银是多少,信客就能分两成。 独孤涅道了一声:“谢谢!” 中年人笑道:“不客气,小家伙倒是能干,这才辰时,都送完一趟了,是不是要再接几个活啊?” 独孤涅赶紧点了点头。 中年人便吆喝了一声:“老三,给这小家伙安排几个活。”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青年应了一声,看着独孤涅,道:“跟我来。” 独孤涅出门时,背上背了个包袱,里面装了五个密封长竹筒,胸前的衣服里揣着信本,手里还抱着个挺重的箱子,满心欢喜。 这一次,虽然信盒都是往南边送,但还是花了半个时辰,才送了五件,主要是问路和找人,花了不少时间。毕竟,收信人家里或者铺子上,也不一定时时有人。但这最后一件,却让独孤涅有些犯愁。 要送到福心街苦乐门吴雀安手上。 独孤涅想起昨天方梧桐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愧疚,打定主意,还是得给方梧桐道个歉。 不多时,独孤涅来到了一块写着“苦乐门”三个字的牌匾下,惊叹道:“这地方修得好大啊!”独孤涅从侧门走进去,一进去,便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里面怕是有几百来人,不论男女竟然都是黄色布衣,男子多留的是寸长的短发,女子竟也多留的是齐耳短发。这些人三五成群,或坐或立,有的在谈论,有的像是在下棋,还有些像是在亭子里写字作画,竟然没有什么人是在练武。 独孤涅心中好奇,也不敢多问,跑向一个正在扫地的青年,鞠了个躬,道:“大师,您好,我是福迎信访的信客,有个物件要给吴雀安大师,您看我去哪里找呢?” 黄衣青年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师,看到那道内门了么?去和门口那位小师父说一下,他会带你去的。” 独孤涅道了声谢,便往那道门走去,从这些苦乐门的门人身旁走过时,竟也没有人来盘问独孤涅来此作何,都在专心地论道,声音颇有些嘈杂,独孤涅也凝聚心神,边走边听。 “哪怕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心不死,就能饿不死吗?” “如果你的心已经死了,那你自然会做饿死的事情。如果你的心不死,那又怎么会做饿死的事情呢?” “那如果我的心不死,但有把刀穿透了我的心脏,也不会死?” “如果有把刀穿透了你的心脏,你的心会说什么?” “我死定了!” “所以,你的心还是死了,自然会身死。” “难道还有可能刀穿透了心脏还不会死吗?” “可能是可能的,不可能也是可能的。” “所以我们修心,就是为了看到更多可能吗?如果把自己的内心看得更清楚,就可以更自在吗?” “只有你的心知道答案。” 这一段独孤涅只觉得听得头皮发麻,又忍不住好奇,仔细听另一群人的谈论。 “师兄我说的这个点是对的吗?” “每一件事的对错,都只在你自己的心里。” “那杀人放火难道还有对的吗?” “不明前因,对错难分,但是做了什么,就得面对对应的后果。” 独孤涅细细品味,觉得又似乎有点道理。 “师兄,为何有这么多人对我们有敌意?” “你看到的,只是你的内心接受的那一部分。你又可曾看到世人对我们的善意?” “有看到的,那如何才能让更多人对我们有善意呢?” “当你对世人充满善意时,自会得知。” 听到这一番言论,独孤涅又觉得颇有好感,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已来到苦乐门的内门门口。独孤涅对守门的门人道明了来意,那守门人却是热情,就带着独孤涅进了门。 内门里仍然是极大,花草随处可见,房屋修建得极多。在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里,独孤涅找到了吴雀安,将信盒递给他,吴雀安拆开了那长竹筒上的纸条,拿出里面的书信,又在独孤涅的信本上签了字,笑着赞了一句:“小友真是懂事,小小年纪便知道挣钱了。” 独孤涅腼腆一笑,道:“谢谢大师,呃,我是方梧桐的同学,想找她说几句话,大师您认识她吗?” 吴雀安笑了笑,道:“认识,我带你去吧。” 见到方梧桐时,方梧桐和几个比她还小一些的孩子,在一个小院子里玩乐,看到独孤涅,方梧桐皱了皱眉头,对另外几个孩子说了些什么,就朝着吴雀安和独孤涅走了过来。 吴雀安面带微笑,说了句:“你们聊,我走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独孤涅道了声谢,看向方梧桐,紧张地拉扯了一下包袱,招呼道:“梧桐。” 方梧桐那习惯性的微笑也没有了,面无表情,道:“你找我做什么?”边说边往院门外走。 独孤涅跟了上去,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方梧桐走到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问道:“你给我道什么歉?” 独孤涅满面羞愧,道:“昨天我娘没有理会你,然后,对你和你叔叔冷冰冰的。” 方梧桐哼了一声,道:“你娘看不起我们苦乐门的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独孤涅解释道:“我娘只是脾气不好,但是她人很好的。” 方梧桐冷笑道:“是,你娘当然好,是我不好。你娘是好人,我们是坏人,你还找我做什么?” 独孤涅印象中,方梧桐就发过两次火,一次是上次说她长得好看,还有,就是这次了。一时心慌,急道:“你是好人,不是坏人。” 方梧桐转过头去,气呼呼地说道:“用不着你可怜我!” 独孤涅道:“我没有可怜你。” 方梧桐又转过头来,问道:“你不是说过我们的修炼功法可怜么?” 独孤涅懵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梧桐泪眼汪汪,幽幽地说道:“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独孤涅这下吓坏了,怕也没想到隔了一天方梧桐还这么伤心,从来也是对别人的眼泪最是难以招架。急忙说道:“我也把你当朋友啊!” 方梧桐两粒大大的眼泪落了下来,道:“你才不会和一个随时可能变成小疯子的人当朋友!” 独孤涅傻傻地道:“你还没变疯子呢,你没听同学们都说我是‘涅疯子’吗?” 方梧桐抬起头来,泪眼模糊,问道:“你也觉得我将来会变成疯子吗?” 独孤涅心知说错了话,又忙道:“肯定不会的!” 方梧桐撇着嘴,问道:“你怎么知道不会的?” 独孤涅急得汗都掉下来了,道:“我刚才听见外面大师们论道,讲的东西虽然我也不太懂,但知道都是些导人向善的话,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让人疯呢?” 方梧桐道:“你不知道,我们平日里做得这些功课,都是为了修心,但修心一路,实在艰苦。要说让人疯,一便是修心者自己走火入魔,二便是被修心者所使的心力伤得过重。” 独孤涅这才突然想起,那次申海范王那一群人,被吓得疯了的模样。虽然后来是没什么事,想来也是方梧桐那位叔叔手下留情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三章 四经 独孤涅想了一会儿,正色说道:“在我看来,无论是修武道、修仙道、修灵道、修命道、修妖道、还是修心道,都没有什么高低对错之分。修道带给自己的力量,也没有高低对错之分,只是看我们如何使用这些力量而已。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如果修心的心力和咒术能伤人的心神,那武道的内力和武学,难道不能取人性命吗?灵道的灵力和灵术,那不也是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吗?” 方梧桐似乎是被独孤涅这一番恳切的说法惊到了,眼泪也止住了,问道:“爹爹倒是也说过类似的话,你真的是这么看的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说的对不对,但我觉得,只要我们能做到忠孝仁义智勇持越,那么力量,便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守护!” 方梧桐破涕为笑,道:“你那是武道的说法,我们心道的说法,是要能够明心见性,要真正地认清自己,才能自在,才能得道,才能助天下人得道。” 独孤涅一边想,一边不确定地说道:“在我的理解中,武道所说的,是身感切身之物,心系动心之时。便是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能对自己负责,再想好如何对更多人和更多事负责。而我们的内心,也应该关注于当下,而并不是遥不可期的未来。” 独孤涅顿了顿,又说道:“而我理解的心道,却是仿佛要不断地去认识自己的内心,想明白看明白很多事情,才能自在逍遥,还要将这种道,传递给天下人,对吗?” 方梧桐仿佛也开始思考了起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你好像比我理解得还清晰。” 独孤涅陷入深思,心中暗暗做着比较:“仙道之一的忘情诀中所追求的,是不为七情六欲所累,是体悟天地无情,万物归一的道理,修仙者应去体悟自然,最终融于自然。而心道,目前看来,是要隔绝天地万物,体悟自心,自在得道。而武道,则追求忠义有为,舍身天下。还有修灵道、修命道、修妖道呢,到底追求的又是什么?自己所理解的对吗?那自己的身道呢?又是追求什么?” 独孤涅一时间心乱如麻,脑子里如一团浆糊一般。 “小涅,你怎么了?”方梧桐见独孤涅发呆,有些担忧。 独孤涅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不同的道,诸般神奇,真是难求!” 方梧桐又问道:“你真的觉得心道没什么不好吗?” 独孤涅点了点头。 方梧桐正色道:“那你愿意陪我修心吗?” 独孤涅惊得张大了嘴,道:“什么?” 方梧桐双手叉腰,哼道:“你还说没什么不好。” 独孤涅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说心道不好,而是心道是你们苦乐门的修炼法门,我又不是你们的门人,怎么可以修炼心道呢?” 方梧桐道:“那你可以加入我们苦乐门啊?” 独孤涅犯难,愁眉苦脸地说道:“那要是我父母知道了,真得打断我的腿了。” 方梧桐仿佛又生气了,道:“你还说道歉,根本就没有诚意!” 独孤涅急道:“我有!” 方梧桐又道:“那你也可以不用加入苦乐门,不修咒术,只修心力,陪我钻研《四经》。等你真正了解了心道,你也可以给那些不理解我们心道的人解释清楚,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坏人。比如,你娘!” 独孤涅心中愧疚,又问道:“你不是说那四本经书,是你们最上乘的修炼法门吗?如果你私自传给我,不是坏了规矩吗?” 方梧桐见此事可成,面有喜色,道:“我们心道本就要不断给世人传道解惑,苦乐门在这一点上从不藏私,若是你被我引入此道,这还算是我的功德呢!只要不学咒术只学经义,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独孤涅又问道:“那为什么要传我呀?” 方梧桐站起身来,答道:“世人只追求力量,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舍本逐末。你文课学得好,那必然也是有心钻研的人,必不会像是庸夫俗子一般轻视我们的经义。再有,就是,你是我的朋友呀!” 见方梧说最后一句话时笑靥如花,分外可人,独孤涅心中一暖,道:“好!但是,能不能别让我爹娘知道?父母所言,我虽不会什么都听,但也是万万不能顶撞的,有违孝道。若我修心道有成,我再和父母好好解释。” 方梧桐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孝义两全!你娘那么不待见我和叔叔,我倒是巴不得你娘知道你修心,好好气一气她。” 独孤涅面露苦色。 方梧桐瞥到,心满意足,道:“跟你说笑的啦!《四经》本就珍贵,我自然是会保密的。”想了想,又道:“那你今天到这里来,不怕别人知道么?” 独孤涅笑了笑,指了指身上背着的包袱,道:“我今天开始,在福迎信访做信客了,是来苦乐门送信的。” 方梧桐“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嗯,那你以后过来,也算是有了说辞。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四经》的经义部分的手抄本。虽说没有咒术的使用法门,但是你勤加练习,对身心也是大有益处的。最直接的,就是心力若是强了起来,学什么都有助益,而且对将来修心者的咒术,抵御的能力也更强。这经义的手抄本,你也不要随意外传,一来是别人指不定对你有误解,二来我们也不希望这经义被粗鄙之人视作糟糠。” 独孤涅心中感激,点头道:“我答应你。” 方梧桐转身走去,独孤涅心中感慨,说是来道歉的,却不想还得了这样的好处。 不多时,方梧桐便拿来了一本薄薄的经书,递给了独孤涅。 封面无字,独孤涅翻开至第一页,四行字印入眼中。 “时不顺而心不陨;遭十厄而心不怨;承极苦而心弥坚;身有罪而心不疚。” 独孤涅心道,这怕便是方梧桐曾经所言的《陨心经》《十厄经》《罹苦经》《宿罪经》这四部经书的要旨了。这四本经书名字虽然吓人,但是要旨却又说的极好。 独孤涅又翻了一页,看了几句,深感晦涩难懂,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明白的,否则也称不上最上乘的修心法门了。独孤涅便合上《四经》,凝视着方梧桐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谢谢你,梧桐,我会用心研习的。” 方梧桐笑道:“要是将来我成了小疯子,我就把咒术传给你,让你和我一起做个小疯子。” 独孤涅不知为何,心中甜蜜,应道:“好!” 见方梧桐这般,独孤涅心道她定是不生气了,再待一会儿也是午饭的时辰了,便又说道:“我还得去接几个活,我就先回去了。” 方梧桐点了点头,道:“好,下次你要是送信到附近,也可以再来找我,我们可以互相交流心得。看内门的是我于悟师兄,你给他讲便能找到我。” 独孤涅应着,便告辞了。从外院走过时,再听苦乐门的门人论道,觉得亲切了一些。 去到福迎信访南门店交差,那主事的大为震惊,这么短的时间,眼前这小孩儿竟然徒步送了七份物件,便给店中几个信客讲了,顺带还教训了一番,大意为得多用点心,做事麻利些,别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当着众多信客,给独孤涅结了四文钱。 这是南门店送出的第一份物件的工钱。 独孤涅心中欢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进了钱袋。 主事的这次收起了轻视之心,让人给独孤涅安排了八份送到福迎镇北边的物件,全是书信,拿起来倒也方便。主事的教导说,中途路过福迎信访中店,可以先把工钱领了,看看还有没有送到北门店的活可以揽。要是从北门店还能顺便接几个回福迎镇南边的物件,赶在酉时之前回到南门店交差,这一天下来,便能领不少钱了。 独孤涅喜不自胜,在一个瘦瘦的青年那领物件时,那青年对大伙儿说道:“这也是有些本事的公子哥,这会儿倒是也不嫌累不嫌烦,要真能多坚持些日子,那才值得佩服。”不少人也应道:“这等苦差,风吹日晒雨淋的,这家大人也是心狠,不过料想也坚持不了多久。” 独孤涅倒是不敢反驳,本来自己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能做信客,只是个短工,之后还要回东临民学府念书,也不多话,拿着物件就跑了起来。 到中店时,没接到送到北边的活,但也结了三十六文钱,得了一番称赞。 独孤涅又跑到北边送第一封信的地方,收信人没在,寻人去叫以后,也在那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独孤涅也不觉得难熬,等人时便拿出《四经》,在那研读。 这次收信人收到以后,就让独孤涅等在那儿,写了封回信,给了独孤涅四十文钱,让独孤涅今天再送到南门去。 独孤涅听过交代,这四十文钱,便算是自己揽的活,只需要上交一半到北门店就可以了,剩余的都是自己的。 前些年还有些偷奸耍滑的信客,有时候便不让寄信人在信本上做记录,收七成钱,也不上交,对客人也算互利。后来信坊对内对外都定了不少规矩,也就彻底杜绝了这种事情。 舍得花钱寄信的人家,家底多还是有些殷实的,也不愿为这点小钱还担什么风险,毕竟有信本上的白纸黑字,心里也踏实些。 有些良善人家,若见信客办事麻利,又招人喜欢,便不时赏点小钱,或是让信客进家门喝一碗水,也算是人情。 这也是十七年来天武国治国安民有方,百姓之间和气了许多。 独孤涅越干越起劲儿,路上饿了,便吃点干粮。遇到卖冰镇糖水的小贩,独孤涅便花一文钱,喝一碗,嘴里甜,心里更甜。 到北门店交差时,自己除了将八封信送到,还自己揽了四个活,合计收了客人一百六十文钱,上交了八十文钱后,自己将剩下的八十文钱装进了钱袋里。 北门店的信客们纷纷赞许,独孤涅兴高采烈,往回走时,因为这一趟独孤涅得回南门去了,合适的信盒只有三个,这一趟送完,只有明天再到北门店领工钱了。 送完这三个信盒,独孤涅到南门领了六十四文钱,又自己揽了点活,信盒放到南门店,等着明天再送。 算了一算,今天一天,一共领了一百八十四文钱,照这个速度,明天开始一天挣个二百多文钱是很有把握的。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四章 天行宗 天武国建国后,将地方官员的点卯时间,统一改成了辰时正,因此,独孤曜每天都是卯时七刻出发,走到内城督文司的治所办事。 从宅子往北走到内城的治所,也有十多里的路程,走快些半个时辰就到了,因此独孤曜是不骑马的,除了喝点酒,独孤曜平日里也是极为节俭。 自从独孤涅回来这三天,卯时独孤涅便会和白安安一起做早饭,想到这里,独孤曜心里还是略有些欣慰。只是,独孤曜坚信这孩子夸不得。送信的第一天,竟然挣了一百八十四文钱,没等独孤曜高兴,又听白安安说,独孤涅竟然提出想从中拿点零钱来使,这么大点孩子吃喝家里都管了,手里再有点钱,那不是惹事的根源吗? 独孤涅也是每天卯时七刻出发,往南走到福迎信访南门店领活。白天就当练习脚力,研读《四经》,期间会找个机会去苦乐门,和方梧桐交流《四经》的心得。每天夜里就悄悄地在房里修身道,通宵达旦,也算过得充实,随着战劲的熟练,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和棍法,独孤涅也已经能够掌握了。 做到第三天结束时,独孤涅对送信已经是轻车熟路,越做越顺利,三天时间领到了七百五十四文钱。 唯一有点失望的是,独孤涅那天向白安安争取点零钱使时,白安安说,不能让独孤涅揣钱,揣着就学坏。只能允许独孤涅从所挣的钱里,每天拿出二十五文,管中午那顿饭和一天喝五次冰镇糖水。这还是独孤涅说,就算带个大水袋,那也不够一天喝的,还累。而天天路上吃干粮,白安安也觉得过意不去。 白安安还强调,到底挣了多少钱,信本上有记录,要是敢偷藏,那是要挨揍的。 独孤涅便打定了主意,中午那顿不吃了,反正早上和晚上吃饱一些。第一天喝过的那冰镇糖水,也不再买了。运气好时,有些人家能让独孤涅喝一碗水,要是没遇到那么客气的,又渴急了,便到福迎河里喝一些。如果有物件送到镇外的山村,那便是运气更好了。山村里的河水干净又清凉,比镇内的好喝得多。 独孤涅之所以偷偷省下这些见不得人的钱,也是因为记得太叔长乐请自己吃的那根冰糖葫芦。 那时独孤涅心中便决定,决不能只得人家的好处,自己还心安理得,要做个对别人也有用的人。特别是所有关心自己的人,白铭、屈邈、太叔长乐、萧兰、方梧桐等等。 要是自己手里有钱,不时也能送别人些小玩意儿,那多神气啊! 张瀚海和扶云上、扶摇天、朱朝天他们几个,虽然也邀请过独孤涅放学去街上玩,但独孤涅一次都没有答应过,之所以不跟他们一起,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钱,一群孩子上街,哪有不花钱的。 有时候听着白安安骂自己不孝,独孤涅心中也是很不服气。 因为白安安说的是,家里的十多个兄弟姊妹,独孤离、独孤琴、白沁、白镜,包括自己的亲姐姐独孤沐瑶等,哪个不知道存钱?什么压岁钱,平日里的零钱,都有存下来的习惯。等父母生辰时,还知道买些礼物孝敬,只有独孤涅,从来是没有表示的。 独孤涅心中极为委屈,因为除了三叔独孤康给过自己一百文钱,被小贩哄着只买了三个草莓那次,自己是从来没有零钱使的。逢年过节亲戚们给的钱,白安安说那都是给爹娘的,而不是给独孤涅的,得悉数上交。 亲戚们都对独孤涅说的是,独孤曜和白安安信奉要穷养儿,富养女,对独孤涅那是期待高。有时候都想悄悄给独孤涅几文钱,让独孤涅自己使,不用给父母讲。独孤涅接过一次,没给爹娘讲,但过了几天,不知道爹娘是怎么知道的,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自那次以后,爹娘逢人便讲独孤涅的不老实,不知好歹,不孝顺,不省钱。但偏偏对姐姐独孤沐瑶,父母却是赞不绝口。 第四天,快到酉时的时候,独孤涅从南门店接了最后一个活,是送到福迎镇外南边的一个山村的书信,也就十多里的路程,送到了,第二天再去交差便是。 独孤涅干劲十足,不多时,便找到了那个山村,送完了信,来到一条小河边,见四下无人,便脱得赤条条的,跳下河去喝了些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穿好衣物,独孤涅心满意足,准备回家吃饭。这时,独孤涅看到远处有两个中年人,正快速地向自己走来。这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皆是黑色劲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孤涅。 独孤涅心中警觉,心道不好,但也没有妄动。只见那个瘦瘦的中年人抬了一下手,独孤涅只觉脚下一阵狂风袭来,一不留神自己竟然就被这道妖风卷到了空中,任凭独孤涅轻功了得,但也只能在空中胡乱挣扎,借不得力,自然不能移动半分,独孤涅强自镇定,喊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那个瘦瘦的中年人也不着急,手上保持着一个掌心向上的姿势,走到独孤涅身前,说道:“不用着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另外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面无表情,只是跟着走了过来。 独孤涅心道:“应该是修灵者了,肯定是为福迎镇那件事来的。”于是主动问道:“你是灵修门的人吗?” 那瘦瘦的中年人一笑道:“不是,我是天行宗的。”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总是逃避,不是办法,还是得去面对的。 虽然独孤涅自从决定回家,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但当这一刻来临时,独孤涅难免还是有一些慌乱,只能强自镇定。 独孤涅又问道:“那大叔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中年人似乎没想到独孤涅这么有礼貌,笑着答道:“我叫胡少卿,你叫我胡大叔吧,这位,你叫他唐大叔就好。” 独孤涅冷静下来,稍稍在空中将四脚朝天的姿势变成了直立的姿势,道:“胡大叔,你问吧,我好好回答你,你是不是就不会伤害我了?” 胡少卿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你配合,我们肯定不会伤害你。你把除夕夜那天遇到林生鼎的事情,给我详细地说一遍。” 独孤涅假装惊疑道:“林生鼎?哦,你是说林老爷爷吗?” “对,就是他。”胡少卿点了点头。 独孤涅也没说让胡少卿把自己放下来,心想着多消耗他些灵力也好,便慢吞吞地讲道:“那天灵修门的那个大胡子大叔,我听说叫陈二,他让我去找林老拿什么解药,我去找了林老,林老就给了我一瓶解药。然后后来陈二他们就死了,听说林老也死了。” 胡少卿脸上带笑,说道:“说详细一点,不要漏过任何的细节。” 独孤涅“哦”了一声,便道:“那天是除夕夜,我和我妹妹本来在玩,但玩的时候,我不小心打到了她。然后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结果……” “等一下。”胡少卿似乎是强忍着不露愠色,道:“从你遇到灵修门的人说起。”旁边那胖胖的中年人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独孤涅又“哦”了一声,道:“本来,我妹妹是打算带我去张记糖铺买些糖果的,但是我们走到哪里时,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后来我才听说,他们是灵修门的人。他们好厉害,杀了很多的人,还让我们在街上蹲起来。我当时吓坏了,我想想,想想他们说的什么来着。” 独孤涅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又说道:“他们说,要让林老交出解药,不然就要把我们街上的人全部杀光!对了,巧合的是,林老他刚好是躲进了我的家里,我当时家里没人。然后那个大胡子,就是叫陈二的大叔,他就打了我,让我去找林老要解药,还把我家的门给打烂了……” 胡少卿淡淡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我现在想听的,是你和林生鼎见面后,聊了些什么,我希望你想清楚再说。” “哦!”独孤涅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道:“我进去以后,就叫了一声林老爷爷。但是他在那里打坐调息,没有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我害怕那个大胡子杀我,我就哭着说:‘林老爷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把解药给他们吧,不然我们所有人都是要死的。’结果他就一直不理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就一直哭,也没办法。最后,他才开口说:‘孩子,解药我给你,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然后他就递给我一个紫色的小瓶子,然后又对外面的人说:‘陈二,你不可以用这个解药,你要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我们就恩怨一笔勾销。’然后我就拿着解药出去了。” 胡少卿打断道:“等等,我听人说,你也闻了那个解药对吧?为什么你没事?” 独孤涅道:“我也不知道。” 胡少卿面色阴沉,又道:“接着说。” “然后,然后……”独孤涅皱着眉头,说道:“然后陈二确实就让我闻了一下,我闻了一下,他就把我给踢开了。然后我就看着他们都开始打坐,不一会儿,他们就全部都倒下了,最后我只记得灵修门的人到处在杀人,我心中害怕,就晕过去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少卿又问道:“那你之后去了哪里?” 独孤涅道:“我爹娘让我去东临镇念书去了。” 胡少卿转头看向那个唐姓的中年人,问道:“还是你来试试吧。” 那个唐姓中年人伸手在独孤涅手上一划,独孤涅手上便飘出了一滴鲜血,飞到了那个唐姓中年人的面前。 独孤涅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看着自己冒出鲜血的手指,道:“大叔,你做什么?”。 那唐姓中年人也不搭理独孤涅,伸手点了一下那滴血,指尖向上,一阵红光绽放,就用那滴血在左手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看了半天。直到红光消散,摇了摇头,问道:“小子,你练武了吗?” 独孤涅答道:“我练了。” 那唐姓中年人便道:“向我打一拳!用上内力!”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五章 谈判 独孤涅点了点头,胡少卿也终于放下手掌,那道控制着独孤涅不能落地的妖风也就消失了。 独孤涅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上,心中踏实,深吸了一口气,嘴中念道:“大勇若怯!” 用上了七分力,向着那唐姓中年人打出了一拳,一个巨大拳头似的虚影极快地扑向了唐姓中年人。 唐姓中年人伸出手掌一挡,那道拳劲便被化解了,看上去颇为轻松,但其脸上却满是疑惑。 胡少卿也觉得奇怪,问道:“难道是林生鼎自己已经吃了天命丹?” 那唐姓中年人摇了摇头,道:“若他已知晓天机,又如何肯为了这个小孩儿挡那一刀,丢了性命?再加上他已经上了年纪,掌握天机又有何用?如果真是林生鼎吃了,但他能为这小子而死,也说明这小子不简单,也说不定,这小子恰好就和天机的内容有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小子已经解了封印,得了天机。” 胡少卿又问道:“推算不出什么吗?” 唐姓中年人摇了摇头,道:“命数平平无奇,但反而更显得蹊跷。如果真的这么平平无奇,为何之前我推算这个孩子的下落,却推算不到?之前百草庄的人也找了他一段时间,难道凭他们的本事,都推算不到吗?” 独孤涅就站在那儿,也不跑,只是看着两人。 那唐姓中年人继续推测道:“或许,林生鼎已经用血术为这孩子下了一道禁制或者是封印,就是为了避免其他修命者对这个孩子的推算。若是如此,这小子得了天机的可能就更大了!” 胡少卿皱着眉头,又对独孤涅冒出一句话:“小娃,你知道不知道你和林老害死了多少人?” 独孤涅一声冷笑,问道:“胡大叔,你是好人吗?” 胡少卿点了点头,道:“大叔当然是好人。” 独孤涅脸上带着一丝讥讽,又问道:“胡大叔,你们也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都回答了,我也想问几个问题。” 胡少卿淡淡一笑,道:“你问。” 独孤涅正色道:“大叔,自从除夕夜过后,我也经常做梦,梦到陈二说我害死了很多人,但他已经是死了,所以我也没办法问清楚他。今天听到你说了一样的话,所以我想问问你,那个时候,我到底应该如何做,才是符合律法和道义的呢?” 胡少卿看到独孤涅的变化,也是冷笑一声,敷衍道:“你应该要到解药,要到真正的解药,而不是要了一瓶毒药!哪怕灵修门四十三人是恶人,但毕竟也是四十三条人命,而林生鼎,只是一条人命!” 独孤涅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说,我怎么做才可以要到真正的解药呢?” 胡少卿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道:“那是你应该想的问题,不是我应该想的问题。” 独孤涅向前走了一步,盯着胡少卿问道:“我想不出,但看来就算是你,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所以说什么我害死了多少人,无非是想给我施加压力,想让我接受自己身上这莫名其妙的罪孽,从而有愧疚感,再任你们拿捏,是吗?” 唐姓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胡少卿阴沉着脸。 独孤涅却仿佛看不到似的,问道:“那你们可以说一下你们的目的吧?能好好说话,也没必要动手。” 胡少卿开口道:“看来也不能把你当小屁孩。” 独孤涅冷冷地道:“我只是等这一天等得也够久了。” 胡少卿抚掌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看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这少年老成的样子,天武国的民学府,真是教了不少东西啊。” 独孤涅并不搭腔,只是平静地看着胡少卿,心道:“教的东西,怕是多得你想不到啊!” 胡少卿见独孤涅如此镇静,也就不再拐弯抹角,道:“我们也就需要你,跟我们去一趟百草庄。” “去做什么?”独孤涅盘腿而坐,也不再看着胡少卿。 胡少卿与那唐姓中年人,也坐了下来,道:“可以说对咱们都是一件好事。” “哦?”独孤涅简单地应道,等着胡少卿继续说。 “灵修门的人,肯定还想找你报仇,所以我们找到你,也算是保护了你。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不希望仇恨变得越来越深,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而且就像你刚才说的,当时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福迎镇三里街的惨案和金湖镇林家的惨案,与你也没什么太直接的关系。你不过是个可能知道的更多的人罢了。”胡少卿说完,瞥了一眼独孤涅。 独孤涅看着胡少卿的眼睛,点头道:“好像是如此,那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胡少卿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百草庄的人,认为林生鼎的死和我们天行宗的陈长老有关系,要我们陈长老率众前去百草庄参加生死斗,不死不休。而如果你肯合作,或许这场生死斗,可以取消。” 独孤涅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又问道:“生死斗不是拒绝就可以的吗?为什么还需要我合作?” 胡少卿道:“是可以拒绝,但是这件事现在有点复杂。百草庄坚持认定我们陈长老是幕后元凶,但又不出证据,就只能用江湖办法解决了。所以百草庄不仅给天行宗下了生死帖,要来一场宗门间的生死斗。还在六月三十这天,定下了一场百丹会,拍卖诸多高品级的丹药,可以说整个天武国几乎所有知名的江湖宗门都会在这些天聚集到酒家镇去。所以,就算天行宗要拒绝,也不好没个说法。再有,就是百草庄用毒的手段冠绝天下,如果我们真的拒绝了,怕是以后吃什么东西,都不敢放心了。” 独孤涅仔仔细细地听着,又问道:“那凭什么我合作,就能让天行宗避免生死斗,也避免了百草庄下毒?我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作用?” 唐姓中年人接着说道:“我们也只是知道,他们也一直在找你,在他们眼里,你是林生鼎生前最后见过的人,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什么真相或者秘密,应该是百草庄很好奇的。如果我们能把你带到那里去,至少证明了我们对这个秘密没有什么企图,对你也没有什么恶意!或许,这样才能证明天行宗的清白。” 独孤涅道:“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所谓真相和秘密,能让百草庄这么重视吗?” 胡少卿应道:“从他们派人在福迎镇呆了半年来看,他们找到你的决心,绝对不小。” 独孤涅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便又说道:“能不能从头到尾给我讲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天行宗还有那个什么百草庄,到底在谋划什么,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到底还在纠缠些什么?” 胡少卿耐着性子,道:“去年九月初一,金湖镇突然天生异象,天空中雷电交加,而医药世家林家的宅子,红光大放,很是渗人,这异象持续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金湖镇的百姓还以为是林家失火,纷纷赶去观看,去了才知道,原来是林家炼制出了一枚六品的丹药,天地异象便是成丹引发的。与林家交好的江湖中人纷纷前去道贺,也有不少人询问炼制出的是什么,林家对外宣称,炼制出了一枚六阳丹。多年前,百草庄也曾经炼制出一枚,传闻一粒六阳丹,能增加十年的修为,是一种十分全能的丹药,算得上无价之宝了。当时金湖镇的大商人,也有说出价万两白银来购买的,但林家却说是朝廷的聚异阁已经有人定了,这枚丹药就要送到皇城去。” “然而,当天夜里,百里镖局的人赶到时,林家已经悄无声息地被灭了满门,后来据督律司和鬼捕司的调查,林家那枚丹药,已经是没有了。过了几个月,林生鼎便在灵修门闹出了大事,在福迎镇与灵修门的四十三名修灵者同归于尽。从林生鼎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个极为珍贵的玉瓷瓶,但是,里面是空的。可以推测的是,那个瓷瓶,就是装着金湖镇林家灭门案的导火索的那枚丹药。” 说到这里,胡少卿似乎也颇为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独孤涅听得仔细,也不打断,就耐心地等着。 那个唐姓中年人接下来,继续说道:“但是,根据修命师的推测,那粒丹药,应该不是六阳丹,而是天命丹。因为,如果是六阳丹,灵修门的人早就已经在拿到以后吃掉了,之所以数月没吃,肯定是猜得到那粒丹药并不是六阳丹。但是最终能帮助灵修门确认这粒丹药的作用的,确实是我们天行宗,而且,是天行宗里的修命者我,唐春山。除夕当天,陈二的父亲,也就是我们天行宗的陈长老,收到了陈二的来信,描述了手上有这么一个东西,问他老爹有没有买家。陈长老便派了人前去查看,其实陈长老对陈二这番胡作非为也是深感痛心,但也觉得只有自己买下来这个烫手山芋,才算是为陈二消灾。但是,当天行宗的人赶到灵修门时,灵修门已经只剩下了家眷了。没想到当天夜里便发生了福迎镇三里街那件事,因为林生鼎、林若诚都曾经师承于百草庄,本来连林生鼎的孙子孙女都已经说好要送去百草庄拜师学艺的,不想也遭此横祸,因此,百草庄是定要将此事怪在陈长老头上的。”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六章 智谋 独孤涅又问道:“听你们的描述,现在找我是为了证明你们的清白,要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造杀孽。那百草庄给你们下生死帖之前,你们找我,又是为何?” 胡少卿道:“那时候找你,确实也是为了了解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实话实说,也确实有想过东西是不是在你身上,或许有些大人物会对你有兴趣,能做笔买卖。但现在,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这代价不是天行宗愿意承担的,所以陈长老希望我们在生死斗之前找到你,再带到百草庄去,用以证明我们不再想卷入此事的诚意。” 独孤涅追问道:“你们说的对我有兴趣的大人物是谁?” 胡少卿眉头一皱,道:“这我们真不知道,我们也是给陈长老办事的。” 独孤涅想了想,道:“你们会把我交给百草庄的人,对吗?” 胡少卿道:“是,你是天行宗和百草庄谈判的筹码!” 独孤涅又问道:“那如果我落到了百草庄的人手里,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定也不会加害于你,但是,他们或许有法子,能确定林生鼎最后是否有什么秘密留在了你的身上。”胡少卿仿佛很恳切似的,“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因为天命丹这事儿,再生杀孽了,对吧?” 独孤涅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我便是你们手中的人质。若他们执意要生死斗,你们必然是要用我的性命来要挟他们的,对吗?” 胡少卿叹了口气,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们更希望是因为我们手里有你,但却还是能把你交给他们来证明我们现在确实不想再卷入到这件事里面了。” 独孤涅不敢轻信,笑道:“那这么说来,你们是有求于我了。那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胡少卿颇为无奈,直言道:“如果你能去,能配合,想要什么好处,你倒是可以说。但如果你不去,那我们肯定会用强,毕竟,这件事情干系太大了。” 独孤涅听胡少卿这么一说,心中反倒是踏实些了。便道:“我也不知道从你们这里能有什么好处,等我想到再说吧。但有一点,我希望我想问的,你们知无不言,别让我蒙在鼓里,这个忙,我就可以帮。” 胡少卿笑逐颜开,道:“好!” 唐春山亦是满脸春风。 独孤涅便从唐春山那讨要了纸笔,写了张字条交给唐春山,便和胡少卿往官道上走去,寻到马匹,胡少卿便带着独孤涅,往酒家镇疾驰而去。 而唐春山,则拿着独孤涅写的字条,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福迎镇三里街,将字条用飞镖扎到了独孤涅家里,眼看着一中年妇人出门,拿到了字条。 白安安看到字条,上面写着:“爹娘敬启,涅有要事待办,十数日返,勿寻。”白安安无名火起,冷哼一声,道:“寻你,做梦!等你回来,看你爹不把你腿打断!”说完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回房去了。 唐春山远远瞄着,小声笑道:“这当娘的,心倒是大。”便也离去。 不多时,唐春山便和独孤涅、胡少卿汇合一处。这一路,独孤涅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向两人请教些修灵师的问题,那两人倒是也不怕独孤涅学了多少,便将修灵师的手段,给独孤涅讲了不少。 譬如修灵师的灵术,有分为寒热风水土这五灵。寒灵灵术,掌控冰寒的力量;热灵灵术,掌控灼热的力量;风灵灵术,掌控空气形态的力量;土灵灵术,掌控坚固形态的力量;水灵灵术,掌控液体形态的力量。 胡少卿所修的,是风灵灵术;唐春山所修的,则是水灵灵术。 而土灵灵术,独孤涅是见过赵知洛使用的。而且,根据胡少卿的解释,土灵灵术并不是只能掌控土石,只要是坚固形态的东西,例如刀枪棍棒,花草树木,其实都是可以掌控的。 这和独孤涅在忘情诀上看到的仙法,确实大有不同之处。仙法是通过气海,可以创造出金木水火土五系的力量。独孤涅甚至隐隐觉得,仙法并不一定比灵术高明,甚至,仙法释放出来的力量,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灵术可以操控的力量呢? 独孤涅又向胡少卿,请教了如何判断修灵者的水准,如何判断修灵者攻击手段的强弱,胡少卿倒也算是答得痛快,这一路上,独孤涅收获不少。 入夜,三人找了个驿站,要了同一间房,独孤涅打了个地铺,也不矫情什么。 今夜独孤涅倒是不敢再修身了,万一灵气的波动引起修灵者的疑心,那肯定也是要惹祸上身的。 于是,独孤涅也打算好好睡一觉,也当犒劳犒劳自己。睡着前,他也用他那不太灵光的脑袋,不断地思考着,如何运用学府所学,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学府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独孤涅想起,有一日,杨怀在讲《武》的文课内容时,讲到了一篇文章——《智谋》,杨怀问学生们:“恐惧来源于什么?” 