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小师叔》 扬名起行 第一章:山雨间的争论 元启六年春。 南临白河镇。 大山之间,云雾氲氤,细雨绵绵。 一道充满嘲弄的声音从山道上传出:“苏词,苏保送,苏大状元,怎么样啊?” 泥泞的山道上,一条铁链将一群人锁在上面,两旁俱是携刀的武者。 声音从铁链后方传来,一名外披一件青色狐裘的男子望着他面前的少年。 名为苏词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面庞,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面前这张生的尖嘴猴腮,嘴巴蠕动着令人恶心的男人,心里隐隐有些反胃。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口臭比你这张脸还要让人恶心,”苏词面无神情,淡淡的声音吹入男人耳畔,缓缓抬起锁在手上的铁链,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和泥点。 男人面目顿时变得狰狞起来,眼神中却又充满了气急败坏和无可奈何。 铮的一声,男人拔出腰间三寸锋芒一时间铁链上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苏词依旧平静淡然的望着男人说道:“你想清楚一些。” 哼!男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杀你脏了我的剑,自会有人杀你。” 苏词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眼雨帘。 男人龇牙咧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倏然间一脚踹在苏词胸腹上,苏词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他身后一名少年伸手撑住他,带着老父亲的口吻看向男人道:“秀儿,你要造反啊,连你三爹也敢动。” 苏词看了眼自己胸腹前的泥脚印,心想这黄泥清新的气息仿若回到了家乡。 这算是乡思吗? 男人看向苏词身后的少年,嘲弄道:“我不敢杀他难道还不敢动你吗?” 他语气骤然变的狠厉,看向左右武者:“给我打。” 两旁的武者提着铁鞭,抽打在少年身上,少年却乐呵呵的笑看着男人:“秀儿,爹给你记下了。” “是吗?”男人厉声道:“给我狠狠打。” 铁链上的人群望着后面被男人欺凌的少年,愤愤不平,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苏词道:“杨秀,你如果是要替段兴云要回银子,现在就可以把我们放了。” 杨秀闻言,戏笑道:“听你这意思你是要还钱?” 苏词道:“我已经和段兴云商量好了交银地点,你把我们放了,今日之事,我以后不与你计较。” “呵呵,”杨秀冷笑一声,说道:“好啊,你现在给我三万,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们。” “你看着我的眼睛,”苏词的声音突然变的温和了许多。 杨秀忍不住看向苏词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这双眸子黑白分明却又让人似醉非醉,杨秀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心神震荡,然后进入到了一个漆黑无光的世界之中。 倏然,黑暗的天空上中多了一抹血红之色,从天际流下,就像一条从天而降的血色河流。 “是不是段兴云安排你这么做的?”一道深邃幽远的声音在杨秀耳畔响起,他顿了顿神,空洞的眼睛逐渐被黑暗取代,只剩下最后一抹光芒的时候。 “老大,老大?” 杨秀心底传来声声呼唤,脑海猛然震动,身子一颤。 滴滴答答的雨穿树叶的声音汇入耳中,伞缘边的雨水如珠帘落下,溅起稀泥。 给杨秀撑伞的武者见自家老大醒过来,松了口气,警惕的注视着苏词,但不敢去看苏词那双眸子。 杨秀心有余悸,学院中早有流传苏词诡秘奇眼的说法,很多遭遇过苏词诡秘奇眼的人说法不一,有的人说仿佛来到了地狱,天空上有一双猩红巨手提着线,将他们缠绕,痛不欲生, 也有人说,仿佛进入了仙境,美轮美奂,有清泉美酒,流觞曲水,但总会忘乎所以,不知身在何方。 各种各样的说法给苏词那双眼睛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很多人一开始不相信,后面却坚信不疑。 苏词笑吟吟的望着杨秀,眉梢轻轻扬起,似乎一点也不失望自己行动失败。 “实话告诉你,银子我就埋在学院外的树林里,你放开我,我们一同过去取。” 杨秀听见苏词的声音,才完全醒过神来, 抿了抿嘴,也不敢再看苏词的眼睛,怒声道:“你现在就是给我三十万两,我也要弄死你。” 他突然发现这雨里少了一种声音,没有这种声音他心情变得很烦躁。 这才注意到原本抽苏词身后少年鞭子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愣愣的看着苏词。 他一把夺过手中鞭子,狠狠抽在少年的身上,说道:“谁让你们停下的,继续抽。” 两名武者慌忙应过,提起鞭子朝少年身上抽去。 少年却一脸轻松的道:“左边...左边一点,好痒啊...对...对...就是这里,再使点劲儿。” 杨秀大怒离去,苏词望着杨秀的背影喊道:“别把我衣服弄坏了啊,那可是位漂亮姑娘送我的。” 杨秀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觉得暖和了不少,又不禁想起刚才那一幕,很是后怕。 “刚才发生了什么?”杨秀很想知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撑伞的武者说道:“刚才我看见苏词那双眼睛上浮现了奇怪的青色文字,然后老大你就...你就...” “说!” “老大你整个人就好像看见碧螺姑娘似的,就很猥琐...” 杨秀一巴掌呼在武者脸上道:“你说谁猥琐?” 武者吃痛,捂着脸道:“老大,我错了,是我猥琐…我猥琐。” 轻风带着寒意掠过,拂动树梢,拨斜细雨。 苏词见杨秀远去,浓眉下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雾沉沉的天空和飘落下的细雨。 “小胖子,难为你了,”苏词带着歉意说。 “没事,这两小子抽得一点也不疼,你快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少年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说道:“不许叫我胖子,更不许叫小胖子。” “是,”苏词微笑说道:“我忘了,大胖子,你确实不胖,就是身体有些不协调而已。” 少年怒道:“你才不协调,你全家老小都不协调。” 抽他鞭子的两个武者被这一声给震住了,懵然间停下手中的鞭子。 苏词前面的小姑娘用一双偌大的眼睛瞧着他,少年怒骂道:“你两个抽啊,手断了啊?” 泥泞的山路盘山而上,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清新的味道,一条沾满黄泥的铁链将一群人锁成一条长蛇,两旁俱是携刀的武者,在茫茫细雨中向前行走。 大山间回荡着铁器碰撞的声音,还有苏词和少年的吵声。 —————— —————— 作者:新人新书,无论您是向前向后,到此都是有缘,做个揖吧。 扬名起行 第二章:夜空下的故事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 流水边,苏词坐在草地上,遥望着夜空上那轮银月,手中拿着根狗尾草摇曳。 “又发动了...”苏词回想着白天自己控制杨秀的场景,眼神有些恍惚,这个能力时隐时现,记得第一次出现还是在六岁的时候。 他随二伯上山采药,遇见一头吊睛白额虎,生死存亡之际,他惊惧的盯着那双虎目,双腿已经难以动弹,刹然间晕了过去,醒来之后,那虎便死了。 那白额虎额头死像很惨,一个大洞从其头盖骨处没入,穿过整个身体,连五脏六腑都被烧至焦干。 按照他二伯的说法,当时眼前青光大盛,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 那天之后,他昏迷不醒,最后父母为他寻来了一巫师,祭法之后醒来,浑浑噩噩中让他认了一人做干爹,便彻底痊愈了。 但醒来后的苏词,脑海中多了很多奇怪的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比如一些奇怪的画面,一颗蔚蓝的星球漂浮在浩渺无边的宇宙中,一艘庞大无比的船闪耀着从星空划过,还有天际流火从星空坠落。 除此之外,他的脑海中还多了许多奇怪的东西,譬如一些诗歌,一些新词,还有一些他不曾见过的人与事。 经过这么多年,他大概找到了一句话可以形容他的脑子,那就是他脑子有坑。 以前,他很想把这个坑填上,那些东西从何处飘入他的脑海,他问过他的父亲,他父亲却告诉他顺其自然,不用去深究,而且他父亲貌似很乐见于此,说是好事。 他母亲还告诉他,他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他的祖母看见一只金鸡落在家里,三声过后,正卯时至,他便降生了。 最近,他经常做梦,但醒来后,却很难记住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梦。 随着成长,他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为了探寻自己脑子里面坑的真相,他看了许多典籍,其中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则话:“太古时期,因一场神战而将天地分为九块,如今的九州大陆便是其中一块,在天上的天外,散落着其余八块。” 在九州,人们称呼为天外,但他知道还有一个词叫做宇宙。 因为这句话,他的老师告诉他一个传说,传说星天外有一颗星球,那里是神住的地方,那个地方比九州美丽,阳光更加灿烂,河水更加清澈。 苏词在各处寻找着这个传说,很多描述与他脑海中的画面非常相似,甚至一模一样,于是他开始探寻这个世界。 这里叫九州,有九个大州,州上住着不同的种族,他们信奉着不同的神灵。 次州有圣光教,信奉圣主,修炼圣光,大荒有自然神教,信奉自然万物,修炼万物气,弇州有祖龙庙,信奉祖龙,修炼祖龙气,阳州有昊天教,信奉天主,修炼神辉,那里是光明所在,九州的中心。 唯有神州,没有信奉的神灵,他们独立自由,但在四十多年前,大临建立,人皇伐天,最终失败,自此人皇死而地分,仙统断绝九州,大临成了南临。 不知为何,苏词总感觉自己来到这里是个意外,但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 现在,他已经没有主动去探寻关于自己脑子有坑的事情,他现在想成仙,然后上天,不过前提是要找到一个人一起寻仙,再完成一件事。 今天这双眼睛竟然控制了淬体七重的杨秀,让他对自己这双眼睛和脑子中的东西再一次产生了好奇心。 “喂,傻缺!二货!” “想什么呢?” 耳畔传来少年的笑骂声,苏词才发现自己越想越偏了,现在他们的处境可一点也不好。 “死胖子,你给我滚远点,身上臭死了,“苏词嫌弃的推开少年在他眼前的晃荡的手。 “啧啧,瞅你现在这样,好像很香似的。” 少年叫段名,是苏词的舍友兼好友,他一身靛蓝色的劲装已丧失了原本的颜色,各处皆有长条破口。 其实他生的并不胖,只是因为他的肩宽与身高有些失调,胸前两团肌肉有些突出,所以苏词才这么叫他。 苏词看向他身上遍布的伤痕,问道:“你还好吧?” 段名锋利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知道问了,早干嘛去了?” 苏词没好气道:“也是,反正你皮糙肉厚。” “滚犊子你。” “你能不能别盗用我的词儿。” 这些词儿确实是苏词闲暇时蹦出来的,段名有时候都惊奇这家伙怎么总能说出些奇怪的词儿,觉得好用就用了,也不想和苏词扯这些没用的东西。 问道:“看你想了半天,到底想到怎么逃走了没有?” 苏词狡黠一笑,摇了摇手上的铁锁,掌心出逐渐升起一道白色气旋。 段名惊喜莫名:“你内力恢复了?” “小声点,”苏词看向前面那些正在埋锅造饭的武者,要是被这些人听见了,他们就跑不掉了。 倒是苏词前面的小姑娘骤然向他们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苏词手上的气旋骤然消失,段名看向小姑娘道:“小妹妹,看什么呢?” 苏词看向这个小姑娘,生娇小玲珑,我见犹怜的模样,虽然此时看上去半身脏兮兮的,连头发也乱糟糟的披下,几缕发丝落在她水灵的大眼睛前。 小姑娘原本平静的脸颊骤然变得笑盈盈的看向苏词道:“我们都快死了,两位公子还这么乐观,想必两位公子平时也是极有趣的人,可惜小女子再也看不见了,”小姑娘的声音很细腻,又充满了一种稚嫩感。” 苏词很早就发现这个小姑娘,从自己被绑上铁链,这个小姑娘就时不时的注意他的动作,起初他还以为是杨秀安排在这里的看他的,但后面他又觉得不像。 苏词望着小姑娘道:“是这胖子乐观,我怕死得很。” 段名冷哼一声,没有反驳苏词。 小姑娘突兀凑上前来,小声道:“公子,你带我一起走吧。” 她拽动铁链,导致前方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小姑娘忽然塞了一张布条到苏词手中,苏词感觉到布条上的粘稠湿意,很是震惊的望着小姑娘。 小姑娘得意的露出半颗小虎牙,眨了几下眼睛。 “把他们分开!” 小姑娘听见声音,当即昏倒在苏词怀中。 扬名起行 第三章:被抓了个正着 “都散开,散开,别他娘的挤在一起,”几个武者迎着杨秀而来。 众人听见粗狂吼声,一个个都很规矩的坐好。 杨秀踏过草地,来到苏词身前,望着他怀中的小姑娘道:“怎么回事?” 苏词平静道:“白天淋了雨,有些发烧。” 杨秀与苏词同在一间学院,知道苏词会些医术,点了点头问道:“会死吗?” 众人闻言,皆是愤愤不平的看着杨秀,一个大叔猛然站起,怒声道:“你这恶徒,连一个小姑娘...” 还没说完,月色下就传来啪的一声,一个武者重重的扇了男人一耳光。 杨秀置若罔闻,低声对旁边的武者说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去。 众人注视着杨秀离去,怀中的小姑娘突然附耳说道:“我知道公子一直在往泥土里倒东西,”说完又继续装晕。 苏词微惊,但还是很淡然的望着杨秀缓慢进入树林。 一群武者离去,留了个肤色黝黑的年轻武者守着苏词。 段名道:“他这是去做什么?” 苏词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武者说道:“你忘了猴子他们了。” 他们一行五人,在路过宁罗村外遇到杨秀等人押着这么一群人,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五人打算找机会救下,结果被发现,一番恶战,人家人多势众,他们两人被捕了。 三个朋友则逃跑了,所以说起这些话苏词也不避讳后面的武者。 不过听杨秀之前那番话,杨秀应该就是在那里等他的。 他与杨秀等人在学院中本就不对付,这次被段兴云下套陷害,算是他太过相信身边的人。 当时正直年关,苏词也准备回家了,打算买些东西回家,但当时他身上没什么钱,几个朋友都已经回家了。 于是在自己发小王鹤的邀请下在白河镇西云街盛来楼做事,打算赚点钱。 他做的事情是通过向盛来楼假买些物件,然后盛来楼以他的名义还钱,听起来非常简单,说简单一点就是刷销量。 当时他也是被王鹤忽悠了,没想过这个从小玩到大,一起撒尿捏过泥人的兄弟居然被段兴云收买了。 于是他和王鹤一同在那张欠条上按下了手印,现在王鹤反过来帮着段兴云作证,他便暂时性选择妥协,准备和自己朋友阳霄利用三千两银子将那张欠条骗过来, 谁想在回来途中被抓了,不过抓了也罢,这个杨秀居然不带他去见段兴云,反而带他来这深山老林,着实令他疑惑。 段名看了眼身后的武者,欲言又止。 苏词怀中的小姑娘兴缓慢挣开双眼,故作虚弱的看向苏词后方的年轻武者:“大哥哥,可不可以给碗水喝呀?” 身后的武者不为所动,苏词突兀道:“我知道你。” 年轻武者的嘴角动了动,苏词道:“你叫商穆,为了自己妹子杀了人,是杨秀救了你的名,你想报恩,可他拿你当奴隶,我说的可对?” 商穆目光中闪过一缕惊色,但转瞬即逝,他的朋友告诉他无论苏词说什么自己都不要接话。 小姑娘一对大眼睛惊奇的望着苏词,段名表现得很淡然,他知道苏词耳力非常人可比,应该是商穆与他同伴交谈的时候被苏词听见了。 苏词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如果我真出了事儿,杨秀和你们都没办法活命的。” 商穆吞了口唾沫,苏词见有效果,继续说道:“虽然我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被宣之于众,但我终究还是圣师之徒,何况我的朋友已经回了白河,如我所料,现在我的老师已经知道了我的消息,”他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慢,所以很清楚。 商穆居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馒头,扔给苏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商穆一走,小姑娘惊奇的望着他道:“公子好厉害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段名倒不在乎这个,问道:“他听进去了没?” 苏词望着商穆的背影,说道:“应该听进去了三分之二吧。” 此时铁链上的人很多已经躺下睡了,毕竟被押着赶了一天的路,还没有饭吃。 小姑娘见苏词没有回答她,目光落在苏词手中的馒头上。 苏词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打算把它分给你,”说完他便将馒头一分为二,一半递给段名。 段名什么也没说,接过去两口就吃完了。 小姑娘抬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注视这苏词,月色下,还充满稚意的眉眼间带着无尽的渴求,如一潭清泉的眼睛似是要流出水来一般。 苏词受不了这样的目光,错开眼神将手中的馒头递给小姑娘:“拿去拿去,真麻烦。” “嘻嘻!”小姑娘欣喜万分,喜滋滋的朝苏词作揖道:“谢谢公子~” 旁边的段名身子不禁颤了一下,苏词也有些顶不住这甜甜酥酥的声音,正色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小姑娘嚼完小口馒头,小声道:“公子不要生气,小女子只是比较惜命,你就带我一起走吧。” 段名微微皱眉,他还不知道小女孩给苏词布条的事情,疑惑的看向苏词。 苏词看了眼远处的武者们,商穆在和一个人聊着什么,迅速把那张布条扔给段名。 段名眉宇间生怒,看向小姑娘道:“你这小娘子,怎么得到这个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小姑娘一点也不害怕,缓慢的咀嚼着馒头。 苏词道:“我不会带你离开。” “那我就告诉他们,”小姑娘昂头望着苏词。 段名捏紧拳头,铁链当啷作响。 苏词眉梢轻佻说道:“我现在没打算跑。” “为什么?” 苏词闭口不言,看了眼四周,只有远处几个武者望着这边,他侧着身体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一滴绿液落入草地。 “拿出来……”一声厉喝传来。 苏词迅捷收回,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旁边的段名怒而起身:“吼什么吼,不就玩个布条吗?”说着他把刚才苏词给他的布条扔了过去。 很多人被吵醒,商穆听见迅速朝这边走来,问道:“怎么了,刘哥?” 被商穆唤作刘哥的男人理都没理段名,直勾勾的盯着苏词:“你拿还是我拿?” 苏词知道被发现了,双手抬起,那人从他袖中取出一个小瓶。 段名骤然整个人飞了出去,那武者反应也很迅速,一个侧身,段名只撞在他肩膀上。 一群人被段名这一撞给拉翻在地,可惜那瓶子没坏,只在草地上翻滚了几下,被商穆捡了起来。 扬名起行 第四章:神秘古寨 段名想要弄碎瓶子的方法失败了,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苏词也很意外。 被发现了便被发现了吧,苏词表现的很镇静,他本来依靠着这瓶药液留下线索,现在被夺了,他其实也轻松了。 当然,这份轻松是短暂的,也是自我安慰。 小姑娘知道她从泥土中得到的液体就是这瓶东西。 担忧道:“公子,怎么办?” 东西被夺了,这群人对他们的看管更严了,铁链两旁再次围上了人,商穆负责盯着他。 “凉拌,”苏词一脸笑意的看向小姑娘道:“请问姑娘芳名?” 小姑娘觉得苏词的眼神变得很放肆,向后挪了挪说道:“我叫如鹿,公子可以叫我鹿儿。” 商穆旁边的武者受不了两人闲谈,一脚踹向苏词, 身边的段名忽然倒下,说道:“睡觉睡觉,是死是活觉都要睡的。” 那武者慢了一拍,也没踢在段名身上,收了回去。 苏词见段名靠在自己后背上睡了,也说道:“是啊是啊,该睡还得睡。” 他们没有睡多久,便被杨秀踢醒连夜赶路。 苏词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他开始担心了。 显然是杨秀回来后,得知苏词留下了线索,害怕官府和学院的人追来,才不得不加紧赶路。 他们被抓的时候是下午申时左右,如果阳萧三人全速向白河镇赶,恐怕现在才到白河,如果有马,或许会快些,但他们的马在战斗中都已经没了。 渐渐地,东方明净的天空上泛起鱼肚白,铁锁上疲惫的人们已经受不了这般待遇,有人开始破口大骂,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概无法忍受了,暴起咬在了一个武者的脖颈上,最后被一剑刺死。 血腥气味开始发散,很多人的身体和恐慌已经快要达到极限,尤其是那些昨天没有吃午饭就被抓的人,武者们抽起鞭子抽打着不愿行走的人们。 杨秀当场削去了铁链最前那人的脑袋,并恐吓道:“不走现在死,走还有一条活路。” 死和活这个选择题很简单,即便是暂时性的,杨秀没有给他们粮食,不过给了每人一瓶水挂在脖子上,众人爬上一座高山。 山间树木渐稀,金色的阳光如同银河铺洒而下,没有了药液的苏词得到了真正的放松,毕竟不用再提心吊胆, 时刻的注意周围的人,倒是身后的段名一直在提醒他,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 “哈哈哈,杨秀先生,你可终于来了,”铁链前方传来愉快的笑声,声显老态。 山道崎岖婉转,两边皆是黄色的岩石,将他们夹在中间,所以苏词根本看不到说话之人,只是往山上望去,能够看见一些木头搭建的房屋, 房屋依山而建,密密麻麻看上去住的人还不少,看来这就是此次的目的地了。 “尊敬的木喀老族长,秀不辱使命,请看看这次为你带来的礼物,是否满意。” “哦欧~哦欧~”突然山间响起了奇怪的欢呼之声。 众人向山上走去,山道渐渐平整,密集的房屋映入眼帘,苏词也看见了正在与杨秀说话的人。 四周有很多穿着奇异的人拿着木叉,或拿着骨头,又或拿着竹棍欢呼,腰后撇这一口柴刀,几根木头搭建的寨门上挂着还在滴血的牛头,而在旁边的山地上果然有人在解剖一头牛。 欢呼人群的目光中充满了贪婪与渴望,甚至有人对着他们流下了口水,那是只有对新鲜美食才会流露出的唾液, 这些人穿着暴露,脸上不知用的什么画着白色的奇怪符号,女子只遮挡住了两个比较隐私的部位,男子则挂了两条布遮挡。 唯有与杨秀说话之人,穿的得体许多,头上戴着用骨头制作的头冠,颈上带着狼牙项链,身披虎皮大衣,手中拿着一根蛇形木扙,脸上同样画着奇怪的白色符号,但与旁人不同。 “这...这他娘的什么地方?”段名有些惊愕。 苏词从思虑中走出,说道:“你应该知道,九州大陆上百族林立,信奉的神灵各不相同,有些小族因为自身文化不符人道或被强大一方驱逐,于是藏匿山间。” 前方的如鹿突然说道:“我认得那个老人额头上的符号,好像是一个种族的符号,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 苏词和段名很是意外,却还没来得及问,前方山间忽然一个精壮男人提着一口砍柴刀落下,砍在铁链之上,铁链应声而断。 “嘿嘿嘿!”男人怪笑着,吞吐着舌头望着那离开铁链的男人,男人双腿发软倒在地上,惊恐的望着精壮男人。 “啊...!”山间一声惨绝叫唤,那持刀男人双指插入地上男子双目之中,鲜血迸溅。 铁链上的人惊惧之下慌忙后退,苏词一把稳住险些摔倒的小姑娘,震惊的望着那人手上的一对眼珠,这简直不可思议! 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坏了不少人,恐惧的惊叫和无助的呐喊此起彼伏,众人开始向后方收缩。 如鹿拉着苏词的衣袖,头埋在他肩膀上面。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那持刀男人身上,男人咀嚼着那一对眼珠,看上去他非常享受。 “这……!”众人惊恐的望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可是这铁一样的事实就摆在面前。 而疼痛的在地上翻滚的男人却没有人敢管,苏词双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但神色很漠然。 四周依旧充满了那些怪异人的奇怪欢呼声,他们看到流血翻滚的男人似乎很是兴奋。 段名走到苏词身侧,说道:“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人?” 苏词的大脑飞速旋转,九州上种族众多,会吃人的种族当然也很多,但数万年来,这样的种族早已不容于九州,何况是在白河这样清明的地方。 他想过杨秀会杀死他,会折磨他,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段名拉了他衣袖一下, 苏词看见几个精壮小伙冲下来,一把砍柴刀从那人颈间抹过,然后在木喀老的指挥下抬着走了。 鲜血飞溅,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滚落。 女人尖叫,男人发狂,想要争夺场面大乱。 扬名起行 第五章:童女侍族长而焚,童男献祭而分食 这铁链乃玄铁打造,即便是淬体十重的武者也很难挣断,何况是一群凡夫俗子。 面对慌乱的人们,这些奇怪的人也没有杀他们,只是提着砍柴刀威胁恐吓,很多人挣不开铁链,大概是认命了,铁链上的人突然变得很安静。 苏词望着与杨秀对话那个叫木喀老的老头子,左耳轻微抖动,一旁的段名知道他耳力非常人可比,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苏词面色担忧,他虽然听见了杨秀与木喀老之间的谈话,但都是没什么用的信息。 “杨秀和这老家伙应该早就认识,从他话里的意思来看,今天是这群人的祭祀之日,我们恐怕是祭品。” 段名只觉后背生寒,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用我们祭祀?” 苏词点了点头,身边的如鹿小喘着,因为她扒在苏词手臂上,苏词明显感受到她很慌。 不禁低头看向这个约莫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么小年纪恐怕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的一面,没有被吓晕已经很不错了。 当此之时,杨秀将一大叠银票收入囊中,然后与木喀老惜惜道别,只见他大手一挥,转身望着苏词朗声道:“我们走!” “别…别…带我们走…走!”铁链上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语无伦次的冲上去拉住杨秀旁边的武者,也不知他那里来的力气,竟然拖动了一群人。 杨秀瞥了男人一眼,旁边的武者纷纷将其踢开。 脸上涂满奇异符号的怪人纷纷从上方跳下,他们从腰后拔出砍柴刀,威胁众人。 此时此刻,铁链上的人们脸上布满了惊、惶、恐、惧等神色,难以平复。 “苏保送,我走了,祝你好运!”杨秀笑盈盈的向苏词走来。 苏词斜视杨秀:“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恶心。” “哎呀,可惜你再见不到了!”杨秀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我会告诉我大哥,你已经死了,让他去你家里要债。” 苏词转而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杨秀摸了摸胸腹前的银票,这还只是一部分,心里很是欢喜,于是说道:“也好,让你死的明白些,他们是旯木轱族人,今天是他们族地祭祀之日,而你们都是他们的祭祀品,” “活人祭祀!”苏词心中惊叹,几百年早有猜测,但亲耳听见还是不免在心中掀起波澜。 段名猛然一拳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杨秀,他是淬体八重武者,比周围的武者要高出许多,这一拳切切实实的砸到了杨秀的胸腹上。 “秀儿,你最好赶紧离开学院,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他拳上带有铁链,杨秀被震的腹内翻涌,险些一口鲜血吐出。 两旁的武者怒而拔刀,几个旯木轱族人提着柴刀拦在他们前面。 