独孤涅看着萧兰一笑,见萧兰没有要答的意思,自己便举起了手,杨怀夫子便让独孤涅回答。 独孤涅答道:“恐惧是一种本能,那是人对危险的一种警觉,是一种自我保护。但是如果无法掌控好自己恐惧,那么恐惧也将变成一种潜在的危险。” 杨怀夫子听完了点了点头,又对独孤涅问道:“那应该如何掌控好自己的恐惧? 关于恐惧,夫子在《武》课上关于勇的内容,是讲解过一些的。 而那一日,夫子要讲的是《智谋》,独孤涅便凭此推测,答道:“需要智谋!需要不断去了解自己所恐惧的东西。因为我们恐惧的东西,往往是我们不够确定的,不够清楚了解的,所以我们才会恐惧。就像电闪雷鸣,蛇虫鼠蚁,妖魔鬼怪,当我们了解了这些东西的本质,特别是有了应对之法以后,或许就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杨怀当时对独孤涅的答案也很是惊讶,夸独孤涅勤学善思。 所以,今日独孤涅之所以答应和胡少卿、唐春山一路前行,就是因为不愿意福迎镇惨案如自己的心魔一般,始终折磨自己下去。他想要面对这份恐惧,便需要去了解他所恐惧的是什么。 那些修灵者、修命者和所谓的大人物们,到底有哪些人?分别是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目的?有哪些手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其实,在学府众位夫子眼里,独孤涅并不聪明,但为什么他的文课学得这么好,夫子们心里还是有数的,和其他学生的差异,最大的一点恐怕就是:独孤涅“傻”! 对于很多来东临民学府上学的学生们来说,文课,只是为了能识字,能算数,有些常识而已。更进一层的目的,那也是为了考入进贤府。 而这些学生们的爹娘们,对“忠孝仁义智勇持越”这些内容,还是有点嗤之以鼻的。在他们眼里,这些东西是虚无缥缈的。潜移默化中,这些学生多半也只是当成一门课而已。 而独孤涅在入学前,屈留便告诉他,学知识,是为了知道自己要怎么过一辈子,想要平安到老,就得有力量和智慧。 而在独孤涅第一次听到夫子讲关于勇的内容时,便觉得这些东西讲得是真好,是能为内心指明方向的东西。 再后来,李啸也告诉独孤涅,要用智慧,来避免别人对自己的杀心。 所以,自从今天遇到胡少卿和唐春山开始,呆头呆脑的独孤涅也明白,到了要验证《智谋》这一篇文章的时候了。 《智谋》一文,通篇所述,便是一件事:达成目的。 根据《智谋》一文,是否能够达成目的,受到五个条件的影响。 第一个条件,意义。 第二个条件,手段。 第三个条件,付出。 第四个条件,能力。 第五个条件,运气。 所以,独孤涅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想要保住小命。 分析保命的意义,很简单,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独孤涅还是那么怕死的一个人。他必然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做到这一点的。 而保命的手段,独孤涅选择的,是配合,是与胡少卿和唐春山那一番谈判,和最终与他们达成的那个简单契约。虽说是与虎谋皮,但不至于立刻兵戎相见。而且独孤涅还可以借此机会,多多了解修灵者和修命者,了解天行宗和百草庄,也算是一举两得。 而保命的付出,付出的时间或许就是十多天;付出的精力,就是这十多天里必须如履薄冰,小心谨慎,随机应变。付出的代价,则是失去自由和面临危险。 而保命的能力,独孤涅自认为还不足,但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关键时刻或许也能让他们手忙脚乱。 而保命的运气,在独孤涅的理解中,运气就是一个人还不能掌控的东西!如果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那便不叫运气了。所以,也只能把控好前四个条件了。 也许《智谋》未必可以帮自己想到更好的办法,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明确,现在距离达成目的,还欠缺的是什么。 不缺意义,缺手段,不缺付出,缺能力,如果说缺运气,也可以说,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太少了。 而独孤涅现在最缺少掌控的,便是信息,能够让自己做出更全面和准确的判断的信息。 只有信息越全面,独孤涅能想到的办法才会更多,能掌控的东西才会更多。 就目前了解到的信息,独孤涅目前能保住小命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凭这两人的手段,要是只是想杀了自己灭口,那早就已经可以动手了。没动手,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而百草庄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是什么用心,只能先静观其变。 独孤涅又将自己的诸多目的,照着这个方式推演了一遍,心中笃定了一些,才安然入睡。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七章 心力 月黑风高夜,福迎镇,三里街,街上灯笼点得不多,不算明亮。一个黑衣少年独自缓缓走在宽敞冷清的街道上,走到张记糖铺时,少年停下了脚步。 糖铺门是关着的,店铺也没挂上灯笼,招牌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少年知道,这就是张记糖铺。 似乎少了点什么,少年眼中流露出困惑。 突然,一阵风刮来,除了黑衣少年,原本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蹿出了数十个黑衣人。为首一个大胡子,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不知道为什么,在夜里,那大砍刀也显得特别明亮。 “独孤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那大胡子面色狰狞。 那黑衣少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恍然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好像是梦,但黑衣少年似乎也不是那么确认,他开口问道:“你死了吗?” 那大胡子仿佛被吓得肝胆俱裂,随后,又怒吼道:“就是你杀死了我,我要找你偿命!” 黑衣少年心中烦乱,道:“那你试试吧!” 大胡子用力地劈出了一刀,刀气凌冽,比柳亦杉的刀气,霸道了十倍不止。黑衣少年拔出背后的黑蟒纹木棍,但并没有用这根木棍接招,而是一闪身,蹿入了那一群黑衣人之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大胡子这一刀,将糖铺对面的三合院的大门,劈成了两半。再一转身,却只看见那数十名黑衣人一片混乱。 那是四十二个黑衣人,黑衣少年不知道为何,非常肯定。 这四十二个人纷纷散开,地面上不时有地刺钻出,但是却又没有什么地动山摇的力量出现。或许人多,反而让这四十二个人处处掣肘,无法将本事施展开来。 而那黑衣少年便如泥鳅一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抓得住他。 那大胡子心烦意乱,大喝道:“散开点,都给我跳上房顶!” 这四十二人似乎训练有素,一听那大胡子号令,便纷纷往街道两边有宅子或是铺子的地方跑去,行动还颇为整齐。而那黑衣少年,却也跟着四个人,跳上了房顶,那四个黑衣人手舞足蹈,就是摸不到那黑衣少年一下。 其他人似乎也颇感讶异。 大胡子又喝道:“地字堂,封住那座宅子!” 话音刚落,四个黑衣人围上了黑衣少年所在的那个宅子,结了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只见四道气墙冲天而起,但就在这气墙即将覆盖到房顶这五个人时,只听其中一个黑衣人叫了一声,便从房顶跌落到房屋里去,而那黑衣少年,似乎是在这个黑衣人身上借力,已经一闪身便到了街面上。 “怎么可能这么快?”那宅子顶上的三名黑衣人面面相觑。 看到那黑衣少年出现在街面的一瞬间,大胡子未拿刀的左手,也结了个手印,然后左手一挥,似乎是往空中虚抓了一下,又朝着黑衣少年一甩,只见几滴水珠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向了黑衣少年。 就在这一瞬间,那黑衣少年左脚一蹬,地面都被踩出了一个坑,而下一瞬,这黑衣少年已经出现在了张记糖铺的屋顶上,那个屋顶上,还有三个黑衣人。 黑衣少年刚刚踩上那个屋顶时,三个黑衣人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糖铺仿佛突然破碎了一般,化为了无数木屑瓦片,黑衣少年便落到了铺子内,而铺子内的地面上,又突刺出了无数高有丈余的土刺,伴随着各种混乱的声音,三个黑衣人已经落到了街面上,一时间糖铺附近烟雾缭绕,谁也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大胡子冷哼了一声,道:“天字堂提前布置的土灵灵阵,威力可不是法字堂的土灵灵术能比的!” 话没说完,却听见另一个屋顶上传来几声惨叫。 大胡子与街上那三个黑衣人抬头一看,几个黑衣人抱着头,跌落到地面上,呻吟不止。再看那黑衣少年,又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屋顶。 大胡子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大喝道:“不用管同伴,谁杀了这小子,奖励三品丹药一枚!”说完,往前疾冲,抬手一刀,一道长有五丈的刀气劈向了黑衣少年所在的屋顶。 刀光闪过,那宅子仿佛是纸糊的一般,被劈成了两半,屋顶上的黑衣人鲜血飞溅,有一名直接被刀气劈开,另外几人也是被刀气震伤,偏偏黑衣少年,又已经不在那里了。 大胡子丧心病狂一般,疯狂地朝着黑衣少年挥出一刀又一刀,每一刀落下,都听得到同门中人的惨叫声和房屋、地面破裂的声音!数息之后,街道上满是烟尘,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胡子呼吸沉重,死死地盯着前方。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陈二,这所有人,可都是你杀的。” 大胡子笑了笑,道:“是你引诱我杀的,凶手还是你。再说,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杀了又如何?” 那个少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想知道,抢夺六阳丹,到底是你的本意,还是天行宗的人指使?” 那大胡子哈哈大笑,道:“你怕是疯了,这是你的梦里!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以为我能给你答案吗?” “哈哈哈哈!”少年爽朗的笑声传来,“你修灵,却又割舍不下武艺,看来,水灵灵术,如果没有足够的水源,杀伤力还不如你的刀法吧。” 说话间,烟雾渐渐消散,大胡子眼中出现了少年的身影,骤然劈出了三刀。 而那黑衣少年却仿佛一道闪电一般,曲折前冲,轻松避过了这三道刀气,一棍戳在了大胡子的膻中穴上面。 那大胡子的左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抓住了一个水袋,塞子已经拔出,但却仿佛全身麻痹了一般,一动不动,黑衣少年用木棍用力一推,那大胡子便往后倒了去。 黑衣少年缓缓前行,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这第二层的轻功和棍法,到底有没有这么厉害呢?” 仿佛不怕吵醒街坊邻居似的,那少年又提高了声音,说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呢?” “我要怎么醒过来呢?”黑衣少年说完了这句话,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又喃喃道:“醒过来干嘛,梦里多好。” 不再走动,黑衣少年就地打坐,开始了思考。 梦,是心力的一种吗? 明明不是在现实之中,但是黑衣少年的感受,却又那么真实。 梦境仿佛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但有些东西似乎又会出乎自己的意料。梦境仿佛并不只是记忆的延伸,梦里的很多东西,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梦是怎么来的? 就好像自己丹田内的天水,它是否真实存在在身体里,不得而知,但却确实可以给自己提供战劲,对现实中的人和物造成影响。 难道有些力量是对特定的对象生效?比如体内战劲或灵力影响的就是现实中的灵气?战劲或者灵力能破坏环境也是因为破坏了环境中的灵气?能伤人,就是伤了人的灵气?难道人和天地万物本就是不同种类的灵气构成的? 黑衣少年心中也不确定,叹道:“虚实难分啊!” 自从开始研习《四经》,黑衣少年确实收益不小,但又说不出来收益在哪里。 按照《四经》的讲述,心力,存在于人的脑海之中。 修心,是要体悟自心,而且是在隔绝万物的寂静之中,全情投入于对自己内心的认识。在冥想之中,仔细体悟七情六感,喜、怒、忧、惧、爱、憎、欲和眼、耳、鼻、舌、身、意。甚至可以说是沉浸于这七情六感,这和仙道的修炼,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突然,黑衣少年脑子里蹦出了个念头,难道,脑海里的心力所在,便像是梦境所在一般,自有一个既虚无缥缈,但又真实存在的世界?而自己的心力,是什么形态其实不重要,但有多浑厚,自己能控制到什么程度才重要,因为心力就只能对心力来产生作用。 虚实相生,有无相生! 想到这里,黑衣少年感觉到自己仿佛打开了心力世界的一扇门,脑海中顿时一片清凉爽快。 闭上眼睛,黑衣少年进入了冥想,而且,是深度的冥想。 明明没有睁开眼,但黑衣少年却“看”得到原本狼藉一片的福迎镇三里街,顿时消失。整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转瞬又“看”到了自己,盘腿坐在了一潭湖水之上。 湖水就像一面明镜,虽有波光粼粼,却也清楚地倒映着四面环绕的参天古树群,和那高耸入云的连绵雪山。 天上白云悠哉,水中鱼群欢快,林中百鸟往来,湖中少年自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中心的黑衣少年睁开了眼睛,准备起身。原本端坐在水面时还怡然自得,仿佛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当少年准备站起来时,却一下子却掉入了湖水之中。 黑衣少年倒是不惊慌,水性他还是有的。翻腾了几下,想要浮上湖面呼吸一下,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往湖底沉去。 颇为无奈,黑衣少年屏住呼吸,感受着湖水一股接一股的力量推动着身体,突然沉浸到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和棍法——“四海游”和“四海枯”的意境之中。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八章 命力 良久,驿站的客房内,独孤涅蹬了一下腿,猛然惊醒过来。 或许是动静太大,胡少卿和唐春山都醒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独孤涅尴尬一笑,道:“做了个梦,睡吧睡吧。” 胡少卿颇感无奈,念叨道:“睡眠浅,真不是好事。” 独孤涅却无心接话,此时满心欢喜。 这一梦,不仅第一次尝试了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和棍法的实战演练,还对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四海游”和棍法“四海枯”,得了些意境上的明悟,武道的收获颇丰。 而心道上,独孤涅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力为何物,在脑海中那个山清水秀的世界,就仿佛是自己的心境。若是将来要应对别人心力的攻击,能否抵御,就是看自己的心境有多稳固吧? 独孤涅在那湖面上的长时间的冥想,并未觉得枯燥,若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冥想时的感受,那就是:清净。 独孤涅此时还不知道,就那会儿深度冥想中,心力的精进,是普通冥想相同时间的百倍不止。 所以,心道的修炼,也是极为讲究明悟和机缘的,这也是为什么心道经义的研习如此重要了。而且,独孤涅的心力,竟然是从梦境中得到了感知,这也是颇为奇妙了。 不过,独孤涅还是做了决定,既然答应了方梧桐要修炼心道,那就一定要用心修炼下去。只是既然没有使用心力的法门,不能直接提高战斗力,那自然也不能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心道上。 毕竟身道的修炼,本就是武道和仙道的共同修炼,也并不算学杂了。 况且身道对身体强度的提升那么夸张,战劲又比单纯的内力要更强得多。就拿国武八学的武学来说,独孤涅在不蓄力的情况下,只能自如运转第一层的心法,但实际的效果,怕是不输于三层的招式的,特别是越武步,应该已经有了第四层的实际效果,这还是绑着沙袋的情况下。 所以,无论如何,身道都是独孤涅修炼的重中之重。 第二天,胡少卿、唐春山、独孤涅三人,又骑着马,一路朝着酒家镇疾驰,算算时间,今天傍晚应该是能到酒家镇的。上路时,胡少卿打趣道:“你昨晚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大半夜的,一个人在那笑什么?嘴里还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独孤涅只能傻笑。 一路上,独孤涅不时向两人询问天行宗和百草庄的事情,又不时问些修灵和修命的问题。说到修灵和修命,灵命双修的唐春山,似乎还是颇有些骄傲的。 独孤涅本来就喜欢了解各种不同的修炼方法,并且将这些方法做一些对比,找出不同之处和共通之处,因此,唐春山的一字一句,独孤涅都听得很用心。 听完唐春山的讲解,独孤涅在心中又开始了对比。 修仙是吸收天地灵气,最终要融于自然,达到万物归一的境界。 修灵则是首先要辨别天地灵气,再用有别于仙道的方法,并非以呼吸来吸取天地灵气,而是以周身窍穴,有所取舍地吸收天地灵气,最终以阵术、符术、灵术三种不同的法门,来操控寒热风水土五种不同的灵力。为了修炼这样的力量,修灵者需要认识天地万物及其法则,最终达到知掌天地的目的。 而修命,境界分为知人命、制人命、知天命、制天命四个境界。而修命者所使用的力量,称之为命力,使用命力的法门,称之为血术。 所谓的命数、命运,在唐春山的理解中,其实就是时间。 如果说,修灵,是掌控空间之力。那么修命,则是掌控时间之力。 知人命境界,便是命力中开始拥有了察微之力。 察微,就是修命者能够推算一个人的前因,感知到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场景。若这个场景干系过大,那么,修命师的推算就会很难,甚至有可能遭到反噬。所以,一般来说,修命者也不敢去轻易去推算那些厉害的人物。 制人命境界,则是命力中开始拥有了逆时之力。 逆时,其实倒不算是逆转时光,而是查看自己或者他人未来的记忆。 也就是推算一个人未来,有可能要经历的场景。 之所以说是有可能,是因为这未来的场景,一经人看到,便已经有可能会被干预,而不再出现了。所以,修命师看到的未来,并不一定会来,只是一种趋势,只是通过这个场景,去发现会对某一些人和事造成影响的,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知天命,则是可以看到能影响天地或者说无数人命运的,曾真实存在的一些场景。 而制天命,则是可以看到天地或者说无数人,可能未来将会经历的场景。 当然,唐春山也只是制人命境界,所以对后面两个境界,也只是听人述说而已。 所以,命运也可以说是推动天地万物的演化的力量,这力量里面必不可少的部分,就是时间。 命运是不会被个人意志完全掌控的,命运代表着千千万万的联系。 真正无法改变的命运,只有过去,只有已经发生的事实。 而未来的命运,其实是所有参与者的选择共同影响的。 除了推演之术,修命者还擅长的就是血术。 血术可以激发自己或者他人的潜能。 修命师,能做到让自己或者他人的某些能力,例如内力、灵力、心力、命力、力量、速度等等,在一定时间内提高一到三成,具体提升的幅度和持续时间,则是看修命师自己的修为有多深厚了,当然,也还受到被增幅者的修为的影响。 修命师的命力消耗完了,增幅的效果也就消失了。这里说的命力,是指修命师一次性可以消耗的命力,若消耗完了,不再继续透支,那只需要一定时间的调息便可重新恢复,不会造成什么永久性的损伤,反而会一点点精进。 但如果增幅持续时间过长,甚至提升幅度过高,那消耗的就不只是命力了,而是真正的寿命和气运! 所以,若是无关自己的生死时,修命师都不会透支命力。还有一种特殊的办法,就是当自己的命力透支得也差不多时,只要有人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鲜血,修命师也可以从别人那里,透支一些气运或者寿命,来使用血术。 所以,修命,也可以说就是为了掌控命运。 独孤涅这才彻底明白了,当时林老所说的,消耗自己一些气运,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的气运,也可以理解为运气,就像和太叔长乐猜正反时,若不是自己能看清楚铜钱的正反,单纯靠猜,或许这时就是气运的比拼了。 所以,独孤涅决定以后要少做赌博,少做没把握的事情。 独孤涅继续将各种修炼方式做对比。 修心,可以说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内心。 而修武,也可以说就是为了掌控自己的身体。 而修身,独孤涅觉得,这与修仙的融于天地不同,好像是借用天地的力量,但又不完全臣服于天地。 一时间,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这一路上,真是收获不少,当天傍晚,三人来到了酒家镇,仍然是找了间客栈住下,不过这次倒是给了独孤涅单独一个房间。让独孤涅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要和陈长老一道,去往百草庄了。 独孤涅这一夜,做了两件事,一是再次确定已经熟背了方梧桐给的《四经》,然后烧掉;二是将脚上的沙袋,取了下来。明天,或许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容不得再有什么保留了。 次日,酒家镇南面的酒家山上,百草庄一片忙碌景象。 庄内的正厅,极为宽大,但里面却只有四个人,气氛有些凝重。 正厅东侧,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慢慢地捋着自己的白胡须,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但身材魁梧胜似壮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如同山岳一般巍峨。 良久,白发老者开口说道:“六阳丹,那可是六品丹药,不仅需要大量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还需要极为苛刻的炼制过程,稍有差池,数年的炼制便功亏一篑。我百草庄至今为止,也只成功炼制出了三粒,如今庄内仅存的这两粒,也算是这次百丹会中最珍贵的拍卖品之一。所以,光凭道义,老夫我虽是一庄之主,却也不能做这个主。” 白发老者右方,风尘仆仆的来客正襟危坐,拱手行了个礼,开口道:“百草庄为了林家,能够给天行宗下生死帖,足见百草庄上下之大义。林家确实也有亏欠了那小娃,给他带去了无妄之灾,他这一生一世,必不太平。承担了这份责任,总不能让他觉得世态炎凉,否则,将来封印解开,那时既无能力,也无志向去坚守正道,不是白费了林家上下的一片苦心吗?” 白发老者似乎也颇为犹豫,思忖了片刻,又道:“一粒六品丹药,赌在一个心智都还不成熟的小娃身上,啧……”说着,摇了摇头。 那来客长叹一声,道:“人生,处处都是赌局啊!不出手,也可能会满盘皆输。这个小娃,我细心观察了数月,心性绝非一般孩童可比。料想这个赌,不会输。” 白发老者抬头看着来客,道:“怎么说?” 来客看着白发老者的双眼,坚定地说道:“刚来到学府时,有些纨绔子弟欺负他,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原因,也只是不想连累家人和学府。但是,同学有危险的时候,他却连命都可以豁得出去,绝非只会逞血气之勇的小儿,这算得上孝、仁、义、勇。” “他虽算不上聪明,但勤思好学,无论文修武修,都是极为刻苦的。在求道上,有着一股疯劲,学生们都叫他‘涅疯子’,也正是他的上进,引起了我的关注,这算得上智、持、越。他虽不算通达人情世故,但也是知恩图报之人。那日,我只是点破了他身上的玄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我为他承担的风险,也是那一刻,我才决定要收他为徒。这,算得上忠。” “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但你这也算是极尽溢美之词了,护犊子的我见得多了,夸犊子还夸得这么狠的,不多见。”说完,白发老者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又说道:“人生漫长,未来的路,也不好说呀!” 那来客也是礼貌地笑着,说道:“我李啸气运已尽,护不得他周全,若是百草庄愿意拿出一粒六阳丹,那对外也可以宣称林家炼制出的就是六阳丹,就是被那小娃吃了,也免得还有什么人继续纠缠下去。我也不会让百草庄白给,我手上有命经三篇,愿意作为交换。” 白发老者身后的两名中年人,倒是眼中一亮,而那老者却是一脸平静,端起了茶盏,问道:“哪三篇?”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四十九章 交易 李啸从怀中拿出了三本经书,道:“知天命第六篇,制人命第七篇和知人命第二篇,这三篇命经,我已经请学府的总夫子上交给了万卷府,这里,是我的手抄本。”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道:“这三篇,百草庄也确实都没有收集到。”说完,看了身后的一名中年人一眼,点了一下头。那中年人便走向李啸,双手接过了那三本经书。另一名中年人,则向屋外走去。 李啸眼中满是感激,拱手道:“多谢姜庄主!” 那白发老者挥了挥手,道:“你也不用谢我,这笔买卖,百草庄也不亏。撑着这一大家子人,我虽是一庄之主,也不能意气用事。六阳丹是你的了,但是福是祸,也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对于那个孩子,到底将来解了封印之后,是正是邪,谁也说不好。我们能做的,也就是看看天行宗,还能给个什么说法。若他们真敢接了生死斗,我百草庄也是时候让百草卫活动活动筋骨了。” 不多时,一名中年人拿过来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那白发老者。 老者向着李啸点了点头,李啸便起身前去,双手接过。 犹豫了一下,李啸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白玉瓷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拔出瓷瓶上的小塞子,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就飘散了出来,仅仅是吸入了些,便已觉得神清气爽。 塞上塞子,李啸躬身拱手,向着那白发老者行了一礼。 正在这时,一名老仆人出现在了门外,道:“庄主,有人求见!” 李啸站到了一旁,白发老者示意他可以说下去,这老仆人便道:“天行宗的陈履谦,带着封智念、胡少卿和唐春山,前来拜访,同行的,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娃!” 白发老者咧开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道:“幕后主使来了,哈哈!李夫子不如就坐在一旁,听听他们说什么。” 李啸行了个礼,道:“谢庄主!”便坐回了原位,心中猜想,那小娃,难不成就是独孤涅? 果然,少时,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带着一胖两瘦三个中年人,还有独孤涅,走进了正厅。 “姜老,天行宗陈履谦,今日冒死前来,多有得罪!”那名老者走在前面,向那白发老者躬身作揖。 白发老者面带微笑,左手一挥,道:“坐!” 陈履谦拱手道:“陈某不敢,姜老前辈,陈某今日前来,乃是请罪!” 白发老者收起了笑容,问道:“何罪?” 陈履谦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看着那白发老者,道:“我那不孝子陈二,率灵修门在金湖镇和福迎镇做了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是我教子无方,此为罪一。陈二虽已自立门户,但拿到那粒天命丹后,确实在除夕当日给我来信,他料想林家既然谎称这粒丹药是六阳丹,那必然价值还在六阳丹之上,只是又不敢肯定,所以想让我帮他处理了这粒丹药。陈某护子心切,鬼迷心窍,又见事已至此,确实有打这粒丹药的主意,此为罪二。福迎镇事发之后,我便知晓此事干系重大,也探听到了林家和百草庄之间的渊源,担心这件事给天行宗带来麻烦,因此又擅作主张,派人去打听那件事情的原委,不想姜老前辈法眼通天,看破我等拙劣伎俩,还扰得贵庄向我宗门下了生死帖,眼看杀孽将起,陈某确为罪魁祸首,此为罪三!”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道:“那你打算如何赎罪?” 陈履谦跪倒在地,身后三人亦是跪倒,独孤涅却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叫封智念的中年人,却拉了拉独孤涅,独孤涅也就顺势跪倒。 李啸看到这一幕,脸色难看,控制自己不看向独孤涅,心中也有些气急,若是独孤涅听了交代,好好待在东临镇,茫茫人海,天行宗又如何能找得到独孤涅?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只听陈履谦说道:“陈某本应以死谢罪,但天行宗待我恩重如山,陈某哪怕死一万次,也难以赎罪,反是得了解脱。况且陈某这次为天行宗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既愧对宗门,又愧对贵庄,更愧对林家,愧对天下。理应从此以戴罪之身,为天下苍生行善积德,偿还罪孽。所以陈某派人请来了林老临终前见过的小娃,据我们推测,那粒天命丹,已在这小娃体内。陈某将这小娃请到贵庄,不敢伤他分毫,也是为了证明,我陈某对天命丹已再无半分邪念,只求姜老前辈能高抬贵手,免去百丹会后与天行宗的生死斗!陈某必将感恩戴德,在百丹会上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向贵庄致歉,只求姜老前辈,不要因为我陈某一人的罪过,与天行宗开战!”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道:“说下去。” 陈履谦听到这句话,头上冒汗,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还请姜老前辈,高抬贵手。” 白发老者笑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陈履谦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边磕边说道:“求姜老前辈开恩!” “若是我不愿意呢?”白发老者又问道,脸上尽是讥讽。 陈履谦头磕得小鸡啄米似的,嚎道:“陈某一行人,任凭姜老前辈处置!” 磕了一会儿,似乎是磕晕了,陈履谦等人头贴在地上,不再抬起。 白发老者看向了独孤涅,良久,对陈履谦说道:“起来吧,回去告诉你们宗主,此事就此作罢,若再有什么鬼主意,下次求也没用了。” 陈履谦抬起头,老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难看,又磕了几下,道:“谢谢姜老前辈!谢谢姜老前辈!”站起身来,又深深鞠了一躬,道:“吾等就不叨扰姜老前辈了!”说罢,四人弯着腰,往门外退去。 独孤涅也跟着站了起来,手足无措。之前看到李啸,心中也是讶异不已,但见李啸没有发声,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只能看着厅内那不怒自威的白发老者,回想起方才陈履谦、胡少卿、唐春山和那个封智念,在这老者面前那般战战兢兢的样子,独孤涅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原本以为自己的性命会被拿来要挟一番,没想到百草庄的人这么痛快,一切始料未及,一时愣在那里,连人都忘了叫。 “还不给姜老磕头道谢吗?你的小命可是百草庄救下来的!”李啸突然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独孤涅赶紧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谢谢姜老爷爷救命之恩!” “起来吧,孩子!”白发老者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站起身来的独孤涅,“到我这里来。” 独孤涅走上前去,微微弯腰,埋着头。 白发老者牵起了独孤涅的手,问道:“你怨林老么?”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是林老救了我和妹妹的命,我不怨他。”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道:“你身上寄托了林老的遗愿,更寄托了你师父的厚望,希望你能坚守正道,不要让他们失望。”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我会做个好人的。” 白发老者松开了手,看向李啸,道:“把你这宝贝徒弟带下去吧,就在我庄内住下,如果有兴趣,到时候也可以参加一下百丹会,这也是认识天下群雄的好机会。陈履谦这人阴狠歹毒,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找你们麻烦,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不必着急离去,庄内管个三年五载的饭,还是没问题的。” 李啸站起身来,鞠了一躬,道:“多谢姜老了!” 独孤涅心中却在想,这百草庄什么也不问自己么?难道是师父已经给这位庄主讲了? 白发老者身后的中年人走到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啸向他道了一声:“有劳!”便牵起了独孤涅的手,往厅外走去。 这中年人穿着一身灰白的衣服,步履轻盈,武学修为料想不低,话却不多。 李啸一边走,一边拱手问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中年人笑着答道:“大家叫我卫七。” 李啸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百草卫!失敬失敬!” 中年人微微颔首,道:“李夫子客气了。” 偏院内,三人来到了一间客房前,一名仆人便迎了上来,打开了一间客房。卫七吩咐道:“这位是庄主的贵客,李夫子,你好生招待着。”那仆人点了点头,将钥匙递给了李啸,道:“李夫子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小钟就是。” 李啸点头道:“多谢!”又对卫七拱手说道:“感谢卫七兄弟,想来这几日庄里也是事务繁多,我便不耽误你时间了!” 卫七点了点头,道:“李夫子客气了,那我先回去了。”也是一拱手,便转身离开。 李啸牵着独孤涅进了客房,将房门带上。 独孤涅便跪到了地上,给李啸磕了一个头,道:“师父!” 李啸拉起独孤涅,说道:“不必拘礼,我知道你心意便好。” 独孤涅心中疑问颇多,但此时也不敢多话,心知应该先等李啸询问。 李啸便坐到了茶几旁的凳子上,示意独孤涅也坐下,问道:“有些日子没见你,给我说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独孤涅便将六月考的成绩、天武诀和身道修炼的进度、心道的涉猎,以及自己回福迎镇遇到了胡少卿和唐春山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李啸听完,说道:“这件事,我猜测灵修门应该是受到天行宗陈履谦的指示,但陈履谦背后是谁,就不清楚了。或许,会对天命丹感兴趣的人,本身也知道修命师的本事,这才没让陈履谦亲自动手,而是不嫌麻烦地让陈履谦再找人去做,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更深一些。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与天行宗只是交易关系,否则天命丹不会在灵修门手上放那么久。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独孤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章 百丹会 李啸又说道:“离开这里之前,我会想办法掌握陈履谦那四人的动向,在庄内他们肯定不敢动手,但是回去的路上,难保不出什么事。我们多呆一段时间,消磨消磨他们耐心也好!离开这里之前,你要全心全意地修炼一段时间,把第三层的持武劲运用熟练,然后再服下这粒六阳丹,它可以增加你大约十年的修为。” 独孤涅满脸震惊,看着李啸手中的盒子,想必里面装的就是真正的六阳丹了,摇了摇头,道:“师父,这么厉害的丹药,您怎么不用?” 李啸认真地说道:“师父我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了,增加这十年修为又有什么用?再说,师父又不精通武道,纵使给我十年的修为,难道师父将来还要凭借武道来行走江湖吗?最重要的是,这丹药是百草庄对你的补偿,也是百草庄对你的厚望!” 独孤涅又问道:“这十年的修为,应该也包括命力吧?师父用应该比我划算啊!” 李啸摇了摇头,道:“六阳丹虽说非常全能,但其实它的药效重在提升内力和体魄上面,对命力、妖力、心力、灵力等力量的提升,都是有限的。之所以修灵者服用它也有效,是因为修灵者本身体魄就不是很强,而且灵力的提升,也颇受体魄的制约。” 独孤涅问道:“这十年的修为,是根据服用者当时的修为来算的吗?” 李啸点了点头,道:“是的,看似体魄和内力更强的时候服用才划算,但其实早些服用的好处要大得多,一来是能让你更早达到武道的更高境界,境界越高,修炼速度自然越快。二来就是这一类永久增益类的丹药,服用的间隔时间一般是三年,三年内如果再次服用,药效则会被抵消极多,若根基不牢,还会起反作用。所以,或许你将来还有机缘能得到一些高品级的丹药,早一些服用,是不浪费的。” 独孤涅默然不语。 李啸接着说道:“这十年的修为,你刚服下便能得到大约五年的增长,随后三年,药效会持续增加你五年的修为。也就是说药效完全吸收,差不多也要三年左右。三年后,再服用其他丹药,也就没什么冲突了。再有一点,让你现在服用,也是因为在你这个阶段,确实需要一些自保的能力,如果小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以后?特别是六阳丹对身法和脚力的提升,对你的速度也有极大的帮助,你轻功练得好,遇到强敌,哪怕不能力敌,也有了逃命的可能。” 独孤涅皱着眉头,道:“弟子不敢!” 李啸拉下脸来,喝道:“为师交代你不能回到福迎镇,你为何不听?现在让你服用丹药,又要违抗师命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独孤涅眼眶一红,跪在了地上,道:“有!” 李啸无动于衷,板着脸问道:“那师父的话,你还听不听?” 独孤涅眼泪滑了下来,道:“听!谢谢师父!” 李啸这才将独孤涅拉了起来,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修炼。除了打听消息,我都会给你护法。” 独孤涅点了点头,李啸便让独孤涅坐到床上去,将门闩上,便不再说话。 独孤涅擦干眼泪,开始了修炼。 这一次,有了充足的时间,独孤涅便直接开始尝试运行持武劲第三层,身体的剧烈疼痛让独孤涅不一会儿就冒出了大汗,李啸坐在一旁,看着独孤涅修炼的样子,也叹了口气,有些心疼。 一个时辰后,独孤涅便睁开了眼睛,虽说精神焕发,但也是嘴皮发白。李啸递给了独孤涅一碗水,独孤涅一口喝完,说道:“师父,我修炼完一遍了。” 李啸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正常修武道之人,持武劲的第一层修炼时间就是数息,第二层半盏茶,第三层一炷香,第四层一个时辰,第五层两个时辰,第六层四个时辰。每一层的修炼时间缩短到第一次修炼时的一半左右,便算是稳固了,可以修炼下一层了。” 独孤涅仔细地记着,点了点头。 李啸接着说道:“根据你的描述,前些天突破到遨游境界后,以身道的修炼方式,修炼第二层的持武劲,便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了。修武道的人要比你快六倍,按这个比例来算,那你的第三层,也应该是要在三个时辰左右。但你却只花了一个时辰,嗯……” 独孤涅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修炼了心力的原因?” 李啸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你再试试修炼一遍第二层的持武劲。” 独孤涅尴尬一笑,道:“师父,我想再喝点水。” 李啸笑道:“去吧。” 独孤涅蹦下床,又倒了满满两碗水喝掉,这才回去开始尝试修炼一遍第二层的持武劲。 半盏茶后,独孤涅睁开了眼睛。 李啸心中一喜,道:“你这第二层的修炼速度,已经是和常人相差无几了!” 独孤涅亦是笑逐颜开。 李啸接着说道:“你试试运转第二层的招式心法,看看是否能顺心如意。” 独孤涅捏住了拳头,拳头上立时泛起了白光,道:“第二层的心法,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能够顺心如意。” 李啸甚是欣慰,道:“继续修炼第三层!” 独孤涅也不多话,又开始修炼了起来。 七天后,太阳落山,百草庄的客房内,独孤涅沉浸在欣喜之中。 在七天不眠不休的修炼后,独孤涅终于能将第三层持武劲的修炼时间控制在半个时辰以内,只是正常人的两倍了,因此,独孤涅现在使用第三层的招式心法,除了越武步,都可以稍稍蓄力即可施展,威力,应该不低于第五层的效果。 而刚才,独孤涅尝试了一次第四层的持武劲修炼,没有失败,但是却花费了三个时辰。也就说,从此以后,独孤涅的身体和精神,能够承受第四层的持武劲的修炼了。现在修炼一遍第四层的持武劲,内力的精进,肯定要比修炼六遍第三层持武劲还要多得多。 李啸却是愁眉不展,在独孤涅这一遍修炼时,他又推算了一遍和独孤涅返回福迎镇路上的吉凶,得到的,竟然仍是凶兆。 “加紧修炼,至少也要等到能修炼第五层的持武劲时,能自如使用三层持武劲时,再服用六阳丹。七层以后持武劲的修炼会异常艰难,但威力也会产生质变。那时借助丹药的力量,应该直接帮你突破到能修炼第八九层的持武劲,能自如使用第六七层的水平。”李啸交代道。 独孤涅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充满期待,如果是能自如使用第七层,同时在蓄力情况下能使用第九层,而战劲的威力又比内力强,难道那时候自己便能将国武八学用出天下第一等的武学的效果了吗?那天武诀是不是也能修炼到第四层了? 独孤涅想想就很兴奋,喝了两大碗水后,继续开始了第四层的修炼。 这些天,酒家镇呈现了十年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但是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酒家镇的几个斗武场,几乎少有空闲的时候,签下生死状的江湖中人,以这样的方式来了结恩怨情仇,对于官府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酒家镇的督律司和督武司,还有皇城缉捕刑狱司派遣过来的百镇缉捕特使们,却是忙碌了好一阵子,虽然酒家镇这些天的监管已经是极为严密,但期间仍然发生了四起杀人越货的案子。 但凡想来参加百丹会的人,肯定都是备了大笔的钱财的,更有不少人带来了一些稀世奇珍,在酒家镇的交易行、拍卖行去进行交易。 钱多了,宝贝多了,自然会引得一些心怀不轨的人铤而走险。 好在酒家镇的督律司和督武司,以及百镇缉捕特使们,也在这四个案子里,又一次向江湖中人展现了天武国官府的强大,四个案子,皆是不出三天全部告破。 其中,就连凶名在外的江洋大盗霍仲藜,也在六月二十五被魔捕司的缉捕特使抓获,押送回了皇城的极刑司处死。后面这五天,酒家镇便再也没有出过一起凶杀案。 六月三十,晴空万里,百草庄内聚集了上千号人,十年难得一见的百丹会,终于要开始了。 独孤涅和李啸,在卫七的带领下,直接走进了百草庄的拍卖场。 独孤涅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大厅平时应该是用来做武斗场的,只是比东临民学府的武斗场小一些,上千号人在里面,略显得有些拥挤。 人声鼎沸,群情激昂。 独孤涅和李啸,就坐在最后一排。 场地中央,搭建了一个拍卖台,高高的拍卖台上,最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着的是淡绿色的衣衫,身材高挑,容貌秀丽之极,面对成百上千人,并无半分怯场。独孤涅不禁看得呆了,心里想,这怕是这个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了。 那少女身前摆了一张大大的桌子,桌子上最显眼的是一个金色的圆盘,上面摆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击槌。桌子边上,坐了三个老人,还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百丹会便要正式开始时,一个老者,走上了拍卖台,朝着那少女仿佛说了些什么,那少女却摇了摇头,那老者还似乎不情愿似的,又说了些什么,那少女点了点头,老者这才走下台去。 李啸见到这一幕,开口道:“陈履谦估计是想在这百丹会上向百草庄致歉,给那场宗门生死斗的告终做一番交代,但看来百草庄是觉得没必要了。既然天行宗没有接生死斗,那也就算是认怂了。” 独孤涅心不在焉,只是一直盯着那个女孩子看,喃喃道:“她好厉害!” 李啸会心一笑,说道:“那可是姜老的宝贝孙女,姜莎,今天的百丹会,看来就是要由她来主持了。” 不多时,随着钟声响起,拍卖场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那少女宛如银铃般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拍卖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姜莎代表百草庄,欢迎诸位朋友今日前来,我宣布,百丹会,正式开始!” “好!” 欢呼声响起,也不知道是为百丹会爽利的办事风格,还是为姜莎那悦耳动听的声音。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一章 降价拍卖 姜莎露出了优雅恬淡的笑容,等着拍卖场内稍微安静了一些,才开口说道:“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是一百瓶三品活血丹,每瓶十粒。” 说着,一名庄丁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上了拍卖台,站到了一旁。 “活血丹,恢复类丹药,对于常见的内伤和外伤,都着有极强的恢复能力。目前百草庄能够炼制出的最高品级的活血丹,就是三品,仅为大家展示一下这三品活血丹治疗外伤的功效。” 姜莎说完,向旁边的庄丁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何叔了。” 那名庄丁点了点头,从小瓷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将瓷瓶放到了拍卖台的桌子上。手中拿出了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手背上猛割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只见这庄丁将那粒药丸往嘴里一丢,又高高地抬起了自己割伤的手,如同变戏法一般,数息时间,手背上的血,竟然已经止住了。 “啊!”拍卖场内一阵喧闹声响起。 “这是内服的药物,对外伤竟然有这样的功效。”独孤涅听到不远处的人惊叹道。 姜莎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待到拍卖场内稍稍安静一些,又开口说道:“内服治外伤,几乎是瞬间生效,想必大家已经明白了这粒丹药的奇妙之处。但我也需要说明一点:百草庄的丹药,药效神妙,对人的助益极大,但是任何丹药的服用,都是有间隔时间的限制的,也就是说,在间隔时间不到的情况下服用同一类型的丹药,药效会大打折扣,而活血丹的服用间隔时间,为一天!另外,百草庄的三品丹药的有效时间,至少都在十年以上,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存放。” 说完,拍卖场内又是一阵喧哗,江湖中人对百草庄的信誉,大多都是信得过的,毕竟入口的东西,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对百草庄的影响也是极大。因此,姜莎对丹药的优劣说得一清二楚,这是让买家们能够放心的。 “接下来,我宣布拍卖的规则。只要是兑换了百草庄的银牌的朋友们,都可以参与竞买,银牌用光之后,需要及时兑换。今日除了最后几件特别的拍卖品,前面拍卖的这些丹药,都是以降价拍卖的形式来进行的。”姜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笑着环顾四周。 独孤涅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颇感好奇,问道:“什么是降价拍卖?” 李啸道:“她后面会解释的。” 再看看周围的买家们,纷纷点头,看来是明白这拍卖的规则的,还有人忍不住叫起好来,看来,对这个拍卖的方式颇为认可。 姜莎保持着迷人的微笑,又开口说道:“虽然大多数朋友应该都是知道降价拍卖的规则的,但还是容姜莎多嘴,再阐述一番。因为同一种类拍卖品的数量较多,所以百草庄会为每一类拍卖品设定最高价格和最低价格,然后从最高价到最低价逐一报价五轮,每一轮只有十息的时间竞买。在每一轮,需要竞买的买家只需要举牌,再向庄丁报出购买数量即可,一经报出,便需要上交相应总价的银牌,十息过后,便要统计这一轮的竞买数量。” “若所有买家总的竞买数量超过拍卖品剩余总量时,由购买数量较大的一方优先获得竞买权。若多方购买数量相同,则这多方平分剩余拍卖品或转为增价拍卖。每一轮报价过后,若拍卖品还有剩余,便会降价再进行一次报价,直至所剩拍卖品被竞买完毕。而所有买家,都将以最终一轮的竞买的价格成交。也就是说,最终大家的成交价格,都是一样的,只是看谁买到得多一些而已。多交的银牌,百草庄会退还到买家手中,成交过后,即可派人到百草庄的丹房签字完成交易。” 独孤涅大概也听明白了,心中虽然也有诸多好奇,但也不是问的时候,便仔细地做着观察。 “这一百瓶活血丹,每一瓶的最高单价为白银一百两,最低价格,为二十两。”说到这里,姜莎拿起来那个击槌,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竞买计时,从我击槌开始,至再次击槌结束!请大家做好准备!” 气氛顿时还有些紧张,拍卖场内安静了一些。 “砰”!槌声刚落,便有五处地方举起了牌子。立时就有百草庄内的庄丁,走向了举牌的地方。 不多时,拍卖场内举牌的竟然越来越多,已经有了十几处地方。没有人想得到,这才第一轮,竟然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举牌了。 独孤涅只听身旁一青年说道:“要是这个时候百草庄安个托,在第一轮多买一些,这前面这些举牌的人,成交价不就都是最高价了吗?”他身旁那老者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百草庄那么小家子气!这买家都是要通名的,再说,你以为一百两买十粒活血丹,就真的贵了么?这些买家里,怕是还有不少想买了屯起来,等着将来以更高价卖掉的。” 说话间,至少已经有二十几处地方举起了牌子,只听拍卖台上传来了清脆的槌声。 “倒计时都没有啊!”有人抱怨道。 那人身边有人应道:“看来前面这些拍卖品,百草庄也不是那么重视,只想快点卖完。” 接着,姜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第一轮竞价结束,超过五十瓶的买家,请庄丁代为回应。” 无人应答。 “超过三十瓶的请回应。” 这时,一名站在不杀帮买家处的庄丁声音响起:“不杀帮,四十瓶。” 姜莎点了点头,道:“超过二十瓶的请回应。” “青冥帮,三十瓶。” 一片喧闹声响起,懊恨的买家似乎不少,或许原本是想着第一轮先少买点,等后面几轮再买,现在看来,两个帮派第一轮就买去了七十瓶,想来自己是一瓶都买不到了。 “超过十瓶的请回应。” “兽王谷,十五瓶。” “飞马帮,十五瓶。” “盐信帮,十五瓶。” 不少叹息声传来,看样子,都是十五瓶以下的买家。没有想到,这降价拍卖一次价都没降,竟然可能需要增价了。 姜莎莎保持着微笑,道:“三位竞买十五瓶的买家,同意三位各分十瓶的,请举牌,不同意者可以放弃竞买。” 独孤涅看了过去,三家都是举起了牌子。 “砰”一声槌响。 “三品活血丹,拍卖结束。半盏茶后,开始下一件拍卖品的拍卖。各位朋友可以在这期间兑换银牌,买家亦可派人去丹房完成交易。” 独孤涅埋着脑袋,在那里做着计算。 买四十瓶三品活血丹的不杀帮,就是花了四千两白银,也就是四百万文钱,四文钱就可以买到够一个人饱食一天的红薯、土豆、小米等粗粮,也就是这四十瓶活血丹的价格,能让自己两千七百多年饿不死。 想到这里,独孤涅还是很感激爹娘,毕竟,自打记事起,自己也可以算是天天有肉吃,没经历过爹娘说的一个人一天就只有几文钱的粗粮充饥的日子。 周围的人都是在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说,这第一件拍卖品就抢得这么激烈,后面还不知道会怎样。 不多时,第二件拍卖品的拍卖开始了。 姜莎用她那可人的声音,说道:“第二件拍卖品,是一百瓶三品回气丹,每瓶十粒,恢复类丹药,药效是可以在十息时间内,恢复所有消耗的内力,服用间隔,一天,不与活血丹冲突。最高价五十两一瓶,最低价十两一瓶。大家可稍作计议,十息之后,竞买开始。” 这一次,倒是没有出现第一轮就一抢而空的景象。最终,十多个买家以三十两的成交价买完了这一百瓶三品回气丹,买到数量最多的,仍然是不杀帮,买到了十五瓶,其次则是兽王谷,买到了十瓶。 听李啸介绍,不杀帮是福迎镇东面的长风城里的大帮派,帮众极多,在不少城镇都建立了分舵。而长风城,是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镇的大城,在城内,城主统领城内一切军政事宜。和长风城一样的独立的大城,还有三个,分别是炎城、流云城和慕雪城,在三千多年前,这四个城其实是四个国家,后来被前朝的无双国统一后,变成了四个大城。 李啸也给独孤涅讲述,这些大量购买恢复类的丹药的势力,明显都是经常会有战斗的势力。独孤涅却比较关心的是,这百草庄难道没有一品二品的疗伤的丹药卖吗?李啸解释说有是有的,但肯定没有必要在拍卖会上卖了,酒家镇的各大药房,运气好还是买得到一些的。 说话间,又听到姜莎的声音传来:“第三件拍卖品,是一百瓶三品硬骨丹,每瓶十粒,效果是提升服用者身体的防御力三成左右,持续时间为半个时辰。硬骨丹属于短时增益类丹药,这一类丹药的服用间隔,都是一天,但不与神力丹、轻身丹、气神丹等其他短时增益丹药冲突。换句话说,短时增益丹药,只要不是增益相同方面的,是可以叠加使用的。最高价五十两,最低价十两,十息过后,竞买开始。” 这件拍卖品,最终以三十两的价格成交,买到最多的,是兽王谷和不杀帮,其次是盐信帮,最少的,还有只买了一瓶的买家。 “第四件拍卖品,是一百瓶三品神力丹,每瓶十粒,效果是提升服用者身体的力量三成左右,持续时间半个时辰,使用间隔,三天。最高价一百两,最低价二十两,十息过后,竞买开始。” “看来神力丹要比硬骨丹受欢迎一些啊?”独孤涅对李啸说道。 “你喜欢打别人,还是被别人打?”李啸笑着问道。 独孤涅傻傻一笑。 这件拍卖品,在第一轮报价后就被一抢而空,其中,兽王谷竟然买下了三十瓶,还有一个听说是来自皇城的大商人,买了二十瓶。 “第五件拍卖品,是一百瓶三品轻身丹,每瓶十粒,效果是提升服用者速度三成左右,持续时间半个时辰,服用间隔,一天。最高价,二百两,最低价,四十两,十息过后,竞买开始。” 独孤涅听到有这么个丹药时,心里顿时痒痒了,但是他自己也很明白,这个丹药,自己买不起。二十两一粒,二百两一瓶,自己也没有办法让谁去花这个钱。 这件拍卖品,也是在第一轮报价时就被一扫而空,其中风神谷买到了五十瓶;兽王谷买到了二十瓶;百里镖局买到了十瓶。 拍卖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尽管是降价拍卖,买家们的热情却依然是非常高涨。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二章 再生丹 “第六件拍卖品,是一百瓶三品气神丹,每瓶十粒,效果是提升服用者内力三成,持续时间半个时辰,服用间隔,一天。最高价,二百两,最低价,四十两,十息过后,第一轮报价开始。” 最终,也不知道是不是买家们开始省钱了,气神丹最终成交价格是一百六十两,最大的买家仍是兽王谷,其次是不杀帮、盐信帮和金石屿。 “第七件拍卖品开始,大家期待已久的永久增益丹药来了!”姜莎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双眸仿佛能勾魂摄魄一般。 待到喧闹的拍卖场稍微安静了一些,姜莎接着说道:“一百粒一阳丹,丹药品级为一品,效果是永久增加服用者内力、防御力、力量、速度等一年的修为,而灵力、心力、命力、魔息、魂力、妖力等力量,也有一定的增加。所有永久性增益丹药的服用间隔,都是三年,无论增加的是什么,都是会产生药效的冲突的,换句话说,每三年,只能使用任意一粒永久增益丹药。请大家谨慎选择,可以提示大家,百草庄目前最高品级的永久增益丹药,是六品。” 全场沸腾,如果说短时增益丹药适合已经有了一定战斗力的人,那么永久增益丹药,则更适合想要用心培养的有天赋的年轻人。 “一粒一阳丹,最高价,一千两,最低价,二百两。十息过后,报价开始。” 随着一声槌响,独孤涅看到几乎所有的买家,都举起了牌子,最终,这一百粒一阳丹,成交价在一千两,其中,天武门、万法宗各买到了十粒,天行宗、三生阁各买到了五粒。 “接下来的十件拍卖品,可能只适合部分宗门或者个人,同样是一品永久增益丹药,每一件都是二十粒,每一粒最高价都是一千两,最低价二百两。这十件拍卖品,依次是只单独增加风火冰土雷五脉内力中一脉的风脉丹、火脉丹、冰脉丹、土脉丹和雷脉丹,以及只单独增加寒热风水土五灵灵力中一灵的寒灵丹、热灵丹、风灵丹、水灵丹和土灵丹。但增加的修为,都是在两年左右。” 姜莎说完,李啸便对独孤涅补充道:“永久性增益丹药,所说的增加一年两年的修为,并不是像是你这样废寝忘食地修炼一年,而是大约一天修炼一两个时辰的样子。毕竟,除非是刚得到一些上乘的内功心法,否则,很难有人长时间地面对内功枯燥的修炼。毕竟,内功再强,也需要招式来施展。” 独孤涅点了点头,又问道:“修灵者和修仙者都是使用的灵力,有修灵者适合使用的丹药,那没有修仙者使用的丹药么?” 李啸道:“肯定是有的,修仙者对天地灵气的吸收,不会像修灵者那样分门别类。所以使用的丹药也是不同的。” 果然,购买这些丹药的大买家,都是功法与丹药高度匹配的宗门。 风脉丹买得最多的是风神谷;火脉丹则是千阳殿;冰脉丹是雪影剑派;土脉丹是金石屿;雷脉丹是奔雷帮,天武门、万刃门、相思教和一些没有提及宗门和家族的武者,也还是买到了一部分。 而所有的五灵灵丹,则多被万法宗、天行宗和聚异阁购买。 这十件拍卖品多有在第二轮第三轮才成交的,看来百草庄也并不希望有些宗门独揽了适合自己宗门的二十粒丹药,因此价格上设定略高了些,也是给其他人留一些机会。 因此百草庄这样的高价设定,反而得到了不少好评,这可真是奇了。 “第十八件拍卖品,一品仙灵丹二十粒,适合修仙者使用,服用间隔三年,增加两年左右的灵力。最高价两千两,最低价四百两。” 这一件拍卖品,则主要被天门、仙品门、皇城的聚异阁和一些独孤涅也记不住名字的修仙者买下,也是在第三轮才被买光,成交价一千二百两。 李啸分析,由此可见,修仙者的人数确实远比修武者少。 独孤涅不由得想起了屈留,如果自己能为屈留拿到一粒仙灵丹,那该有多好。 “第十九件拍卖品,三阳丹十粒,三品永久增益丹药。服用间隔三年,增加服用者三年的体魄和内力,最高价两万两,最低价四千两。” 拍卖场内,群情激昂,喧闹不止。 “可以提前给大家预告一下,这一件拍卖品拍卖过后,本次百丹会,还剩下最后的四件拍卖品,全部是四品到六品的丹药,而且每一件拍卖品都只有一粒,因此,拍卖也转为增价拍卖。请大家做好准备。” 最终,十粒三阳丹,以一万二千两的价格,分别被天武门、扶柳居、焚心宗、幻魔宗、三生阁、千阳殿、相思教以及酒家镇的督武司瓜分。 “第二十件拍卖品,四品仙灵丹一粒,永久增加七年的灵力修为,这也是目前百草庄能炼制出的,适合修仙者的最高品级的丹药。起拍价,三万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三千两。” 百丹会的高潮,正式来临了。 随着一声槌响,天门的人,立刻举起了牌子,身旁的庄丁道:“天门,三万两。” “聚异阁,三万三千两。” “西山镇李长生,三万六千两。” 话音刚落,一名仙风道骨的青年举起了牌子,身旁的庄丁大声道:“未雪镇南宫家,五万两。” 拍卖场又是一阵喧闹,看来,这南宫家对这仙灵丹是势在必得了。 果然,姜莎唱价三次,无人加价。一声槌响,宣告着这一粒四品仙灵丹,属于未雪镇的南宫家了。 “第二十一件拍卖品,五阳丹一粒,五品永久增益丹药,增加服用者七年的体魄和内力修为。可以告诉大家,最后两件拍卖品中,还有一件,是六阳丹,而另外一件,则是一件疗伤类的丹药。因此,大家可以仔细权衡在五阳丹上的投入了。起拍价,五万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千两。十息的时间给大家计议。” “五阳丹就价值五万两以上了么?那六阳丹呢?”独孤涅心中百感交集。 “千阳殿,五万两。” “天武门,五万五千两。” “万法宗,六万两。” “千阳殿,六万五千两。” “相思教,七万两。” “易海镇,赵家,七万五千两。” 不知为何,听到赵家时,独孤涅想起了那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修灵者,赵知洛,难道,这粒五阳丹,是赵知洛的家人在为他竞买么? 拍卖场内的竞价暂时出现了停顿。 姜莎开始唱价:“七万五千两,一次!” “相思教,八万两。” “晨曦镇,岳家,八万五千两。” “神族!” “神族竟然也来参与百丹会了,他们不是自诩族人是神的后裔,天生神力么?也需要使用丹药么?” 独孤涅听到有人说道,不等他发问,又听到一个庄丁喊道:“相思教,十万两!” “相思教,啧啧啧!” 眼看竞价出现停顿,姜莎再次开始唱价:“十万两,一次!” “十万两,两次!” “十万两,三次!” “砰”一声槌响,姜莎宣布道:“五阳丹,相思教竞买成功!” “耶!”独孤涅看向传出欢呼声的那个地方,几名打扮得极为华丽的女子,正欢呼雀跃。 李啸似乎对这相思教也颇为了解,说道:“相思教,在天武国风评不是很好。” 独孤涅问道:“为什么呢,师父?” “相思教教主,慕容妍奕,是一位颇有手段的女子。相思教十七年前突然横空出世,教众皆为女子。她们的教义,便是要为教中女子寻得如意郎君。” “这有什么不好吗?” 李啸皱着眉头,道:“但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只是她们的行事,有些极端。若女子遇到了负心薄幸的男人,如果有些本事,都可以前去相思教寻求帮助,相思教的手段也极为狠辣,虽然不杀人,但是也必定将这男子折磨得死去活来。而相思教教中的女子,往往才貌双绝,如是有男子为之倾心,便要由相思教主婚,婚礼上男子需立下誓言,如若三心二意,则自愿被施以阉刑!但也不知为何,天武国对相思教的这种行径,却从未横加干涉。” 独孤涅道:“既然是立下誓言,那不就如同签了生死状一般吗?” 李啸道:“但是两个人情感的事情,是非对错,哪里那么好判断呢?所以,这相思教也算是亦正亦邪了。” 不多时,姜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第二十二件拍卖品,再生丹一粒,丹药为回复类丹药,准确地说,是六品疗伤圣药。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势,中了怎样的剧毒,但凡留有一口气,此丹药虽未必能使人完好如初,但是护住性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同时,此药也有延年益寿的功能,至少能提升十到二十年的寿命。这粒再生丹,可以说已经超越了百草庄目前医术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服用间隔,三年。起拍价,十万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两!十息过后,竞买开始!” 一阵欢呼声传来,独孤涅也大感惊奇,竟然有丹药,能提升人的寿命? 随着一声槌响,报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多时,这粒再生丹的竞价,竟然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两。 竞争最激烈的,是西山镇的南宫家、相思教、三生阁和听命于天武国的聚异阁。 “这些人也是真不怕得罪朝廷啊?”有人这么议论道。 “如果说研武院代表的是天武国朝廷的武道巅峰,那么聚异阁,便算得上是朝廷其他类别的修行者的巅峰了,据说聚异阁的阁主,几年前便已经是仙道化生境界巅峰的大能,而且现在也只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是天武国内最有希望达到归一境界的修仙者之一。传言这位阁主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这粒再生丹,应该是聚异阁代表朝廷,要进献给当今圣上的。” 独孤涅惊得合不拢嘴。 “聚异阁,三十万两!”独孤涅看向报价的那个地方,那是一群身着紫金色长袍的中年人。 “相思教,四十万两!” 惊叹声如山呼海啸!不等众人反应,庄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聚异阁,五十万两!” 独孤涅身边那青年笑道:“看来相思教才是头最铁的。”他便那老者喝道:“闭嘴,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五十万两一次,五十万两两次,五十万两三次!”姜莎似乎也是极为兴奋,拿着那个击槌用力敲了一下那个金色的圆盘,宣布道:“恭喜聚异阁,成功竞买到再生丹!”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三章 六阳丹 “接下来,就是本次百丹会的最后一件拍卖品了。”姜莎的额头上亦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神采飞扬,更添了几分美丽,“六阳丹,一粒,永久增益丹药。作用是提升服用者体魄和内力十年的修为,服用间隔,三年。六阳丹代表着目前百草庄永久增益丹药的最高水平。起拍价,十万两,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两。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竞拍正式开始!” 独孤涅此时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虽然听天行宗的人说过,当日林家炼制出的那粒“六阳丹”,有人出价十万两购买,但这一次百丹会上,五阳丹就已经卖出了十万两,那六阳丹最终的价格到底是多少,难以想象。 师父竟然为了自己,已经准备了一粒六阳丹,独孤涅只觉得这份恩情,像是山一样沉重地压在心头,一时间有种连呼吸都没力气的感觉。 拍卖场里的气氛已经达到了最燃点,无数庄丁不断地奔走,独孤涅看到有不少人,从庄丁那里不断地兑换着银牌,显然,这最后一件拍卖品的争夺,激烈程度是不下于那粒再生丹了。 一盏茶后,姜莎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清脆动听了,但里面,又有着一种柔和的味道。 “最后一件拍卖品竞拍之前,姜莎先代表百草庄,感谢诸位朋友对于百草庄的信任。无论这粒六阳丹花落谁家,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一件死物伤了和气。百草庄的丹药炼制水平,必然会不断地提高,今日,我也代表百草庄向诸位朋友承诺,三年后,百草庄将再次举办一次百丹会,相信那时候,还会有更好的丹药呈现在大家眼前!” “好!”无数欢呼声震耳欲聋。 “同时,自今日起到下月初七,酒家镇的各大药房,凡是由百草庄炼制的三品以下恢复类和短时增益类丹药,都将以半价出售,亦是感谢诸位朋友的支持!” “好!”无数人的叫好声,沸反盈天。连独孤涅身边那青年,都已经是喊得声嘶力竭了。 待到拍卖场内稍微安静了一些,伴随着一声槌响,姜莎宣布道:“六阳丹,竞买正式开始!” 果然,这一轮的拍卖,竞买的人数并没有因为起拍价的高昂而减少,不多时,价格便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两。 独孤涅手心冒汗,心头有一种感觉:要是有人得知李啸那还有一粒六阳丹,怕是除了天行宗,还会有无数凶恶之徒要对师徒二人下死手。 “三生阁,一百万两!” 随着这一声喊价,会场内出现了片刻宁静,然后又喧闹到了极点。 独孤涅好奇地问道:“这三生阁是哪里啊,好像比聚异阁还要厉害!” 李啸说道:“三生阁是慕雪城里的一个宗门,行事颇为诡秘,但是这个宗门,应该是属于俢魂者的宗门。” 独孤涅问道:“修魂,那是什么?” 李啸摇了摇头,道:“我也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听说这个宗门也是颇为依赖武道的。修魂者的手段到底如何,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知道他们都有身外化身的手段。” 说到这里,李啸阴沉着脸,又道:“就像是修魔者的手段,没有多少人知道,也就意味着知道的人,可能已经死了。” 独孤涅吃了一惊,喃喃道:“身外化身。”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名字——张瀚海。 姜莎手中已经拿起了击槌,说道:“一百万两,一次。” 并未停顿多久,又听姜莎说道:“一百万两,两次!” 拍卖场内虽然多数人都在议论纷纷,但没有了加价的买家,顿时也显得有些安静。 “千阳殿,一百一十万两!” 又一阵惊叹声席卷了整个拍卖场。 对于这个门派,独孤涅是知道的,那个红衣少年楚博医,留给独孤涅的印象也是颇为深刻的。不难猜想,如果这一类丹药服用得越早越好,那千阳殿买下了这粒六阳丹,应该就是留给那位天之骄子般的千阳殿公子吧? “那是千阳殿的掌门,楚忘平。”李啸看着独孤涅望去的地方,说道,“也是千阳民学府的创办者。” 独孤涅应道:“我在六月考的时候,遇到了他们千阳殿的少殿主,那个人,好像也很厉害。” 李啸道:“我记得你是输给了张瀚海对吧,就是说那个少年输给你了。”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感觉他也有些轻敌,应该有些本事还没展现出来。” 说着,只听姜莎唱价道:“一百一十万两,一次!” 话音刚落,三生阁所在之处,一位庄丁喊道:“三生阁,一百二十万两!”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千阳殿楚忘平所在的那个地方,都在看,是否他还会竞争下去。独孤涅也仔细地用目光搜寻着,但并没有看到那个红衣少年。而那个身形魁伟的中年人,独孤涅看到了他正紧紧攥着拳头。 李啸叹了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一百二十万两,一次!” “一百二十万两,两次!” “一百二十万两,三次!恭喜三生阁,成功竞买到六阳丹!” 伴随着一声槌响,百丹会,终于结束了。 独孤涅心中一直想着,会不会真这么巧,张瀚海那个深不可测的少年,刚好就是三生阁的人,而且是三生阁里举足轻重的年轻一代的翘楚。再过两个月,应该就知道答案了。 虽然没有看到一百二十万两银票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也是独孤涅听说过的最大的一笔钱了。 “我先送你回房去,你抓紧时间修炼,我去办个事。” 听到李啸这么说,独孤涅隐隐猜到,李啸应该是要去看看天行宗的人的动向,便道:“好,师父你小心。” 李啸点了点头,带着独孤涅起身离开。 到了客房里,李啸拿出了装着六阳丹的盒子,递给了独孤涅,道:“揣好,小心一些,别被人偷了。” 独孤涅小心翼翼地接过,心道,若是被人偷了去,自己怕是死一万次也没脸面对师父了。 独孤涅不禁想道:“为什么要将盒子给自己呢?难道师父这一去是有危险的吗?”心中担忧,看着李啸,叫道:“师父。”却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李啸摸了摸独孤涅的头,道:“别担心,为师自有分寸。如果不想一辈子都这样如履薄冰地活着,就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没心思吃饭了,便开始了修炼。 急匆匆地走出门外,李啸将房门从外面锁上,朝着庄外走去。 日暮时分,酒家镇一家不大的客栈一楼,坐着十几个黑色劲装的人,分成了两桌。其中一桌,只有四个人,是一个老者和一胖两瘦两个中年人。 掌柜的很是高兴,这些人直接包下了自己这客栈,这几天,能挣不少银子,也就让店小二仔细伺候着。 这一行人,正是天行宗这次来参加百丹会的人。 陈履谦压低声音说道:“春山,老夫知道你们几个也想开宗立派,但是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看看陈二的灵修门,你也就知道了。自立门户不难,但要撑得起来,是不容易的。如果他做的那件事,一开始就有宗门的支持,又或者他能早些告诉我们,交易早都完成了,如何会是那样的结局?” 唐春山点了点头,道:“弟子都听师父的。” 陈履谦又说道:“也不能怪陈二贪心,如今这世道,少了银子,很多事情都不好办。就像这次百丹会,一阳丹五粒,五灵灵丹一共二十五粒,花了二万一千两银子。哎,还想说戴罪立功,照这情形,怕是没什么功劳了。” 唐春山宽慰道:“师父,大家买到的价格都是一样的,所以咱们也并不算吃亏。” 陈履谦叹了口气,道:“希望宗主也能这么想。” 唐春又说道:“师父,长老里面,就您在宗门里最是劳苦功高,宗主何曾说过您半句不是。若宗主真的对您心存芥蒂,又怎么会将参加百丹会的人选定为我们呢?所以小师弟那件事情,宗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这次也找到了那个小孩儿,了结了生死斗这事情,也算是我们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了。事情没闹大,江湖又这么大,要不了多久,这事情也就被忘却了。对天行宗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钱是死的,这次咱们换了这么多丹药,对宗门来说,必定是有功的。” 陈履谦点了点头,又道:“那个小孩儿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封智念左右看了两眼,小声道:“整个下午,都是待在客房里。只是那个李啸,今天好像没在,应该也是盯上咱们了。” “这么多天下来,那孩子和百草庄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看这情况,百草庄是没打算要收这个孩子的。”胡少卿笑得有些阴森森的。 陈履谦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唐春山,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来?委婉点,还是直接点?” 唐春山笑着说道:“那孩子倒是好学,但是要说让他拜入我们天行宗,怕是有点难。” 胡少卿点了点头,道:“我们跟他同行那两天,他是一直问个不停,但是,却又没有表现出想学修灵的样子。而且那孩子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知道我们对他没安好心。” 封智念听完这话,没笑出声,但是也没收住脸上的笑容。 胡少卿小声对封智念骂道:“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唐春山笑道:“错是没错,说委婉点不好吗?” 陈履谦沉声道:“怪只怪他命不好,知道得太多了,小小年纪,能值十几万两银子,他也够本了。我们不拿,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只是这次动静别搞得太大,免得像上次一样,惹一身骚。” 胡少卿低声道:“你说那些人在谋划些什么,这么小心谨慎。一个天机而已,又不一定是关于他们的,这么舍得下血本。” 陈履谦瞪眼道:“你想和那个孩子一样的下场吗?这是该问的吗?” 胡少卿一脸尴尬,不再说话。 封智念又问道:“咱们就这么一直等着么?万一他一直不出来呢?” 唐春山接道:“我看那小子还是挺懂得孝道,他留了字条给他爹娘,说十几天就回去。除非百草庄有心保他,否则,应该等不了太久。” 陈履谦点了点头,道:“我们先等几天,仔细留心那边的消息,如果等得久了,我和春山就先回去,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为这件事花点时间,不打紧。总之,一定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封智念和胡少卿应道:“是。” 陈履谦又说道:“事情办好了,丹药我自会向宗主请求,给你们各留一粒,再向宗主要两篇《法书》给你们学。” “谢谢师父。”两人喜上眉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四章 利益 百草庄里,茶香弥漫,白发老者慢悠悠地品茗,旁边,坐着古灵精怪的少女和英气逼人的中年人。 “爷爷,为什么咱们没让那小孩儿拜入庄里呀?” 说话的,正是今天那位初次主持百丹会,便深得好评的美丽少女,姜莎。 旁边那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看向老者的时候,满是恭敬,而看向少女时,眼里充满了慈爱。 白发老者喝了一口茶,闭上了眼睛,晃悠着脑袋,呼出一口气,甚是享受的样子,缓缓开口说道:“这种事情,还是要讲究机缘的。那孩子的师父,对这孩子期待也是颇高,也从咱们这里换了一粒六阳丹去。若是他们都有此意,我们断不会拒绝,但人各有志,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 姜莎撇着嘴,样子甚是可爱,不说话,显然是对这个答案还不够满意。 白发老者对这聪明的孙女也是又疼爱又头疼,又说道:“从天行宗手里救下了这个孩子,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天底下事情那么多,哪里桩桩件件都管得过来。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使命,咱们百草庄,能用心将擅长的医术、毒术、丹道和命道发扬光大,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也算对得起天下人。但这几样,都不像是那孩子有兴趣的,总不能让那孩子将来做百草卫吧?再有,他就算是想做,怕也没那个天赋了。” 姜莎歪着脑袋,说道:“李夫子如此高看这个孩子,想必也有过人之处。再加上他用了咱们的六阳丹,都不能算个好苗子么?” 白发老者笑道:“毕竟太小了,就算是个好苗子,也得看看将来会不会长歪,或者会不会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再等个两三年,也没什么不妥。这会儿也还是读书明理的年纪,就算到了百草庄,也还是送去学府好一些。” 也不知道姜莎呆呆地在看着什么,翘着二郎腿,纤细的小腿晃晃悠悠。 犹豫了一下,白发老者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那天我也查探了一下,这孩子除了气运折损这个隐患以外,还有一个隐患,就是他身上的家族遗传的先天性心疾。若是病发,虽不致命,但对武道却有极大的阻碍,这孩子,修武道,应该是难有大成了。看他目前的修为,肯定也是下了功夫的,到那时方觉得功亏一篑,还指不定滋生什么心魔,怨天尤人起来,谁都没办法。你想想,将来你想面对一个一天到晚愁眉苦脸、意志消沉的小师弟么?” 姜莎手托着下巴,好奇道:“咱们也治不好么?” 白发老者道:“说是先天性心疾,其实也不算个病,当然也就谈不上如何治疗了。这先天性心疾,乃是家族遗传,倒不是每个人都必定病发,但如果发病了,那就是跟一辈子的。这心疾体现在脉搏时而一息三四至,但又时而一息一两至,也就是心气虚弱,心脏跳动缓慢,导致运血无力,便会不时有周身乏力、气短、困倦等感觉,严重的甚至只能卧床不起。而这症状又是时好时坏,颇受情绪影响,对身体却又不算什么大的损伤,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而且,因为其心脏跳动得如此缓慢,寿命还比一般人长些。” 姜莎摇了摇头,蹙眉道:“还真是个倒霉的孩子。” 想了想,抬起头看着那老者,笑道:“爷爷,这才是您不要那孩子的理由吧。” 差点被茶水呛到,白发老者咳嗽了两声。 中年男子轻声斥责道:“莎莎,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白发老者笑道:“这还不是你们生出来的丫头,这么机灵直爽。” 中年男子露出笑容,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像个小孩。 入夜,酒家镇的李家客栈里,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刚才来了个客人,虽然店小二说已经有客人包下了客栈,这人却说坐坐便走,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了,还要了几个小菜和一壶解忧酒。 店小二看向包下客栈的客人们,也没见他们说什么,只是盯着这个白衣中年,看来像是认识的,也算是默许,便也识趣地下去张罗了。 三桌人,一张大桌子围坐着十几个天行宗的黑衣人,还有一张桌子边上,坐了陈履谦、唐春山、胡少卿和封智念,而李啸则坐在靠近他们的地方。 不多时,李啸的桌子上,摆上了一壶酒,一个小小的酒杯,还有几个小菜。 “明人不说暗话,李啸,你什么意思?”胡少卿终究是忍不住,问道。 李啸冷哼一声,道:“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是在等我吗?” 胡少卿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来这里挑衅,真不怕我们让你没脸活下去?” 李啸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你们抓了我徒弟,送到百草庄来,这事儿已经发生了,我也就不打算追问了。但是,直至如今,你们还千方百计地盯着我们,是打算做什么呢?” 陈履谦也是倒了杯酒,对掌柜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掌柜的,你和店小二去歇着吧,酒我们自己拿。不该听的,你们就别听了。” 掌柜的也识时务,道了一声“好”,便招呼了小二,一齐朝楼上走去。 陈履谦看掌柜的上了楼,这才用不大的声音说道:“不过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李啸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唐春山,说道:“这是你的徒弟吧,听说,是个灵命双修的修行天才。” 