杨秀不怒反笑,揉了揉胸腹,咧嘴看着段名,耸着肩,两颗眼珠瞪得极大的说道:“姓段的,原先我以为你只是脑袋铁,没想到你这铁脑袋里面还装了豆腐渣啊,” “秀爷今儿告诉你们,你们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他讥笑着看向苏词:“放心,我会派人去你们家乡,告诉他们被誉为白子县史上天赋最强的苏词英年早逝,然后我再顺便取点东西。” 苏词望着这张生满胡渣的脸,还有难闻得要死的口臭味,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苏词微笑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缺一样东西,非常缺那种,如果有了,你现在就完美了。” “哦?”杨秀凑进了些:“你说说看。” 苏词瞧着杨秀那期盼模样,内力悄然流转至掌心。 阳光撒落在杨秀半张脸上,晨风轻起。 苏词一掌拍了出去,正中小腹,其实他很想扇他脸,但有铁锁,不好操作。 杨秀整个人被这一掌拍了出去,撞翻一群人。 “咳咳咳……”杨秀吐着鲜血,一群武者拔剑朝苏词冲来。 旯木轱族人提刀,一时间剑拔弩张。 刚才段名出手,这群旯木轱族人选择保护他们,不管什么原因,何不再借力揍这恶心的家伙一番。 杨秀擦去嘴角鲜血,高处的木喀老静静望着。 杨秀阴笑望向站在苏词旁边的如鹿,口水混着血吐出来:“真是可惜了你这美人坯子,竟要和那老头做那种事……”他回首看了眼木喀老族长,木喀老招手示意,杨秀回之一笑。 如鹿警惕的注视着杨秀,像一只幼虎一般露出自己的小虎牙。 杨秀走了,大笑着离去,此时隐约还能听见杨秀那让人犯呕的笑声,但伴随着咳嗽声,让苏词等人舒服了不少。 —— 之后,木喀老族长举起手中的木杖,呜哩哇啦的说了一堆,苏词他们也听不懂,然后他们便被赶到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上。 中央是巨石堆砌而成的石阵,石头被涂成了血红之色,石面上画有白色奇异符号,在上面又放着诸多人的头骨,在石阵中央,一根看上去已经干枯的巨木升起,树枝上悬着红色的布条,挂有人的头骨,而在最上方是牛头。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祭坛,”他们之间的铁链已经被解去,但镣铐没有解开,还在他们脚上加了镣铐。 “我知道刚才你还想多问些,但我实在忍不了,”段名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怒意。 苏词笑着说道:“没事儿,反正知道的已经知道,不知道的他也不会多说。” “也是,”段名看着前方被驱逐的人说道:“不过现在这情况不容乐观啊,” 几个旯木轱族人用骨头打在他们身上,指着在祭坛边上的石阶,虽不明所以,他们也只好乖乖听话走过去。 木喀老走到祭坛边上,用自己的木扙插入面前石面上一个圆孔之中,地面猛地震动,前方的石梯訇然裂开,原来下方还有一方天地。 众人被赶到了地下,苏词数着阶梯,大概深有两丈,两旁的墙面地面皆是发青的石砖,三条石道向里通去,众人也被分成了三批,苏词闭上双目,记下了自己所走的路线,几步一转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他挣来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石牢,不过牢门却是铁木所成,上面附有被鲜血染红荆棘。 如鹿一直跟在苏词的后面,最终他们三个人也被关进了一个石牢,但这个地方很封闭,一条道通向前方石门,四个守卫守在石牢外。 苏词就地坐下,他忽然想起之前杨秀说的那句他们死的会比别人要惨,现在他们三人又巧妙的关进了一间石牢。 如鹿双膝并在一起,脑袋埋在自己膝盖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段名关忧道:“小娘子,你没事吧?” 苏词道:“怎么?很失望我昨晚没有选择逃走吗?” 如鹿缓缓将手放下,骤然转身看向他们两人,她的双眼中充满了惊恐,几条血丝染红了她的眼白,面部僵硬,看上去极为恐怖。 “喂!”段名摇晃着手上的镣铐。 苏词表现的很镇静的问道:“你没疯吧?” 如鹿轻轻说:“旯木轱族,童女侍族长而焚,童男献祭而分食,”她的声音轻的就像一片鹅毛掉在了湖面上,段名没有听清。 扬名起行 第六章:生啖其肉 所谓童男童女,并非是指儿童,而是指童贞。 如今他们三个人被关在了一起,如鹿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自不必多猜,苏词的童贞当然还在,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了段名的身上。 “什么啊?我都没听见,”段名有些气急败坏。 苏词道:“你没上过姑娘吧?” 段名骂道:“枉你是读书人,粗俗。” 如鹿碎碎步走到苏词身边,她比苏词矮了一个脑袋,将头抵在苏词胸前乞求道:“公子,救救我。” 苏词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段名却说道:“小娘子,过来,我救你出去。” 如鹿看向段名,然后碎碎步的挪到段名身前,将头抵在他胸前说道:“大块头,救救我!” “唉?为什么你叫他公子却叫我大块头啊?”段名对此很是不满。 如鹿抬头撞了一下段名,说道:“你这里像石头一样,不就是大块头咯。” 苏词窃笑,然后清咳了几声,看向段名说道:“你说他们究竟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 段名闻言,将如鹿推开,朝着石牢外的人喊道:“兄弟,你娘叫你回家收衣服了。” 石牢外四个守卫莫名其妙的看向段名三人,如鹿掩嘴轻笑,苏词淡然的看着外面的四人。 其中一个叽里呱啦的朝着段名说了一长串,看神情倒不像是在骂他,段名只是连连点头,然后四个人相视一眼,认真站岗。 “看来他们真的听不懂,”苏词看向如鹿道:“你先前是不是偷了人家东西。” 此前进入甬道的时候,如鹿故意撞倒那个带路之人,苏词目光何其敏锐,虽然没有看见如鹿拿了什么东西,但他肯定如鹿拿了什么。 如鹿看向他嘻嘻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公子呢。” 苏词道:“你能从我身上得到药液,就别在我面前装小姑娘了。” 如鹿走到苏词身旁,俏皮道:“可是我就是一个小姑娘呀。” 段名很是好奇的看向如鹿道:“你到底是怎样从他身上得到药液的?”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逃出这个鬼地方。” “哦?”苏词充满深意的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突然一个守卫转过身来充满怒意的吼了一声,苏词三人一脸茫然,不过也只是一刹那,苏词道:“他们应该是不准我们说话。” 段名投过去一个很真诚的眼神,三人立即不说话,然后龟缩在角落处。 如鹿悄悄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钥匙,段名惊叹的看向她,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苏词很是意外,他知道如鹿不简单,但没想到这姑娘在盗窃这件事情做得如此出色。 苏词看了眼外面的四人,虽然他知道从这里怎么出去,但是这么多守卫他们根本没法走,而且现在他也没有信心保证猴子他们能够顺利找到这里,自己留下的线索到那条大河便已经断了。 “怎样才能使外面生变,慌乱呢?”其实令他们其中一人出去的方法很多,但要四人同时便不容易。 三人窃窃私语一番,如鹿面露窃喜之色,苏词直接朝牢门前走去,轻敲门锁。 四人转身疑惑而又警惕的盯着苏词,苏词也不管他们是否明白,直接询问道:“兄台,可否给碗水喝?” 四人面面相觑,为首男人递给另一人一个眼色,那人离去,很快便带着一个身披黑色袍服,手持法杖的老者而来。 此人苏词没有见过,其眉心处别旁人多了个红色符号。 黑服老人走到苏词面前说道:“你想要什么?”老人声音略有些沧桑之感。 苏词倒也不惊讶于此人会说临语,说道:“我知道我们或许不能吃饭,但可否给碗水喝?” 老者看向三人的嘴唇,已然干裂,便遣一人去取水,他与旁边的人低语几句便走了。 只是老者走后没一会儿,段名忽然捂着自己小腹哀嚎:“哎呦…哎呦,好疼啊!”整个人滚到地上,双腿蜷缩,额头上也开始冒出层层细汗,看上去倒像真病了一般。 如鹿跪到段名面前,悲伤哭泣着:“大块头,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苏词慌乱的朝段名走去,脚下铁链咣当,摔倒在地,牢外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紧张的盯着在地上翻滚的段名。 这三个人可是祭品,不容有失,只见段名疼痛的哀嚎,一双眼睛充血般看向门外三人。 为首男人对旁边男子说了句话,然后急忙打开牢门,而那人便朝外跑去。 苏词依旧趴在地上,因为铁链缘故,他不好起身也在情理之中。 段名疼得厉害,陷入昏迷,两个旯木轱族人将段名扛出石牢,为首男人锁门时紧紧盯了被白鹿扶起来的苏词几眼,才扛着段名向石门走去。 石门开启,那接水的人回来,苏词看见为首男人对接水男子交代了几句,便扛着段名出了石门。 接水男子将水送到苏词面前,苏词手上铁锁忽然散开,男子惊愕之时,苏词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砸在男人额头上。 男人直接倒地,如鹿也不装了,直接甩去手上的铁锁,擦去眼角的泪花,打开牢门。 两人小心翼翼从牢门出来,石墙上柴火平静的燃烧,青绿的石砖上就像生起了青苔一般,前方的石门沉寂的压着地面,他们也见过那些人开启石门的方法, 如鹿走到石门前,在石门旁边是一虎口,其中一根铜链吐出,如鹿拉起铁链用力拉出,石门缓缓开启,外面传来嘈杂之声,听起来有些乱,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鹿小心翼翼的伸出半个脑袋,看向石门外的两边石道,苏词只见如鹿呆愣片刻,然后猛然缩首。 如鹿转身看向苏词,苏词注意到他震惊的神情,一对大眼睛透着不可置信。 “怎么了?”苏词轻声问。 “公子,好血腥啊,”如鹿心中作呕,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 苏词也不问了,走到石门处看向外面,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漆黑的眸子崩出一道精光,外面两条石道上的人竟然徒手宰杀活人,还有人竟然生啖其肉。 “死胖子...!” 扬名起行 第七章:古寨生乱 苏词快速关闭石门,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他很快便想明白了,如果他们与这些人一样,也就不会被关押在这里了,只是他本来就是来救人的,看这样子还是失败了。 但段名被带出去没有回来,还是很令人担心,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段名应该在出这道石门后前行四十二步,右转之后会有一个阶梯,可以在那里出手击倒那两个旯木轱族人。 如鹿轻抚胸口,她还没有从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中抽回神思。 苏词看向她道:“这里只是屠场,真正关押人的地方不知道在那里?” 如鹿微震,看向苏词道:“公子,难道你还想救他们?” “我若不是为了这群人,昨夜我已经走了。” 如鹿道:“虽然我没发现这个山寨有武者,但他们的族长看上去就不一般的,而且他们那么多人,公子想要救他们太难了。” 苏词对此不置可否,说道:“随机应变吧,有机会便是他们命不该绝。” 如鹿微笑道:“公子的意思是我们不会死吗?” 苏词眉梢轻挑,说道:“总之我不会死。” “哼!”如鹿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苏词原本放松的神情骤然凝固,他将耳朵贴到石门上,外面传来慌乱紧促的脚步之声,甚至还有铁器砸到地面上的声音。 如鹿急切问道:“怎么了?公子?” 苏词转身看向石壁上的火炉,当即一掌将其拍倒,随即看向如鹿道:“外面很乱。” 如鹿看着莫名其妙的苏词:“乱?” 苏词抽动铁链,石门缓缓升起,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只是那些人说的什么他们也听不明白,总之很嘈杂。 苏词将如鹿护在身后,通过石门打开的视野,看着那些慌乱的脚步说道:“跟着我,走丢了我可不找。” 闻言,如鹿伸手抓向苏词腰间的衣服,当石门完全开启的时候,外面两个旯木轱族人眼神中闪过一缕震撼,便朝四周呼喊了一声,苏词一脚踹倒两人,顺手夺过一根木扙。 他左手抓住如鹿柔软的小手,两人冲了出去。 ...... 古寨,厮杀声充斥着整个祭坛四周,官府的差吏们正在剿灭这个不为南临所容的山寨。 祭坛外围,一群官兵守卫着几个年轻人, “那夯货呢?”一个手中提着朴刀的少年抓住段名的手,锐利的目光犹如他手中的朴刀一般冰冷, 少年名叫慕梁云,一身绯色武装,颈间系着条红绳,浅浅的络腮胡上已沾上了鲜血。 段名扫了眼前方乱战的官府差吏,才看向自己面前的三人说道:“他在地牢里,应该没事,咱们杀进去。” 一精瘦少年搭弓射掉朝他们冲过来的人,看向慕梁云道:“老慕,先不要急。” 慕梁云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有些急,精瘦男子名叫阳萧,别看他身子像一只猴子,但力量一点也不小,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强而有力,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尤其那高挺如山峰的鼻子非常出奇。 “付兄,这里暂且交给你了,我们冲进去,”阳萧旁边一个身高九尺的男子对着一个身着甲衣的年轻将军道, 男子名叫牟门,他标杆笔直的身材如同一根竹竿,万古长青,一双大长腿能让姑娘们羡慕怎么不生在她们的身上,肤色白净,眉目清朗,一双眸子时而闪过墨绿,很是奇特。 付河看向左右几个保护他的差吏,说道:“跟着他们,” 对于付河的好意,阳萧谢过,在段名的带领下朝地牢入口冲去。 祭坛上空,翻涌的血红云彩压向地面,令人有一种窒息之感,牟门忍不住看向祭坛上的老者,旯木轱族族长木喀老站在祭坛之上,手举法杖,周围的石头像是被血浸过的一般, 天空上血红的云彩向地面压来,整个山寨犹如末日来临。 “巫师?”巫师遍布九州,并不奇怪,只是牟门少见,故有些惊讶。 天空上的云彩倏地分作无数道利箭携带着火焰朝地面射下来,阳萧弯弓搭箭,射散一支支利箭,段名紧握手中赤色长枪,枪如游龙穿过数人身体,爽朗一笑:“这老家伙居然连自己的族人都不在乎。” 