唐春山面无表情,道了一声:“不敢当。” 李啸冷笑一声,道:“敢做不敢当么?” 唐春山一时语塞。 陈履谦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 李啸瞪着陈履谦,道:“若是为了钱财,我想问问,钱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胡少卿刚张口说了一个“你”字,陈履谦的手便拍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吓得胡少卿顿时闭了嘴。 陈履谦又看向李啸,说道:“钱能解决的问题自然不少,但是,我也说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忠字,也是相当要紧的。” 李啸也不看陈履谦,自斟自饮,仿佛很是惋惜,“看来,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陈履谦老脸上露出难看得要死的微笑,仿佛在说:“你奈我何?” 李啸确实无奈,自顾自地说道:“想来,陈二就是死在了又要脸面,又要钱财的老父亲手里。” 这句话一说,顿时十几个黑衣人都站起了身,唐春山、胡少卿、封智念亦是脸色大变,满脸凶光地盯着李啸,只有陈履谦,若无其事的样子。 见此,其他人也缓缓坐了下来。 李啸接着说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的指使陈二去做的吧?” 陈履谦淡淡一笑,道:“若是我指使的,事情会做得干净一些。这笔买卖,早也完成了,又怎会节外生枝?” 李啸不置可否,问道:“买家是谁?” 陈履谦笑道:“这个问题很蠢,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我只能告诉你,这笔买卖,我们肯定会完成,也算为我儿子,了了一桩遗愿。” 李啸没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陈履谦继续笑着说道:“不怕告诉你,买家是我替陈二找的,而且找得极好,对方开的价格很公道。虽然东西最终没了,但是也能靠那小子交差。” 李啸摇着头,叹道:“想起你那天在百草庄磕头求饶的样子,再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真是令人作呕。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百草庄再给你们下一次生死帖么?” 陈履谦哈哈大笑,说道:“百草庄?哈哈,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啊。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出发点,了解了他们的欲望,办起事情来,自然就好掌握分寸。你以为姜隐那老鬼,真是什么义薄云天的人物?可笑,无非也就是个为了撑起个门户,玩弄些手段的人而已。给天行宗下生死帖,不过是下给宗门里面和林家交好的那些人看的,只是为了不凉了人心而已。我们把那小娃带去,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像他们那样尽享荣华富贵的宗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真和天行宗斗得你死我活,对他们来说又有多少好处?他们是看利益,看长远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讲,老夫我和姜隐,倒是没什么不同。” 说完,陈履谦看着唐春山,仿佛刚才这些话,也是在教导他。 李啸冷笑道:“好一个看长远,利欲熏心,玩火自焚,也能叫长远?” 陈履谦笑道:“富贵险中求嘛,现在这个世道,比不得当年了。但人心还是一样的,手段也只是低调些。但若是当真做个死心眼的老实人,下场,也就和你们师徒俩差不多。” 看着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的姿态,李啸心里很清楚,对方就是要激怒自己,只要自己敢动手,就像他们方才说的,会让自己没脸活下去,他们现在还在废话连篇,也只是因为摸不清楚自己的实力而已。 原本还妄想能否通过那已经用过两次的命经,来暂时保住独孤涅的性命,但没想到对方态度竟然如此坚决,看来,真正想要抹杀独孤涅的人,天行宗也不愿意轻易得罪。 这么一想,就算解决了陈履谦,独孤涅也很难太平。 李啸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瞪着陈履谦,冷笑着说道:“那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给我们师徒俩什么样的下场!” 陈履谦这时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李啸。 李啸动起了筷子,吃起菜来。 “别假装镇定了!”陈履谦突然开口道,“既然来了,不如露两手,要是你能赢得了我们,那孩子,我们自然就不再打他的主意了。” 李啸却不说话,继续吃喝。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五章 寒灵灵术 胡少卿站起身来,喝道:“不敢吗?” 李啸抬起头,抹了一下嘴,对着陈履谦说道:“露两手就不必了,明天来场生死斗吧?” 陈履谦微微一笑,道:“看来李夫子是读书读迂了!等什么明天呢?我想,你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脱身吧?我们也不会要了你的命,毕竟人多眼杂,但是折磨得你生不如死,督律司却也治不了我们的罪。但反观你,同样不敢动手杀人,哪怕是江湖中人,也要治个重罪。但要说让我们这么多人都任由你摆布,怕是你也没这个本事。” 李啸嘴角上扬,但笑容里却有一丝凄苦,端起了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见此,陈履谦料定李啸已是无计可施,不由得放声大笑。将手一抬,客栈里的气温骤降,再看李啸那边,寒意尤甚,酒杯中的酒已经结成了冰块,而李啸身上也已经结起了霜。 唐春山、胡少卿、封智念,亦感受到了这彻骨之寒,虽不似李啸那般严重,却也立刻站起了身,走到陈履谦身后几步的地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名黑衣青年,脸上亦是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单手结了个手印,顿时周身泛起红光,一股热气升腾。身旁的同门仿佛将这青年当成了冬天里的火炉一般,纷纷靠近取暖。 “长老的寒灵灵术,太厉害了!”黑衣人群中有人拍起了马屁。 李啸只觉得像是瞬间来到了一个冰窟,恶寒袭来的一瞬间,已经提起了气劲,护住周身,但整个身体,都变得迟钝了。 更可怕的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气,寒意还在不断地提升,一息之内,仿佛全身的血液和内力都在逐步被冻结。 特别是惨白的脸上,汗毛上结的霜,便像是有无数根小冰针扎在脸上。 随着李啸身体一震,身上的霜全部被抖落,脸上也回复了几分血色,一时间周身仿佛被笼罩在水雾之中。李啸看着手中结冰的酒杯,惋惜地想道,可惜修的不是火脉的内力,这杯酒,是喝不成了。 想要缓缓将酒杯放回桌上,但看着陈履谦那张树皮一般的老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只觉得寒气更重了。 陈履谦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李啸周身三尺范围内,仿佛是一个独立出来的冰天雪地,酒杯还未放到桌上,李啸的身上,又快速地结起了霜,渐渐地,李啸一动不动了,眼睛一闭,仿佛认命一般。 陈履谦倒是不着急变招,等了数息时间,李啸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 陈履谦这才将手放下,开口说道:“真没想到,这么不中用,要是老夫用到了三成功力,怕是已经失手弄死你了。” 众人只觉寒意已消,封智念亦放下了手,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唐春山打趣道:“他这是想用命来讹人啊!”众人一阵哂笑。 陈履谦笑道:“朱憾,把他的衣服扒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是,长老。”那名叫朱憾的黑衣青年应了一声,一脸坏笑,起身走向了李啸,此人便是刚才施展热灵灵术那个青年。 刚走到李啸身旁,不等朱憾伸手,李啸顿时周身红光大放,眼中精芒四射,右手一拳打在了朱憾的小腹上,朱憾吃痛,顿时猫起了腰。李啸再一伸手,抓着朱憾后脑的头发一扯,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身前的桌面上,顿时桌上碗碟翻飞。 朱憾已经是直接晕了过去。 变故陡生,天行宗众人大惊失色,陈履谦微微皱眉,看着李啸。 “放开朱憾!”另一位青年似乎想要动手,手印还未结完,一只胖胖的手却将他的手轻轻地压了下去。 “没必要了,他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唐春山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唐师兄,你胡说什么?”那青年似乎颇为激动,往后退了一步,看来救人心切。 “朱憾没事。”听到这句话,那青年愣了一下,只见唐春山挺着大肚子,接着说道:“我说的必死之人,是李啸。” 陈履谦转头看了一眼唐春山,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唐春山恭敬地看着陈履谦,答道:“长老,我建议,咱们还是先别轻举妄动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先救下来朱憾,之后我再给您解释。” 陈履谦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但是唐春山肯定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便只能点了点头。 唐春山看向李啸,问道:“李兄,能不能放了朱憾?只要你能放了他,我保证,我们不再为难你。”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唐春山。 唐春山直视着李啸的眼睛,道:“我是真没想到,李兄性情竟然如此刚烈。但为非作歹的,是我们这些做师兄的,陈长老也只是为了给我们谋些出路,至于朱憾,他其实是个单纯的孩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啸无动于衷,右手仍然按着朱憾的脑袋,左手将酒杯又收回来,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酒杯外已经凝结了露珠滴落下来,酒杯里的冰块,也有些化开了,只是还喝不了。 唐春山看了看陈履谦,又说道:“只要你放了朱憾,我们就不再为难独孤涅,明日一早,我们便返回天行宗。” 李啸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哪怕正如唐春山所言,自己命不久矣,却也仍然做不到滥杀无辜。 但转念一想,这青年选择了和陈履谦为伍,并且陈履谦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说了那些话,这也只能说明,这些人都是知情人啊。再有,这可是刚才要扒了自己衣服的,要对自己搜刮一番的人。 想到这里,李啸抬手重重往朱憾百会穴上一拍,废掉了朱憾的修为。 “朱憾!”刚才那想要动手的青年,似乎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结了个手印,顿时李啸身前的桌子和屁股下的凳子便裂开了去。朱憾顺势往下落去,而李啸却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对,站起了身来,右手抓着朱憾的头发,将朱憾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行宗的人。 不等李啸喘息,李啸脚下的地面突出了一根土刺,李啸心一横,后退了一步。若独孤涅在场,便应该也认得出来,李啸刚才这一步,就是用的越武步,但速度却比独孤涅还快了许多。 只见李啸身形一闪,已经退开了一个身位,与此同时,朱憾被李啸拽着,出现在了李啸刚才的位置,而朱憾的腿便被这根高有三尺的土刺给刺穿了。 “啊!”这一吃痛,倒是让朱憾醒了过来,不过听声音,极为虚弱。 “嗖”地一声,李啸左手将酒杯一甩,用上了智武镖的手法,那酒杯直直地飞向了陈履谦的面门,速度极快,陈履谦连术法都来不及施展,略一偏头,酒杯擦着陈履谦的左耳飞过,打在了身后一人的腹部,那人立刻委顿了下去,捂着肚子双膝跪地,又倒了下去。而陈履谦的耳朵上,却已经渗出了鲜血。 “退开!”陈履谦暴喝一声,双手结印,顿时整个客栈的空气比先前还冷了一些,桌上的酒与汤立时结冰,整个客栈内统统结上了一层霜。 只听一名天行宗弟子喊道:“别在这里碍事,我们出去望风。”几人便往客栈外跑去,倒地那人却无人理会了。 李啸所在之处的温度,却是最低的,而这一次,李啸虽然全身结霜,但行动却未见多少迟缓,放开了朱憾,以越武步不断地转移位置。随着陈履谦不断地结着手印,那股寒意便像是厉鬼缠身一般追着李啸不放。 留在客栈里的几个天行宗弟子顶着严寒,冲向了朱憾,特别是刚才发动土刺的那个青年,慌手慌脚地和众人将朱憾抬起,从土刺上挪了出来。土刺已经穿透了同伴的身体,这个时候便不能直接以术法来控制这根土刺了。 朱憾虽然虚弱,还是疼得叫出声来。 这灵术虽然神奇,能控制天地间寒热风水土五种形态的力量,但仅限于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对人的限制与伤害,就像是寒灵灵术,那也是控制着空气中的冰寒之力,来侵袭对手,要说直接让对手的身体由内而外地冻结,那也是不可能的。 几名弟子赶紧给朱憾喂了一粒活血丹,将他抬着跑向客栈门口。 李啸左闪右躲之中,左手一把抓过一个筷筒,右手五指夹住了四根筷子,移动中一甩手,将四根筷子当成了暗器,分别打向了陈履谦、唐春山、胡少卿、封智念。 陈履谦却是纹丝不动,胡少卿结起手印,顿时另外四人身前刮起了一阵风,筷子原本是尖端指向五人的,霎时间因为这股乱流变得歪斜了,横了过来,没什么力道地撞在四人身上。 特别是陈履谦,脸上仍是挨了一下,像是个木头人一般,鼻子上出现了一条红印,没受伤,但陈履谦却觉得极为丢脸,又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唐春山也没有闲着,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拔出了塞子的水袋,往右手手上倒去。水柱临近手掌时,仿佛变成了一条水蛇,缠着唐春山的整只右臂流动起来。唐春山原地转了个圈,右手指向李啸所在之处,无数水箭密密麻麻地飞向了李啸。 胡少卿恰到好处地收起了风墙,以免阻碍了唐春山的水箭。 这些水箭不大,但是速度极快,快要靠近李啸时,又因为陈履谦的寒灵灵术,又全部都变成了寸长的冰箭,李啸左跨一步,旋即又往右跨了一步,唐春山只是手臂微微晃动了一下,冰箭仍是密不透风地扫向了李啸。 客栈里响起了噼里啪啦一阵连续的声音,都是冰箭扎进了桌椅、柱子、墙面的声音。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六章 恐惧 这些冰箭本就不好躲开,同时,胡少卿再次结起手印,李啸的左边四五步的地方便刮起了向上卷起的风阵,不是刮在李啸脚下,主要是为了避免阻挠了唐春山的冰箭,同时也宣告了左路不通。 这次李啸却是不敢再在小范围内逗留,而是大踏步往右方避开,胡少卿的风阵却如龙卷风一般,跟在冰箭之后,缓缓压了过去。 李啸像是打算围着客栈中央这四个人绕圈跑,唐春山这冰箭,必然要避开身边的陈履谦、胡少卿和封智念的,只要自己和唐春山中间隔着另外三人,那么唐春山的攻势就有可能受阻。 至少也会让这三人狼狈不堪地蹲下去,胡少卿和封智念还好说,陈履谦不要老脸么? 以寡敌众,让对手互为掣肘,自乱阵脚,也是一种策略。 但这时,封智念同时也结了个手印,李啸的前进路线已经非常明显,这个一闪而逝的机会若是自己把握不住,那之后免不了挨骂了。 随着封智念的手印完成,李啸前方的地面上土刺连出,一根接一根压向李啸,眼看右路也已经是是不通了。 以众敌寡,若是不能封死身形灵活的对手的所有出路,那人多反而成了束缚。 好在,陈履谦的极寒之气对李啸的影响也是不小,而且范围越来越大,虽然让周边的三人也略受点影响,但李啸承受的寒意,却是他们的十倍不止。 唐春山的水箭负责追击,胡少卿的风阵负责封住李啸的左边,封智念的土刺则负责堵住李啸的右边,这样一来,这次合击,李啸便不好躲开了。 李啸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一般,右手已经抓出了一把筷子,对着冰箭直接射去。大量冰箭直接被粉碎,但也有无数冰箭扎进了李啸的身体。幸好李啸此时运转着内劲护住周身,竟然没有一根冰箭穿透身体,只有冰箭的尖端没入了身体,乍一看李啸,有点像刺猬一般。 李啸后方已是退不得,左右两边也已经夹击而至,便在不断扔出筷子的同时,径直冲向了四人。 飞蛾扑火一般。 只听见唐春山大喝道:“撤!” 这一次四人倒是颇有些默契,连陈履谦都毫不犹豫地往后撤去,胡少卿重新结了个手印,顿时一阵范围极广的狂风便刮向了李啸,同时封智念也将并未继续利用李啸身后的石块来发动攻击,而是将四人身前的石块翻立了起来,形成一道道石墙,挡住了李啸的身形。 李啸一拳接一拳地将这石墙打碎,尘土飞扬,再看时,陈履谦等人已经跑出了客栈。只听门外又传来一声“撤”,李啸颇为不甘,便又追了出去。 楼上的掌柜这才探出个脑袋,看着楼下已经狼藉一片的店铺,还有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心中愤恨但也一阵后怕。但算了算这些客人包下客栈所花的银子,就算找人休整一番,也亏不了什么钱。 已经是命案了,还是得去报官的。 客栈里的战斗也结束地很快,但是这么大的动静,也是吸引了街面上的人驻足观看。李家客栈虽偏僻了些,但毕竟酒家镇上来参加百丹会的江湖中人,还有不少逗留在此的。 再过不久,督武司和督律司的人,应该是要到了。 “这会儿的他是一条疯狗,肯定是要和我们拼命的!”唐春山一边不断向追击而来的李啸发动攻势,一边向另外三人解释道,“原来,他也是一个修命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制人命境界的修命者,只是他的命道,比我的修为要高得多。刚才他动用了血术,透支了命力,消耗了几乎全部的寿命和气运来短暂提高自己的修为,过不了几天,他就死定了!咱们现在用不着再伤他了!” 四人的轻功此时远远不如李啸,只能不断通过发动进攻来阻挡李啸。胡少卿骂道:“可是他这样死缠着不放,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这动静太大了!” 唐春山解释道:“这样的状态最多也就持续半个时辰!”说完,唐春山提高了声音,对李啸喊道:“你现在找死不难,想杀我们却绝不可能!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说独孤涅会不会出来找你?” 听到这句话,李啸如遭雷击,竟然放缓了脚步。 紧紧攥着的拳头,指甲已经扎进了手掌中,眼看着天行宗的人渐渐跑远,李啸呆若木鸡,停在了原地。 此时,周围倒是有不少江湖人士在观看。灰头土脸的李啸,衣服湿透,血迹斑斑,看上去极为狼狈。 不过一个人追着十几个人跑,这景象还是有些引人好奇,那十几个人也并不像是不敌,只是在避战而已。 “兄台,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名青年似乎是个不怕事的,走向了李啸,停在了十步左右的距离。 李啸摇了摇头,心灰意冷,也没说什么,转身朝着酒家山走去。 百草庄的客房内,独孤涅又修炼完了一遍第四层的持武劲,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搜寻着李啸的身影。 没有人。 独孤涅也不打算点灯,但却有些心神不宁。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窗前,隔着窗纸,看向外面。庄里这会儿还热闹着,不时有着人声,灯火仍然明亮,也不时看得到些人影。 独孤涅喃喃道:“怎么还没回来。” 独孤涅也不打算修身了,只是焦急,心中默念起《四经》的内容,一会儿又念起《忘情诀》的经义,却还是静不下心来。 李家客栈内,陈履谦等人又折了回来,施展了灵术将客栈的地面铺平,只是坏掉的桌椅楼梯却是没办法修复,那对灵术的要求太高了,但胡少卿也给那掌柜的承诺了所有的损失他们都承担,死掉的人是他们自己的恩怨,也就不用去报官了,督律司的人问起,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他们也还要住些日子,也不会跑,有什么问题他们亲自去答就好了,切忌提起有人死去的事情。掌柜的自然知道惹不起这群人,又能多得些银子,自然是点头哈腰。 李啸施展起轻功一路狂奔,直到来到百草庄时,才解除了血术。没有料到这次血术一解除,整个人便虚弱得不像样子,竟然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倒下。看门的庄丁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的,赶紧扶住李啸。 李啸只觉得死神的锁链已经套在了脖子上,心中百感交集,对那庄丁轻声说道:“多谢兄台,可否帮我找个地方,打些水清洗一下?” 那庄丁惶恐,答道:“李夫子,我还是先扶您去草房吧,先把伤势治疗一下!” 李啸摇了摇头,道:“不用惊动管事们了,伤我自己已经治了,只是有些虚弱,需要休息一下。” 那庄丁也没办法,只能顺着李啸,安排了人,另外找了一间客房,在浴桶里将热水放好,除了兰草,还放了不少恢复伤势极有效果的药草,这便是药浴了。李啸独自清洗,不多时,一个丫鬟又送来了一套白色劲装。 沐浴更衣过后,李啸竟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能感觉得到命力和内力都几乎消失地无影无踪,但此时却并没有太难受,虽然浑身乏力,极为虚弱,但这番没体会过的感觉,却也有些新奇。 回到和独孤涅所在的客房门前,还未打开门锁,已经听到惴惴不安的独孤涅叫了一声:“师父!” 看到欣喜异常的独孤涅,李啸露出了笑容。 “师父!”独孤涅又开心地叫了一声。 李啸点了点头,仿佛没有力气说话一般,走进房门。 李啸此时只想躺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坐到桌边,独孤涅赶紧给李啸倒了一碗水,李啸伸出手指在茶碗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独孤涅站到一旁,李啸将水一饮而尽,看着独孤涅,道:“坐。” 独孤涅一听,李啸这声音和以往大有不同,显得极为虚弱,顿时有些惊讶,坐了下来,还是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李啸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这才开口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仔细听,不要打断我,更不能惊慌!” 独孤涅有了不祥的预感,道:“是,师父。” 李啸看着独孤涅,说道:“天行宗陈履谦那一行人,最厉害的应该也就是陈履谦、唐春山、胡少卿和封智念四人。其中陈履谦修的是寒灵灵术,能让一定范围内的温度不断降低,如果遇到了,你要以轻功拉开距离,切记不能在原地停留片刻。他的灵术,能让你的移动迟滞,但温度的下降需要时间,但转之间,便能将人冻僵。” 独孤涅点了点头,知道师父是与他们交过手了。 李啸喉结动了一动,又说道:“唐春山修的是水灵灵术,凡是水形态的东西都能操控,但你要注意的,是他的血术。真正关键的时候,唐春山应该会使用血术给陈履谦做增幅,那时候陈履谦的寒灵灵术的威力会陡然剧增,你要小心谨慎,不要低估了他们的手段。” 独孤涅心中有着无数的问题,师父交代这些做什么呢?但也不敢打断,只是应道:“好。” 李啸接着说:“胡少卿修的是风灵灵术,封智念则是土灵灵术。四人搭配起来,灵术覆盖的范围极大,几乎可以封住你所有的路,所以不要试图用轻功在他们身边周旋,能有多远跑多远,服下六阳丹后,你要跑,凭他们,是绝对拦不住的。” 李啸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独孤涅越听越是惊慌,但李啸已经是交代了,不能打断,不能惊慌,但独孤涅心中却涌现出了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恐惧,那种担心身边的人会死去的恐惧。 下一刻,李啸的一句话让独孤涅彻底崩溃。 “我活不了几天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七章 开心 独孤涅悲痛万分,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没忍住眼泪,但泪水也是安安静静地流,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言不发。 李啸眼皮沉重,打了个哈欠。 “尚来镇。”李啸喃喃自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少时又摇了摇头,看向已经哭成了泪人的独孤涅。 “天行宗是被人收买来杀你的,应该是有个什么组织,在谋划什么大事情,但是怕泄露。据陈履谦所言,陈二还不是他指使的,而是他猜测到那粒六阳丹是天命丹以后,才和买家对接上。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拜入百草庄门下吧,明天师父带你去找姜老爷爷,你先不要回去了,师父没办法送你。” 独孤涅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道:“好。” 李啸觉得还有很多东西没交代,但是一时心乱如麻,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独孤涅问道:“师父,怎么样做,您才可以活下去啊?” 李啸摇了摇头,道:“我透支了命力,消耗了剩余的寿命和气运,已经是活不了了。这事儿就不用再提了。” 独孤涅犯起了犟,道:“一定有办法的!” 李啸微微一笑,道:“为师是修命者,对自己的命数很清楚。” 独孤涅又道:“命数又不是一定的啊!只要不信命,不就还有希望吗?” 李啸苦笑一声,道:“由不得不信。” 独孤涅抹了抹脸,道:“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啸笑道:“因为我开心。” 独孤涅愣在那里。 李啸解释道:“因为我看到你,觉得很喜欢,我又没有孩子,就把你当成孩子了。” 独孤涅泪流不止,问道:“师父,你一定要活下去,我还没报答您呢!” 李啸抬起手,摸了摸独孤涅的脑袋,道:“将来你会体会到,有时候做事情,就是因为做了自己开心而做,而不是为了报答。” 独孤涅像是听懂了,念叨了一声“开心”,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啸又打了个哈欠,颇为轻松的样子,对独孤涅说道:“饿了就去找钟叔,我休息一会儿。” 独孤涅答应着,便扶李啸到了床边,李啸看来是困极了,倒头便睡。 独孤涅轻轻将门带上,慢慢地朝着钟叔的宅子走去。 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也没人问是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老人打开了房门,看到了脸色极差的独孤涅。 “钟叔。”看到老人应该是还没睡下的样子,独孤涅叫了一声,“打扰您了。” 老人摇了摇头,道:“没事,小哥有什么吩咐吗?” 独孤涅看了看身后,道:“能不能带我去找一下医师,我师父受了重伤,他说治不了了,但我想问一问。” 老人也不犹豫,道:“好,我带你去草房。” 独孤涅点了点头,老人便轻轻带上房门,领着独孤涅往草房走去。 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来到偏院之中,这偏院极大,十几个宅子错落有致。 路上钟叔给独孤涅讲了,可以找草房的三管事问一问,三管事姓罗,医术高明得很,就叫罗爷爷就好。 钟叔带着独孤涅来到第一个宅子前,宅子门没关,但搭着个帘子。门口左边有几个盆栽,不知道种的是什么,右边放了几个罐子。宅子左侧搭了个架子,上面摆了很多草药,独孤涅也不认识。 钟叔站在门口,躬身问道:“罗管事,我是钟三,庄里的贵客李夫子受了伤,他徒弟想请教请教您,您这会儿方便吗?”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钟三再鞠了个躬,看了独孤涅一眼,道:“走吧。” 独孤涅便跟在钟三身后,走进了药房。 一进去,里面奇奇怪怪的草药味道更加浓郁了。宅子里,最里面是个有着无数抽屉的大药柜,柜子顶上还摆了不少瓶瓶罐罐。角落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坐在一张摇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搭在腿上,闭目养神。 旁边一个坐在小板凳上的十二三岁的孩子,用臼杵在那里杵药。 独孤涅这次倒是不显得怯生了,朝着罗管事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开口道:“罗爷爷,我叫独孤涅,叨扰您了。我想请教您,我师父使用血术消耗了全部的寿命和气运以后,还能有救吗?” 罗管事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小娃,问道:“你师父?”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是的。” 罗管事又闭上了眼睛,问道:“他没告诉你么?” 独孤涅说道:“他说活不了了,但我想百草庄医术就是最厉害的,所以还是想求您帮帮忙。” “听你师父的话,回去吧。”罗管事用蒲扇挥了挥。 独孤涅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能救师父对吗?” 罗管事摇了摇头,道:“我没那个本事。” 独孤涅又追问道:“您的意思是还是有救的对吗?比如再生丹?” 罗管事睁开眼睛,脸色不太好看。 旁边的小孩子抬头看着独孤涅,心道这个小孩儿是有些聒噪,但若师父将他斥责一番,又不是百草庄的待客之道,便开口说道:“你也不用啰嗦了,回去好好陪着你师父,能孝顺几天是几天吧。” 钟三看到这里,也好言劝道:“小哥,咱们先别打扰罗管事了。” 独孤涅恋恋不舍,道了一声:“打扰罗爷爷了。” 钟三再次鞠了个躬,这才牵起独孤涅的手,往门外走去。 走出不远,独孤涅向钟三问道:“钟叔,听罗管事的意思,是有办法的,对吗?” 钟三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我就是个下人,对这些事也不大懂。” 独孤涅扑通跪下,哭道:“钟叔,您还能带我去求求别人吗?只要能救我师父,我什么都愿意做。” 钟三叹了一口气,道:“小哥,你快起来。” 独孤涅反倒是磕了个头,说道:“求求您了!” 钟三将独孤涅拉了起来,说道:“也罢,人命关天,我就陪你再去求求大管事,如果他也说没办法,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独孤涅心中感动,道:“谢谢您,钟叔。” 钟老领着独孤涅,往最中间的一个宅子走去,边走边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小哥……”说到一半,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又说道:“大管事是我们这里医术最高明的医师,你一会儿就叫他童爷爷就好。” 独孤涅应道:“好。” 这个宅子比罗管事的宅子要大得多,钟三敲了敲门,说道:“童老,我是钟三,庄里的贵客李夫子受了伤,他徒弟想求您帮帮忙,您这会儿方便吗?” 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眉头皱着,问道:“这么晚了,很急吗?” 钟三也不知道急还是不急,一时也没了主意,跪了下来,颤声道:“老奴有罪!” 独孤涅开口道:“叔叔,对不起,是我着急,打扰您了!” 那中年人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来,对钟三小声说道:“起来吧。”又看向独孤涅,问道:“怎么回事,你先给我说说。” 独孤涅知道这是不想吵到宅子里面的人,便也小声说道:“我师父今晚回来的时候,说自己透支了命力,消耗了全部的寿命和气运,活不了几天了,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师父?只要能救我师父,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问道:“那杀人放火愿意吗?” 独孤涅愣了一下,道:“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中年人看来不太喜欢独孤涅,问道:“修命者透支命力,便是报了必死之心,你师父既然没来找我们,必然也是不想瞎折腾了。” 独孤涅问道:“百丹会上,我记得有一种丹药,叫再生丹,很厉害的对吧?是不是能救我师父?庄里还有吗?” 那中年人开口说道:“这种情况,再生丹也只是能吊住性命而已,气运是恢复不了了,修为也是恢复不了的,无非是行尸走肉一般再增加一二十年寿命,但若心都死了的人,也不一定熬得过这一二十年。而且,你以为再生丹是随随便便都能炼制出来的么?” 独孤涅听这语气,像是再生丹是还有的,便说道:“只要能救我师父,一百万两我都愿意买,求求您了!”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我做不了主。” 独孤涅直接问道:“那谁可以做主呢?”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小娃,你有这份孝心,你师父应该也就心满意足了。他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独孤涅不依不饶,说道:“人命关天,我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哪怕可以拿我的命来换,我也还不清。” 中年人无奈,说道:“这样吧,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照顾你师父,明早你再和你师父一起来。” 独孤涅听到中年人松口,问道:“谢谢叔叔,我怎么称呼您?” 中年人说道:“叫我童叔叔就好。” 独孤涅立刻说道:“谢谢童叔叔。”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又听到独孤涅说道:“童叔叔,我不能和我师父商量,他是不会同意的。我有一粒六阳丹,可不可以和贵庄换一粒再生丹?” 那中年人转过身来,一脸震惊,问道:“你有六阳丹?” 独孤涅点了点头,看着那中年人。 中年人想了想,说道:“你等着。” 独孤涅大喜,作揖道:“谢谢童叔叔!” 那中年人走进房里去,钟三这才开口小声说道:“童少管事是我们草房大管事的长子,他要是肯帮忙,就有希望了。不过小哥你可真厉害,居然有六阳丹,这要是在外面说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 独孤涅感激地看着钟三,说道:“谢谢钟叔,您帮了我大忙了。” 钟三笑着点了点头。 少时,那中年人打开了房门,又将门轻轻带上,走了出来,问道:“小娃,你叫什么名字?” 独孤涅看这情形,不像是能让自己进去,但也应道:“我叫独孤涅。”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见庄主吧,如果庄主还没睡下,你自己和他说。” 独孤涅开心起来,连连道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八章 活下来 百草庄正厅外的大院子里,姜隐坐在一张椅子上,旁边是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不远处,姜莎正在比划着一套拳脚,旁边站了两个中年人。 姜莎练完了一遍,摇着小脑袋说道:“卫七叔,你就不能教我点简单速成的功夫么?” 那中年人扶着额头,道:“小祖宗,这还不够速成么?我教了你几天,你就学了一半,但你这下来可是一点没练啊!” 姜莎哈哈笑道:“那也得卫七叔你在旁边看着我才好练啊,要是练岔了,那不是给卫七叔丢脸吗?” 旁边那个中年人笑道:“老七,你对莎莎可是少了些耐心啊!” 卫七瞪着眼睛说道:“老五,你少在那挑拨离间!” 那中年人继续说道:“咱们家莎莎,对武学那可是有眼光的,你的功夫吧,厉害是厉害,就是太费时间了些。” 姜隐身旁站着的那个中年人,嗔怪道:“莎莎,看你口不择言,又惹你卫七叔和卫五叔斗嘴了。” 姜莎吐了吐舌头,背着双手,一脸坏笑。 卫七对着姜隐身旁那中年人说道:“尚然,也怪你偏心,从小就让老五守着莎莎。老五近水楼台先得月,莎莎学他的功夫花的时间自然是最多的。” 这百草卫平日里没外人时,对少庄主倒是少了些客套。 那被称作老五的中年人笑道:“这也是尚然有眼光!” 姜隐笑道:“要我说,老五和老七都不该跟莎莎走得太近了!” 众人一愣,只听姜隐接着说道:“你俩是最惯着莎莎的,她现在这身臭毛病,少不了你俩的功劳。” 姜莎笑得前俯后仰。 正说着,墙外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 在童少管事的带领下,独孤涅来到正院,隔着墙时,独孤涅就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童少管事笑了笑,道:“看来庄主还没歇息,你运气不错。” 说着,走到了正厅外的大院里,独孤涅看到姜隐坐在一张椅子上,旁边站着一个没有见过的中年人。而姜莎和旁边站的两个中年人,离的远些。其中一个,独孤涅知道是卫七,另一个则不知道名字。 “童野,小涅,你们怎么来了?”姜隐看起来心情不错,看到独孤涅和身边的童少管事,便打了个招呼。 童野对姜隐和身边那中年人拱手道:“庄主、少庄主,是这个孩子有些事情,我只是送他过来。” 独孤涅快步跑上前去,跑到离姜隐几步距离时,扑通跪了下来,道:“姜老爷爷,求您救救我师父吧!” 姜莎看到这一幕,感到好奇,跟着走了过来。 姜隐倒是没着急让独孤涅起来,问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独孤涅抬起头来,道:“我师父为了我,应该是和天行宗的人动了手,用血术消耗了所有的寿命和气运,他说自己活不了几天了。我想给他换一粒再生丹,或者说姜老爷爷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我师父,我可以把六阳丹作为交换。” 听到这番话,姜隐觉得很有意思一般,问道:“你师父知道么?”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他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我怕他不允许。” 姜隐笑道:“也不知道你这孩子到底算聪明还是笨,六阳丹,怕是不够换再生丹的。” 独孤涅急忙道:“如果不够,还要什么我都欠着,我拿一辈子还!一定不会耍赖的!” 姜隐点了点头,道:“他使用的是血术,又不是受了伤,医术是没有办法的。再生丹确实能够让他活下来,但是,他愿不愿意在修为和气运都损耗完了的情况下活下来,这也很难说。” 独孤涅想了想,道:“那能不能不给他说是再生丹,先让他吃下去再说?” 姜隐哈哈大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姜莎突然问道:“小家伙,你知道不知道,六阳丹有多珍贵?” 独孤涅毫不犹豫地答道:“再珍贵,也不如我师父的性命珍贵啊!” 姜莎一时语塞,点了点头。 姜隐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你是必须要让你师父知道的,不瞒你说,再生丹,庄里还有,但也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给你。” 独孤涅有点懵,问道:“不清不楚是什么意思?” 姜隐耐着性子解释道:“如果这一粒再生丹是给你自己用的,那你当然可以换。但如果这一粒再生丹是给你师父用的,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呢?虽然六阳丹你师父给了你,就属于你了。但百草庄也不希望这耗费了几代人心血才研制出来的药方,还有无数人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才炼制出来的丹药,被不当回事儿。”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那姜老爷爷,您可以帮我劝劝我师父吗?” 姜隐笑道:“怎么劝?你师父这么大个人了,难道没点自己的主意么?” 独孤涅担忧地说道:“之前听童叔叔说的意思,我怕我师父没了活下去的打算。” 姜隐又问道:“那你说说,你师父为什么放着能活下去的机会不要呢?” 独孤涅想了想,道:“我怕师父为了我,什么都不顾,这恩情我承受不起!” 姜隐叹息道:“小涅,你要知道,人做的选择,一定是他当下认为最好的选择。” “是,我师父说,他对我好,都是因为他开心。”独孤涅应道,“但我做的选择,也是为了我开心啊!” 姜隐笑道:“所以说,你能决定你的想法,但决定不了你师父的想法,既然是你师父的事情,明早和你师父一起来了再说吧。” 独孤涅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突然开口说道:“那我先换了,用不用再由我师父决定好不好?” “起来吧,先回去。”姜隐旁边那中年人笑着说道。 独孤涅无奈,只站起身来,心想自己的办法挺对的啊,怎么不多和自己探讨探讨,只得作揖道:“谢谢姜老爷爷,谢谢叔叔!” 姜隐点了点头,独孤涅便转身离开,童少管事见这祖孙三代聚在一起,也不便逗留,便也告辞了。 看着独孤涅那小小的身影走到院门时,姜隐转头问旁边那中年人:“尚然,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懵懂无知,但还这么小,也不好下定论。” 