慕梁云抽出背上的又一口朴刀,双刀对着天空斬处一道气刃,飞向木喀老,也不管结果如何说道:“别扯那么多,把夯货救出来再说也不迟。” 牟门闻言没好气的说道:“就是,我这几天的约会少说也有三五十场,等那憨货出来得大大坑他一笔。” 段名笑道:“你脑子坏掉了吧,他能有什么好东西。” ...... 地牢之中,苏词且战且退,这个地牢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而且还藏了不少机关,这些人都是些普通人,所会不过是些捕猎的招式,若不是他们人多,自己还要保护如鹿,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公子,后面没路了,”身后传来如鹿慌乱的声音,苏词往后看去,他们不知不觉间又一次被逼进了一条绝路。 前方一个黑袍男子带着一支弓队赶来,苏词平静道:“你确定没路了吗?”此前他们几次陷入这样的困境,都被如鹿找到了机关打开生路。 “这里看不出有生路,”如鹿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一砖一石。 苏词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瞧着那一根根待发的箭矢,有些无奈,因为这群人连交流都无法做到。 黑袍男人手中木杖骤然落下,箭矢瞬息而至,苏词眉头轻皱,内力如江河传入手上木杖, 尘埃飞扬,箭矢丁零当啷,准确无误的被那根飞速旋转的木杖击飞,但苏词也不得不连连后退。 那黑袍男子见苏词如此强横,双手展开,胸前的熊牙吊坠泛着绿光缓缓升空,口中念念有词。 苏词大惊,猛然将手中木杖插入地砖之中,浑厚的内力撑起一方空间,一道淡薄灰白气墙升起。 “开元境武者?!”黑袍男子很是惊诧。 苏词漆黑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而又空洞,眼瞳上隐隐浮现一串青色咒文,他扫视着周围的一砖一石,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成了灰色。 如鹿看见了苏词的双眼,她觉得很古怪,因为不似人眼,但更不似野兽。 “就是那里!”苏词左手食指指向一块石砖, 前方熊牙吊坠上一道绿光与箭羽同至,气墙波动,苏词胸腹感受一阵闷痛,牙缝间溢出殷红鲜血。 扬名起行 第八章:幽暗地宫 苏词惊愕的望着面前一尊高大的青铜水牛像,这青铜水牛与普通水牛略有些不同,其牛口大开,两颗獠牙令整个牛头凶态毕露,牛眼如虎目,如王者睥睨天下,狂傲至极。 一旁的如鹿长呼着气,苏词观望向四周,这显然是一个地宫,而且是墓室,因为在这头青铜水牛的身后是一口青铜棺材。 苏词和如鹿掉下来那一刻整个地宫便像是复活了一般,四周的石灯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便亮了起来,不过这地宫宽大,整个环境依旧很昏暗。 抬头望向上方,并没有他们进来的入口,苏词回想着,似乎他和如鹿掉下来的一瞬间,那道门便已经关闭。 他纵身腾起,运气入掌,拍在石砖之上,只传来沉闷的声响,听起来上面并不是空的。 “公子,这墙应该很厚,”如鹿看向落地的苏词。 苏词拍拍手上的灰尘,看向如鹿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如鹿看向石壁边的石灯,说道:“这里风水生变,有邪物进入,公子感觉后背凉飕飕也不奇怪啊。” 苏词看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这小姑娘通奇门机关,此前苏词已经领教过了,没想到还懂风水之术,令他很是意外。 如鹿注意到苏词凝重的神情,从墙上拔下木棒,边点边说道:“公子不用担心,鹿儿绝对和公子是一条船上的人。” 说起来,他们两人于危难中相识,但相识的过程并不愉快,至少对于谨慎的苏词来说是不愉快的,不过从地牢出来,一路厮杀如鹿也没有在他后背动手,苏词已经对如鹿放下了戒心。 “鹿儿?” 如鹿嘿嘿一笑,回道:“公子如果喜欢,可以这么称呼我。” 苏词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火棒,朝那口青铜棺材走去:“你是那里人?怎么被杨秀绑来的?” 如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真诚说道:“我是孤儿,住在宁罗村,昨天早上我上山想采些野菜,就遇见了那个恶人,然后就被抓了。” 苏词伸手拭去青铜棺材下厚厚的灰尘,露出一条蟒蛇浮雕,与前方的水牛不同,这头蟒蛇看上去反而没了那种凶狠劲儿。 “你是怎么得到我的药液的?”其实苏词一直想问。 如鹿嘿嘿笑道:“公子好奇嘛?” “有些。” 苏词走到青铜棺材的另一面,擦拭去灰尘露出同样的蟒纹,如鹿弯腰看着雕纹说道:“公子应该知道五灵术吧?” 苏词微惊,看向如鹿道:“你是阴阳教的人?” 阴阳教在整个九州大陆声名都极高,他们信奉的是太阳道君与太阴道姆,几十年前阴阳教跟随末代人皇行伐天之举,最终人皇失败,阴阳教为保全自身,归于天主,虽然这些事情早已被南临封闭,但苏词还是从他爷爷以及老师那里了解到了一些。 “不是,”如鹿道:“我的五灵术是一个漂亮姐姐教给我的。” “这么说你学的五灵术只能做些小事情。” 如鹿撇撇嘴,愁声道:“是啊。” 苏词沉默,若有所思,耳畔再次传来如鹿稚嫩的声音:“公子,反正上面那么危险,我们就不要上去了。” 苏词何尝不是这样想,但是段名还在上面,他实在放心不下。 “这里看起来也不安全,死灵气很重,或许已经滋生出了些许妖物,”苏词直起身来说道:“何况我朋友还在上面。” “这里的死灵气确实很重,但还是要比上面安全啊,”如鹿说道:“而且看之前那般形势,我觉得很可能是官府的人到了,”其实这只不过是她胡诌的,上面那么危险,她才不想上去。 苏词道:“我的药液在那条大河就被收缴了,阳萧他们不见得能找到这里,”他明白如鹿瞎说的,但苏词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不说这些无用的,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总不能一直待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啊。” 如鹿好奇问道:“公子发现什么了吗?” 苏词直起身来,说道:“看到这蟒纹和青铜水牛,我确实想起一些东西,不过与当下无用,” “是什么呀?我想听。” 苏词回到了青铜水牛前,说道:“正如你先前所说,这里的确是旯木轱族人,青铜水牛是他们种族的护族神兽,石棺上的蟒蛇叫噬阴蛇,是他们每一任族长豢养的宠物,现在我担心的是这里很可能就有这种蛇。” 闻言,如鹿迅速抓住苏词腰间的衣服,问道:“那这种蛇厉害吗?” 苏词轻笑一声,说道:“以人血为引,以人肉为食,这已经不是妖兽了,而是恶兽,你说厉不厉害?” 如鹿感觉心中一阵惊悚,抓住苏词的衣袖不由紧了几分:“公子,那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苏词低头看向她,摸摸头说道:“你精通奇门八卦,机关易数,想要离开这个地宫,还要看你呢。” “啊?”如鹿翘嘴看向苏词。 苏词给了她一个非常肯定的表情,说道:“之前面对那么多人的追杀,你不是很果断吗?” 如鹿道:“人家那是被逼的。” 苏词笑道:“你这是没有信心,你能在那样紧张的情况下镇定自若的找到机关,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我相信你。” 苏词的肯定让如鹿心中一阵小欢喜,只是他表情忽然变得气愤愤的道:“公子打趣我,你明明比我厉害。” 苏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最后那一刻是他找到了机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并不是他的能力,他的眼睛异于常人,除去能控制别人的能力之外, 他的眼睛还能够看见非常细微的东西,甚至增强自身的洞察能力,不过这种能力他不能随心控制。 除此之外,他的耳朵也异于常人,并不是说外表,而是内部, 他的听力也随着自身修为的增加而增加,这是能够控制的。 如果说修行能增强五感,那么如今才淬体九重的他在听觉上已经达到了开元下境的武者。 扬名起行 第九章:赤红鬼灵 “你看见了?”苏词意有所指。 如鹿轻轻点头,说道:“我看见公子的瞳孔上好像有一串青色的文字。” 苏词没觉得什么,他这双眼睛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公子是不是修行了仙法?”如鹿一脸期待的仰着脑袋。 苏词忍不住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说道:“你看我这样子是修行了仙术的人吗?我要是会仙术还会被逼到这鬼地方来。” 众所周知,自从四十年前人皇崩卒,支持人皇的仙道一脉便退出了神州大地,远走海域,因此如今神州大地上仙统断绝。 但并不是说如今的神州就没有了修行,前有西林学派传下浩然气,后有六大武派建立,如今东林再次崛起,整个南临的诸多武者都渴望能进东林神教。 如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苏词敲她并不反感,她笑嘻嘻的道:“那公子明明才淬体九重,怎么就能将内力外放呢?” “这个...这个...”苏词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坚决的说道:“因为我带了外挂嘛。” “外挂?”如鹿惊叹。 “这个很难懂的,”苏词故作高深:“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解释吧,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哦。” 苏词双手捏住少女双肩,将她扭来对着青铜棺,说道:“看看,这口棺材有没有什么玄机。” 如鹿一张笑脸顿时变得异常认真,苏词举着火把随着她的视线移动而移动。 过了片刻,如鹿缓缓说道:“公子,要不你把它打开?” 苏词挑眉,抿了抿嘴道:“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咱们还是不要做了吧。” 如鹿抬起自己无邪的小脸,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可是我觉得机关在里面啊。” “啧!”苏词表示拒绝,他举着火把四处观察,青铜棺后几根巨大石柱升起,一直通向里面,按照常理来说,这些石柱应该便是通向石门的位置,但是苏词只看到光滑无比的墙面, 他试探着敲了敲石壁,并无收获,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如鹿。 如鹿很安静的跟在他身旁,见他转过身来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苏词上下打量,说道:“要是换件干净些的衣服,应该是个美人。” 如鹿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坦荡荡的问道:“那公子喜欢我这样的美人吗?” 苏词瞥了她一眼,回到青铜棺旁,说道:“男人都喜欢漂亮姑娘的。” 话音刚起之时,他起掌于胸前,话音刚落之时,掌落下。 霹雳一声巨响,青铜棺盖飞起,嘣咚一声砸落在地。 但苏词已没有心思看青铜棺盖落向何方,右手已经环住如鹿纤细的腰肢,携着如鹿腾空退离青铜棺两丈之外。 青铜棺盖起的那一刹那,苏词便见冲出一道红光,浓郁的死灵气朝他们汹涌而来。 如鹿半惊未惊时,苏词将手中火把塞进她的手中,简单的在她旁边说了小心二字,便谨慎的盯着那口青铜棺。 少顷,苏词见无甚动静,缓步向前。 倏然,一个看不清面目,半身上披着一件破烂衣服,似人似鬼的东西突然坐起来,后面的如鹿吓了一激灵,迅捷闭上双眼,手中的火把在手中不断挥舞,并叫喊:“公子,公子!” 苏词同样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最后被如鹿的喊声拉回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起汗。 世间鬼灵之说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证实了它们真实存在,不过鬼灵难以生存在灵气充盈和浩然气横行的世间,这还是苏词第一次看见。 看那衣服便知道过了好些年头,不过奇怪的是衣袖口竟泛着橙黄之色,一头糟乱的头发没有一点秩序,并且散发着恶臭的身体令苏词后退了几步。 猛然间,鬼灵的头扭转九十度瞩目着他们。 “啊...!”一声尖叫,苏词瞬移至如鹿身旁,捂着她的嘴。 那鬼灵的眼漆黑如洞,脸部如有一层熔浆浮在上面,鼻子不知去了那里,一张嘴鲜血淋淋,苏词暗自调动内力,准备一招制敌。 那鬼灵缓缓漂浮起来,双腿就是两根骨头吊在空中飘荡,好似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双手很无力的垂放在两边,苏词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于是朝着那鬼灵道:“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怪!” 鬼灵貌似听见了他说的话,在半空中愣住了,苏词看准时机,毫不犹豫的聚气于拳头上,整个人犹如一支利箭射出。 鬼灵感受到前方杀机,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一息,鬼灵轻轻抬起衣袖,对着苏词扇起一道微风,风中带着炙热的高温向苏词席卷而来,灼烧在苏词的拳头上,后方的如鹿见势不妙,将手中的火把抛向鬼灵。 鬼灵左手朝着飞来的火把扇去,火便熄灭了,木棒砸向地面。 只见如鹿一双小手灵巧结印,木灵气化作涓涓细流奔涌向苏词,苏词只感觉到一清凉之气传遍全身,直至拳头,内力在木灵气的作用下撕开灼烈之风,砸在鬼灵胸口。 鬼灵如遭重击,从半空跌落摔倒在地, 苏词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疾跑过去对准鬼灵面门,将其头颅陷入地面。 鬼灵胸前倏然喷出一道黑气,窜向苏词胸口,如鹿匆忙跑了过来,苏词迅速盘膝坐下调息。 半晌后,苏词睁开眼帘, “公子,你醒了,”如鹿蹲在他的面前。 苏词揉了揉她脑袋,点了点头,注意到面前一张羊皮,问道:“从青铜棺里取出来的?” “嗯,”如鹿伸手指向一边,欣喜道:“公子,你看。” 苏词随着如鹿的视线看过去,一道石门已然升起,露出漆黑的洞口。 “厉害!”苏词由衷赞赏道。 如鹿道:“多亏公子打死那头鬼灵。” 苏词这才扫视四周,并没有看见鬼灵尸身,如鹿解释道:“果真如书上说的,鬼灵死后身体一半归于虚无,一半化为死灵气。” “咳咳...”