姜莎蹦跳着走到姜隐身旁,拉着姜隐的手臂,说道:“我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的啊。” 姜隐看着姜莎,笑道:“你当然觉得有意思,他这性子,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 姜莎撇了下嘴,拉着姜隐的手臂摇啊摇,道:“爷爷,难道我这性子不好么?” 姜隐哈哈大笑,拍了拍姜莎的手,道:“小祖宗,他和你,可不能比。” “为什么?”姜莎又拿出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姜隐耐心地解释道:“人和人,是有差别的。你倒是有一副热心肠,也是什么都敢豁出去,从小到大就没有啥舍不得的身外之物,但也是因为你方方面面本就富足,就算任性了些,还有咱们百草庄替你撑着。但这小子无论天赋还是家底,都算是匮乏的,好不容易得了份天大的机缘,竟然还不懂得珍惜。对于李啸来说,或许这孩子心性纯良,确实没看走眼。但是,在这个世道,这样找不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的傻孩子,是很难成大器的。” 姜莎若有所思。 回到客房,独孤涅轻轻推开门,没有吵醒李啸。走到李啸床边,虽然昏暗,独孤涅仍然看得清楚李啸的样子。 鼾声如雷的李啸,看上去疲惫至极。 独孤涅看了许久,才坐到了地上,开始了身道的修炼。 就算没有六阳丹,也一样可以修炼得比别人快!独孤涅坚信这一点。 第二天,李啸醒来的时候,独孤涅还在修炼,李啸去钟叔那弄来了早餐,回来的时候,没等多久,独孤涅就修炼完了。 吃着粗粮饼、稀饭和咸菜,独孤涅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去找姜老爷爷?” 李啸点了点头,道:“吃过咱们就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庄主忙不忙。” 独孤涅心虚地点了点头。 来到百草庄的正厅,李啸给守门的庄丁说了一下,庄丁应道:“庄主在等你们呢。” 李啸觉得奇怪,但也就径直走进正厅。 正厅东侧,姜隐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李啸一眼就认出来,正是自己用来交换六阳丹的命经的其中一篇——知天命第六篇。姜隐右边,坐着他的独子和孙女,少庄主姜尚然和姜莎。还有那天的两个中年人,卫七和卫三,仍然是站在姜隐身后。 李啸作揖道:“姜老,今日叨扰了!”独孤涅也跟着叫了一声:“姜老爷爷,姜叔叔。” 姜莎看着独孤涅,笑道:“你不叫我么?” 独孤涅只觉得脸上发烫,叫了一声:“姜姐姐。” 姜莎笑得咯咯咯的。姜尚然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姜莎这便看着李夫子,道了一声:“李夫子好。” 李啸微笑着点了点头。 姜隐左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对李啸说道:“坐吧,李夫子。这些天我不断研习你送给百草庄的命经,获益良多,说起来,还要多感谢你啊!” 李啸笑道:“姜老,您客气了!”走到左边坐了下来,独孤涅便乖乖地站到李啸的身后。 李啸正襟危坐,看向姜隐,说道:“今日前来,有个不情之请。” 姜隐笑眯眯地看向独孤涅,道:“你和你师父说了没?” 独孤涅摇了摇头,李啸有点摸不着头脑,对着独孤涅问道:“说什么?” 独孤涅一咬牙,跪到了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师父,百草庄里还有再生丹,弟子求您,活下来!”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五十九章 下山 李啸显然是吃了一惊,看着独孤涅,想了想,又看向姜隐,问道:“代价是什么?” 姜隐淡淡地说道:“这孩子,昨晚来找我们,说想用六阳丹,换一粒再生丹。” 李啸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欲言又止。 独孤涅接着说道:“师父,是弟子自作主张,昨晚来找了姜老爷爷,您看可以么?” 李啸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道:“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师父已经是个废人了。对于能活多久这个事情,其实也没那么在乎。如果不是李东兴,师父可能十几年前,就不想活了。师父浑浑噩噩活了这几十年,也没做出什么贡献。对这个世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家传的三本命经。如今也交到了应该交到的人手上,师父,累了。” 独孤涅显然是准备好了说辞的,开口说道:“师父,现在您可以活下去,有什么理由不活下去呢?难道就为了一个死物吗?” 姜莎听到“死物”二字,笑着点了点头。 李啸看着独孤涅,说道:“师父早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气运的损耗有多严重,你或许还不知道。为了死物,当然不至于。但是师父想到你能更有出息,那比再苟活一二十年,要开心得多。” 独孤涅认真地说道:“师父,就算没有六阳丹,弟子也一定会成为你的骄傲的,你不想看到弟子有出息的那一天吗?” 李啸愕然。 独孤涅见李啸没有反驳,接着说道:“弟子听说,修心是为了能够自在,这和师父你说的开心,也是一回事吧?如果弟子真的放弃了明明可以救下师父性命的机会,来换来十年的修为,那这十年的修为,也将是弟子一生一世的耻辱,是永远解不开的心结,我又如何能够自在,如何能够开心呢?” 李啸皱了皱眉头,突然严厉地大声说道:“话虽如此,但你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就算师父活下来了,将来连给你收尸的能力都没有!” 独孤涅咬着牙,坚定地说道:“我不怕死!” 李啸怒道:“你现在就不怕死了?你不想想,你死了,你爹娘怎么办?你九姨怎么办?为人子女,这就是你的孝道吗?你在学府年的书,都还给夫子了吗?” 独孤涅内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埋下头,又说道:“我不会死的!” 李啸对独孤涅这说法,显然不屑一顾,直接说道:“你回去的路,就是一条必死之路!” 独孤涅脑子飞快地转着,在想如何说服李啸,《智谋》一文所述又浮现到脑海中。 意义、手段、付出、能力、运气。 要做到说服李啸,意义就不用说了,手段上,自己已经尝试组织了语言,付出上,自己能付出的代价还有哪些?大不了一会儿再死皮赖脸地求百草庄,或者对师父以死相逼?能力上,一时半会儿提不上去,运气上,百草庄也没有表示出拒绝。那么现在,距离达成目的,最缺的就是手段了,让李啸相信自己不会死的手段。 独孤涅想了想,开口道:“是不是只要我找到办法,确保自己不会死,也不会耽误修炼,师父您就不会拒绝了?” 李啸看着独孤涅,点了点头。 姜莎其实是被独孤涅之前的一番话说服了的,但是知道自己的爷爷并不想收独孤涅进庄里,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道:“我送独孤涅回去,确保他安然无恙到家。” 这话一开口,百草庄众人猝不及防。 只有姜尚然皱着眉头,轻声念叨道:“小祖宗诶。” 独孤涅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也顾不得该不该受人恩惠了,赶紧说道:“谢谢姜姐姐!” 姜莎看了看姜隐和姜尚然,嫣然一笑,又说道:“而且,六阳丹在拍卖会上卖出了一百二十万两,再生丹只卖了五十万两,我们百草庄也不能趁火打劫。其实两样东西的成本,难分高下,但是李夫子爱徒心切,小涅又如此孝顺,那我便代表百草庄,用一粒再生丹、一粒三阳丹、一瓶神力丹、一瓶硬骨丹、一瓶气神丹、一瓶轻身丹、一瓶活血丹、一瓶回气丹,来换小涅的那一粒六阳丹吧。” 说完,姜莎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姜尚然,拉着姜尚然的手臂,说道:“爹爹,您和爷爷都会同意的吧?” 姜尚然闭口不言,满脸无奈。 姜隐哈哈一笑,道:“你都代表百草庄说出来了,千金一言,驷马难追。我们还能说什么?不过,决定,还是得由李夫子来做。”说完看向了李啸。 李啸见此,心生感动。姜莎此举,已经不能说是仁至义尽,而要称之为侠肝义胆了。若自己还扭扭捏捏,反倒是让人觉得是自己还想漫天要价。 李啸站起身来,分别向姜隐、姜尚然和姜莎行了个躬身拱手礼,道:“多谢庄主、少庄主,大小姐!大恩大德,李啸无以为报!现如今李啸也是废人一个,若百草庄不嫌弃,李啸愿留在百草庄,以此残生,尽绵薄之力!” 姜隐大喜,起身走向李啸,握住李啸的双手,笑道:“李夫子若是愿意进我百草庄,那我百草庄可真是不担心后继无人了!” 姜莎嗔怪道:“爷爷,怎么就后继无人了!” 独孤涅已经是喜极而泣。 姜莎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再生丹,独孤涅从怀里将六阳丹双手递给了姜莎。李啸就在大厅里,将这粒续命的神药服下。丹药入口,李啸便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脸色也好了起来。 独孤涅稍稍安心,众人商定明日便送独孤涅回福迎镇,独孤涅再次拜谢了百草庄众人,这才和李啸一起回了客房。 而百草庄的大厅里,姜尚然数落了几句姜莎的不是,特别是为什么要自己送独孤涅回去,就是自己又想出去闯祸了,原本安排百草卫里任意一人护送都是万无一失的。 姜莎撇着嘴不说话,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姜尚然也没别的办法。 果然,姜隐安排了卫五送独孤涅和姜莎回福迎镇,但是姜莎却私底下和卫五说,藏好些不要现身,看看天行宗的人到底敢不敢乱来。卫五却笑姜莎,天行宗的人不是傻子,真要敢对姜莎下手,那真的是十死无生的。姜莎便决定自己也换身打扮,藏着点。 客房里,独孤涅修炼完了之后,李啸也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和独孤涅聊了很久。 期间,姜莎来找过李啸,独孤涅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当天姜莎便派了几个暗探下山,前往李家客栈附近去了。 翌日,姜莎让独孤涅和百草庄的车夫一起下山,姜莎则告诉独孤涅,自己会在后面跟着,卫五叔也在,让独孤涅放心。独孤涅问卫五叔有多厉害,姜莎说大概有一百个陈履谦那么厉害。独孤涅又问姜莎有多厉害,姜莎则笑而不答。 独孤涅觉得姜莎简直是人美心善,堪称完美的女子。 独孤涅还是有些担心,万一陈履谦直接暗中下杀手,卫五叔来得及同时保护自己和姜莎么?虽然独孤涅没问这个问题,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就好像明知道有人拉满了弓,箭已经瞄准了自己和身边的人,但自己却还不能张皇失措。 百草庄的车夫叫老董,是个中年人,一路上,很是健谈。老董在百草庄呆了许多年,也算是看着姜莎长大的,因此也知道姜莎许多趣事,独孤涅觉得这个漂亮的姐姐不愧是百草庄的掌上明珠,好像随便百草庄里的谁,都知道一箩筐姜莎的故事。 下了山,老董带着独孤涅直接往驿站走去,百草庄在驿站是放得有马车的,这一路,老董会驾车送独孤涅回福迎镇。 路上也并没有遇到什么状况,老董还带着独孤涅在一个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面里的牛肉很多,但独孤涅觉得,牛肉是挺好吃的,但是面条的味道,还是不如九姨做的好吃。 来到驿站,人来人往,比以前在驿站见到的景象还热闹些。独孤涅猜想这些大多都是来参加百丹会的人。独孤涅数了数,就一会儿时间,起码有五六拨人马在中午的时候出发。 老董办好了手续,便叫上独孤涅,和独孤涅上了一辆三驾马车,按照老董的说法,没什么意外的话,两天也应该也就到福迎镇了。 独孤涅心想,怕是不大可能没什么意外了。 坐在马车里,独孤涅心里非常忐忑,总觉得会有一阵狂风将马车刮起来,然后地面上还会钻出无数地刺。因此这一次坐马车,独孤涅非常小心谨慎,在脑海里不断演练着,要是有什么异常,是先往一侧跳出,还是先往高空跳去,老董会不会武功,要不要带着他? 马车行到外城门口,还是简单地被检查了一番,老董和守城的士兵看来挺熟的,还多聊了一会儿。独孤涅坐在马车里面,靠近老董的位置。听老董说,平日里是没这么严的,这也就是酒家镇这些天聚集的人太多了,官家也不想闹出什么乱子,才把守得严密些。 但就在百丹会结束这两天,酒家镇还是又出了几件大事,来参加百丹会的几个势力,都发生了些厮杀,而且还都没让官府介入。 据说是有人对三生阁和相思教的人下了手,估计是想抢夺财物,但是劫犯却都被活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拷问出来是哪个势力的,如果拷问出来,江湖上怕要掀起些腥风血雨。而青冥帮和不杀帮,则好像是因为口角,两帮的十几名弟子私斗了一场,好在没误伤百姓,也就不了了之。 独孤涅好奇,问老董为什么官府会同意不介入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章 法外之地 马车行到外城门口,还是简单地被检查了一番,老董和守城的士兵看来挺熟的,还多聊了一会儿。独孤涅坐在马车里面,靠近老董的位置。听老董说,平日里是没这么严的,这也就是酒家镇这些天聚集的人太多了,官家也不想再闹出什么乱子,才把守得严密些。 因为就在百丹会结束这两天,酒家镇还是又出了几件大事,来参加百丹会的几个势力,都发生了些厮杀,而且还都没让官府介入。 据说是有人对三生阁和相思教的人下了手,估计是想抢夺财物,但是劫犯却都被活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拷问出来是哪个势力的,如果拷问出来,江湖上怕是要掀起些腥风血雨。而青冥帮和不杀帮,则好像是因为口角,两帮的十几名弟子私斗了一场,好在没误伤百姓,也就不了了之。 独孤涅好奇,问老董为什么官府会同意不介入呢? 老董解释道,天武国更需要保护的,是平民百姓和朝廷官员。江湖中人的是非太多,也不一定管得明白。出了个生死斗的制度,还在全国各地城里城外都设立了大大小小的斗武场,也是为了能让私下搏命的情况减少一些,至少不会殃及平民百姓,但要杜绝还是不可能的。 而且一旦出了城,在荒郊野外,亦或是高山深谷里的宗门所在,那也都算得上是法外之地了,就算出了命案,一般也是“江湖人士”不举,官则不究。就算是有些门派求助了官府,但若是搜集不了证据,饶是缉捕刑狱司了得,案子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能水落石出的。 说到缉捕刑狱司,老董的评价很高。 缉捕刑狱司是设立在皇城的机构,其实是分为缉捕司和刑狱司。 在建国之初,缉捕司的四个缉捕大使,诛恶惩奸,深受江湖中人好评。四个人,分别被江湖中人冠以佳号:鬼捕、神捕、命捕、魔捕。 朝廷也因此直接将缉捕司分为四个分部,这四人就在缉捕大臣的统领下担任了缉捕大使,分别管辖四个缉捕分部。 魔捕司,主要缉拿十恶不赦又有些本领的魔头,往往需要常年追踪,耐心、胆色与魄力一个都不能少。 神捕司,主要以公开生死斗的形式缉拿江湖中犯事的名宿,有武捕之称,聚集了缉捕司中武艺最高强的缉捕使。 命捕司,主要负责缉拿死罪之人,擅长刺杀,经常与魔捕司一起行动。 鬼捕司,主要负责破解那些扑朔迷离的案件,搜集证据。 前些年,有一位武功高强的武林名宿,在皇城里被仇家追杀,这位名宿以一敌百,将对手杀了个片甲不留。但却在打斗中损毁了房屋无数,还误杀了不少平民百姓。之后皇城缉捕刑狱司的神捕司,派出了几位高手与这位武林名宿交涉,损毁的财物,自然是由他赔偿,误伤的人命,则以神捕司派出缉捕使与之以一对一生死斗的形式来解决。 最终,这位武林名宿接赢了两场生死斗后,在第三场生死斗中被击杀。官府既给了百姓们一个交代,安抚了民心,又让这位武林名宿在武斗中死去,算是保留了一丝尊严,因此神捕司也深受好评。 而缉捕刑狱司里面的刑狱司,则是由刑狱大臣统领四个刑狱分部。 牢狱司,掌管牢狱之事。 戒杀司,掌管废除罪囚武功之事。 罪役司,负责监督和管理罪囚,使其劳作。由于罪囚有的不至于废除武功,却要以劳抵罪,所以,罪役司官员的武功往往不差。而罪役司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让前朝繁重的徭役得到了减轻。 极刑司,负责的就是审问、处刑之事了。 独孤涅听老董一路聊下来,紧张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些,心里想着,这董叔叔也太厉害了,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但看着一路上老董好像跟谁都能聊上几句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上了官道,前后还有几拨人马,独孤涅料想天行宗应该不会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动手,但眼看官道上人越来越稀少,心里又有点揪紧了。 没想到,听到老董“吁”了一声,马车减缓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独孤涅稳住身形,探出头来一看,陈履谦等四人,已经在前方拦着了。 没有偷袭,算是万幸。 老董开口问道:“诸位为何拦路?” 陈履谦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胡少卿走上前来,客气地说道:“车里的那个小娃,我们想跟他聊两句,不知道方便么?” 独孤涅下了马车,老董则是歪歪斜斜地坐在马车上,看着陈履谦等人。 “你有什么事情?”独孤涅冷冷地看着胡少卿,心里恨恨地想,这些就是害师父差点丢了性命的人! 胡少卿笑道:“你这小鬼很是机灵,我们天行宗想收你进宗门,传你修灵之道,你意下如何?” 独孤涅克制住自己想骂人的情绪,冷冷说道:“不必了!” 胡少卿转头看向身后的封智念,笑道:“我没说错吧?”转头又对独孤涅说道:“那你那两天在路上,偷我们的东西,是不是该还我们了?” 独孤涅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臭不要脸的天行宗,我什么时候偷你们东西了?你们伤我师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为了要我的性命!” 被这么一个小孩子骂,胡少卿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道:“偷没偷你说了不算,我们搜一搜就知道了!”说罢便走向了独孤涅。 独孤涅怒吼道:“别靠近我!”说着将黑蟒纹木棍从背后拔出,紧紧握在了手中。 胡少卿手一抬,独孤涅知道胡少卿这是要用那招牢笼一般的风灵灵术了。脚上用力一踩,人已经闪身到了十丈之外。 天武诀第二层的轻功——“六合动”。 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轻功,除了梦境中,这还是第一次在对敌中用了出来。 如果天武诀第一层的轻功“四海游”,妙在身法灵巧,那么这第二层的轻功“六合动”,则是在身法中添一份迅猛与莫测。 静若浮萍,动如游蛇。莫测何时动,莫测动何方。 服用三阳丹过后,再加上取下了沙袋,独孤涅用上了战劲,只觉得这轻功仿佛没有消耗一般。 独孤涅方才所在的地方,已经有一阵风刮了起来。 拉着马车的三匹马受了惊,顿时发足狂奔,老董则一跃跳下了马车,但却摔倒在地,“哎哟哎哟”呻吟不止。封智念结了个手印,老董便被四堵高高的土墙围了起来。 看这情形,天行宗还不打算一来就下杀手,想的应该是先稳稳控制住两人,就算要杀,也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若这时有什么人看到,也好有个说辞。 胡少卿“咦”了一声,一边往前走,手上又换了个手印,独孤涅刚一觉得脚下不对,便又以“六合动”的轻功,闪身到了老董所在之处,问道:“董叔,没事吧?” 只听老董说了一句“放心”,独孤涅料想老董应无大碍,随即又不断变换位置,仿佛鬼魅一般。 胡少卿的风牢,速度完全跟不上独孤涅,独孤涅甚至小心翼翼地刻意放慢了些脚步,仍然觉得想要避开很是轻松。 再看马车,径直往前冲去的过程中,陈履谦、唐春山和封智念,却是让开了些,马车跑出老远,才停了下来。 胡少卿脸色变得难看。 陈履谦叫了一声:“速战速决!”众人便冲向了独孤涅。 唐春山身上顿时泛起了红光,对着封智念的身体一点,只见封智念身上顿时也红光大放。 独孤涅猜想这应该就是对封智念的土灵灵术有增幅作用的血术了。 独孤涅不敢大意,顿时只见官道上以封智念为中心,方圆四十丈内的地面仿佛地震了一般,摇晃不止,虽然没有地刺钻出,但是独孤涅却不得不小心应对,避免摔倒。 这对独孤涅的轻功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待在这个范围内很危险,独孤涅不敢托大,朝着远离封智念的方向施展“六合动”,为了避免封智念预判到自己的位置,独孤涅忽左忽右,曲折后退,转眼之间,便已经离开了封智念土灵灵术的范围。 “六合动”可不是赶路的轻功,除了爆发力极强,更重要的便是让敌人难以预测自己下一步将要跨向哪里。但是连续使用多次过后,独孤涅也终于感觉到了这套轻功的消耗,短时间内使用得越多,战劲的消耗和体力的消耗就越大,不过,这消耗仍然在独孤涅的承受范围内。 不等独孤涅高兴,突然之间脚下狂风大作,独孤涅被卷到了空中。 独孤涅震惊地看着几十丈外的正飞速赶来的胡少卿,不敢相信胡少卿的风灵灵术有这么远的施法范围。而且胡少卿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步是跨向这里的啊! 这时,独孤涅才发觉官道两边涌出了几个黑衣人,一脸得逞的坏笑。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小子,你不是能跑么?跑到我们刚刚布置好的法阵里面,是什么滋味啊?” 独孤涅不像上次那般手足无措了,身体虽然被这狂风限制,但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伤害,当即连出数棍,仿佛胡乱挥舞一般。黑蟒纹木棍上倒是没有什么奇异景象,但是那几个黑衣人的头上却出现了一根和黑蟒纹木棍长短差不多的白色短棍形状的虚影,这虚影仿佛风车一般转起,当头敲下,顿时几个黑衣人全部被敲翻在地,头上血流不止,纷纷抱头呻吟。 独孤涅用的这套棍法,便是天武诀棍法的第二层——“六合伏” 如果说棍法第一层的“四海枯”乃是以柔克刚,那这第二层的“六合伏”则是柔中一刚。 伺机而动,迅捷一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不动则已,动则败敌,棍扫六合,何处先伏? 飞速赶来的陈履谦等人大吃一惊,当下便起了杀心,陈履谦身上亦绽放出了红光,结了个手印,顿时独孤涅只觉得刚才身上卷着的风,突然变成了极为凌冽刺骨的寒风,那是独孤涅从未体会过的寒冷,全身战劲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瞬间动弹不得,且全身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眼看距离拉近到十几丈,唐春山手臂上缠上了长蛇一般的水流,指向了独孤涅,无数的水箭激射而出。 再看向封智念,冲过来的过程中手印翻飞,而脚下的地面上也发出了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地面上将要发动的也是要命的一击。 在那股寒意的侵袭下,独孤涅想要提起战劲护住全身都做不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能闭上了眼睛,心中大喊:“卫五叔,救命啊!”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一章 离别苦 千钧一发之际,独孤涅突然觉得身上的寒意骤然消失,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往后飞去。独孤涅睁开眼睛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挑婀娜的蒙面黑衣女子,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神采飞扬,额头光洁如雪,长发漆黑如墨。 那女子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双掌上覆盖着磅礴的气劲,英姿飒爽。 独孤涅知道那就是姜莎。 姜莎所在的方向,还有几辆马车正疾驰而来,独孤涅还来不及猜想这拨人马是哪方势力,便已飞落到姜莎身边。独孤涅感觉到一只软软的手贴住了自己的背部,方才还冰冷的背部立刻感觉到说不出的温暖舒服,独孤涅觉得一定是姜莎输送了内力过来,所以体内的战劲又能自如运转了。 再加上闻到姜莎身上那淡淡的香气,更觉得心旷神怡。 独孤涅双脚稳稳地踩到了地面上,顿时心安,看向前方,唐春山的水箭已经追击而来。刚才自己闯进的法阵里,仍然刮着狂风,地面也钻出了丈高的土刺,独孤涅目测这个法阵大概是覆盖了方圆两丈的距离。 不等独孤涅说话,姜莎另一只手拍出一掌,那些水箭顿时被震散,而地面的土刺也生生被这掌风拦腰拍断。 天行宗那四人见此情形,立刻停下了脚步,为首的陈履谦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姜莎却不答话,遥遥一掌拍出,隔着十来丈的距离,掌风竟然将那四人卷击起来,摔倒在地。那四人倒不像是被推倒,而像是从后面被绊倒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住手!”坐倒在地的陈履谦一手撑着地面,一手伸出手掌对着姜莎,大声道:“你是不是百草庄的人?” 正说着,突然陈履谦等人后方的四堵土墙倒下,烟尘四起,传来老董的拉长了的声音:“女侠,救命啊,我要死啦!”独孤涅远远看去,烟尘中,老董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精神那是好得很啊! 姜莎依旧不说话,身体旋转一圈,站到了独孤涅身前,同时右手带起一阵掌风,被独孤涅击倒在地上那几个黑衣人顿时被掌风卷击到空中,但独孤涅却丝毫不受影响,这掌劲控制之精妙,令独孤涅大为震惊。 没有想到姜莎年纪轻轻,武道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层次。 几个黑衣人浮到空中,顿时传出惊恐的叫骂声,姜莎踏出一个弓步,双掌用力前推,顿时狂风呼啸,包括姜莎身后浮空的两名黑衣人,也都越过姜莎的头顶,被这霸道的掌风推向了陈履谦等人所在的地方。 陈履谦惊呼道:“‘回风扫叶’,‘直木必伐’,是古木掌法!” 天行宗的人被聚到了一处,乱作一团。姜莎迈开步子,如闪电一般往前冲去。 独孤涅虽已安心,但还是跟了上去,感受到姜莎的速度,独孤涅觉得自己的轻功还有太大的提升空间。 只见姜莎右掌一扫,掌风再次将天行宗所有人高高地卷击到了空中,仿佛是杂耍一般。 陈履谦扯着嗓子喊道:“对方有杀心……”又听见不知道谁的声音大喊着“撤”。 独孤涅看到胡少卿艰难地施展起风灵灵术,一阵狂风将天行宗人往远离姜莎的地方推去。 独孤涅这才想到,自己若是再中了风牢,可以朝一个方向释放气劲,将自己倒推出去啊!而且这个方向,最好就是施展灵术的人所在的方向。 独孤涅是真嫌弃自己笨,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瓜子。 没等陈履谦说完,独孤涅看到姜莎紧追不舍,同时连出数掌,掌风遮天蔽日一般,不断将天行宗所有人往高空击飞。 胡少卿连手印都维持不住,再次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姜莎刚才这一招,独孤涅倒是眼熟——和扶云上的切磋中见过好几次,正是古木掌法第二层里的招式“绿树成荫”。但是扶云上往往是自上而下拍出,姜莎则是自下而上拍出。 而且姜莎这一招无论是速度、范围、距离还是力道上,都比扶云上用的好了太多。 浮空的唐春山身上突然红光大放,整个身体仿佛都变得沉重了许多,大有从掌风之中逃逸出来的趋势。独孤涅猜想,唐春山这应该是在使用血术了,只是无法判断唐春山是否已经算是透支命力。 想到这里,独孤涅又想起了李啸,心中有些难受。 姜莎对唐春山的变化视若无睹,又以连绵不绝的掌力,不留余地地拍打向了天行宗等人。这几掌对比起“绿树成荫”,显得要势大力沉得多,想来是古木掌法里的其他招式。 浮在空中的天行宗等人,包括唐春山在内,纷纷闷哼,又皆像是断了线的纸鸢,往地面坠去,人群中仿佛下了血雨一般。 一招刚完,姜莎电闪而上,直追着天行宗等人而去,眨眼之间,姜莎已经出现在了四五丈的高空中,然后又如鹰隼狩猎般扑向了陈履谦等人。 陈履谦背快要着地时,姜莎便已从天而降,一掌直接拍在了陈履谦胸口,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传来,陈履谦被这一掌拍得陷进地面一尺有余,又喷出一口老血。但姜莎周身都被掌风覆盖,竟然没有一滴血溅到姜莎身上。 姜莎这从天而降的一掌,让独孤涅感觉到地面的这次震动,比起刚才封智念的土灵灵术所造成的震动还要剧烈得多。而除了陈履谦以外,其他刚刚落地的众人又被高高震起。 姜莎单手撑着动弹不得的陈履谦,往前翻了个跟头,然后自踝、膝、腿、腰、背而发力,使出了一招“古木参天”,但与扶云上不同的是,姜莎竟然是以气劲,隔空将高空中的众人硬生生地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从姜莎现身到现在,不过数息的时间,天行宗已经没有一个人还能起身了。 独孤涅回想刚才的战斗,姜莎也不过出了几招而已,但这几招之间的衔接,却可以说是真正的行云流水,打得天行宗别说还手之力,连脱身之力都没有。 “没劲!太弱了!”姜莎看着倒了一地的天行宗众人,拍了拍手,撇嘴说道。 独孤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活着,心中有些担忧姜莎会不会被连累,赶忙逐一看向天行宗众人。只见这些人大多满脸是血,但竟然没有一人死掉,对姜莎又更加敬佩了几分。 老董这时已经跑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女侠的功夫真是漂亮啊!” 姜莎抬起头,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意气风发。 远处,马蹄声渐近,独孤涅回头一看,那几辆马车已经近了。独孤涅也不知道是路人还是百草庄的人。若是路过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姜莎对独孤涅说道:“事情解决了,我们赶紧上路吧。这些人,会被押回百草庄。” 独孤涅问道:“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姜莎笑道:“天行宗要是敢来要人,我们欢迎得很!” 独孤涅看着姜莎的笑容,突然没来由地脸上发烫,埋下头来。 不多时,马车行到了姜莎不远处,下来了几个人,手上都拿着两指粗的绳子,走向姜莎,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大小姐”,独孤涅这才确定,这些人都是百草庄的人。 姜莎对那些人点了点头,道:“带回去。” 那几人整齐地道了一声:“是!”便走向了天行宗的人,点住了这些人的穴道,又一一绑了起来,还有人一边绑一边骂道:“别装死!” 绑好后,除了陈履谦由两个人抬走,其他人都被连拖带拽地带上了马车。 姜莎对一名庄丁吩咐带一辆马车过来,随后又恢复了温柔可人的样子,对独孤涅说道:“走吧,你师父说,不知道陈履谦背后是什么人,所以路上也不确定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我得把你安全送到家,才算履行了承诺。” 独孤涅想了想,道:“师父说这背后的买家,应该也是不希望被直接关联到天命丹的事情里面来,所以才假手于人,料想他们也不会亲自出手了。” 姜莎嫣然一笑,道:“那也不好说还有没有别的杀手。再说了,本姑娘说了要送你回去,那自然是容不得半分差池,怎么,你不希望姐姐送你吗?” 独孤涅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低声道:“希望,谢谢莎莎姐姐。” 姜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姜莎坐着卫五驾的马车,独孤涅坐着老董驾的马车,两辆马车朝着福迎镇疾驰而去。 独孤涅多么希望,回家的路可以长一些。 路过驿站吃饭时,独孤涅又显得极为窘迫,身上没带银子,想给钱都没法开口,百草庄安排得倒是妥帖,老董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一路无事。 第二天傍晚,两辆马车停在了福迎镇的三里街。 独孤涅内心百感交集,这一刻,离别苦涌上心头,讨厌结束,渴望永恒的感觉,又来了。 独孤涅下了马车,姜莎也从马车上下来,双手搭在独孤涅的肩膀上,对独孤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莎莎姐姐送你一句话,不论将来遇到什么挫折,别怨天尤人,想想那时候做什么选择最恰当就好。人生漫长,谁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姜莎笑了笑,道:“虽然我们百草庄的命道有极高的造诣,但是我始终相信,人的命运更多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独孤涅重重地点了点头。 姜莎似乎是很开心,也点了点头,转身道:“走啦,保重!” 独孤涅想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直到姜莎上了马车,动了起来,独孤涅才低声说道:“谢谢你,莎莎姐姐。” 说完这句话,独孤涅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疯狂地涌入眼眶中。 独孤涅收敛心神,拼命回想上一次星空下的感受。 每一个结束,都意味着新的开始。就像夕阳过后,或许会有璀璨星空;而星空过后,还会有旭日东升、蓝天白云。 新的开始或许会和这美好的瞬间不再相同,离别过后也不一定会重逢。 但是谁说新的开始,一定不如曾经呢? 谁说新的旅途上,不会有更美的风景呢? 谁说将来遇到的人,不会也同样值得珍惜铭记呢?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二章 苦中有乐 独孤涅转身,敲了敲门。 白安安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 独孤涅小声地应道:“娘,是我。” 白安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一打开,独孤涅看到的是白安安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哟,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死在外面了呢。”白安安看着独孤涅,说完,回头扯着嗓子喊道:“独孤曜,你儿子回来了!” 宅子里没有人回应,白安安接着说了一句:“这次看你爹不把你打死!” 独孤涅看着昏暗的宅子,心里也有些黯然。 独孤曜和白安安已经吃过了晚饭,独孤涅路上也吃了些东西,还不饿。白安安便让独孤涅直接往书房去。 独孤涅先一溜烟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包袱和黑蟒纹木棍放好。又爱惜地摸了摸包袱,那里面最珍贵的,就是姜莎送给自己的那个盒子了。 在白安安的催促下,独孤涅跑到了书房,看到独孤曜刚好拿了一坛酒,一个碗,摆在了书案上。独孤曜转过身,斜着眼看跑进来的独孤涅,冷哼了一声,道:“翅膀应该是硬了,老子交代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独孤涅自觉地跪到了地上。 独孤曜慢悠悠地倒了一碗酒,看着白安安,道:“还愣着干什么?拿棍子来。” 独孤涅服用了三阳丹过后,体魄有了极大的提升,对皮肉之苦还是不那么担忧。其实独孤曜每次惩戒独孤涅时,哪怕喝醉,也没下过死手,至少没有出现过将独孤涅打成重伤的情况。 但独孤涅是多么希望,自己在独孤曜和白安安眼里,是不用重锤也能响的鼓啊。 白安安拿了一根两指粗的木棍,递给了独孤曜,独孤曜接了过去,端起碗将酒一饮而尽。开口问道:“老子交代你不许和苦乐门的人混在一起,你听了吗?” 独孤涅惊讶独孤曜第一个问的竟然不是这些天去哪里了,顿时有点慌。理了理思路,硬着头皮说道:“听了。” 独孤曜一棍子抽到了独孤涅左臂上,独孤涅没有吭声。 独孤曜大骂道:“那你送信那几天,跑到苦乐门去两次,是怎么回事?” 独孤涅有些心虚,独孤曜能知道自己去了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去苦乐门打听过了。但是一想到信本还在自己包袱里,独孤曜应该没看过,便想蒙混过去,说道:“有苦乐门的信。” 独孤曜站起来身来,弯下腰一耳光抽到了独孤涅脸上,吼道:“你第一次去是送信,第二次去的时候有信么?” 独孤涅脸上发烫,这一耳光比刚才那一棍子还要让人难受。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撒谎,独孤曜暴喝道:“苦乐门的人都如实说了,你还想狡辩?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还敢说谎!还不到九岁,你就想女人了?那小贱胚子给你灌了迷魂汤了?” 独孤涅听到“小贱胚子”四个字,猛然抬头,顶撞道:“你不可以这么说我同学!她是好人!” 独孤曜还从未见过独孤涅这样顶嘴,这一下气得不轻,一棍子直接打到了独孤涅脸上。独孤涅没有运劲护住身体,顿时脸上剧痛传来,特别是耳朵那里,疼得有些凶。 白安安看着这一棍下去,顿时急了,张口想对独孤曜说什么,但是似乎是忍住了,转而对着独孤涅大声骂道:“和那小贱胚子混得好,现在都敢顶撞你爹了。将来是不是要为那小贱胚子,把我俩都杀了?” 独孤涅听到这句话,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想说一句:“那怎么可能?”但这时却张不开嘴。倒不是脸上的疼痛,而是情绪在那里,实在不愿意开口说话。 白安安这话明显是气话,但独孤涅默不作声,却让白安安也气得够呛,骂道:“打轻了,打轻了,看来真有这个念头。” 独孤曜走到独孤涅身后,照着后背用力抽了一下,独孤涅愣是没哼一声。 独孤曜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以往独孤涅是要讨饶的。但今天这闷葫芦样,让独孤曜更是急怒攻心,道了一声:“好个逆子!”又连抽了十几下,一下比一下重。 独孤涅却未提气护身,背后已经是皮开肉绽。 气氛有些诡异,独孤曜坐回了椅子上,一边倒酒,一边心里犯嘀咕,似乎是被独孤涅这反常的表现给难到了。 独孤涅看着独孤曜又喝了一碗,心想,这是歇口气,要接着打了。 却见独孤曜将棍子放下,说道:“还挺硬气,我问你,眼里是不是没我这个爹了?” 独孤涅摇了摇头。 独孤曜冷笑一声,道:“可能我在你眼里,是没有那个小贱胚子重要了。你可真是让老子寒心啊!” 独孤涅听到“寒心”两个字,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还更寒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苦乐门修心之法虽然凶险,但都是导人向善,凡事内求的修炼宗旨……” “闭嘴!”独孤曜打断独孤涅,瞪大了眼睛说道,“老子还用你教吗?” 独孤涅不服气,又开口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我知道方梧桐是个善良的人。你不能以偏概全……” 独孤曜站起身来,弯下腰又一耳光抽到了独孤涅脸上。 独孤涅终于噤声。 独孤曜气得浑身发抖,良久,又问道:“我问你,何为孝顺?” 独孤涅看着独孤曜,道:“孝而不顺,也为孝!没有人可以说自己一定是对的,我也不能。爹娘自然是为我好,但我却不能因为顺着爹娘,而随意地伤别人的心。” 独孤曜再次冷笑,道:“读的好书!看来是真的被那小贱胚子迷住了!你也不用再多想,你娘那天去苦乐门打听你的消息,已经见了那小贱胚子,说清楚了不允许你和她再混在一起。那小贱胚子怕是也想再见到你了。” 独孤涅紧紧攥着拳头,眼里全是愤懑。 独孤曜盯着独孤涅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别的本事没有,眼线有的是。从今往后,你要是再和那小贱胚子厮混,就滚出这个家,老子当没生养过你!” 独孤涅看着独孤曜的眼睛,一言不发。 独孤曜又去倒了碗酒喝了,脸上也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醉的。“老子今天就要你一句话,你要你爹娘,还是要那小贱胚子?” 独孤涅沉默了许久。 独孤曜等的不耐烦了,喝道:“说话,你哑巴了?今天不给个说法,你就给老子滚出去!永远别再回来!” 独孤涅闭上了眼睛,道:“我不再和她来往了。” 白安安冷笑道:“还是有点小聪明,你选她,你选她让她养你啊,你看看苦乐门给不给你饭吃!老娘生你养你受了多大罪,家里天天顿顿哪里委屈你了,你还做出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 听到这番话,独孤涅很想再次顶撞回去,但心里那句“我不是因为你们给我饭吃”却也说不出口,内心很是煎熬。 又听独孤曜接着说道:“好,你给老子记住你说的话!你要敢说了不算话,老子和你娘,就到苦乐门闹个天翻地覆!” 想象到独孤曜所述的那个画面,再想想方梧桐泪流满面的样子,独孤涅心痛不已。 七月的天,独孤涅只觉得仿佛感受到了冬月的寒。 已经被迫答应了父母,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独孤涅原本跪得笔直的身体突然涌上一种无力感,说不尽的疲惫,变为跪坐到地面上。 独孤曜怒喝道:“跪都跪不好了吗?” 独孤涅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几乎像是需要提起战劲一般,用尽力气,重新跪直。 独孤曜又问道:“这些天跑去哪里了?” 独孤涅便将天行宗与百草庄的事情讲了一遍,中间省略了一些独孤涅认为会让独孤曜和白安安跳脚的事情。 独孤曜听完,语气缓和了些,醉醺醺地说道:“你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哪天不比你经历的凶险?踏踏实实做人,要真有人要了你的小命,那也是你命该如此!” 独孤涅不敢反驳。 独孤曜接着说道:“明天开始,不要再去送信了。去你三姨的酒楼干活,那里人多,别人想下手也不容易。” “我可以去送信,不去城外也不去偏僻的地方就可以了。”