苏词站起身来,边展开手中的羊皮边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东西,没防备,着了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 “公子?” 扬名起行 第十章:公子是好人 “爷爷?”苏词盯着手上的羊皮,久久才吐出两个字。 如鹿疑惑不解的注视着苏词,她没有揭开羊皮,所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苏词缓缓将羊皮折起,一双布满疑云的眸子就像蒙上了一层雾。 “鹿儿没有看吗?” 如鹿听见苏词突然唤她鹿儿,很是惊喜:“我是想等着和公子一起看的。” 苏词的手指下意识捏紧羊皮,细心的如鹿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笑着说道:“如果公子觉得鹿儿不该知道,鹿儿就不看了。” 苏词闻言,僵硬的脸颊露出笑容,右脸颊上的酒窝浅浅隐现,他亲昵的揉了揉如鹿那已经糟乱的头发,将手中的羊皮递向如鹿:“鹿儿当然能看。” “公子,可是你要我看的,”如鹿嘻嘻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羊皮。 “革天十二年秋,临皇央赐死蒙侯,将军苏靖南不甘……元启六年初,吾入山海宗,听从孔令之命,投毒以……吾自知罪孽深重,将死之际,自写血书封于此地,若有人得之,可毁之,亦可用之。” 如鹿一字一句看完,感慨道:“蒙大将军是被赐死的?为什么?不过这个苏前辈真是位大英雄呢。” 苏词向前方已经打开的石门走去,身后传来鹿儿气愤的声音:“就是这个叫高霑和孔令的人真坏。” “孔令是迁佰商行的当家,”苏词很随意的说道:“十几天前,六大武派至宝被人盗走,恐怕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商人会是幕后之人。” 如鹿轻快的追跑到苏词身旁问道:“公子知道?” 苏词从她手中取过羊皮,反问道:“怎么?鹿儿不知道吗?” 如鹿嘟嘴:“我一个乡村小丫头的,那里知道那么多。” 苏词收好羊皮,望着石门内漆黑一片,心里有些打鼓,从羊皮上看,这个人应该才死十天左右,但身体却已经被死灵气侵占并成为了鬼灵, 要知道,即便在一个充满死灵气充盈的地方,一个常人死去,最快恐怕也要一年才能成为鬼灵,如果要提前,那么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苏词重新点了火把,直接扔进漆黑的石门里面,照亮了石壁,石壁很干净,每隔一丈便有一个铜炉放置在墙壁旁。 苏词见没什么危险,边走边说道:“暮春初三,六大武派突遭大难,他们的镇派之宝都被人给夺走了,至今还没查出真相。” 如鹿闻言笑道:“人人都向往的六大武派,如今居然被一个商行当家给夺了镇派至宝,真是没用。” 苏词不禁笑出了声,说道:“确实有些没用,不过据我所知,当时六派大多高手都不在门内。” “那他们去了那里?” 苏词平静道:“西南十万大山。” “西南十万大山!”如鹿感觉这个地名好像很熟悉,似乎在那里听见过。 苏词接着道:“我家就在西南,所以知道一些,去年夏天,我就发现落云郡上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后来才知道,原来西南十万大山有异宝降世,所以但凡有点胆量的,都跑去争夺异宝了。” “哦~”如鹿好奇道:“那公子是没胆量吗?” 苏词摆出一张笑脸看向她,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说道:“那么多神仙打架,但凡是想多活两天的,都不会去掺合。” “哼!”如鹿轻哼一声,转而说道:“那公子,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告诉朝廷和六大武派呢?” 余庆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如鹿忍不住道:“公子,你这样太像个小人了。” 苏词道:“我几时承认我是君子了?” “可…可公子是好人啊。” “别乱说,这年头,好人容易短命。” “公子胡说,”如鹿气呼呼的道:“奶奶说好人都会长命的。” 苏词突然盯住她的眼睛,问道:“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那里来的奶奶?” 如鹿挺胸,一张小脸理直气壮看着他道:“村子里我有好几个奶奶,怎么了?” 两人走过长长的石道,终于迎来了转折。 转过去的一瞬间,整条甬道石壁上突然升起火焰,照亮整条甬道。 “没事没事,”苏词道:“你应该听见了,我在名义上欠了某人三万两白银,然后被他手下抓来了这里,结果呢,我居然得到了他们当家人的秘密。” 苏词很是得意的道:“鹿儿,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如鹿不可置信的瞧着这般模样的苏词,与之前那个看上去冷静的苏词格格不入, 如鹿试探着道:“公子是想要敲诈勒索吗?” “瞎说,”苏词义正言辞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鹿轻哼几声,转而问道:“那公子可认识那位苏前辈?以前我们村子里也有讲蒙候的先生,但从没听他讲过蒙候身边这位苏前辈。” “我不止知道,”苏词突然停下步子说道:“我还认识他。” 如鹿盯着前面突然出现在前方黑色马首,马首上贴着块符纸,一根枯黄的竹竿插入马的脖子悬浮于半空。 “公…子,”如鹿舌头有些打结:“怎么…怎么这里还有傀儡啊?” 苏词还没来得及回复如鹿,便看见前方的马首越来越多,从各处甬道不断涌出。 无数双空洞无神的马眼望着两人,苏词沉声道:“傀儡术,巫术与阴阳术中都有这门术法,不过看这模样,应该是巫术了,” 苏词有些诧异,自九巫之祸后,南临巫师不受待见,而他一日之内,尽然就遇见了三人。 自言自语道:“厉害啊,炼制这么多傀儡。” 如鹿拉着他的衣袖催促道:“公子,你能不能别感叹了。” 苏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既然是傀儡术,说明这里还有人操控他们。” 当此之时,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身,苏词很快便知道对方有两个人。 在这种地方,他很不想打架,但是这里貌似躲不了,何况他们已经被别人的傀儡发现了。 两个男子从前方拐角处转出,一年轻男子和一白发老头。 如鹿震惊道:“猥琐的坏男人。” “杨秀,”苏词的语气微惊,但多了份意外。 扬名起行 第十一章:你裤子掉了 不止是如鹿震惊,对面杨秀的两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他满脸震惊的使劲揉自己的眼睛。 “杨秀,他们两个是谁?”杨秀旁边的白发老头手中拿着一块矩形长木,木头上镶着一颗发红的珠子。 杨秀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怕苏词,很是豪横的道:“左师,这两个是我卖给木喀老族长的血祭之物,没想到他们居然出现在这里,那小子还欠了楼主三万白银,你快弄死他。” “这么说他知道上面的情况了,”被杨秀唤作左师的老头身如枯槁,眼窝深陷,更像一个病重了很多年的老头子。 杨秀阴森森看着苏词:“他肯定知道。” 左师咧嘴望向苏词道:“小鬼头,上面是什么情况啊?” 苏词看了眼杨秀披在身上的狐裘,摆摆手说道:“上面?不就官府的人到了吗?” 杨秀嘴角一撇,身旁的左师说道:“我是问你上面打的如何了?” 杨秀气急看向身旁的左师,对面传来苏词声音:“原来是官府的人到了啊。” 左师这才明白自己被这小子套话了,有些愤怒,只见左师挥动手中的长木,上面的珠子闪烁,四周的马首朝苏词两人包围而来。 “呵呵!”杨秀冷笑一声:“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如鹿紧紧抓住苏词的衣袖,苏词轻轻拍着她的小手,目光扫视过杨秀道:“你不是在这里吗?我自然要来了。” 杨秀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苏词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左师一直盯着苏词,他必须确保苏词每一刻的动作,以免被接近。 苏词突然畅声道:“讲和吧。” 杨秀很是意外,双目打量着苏词,随后大笑一声:“讲和?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求和。” 苏词看向他旁边的左师,说道:“你的自信无非来自于这位巫师,” “不,”杨秀拔出手上的剑:“还有我手中的剑。” 左师觉得自己被轻视了,这小鬼把他错认为是巫师便算了, 虽然他的阴阳术一般,但被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轻视,着实燃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就在杨秀刚刚拔出手中剑时,空中一头马首倏然朝苏词冲来,口中吐出一口烈焰, 这一幕发生得很快,但苏词早已有所准备,包括身旁的如鹿。 两人同时分开,如鹿双手结印,苏词对着杨秀邪魅一笑,步伐虚幻穿越马首。 旁边的杨秀瞳孔放大,扔去披在身上的狐裘,大喝一声,四周空气似被他气势所动,手中利剑对着苏词的身影冲了过去。 “五灵有木,甘露灵台……”如鹿口中轻念,十指之上绿丝如水流转,汇聚一途飞向苏词。 后背传来一阵凉爽之感,苏词感觉自己身体变得无比轻灵,脚下生风。 左师举起手中方木,其上五色流转,洒到马首之上,大半马首飞向苏词,一部分飞向如鹿。 但在如鹿五灵术加持下的苏词,速度大增,一拳破开迎面马首喷出的黑气。 眼前闪过一道光芒,那是杨秀的剑。 撕拉一声,苏词衣袖被一剑切开,伴随着几根黑色发丝。 杨秀没有在意,一剑落空,那便再来一剑。 他当即后切而去,但苏词的速度太快,后方传来一声惨叫。 左师单手捂着自己胸腹,苏词从地上捡起那根方木。 他不懂如何操控这些马首,但他知道毁了便可,于是毫不犹豫以内力捏碎手中方木。 后方飞来的马首顿时灰飞烟灭,杨秀见左师被重伤,没有回去解救,毫不犹豫的冲向如鹿。 如鹿有所感,小手再次结印,娇声念道:“五灵有水,坎在水中央,寒止。” 几道寒气从指尖飞出,杨秀轻蔑一笑:“真没看出来啊,竟是阴阳教教徒,”手中长剑劈散寒气。 如鹿向苏词跑去,苏词也来不及管白发老头,朝着杨秀说道:“杨秀,你裤子不见了,”他的声音足够轻,却也足够杨秀听见。 寒气本就自下而上,杨秀确实感觉自己下面凉飕飕的,闻言还是忍不住看向自己下身。 苏词冲过去抱住如鹿,两人可没有心思在这里停留,直接朝前方甬道跑去,顺手抓起地上那件青色狐裘。 贴在墙壁上的白发老头面目顿时变得无比狰狞,嘴角溢出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消失。 双目发红,整个身体骤然腾向空中,盯着奔跑的苏词二人。 十指成爪,凝气于胸,两团黑气像风一般砸向两人后背。 杨秀被苏词戏耍,面色大怒,朝苏词追去。 “你先走,”苏词一掌推开,反身双臂冲出。 两团黑气冲来,但苏词终究体力不支,内力从昨日与杨秀缠斗至今没有得到恢复,此前在地牢缠斗,后又与那只鬼灵相斗,早已消耗得差不多。 整个人倒掠而出,如鹿自然没走,将苏词扶起。 “苏词,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那里逃,” 如鹿看向前面提剑而来的杨秀,神情却无比的镇静,她双臂突然展开,脑海中回荡起一个女子无比轻柔的声音。 “鹿儿,没有到绝境绝不可动用此术,明白吗?”那个漂亮姐姐捧着她的脸蛋,声音就像掠过湖面的轻风,无比温柔。 体内水木二气涌动冲向四肢百骸,一张小脸安静的就像沉寂的冰面,但那双大眼睛中却充满了决意。 发丝飘扬,寒气向杨秀席卷而去,木气化作空中利刃。 铿锵! 杨秀手中长剑折断成数截,整个身体被寒风呼啸而过,木刃切割过他的胸腹臂膀。 白发老头大惊,深陷的双眼中迸出一道精光,眉心处一颗三色石缓缓浮现。 枯槁的手掌握着三色石,大喝一声:“逆教徒,该死!” 话音刚落,双掌排出。 三色石如决堤的水口,涌出三道强横霸道的气息,将杨秀扯出险境,冲击向如鹿。 如鹿只觉胸口被一块巨石压来,但无尽的水木二气依旧源源不断的从她丹田涌出。 整个甬道内只能听见木刃切割墙壁的声音和奇怪的爆破之声。 苏词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地半尺的如鹿,很是震惊。 来不及多想,苏词盘膝调节体内紊乱的内力。 扬名起行 第十二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鹿儿,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能不能先撤力?”苏词担忧的望着如鹿。 鹿儿听到苏词的声音,骤然间身体内传来无尽的虚弱感。 “轰隆~” 鹿儿跌落而下,苏词急忙抱住如鹿,身前升起一道气墙,抵挡着前方暴乱冲击的气浪。 忽然一道黑影冲来,苏词一拳对上,后脚沉重的抵在石壁上。 白发老头翻身落地,轻咳数声,吐出一团黑血。 “趁你病,要你命,”苏词一直秉承这个观点,现在正是贯彻落实的时候。 以手为剑,以指为锋。 破烂的衣襟飞舞,四周飘落的尘埃再次惊起,苏词刺向白发老头。 白发老头一口真气还没提起,老眼盯着已经避无可避的苏词, 面目却陡然狞笑起来,手法变换,三色石浮于掌前,迎了上去。 苏词微惊,没想到这老家伙居然还有动手的能力,当即收指为拳,迎面砸在三色石上,拳面吃痛。 飓风大起,苏词脸颊被划开数条血口,白发老头却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 苏词喘着粗气,掌心传来气爆之声,那块三色石被苏词捏成了虚无。 没了巫山之石的白发老头已虚弱到了极致,半点动弹之力都没有。 苏词径直走向前方的杨秀,杨秀身上衣襟已被切割成了碎片,血鼓淋当,面目全非。 绕是苏词也被这幅惨象震惊,不禁回头看了眼还处于昏迷中的如鹿,如此强大的阴阳术,苏词还是第一次见。 他一脚踢在杨秀手臂上,没什么反应,确认还没死之后才回到白发老头面前。 老头身体抽搐,口中吐着血泡。 苏词很耐心的等了会儿,老头逐渐恢复正常。 苏词先开口:“看来你不行了,” 白发老头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足够了。” “足够躺着吗?”苏词向后看了眼面色发白的如鹿,说道:“你很清楚我的实力。” “你明明未入开元,却能内力外放,是有一点奇怪。” “只是奇怪吗?”苏词道:“现在我要杀你,不过倾覆之间,” 白发老头沉默看向两边墙面上的坑坑洼洼的凹槽,片刻后说道:“你以为那块木头是我的巫山之石,转移注意力向我发起进攻,确实聪明。” “很可惜那不是,”苏词的语气很随意,丝毫没有痛惜之意。 