独孤涅认真地说道。 独孤曜似乎是气消了,说道:“臭小子,就是不想去酒楼打杂是吧?去去去,但老子有言在先,苦乐门的信,别再接了。” 独孤涅无奈,点了点头。 独孤曜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独孤涅脑袋一下,道:“滚!” 独孤涅这才起身,也没给独孤曜和白安安鞠躬,便往自己屋里去了。白安安则是跟在独孤涅身后,走到房里,才淡淡地说道:“把衣服脱了,上点药。” 独孤涅背后本也火辣辣地疼,听到白安安这么一说,觉得爹娘就算是再霸道,始终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一想起方梧桐不知道在白安安那又受了些什么样的委屈,心里那点暖意又荡然无存。 白安安给独孤涅上药时,独孤涅有一种感觉——原来,疼痛里面,也有着难以言喻的快乐。背后火辣辣地疼,但独孤涅心知这疼痛是对背后的外伤有极大的帮助时,竟然有些享受这份痛苦,再回想自己调皮,摔伤膝盖后,伤口刚结疤,就忍不住手痒想起撕掉,就这怪癖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还是有些改不过来。 此时此刻,《四经》里面的一些文字,浮现在独孤涅的脑海之中,独孤涅对之又有了新的理解。 苦中作乐,未必是自欺欺人。苦中有乐,也确实是生命的真谛。 就像流泪有时候是因为难过,但是能够畅快地哭一场,又何尝不是幸福呢? 痛苦仍是痛苦,但宣泄痛苦,却是一种畅快。 饿极饭香,渴极水甜,困极觉美。 或许这些天经历的悲欢离合太多了些,独孤涅竟然得了这么一番明悟,顿时让自己的不快一扫而空,脑海里顿觉一阵清凉。 待到白安安又唠叨了好半天,才离开房间后,独孤涅迫不及待地打起了坐,开始了冥想。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三章 重男轻女 进入冥想之后,独孤涅感觉到脑海中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了。 还是在那个四面环山的湖泊,独孤涅看到在湖面中心端坐着的另一个自己,面色安详得让自己也更安心了一般。独孤涅想让那个自己站起身来,也去这个奇妙世界的别处看看。但刚这么想,就有一种自己会沉入湖中的预感。 打消这个念头,独孤涅便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宁静的世界,天蓝得清丽,云白得干净,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令人心醉。 方才被独孤曜和白安安训斥的不愉快渐渐淡忘,内心有一种幸福得想要叫出声来的感觉。 在那个湖泊上,独孤涅感觉到自己似乎可以控制这些湖水,脑海中回忆起唐春山手臂上缠着蛇一样的水流的情形。 独孤涅试着想象那湖水也能在自己的控制中,少时,身边湖水真的升起一股手臂粗细的水流,在独孤涅身上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 独孤涅仿佛变成了修炼水灵灵术的修灵者,但独孤涅却也无法让那股水流更加粗壮一些,独孤涅便又让那股水流以不同的轨迹和方式开始流动,甚至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远。 就这样一直玩水的独孤涅,乐在其中。 若真要说美中不足,就是这个世界只有独孤涅一个人。 独孤涅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房内还点着灯,说明独孤曜还没睡下。独孤涅估摸着也就是过了半个时辰,但这半个时辰下来,独孤涅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力有了极大的提升。 服用三阳丹的当天,独孤涅已经立刻吸收了一年半的修为,那夜修炼持武劲的第四层,服用前花了三个时辰,服用后便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完成了,比常人还快一些,这意味着独孤涅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第四层的国武八学了,只是还来不及熟悉第四层的招式,略微尝试了一下,果然顺心如意,身体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而昨天在驿站里的时候,独孤涅也忍不住尝试修炼了一遍第五层,算算时间,也就大概花了三个时辰左右,比常人慢了一些。但那时独孤涅也不敢再尝试修炼第六层了,万一早上修炼没结束,误了行程反而不好,因此便看着天色,又花了一个时辰修炼了一遍第四层。 这样算下来,自己今夜如果尝试修炼第六层,肯定不止六个时辰,会误了早起的时间,肯定是要被爹娘训的。所以独孤涅只是又修炼了一遍第五层。 但今天这一晚,独孤涅的第五层修炼,只花了两个多时辰,独孤涅喜不自胜。仅仅隔了一天,第五层的修炼速度就已经和常人相差不大,独孤涅相信这是心力提升带来的作用,因此对心道的认可,又加深了很多。 因为心力的提升,独孤涅对疼痛的承受力有提高,而专注的程度和时间也有提高,这对于枯燥的内功修炼,特别是修炼时长比较长的内功来说,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独孤涅的国武八学,算是正式修炼到第五层了。 独孤涅也可以预测,若是明天就尝试修炼第六层的话,是有可能在五个时辰内修炼完成的,所以决定明天需要早些回房,试试直接修炼第六层。 第二天早上,白安安见独孤涅比平时晚些离开房间,便到独孤涅房里一探究竟。看到正在打坐的独孤涅,倒是也没直接打扰。 白安安做好了早饭,独孤涅才从房里出来,白安安问道:“你练武功这么勤奋吗?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是背痛睡不着?” 独孤涅这时才意识到,后背的皮外伤在身道修炼的影响下,好像已经恢复了五六分成,靠昨天擦的药,肯定不会这么快见效果。 独孤涅心虚地道:“我晚上睡得早一些,早上就起得早点,修炼一下,后背好得快些。” 要是白安安知道自己修炼内功连觉都不睡了,肯定是要说自己太过沉迷。 白安安也就不再追究。 这一天,独孤涅又开始了送信,信坊里也有人问独孤涅怎么这么多天没来,说他家里人在信坊打听了他不少事情,独孤涅含糊地解释了一通,也没多聊。 路过苦乐门的时候,独孤涅心里很不好受,但终究还是没进去,想到爹娘的所做作为,还是有些怨气。 晚上回到家,白安安告诉独孤涅,今天独孤离来找过他。 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独孤涅心里涌起暖意。便决定修炼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了,晚上到三叔独孤康家里去一趟,也去陪独孤离玩一会儿。 吃过晚饭,刷了碗筷,独孤涅向白安安请求,能从今天挣的钱里拿一些出来,许久没见独孤离了,这次带她逛街,给她买点吃的玩的。 白安安这次倒是同意了,除了第二天的二十五文钱饭钱和水钱,又多给了独孤涅一百文钱。独孤涅开心得不得了,对白安安一个劲儿地道谢。白安安没好气地说,这还知道谢,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独孤涅应了一声,便往独孤离家里跑去了。 独孤离看到独孤涅的第一时间,就扑到了独孤涅怀里,眼泪汪汪的。 独孤涅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了?” 独孤离委屈巴巴地说道:“哥,这么久没见你,你都不来看我,你不知道阿离会想你的吗?” 独孤涅确实有些惭愧,去东临民学府呆了半年才回家,回家第二天开始就去送信,晚上到家就赶忙着修炼,之后又被带去了百草庄,这次回来,也确实没想过要去找独孤离。 倒不是独孤涅真忘了,而是独孤涅有时候也不确定自己在别人心里有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不太善于主动地表达。但是独孤离和独孤涅久别重逢之后的这番表现,让独孤涅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对不起啊,阿离,哥哥这些天挣钱去了。走,哥带你出去买好吃的好玩的。” 独孤离立刻就开心了起来,牵着独孤涅的手,往街上去了,一路上,独孤涅便给独孤离讲了不少学府的事情,独孤离对念书也开始有了向往。 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和独孤离一起吃了些零食,一百文钱花得干干净净,但那二十五文钱独孤涅还是没敢用,不是舍不得,而是怕白安安知道自己靠不吃午饭不买水喝来藏这点私房钱的习惯。 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到了三婶林五交代的时间,独孤涅便带独孤离回了三叔家。 林五看独孤离手上带回来的吃的玩的,心知是独孤涅花的钱,训了独孤离两句。又对独孤涅说道:“小涅长大了,都能自己挣钱了!”林五对独孤涅的喜欢,一是因为在林五眼里,独孤涅懂事、孝顺又勤快;二是因为独孤涅对独孤离的百般宠溺。 独孤离自小便爱和独孤涅玩,而独孤涅对独孤离的耐心和包容,都被林五看在眼里。 听到三婶的夸奖,独孤涅有些腼腆,笑道:“没有啦。” 林五又问道:“今年过年,沐瑶应该要回来了吧?” 独孤涅知道三婶说的是自己的姐姐独孤沐瑶,便应道:“听爹娘说,姐姐在皇城好像很忙,但是明年过年应该是要回来的。” 林五点了点头,对独孤涅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爹和娘对你姐姐都赞不绝口,但对你却经常又打又骂的?” 独孤涅一愣,道:“是因为对我期待更高吗?” 林五笑道:“你觉得你爹娘对你姐姐期待不高吗?” “高。”独孤涅想了想,又埋下头,“应该比我高,那就是我真的调皮吧。” 林五道:“你也别多想,你爹娘不是不爱你,相反,你爹可能对你这当儿子的,更稀罕些。” 独孤涅抬起头,问道:“为什么啊?” 林五说道:“当年你爹和你娘有了沐瑶,也是宠爱得不行。但你爹始终有个要为独孤家传宗接代的想法,就是一直想要个儿子,这说起来还是有些重男轻女。你娘呢,明知道你爹有这个想法,却死活不同意。但后来,还是有了你。你出生后,你娘身体又遭了罪,你姐姐当时还大哭了一场,意思是家里怎么就多了个人,有了弟弟,是不是你爹娘就不再疼爱她了。” 独孤涅从未听过亲戚讲这些事,便听得很是仔细,问道:“然后呢?” 林五摸着独孤涅的头,道:“然后你爹和你娘又大吵了一架,你爹当时喝了酒,又气上了头,就当着你姐姐的面打了你娘,你姐姐当时寻死觅活的,才把你爹吓得清醒过来。这之后,你爹你娘就给你姐姐承诺,绝对不会偏爱于你。也正是这样,所以你爹你娘,对你苛刻些,但是其实心里肯定是很稀罕你的。只是不希望你姐姐误会,受委屈。这个世道,身为女子,本就不易。所以,也希望你能多体谅你爹娘的不容易。” 独孤涅听到这里,心里好像是明白了些,但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聊了没多久,独孤涅见天色已晚,便告辞了,独孤离依依不舍,要独孤涅明天再来,独孤涅自然是答应的。 回到家,独孤涅又挨了一顿白安安的臭骂。 原因是,给了独孤涅一百文钱,这一百文钱当天就花干净了。白安安说独孤涅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是的不晓得好歹。 独孤涅这才意识好像没考虑到这一点,也就默默地挨了半天的训,也认了错。 但回到房里时,独孤涅却崩溃了。 独孤涅记得很清楚,早饭前自己将包袱打开,将百草庄送的丹药盒子放到了柜子里,包袱里就只装了信本,然后便去送信了。 这晚修炼前,又想拿出来看看,却发现,姜莎送给自己那个精致的盒子不见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四章 成长 独孤涅冲到正房里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娘,我的那个丹药盒子,是不是你拿了?” 白安安放下手里的账本,道:“是我拿了又怎么样?” 独孤涅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那是莎莎姐姐送我的丹药。” 白安安骂道:“你是药罐子吗?拿那么多丹药做什么?” “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啊!”独孤涅略微提高了些声音。 独孤曜听到独孤涅和白安安的对话,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便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么?百草庄的丹药,谁不知道值钱?你放在身上能有什么用?你娘拿去到你十叔那,还能换些银子。” 独孤涅忍住流泪的冲动,说道:“那是我的!” 白安安骂道:“你的命都是老娘的,什么东西是你的?” 独孤涅两滴眼泪滑了下来,他没办法反驳。 独孤曜冷哼了一声,道:“瞧你那点出息!” 白安安叹了口气,道:“老娘生你养你,身体成了什么样子了,没见你给老娘讨要点丹药呢?你的心也是够凉薄的啊!” 独孤涅愣了一下,心想好像也确实是如此。但转念一想,这些药是姜莎开口额外给的,自己哪里有资格向百草庄要东西呢?何况其实白安安不是吃不起药,而是舍不得买好的药。但亲戚都说,其实白安安手上有钱,只是爱给独孤涅哭穷而已,但钱留着,将来不都是他和独孤沐瑶的吗? 白安安接着说道:“这些东西,卖掉是最划算的,这就是做生意。卖掉的钱,老娘不会用你的,给你存起来,将来你有个什么事儿,不至于到处去求人。” 独孤涅知道想要回来是不可能了,抹了抹脸,淡淡地说道:“娘,钱不用给我存,该买什么药就买,别舍不得。那六瓶丹药在百草庄拍卖,一瓶最少都是几十两,最贵的有二百两的,听人说,单独卖还会更贵一些。”想了想,又说道:“将来我会挣到钱的,不用太担心我,我会养得活自己。” 白安安不屑地道:“就你,哼!那就走着瞧。” 独孤涅也不愿意争辩什么,觉得有些疲惫,便道:“爹娘,你们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独孤涅小时候也说过不少将来会有出息,会孝敬父母之类的话,独孤曜和白安安却每次都是不屑一顾,说少说这些漂亮话,所以独孤涅也不再说更多了。 就这样,接近两个月的时间,独孤涅就在每日白天送信,晚上修炼,隔几天去陪独孤离玩玩的安排里度过了。 到闰七月二十五这天,独孤涅的持武劲修炼,第六层的时间缩短到了四个时辰,和常人相同。独孤涅发现,战劲修炼到越后面,因为原本耗时就长,所以花的时间和常人的差距本来就越来越小。而第六层的所有招式,独孤涅都习练熟悉了。 国武八学的所有功夫,独孤涅都提升到了第六层。 而第七层的修炼,独孤涅还没有机会尝试,毕竟一次第七层的修炼,花费的时间至少应该是在八个时辰左右,还有可能更多,自己是没有这样整块儿的时间的。如果时间充裕的情况下,独孤涅甚至想将第七层和第八层都修炼一遍,如果能完整地修炼一遍第八层,那就意味着蓄力情况下,自己可以使出第八层的招式,这威力必然让一般人无法招架。 而天武诀,独孤涅在送信途中四下无人的时候,会不断尝试演练,也终于成功掌握了第三层,这一层的轻功和棍法,比起第二层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由于持武劲还不能修炼第七层,独孤涅在这两个月中,又稍微提高了些仙道的修炼时间。三阳丹对灵力的提升虽然有限,但独孤涅发现这个提升还是是很明显的,随着修炼,体内的天水从最开始的泉眼大小,已经增大了好多倍,能接近一个小池塘的大小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或许也可以尝试突破气海小成了。 虽然气海小成中能使用的仙法,未必比国武八学第六层和天武诀前三层的招式厉害,特别是使用战劲而不是普通内力,但独孤涅对那些仙法的神妙,还是很有好奇的。 独孤涅对自己目前的修为还是有些信心了,只要不是遇到对手使出那些自己不熟悉的怪招,哪怕是陈履谦那一行人,凭借着身道的优势加上国武八学的第六层和天武诀的前三层,独孤涅有信心可以和他们周旋了。 但是,独孤涅也很清楚,对敌人的不了解,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实力得不到充分的施展,从这一点来看,自己的修炼固然重要,但是实战经验的积累,也确实是必不可少的,光是了解自己是不够的,还得了解别人。所以,独孤涅也暗自决定要想办法多和不同的人做一些切磋,尽可能多去了解这个世界纷繁的力量。 这天,独孤涅便跟白安安和独孤曜请求,提前一点去学府,做一些开学前的准备,明天卯时便出发。白安安虽说也想过让独孤涅就转学到福迎民学府,但是转学也还是得额外花些银子的,东临民学府又已经交了一个学年的银子,不划算。加上换学府,对学业也不是很有利,也就算了。 独孤涅说这次可以自己徒步到东临镇去,不用车马钱,白安安还是有些欣慰。独孤涅要了一两银子做应急用,说如果路上没花,便把银子交还给白铭,这一点让白安安很是满意。 于是,第二天卯时,独孤涅便在白安安的帮助下整理行囊,装了一天的干粮,满满一袋水,带了几双鞋子和衣物,还有不少白安安要带给白铭的东西,算得上大包小包了。 独孤涅做信客的这两个月,还是受到了福迎信访里不少人的夸赞。既然独孤涅有信心自己上路,本来还得托人送到东临镇交给白铭的东西,也就顺便让独孤涅带了。 离开家里后,独孤涅悄悄跑到自己藏钱的地方,将这两个月攒下来的一千三百二十五文钱取了出来,心满意足地出发。 从福迎镇沿着官道一路跑往东临镇,独孤涅施展起第六层的越武步,风驰电掣,一口气都没歇,到东临镇时,不过巳时而已,仅用了两个时辰。 之前独孤涅计算过,自己四个时辰能跑四百多里,没想到两个月后,两个时辰竟然就已经跑了一千里,这进步确实是太大了。 独孤涅兴奋到不行,甚至想着,自己将来做个镖师,也绝对是称职的,说不定将来可以去皇城的百里镖局,而不是去十叔的福迎镖局,有这么一身本事,还怕养不活自己么? 独孤涅却没着急去白铭家里,而是到东临镇到处逛了逛。看到东临镇也有几家信坊,独孤涅最终还是没忍住,找了离学府最近的一家信坊,进去问了问,看能不能做个信客。学府放学是在酉初,如果最快速度赶到这里,说不定能够接几个活,挣点钱。 信坊的主事是个精神抖擞的老爷爷,听独孤涅讲了讲自己这两个月做信客的经历,还是有些感兴趣,觉得眼前这小娃说得详细,不像是胡编乱造。独孤涅又展示了一下天武诀的轻功,几个闪身,在信坊里来来回回,似鬼魅一般,让人眼花缭乱,那主事的就更是不得不信了。 主事的说,酉时正,信坊便会关门,如果独孤涅能够每天早些到,是可以领几个活的,尽量领取些距离远一点的信盒,第二天再来结钱。 办好了手续,领了身份号牌,又领了个信本,掌柜的便先给了独孤涅一个信盒,独孤涅也是有心展示一下本事,将行囊存放在信坊,二十里的路程,一个来回才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让掌柜的彻底放了心。 掌柜的说,就独孤涅这脚力,肯定有不少老百姓愿意让独孤涅揽点活。独孤涅自然是清楚的,毕竟在福迎镇时,不少经常送信的人家,就是等着独孤涅来取信的。 独孤涅开心得不行,虽然只能在这一个信坊接活,但如果自己能揽一些活的话,一天挣个几十文钱,不难。 毕竟信坊给的活是拿两成,如果是四十里的距离,就算只是一封信,也是收四十文钱左右,一次就能拿八文钱,而自己揽的活能拿五成,也就是二十文钱。运气好的话,一天挣上百文也是没问题的。 又接了好几个活,直到酉时,独孤涅才取了行囊,回到东华街。 白铭也不知道独孤涅今天会到家,看到独孤涅时,很是开心,听闻独孤涅是自己一个人从福迎镇跑回来的,直夸独孤涅能干。 独孤涅还是隐瞒了自己现在在东临镇当信客的事情,攒私房钱这个事情,还是要瞒着爹娘的,所以瞒着白铭也更好一些。但也得给白铭说一下自己以后放学都会回来得晚一些,避免白铭担心。 独孤涅打算第二天要在家里修炼一整天,这个是不用瞒着白铭的,也没办法瞒。白铭自己现在也在尝试修仙道,虽然没什么成就,但是对于修炼这件事肯定是能理解的。 于是,第二天独孤涅便在家修炼了一次第七层的持武劲,花的时间比预料的要多,整整十二个时辰才完成了第一遍,白铭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一整天下来,眼看独孤涅吃过早饭,便一直到夜里都没从修炼中结束,还是有些担心。 直到第二天早上,独孤涅修炼结束,白铭才放下心来。 独孤涅给白铭说了说自己的修炼情况,或许是之前李啸给白铭说了些什么,所以白铭对独孤涅这样废寝忘食的修炼,也是完全可以理解,还答应给独孤涅保密,独孤涅开心地抱着白铭笑了好久。 修炼完第七层的持武劲,独孤涅再尝试修炼第六层时,更加顺心如意了,时间也直接从四个时辰缩短到了两个时辰。 所以独孤涅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修炼一次第八层,这次事先给白铭打了招呼。但没想到,独孤涅也是整整修炼了三天三夜,才完成第八层的修炼。 白铭看着独孤涅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一开始修炼得大汗淋漓,到后来仿佛脱水了一般。但独孤涅修炼完成后,却是容光焕发,也就让白铭彻底安心了。 当天晚上独孤涅再修炼第六层时,修炼的时间更是再次从两个时辰缩短到了一个时辰。 还有一天开学,独孤涅也没做别的,再次修炼了一遍第七层持武劲。 独孤涅将修炼速度提高到自己能承受的极限,想看看能否在五个时辰完成第七层的持武劲修炼。 但最终,独孤涅还是花了八个时辰。也就是说,这个阶段自己每天的时间只够修炼第六层的持武劲,如果修炼第七层的话,肯定是影响第二天的上学的。 至于修炼第九层的事儿,怕是真要等个空闲的十几天来闭关了。 因为不能修炼第七层的持武劲,而修炼第六层的战劲提升速度又远远不如修炼七八层,所以,独孤涅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大幅度地减少持武劲的修炼时间,增加仙道修炼时间。每天夜里修炼一两遍持武劲的第六层,来避免产生困倦即可。 仙道突破到气海小成的话,可以丰富一下自己的对敌手段,同时也是身道有更进一步的提升的必要条件。 明天就要去学府念书了,而自己这两个月的成长,让独孤涅的自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五章 历史 回到学府的第一天,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第一堂课是柯灵羽夫子的《史》课,这堂课,学府的学生们倒是都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了这堂课,独孤涅才知道,原来除了人族以外,至少还有仙族、魔族、鬼族和妖族这样的存在。除了人界以外,至少还存在着仙界、魔界、鬼界这样的地方。 上古时期,仙族、魔族、鬼族、妖族、人族,在人界展开了毁天灭地的一战! 原本生长于人界的妖族与人族,在弱肉强食的争斗中,仇怨已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于是,人族与仙族结盟,妖族与魔族结盟,原本打算隔岸观火得渔翁之利的鬼族,却不想最终也被彻底卷入了这场浩劫。 十年大战,生灵涂炭,赤野千里。魔君、妖神、人王战死。鬼王虽得以苟延残喘,整个鬼族却也元气大伤,人界死伤数以亿计,仙人联盟取得惨胜。 最终五族由仙族领头,签订了《五族合约》,仙魔鬼三族永不踏入人界,妖族永世禁锢于人界的天殛山脉。而天殛山脉,也被默认为了妖族的领地。 岁月如梭,人界大地自天殛山脉以东,命名为了东国大地,天殛山脉以西,命名为西国大地。 妖族虽不再举族入侵人界的领地,但也总有离经叛道的妖兽,要去领略人界的风光,虽也不能掀起大的波澜,引起仙族的重视,但也令人界不时有所损伤。 数千年来,西国大地凭借仙族流传下来的修炼之法,涌现了无数大才之士得窥仙道,对妖兽的抵御终是有了仰仗,甚至不时侵入天殛山脉中,一探究竟,与妖兽各有死伤。 仙元一万六千九百年,西国大地仍处于苍莽国、雨泽国、黎国、赤炎国、漠国、顾月国的六雄争霸中时,东国大地的无双国却一统了东国大地的四国,建立了无双王朝。 无双王朝用了三千年的时间,沿着天殛山脉,修建起了南北绵延万里的裂天城障,令妖兽的对东国的侵扰,再难成气候。 仙元一万九千九百年八十年,无双王朝繁重的徭役,让百姓在穷苦中生不如死。而动荡的江湖,又让人命在血腥中被糟蹋得不值一文。 时势造英雄,江湖中的门派天武门,却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门主,振臂一呼,推翻了无双王朝,改国号为天武。而这位门主武天下,就成了天武国第一任的皇帝,也就是现任的皇帝。 登基后,皇帝陛下励精图治,广纳贤才,推行了种种变法,自天武国建国以来,如今已经是第十八个年头,江湖朝野纷乱景象大有改观,天下无不歌功颂德! 第二堂课,是安玉琼夫子所讲的《忠义》,听这堂课时,独孤涅才发现,原来久了不用的一些知识,还是会发生遗忘。不像是国武八学、四经、忘情诀这些经常会用到的东西,文字虽多,但都算得上倒背如流。这也警醒了独孤涅,所学的内容,仍需时时温习。 不过对过往所学生疏了的学生不在少数,安玉琼夫子也讲,倒不是真的需要将每一篇文章背诵下来,更重要的是真正地理解这些东西,做到身体力行即可。 下午,仍是由众位夫子共同指导的的《武》课,独孤涅直接被安排到和张瀚海进行切磋。 这倒是让独孤涅求之不得。 两个月没见,独孤涅觉得张瀚海好像又长高了些,但仍然是爽直的性子。 切磋前,张瀚海笑着对独孤涅问道:“小涅,两个多月时间,有没有勤练武功啊?” 独孤涅也笑着答道:“当然有。” 张瀚海竖起了大拇指,道:“我看你今天这样子,感觉比以往自信得多啊。” 独孤涅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不是一个自信的人。 独孤涅傻笑了一声,道:“可能是。” 张瀚海点了点头,道:“得嘞,那咱开始吧。” 独孤涅也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倒退,相隔三丈时,停下了脚步。相互行了个拱手礼,道了一声:“请。” 监督的夫子是连夫子,倒是不用连夫子再交代什么了,切磋的规矩,学生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独孤涅仍然拿了一根狼红软木棍,而张瀚海仍是用的一柄狼红软木剑。 张瀚海看着独孤涅的眼睛,没有先动手。独孤涅会意,便开口说道:“来了!”一个闪身,用出了“六合动”的轻功,不过也只用了三成的速度而已。同时,用出了“六合伏”中的棍法,但也只用了三成的战劲。 没有料到,张瀚海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独孤涅的狼红软木棍直接戳到了张瀚海的胸口上,将张瀚海戳退了几步。 这一幕让连夫子、张瀚海、独孤涅都吃了一惊。 连夫子和张瀚海吃惊的自然是独孤涅目前所展现出来的水准,和六月考中的表现已经是天壤之别。 而独孤涅惊讶的则是,自己就用了三成的功力,竟然就让张瀚海吃了个亏么?虽然自己这两个月成长极快,但独孤涅不敢相信张瀚海这样的人,进步会比自己小。 这一棍的威力自然是不小的,而张瀚海没受伤,这也证明张瀚海的内力比之前又大有提升,独孤涅猜想,张瀚海应该主要修炼的是神武心经而不再是持武劲了。 但至少独孤涅确信了一点,张瀚海肯定没有服用六阳丹,这样一来,就算张瀚海是三生阁的人,也肯定不是三生阁里最受重视的那个年轻人。 当然,也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张瀚海还在等待服用六阳丹最合适的时机。 但独孤涅不相信张瀚海会隐藏实力到让他自己如此不堪一击。 张瀚海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了不起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进步的速度!” 独孤涅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 张瀚海自然也是没有认输的,但面色已经凝重起来。 “接招!”张瀚海轻喝了一声,手中的狼红软木剑一刺,一招“忠贯日月”使了出来,剑气化为了三丈的剑影,就好似张瀚海手持的就是三丈长的巨剑一般,而且,这一剑的内劲凝实,而剑气散发出来的锋利之意,就好似张瀚海手中拿的是神兵利器,而不是木剑一般。独孤涅立时能判断,这一剑,比起六月考中张瀚海用出时,至少要强了一倍。 独孤涅不禁好奇,抛开那身外化身的手段,这一剑是张瀚海目前最强的水准了么? 独孤涅却也没有闪躲,用出了“四海枯”的棍法,但仍然是只用了三成的战劲。 虽然不了解神武心经,但按照独孤涅的推算,这一剑也就是持武劲第四层左右的水准。而“四海枯”棍法擅长的是以巧破力,引水断流。只用三成的战劲,也是为了看看,是否能将这一剑引开。 独孤涅手中的短棍附着上了战劲,泛起了白色光影,虽未变得巨大,但内劲也是极为厚实的,毫不费力,便将张瀚海这声势极大的一剑引开了。 这一下,独孤涅倒是有些兴味索然了。 之后无论张瀚海使出什么样的剑招,独孤涅硬是没靠轻功躲一下,连“六合伏”都没有再使用,就以“四海枯”,将张瀚海使出的一招一式,统统化解。 张瀚海似乎是不打算使用身外化身的,看着独孤涅进步如此之大,张瀚海似乎也是越来越兴奋,但独孤涅仍然是保持着三成战劲,不打算再增加一丝一毫了。 这一场切磋,与张瀚海和独孤涅的第一次切磋情形,倒是有些类似了。不过角色互换,独孤涅成了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人,隐藏着实力,不断地在探张瀚海的底。 最终,张瀚海在疯狂倾泻内力的进攻下,疲软了下来,没有用出身外化身的手段,无奈地选择了认输。 “小涅,你现在已经是深不可测了啊!我敢断定,你肯定还有留手。要真是全力以赴,我应该是接不了你一击的。”张瀚海虽然输了,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得很失落,反而是一种为独孤涅开心的感觉。 独孤涅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后也应该要隐藏实力了。否则,往后的切磋,让对手失去斗志的话,自己根本找不到可以提升的点。 “确实还有。”独孤涅认真地说道,“你不也有吗?切磋不全是为了输赢,也是为了检测和提升自己吧。” 看独孤涅大方地承认了,张瀚海脸上笑意更浓,道:“说的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泄气的,有了追赶的目标,对我来说是好事。” 独孤涅腼腆一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连夫子虽然持武劲也只是修炼到了第六层,但是实战经验当然不是独孤涅能比的。眼光自然也要比学生们毒辣,一眼就看得出来,独孤涅刚才怕是连五成的实力都没用。连夫子甚至想,或许自己也未必能以国武八学,应对独孤涅的天武诀。 看来,这孩子的武道,得往更深处指点了。就目前看来,独孤涅倒是给了学府一个惊喜,应该会大有希望在腊月考中拿到第一了。 当然,在学府呆了这么多年的连夫子,自然也见过不少一个假期过后,学生的实力突飞猛进的情况。这次两个多月的假期,到底还有哪些学生会有大的突破,还得看今天切磋的结果,二三学年那边也是。 而今年这个假期,还有些特殊。特殊之处就是六月三十那日,百草庄举办了一次百丹会,这也算是武林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举国皆知。 连夫子推测,独孤涅应该是那些服用了永久增益的丹药的幸运儿之一,毕竟独孤涅这次并非单纯以招式的巧妙来赢张瀚海,他的胜利,是建立在内力大有进步的基础上。 除了得到些上乘的内功心法修炼以外,内力短时间内的突飞猛进,极大的可能就是丹药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六章 体魄 独孤涅与张瀚海切磋过后,连夫子做了一番点评。时间还早,看了看已经结束了一场切磋的学生们,便安排张瀚海和扶云上再切磋一场,而独孤涅则和朱朝天再切磋一场。 之前朱朝天和扶摇天在杨怀夫子监督下切磋的那一场,朱朝天是轻松获胜的。但是据说扶摇天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将古木掌法也修炼到了第十一层,而扶云上则是修炼到第十二层了。 独孤涅倒是无暇关注扶云上和张瀚海的切磋了。朱朝天在第一次切磋败给独孤涅之后,实力便开始突飞猛进,看似大大咧咧的朱朝天,其实也有颗不服输的心,所以独孤涅相信,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朱朝天是不会虚度光阴的。 果然,两人切磋之前,独孤涅便看出来朱朝天对这场切磋的自信。 朱朝天也从夫子那里听说独孤涅赢了张瀚海,但这并不让朱朝天如何惊讶,反而是让朱朝天更加兴奋了一些。 “小涅,可以啊!六月考的时候,云上就说让你把瀚海给揍一揍,没想到,虽然迟来了些,你果真还是把瀚海那家伙给揍了。”朱朝天似乎很是幸灾乐祸。 独孤涅颇有些尴尬,道:“哪里是揍,无非是切磋,为的都是自己的长进,瀚海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一时的输赢。” 朱朝天哈哈一笑,道:“哎,你看你,老这么一本正经,开个玩笑而已,瀚海肯定不会介意的。” 独孤涅傻笑了一下,道:“也是。” “那你也揍一揍我,不对,让我也长进长进。”朱朝天一边笑,一边往后退去。 独孤涅也退开了些,两个间隔三丈时,互道了一声“请”,便算是开始了。 朱朝天,用的仍然是金石拳,因此没有使用武器。 独孤涅这次,却也没打算使用仁武棍来应对,虽说是为了长进,但是六层的仁武棍,其实从招式的精妙上讲,并不比第一层的仁武棍高多少,只是威力更一些,变招也多一些而已。所以,就棍法来说,使用相同战劲的情况下,天武诀前三层的棍法,无论从哪一点来讲,都还可以算是能取代仁武棍的。 所以独孤涅也不着急去练习仁武棍了,毕竟这套棍法已经是很熟悉了。 当然,国武八学里的忠武剑、孝武刀、义武腿、智武镖、勇武拳、持武劲,独孤涅都还没有更上乘的功夫来取代,至于越武步,就目前来讲,赶路还是比“六合动”好使的,毕竟消耗比六合动低,而“六合动”的持久性,就没办法和越武步比了。 因为智武镖并不是那么好掌控,所以夫子们规定过,虽然学生们可以修炼,但是还不能在切磋中使用。 因此,独孤涅这次,打算使用勇武拳来应对。 朱朝天并没有着急冲向独孤涅,而是双拳虚握,双臂自然下垂,仿佛是比较放松的样子。但内力却已经释放了出来。 三丈之外的独孤涅,立刻有了一种感觉,仿佛自己身上压了一座山一般。 这倒不算是什么招式,是常见的单纯凭借内力外放,给人施加威压的一种方式。往往长辈在试探晚辈的内力时,会一点一点增加内力的威压,来试探晚辈的深浅。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释放威压的人,内力要比对方高出很多,才会让人有感觉,甚至动弹不得。若内力相差不大,这点威压对别人的影响就太小了,而自己的消耗,却是巨大的。 独孤涅没料到朱朝天一上来竟然是用了这样的方式来试探自己。 面对屈辱,独孤涅过往的选择往往是忍受。 而在切磋中,面对内力的威压,独孤涅却完全可以放心地进行对抗。而对抗的方式,却不是直接发动攻势,而是同样释放出威压。 但独孤涅仍然打算将持武劲控制在最多使用三成,于是一点一点将持武劲外放了出来,也同时护住了周身。 一使用战劲,独孤涅立时觉得身体上轻松了不少,到一成战劲时,独孤涅仍然能感觉到有些行动不便;到两成战劲时,这影响便小了;而到三成战劲时,却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影响了。 两人以最温和的方式,对峙了起来。 感受到独孤涅的内力,朱朝天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期待和兴奋的笑容。同时朱朝天的释放出的威压,又增强了许多。 独孤涅却不再增加了,保持着使用持武劲护身,虽然再一次感觉到了行动不便,但也仅此而已,还到不了动弹不得的地步。而朱朝天的威压,也不再增强了。 虽然独孤涅此时受了些影响,但他想来朱朝天也难以在保持威压的同时,自如使用其他招式,因此并不着急,大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朱朝天摇了摇头,道:“看来小涅你内功的进步,比我想象的还多。亏我用了一粒一品土脉丹,还勤修苦练了两个多月。” 独孤涅腼腆一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朱朝天眼中尽是兴奋地说道:“也都是老熟人了,接我全力一击,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实力。” 独孤涅双脚前后分开,双手握拳,做好了准备,道:“来吧!” 朱朝天大喝一声:“金石为开!”右手一记崩拳打出,整个右臂上笼罩上了一只长有五丈的巨型手臂的虚影,转瞬之间已经来到了独孤涅的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三丈,一眼看去,独孤涅仿佛已经被这虚影给吞噬了。 这就是先发制人。 独孤涅也大喝一声;“大勇若怯!”也一拳轰出,右手手臂上也笼罩上了一只手臂的虚影,这虚影却要小得多,但是其中蕴含的战劲,却仍然是非常凝实的。 当然,仍然是三成的功力,因此,独孤涅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但这独孤涅这一拳,却好像钉子钉入墙壁一般,并未因为大小而吃亏。 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独孤涅退了三步,朱朝天岿然不动。 这一击,算是独孤涅输了。 但朱朝天却惊得张大了嘴,好歹自己修炼的金石功,也是最适合自己的土脉的内功,而服用的土脉丹,又能专门提高土脉内力两年的修为的丹药,所以,独孤涅的内力和自己比起来有差距,这从刚才释放威压时,朱朝天便已得到了证实,这也算在意料之中。 虽然也有可能独孤涅有隐藏实力,但刚才独孤涅的那一拳,内力也仍是不如自己的。而朱朝天震惊的点是一拳拼了下来,独孤涅至少应该因为对拳输掉多少受一些内伤才对,但独孤涅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只能说明,独孤涅的体魄,恐怕已经算是怪物级别了。 独孤涅倒不知道朱朝天在想什么,道了一句:“果然,内力不如你。” “你说的不是废话么?”朱朝天翻了个白眼,道:“问题是你这体魄不对劲啊,对拳输了跟没事儿人一样,你身体是铁打的啊?” 独孤涅这才意识到朱朝天在惊讶什么,这才想起,自己虽然可以将内力控制在三成,但身道对体魄的淬炼本就极强,再加上六阳丹对体魄的全面提升,这可是隐藏不了的。 独孤涅尴尬一笑,道:“我可能是挨打挨得多了,皮实。” 朱朝天忍不住好奇,道:“我得再试试!” 独孤涅收起笑容,露出认真的神色,道:“来吧!” 朱朝天径直冲向了独孤涅,这是要近身战了,内力外放的远程攻击,更多比拼的当然是内力。而近身战虽然也有内力的比拼,但在威力上,一般还是要比单纯内力外放更大一些的。 两人拳拳到肉地打了好一会儿,朱朝天的金石拳,本就胜在拳劲绵长,在近身战中很有优势,但独孤涅这时却更加清楚了自己的体魄的过人之处,除了内力,身体力量也是控制在三成,只是尽量小心应对,不让朱朝天在招式上有任何取胜。 最终,朱朝天的胸腹上都挨了几拳,险些受伤,好在独孤涅还是控制好了力道。而独孤涅,却是一拳也没挨上。 倒不是勇武拳比金石拳招式巧妙,实在是独孤涅胜券在握,便游刃有余。而朱朝天却尽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释放出来,有些细微之处的处理,便有了些瑕疵,因此看似输在招式上,不如说,还是输在了身体力量上。 “输了输了!”朱朝天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有些幽怨地看着独孤涅,道:“看来我还得更拼才行!” 独孤涅看着朱朝天,认真地说道:“我们,都要更拼。” 朱朝天用力点了点头,道:“对,你也要更拼,不然我追着没劲!”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打斗完的两人,在杨怀夫子点评后,也跟着看了看其他人还没结束的战斗。 张瀚海仍然是赢过了扶云上,但过程也并不轻松。 学生们切磋过后,连夫子又将国武八学中一些细微之处给大家做了讲解,下午的《武》课实练才结束。 离开前,扶云上扶摇天都跑来给独孤涅道喜,而且是当着张瀚海的面。 张瀚海倒是真的大气,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 独孤涅似乎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很是拘谨。 不过,最终扶云上还是认真地说道:“但是,小涅你可别被张瀚海给骗了。”扶云上说的声音不小,同时撇着张瀚海,仿佛看穿一切般地笑着,又说道,“他这两个多月,估计神武心经都没怎么练,肯定是练他那压箱底的本事去了。” 独孤涅没有点破,想来也应该是如此。 众人聊着的时候,独孤涅却看到了前面一个窈窕的身影。 独孤涅跟众人说道:“我有点事找方梧桐,我先过去一下。” 众人一脸坏笑,道:“去吧去吧。” 独孤涅便跑上前去,临近方梧桐时,放缓了脚步,有些紧张。 方梧桐听到脚步声,倒是转过头来了,看到了眉头上仿佛写着“内疚”两个字的独孤涅。 “梧桐。”独孤涅小声地叫了一声,那声音也就比蚊子声音大了一点。 “嗯!”方梧桐的声音是升调,透露着询问什么事的意思。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七章 朋友 独孤涅总觉得立刻开始道歉,又好像和上回的情形差不太多,那声“对不起”有种没脸说出口的感觉,便说道:“我送你回家吧,边走边聊。” 方梧桐看了看周围不断往外走的学生,伫立在这里的话,是有些醒目,确实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点了点头,道:“走吧。” 说完,方梧桐便转身,走在了前面。方梧桐的平淡,让独孤涅有些慌乱,觉得心里头堵得慌。独孤涅一边跟了上去,走到方梧桐身边,一边整理了下思路,才说道:“我想对你说,对不起,又一次对不起!” 方梧桐抿着嘴,露出略有些俏皮的淡淡的笑意,眉毛挑着,漂亮的大眼睛却朝地上看,说道:“其实,你是没有做错什么的。也没必要和我道歉,只是我觉得,我也不想再让你为难了。这个世界人很多,没有必要非要顶着你爹娘的压力,和我来往。对苦乐门嗤之以鼻的人那么多,我何须和你娘较劲,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到了。你对心道有认同,这已经足够了。” 独孤涅那呼吸急促的样子,像是快哭了,但又一言不发。 方梧桐被独孤涅这又丑又傻的样子给逗笑了,语气轻松地说道:“我不是说气话。实际上,你娘来的那天,我当时确实很难过,但是,也是因祸得福,爹爹那天教导了我很多东西,我倒是想明白了很多道理。有些东西,是不必执着和强求的。” 