白发老头道:“你我并无深仇大恨。” “你在求放过吗?” 白发老头道:“如果不是你先动手,我也不会动手的。” 苏词可不想与他说这些废话,之前听见了这个老头口中逆教徒三字的,目光落向后面的如鹿道:“你为什么称她逆教徒。” 白发老头没有回头,淡淡说道:“背叛教义,便是逆教徒。” 苏词来了兴趣,问道:“那里的教义?” 白发老头道:“自然是我阴阳教宗。” 苏词惊愕道:“你不是巫师吗?” 白发老头忍痛重重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巫师了。” 苏词说道:“鹿儿不是阴阳教徒。” “习了阴阳术,就是阴阳教徒,胆敢违背阳君阴姆教旨的人都该死。” 苏词觉得很可笑,说道:“阳君阴姆说万物遵阴阳,世人守阴阳,难道你杀我就是守阴阳?” 白发老头道:“一阴一阳,你动手我难道不动手?” 苏词呵呵了,这老家伙真会扯。 老头注意到他胸腹前掉出来的半截羊皮,问道:“你这个东西那里来的?” 苏词注意到他的目光,说道:“在一口青铜棺下得到的。” 白发老头喃喃细语:“青铜棺?” 苏词伸手在他身上寻找丹药,只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白发老头大概猜到他要找什么,说道:“那边有丹室。” …… 苏词拖着白发老头顺利的找到了丹室,至于老头儿说救他,苏词没有直接答应他,先把如鹿的问题解决再说。 丹室很宽,中间升起一座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口丹炉,四周地上散落着很多药品。 在正上方还有一个黄金座椅,看上去很值钱。 苏词将如鹿平方在旁边的石板上,看了眼还在阶梯下方躺着的老头,说道:“等下救你。” 他幼时便跟随他二伯学习医术,要辨别这些丹药或许很难,但从中找出能治疗如鹿的药应该还是可以的。 一刻钟后。 苏词确认如鹿已无大碍,从地上捡起一瓷瓶,打开石门离去。 身后传来白发老头焦急的声音:“小鬼头,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苏词没理他,他拿着丹药自然是去救杨秀,用救或许不是很合适,毕竟苏词还是想要杀了他的。 杨秀已经醒了过来,愣愣的望着发青的地宫,浑身上下都被气刃切伤,猩红的献血缓缓流淌而出,满身衣服没有一块完好。 两行泪水流到脑后,他好像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只是浑身难以动弹。 耳畔传来脚步声,杨秀扭头看见缓步而来的苏词,顿时满目怒火,挣扎着身体很想起来。 苏词把玩着手中的瓶子讥讽道:“如果不想活了你就继续挣扎吧。” “你什么意思?”杨秀很错愕,但语气中依旧带着怒意。 苏词没多说,打开丹瓶倒了三颗丹药塞进杨秀口中,转身背对着杨秀说道:“想必你是知道那丹室之中有很多毒药和伤药的。” “我给你吃这瓶命叫五虫拉命,服下之后不会立刻死去,反而会将一个将死之人拉回来,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个人便会受到五虫噬心,犹如万蛊穿心,生不如死,更可怕你很难死去,因为你要死的时候他们便会把你拉回来,继续折磨你,直到消耗到你的生命极限,虚弱到连一只蚂蚁都可以轻易置你于死地的时候,” 苏词猛然转身看向地上的杨秀,笑吟吟的说道:“如何?可还受用?” 杨秀眼圈四周变得血红,手上忽然有了力道,可是胸口处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痛楚,双掌不由紧紧抓住自己胸口,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 原本安静的地宫中顿时响起了杨秀哀哭而凄惨的声音。 苏词双手抱腹,心想要是这个时候有一盘花生米和一碗开水白菜那该有多好。 哀鸣声渐渐退去,留下杨秀粗重的喘息声。 “你看,这药多好,伤口都没流血了,这不就捡回了一条小命不是。” “苏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千万别让我逃出去,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杨秀满脸大汗,脖颈间青筋暴露,恶狠狠的目光恨不得把苏词给生吃了。 “好啊,”苏词俯身道:“我尽量给你一个挑战我的机会。” 说完他便拖着杨秀的后退,直至丹室,啪嗒一声将杨秀仍在了角落,然后拍拍手看向地上的老头说道:“挺顽强嘛,还没死呢。” 白发老头很意外的看向角落处的杨秀道:“你救了他。” 苏词反问道:“要是你希望他死,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了他。” 老头儿显然已经很虚弱,不想与苏词多说,闭上了双眼。 “公子?公子?”上面忽然传来了如鹿惊恐慌张的声音。 苏词几个大步跃上阶梯,看见如鹿满面汗水,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都快成了一条线。 “鹿儿,我在呢,”苏词上前轻轻抚平如鹿眉头,如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才取了几个瓶子下去医治白发老头子,吃了药后也渐渐睡了过去,苏词感觉整间石室突然安静了不少,只是还有一双怨毒的眼睛不肯放过的盯着他。 当务之急还是要知道怎么出去才行,这也是苏词为什么要救杨秀的原因之一。 于是他笑看向杨秀道:“杨秀同学,说说怎么出去吧。” 杨秀道:“出去的路我是知道,但你必须答应我出去给我解药。” “呵呵,”苏词没好气道:“你是真傻还是天真呢,这老头还没死,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杨秀瞥了眼沉睡中的白发老头,苏词说的很有道理,他没法反驳,可他真的不想再体验那种钻心的疼痛了。 苏词瞧着他一脸难受的模样。说道:“解药自会给你,但你还需要帮我一件事。” 杨秀奇怪的看向他,对上苏词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明白了,回道:“你想让我给你当证人,解决三万两银子的事。” “没错,”苏词道:“我也只让你证明我清白,至于段兴云,我不会让你去对付他。” 杨秀很想骂他,你他娘的让我帮你证明,已经与段兴云站在了对立面,说这种话纯是恶心人,但他现在不敢说。 苏词催促道:“你没有考虑时间,” 杨秀点了点头,苏词接着问道:“你抓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钱?” 杨秀这次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说道:“是段大哥让我这么干的,他知道你回学院也还不起钱,索性让我把你们抓到这里来卖点钱。” 苏词一路上想了许多,杨秀说出这番话他不是很意外,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我下山就遇见了官军,得左师相救才逃入这里。” 确定是官军上来了,苏词也就放心了,看向地上的老头问道:“他是什么人?” 杨秀道:“他是我们楼里的,一直跟在楼主身边,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公子,公子,”耳畔再次传来如鹿的声音。 扬名起行 第十三章:询问 如鹿醒了过来,看到下面被苏词救治好的杨秀和白发老头时她很气愤,甚至露出了她半颗小虎牙。 苏词现在也没法给她解释他的一些计划,总之杨秀现在是不能死的,他劝了半天如鹿才肯放过杨秀,苏词倒是觉得如鹿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很可爱。 两人带着杨秀离开了石室去探寻出路,一路上经过杨秀的解释,苏词得知了这个地方的确是一个墓室,但墓室的主人并不是他们先前见到鬼灵,真正墓室主人是旯木轱族上任族长。 苏词和如鹿跟在杨秀的身后,从他看见羊皮上关于他爷爷的事情后,他便很想知道刺杀他爷爷这个人究竟是谁,于是问道:“你说青铜棺里面那个不是旯木轱族的族长,那会是谁?” 杨秀道:“旯木轱族每一任族长都会有一个只忠于他的死士,族长死后,这个人也会跟着陪葬,你看见的那个应该就是。” 苏词点了点头,身旁的如鹿抓着苏词的衣服,自顾自的抠着上面的泥巴。 苏词也没管如鹿,想起羊皮上说的那件事情,问道:“你知不知道六大武派至宝被盗之事?” 杨秀搞不懂苏词这转移话题的用意,但还是认真回答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不过,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我问你答,”苏词重申,又仔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问这件事情。 杨秀应了声好,什么也没说了。 “那老头子叫左师?在盛来楼主要做些什么?” 杨秀道:“他具体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经常教段大哥练剑,所以我们这么称呼他,听说他原名叫左倕。” 苏词见他不像是撒谎,也没再问了。 在杨秀的指引下,杨秀按下石壁上的一块石砖,三人面前的沉重石门应声而起, 一抹亮光撒入,外面传来轻轻溪水声。 如鹿扯着苏词衣服道:“公子,我们走了吧,就不要管那个老头子了。” 苏词轻轻扒开如鹿的小手,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羊皮上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如鹿妥协道:“好吧。” 苏词知道这小姑娘还是不想回去,完全是因为他才回去的,于是伸手揉了揉如鹿糟乱的头发。 ...... 三人再次回到石室时,左倕已经醒了过来,坐在丹炉旁的石凳上,望着地面已经被苏词烧成了灰烬的药灰,心情很沉重。 杨秀也不得不佩服苏词的谨慎,在绝对的优势之下,居然还事先跟着他去看了通道,到时候即便自己逃跑,他也能出去,同时还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丹药,只留下点自己需要的。 “左老既然好了,我们便出去了吧。” 左倕对于苏词这突然改变的称呼,很不适应,起身道:“这可是旯木轱族族长的墓室,里面不知有多少宝藏,你难道不想找找,”整个人笑眯眯的,语气上充满了诱惑。 苏词笑呵呵的道:“难不成左老是来这里寻宝的?” 左倕看了眼他身后的杨秀,两人交换了下眼神,愁声道:“那就走吧。” 四人出了石室,苏词让杨秀和左倕走在前面,两人都被他下了毒,杨秀已经没有什么反抗能力,而左倕,丧失了巫山之石,即便是全盛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身边还有如鹿这个强大辅助。 “晚辈很好奇左老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左倕对于苏词这客气的样子很是反感,说道:“你很聪明,我就是来寻宝的。” 苏词对于他语气上的变化装作不知道,说道:“左老是盛来楼座上宾,又是段大公子的授业剑师,岂会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呢,晚辈希望左老说实话。” 左倕瞪了一眼旁边的杨秀,愠怒道:“你既然不肯放过我,又何故做出这种模样。” “模样?”苏词故作惊诧道:“左老说笑了,小子师承语渊,尊老爱幼的礼数自然是懂的。” 苏词被当今大鸿仕顾汾收为弟子的事情还没有公开于帝国,但整个白河镇上知道的人却已经很多,顾汾作为西林学宫老夫子唯一还在世的弟子,在如今西林学宫夫子之位空悬的情况下,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是极高的。 所以,一旦苏词的身份被顾汾公布,那么整个帝国内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动他,不过段兴云与苏词积怨已久,而且段兴云本身地位也不低,所打的主意无非就是顾汾没有公开他的身份,即便被发现,他也可以抵死不承认,以自己家族的实力自己也不会有事。 “左老还是继续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左倕道:“我早年与木喀老相识,于我有救命之恩,故而前来拜访。” “哦?”苏词道:“既是拜访,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呢?” 左倕道:“上山遇到官府围剿山寨,我当然不能出现在官府之人的面前,顺手救下杨秀便带他来此躲避。” 苏词见他说的头头是道,没什么遗漏,只是叹声道:“可怜的木喀老啊,竟然救下个忘恩负义之人。” 左倕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代很坏很残酷,谁又不会不惜命呢。” 对于左倕这句话他不反对,甚至是认可的,作为一个帝国边陲长大的少年,他听尽了祖母讲述的那些啃树根,吃树皮的事情,也见过不少饿死在路途中的人。 自从临皇政意外崩卒,历经平王乱政,值明帝登基,天下安静了十八载,然而之后徽帝被架空,又受西林学宫左右,东林神教被废,百姓又遭遇了立国以来最大洪灾,挺过一劫之后,徽帝驾崩,公子苏登基,重建东林,执掌朝局,六年以来,南临才开始焕发出点点春光。 身旁的如鹿有很大的的感触,嘟着嘴。 苏词话锋一转,说道:“晚辈想请教左老一些事情。” 左倕没有说话,苏词笑了笑,直接念道:“革天十二年秋,安帝赐死蒙侯,将军苏靖南不甘,高霑公公与丞相叶辰英诬陷其起兵谋反被捕,安帝有徳,流放南疆,然而高公公却派人刺杀苏靖南,于夜半之时将其杀死……” 左倕听着听着眉头逐渐舒缓,直到苏词的声音戛然而止,才说道:“这是那张羊皮上的吧,”他的语气很镇定,比之前还要镇定。 苏词没有回答他,说道:“说说这个苏靖南是谁。” 左倕身边的杨秀突然转过头来,却迎上苏词那对摄人的眸子。 扬名起行 第十四章:左倕逃跑 左倕看了他一眼:“莫非你不知道四十年前那场帝国之乱?” 苏词道:“自然知道,不过这个苏靖南知道的人应该极少吧。” 左倕道:“他是蒙候副将,爵至大上造,自然得罪了不少人,他选择了蒙候,更得罪了安帝,蒙候既倒,那么他还能活吗?” 左倕口中的临安帝是临皇央,南临第二位皇帝,只是才当了四十天皇帝, 老头接着说道:“不过他后代并未断绝,明帝登基时便为他平反了。” 临明帝是临安帝的哥哥,当年京都天门前,民众血流成河,临安帝被迫退位给了明帝。 苏词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写信这个人是谁?” 