独孤涅看着方梧桐,想知道她是真的释然了,还是仍然心里不痛快。看了一会儿,也判断不出来。又回味方梧桐所说的话,觉得她说得挺真诚的,便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道理?” 方梧桐看着斜上方,想了一下,说道:“我忘了。” 独孤涅傻眼,但看着方梧桐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 只听方梧桐接着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东西不是一定要记得的,但却未必不在心里。我知道我当时是会意了。反正我现在也不难过,感觉挺好的。你呢?” 独孤涅脑子一团乱麻,应道:“我……我就是就觉得,咱们不能做朋友了吗?” 方梧桐一听,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我想起那天爹爹教导我的东西了。我问你,就算咱们仍然是朋友,又如何?” 独孤涅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小声地说道:“我会开心。” 方梧桐笑着,接着问道:“那,不做朋友了,你这辈子是不是就不能再开心了?” 独孤涅倒是实诚,直接应道:“不是。” 方梧桐也没生气,又问道:“那为何又一定要做朋友呢?” 独孤涅感觉这已经像是心道的功课了,也在心里问了问自己,认真地答道:“会因为有你做朋友,更开心。” 方梧桐又问道:“那是不是除了继续做朋友以外,就没有会让你更开心的事情了?” 独孤涅道:“不是。” 方梧桐又追问道:“那是不是咱们做了朋友,你这辈子就不会再不开心了?” 独孤涅又道:“不是。” 方梧桐点了点头,道:“所以,其实咱们这个朋友做与不做,并没有那么要紧。但是对你爹娘来说,咱们不做朋友,却可以让他们少生很多气,少了很多担忧,你作为他们的孩子,自然还是应该以孝道为先。” 独孤涅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又道:“只是,我现在觉得有些难过。” 方梧桐认真地点点头,道:“其实那天我当然也有难过。那我再问你,朋友有什么意义?” 独孤涅这时想起了太叔长乐,又突然想起,他说自己和他是兄弟,要比朋友更亲,斟酌了一下,又答道:“温暖。” “什么温暖?”方梧桐追问道。 独孤涅慢慢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叫太叔长乐。他说和我当朋友的原因,是因为他很独孤。我想,朋友能让一个人感觉到温暖,不那么孤独。” 方梧桐点了点头,道:“嗯,确实,还有吗?” “理解。”独孤涅肯定地说道。 方梧桐幽幽地看着独孤涅,道:“你这是说我吧,嗯,其实我也是希望能够有可以理解自己的朋友。” 独孤涅心里在说:“我理解你。” 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因为独孤涅知道,理解方梧桐,那是自以为的,方梧桐却不一定这么觉得;再有,理解也是分程度的,和方梧桐说话的次数都不多,能有多理解呢?当然,这时候也不是瞎打断的时候。 方梧桐又问道:“还有吗?” 独孤涅忽然又想起了和太叔长乐猜正反那次,两人笑得停不下来的样子,又说道:“快乐。” 刚一说完,又想起王霄和井虎,又说道:“还有玩乐。” 方梧桐笑道:“也对,还有吗?” 想起了今天和张瀚海、朱朝天切磋的一幕,独孤涅又说道:“力量。” 方梧桐不确定独孤涅说的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力量?你是说武功?” 独孤涅解释道:“让一个人想变得更强大的,内心的那种力量,或者说,动力。” 方梧桐点了点头,道:“你倒是说出了不少,还有吗?” 独孤涅想了好半天,道:“好像想不到了。” 方梧桐有些吃惊,问道:“正常人不都是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么?难道你不觉得是帮助么?” “对哦!还有帮助!就像你教了我心道。”说完,独孤涅想了想,又道:“呃,但这好像也不是必须的啊。” 方梧桐笑得很开心,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如果朋友之间的感情一定要靠帮助来维系的话,那叫利益之交,反而不符合朋友两个字在我心里的定义。” 独孤涅见方梧桐是真的开心,自己心情也好多了,问道:“在你心里,对朋友是什么定义?” 方梧桐道:“朋友两个字,每个人定义都不一样。用不一样的定义讲同一件事,那就没办法沟通。在我眼里,同学之间的关系,是有程度的区分的。比如同学、玩伴、朋友、知己。” 独孤涅想了想,接着说道:“同学可以很多,玩伴却会少一些,听你的意思,知己比朋友还要更加难得。” 方梧桐道:“对,朋友在我这里,就是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而知己,就是建立在真正的了解的基础上,仍然互相欣赏的人。” 独孤涅喃喃道:“互相欣赏。”陷入了沉思。 方梧桐便也不打扰,耐心地等着,这是爹爹每次在自己思考的时候会做的事情。 独孤涅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相互欣赏,或许是朋友最重要的意义。我说的朋友的意义有力量,也来自于你所说的相互欣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彼此了解的人,才更能完整深入地互相欣赏。” 方梧桐很是赞同,笑道:“所以,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世界,要去面对自己的修行。朋友自然有其珍贵的意义,但它的意义并非一定要一辈子,能在曾经相处过的日子里有一些值得铭记的好的回忆,就已经足够幸运了。所以,当有一天做不了朋友了,或许是情义淡了,或许是天各一方了,也无须感伤,更不用苛责对方。” 独孤涅细细品味,发现方梧桐所言,这和那夜星空下的明悟,还有和姜莎分别时的明悟是极其相似的。 独孤涅很想说一句:“或许,这就是知己吧。”但是仍然还是放在心里,没有勇气说出口。反而放慢了脚步,说道:“你说得对,未来我们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发生很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事情,但如果在心里铭记和珍视美好的时刻,而不去揪着遗憾不放,那我们的内心就离自在更近了一分。” 方梧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独孤涅,道:“很对。” 独孤涅也停下了脚步,道:“谢谢你,梧桐,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知道我可以铭记的是什么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独孤涅顿了顿,看着方梧桐,道:“我有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吗?” 方梧桐妩媚地一笑,道:“那天,你为了保护我,浴血奋战的样子,还有,在苦乐门里,你对心道的认可,我想我会记得很久。” 独孤涅开心地笑了,方梧桐也问道:“那我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回忆了吗?” 独孤涅不假思索地说道:“六月考的时候,我和赵知洛比试的那一场,同学里,只有你来看了我,我很感动。还有你送我的《四经》,我受益匪浅,应该也永远不会忘记。” 方梧桐嫣然一笑,道:“好。” 独孤涅感触良多,也笑着说道:“那我就送到这里了,再见。” 方梧桐点了点头,也道了一声“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独孤涅又看了方梧桐的背影一眼,亦是转身离去。 走了没多久,独孤涅突然发觉身后有人正疾冲向自己,连忙提起了战劲护身,同时使出了“六合动”的轻功,往前一步,一闪身便已出现在了七丈之外,这一步的步幅虽然还没大到“六合动”的极致,但速度,却已经达到了独孤涅目前能快到的极致。 转过身去的同时,独孤涅快速地拔出了背后的黑蟒纹木棍,远远看向了自己刚才所在的地方。 那个扑了个空的高大身影,又已经毫不停歇地朝着独孤涅狂奔而来,速度也是极快。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八章 画龙点睛 独孤涅认出那是太叔长乐,不由得心里好笑。 眼看独孤涅转过身来,太叔长乐也不客气,黑龙木枪从后背弹了出来,右手接住直接使出了一招“游龙过隙”,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独孤涅的眼前。这速度,比起在六月考时算得上大有进步了。 独孤涅使出了“四海枯”,用上三成的战劲,将黑蟒纹木棍贴在了黑龙木枪的枪杆上,身子避开的同时,也将太叔长乐这一枪带偏了去。太叔长乐收不住脚,已经冲到了独孤涅身后。 独孤涅也不发动攻势,只见太叔长乐握住枪杆的右手往回一收,左手对着枪杆拍了上去,将黑龙木枪朝着独孤涅腰间一扫,像是“龙行天下”这招持续大范围攻击的起手。 不料这招还没施展开来,独孤涅的木棍迅捷地往黑龙木枪上一敲,黑龙木枪便被死死地压了下去,枪头已经陷入了地面。 “好家伙,越来越强了啊,还是不躲?”太叔长乐方方正正的脸上,笑容极为阳光。 独孤涅也挺开心的,回学府念书第一天,太叔长乐便又来找自己了,还来了这样一个“惊喜”。 “你也变强了!”独孤涅抬起了压着黑龙木枪的短棍,笑着说道,“刚才我还想起和你的事呢。” 太叔长乐将黑龙木枪收回,道:“这个一会儿再说,看你现在比之前厉害了不是一星半点啊,你这‘四海枯’的断流,纯粹已经是靠力量压制我了,敢不敢别打断我,接我完整的一招?”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可以试试。” 太叔长乐嘿嘿一笑,道:“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厉害,我就用那招‘九龙天降’,你见过的,我就不留手了,你可别大意,受伤了我可不管。” 独孤涅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黑蟒纹木棍指着地面,表示已经准备好了。他也想看看自己,能否接下太叔长乐那招“九龙天降”。 太叔长乐往后方高高一跃,直到离地约有三丈半的样子,同时也和独孤涅拉开了接近三丈的距离时,上升的势头才停了下来,高空中的太叔长乐,双手紧握着黑龙木枪,重重地劈向了独孤涅。 黑龙木枪上那条巨大的龙形虚影,比起两个多月前独孤涅所见到的样子,不仅庞大了几分,其中的枪劲也明显又厚实了不少。 此时此刻的太叔长乐,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伴随着龙吟之声的枪劲铺天盖地而来,独孤涅选择了使用忠武剑中的一招“恪尽职守”来格挡,这是忠武剑中的单纯防御的一招。独孤涅将黑蟒纹木棍当成剑使,也将这招“恪尽职守”使得有模有样。 由于这一招没有攻击性,因此独孤涅用上了第六层的持武劲来运转“恪尽职守”,因此,这便算是第六层的剑法了,当然,因为战劲的特殊性,这招比一般的第六层忠武剑,还要强一些。 独孤涅周身泛起白光,短棍上也覆盖上了磅礴的战劲,迎上了砸下来的龙尾。 下一瞬,只听三声轰鸣,独孤涅身体周围的地面上都出现了一个坑,只有独孤涅的脚下,却没有什么变化。乍一看,独孤涅便像是立于一个小土坡上一样。 而独孤涅收回木棍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 太叔长乐落地之时,仿佛是一块巨石,砸到了地面上,声势也比两个月前更盛。 看见独孤涅毫发无伤,太叔长乐倒是没显得有多么惊讶,提着枪慢慢走向独孤涅,一边走,一边道:“你接我这招也接得太轻松了吧?和之前我师父接我这招时的样子,都有几分相似了。” 独孤涅没有否认,不知道说什么,笑着挠了挠头。 在全力以赴防御的情况下,太叔长乐这声势浩大的一招下来,独孤涅确实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威胁,接得很是轻松,只是消耗了些战劲而已。 独孤涅也在心里也做了个比较,太叔长乐这招“九龙天降”的威力比起张瀚海曾用过的所有招式,都要强,甚至比内力已经大有进步的朱朝天所用的“金石为开”,也还要强得多。 这倒不是说太叔长乐内功比朱朝天深厚,而是万骨枪里攻击力最强的这招“九龙天降”,本身的确太过霸道。 但太叔长乐在用这招时,大有倾尽全力的感觉,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手使用更强的招式来硬拼。那便有点像是搏命了,很容易拼成重伤。 独孤涅心中有了判断,若是自己要以攻代守,使用五成左右的战劲是较为恰当的,自己可以无伤接下,也不至于让太叔长乐受伤。 “我这两个月还苦练了万骨枪里的一招,就是针对你那飘忽不定的身法的,也试试吧。让我看看自己和你的差距。”太叔长乐脸上的笑容,很是洒脱。 独孤涅点了点头,道:“好!我会尽全力的。” 太叔长乐认真地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招,这招叫‘画龙点睛’,是将手中的枪投掷杀敌的一招,速度比起游龙过隙只快不慢,攻击力比起‘九龙天降’也差不了太多。当然,要是你躲开了,那我可就是赤手空拳了。我会对准你的左肩来投掷,你小心些!” 独孤涅道了一声“好”,又将黑蟒纹木棍指地,做好了准备。 太叔长乐略微退开了些,表情严肃,右手将黑龙木枪举过肩头,左掌伸向独孤涅的方向,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周身气劲飞旋。单看这架势,便知道这一招若是用在战场上,那便是全力以赴,不成功便成仁的一招了。 独孤涅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但太叔长乐却不着急将黑龙木枪投掷出来,左掌猛然一收,独孤涅确实有些紧张,几乎便要使用“六合动”往侧后方,跨出去。又见太叔长乐并未发动攻击,顿时有些尴尬。 太叔长乐看到方才独孤涅身形晃了一晃,嘿嘿地笑出了声来,道:“这招本来也是需要攻其不备的,既然告诉你我要用了,那肯定不能让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用。” 独孤涅也笑了,点了点头,清楚自己还是对战经验不够丰富,明明实力应该比太叔长乐要强,但是在面对这样不顾一切的攻击时,还是有些不够镇定,这是缺点,得改。 想到这里,独孤涅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从容了几分,认真地看着太叔长乐。 突然,太叔长乐将黑龙木枪做出往前一投的动作,独孤涅便使出了“六合动”的轻功,但也只是较为随意的往左后方跨出一步,这一步,也就两丈左右的距离。但太叔长乐的木枪却没有脱手,极快地自前向后画了个圈,身体也往前踏步旋转了一下,仿佛蓄了一次力一般。 独孤涅心知之前那一下是太叔长乐的假动作,就是要让自己露出破绽。果不其然,独孤涅在往左后方后撤的同时,太叔长乐便准备出手了,在独孤涅跨完那一步的瞬间,太叔长乐也调整好了方向,将黑龙木枪投掷了出来,木枪射向的,便是刚刚稳定了身形的独孤涅。 独孤涅心中庆幸,若是这次用的是越武步,步幅越大反而越危险。因为太叔长乐完全可以在自己后撤的过程中,直接将黑龙木枪投掷到他能够预测的落脚点,那时候自己必然是躲不掉的。 幸运的是,独孤涅这“六合动”,动作实在太快,导致了太叔长乐也只能看到独孤涅停下脚步之后,再发动攻击。 这样一来,只要独孤涅不能立刻再次移动身形,那也是躲不开的。 黑龙木枪眼看就要贴上独孤涅的左肩时,独孤涅闲庭信步地往右边跨出了一步,这一步也跨出了两三丈的距离。 其实,只需要跨出一步距离也就可以躲开了。但独孤涅之所以跨出得远些,一来是为了担心这木枪上还覆盖了什么诡异的力量,挨得太近也怕着了道。二来,也是为了让太叔长乐看看,自己这身法,可真不是他能预测的。 莫测何时动,莫测动何方。 “六合动”的每一次移动,几乎都是不需要调息时间的,并非一步过后,就不能再用了,只是连续使用,消耗会越来越大而已。 独孤涅在这次离开福迎镇之前,还专门尝试过,用“六合动”每次移动十二丈左右的极限距离,可以连续使用十次,才会后继乏力,无法再继续施展。若是步幅缩小,那连续使用的次数还可以多一些。 而前几天持武劲已经修炼到第八层,第六层的持武劲比起在福迎镇的时候又稳固了极多,那么“六合动”的步幅、速度必然也是有不小的进步的,而自己的体力和战劲,应该足以支撑连续多用两到三次。 黑龙木枪没射中独孤涅,独孤涅也没发现这招还有什么后手,便也不停下脚步,又一个闪身,径直追向了还在疾飞的黑龙木枪,想直接拉住。 但终究是没有追上,木枪飞出老远,才坠落到地上。 独孤涅将黑龙木枪捡了起来,一个闪身,又出现在了太叔长乐面前,将黑龙木枪递给了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一点也不失落,笑道:“看来六月考里,我真的输得不冤。” 独孤涅笑得腼腆。这时才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少年,正走向这边。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六十九章 赌斗 独孤涅有些不好意思,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咱俩打斗的动静太大了?” 又看向走过来的四个人,才发现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有些眼熟,想起来好像是叫于贺,上次太叔长乐带齐少聪来找青冥帮的麻烦时一起来过。 另外三个人,一个高高壮壮的;还有两个人,个子只比独孤涅略高一些,一个黑黑瘦瘦的,另一个则是斯斯文文的样子。 这三个人看上去,年纪都要比独孤涅大三四岁的样子。 趁着那四人还没到,太叔长乐贼笑着问道:“老实交代,刚才那女的,是不是你喜欢的?” 独孤涅木然地摇了摇头,道:“只是同学。” 太叔长乐一脸不信的样子。 远远地,于贺便喊道:“独孤涅,你太厉害了!之前长乐说你能赢他,我都不敢相信,现在才知道,你真的这么强!” 看来,这些人是看到了自己刚才和太叔长乐的切磋了,但自己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人。 太叔长乐将黑龙木枪背回了身后,对独孤涅说道:“走吧,我给你介绍几个兄弟!” 独孤涅也将黑蟒纹木棍收回背上,跟在太叔长乐身后,迎着那四人走去。 太叔长乐语重心长,道:“有喜欢的人,不丢脸,勇敢点。” 独孤涅被逗笑了,却默不作声。 六人聚在了一处,独孤涅先看向方才说话的于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另外三人,道:“你们好。” 不等其他人回应,太叔长乐便对独孤涅说道:“都是兄弟,不用那么客气。走,跟我们去一个地方,路上,我给你一个一个介绍一下。” 独孤涅想说我还得去送信,但有这么多人在,也不好让太叔长乐丢了面子,便也没有开口。 一边走,太叔长乐勾住了那个黑黑瘦瘦的人的脖子,看着独孤涅,说道:“这是我大哥,黑米!” 独孤涅猜到这应该是外号,不是真名,也没多问,看着黑米一边点头,一边叫了一声:“黑米哥。” 很是客气的样子。 黑米似乎没看独孤涅,被太叔长乐勾着脖子,走得有些别扭,但却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笑着说道:“什么大哥,长乐才是我大哥。” 这也算是回应独孤涅了。 太叔长乐也没放开黑米,又看向那个斯斯文文的少年,道:“这是董少峰,我峰哥,别看他斯文,打起架来那叫一个狠,打我跟玩儿似的。” 董少峰笑道:“少给老子吹牛。” 太叔长乐也没像是要让独孤涅一一打招呼,又看向那个高高壮壮的少年,道:“这货是蒲阳身,我们叫他蒲神。别以为是说他厉害,是神经病的神!” 蒲阳身笑骂道:“你才是神经病!” 太叔长乐嬉皮笑脸,接着对独孤涅说道:“于贺我就不介绍了,你见过。” 说完,太叔长乐又抬起头看着独孤涅说道:“诶,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是独孤涅,我涅哥,刚才你们也看到我涅哥的本事了吧?他那套棍法,是天武诀,天武门的镇派武学。” 黑米对这句话似乎有些在意,问道:“他是天武门的人?” 独孤涅主动应道:“不是。” 黑米也没追问,太叔长乐放开了黑米,又跑来勾着独孤涅的脖子,道:“你也介绍下自己啊。” 独孤涅有些拘谨,“呃”了一声,说道:“你不是介绍了吗?” 太叔长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接着说道:“唉,我涅哥不善言辞,你们别介意啊。” 董少峰笑着说道:“懂,人狠话不多嘛。” 独孤涅大感汗颜,但也没打算反驳什么。 董少峰接着说道:“看吧,我说得对吧?” 太叔长乐笑道:“对个锤子,我涅哥不混江湖的。” 说完,太叔长乐又对独孤涅说道:“这些都是少聪哥的人,都是不杀帮在东临分舵的弟子,是正式弟子!” 独孤涅点了点头,回想起百丹会上的景象,这不杀帮也是财大气粗的帮会啊! 太叔长乐又说道:“还有几个朋友没来,下次给你介绍。” 独孤涅心道,看来这两个月,太叔长乐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看他现在这样子,应该是不孤独了。 独孤涅开口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太叔长乐神神秘秘地,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独孤涅不想白铭担心,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回家太晚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太叔长乐道:“要不了多久,肯定到不了戌时初,就结束了。” 独孤涅估摸了下时间,现在也就酉时两刻的样子,太叔长乐这边结束以后,自己全速跑回家,应该也就戌时左右,比自己预计送信后回家的时间仍要晚一些,只能回去给白铭道歉了。 独孤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太叔长乐转头问道:“黑米哥,我们多久到那合适?” 黑米应道:“酉时正开始,我们可以走快点,提前点到那。” 太叔长乐笑道:“没问题啊,那咱们跑过去吧。” “好啊!”“行啊!” 其他四个人都很赞同。 独孤涅内心一喜,能节省点时间最好,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太叔长乐低头看着傻笑的独孤涅,道:“你给老子跑慢点,跟着大家,别眨眼就看不到人了。” 独孤涅一愣,点了点头,心道我就跟在跑得最慢的人身后就好了。 众人施展起轻功,跑了起来。 黑米和董少峰跑在最前面,太叔长乐跟在身后,也不吃力,蒲阳身虽然身材高大,但轻功似乎并不高明,跟着这几人要吃力些。 而于贺,他的轻功用的也是越武步,可以肯定还只是第一层,而且练得很是一般,比常人速度快不了多少,但耐力或许是多了几分。 独孤涅也没施展越武步,紧跟在于贺身后,颇为轻松。 前面的黑米没跑多远,发现后面的人跟不上了,也就放慢了脚步。 太叔长乐也放慢了脚步,等于贺跟了上去,才笑着问道:“于贺,要不我背你吧!” 于贺满脸羞愧,骂道:“滚!” 骂完又跑得更快了些,太叔长乐嘿嘿地笑,跟在身旁。 一行人的速度不快,跑了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东临镇的偏北边,这条街上,人烟稀少,没什么商铺,有些荒凉,不像是什么玩乐的地方。 于贺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但仍在坚持,独孤涅听于贺的呼吸声就知道,于贺的持武劲也练得不怎么样。 太叔长乐对于贺说道:“马上就到了,坚持一下。” 于贺点了点头,咬紧了牙关。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众人跑到了一个极大的宅院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于贺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独孤涅仔细看了看这个宅院,匾额上写了“风华赌坊”四个大字。独孤涅心里一惊,原来这宅子竟然是个赌坊,不过也太大了,太叔长乐这是要去赌么?而周围放眼看去,别的什么商铺也没有,这人这么少,赌坊生意能好么? 宅院门口还有几个人在排队,宅院门开着,门口有两个侍卫在把守,影壁那里,有个人摆了套桌椅坐在那,进去的人似乎在那登记什么。 黑米走上前去,排上了队,独孤涅有点懵,也由太叔长乐领着,跟在了后面。不多时,还有人排队在了独孤涅身后。 也不知道黑米在那个人那登记了些什么,不多时,黑米便转头向太叔长乐点了点头,太叔长乐便叫上了独孤涅,走进了这个赌坊。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是真的大,人也是真的多,黑米便径直朝着里面走去,宅院里起码有十几个修建得极为华丽的大宅子,独孤涅听声看样,觉得应该是酒楼、客栈、戏台等等应有尽有。 怪不得赌坊外面没有商铺,原来是里面一应俱全。 赌坊内人声鼎沸,走过各个宅院时,都听得到各种声音传出来。 独孤涅竖起耳朵听,有些宅子里传出多是粗犷的男子的声音,叫喊的大声的,多是什么“喝”、“哥俩好”之类的,有些宅子里则多是传出一阵“大大大”、“小小小”,随后又有欢呼又有哀叹的声音。 还有个宅子则多是传出娇媚的女子的声音,喊什么“公子”、“都忘了奴家”之类的话。 一行人往里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院子,黑米又跟看守的人展示了个牌子,说了些什么,那看守的人才将院门打开,将黑米一行人放了进去。 跟着黑米进了院子,又下了楼梯,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院子的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斗武场。 这个斗武场里,只有两个擂台,但却比东临民学府的武斗场里那四个擂台加起来还大。而且修建的风格大有不同,特别是看台,上面还是有座位的,不像是东临民学府的武斗场,只是一级一级的台阶,学生和夫子们都得站着看。 斗武场和武斗场,是有区别的。 武斗场,一般都是用来切磋比试;而斗武场,则更多是用来进行生死斗的。 独孤涅猜测,太叔长乐今天应该是带自己来看一场生死斗了。 里面的看客,大概有一百来人的样子,穿着都极为华丽,一看也知道,非富即贵。 独孤涅将太叔长乐拉到了一边,小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太叔长乐也小声地答道:“看赌斗。” “什么是赌斗?”独孤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十章 绝交 太叔长乐解释道:“赌斗就是由两个人进行切磋比试,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就拿这场比试的胜负来赌钱。” 独孤涅问道:“那参加比试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太叔长乐耐心地解释道:“在这种地方参加切磋的人,有些是专门干赌斗这一行的,称之为拳手。倒不是只能用拳,啥功夫啥武器都能用。赌坊有自己养的拳手,也有客人自己带来的拳手。拳手在这里的胜负都会记录下来,赢的越多,身价就越高,打一场拿到的酬劳就越高。黑米的一个很厉害的兄弟经常来这里打拳,听说他打一场就能挣二十两银子,如果打赢了就会翻五到十倍。” 独孤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问道:“打赢一场能挣二百两?” 太叔长乐点了点头,道:“这还算少的,这次来的是很厉害的拳手,听说他光是打一场,不论输赢,都已经有一千两了。” 独孤涅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问道:“这些参加打斗的人,并不是因为仇怨,就是为了挣钱对吗?” 太叔长乐认真地答道:“也不全是,也有些人,就是为了来这里提升实战的能力。” 独孤涅想了想,问道:“既然输赢和钱有关系,那会不会打死人?” 太叔长乐看着独孤涅,道:“这倒不是生死斗,打不过了,可以认输,如果来得及的话。” 独孤涅听懂了言外之意,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独孤涅心里很不舒服,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太叔长乐看出了独孤涅的不高兴,“啧”了一声,道:“你别甩脸色嘛,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来这个地方参加赌斗的拳手,谁不是是心甘情愿的?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能够看到什么是真正的战斗,作为一个男人,早晚要经历这些的,这是很好地丰富实战经验的地方啊!” 独孤涅倒是想过,应该要多丰富自己的实战经验,多接触不同的对手,了解不同的力量。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地方,自己应该远离,对太叔长乐,也有些担心。 独孤涅皱着眉头,问道:“你参加过吗?” 太叔长乐道:“我当然没有,我爹娘交代过的,我还没到那个时候。但是,是他们支持我来看的。我爹娘说男子汉大丈夫,没经历过战场,那也还算不得男人。所以就来这里看看什么叫生死相搏,免得我所学的功夫都成了花拳绣腿,遇到狠角色时就只有坐以待毙。我之所以能带你和于贺来,都是少聪哥帮忙打的招呼。” 独孤涅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长乐,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想回去了。” 太叔长乐也不勉强,便道:“行,我送你出去。” 一路走到赌坊外,独孤涅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又对太叔长乐问道:“这样的赌斗,没有触犯天武国的律法吗?” 太叔长乐也皱着眉头,道:“小涅,你太单纯了。” 独孤涅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到底有没有?” 太叔长乐严肃地说道:“绝对没有,因为赌斗的人也是签了生死状的,生死斗就是朝廷定的规矩,那你说,生死斗触犯天武国律法了吗?赌博呢?你看看大大小小的赌坊,哪里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所以这里才不敢太过招摇。” 独孤涅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心中还是有些压抑。 太叔长乐继续说道:“这事儿出去了一定不能到处去说,不然肯定会被人盯上,连我都会被连累。而且你说了也没用,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但官府是知道的,为什么不管?因为这是江湖中人自己的事,没有找平民百姓的麻烦。天武国那些当官的,巴不得这些江湖中人多打死些,哪是什么坏事?” 独孤涅听太叔长乐说得偏激,总觉得不是这样的,说道:“天武国不也是江湖中的天武门的人建立的国家吗?” 太叔长乐道:“正因为如此,那你以为天武国的皇族不怕自己重蹈覆辙吗?” 独孤涅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啊?就算官府管不了,你也可以不掺和进来啊。” 太叔长乐看出独孤涅六神无主,耐着性子道:“不是说了么,丰富下战斗的经验,多见识见识决胜负分生死的手段,自己将来也好提防。”说到这里,太叔长乐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人,又小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听到“秘密”两个字,独孤涅这一刻突然想起了李啸说过的话——远离秘密,也是一种智慧。 独孤涅便说道:“算了,如果是关于这个赌斗的秘密,不用告诉我了,我不想掺和进来。” 太叔长乐埋下头,道了一声:“哎,那算我错了行吗?哥!你别往心里去。你不喜欢来这个地方,以后我就不带你来了,行么?” 独孤涅见太叔长乐道歉,还是有些心软,点了点头。 太叔长乐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别不高兴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死的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你不杀人,也有人要杀你。你别被学府夫子们所讲的那些东西给弄迂腐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听起来是很好,但那还不是现在这个世界的真相。” 独孤涅坚定地说道:“那不是虚无缥缈。” 太叔长乐也不理会,又说道:“今天便是天武国建国的第十八年了,但你知道十八年前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么?你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就天下太平了么?那不过是天武国粉饰出来的!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和你争什么,是不希望你对这个世界抱着这样单纯的看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独孤涅心烦意乱,对这些东西也确实不了解,便道:“我先回去了,对了,黑米刚才带我们进赌坊那个斗武场,花钱了么?” 太叔长乐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独孤涅有些着急,问道:“你告诉我!” 太叔长乐皱着眉头,道:“黑米哥花了,一两银子一个人,但你也不用介意,黑米花的这些钱,都是少聪哥给的。我爹娘交代过,少聪哥的人情我可以接着,他们心里有数,不会亏待少聪哥。” 独孤涅咬了咬牙,将钱袋拿了出来,从中拿出一吊钱,递给了太叔长乐,道:“本来想还给黑米的,既然如此,就相当于是你为我花的那一两银子了,这是我做信客挣的钱,还你。” 太叔长乐脸色有些难看,道:“不用。” 独孤涅却异常坚决,道:“拿着,以后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特别是花钱的事儿。” 太叔长乐冷冰冰地问道:“兄弟之间要算这么清楚么?” 独孤涅毫不犹豫地道:“要的。” 太叔长乐黑着脸,将独孤涅那钱接了过去,用力往天上一甩,那一千文钱便如下起了雨一般,纷纷洒落到了地面上。 独孤涅满脸怒容,指着太叔长乐道:“你……”却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太叔长乐也语气坚定地说道:“做兄弟不是做生意,这钱我接了,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为你花钱,那是情义,你也要用情义来还,而不是用钱来还。” 独孤涅也没去捡,黯然转身,道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这兄弟,做不成了。” 太叔长乐一愣,然后恨恨地说道:“好,做不成就做不成!” 说完头也不回地直接往赌坊里面走去 独孤涅平复了下心情,一边走一边也在心里问自己,太叔长乐带自己来看赌斗,真的是错的吗? 赌斗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且看样子也不是存在了一天两天了,而且赌斗的形式也就是和生死斗差不多,只是看客们会拿这个事情来挣钱。 想到这里,独孤涅有些质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固执了吗? 再一想,就算赌斗这件事情没什么不对,但至少自己可以选择不喜欢、不掺和,这总是没问题的。虽然看得出来太叔长乐是想说服自己,但毕竟他也没有强求,所以,其实也不该迁怒于他,毕竟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好。 独孤涅问了问自己,之所以说出和太叔长乐做不成兄弟,还是因为太叔长乐对那一千文钱的态度吧。但其实独孤涅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难道自己竟然是因为一两银子而和太叔长乐断交吗? 独孤涅突然间自嘲地笑了笑,想起自己刚才和方梧桐一起谈论的关于朋友的定义,心里还是释然了些,至少,不再自责。 或许太叔长乐没有错,但无论是他对江湖的看法,还是对钱的态度,确实并没有让自己欣赏,也许之前和太叔长乐的相处确实是值得珍惜的,但那毕竟已经成为过去了。 独孤涅想清楚后,一路狂奔回家,到家便给白铭讲了,以后想放学戌时初左右再回来,多学多练一些东西,让白铭不用担心。 白铭倒是没多问,也就答应了,独孤涅贼兮兮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做信客也是多学多练东西,不算撒谎。 白铭说,王霄和井虎之前来找过独孤涅,今天独孤涅回家前,两人又来找独孤涅了。因此独孤涅吃过饭后,也去找了王霄和井虎。 三人在一起说了说话,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玩法。独孤涅突然觉得对“玩”好像没了什么兴致,没多久,就回家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十一章 请客 到家,独孤涅便开始了仙道的修炼,独孤涅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十月考之前,要将仙道境界提升到气海小成,一来可以修炼仙法,二来也可以看看,这对战劲的提升有多大。 当天夜里,独孤涅就尝试了一下突破气海小成,果然没有成功,虽然天水一度成功地扩大到了池塘大小,但最终还是在稳固的时候失败了。 不过,这一次的尝试,也让独孤涅知道自己要突破气海小成,还缺哪些东西。 第二天放学时,独孤涅正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东临信坊时,却又看到了守在学府门口的太叔长乐,而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独孤涅也不敢肯定他是在等自己,但还是放慢了脚步,看看周围,骆星步越那一行人,也正在往学府门外走。 看到独孤涅,太叔长乐便迎了上来,丝毫没有理会骆星和步越那一行人,那些人似乎也没想上来挑事,甚至都没有盯着太叔长乐看。 “还在生气吗?”太叔长乐的笑容确实很阳光,独孤涅甚至觉得好像昨天和自己闹不愉快的人不是太叔长乐一样。 独孤涅心里有些想笑,但表情却是冷冷的,没有说话。 太叔长乐拿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吊钱,道:“这是昨天你走了以后,我自己捡回来的,有几十文钱找到天黑了都没找到,能找到的就这么多了。兄弟之间意见不合吵个架很正常,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独孤涅心里有些喜悦的感动,再听太叔长乐说要请吃好吃的,没崩住,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开口道:“你拿我的钱请我,那不是我请你么?” 太叔长乐“啧”了一声,假装严肃地说道:“你说了这是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那肯定就是我请你啊!” 独孤涅笑道:“上次你是请我的,这次我请你吧。” 太叔长乐道:“那不行!我太叔长乐怎么能让别人花钱请我?” 独孤涅笑道:“那你没钱了以后咋办?你不是说你爹娘一年不给你零钱使了么?又要给了啊?” 太叔长乐似乎一想起这个事儿就苦闷,一脸苦大仇深地道:“我爹娘那是说一不二的!反正你别管了,只要我有钱,花钱的事儿,就得我来。” 独孤涅假装正经地道:“别,免得以后我还不起你的情义。” 太叔长乐骂道:“少瞎扯,我说错话了行么?不用你还!” 独孤涅想了想,道:“今天不送你回家,我得马上去信坊送信了,昨天就没去,不去解释一下,主事的会觉得我不靠谱的。” 太叔长乐似乎有些兴奋,道:“行啊,我跟你一起去。” 独孤涅倒是有些意外,太叔长乐竟然愿意陪同自己,于是两人就一路奔着东临信坊跑去。 太叔长乐倒是全力以赴地施展起擅长的轻功“云起龙骧”,独孤涅则使得越武步,还得放慢了脚步等着太叔长乐。 很快便到了信坊,太叔长乐看着独孤涅和那主事的礼貌地对答,突然觉得,这小子也不像是不善言辞啊。 随后,独孤涅便往东临镇北门那边送信,一路控制着速度,让太叔长乐刚好能跟上。太叔长乐跟在后面,叫苦不迭。 两个人飞速地穿过大街小巷,又成了今日东临镇上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以前这条风景线上只独孤涅一个傻小子,现在又多了太叔长乐这个大傻小子。 独孤涅和太叔长乐跑到了第一个收信人所在的宅子,敲了敲门,没人在。独孤涅便去找附近的人家打听,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不远处的铺子里找到了收信人。收信人是个茶铺老板,独孤涅客客气气地递交了信盒,让那老板签了字。茶铺老板叫小二给两人倒了碗水,让两人等一会儿,他去写个回信,让独孤涅今天就往南门送去。 独孤涅心情大好,而太叔长乐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问道:“你这么送一趟,挣多少钱?” 独孤涅开心地说道:“这一趟能挣八文钱,但是如果收信人看我办事麻利,又给我安个个活,还是比较远的那种,就能挣二十文。” 太叔长乐鼻子一酸,看向了别处,端起碗,喝了一口水。 独孤涅倒是细心,发现了太叔长乐情绪的变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没事,我不光为了挣钱,还为了练习轻功。” 独孤涅还没说自己那一千文钱,是在福迎镇送信的日子里,靠着四十天不吃午饭,不喝冰镇糖水,才攒下来的。 太叔长乐“嗯”了一声,端起碗,走到对面的绸缎铺子那,似乎仔细地在看着什么,背对着独孤涅,久久没有转身。 独孤涅看着太叔长乐的背影发呆,茶铺老板很快已经将回信写好了,独孤涅便就将书信装进了信盒,又让茶铺的老板在信本上做了登记,收了茶铺老板四十文钱,这才去叫太叔长乐。 太叔长乐回过头来,走回茶铺将茶碗放下,笑道:“我陪你一起送信,有没有酬劳啊?” 独孤涅哈哈一笑,道:“就你这公子哥的脾性,尽拖慢我速度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给你酬劳?” 太叔长乐大笑道:“老子是给你解闷的,你一个人送信多无聊,有老子在……” 太叔长乐说一半,独孤涅就被太叔长乐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太叔长乐指着独孤涅,接着说道:“看看……看看……就凭老子这逗人开心的本事,得收十文钱一次!” 独孤涅收住笑意,这才说道:“行行行,那我就分你一半。快出发吧,我得早点把信盒送完,送完了以后,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也是酬劳的一部分。” 两人送信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样子,才将所有的信盒都送完了。虽然东临信坊已经关门,明天才能结钱,但是独孤涅手上也还有茶铺老板给的那四十文钱,也是明天才能上交。独孤涅算了算今天挣的钱,分了四十六文钱给太叔长乐。 算算时间,独孤涅就算送太叔长乐回家再独自跑回来,应该也不会过了戌时初,因此便和太叔长乐往他家走去。 两个人来到锦缎街上,太叔长乐带着独孤涅来到一个卖烤鸡的小摊上,介绍道:“这个烤鸡,味道在锦缎街上那是一绝!这老板在这里卖了有一两年了,生意还是很好,这会儿没人排队,还算咱们运气好。” 独孤涅心想,这也到了晚饭的时候了,人能多才怪。 老板似乎和太叔长乐很熟,热情地招呼道:“小哥来啦?好久没见你来照顾我生意了。”说完又看着独孤涅,说道:“我这烤鸡,真的是百吃不厌。我自己做的,自己都吃了十几年了,还喜欢吃。” 独孤涅觉得很喜欢这老板那自信又陶醉的样子,闻着那烤鸡飘出来的浓郁的甜香味,不禁吞了吞口水。 老板将那烤着的许多鸡翅、鸡腿,还有整只的小鸡,不断地翻转着,那富有光泽的样子,更让人食指大动。 太叔长乐对那老板回应道:“这不来了么?弄两只整鸡。” “好嘞!”老板动作熟练地用纸袋子装起了两只小鸡,没等独孤涅问多少钱,太叔长乐便拿出了钱袋,独孤涅看着太叔长乐从串着铜钱的钓鱼绳上刮了一把,拿出来的铜钱,有三百个左右的样子,递给了老板。那老板也没数,便揣到了布衣的袋子里。 将两只鸡递给了太叔长乐,太叔长乐道了声谢,便跟独孤涅说:“走,去茶铺叫碗茶,坐着吃。” 独孤涅跟着太叔长乐,小声地问道:“这也不便宜啊,照你这花法,钱没了咋办?” 太叔长乐贼贼地笑道:“没钱了我就找你借。” 独孤涅笑道:“那你啥时候还?” 太叔长乐笑道:“兄弟之间,哪里用得着还?” 独孤涅又问道:“那不叫送么?” 太叔长乐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兄弟之间,那就是有借无还,再借不难!” 听着太叔长乐的歪理邪说,独孤涅颇感无奈,笑道:“说来说去,就是死要面子。” 走到茶铺,太叔长乐又点了两碗茶,坐了下来,说道:“面子可是个重要的东西!人在江湖混,靠的都是相互给面子。” 太叔长乐拿着烧鸡啃了起来,道:“还愣着干嘛?怕烫啊?边吃边说。” 独孤涅其实也早就馋了,撕下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外焦里嫩,不由得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正在这时,茶铺外走过来一个小男孩儿,比独孤涅也就小一两岁的样子,脏兮兮的,看样子,应该是乞丐。 那小男孩儿就盯着独孤涅手里的烧鸡,仿佛也是在咽口水。 独孤涅撕下另一个鸡腿,走到那个小孩儿身边,道:“吃吧。” 那小孩儿怯生生地接了过去,也不见那孩子有多高兴,只是愣了一下,便开始狼吞虎咽。 独孤涅正准备走回茶铺,那小孩儿开口道:“哥哥,还可以再施舍点钱么?” 独孤涅手上油兮兮的,不想将衣服弄脏,便道:“你等一下,我擦下手。”说着便朝茶铺点,找茶铺老板要了张抹布,擦了擦手。 太叔长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给这孩子钱,不见得是在帮他。” 独孤涅一愣,好奇道:“你说什么?”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十二章 黑道 太叔长乐也没着急回答独孤涅,对那小孩儿招了招手,道:“过来!” 本来那只鸡也不大,那小孩儿已经将鸡腿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的,还拿着那鸡骨头在吸吮。听见太叔长乐叫,那小孩儿便乖乖地走了过去。 独孤涅也不知道太叔长乐想做什么,便也只是看着。 太叔长乐开口问道:“你爹娘呢?” 那小孩儿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太叔长乐又问道:“你晚上住在哪里?” 那小孩儿开口道:“我们干爹说,不能说。” 太叔长乐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独孤涅将手擦干净,从钱袋里拿出了二十文钱,道:“来,拿着。” 那孩子这下倒是开心了,将那个鸡腿的骨头往地上一扔,双手捧着独孤涅给的钱,道了声:“谢谢大善人!”然后一溜烟跑了。 太叔长乐道:“看着吧,一会儿还有一堆小孩儿来。” 独孤涅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太叔长乐冷笑了一声,一脸严肃,道:“你知道什么叫采生折割吗?” 独孤涅摇了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太叔长乐的烤鸡吃了一半,也不吃了,就将鸡骨头就放在了桌子上,一边擦手,一边平静地说道:“就是一群臭不要脸的人,专门抓了人,特别是小孩子,去做乞丐,乞讨到的钱,都是要交给那个所谓的‘干爹’的,这些孩子基本上也没吃的,饱一顿饿一顿。如果这些孩子经常要不到钱,就会被上刑,最后被弄成残疾,以博人同情,乞讨到更多的钱。” 独孤涅惊得长大了嘴,紧紧攥着拳头,龇牙咧嘴地怒道:“怎么可能有这样丧尽天良的人?” 太叔长乐看着独孤涅,道:“这样的人,你以为少了么?” 独孤涅又问道:“难道缉捕刑狱司,比如鬼捕司,不管么?” 太叔长乐道:“也抓了一些,处了极刑。但太多了,管不过来。这些人藏得很深,也不是每个小孩都会被弄残疾,遇到事儿也有一套说辞。他们背后的势力很庞大,寻常百姓不小心得罪了这些人,那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咱们这些小孩子打闹,就算打得凶了点,那也算是玩闹。但是你要是想断了别人谋生的路,那些黑道上的人物,可不会心慈手软。” 正说着,果然,又有五个小孩子跑来了茶铺这边,三男两女,只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儿没看到了。这五个小孩儿比刚才那个小男孩儿还小一些的样子。 不等那五个小孩儿开口,独孤涅又已经将钱袋取了出来。 太叔长乐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道:“你要真想行善,不如给这些孩子买点吃的,钱给再多也不是他们的。只是让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得利而已。” 独孤涅想了想,便往卖烤鸡的老板那走了去。 那五个小孩儿也不说话,就跟着独孤涅,可怜巴巴的样子。 “老板,鸡腿和鸡翅多少钱一个?”独孤涅问道。 老板抬起头,看着独孤涅和他背后的几个小孩儿,道:“鸡腿四十文钱一个,鸡翅二十文钱一个。” 独孤涅数了数,一共还剩四百文钱的样子,便道:“买六个鸡腿,六个鸡翅,装成六份。” 那老板的烤架上,倒是还有现成的。 老板道了一声:“好嘞!”便很麻利地用油纸,一个鸡腿一个鸡翅为一份,包好了六份,递给了独孤涅。 独孤涅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孩子给了一份,一边分,一边道:“哥哥请你们吃,就在这里吃了再回去吧。” 和刚才那个小男孩儿不同,这五个小孩儿立刻冲着独孤涅眉开眼笑,齐声道:“谢谢哥哥,谢谢!” 拿着手里最后一份鸡腿和鸡翅,独孤涅看向这里面稍显年长一些一个男孩儿,等他吃完了,才对他说道:“这一份,哥哥麻烦你带给刚才给你们消息的那个小哥哥,可以吗?” 那小男孩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接了过去。 “回去吧!”独孤涅看着这些个小孩儿的笑容,心里很痛,脸上却保持着温暖的笑容。 那五个小孩儿喜滋滋地跑了。 独孤涅回过身,仔细在那数钱。 老板也豪爽,笑着对独孤涅道:“给三百文钱左右就行了,多点少点无所谓,小哥,你心善,我也不能太抠搜。” 独孤涅心情大好,道了一声:“谢谢大叔!”便也学着太叔长乐的样子,将铜钱从钓鱼绳上刮了一大半出来,递给了老板。 老板接了过去,热情地道:“下次再来,我还给你便宜些。” 独孤涅点了点头,这才回到茶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烤鸡凉了些,独孤涅觉得好像没什么味道了一样,又对着太叔长乐问道:“长乐,黑道的人都这么坏么?拿他们真的就没办法了么?” 太叔长乐撇了撇嘴,道:“哎呀,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是官府该想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 独孤涅抿着嘴,半天才说了一句:“总有一天,我能解决的!” 太叔长乐看着独孤涅,道:“兄弟,我相信你。”脸上没有一丝嘲弄,透露着一种坚定。 独孤涅想了想,问道:“你跟黑米他们,现在是好朋友吗?” 太叔长乐看了看左右,道:“那是一起打架的朋友,和你不一样。你别看他们痞里痞气的,别的没有,但要论打架,那是打得过要上,打不过也要上的!” 独孤涅突然想起了上次太叔长乐挨打时,自己的袖手旁观,也理解了太叔长乐说的“和你不一样”,但独孤涅也没觉得太叔长乐是在讽刺自己,自己也早不再为那件事而揪心。 看着太叔长乐,独孤涅突然问道:“长乐,那你和他们混在一起,算是在混黑道吗?” 太叔长乐又撕下一块鸡肉,边吃边说道:“我们那就是小打小闹,算不上黑道。真正的黑道,也不一定一天到晚打架,但是他们一打起来,声势不一定大,但死伤一定惨烈。他们都是控制着一些暴利的生意,比如钱庄、当铺、青楼、赌坊、屠宰什么的,地段好,生意也好,旁边还没人抢生意,为什么?那都是打出来的。就像昨天咱们在赌坊里看见的,斗武场里那些看客,好些个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手段,啧啧啧,那可是真的狠。” 独孤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杀帮是黑道吗?” 太叔长乐解释道:“明面上肯定不是。在我的理解里,基本上帮派也好,宗门也好,知道位置所在的,都不算黑道,至少明面上不是。比如盐信帮,以前是一群偷偷摸摸做盐生意的生意人,后来和朝廷签订了合约,便也就不再是黑道了。” 独孤涅不再说话,心中却有些想念李啸,想拿这些问题也请教一下李啸,看看他会如何教导自己。 看看天色不早,独孤涅便和太叔长乐道别,飞驰回家。 学府的第三天的武课,夫子们换了点花样。不再是一对一地切磋,而是一对多,听夫子们说,如果将来学生们有机会参加天武典,那时候就会发现,更多的都是多对多的切磋,虽然这会儿还为时尚早,但是让学生们先用多对一练习一下配合,多多少少也能够有些不一样的体会。 独孤涅被安排和扶云上、扶摇天切磋,张瀚海则被安排和赖川、严峰切磋,朱朝天则被安排和萧兰、陈福切磋。 切磋的结果果然如夫子所料,获得胜利的,分别是独孤涅、张瀚海、朱朝天。 独孤涅对这样的安排非常兴奋,虽然仍然是用的三成功力,但觉得这样的切磋,对自己实战经验的提升无疑更大了。独孤涅使用的便是义武腿,和两人周旋了好一会儿,才赢了切磋。 张瀚海和朱朝天,则赢得特别轻松。 切磋完了以后,夫子们重点点评了两人的那一组,指出的,则是他们配合上的不足,而扶云上和扶摇天的配合,虽然已经非常有默契,但考虑到两人是亲兄弟,夫子们仍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让独孤涅没有想到的是,总夫子李东兴居然在这三场切磋过后,安排独孤涅一个人单挑张瀚海、朱朝天、扶云上、扶摇天四人。 这个安排让独孤涅也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道,张瀚海他们会不会心里不舒服,这样的安排,至少证明在夫子眼里,独孤涅一个人,和他们四个人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对李东兴的安排,张瀚海等四人没人提出质疑,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特别是张瀚海,开打之前,便对独孤涅道:“涅疯子,不用担心我们丢不丢面子,要是放水让我们赢了,反而让我们觉得没意思!” 朱朝天也开口道:“我赞同瀚海说的。对我们来说,有这样一个锻炼配合的机会,是再好不过了。” 扶云上和扶摇天,也看着独孤涅点了点头。 独孤涅心下稍安,点了点头,道:“我不会轻易认输的!”说完这话,独孤涅的心里,确实又出现了兴奋、疯狂的感觉。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十三章 单挑王 切磋的前半段,独孤涅便用“四海游”的轻功,摸清楚了四人配合的方法。 让独孤涅惊讶的是,四人配合的默契程度竟然不输于扶云上、扶摇天两兄弟之间的配合。独孤涅暗暗猜测,这些家伙为了打架,看来没少一起练习。 但尽管如此,独孤涅仍然是使用三成的功力来运转“四海游”的轻功,应对起来便已经很是从容了。 之所以这次开始使用轻功,而不再硬接四人的合击,那也是因为独孤涅默默给自己定下了规矩,学府的切磋,只能使用三成战劲,而三成战劲,比起朱朝天一个人的内力都还略差些,更别说四人了。 确定了张瀚海等人拿独孤涅的“四海游”仍是没有办法,独孤涅也不打算再拖下去了,便使出了“六合伏”的棍法,四人先后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吃了独孤涅一棍,或是打掉了武器,或是轻轻挨了一下。 李东兴对天武诀自然是太了解不过了,看到独孤涅对天武诀的运用,也不时点头,看来颇为满意。 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却也有些独到之处。 打成这样,明显独孤涅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李东兴便宣布了独孤涅的胜利。 但是更开心的,怕还是张瀚海等人,因为李东兴亲自指导了他们配合的不足之处,四人都觉得大有收获。 这一战后,独孤涅在东临民学府,除了“涅疯子”这样一个外号以外,又多了一个外号——“单挑王”。 而这个外号,到底是张瀚海起的,还是朱朝天、扶云上、扶摇天起的,独孤涅后来也没有打听到。 放学时,张瀚海、朱朝天、扶云上和扶摇天和独孤涅一起出的学府门,看到太叔长乐,扶云上说:“你这好兄弟不简单,步越那群人挨了一顿打后,都变老实了。” 独孤涅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尴尬地笑了笑,便和一行人道别,又和太叔长乐一道,先去东临信坊送信。 太叔长乐仍然是叫苦不迭,但也不得不承认,囊中羞涩的两人,也确实需要挣一些零钱。独孤涅也大方,将所挣的钱的八成,都给了太叔长乐。 这一天,东临信坊领到的活不多,两人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只差最后一个信盒了。到了收信人做在的宅子,独孤涅在那等着。 太叔长乐则去看热闹了。 独孤涅将信盒交到了收信人的手中,签好了字,再回头看太叔长乐,还在聚精会神地和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 独孤涅走了过去,发现人群中,有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人在那吆喝:“买定离手啊,猜中就双倍!”一边吆喝,双手还在不断地翻飞,摆弄着手上的三个木质牌具,身前的地上铺了一张黑布。 独孤涅在亲戚家里见过那种木质牌具,知道那是推牌九用的。而这个青年人,应该就是这个街边赌局的庄家。 那庄家看着众人,满脸堆笑,道:“看好了看好了,三张牌,一张九点,两张两点。只要猜中哪一张是九点,就能得到双倍的钱!” 那庄家说完,又先将三张牌翻开,确实是一张九点,一张两点。 给众人仔细看了一遍,那庄家就将三张牌一顿摆弄,手速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最终,三张牌盖着,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 独孤涅倒是还看得清楚,九点应该就是庄家右手边那一张。 那庄家抬头对众人道:“还有没人要试试?不用钱,先试试手气。” 其中一个腰悬短刀的蓝衣中年人指着右边那一张,道:“是不是那个?” 那庄家一脸惊讶,道:“哟,遇到行家了啊!”说着便将最右边那一张牌具翻开,确实是九点。 那庄家似乎是不信邪的样子,又道:“再来。” 说着,用更快地速度将几张牌交换了几次位置,对那蓝衣中年人问道:“这次要不要压点钱试试?”说完,又扫视着围观的众人。 独孤涅看得清楚,中间那一张是九点,但也不说话,轻轻拉了拉太叔长乐,小声道:“走了不?” 太叔长乐拍了拍独孤涅的手,笑着道:“看看。” 那庄家似乎是听到了太叔长乐的话,笑道:“没事,随便看。”刚才那个蓝衣中年人,从钱袋里拿出了十文钱,道:“我试一试!中间那张。” 那庄家一脸严肃的样子,道:“放下来才算。” 那蓝衣中年也不犹豫,便把十文钱堆成一摞,压在了中间那张牌具上。 尖嘴猴腮的青年人皱着眉头,道:“真遇到行家了。”说着便将中间那张牌翻开,确实是九点。 蓝衣中年哈哈大笑,拿起了自己刚放下去的十文钱,又从庄家那接过去了十文钱。 那庄家又道:“再来再来!有本事来点大的。”说着,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一番摆弄过后,庄家又说道:“来,压!” 蓝衣中年这次则拿出了一两银子,直接压在右边的牌具上,并且按着黑布上那张牌,道:“就是这张,开!” 庄家也按住了他的手,道:“不能乱翻牌,坏了规矩我可不认。还有没有人要压的?” 正说着,站在太叔长乐身边的黑衣中年人小声对太叔长乐道:“我看像是中间那张吧?” 太叔长乐也没回应,这黑衣中年便压了一两银子到中间那张牌具上。 独孤涅看得清楚,这黑衣中年人押对了。 不再有其他人压银子,庄家便将右边和中间的牌具都翻了开,右边那张是二点,中间那张是九点。 黑衣中年人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蓝衣中年人则是一脸懊恨。 庄家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两银子,摆在了黑布上,笑道:“能不能来点大的?”说着将蓝衣中年压的那一两银子,直接就递给了黑衣中年。说完,又将三张牌具换了位置,一顿摆弄过后,笑着看着那两名中年人道:“这次,低于一两,不接!” 蓝衣中年人又拿出来一两银子,压在了中间那张,道:“我就不信我眼力有这么差!” 黑衣中年人摇了摇头,小声对着太叔长乐道:“我觉得他还是看错了,中间那张应该不是九点吧?” 太叔长乐点了点头。 黑衣中年人笑道:“你觉得是哪张?” 太叔长乐认真地应道:“右边。” 那黑衣中年人点了点头,道:“信你,咱压他个十两银子!”说着,便将十两银子直接压在了右边那张牌具上! 独孤涅心里有些奇怪,看这黑衣人又压对了,便觉得这做庄的青年怕是要输个底朝天了才行,但凡遇到点有眼力的人,他这庄家哪里有赢的可能啊? 果然,庄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翻开牌具,便从黑布上,拿出了十两银子,递向了黑衣中年。 蓝衣中年人问道:“我就输了么?翻开我看看!” 黑衣中年人也不着急接,便道:“还有我旁边这小哥的十两银子,他也猜对了。” 独孤涅心中好笑,心道,不过就多了句嘴,还能白挣十两银子么? 没想到那庄家却一脸认真地问道:“他压了么?” 黑衣中年人道:“我就是听他的,这是帮他压的。” 太叔长乐也是一脸懵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庄家眉头一皱,道:“那是你的钱,又不是他的,他有钱么?” 黑衣中年人骂道:“看不起谁呢?谁没钱?”说着,手肘撞了撞太叔长乐,道:“拿钱出来。” 太叔长乐有些尴尬,道:“我没钱。” 黑衣中年人急着对那庄家道:“拿东西抵,认不?”那庄家点了点头,道:“只要说好价格都可以!” 黑衣中年人满脸喜色,对着太叔长乐道:“有多少赶紧下注,稳赢的!还犹豫什么?” 太叔长乐钱袋里倒是还有独孤涅之前给的几百文钱,估计是想到庄家说低于一两不接,便又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看样子是有些犹豫。 独孤涅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道:“长乐,咱们别赌。” 那黑衣中年人看到太叔长乐的手,走到了太叔长乐和独孤涅身前,转头对庄家道:“这可是块好玉啊,值十两银子不?”说着,已经将手摊开在了太叔长乐的面前,就差直接从太叔长乐腰间取下来了。 太叔长乐看着独孤涅,笑着问道:“压不压?” 独孤涅盯着太叔长乐的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压!” 太叔长乐似乎有些惋惜,道:“行吧,那不压吧!” 那黑衣人却急得跺脚,道:“有钱都不挣,真是傻子么?” 太叔长乐笑了笑,道:“主要是现钱没揣,这玉佩又是不能拿来押注的。” 那黑衣人一挥手,道:“没劲!”转头对那庄家道:“那就算是我一个人压的,钱给我!” 刚说完,那庄家便将右边那牌具翻了开来,果然是九点。 庄家面无表情,道:“该你赢,老子倒霉。” 那蓝衣中年人输了一两银子,有些气愤。黑衣中年人赢了十两银子,却也没见得有多高兴。 独孤涅拉了拉太叔长乐,示意离开,太叔长乐便道:“走吧,回去了。” 独孤涅心中石头落地,眉开眼笑,离了那群人。 走出老远,独孤涅见没人跟着,便对太叔长乐问道:“你咋想的?刚才真想把玉佩给压了?”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十四章 面子 太叔长乐嘿嘿一笑,道:“老子逗他们的,你以为我傻啊?” 独孤涅一脸愕然,问道:“你逗他们什么?” 太叔长乐道:“那三个人肯定都是一伙的,哪有白挣钱的事情还找我?这道理我都不懂,我就是棒槌了!倒是你,你怎么发现不对的?” 独孤涅道:“刚才那个黑衣人走向你时,肯定是故意挡住你和我的视线,我有些不放心,便仔细地听那块黑布上的动静,我听得出来,那个压着银子的牌具被动了。而那个黑衣人挥手的时候,同样的声音又出现了,应该是被那庄家又将牌具换了回来。旁边的所有人都应该是看得到的,但没有人吱声,应该全部都是一伙的!” 太叔长乐竖起了大拇指,道:“不错!哈哈!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些小聪明,咱们回去找个地方悄悄看看,有没有人上当。” 独孤涅皱着眉头道:“没啥好看的,咱回去了吧,这种事情,少掺和。” 太叔长乐无奈,知道独孤涅的脾性,便道:“行行行,犟不过你。那陪我逛逛首饰店,明天是我朋友生辰,得挑个首饰做礼物。” 独孤涅好奇地问道:“你还剩多少钱啊?够买首饰么?” 太叔长乐道:“几百文钱,买点小玩意儿应该够了,你也学着点,送礼这事儿,大有学问的。” 独孤涅深以为然,想起自己生辰那天,得了一百文钱,虽然也很想给萧兰他们分享,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分享,总不能买个烧饼送别人吧?便道:“行,我陪你去。” 两人找到一家首饰店,从外面一看就知道是卖上等货的地方,独孤涅有些忐忑,小声问道:“这里面东西很贵吧?” 太叔长乐道:“肯定要先看看什么是好的啊?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独孤涅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跟着太叔长乐走了进去。 首饰店的掌柜的是个中年女子,一身穿金戴银却不显俗气,或许也是有些姿色的原因。看到两个小孩子走进来,也没有流露出轻视的样子,笑着问道:“两位小哥,要选点什么首饰呢?” 太叔长乐大方应道:“我给我朋友选的,九岁的女孩儿戴,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可以拿出来我看看。” 那掌柜的笑靥如花,道:“好,稍候。”说着,从铺子里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玉手镯,独孤涅也分不清好坏,只是觉得不算是好看。 太叔长乐拿着那手镯看了看,问道:“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应道:“五十两银子。” 独孤涅心里一惊,暗道:“也不见得多好看,就这么贵么?”独孤涅看着太叔长乐摇了摇头,问道:“你觉得好看么?” 太叔长乐也摇了摇头,将手镯还给那掌柜的。 独孤涅心下稍安,却听太叔长乐淡淡地问了一句:“还有没有好点的?” 掌柜的笑得更甜了,道:“有有有,当然有。” 独孤涅却被震惊到了,太叔长乐还要买更贵的么? 不多时,掌柜的拿出了一对耳环,虽然独孤涅仍然判断不了它的品质,但不得不承认,这对耳环确实精致可爱。 太叔长乐放在手中,随意地看了看,问道:“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五百两银子,我给客官介绍一下这对耳环么?” 太叔长乐摇了摇头,将耳环还给了掌柜的,一脸淡然地问道:“还有没有好点的?” 独孤涅顿时回想起了参加百丹会时的情形,身边的太叔长乐仿佛就是那些个财大气粗的买家之一。 掌柜的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道:“适合的小姑娘戴的,要更好的,本店就暂时没有了。” 太叔长乐有些惋惜的样子,道:“好吧。” 转身便走。 那掌柜的又说道:“其实礼物不一定要贵重……” 太叔长乐转头看着那掌柜的,点了点头,笑道:“谢谢!我知道的。” 那掌柜的语塞,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太叔长乐,只得道了一声:“客官慢走!” 独孤涅跟在太叔长乐身后,像是小跟班,也是头也不回。 走出去了些,独孤涅问道:“你打算买多贵的啊?五百两的你还觉得不够好?” 太叔长乐道:“我就打算买个几十文钱的啊。” 独孤涅不可思议,问道:“那你还问人家还有没有更好的?” 太叔长乐一本正经地道:“我总不能给人家说我买不起吧?” 独孤涅颇感无奈,笑道:“你这是要脸呢,还是不要脸呢?” 太叔长乐得意地抖着肩膀,教导独孤涅:“所以将来遇到买不起的,不用慌,只问他还有没有好点的,都不要问有没有‘更好’的,‘更好’就代表他给你看这个是好的,那可不行。咱们要让他知道,不是我们买不起,是我们看不上。” 独孤涅无奈,骂道:“你就装吧,被人看出来给你当面拆穿,看你哪里去找地缝。” 太叔长乐哈哈大笑。 独孤涅便和太叔长乐边走边聊,慢悠悠地往太叔长乐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小贩摆了地摊卖首饰的,就停下来看一看,最后太叔长乐花了一百文钱,买了一条也挺好看的手链。 独孤涅说,这手链比那手镯好看多了,还便宜,太叔长乐也心满意足。 两人离了街,走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上,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独孤涅和太叔长乐很喜欢这个地方,不由得走得慢一些。 一路上,太叔长乐给独孤涅讲述着不杀帮的一切,独孤涅问太叔长乐,是不是将来要加入不杀帮,太叔长乐没有否定。 正说着,独孤涅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猛然将太叔长乐一拽,拖出了五丈的距离。太叔长乐只觉得左手仿佛是要被拽断了一般,脚下也站不稳,身形稍稍稳住,还来不及问独孤涅在做什么,已经看到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飞过了一支利箭,这支利箭接连穿过了几棵树,才最终扎进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这是要置人于死地的一箭。 太叔长乐并未慌乱,背上的黑龙木枪冲天而起,随即伸出右手牢牢抓住了黑龙木枪,死死地盯着刚才那一箭射来的方向。 独孤涅也已经将黑蟒纹木棍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不仅在看,也在仔细地听。 自从修炼了仙道,独孤涅的视力和听力也有极大的提升。 躲在暗处的敌人,或许不止一个,因此独孤涅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太叔长乐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 太叔长乐可以肯定,若不是刚才独孤涅反应够快,速度也够快,或许此刻自己已经没命了。 独孤涅轻轻走到太叔长乐身后,与太叔长乐背靠背。 太叔长乐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一动不动,但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时此刻的独孤涅,内心虽然有千言万语,却也不敢说一句话。贸然发出什么声响,或许反而会乱了太叔长乐的方寸。 专心地观察周围,仔细地思考应对之策,独孤涅反而显得镇定。 独孤涅不清楚敌人的实力,但从那一箭来看,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独孤涅见过唐春山的水箭,虽然神奇,但如果从杀伤力上来说,刚才那一箭或许是唐春山水箭威力的两倍不止,而速度更是快了太多。 独孤涅的判断还是没错的,这也是为什么在江湖中人眼里,虽然新奇的修道之法层出不穷,但当今天武国,仍然还算是武道的天下。不仅仅是因为修武道的人多,更因为武道的实用性、杀伤力都是极强的。 毕竟是有无数先贤的探索和积淀,又有良好的传承,因此,武道的底蕴,仍然相当深厚。 突然,独孤涅抬手一撩,黑蟒纹木棍上白光大放,用出的是“四海游”里的引水之力。 独孤涅天武诀目前已经修炼到了第三层,因此对于战劲的控制,也更加精细了。 在第二层的棍法“六合伏”中,独孤涅便学会了将战劲精准地释放到身周的某一处,这对战劲的控制力的要求极高,但也并非只有“六合伏”才能使用这种运劲方式。 独孤涅背对着太叔长乐,按理说也是看不见太叔长乐能看见的方向的。 但独孤涅却感受到了澎湃的气劲从太叔长乐右前方袭来,在太叔长乐身前五丈左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短棍样子的虚影,与一支利箭撞击在了一处。 撞击上的一瞬间,利箭便被掀到了高空。 太叔长乐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使出了一招“画龙点睛”,以极快的速度将黑龙木枪直直地投掷向这一支箭射来的方向。 面对暗箭,太叔长乐用的是明枪。 独孤涅是见识过太叔长乐这一招的,心中判断,就算对手能躲开,至少也要暴露身形。不能总让敌人潜藏于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样一直小心提防,必然是寸步难行,便会任由对手不断想办法发动攻击,甚至有可能围攻的人会越来越多,与其这样,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在太叔长乐的黑龙木枪裹挟着巨力投掷而出时,独孤涅便已经施展起了“六合动”,用最快的速度直接冲向了刚才这一箭射来的方向。 生死攸关的时候,独孤涅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不再隐藏实力,此时的“六合动”施展出来,乍一看仿佛独孤涅都能追上那黑龙木枪了。 独孤涅大概能够判断,射出此箭之人,必定在四十丈的距离之内。很快,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蹿出了一个手持弓箭的蒙面黑衣人,印证了独孤涅的想法。 第一卷 东临民学府 第七十五章 杀手 黑龙木枪是刚好从这棵大树旁边飞过,看得出来,刚才这个蒙面黑衣人就是在这里射完了这一箭后,就转身躲在了这棵大树之后,身法轻灵,若不是此人自己动了,独孤涅还真未必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蒙面黑衣人是往远离独孤涅的方向逃窜的,但刚跨出几步,这个蒙面黑衣人便又转了个身,却不是朝着独孤涅冲去,而是朝着太叔长乐所在的方向。 独孤涅看到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个蒙面黑衣人的眼里仿佛没有独孤涅,只是死死地盯着独孤涅身后已经赤手空拳的太叔长乐。 独孤涅连忙刹住脚步,从刚才蒙面黑衣人展示出的轻功来看,独孤涅断定这个黑衣人至少在轻功上是不如自己的。 但对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而且从对方的手段上,看得出来应该是一个杀手,独孤涅也不确定,自己的攻击是否能制服这个成年人。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独孤涅一面追击,一面施展出了“六合伏”的棍法。运劲之时,独孤涅仿佛滑翔在铺满了各色落叶的松软土地上,而那蒙面黑衣人的也感受到了正前方,一道异常凌厉的棍劲正砸向自己。 更准确地说,独孤涅是以战劲远远地往蒙面黑衣人朝太叔长乐疾驰的必经之路上,敲出了一棍。 蒙面黑衣人猛然刹住,抬起弓箭一撩,抵挡住了这道棍劲,随即转过身,恶狠狠地看着独孤涅,道了一句:“看来,得先收拾你了。” 独孤涅也停下了脚步,紧紧握着黑蟒纹木棍,刚才蒙面黑衣人抵挡“六合伏”的招式,显得是异常轻松,但此时独孤涅却心里更有底了,流露出自信的样子。 独孤涅的用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大喊道:“长乐快去叫人,我能拖住他!小心埋伏!” 蒙面黑衣人或许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独孤涅。 而太叔长乐倒也没有废话,立刻施展起了“云起龙骧”的步法往后跑去。没有黑龙木枪在背上,太叔长乐奔跑的速度似乎还快了不少。 眨眼间,蒙面黑衣人已经冲到了独孤涅身前,双手握着弓箭的弓梢处,用弓臂拦腰横扫,弓箭上附着的气劲极其内敛,但是却比一般剑气还要锋利得多。 独孤涅似乎是来不及反应,蒙面黑衣人那弓臂直接穿过了独孤涅的身体,将独孤涅的身体斩成了两半。 头也没回的太叔长乐,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应该会被吓傻。 被斩成两半的独孤涅脸上还带着微笑,然后整个身体渐渐消散。 蒙面黑衣人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惊慌,左顾右盼地大喝道:“在哪?玩什么把戏?” 那消散的“独孤涅”,原来只是幻影。 无人回应,蒙面黑衣人也不迟疑,径直追向太叔长乐,同时从后背的箭筒中拔出一支箭搭上,拉开了弓。 还未对准太叔长乐,蒙面黑衣人猛然回头,只见独孤涅已经持棍冲向了自己,看架势,应该是要自左往右扫出一棍。 蒙面黑衣人一边后撤,一边将这一箭射向了独孤涅。 眨眼间,利箭又穿透了“独孤涅”的眉心,却又丝毫不见停滞地继续飞出去。 还是幻影。 蒙面黑衣人在箭离弦后,又已经拔出了一箭,动作行云流水,一转身,往自己左方射出了一箭,利箭又穿透了另一个“独孤涅”的眉心。 “你是三生阁的人?”蒙面黑衣人再次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放弃了追太叔长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开口问道。 独孤涅眼见蒙面黑衣人不再追太叔长乐,便也大大方方地停下了脚步,现了身形。 独孤涅方才所用的,正是天武诀第三层的轻功——“八荒幻”。 以变幻莫测的身法,辅以气劲,形成残影。 虚虚实实,真真幻幻,变化多端,八荒惑乱。 独孤涅也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地告诉这个黑衣人,自己并非使用的身外化身的手段,只是轻功而已,反而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太叔长乐?” 蒙面黑衣人淡淡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想到被三生阁的人碍了我的事,但无论如何,你也是死定了。” 独孤涅也不打算辩驳,问道:“多少钱可以买你罢手?” 蒙面黑衣人冷笑道:“不用多想了,他是死定了,刚才对你没下杀手,是因为没人花钱买你的命。但现在,我也只能将你解决了。” 独孤涅阴沉着脸,道:“我只是不想杀人而已,如果我真要杀你,你以为你能接下我一招么?” 蒙面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乳臭未干,口气倒是不小。你不就想拖延时间么?那我接你一招又如何?” 独孤涅仿佛是被气到了一般,浑身颤抖,怒道:“你要是能接下我一招,我就放过你!” 蒙面黑衣人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哈,臭小子,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放过我了?”眼珠子一转,看着独孤涅那盛怒滔天的样子,心里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黑衣人不是没想过先发制人,但自己的手段,似乎真的拿这个泥鳅一样的小孩子没办法,倒不如让他先露出破绽。 打定主意,黑衣人也并未将独孤涅所说的话当作装腔作势,而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地应对。 等了两三息的时间,还未见独孤涅出手,蒙面黑衣人怒道:“你还在等……” 话没说完,只见独孤涅手中的短棍开始了疯狂的挥舞,整个人似乎是抽疯了一般,又像是在跳着什么怪异的舞蹈。 而蒙面黑衣人的头顶上方,却出现了无数的棍形虚影,覆盖了数丈的范围,这些棍形虚影中所蕴含的气劲,异常地雄厚磅礴。 蒙面黑衣人无法想象,这竟然是一个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小孩子能用出的招式。 这些棍形虚影出现之后,却并非一股脑儿砸了下去,而是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其中一道棍形虚影如风车一般舞起,像是要砸向蒙面黑衣人的脑袋。另一道棍形虚影如利剑一般,刺向了蒙面黑衣人的胸口。还有一道棍形虚影,直接砸向了蒙面黑衣人持着弓箭的左手。 蒙面黑衣人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同时控制气劲以不同方式和不同的角度来做出攻击,论内力控制的细致精妙,称得上世所罕见了! 此时此刻,蒙面黑衣人也不敢犹疑,双手握住了弓梢,将弓箭全力一撩,磅礴的气劲声势惊人地迎击上了独孤涅的三道棍劲,打算是要以力破巧。 始料未及的是,蒙面黑衣人这一击,仿佛打在了空气上一般,而那三道棍劲,在自己的力道还未触碰到的时候,竟然就毫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蒙面黑衣人这一击又并非直接攻击向独孤涅,一道气劲如匹练般扫向了天空。 “不好!”蒙面黑衣人心道,“是虚招!” 只是这虚招也太过真实了,蒙面黑衣人料定,对面小孩儿这虚招必然消耗了不小的内力,而虚招过后,引出了自己的全力应对,自己在收招之际露出的破绽,对方必然不会放过。 但这蒙面黑衣人能当杀手,自然也是有些水准的,发现了不对,脚下生力,飞身后撤,果然,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一道棍劲砸了一个坑出来。 不等蒙面黑衣人站定,一道棍形虚影仿佛抓到了蒙面黑衣人的落脚点,又已经砸了下来,预判地极为准确。蒙面黑衣人闪躲不及,但却在刚才后撤之时,完成了收招,已经又做好了准备接招了。 有了刚才的经验,蒙面黑衣人留了几分气力,只是以右拳轰向了这一道棍劲。 果然,右拳一出,这道棍劲又已消失无踪。蒙面黑衣人又感觉到左方刮起了一阵劲风,立刻抬起了弓箭拦截,正当蒙面黑衣人小心应对时,又看到头顶一道棍形虚影似乎准备要砸下来了。 眼看这棍劲还离自己还有三尺左右的距离时,蒙面黑衣人却只觉得头顶一阵剧痛传来,那道棍劲仿佛是突然加速了一般,诡异又迅猛地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蒙面黑衣人顿时感觉到一阵晕眩,心中也存了极大的困惑——明明招式还没落下来,怎么就已经挨上了? 霎时间,蒙面黑衣人只觉得双膝一阵剧痛传来,随即双膝一软,已经跪倒在地。蒙面黑衣人本能地抓紧了弓箭,同时用双手将头部护住。 立时,蒙面黑衣人的双肘和腕部又挨了重击,连弓箭都已经脱了手。 再下一瞬,蒙面黑衣人全身各处都传来了剧痛和麻木感,独孤涅的棍劲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出,使的都是“六合伏”的招式。 连出了几十棍的样子,蒙面黑衣人已经是俯卧在了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而独孤涅也开始了大喘气,不是不想继续打,而是全身的战劲已经消耗殆尽了。 独孤涅在蓄力使用第八层的持武劲的情况下,先是用了天武诀第三层的棍法“八荒破”,破掉了蒙面黑衣人的防御过后,又不遗余力地使出了第二层的棍法“六合伏”,直到用尽了所有的战劲。 这一次,独孤涅都不确定自己是否透支了战劲,只觉得使用“八荒破”的时候,全身的疼痛时而让自己异常清醒,又时而让自己有一瞬间的麻木,但随着自己疯狂地发动攻势,这瞬间的麻木感又被更剧烈的疼痛感给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