左倕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人很显然是明帝时期的人,如今已过去四十余年,我又怎么知道。” 苏词对这话不同意,戏笑道:“左老那时三十多岁,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左倕道:“我那时候追求仙道,寻访九州,那里知道这些杂事,就是这苏靖南还是当年在衮山听一个老农提及的。” 衮山是巴南与南中的分界,巴南、南中、川蜀三境便是整个西南疆,当年苏词的爷爷流放南疆经过衮山,但这些事情并不是苏词的爷爷告诉他的,是他的奶奶告诉他的。 两人在一问一答之间交流着,苏词很想搞明白羊皮上关于他爷爷已经死去的事情,但无论苏词怎么问,左倕也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苏靖南当初流放时遭遇刺杀一事,苏词也不清楚这老头说的是真是假。 但不知不知觉,这老头已经没有和杨秀并肩走在前面,而是慢索索的在苏词前面几步。 抵达出口时,左倕突然上前抢了杨秀的活,按下石砖。 左倕看向苏词二人,表现的很随意的说道:“走吧,” 杨秀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苏词,苏词上前推来左倕,用力按住石砖,看向如鹿说道:“鹿儿,带他们出去。” 左倕干笑几声,苏词见三个人出去后才放心松开石砖,石门迅速下降,苏词身子一闪轻松出了洞口。 如鹿旁边的左倕嘴角掠过一丝狡笑, “哈哈...”耳畔传来左倕得逞的笑声,他一掌推开如鹿,就在石门快要落地的一瞬间,整个人贴着地面窜了进去。 苏词捏了捏拳头,看向杨秀,石门轰然落地,惊起尘埃一片。 左倕的一掌没多少力道,如鹿只是退了几步,很愧疚的看向苏词道:“公子,对不起。” 杨秀也很吃惊,接收到苏词那双眼睛,慌忙解释道:“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苏词见他那慌张急躁的四肢以及眼神,放过了他,看向如鹿说道:“没事,不见得他进去就能活。” 杨秀暗自咬牙,这个老家伙跑路居然不叫上他,他对此很是不满,手掌下意识的捏紧,伤口上传来强烈的痛感,不由嘘了一声。 苏词和如鹿不约而同的看向他,苏词道:“你也可以选择逃走,不过千万不要被我抓到。” “不会,”杨秀展开笑脸说道:“苏大哥大人大量,咱们学院谁人不知啊,又怎么会置我于死地呢。” “没错,”苏词观望着周围的环境,顺手扯了根狗尾草说道:“大家都是同窗,我不杀你,但前提是你要帮我作证。” “是是是,”杨秀连连点头道:“段兴云这件事做的本就不对,当初我就...” “行了,别和我扯这些,”苏词摆手,看向鹿儿道:“鹿儿,这下出来了,开心了吧。” 一股微风袭来,如鹿昂头看向天空上的骄阳,舒服的展开双臂,对着天空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脸享受。 这里芳草萋萋,一条山道被挖深近两尺,远处一片青山翠绿,白云悠悠。 耳畔传来流水之声,苏词不由感受到身上极为难受,他的头发出门的时候太急就没有洗,如今浑身上下早已脏的不行,听见水声便想洗澡。 “公子,那边有河,我们过去洗洗吧,”鹿儿雀跃起来,一张小脸上布满了笑容。 苏词点了点头道:“好啊,拜杨同学所赐,去洗洗吧。” 杨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苏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说道:“赶紧走啊。” 三人翻上旁边的乱草地,希希散散的树木随意的分布,地势平缓,向前望去便看见诸多乱石分布,有比人还高的巨石,也有些小石头。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前面有个人,而他们刚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如鹿意外而又惊喜的说道:“公子,这里居然有人,”她望着前方一个头戴斗笠,身上披着件素净白衣的人坐在巨石上,似乎在钓鱼。 苏词注视着安静的就像石头,一动不动的白衣老者,发间几缕银丝垂下,身旁放着一卷竹简和一个发黄的酒葫芦,唯独不见鱼篓。 杨秀很想说不就是一个钓鱼老头嘛,有什么好看的,可他不敢说,径直走了过去,他想快点把身上的血迹洗掉。 苏词和如鹿也跟了上去,三个人都很自觉的远离这个老头,向下游走去。 这只是一条小河,河宽三丈,河岸四周诸多乱石,几棵小树在乱石间升起,那老翁坐那块石头很大,看上去恐怕有千斤。 苏词将狐裘大氅放在旁边的石头上,褪去又脏又烂的外套,如鹿悄悄跑到了一块巨石后,从侧方伸出个小脑袋望向苏词道:“公子,你要帮我把风。” 苏词听见她那无比认真的声音,看了眼河边正在搓脚的杨秀,调侃道:“你就这么放心我?” 如鹿听见却喜滋滋的道:“那公子要对我负责哦。” 苏词真没想到这小妮子会这么回答他,大方回道:“好啊。” 如鹿抿紧小嘴,白了苏词一眼。 苏词见如鹿不再理他,心想自己这样调戏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上方一道柔和的目光落在他二身上,苏词迎了上去,那是双慈祥而温和的目光。 “小友,来陪老朽说几句话吧,”老翁的喉咙间好像有口痰,声音有点沙哑,但他的语气一点也没有请的意思。 扬名起行 第十五章:苏词捡鞋 “好啊,前辈,”苏词回应道:“不过前辈可否准许晚生先清洗下身子,再赴前辈之邀。” 老翁和蔼一笑,拿起旁边的酒葫芦对着苏词说道:“也好,免得脏了我这好酒,”说完他便仰头咕嘟咕嘟喝起了酒,姿势动作一点也不雅。 “呃…”苏词真想给他怼回去,但作为一个尊老爱幼的西林学子,还是忍了。 好吧,关键是和气生财。 杨秀疑惑不解的目光在苏词与老翁之间移来移去,他不明白苏词为何称呼那老翁为前辈,那只是一个普通人,连头上的斗笠都是破烂的。 更搞不懂苏词为什么会接受这样一个老头子的邀请。 他也没想太多,只想着若苏词真跑去跟那老头说话,自己一定要找好时机逃跑。 灿烂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苏词扔了自己破烂的外衣,里衣虽然也有些脏,但还是能勉强穿穿。 半刻钟后。 苏词很自然的抖了抖湿润的头发,他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完洗个遍,也就是洗洗脸擦擦身体。 杨秀躺在石板上沐浴着阳光,苏词看了眼如鹿的方向,没什么动静,才看向巨石上的老翁。 老翁双眼闭着,手上的鱼竿纹丝不动。 苏词上岸,缓缓向老翁走去,但没走几步便传来了老翁的声音:“小友可否帮老朽一个忙啊?” 苏词眉头皱了一下,朝老翁行了一礼说道:“晚生理当为前辈效劳。” 老翁直言道:“先前有只狐狸把老朽的鞋叼到河对岸去了,你去帮我找找吧。” 苏词这才注意到他一只脚上没有穿鞋,看了眼石板上的杨秀,杨秀还没说话,那老翁便道:“放心去吧,你的朋友不会弃你而去的。” 苏词再朝老翁行了一礼,果断的跃向河对面。 其实从看到这个老翁的时候,苏词便感觉到了这个老翁不简单,这种感觉来的很奇怪,但以往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这是真的。 所以他没有拒绝老翁的要求,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去打架,而且他也不喜欢打架。 没过多久,苏词便提着一只鞋从树林中出来,原本湿润的头发逛了趟树林,沾上了不少灰。 一股鱼香之气却传入他的鼻息,苏词跳跃到一块石头上,才看见如鹿和杨秀正烤着鱼。 “公子,”如鹿朝他招手喊道。 洗了脸的鹿儿看上去更加水灵了,尤其是那双含着水的眼睛,笑起来凭添几分可爱。 苏词没有问她那里来的火,但他注意到杨秀脸上新生的一道红痕,不由看了眼安静坐在巨石上的老翁,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苏词跃过河面,却是直接跳到了老翁所在的石头上,将鞋子放在他旁边,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老翁的另一只脚。 他明明记得刚才这只脚上有鞋子的啊。 正当他疑惑时,老翁说道:“刚才那讨厌的狐狸又来叼走了我的鞋,你再跑一趟吧。” 刚才我明明打死了那只狐狸,这老家伙很明显在戏耍我啊,苏词询问的目光看向如鹿。 老翁说道:“快去快回,回来你就可以吃鱼了,”他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请人帮忙的态度。 如鹿朝他点了点头,满脸都是千万不要拒绝的信号,杨秀似乎不敢看他,低个头盯着手上的鱼。 苏词想了想,还是去吧。 “呼……”苏词提着鞋子再次出了树林,他发现这树林有些奇怪啊,自己明明没怎么跑,现在怎么这么累呢。 如鹿举起手中的烤鱼,看着河对岸的苏词说道:“公子,快来呀,可以吃鱼了。” 苏词吐了口气,他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看天色现在已经过了未时,看见如鹿手中的烤鱼,肚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鹿儿先吃吧,”苏词提着鞋子纵身上巨石,说道:“前辈,鞋子取回来了。” 老翁睁开一条眼缝瞟了苏词一眼,说道:“给我穿上吧。” 苏词有些不悦,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奇怪的画面,比如某人给了乞丐一碗饭,然后乞丐送了他一本武功秘籍, 又或文王在河边遇见太公,然后让文王背他,便帮助文王建立了一个王朝。 苏词不知道这些画面从那里来的,总之他不打算这么做,随手将手中的鞋子扔在地上,问道:“如果前辈有太公之能,晚生就给您穿鞋?” 老翁很明显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老翁手中的鱼竿落入河里,一条小鱼翻出河面,像是在嘲讽老翁。 一阵微风吹过,老翁颌下白须落下几根,飘向河里。 “前辈这是上了岁数,开始掉须了啊?”苏词望着被河水冲走的白须。 “呵呵,”老翁嘴角抽动,笑声很自然,伸手取过旁边的鞋子穿上。 苏词见老翁不回答他之前的话,准备离开, 转身时老翁突然说道:“记得把我那份拿上来。” 苏词没回答他,如鹿看见苏词过来,便道:“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苏词看了眼埋头烤鱼的杨秀,看向如鹿道:“他脸上新添的伤怎么回事?” 如鹿看了眼巨石上的老翁,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那位老爷爷打的。” 苏词从如鹿手中接过烤鱼,与如鹿一排坐下,看向杨秀道:“怎么?想逃走?” 杨秀抬头看像他,咧嘴笑着说道:“那有,我是去捡柴,那老鬼居然以为我要逃走,我杨秀岂是那种人,他是不知道苏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啊……呵呵……” 苏词沉声道:“闭嘴吧。” 杨秀立刻收敛笑容,正襟危坐。 苏词啃了口鱼肉,问道:“鹿儿,那里来的盐?” 如鹿道:“老爷爷给的呀,火也是他生的。” 苏词看向巨石上的老翁,他的手中又出现了鱼竿,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 苏词拿起一只烤鱼,鹿儿抓住苏词手臂担心道:“公子,他好厉害的。” “没事,”苏词道:“这样的高人怎么会欺负我们这样的晚辈呢,你说是吧?”最后一句他是对着老翁说的。 鹿儿机灵道:“老爷爷可好了,还给我们生火,送我们鱼。” 苏词回到巨石上,将烤鱼递给老翁,老翁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一脸和蔼的看向苏词。 老翁将斗笠扔在一边,糟乱的黑发间夹杂着一些银丝。 他摆摆头荡开额前的乱发,从苏词手中接过烤鱼,岔开双腿啃下一大口鱼肉,连鱼刺也被他啃了进去。 苏词觉得这老头吃鱼的动作很像一个乞丐,不是他讨厌乞丐,而是这个老头第一印象是一个高人,现在这副粗鲁的作态令他有些意外。 “坐下,老朽不喜欢仰头看人。” “好,”苏词大方坐下。 老翁没在理他,一边吃鱼一边喝酒,苏词闻着酒气,连他这个不懂酒的人也觉得很独特,于是道:“我要喝酒。” 这话说的很简单,很像两个已经熟透了的人朋友。 老翁半笑着看他一眼,原本就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自得道:“这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哟。” 苏词此时觉得这老翁更像一个乞丐,更加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是一般人?” 老翁的鱼吃的差不多了,但从始至终苏词没见他吐过鱼刺,此时那木叉上只剩下鱼头和鱼脊。 老翁将鱼头扔进了河里,才看向苏词说道:“要是你能比老朽先从这里钓上一条鱼来,老朽可以给你一口酒喝,”说完他将葫芦盖盖上。 如鹿不知何时跑到了巨石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小嘴微微翘起,一双大眼睛无神的落在杨秀身上。 苏词无声一笑,说道:“可你这里没有多余的鱼竿了。” 老翁对着苏词温和一笑,平静的河面下,一根与老翁手中一模一样的鱼竿破水而出,然后落在老翁手里。 苏词震惊的注视着老翁手上的鱼竿,世间万法,能以法取出落入水中的东西并不难,但能这般悄无声息,对于现在的苏词来说,很稀罕。 老翁望着苏词那双惊愕的眸子,和声道:“年轻人,莫不是反悔了?” 苏词醒过神来,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伸手从老翁手中接过鱼竿,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晚生怎么会反悔呢。” 老翁表示赞同的笑了几声,下方却传来如鹿那调皮的声音:“公子胡说,先前还说自己不是君子的,老爷爷不要信他。” 苏词感到很出奇,回望过去才发现鹿儿已经没在烤鱼了。 老翁道:“那老朽请姑娘做个公证人可好啊?” “好呀,好呀,”如鹿拍手称快,雀跃起身。 “公子,你快来接我上去,”如鹿昂头看向上方。 苏词跳下巨石,看向如鹿道:“鹿儿,你是越来越调皮了。” “嘻嘻,”如鹿笑盈盈的道:“公子,人家是怕那老头儿坑你。” 苏词上前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揽腰抱起,轻点脚下石尖,飞跃而上。 苏词拾起旁边的鱼竿,缓缓提起。 意外发现这根本没有鱼饵,如鹿站在他的身后,惊愕出声道:“公子,你好像真的被坑了呢。” 扬名起行 第十六章:时间停滞一刹那 和煦的阳光落在石台上,流水哗哗啦啦。 苏词瞧了眼没有饵的鱼钩,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盘膝坐下,鱼线落入河面,望向河对岸青翠的树木道:“前辈是想学太公垂钓吗?” “可惜你不是文王啊,”老翁的口气中带着有几分惋惜之意。 苏词真诚道:“前辈自比太公,晚辈拜服,万望指点。” 如鹿坐在两人身后,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杨秀还在烤鱼,还是埋着头,炊烟袅袅。 老翁道:“你现在有两个目标。” “是。” “一为光耀门楣,二为寻回红颜。” “前辈很厉害。” 两人的语速很快,几乎都是在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那一刻,另一人便会迅速回答。 安静的树林传来几只鸟鸣声,歌声悠扬,一只雄鹰划过天空,落下一声鹰唳。 苏词说他厉害,是因为后者,关于他的红颜,知道的人极少,连他最好的几位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老师也才知道不久。 听见老翁道出他要寻找红颜的事情,苏词确实被震颤到了。 老翁的目光落向下面铺在石头上狐裘说道:“那件狐裘就是那个女孩送给你的吧。” 苏词眉头紧皱,漆黑的眸子燃起强烈的希望之光, 他的老师在南临地位可与西林学宫大学仕齐名,都不知道关于他的红颜的消息,这件狐裘更是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后面的如鹿大眼睛中飘过失望,只是转瞬即逝。 苏词身子突然变得很拘谨,他想着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礼来拜见,请求老翁告诉他关于那个女孩的消息。 但老翁没有给他思绪的时间,说道:“今日老朽出现在这里,不是来告诉你她的消息的。” 苏词皱眉,条件反射下便说:“那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和不悦。 老翁道:“你不是让我指点吗?” “你这不是指点,”苏词迅速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是卖弄。” 老翁闻言大笑,忽然抓起旁边的葫芦,饮了口酒。 苏词不解的凝视着老翁。 老翁突兀伸手指向河里:“你赢了。” 闻言,苏词感受到鱼竿上传来的力道,虽然疑惑,但还是提杆。 但他手上却没有感受到吃力,老翁缓缓站了起来,如鹿早在老翁说苏词赢那瞬间便站了起来望向河面。 “公子,是一团红光,”如鹿眼睛睁的很大,激动的指向河面。 当此之时,老翁饮酒,杨秀抬头。 苏词感觉眼前天地震动,头晕目眩,下一刻却有一口清气传入鼻息。 挣开眼睛时,四周万籁俱寂。 激动的鹿儿笑容凝固,那是由心的笑,老翁喝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那嘴角也有一丝笑意,笑容很得意。 很奇怪,他看见了杨秀,正放下手上的烤鱼,无论是眼睛还是身体,全身上下都透着小心翼翼。 那是蓄力的动作,他准备逃跑。 倏然,心头像是有一片大浪拍上来,苏词身子晃荡,手上的鱼竿先落下,声音很轻,但苏词听见了。 世界被这道声音唤醒,杨秀的身子冲了出去,速度很快,越来越模糊。 “御剑乘四方,逍遥天地间,”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无比豪迈的唱声,除去豪迈,之中还带着狂放,似乎在这一声豪迈狂放中,整个天地都属于他。 这不,奔跑的杨秀又一次停在了半空,头发飞扬,姿势夸张。 苏词看见一道白光划过天际,就像流星。 然后老翁手上的酒葫芦化作一滴酒,像一颗流星飞走了。 老翁伸手摸向苏词的头发,苏词身体和心理都是拒绝的,但他发现自己移不开。 于是老翁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就像他摸鹿儿的时候一样。 “你现在有做文王的潜质了,”这是老翁最后留下的声音,然后便化作白色云烟,缓缓消失了。 许久后,阳光拉长了影子。 “鹿儿,你真的看见一团红光飞进了我的眉心?”苏词坐在火堆边上,其实火堆只剩下堆了,没火。 鹿儿有些无语,但还是苦口婆心的说道:“公子,真的真的真的,你都问了三百遍了。” “鹿儿,你真的没听见那老头说我有成为文王的潜质?” “公子,我相信你有成为文王的潜质好了吧,”鹿儿无奈道:“你这句也问了三百遍了。” 苏词思索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忘我思索的时候会用自己左手大拇指摸摸下颌。 他的拇指猛然停下,如鹿知道他又要问什么了,但愿不要再问重复的了吧,她祈愿着。 果不其然,苏词原本漆黑的眸子变得很明亮看着如鹿:“鹿儿,你真的没看见那老头的动作停止了?” “还有…还有,”苏词指向旁边被藤蔓五花大绑的杨秀说道:“杨秀也一动不动的停在半刻,就像被定身了一样。” 如鹿重重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小手摸向苏词的额头,苏词也没拒绝。 “公子,你看看天色吧,都快黑了,我们再不走就要露宿街头了,”鹿儿很认真,非常认真。 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彩霞中。 苏词表情放松下来,起身望向远处夕阳,听着流水,然后一脚踹到杨秀的屁股上,心情大好。 “鹿儿,你就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 鹿儿见苏词终于恢复过来,喜笑颜开, “那我称呼公子什么?” 苏词道:“随你啊。” 如鹿伸出小手抠了抠头,觉得公子好不讲理,于是道:“难道公子不随便吗?” 苏词伸了个懒腰,说道:“我随便啊,都说了别叫公子了。” 如鹿觉得公子好像变傻了,于是说道:“公子,你真的不检查检查身体吗?” 苏词挑眉看向如鹿,敲了她额头一下,说道:“要不你来给我检查检查。” 如鹿耳根泛红,低头道:“公子又胡说。” 苏词笑了笑,看向地上的杨秀,说道:“鹿儿,你说我们怎么处置他。” 如鹿偏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公子需要他洗白,所以不能杀他,” “嗯?什么洗白?你会不会用词?” “嘻嘻,”如鹿道:“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啦。” “好啊,你继续。” 地上的杨秀吞了口唾沫,身子不听使唤的瑟瑟发抖。 如鹿偏着脑袋,半翘着嘴唇继续想,苏词注视着如鹿,这小姑娘想起问题来挺有意思,他很想伸手去抓她脸。 “有了,”如鹿跳了一下说道:“我们就挑了他脚筋手筋,让他再跑不了。” 杨秀慌了,鼓起勇气,做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说道:“苏词,你敢废我,我宁死不帮你作证。” 苏词笑呵呵的看向地上的杨秀,说道:“你不是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西吗?怎么现在要同归于尽了,我还等着你报仇呢。” 杨秀撇撇嘴,依旧一副谁也不怕的模样,只可惜他不听话的双腿出卖了他, 苏词一脚踹了上去,说道:“别抖了,我不杀你,也不挑你脚筋,但今天你得给我写证词。” 杨秀听了前半句放松了下来,后半句又让他紧张了起来。 杨秀冷哼一声,说道:“想让我写了证词,按了手印,再杀了我吧。” “呵呵~”苏词道:“写了不挑筋,不写我就扔你在这里喂狼。” “苏词,”杨秀愤慨道:“你我也是同窗,做出残害同窗的事就不怕院长知道吗?” “同窗?”苏词蹲下,扯了根狗尾草在杨秀眼前晃来晃去:“我和你可从来没有在一间学堂上过课,什么狗屁同窗。” 他狠狠用草抽在杨秀脸上说道:“即便是,你抓我上山送死的时候怎么不顾念,还有你也不把我老师放在眼里。” 杨秀没话说,他们虽然在一间学院,但属于不同的学级,苏词才入院半年,他已经入院两年了。 只不过从苏词入院那天,便和段兴云结怨,杨秀是段兴云手下第一号人物,自然不会放过苏词。 “我知道你们打着我老师还没有公开我身份的目的,想要早点弄死我,”苏词又抽在杨秀脸上,草断了。 鹿儿迅速将手上的狗尾草递给苏词,被苏词道破真相的杨秀没了气势, 随着西林学宫大鸿仕贾完之意外身死,苏词老师顾汾的地位和声望已不可同日而语,连皇帝都对顾汾礼让三分。 一旦顾汾向帝国公布苏词是他的亲传弟子,那么苏词的身份地位都将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这个高度杨秀是惧怕的,他的主子段兴云是忌惮的。 “写还是不写?”苏词一声斥喝。 杨秀被吓得颤了一下,下意识的点头。 苏词身旁看戏的鹿儿突然说道:“公子,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呀?你还会不好意思啊?”苏词调侃道。 如鹿语速骤然加快:“我想抽他。” 苏词:“……” 如鹿以为苏词不答应,拉着苏词手撒娇卖萌:“他害我这么惨,就让我抽他几下吧,我保证不打死他。” 杨秀眼皮跳了跳,苏词刚点头,如鹿忽然从身后取出几根极细的竹条,显然是早有准备。 苏词很是意外:“你什么时候找的?” “捡柴的时候取的呀,”如鹿的笑容还是那么天真无邪。 苏词觉得自己又小看这个小姑娘了,感慨道:“最毒妇人心啊。” 扬名起行 第十七章:我要做你的夫人 夕阳西下,小河流水。 “啊!”一声惨叫于荒草间响起,回荡在无人的小山间。 如鹿很开心的挥洒着手中的细竹条,酣畅淋漓的打在杨秀的身上。 苏词站在一块石头上伸了个懒腰,身后传来杨秀惨绝人寰的叫声,苏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学会运用阴阳术的如鹿,直接动用了他的寒冰术,附着在竹条上,毫不留情的甩在杨秀那又一次裂开的伤口上。 真是小看了这姑娘,苏词忍不住再次感慨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啊。” 即便他说的很小声,但鹿儿还是听见了,扭头对着苏词展演一笑,说道:“公子,我还是小女子,不是妇人哦~” 苏词急忙转身背对着如鹿,说道:“别打死了。” 如鹿道:“公子,你走远点,我怕血溅到你身上去。” 苏词走到了河边,轻松的打着水漂,顺便听听杨秀求饶的悲歌声。 约莫过来半刻钟,苏词才听见如鹿舒爽的呼吸声。 “嘿嘿,”如鹿小跑到苏词面前,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脸。 苏词一掌按在她脸上将其推来,说道:“别想再用你这张脸骗我。” 如鹿跟上去说道:“公子,要不是我们厉害,现在你都被他害死了,而我这个小女子,说不定就…就被侮…侮辱了,”她越说越委屈。 苏词心想也是,这杨秀做的确实过分,于是畅声道:“是我错了,你做的对。” 鹿儿展开笑容:“是公子太善良了。” 只是当苏词看见杨秀的惨状时,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做得出来的事情。 地上的荒草被血水染红,不知多少年没有见过鲜血的地面这一次得到了血水的滋养。 杨秀整个人在发抖,寒意充斥在他经脉之间,不过这也帮助他凝固了伤口。 “可怜的秀儿啊,”苏词由衷道:“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再给你吃颗药吧。” 河岸边。 鹿儿轻轻拭去青色狐裘上的灰尘,然后挂到衣架上,目光怔怔的盯着这件青色狐裘。 一路上,鹿儿好几次都看见苏词望着这件狐裘发呆,在地宫的时候,逃跑之余也不忘这件狐裘。 刚才苏词告诉他,狐裘放在那边怕染上杨秀的晦气,所以先放在这边,想到这里她不禁翘起小嘴。 他们现在在一间客栈中,这是这个村子上唯一的客栈, 如鹿鞭打了杨秀之后,两人沿着河流而下,便看见了一个村子,也幸好杨秀这家伙身上还有些银子,不至于落于荒野之上。 这间客栈很小,只剩下两间房,苏词等下会过去跟杨秀住。 苏词安静的坐在桌前,目光聚焦在桌上的羊皮上,上面墨色的字清晰可见。 他的爷爷曾随太祖皇帝平定八国,帝国建立后又北上防御狼族,修建长垣天河,只是在太祖崩卒后,帝国内乱。 他的爷爷告诉他,央帝为了铲除明帝党羽,将不少开国功臣坑害,他们家族也是其中之一,被流放南疆, 流放途中又遭到刺杀,在爷爷军中战友的帮助下才逃出生天,只是爷爷的弟弟不幸殒命。 从羊皮卷上看,前后都与他爷爷和他父亲讲的差不多,只是上面说他爷爷在那场刺杀中已经死了。 “或许是那帮刺客以为已经杀死了爷爷吧,”在苏词的印象中,从他记事开始,他的爷爷就没有出过小镇,以前还想不明白,现在看来,或许他爷爷是为了家人安全吧。 一念到此,苏词收起桌上的羊皮卷,准备回家后交给父亲。 苏词始终认为他与他爷爷只有爷孙之实,没有爷孙之情,因为这个爷爷对他们家几乎没有过什么援助,那怕在他奶奶啃着树皮的时候。 只不过近几年来,他爷爷对他们家比往年要好上了许多,但就像他的父亲所说,他只不过是看见苏词一步步进入语渊学院,展现出非凡的天赋,如今更是拜了西林圣师为老师。 漆黑的夜空下,房间内烛火缓缓摇曳。 没有半点杂声的房间内,一男一女安静的不像话。 大概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了,窗外吹进一阵夜风,窗旁的蜡烛顿时熄灭,苏词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重新点亮蜡烛,苏词转身才注意到站在一架前一动不动的如鹿。 “鹿儿?”苏词轻声相唤。 如鹿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双手条件反射的松开狐裘放到身后,转身看向苏词。 “你干嘛呢?”苏词望着她那两只呆愣的大眼睛。 “没有啊,”鹿儿莞尔一笑。 苏词上前揉了揉如鹿的头发,幸有好心的村民送了他们两件衣服,如鹿一身鹅黄衫子,一张粉脸蜜桃一般,漾着笑意。 苏词的衣服则是村里教书先生的,一件纯素色长衫。 苏词觉得奇怪了,如此拘谨的样子不该出现在如鹿身上,灵光一闪,他大概明白了。 先前有村民说他换上衣服便满面书生气,反倒如鹿,有村民说她像苏词的小丫鬟。 “好了,”苏词宠溺般的眼神看着如鹿道:“你不是小丫鬟,以后我就是你大哥哥,再也不用上山捡野菜那种。” “哼,”如鹿推开他的手掌,突然变得不开心的坐在板凳上说道:“才不要认你做哥哥。” 苏词惊喜莫名的道:“那你想做什么啊?” 如鹿倏然起身道:“我要做你的夫人。” 苏词哑然,瞧着如鹿那坚定的大眼睛,还有她居然没有称他公子,看来是认真的。 微微翘起的小嘴,气鼓鼓的脸颊,苏词很想上去捏捏她那粉嫩的小脸。 如鹿迈出一步贴上来,抬头望着苏词的眼睛,认真而又坚定的说道:“我喜欢你。” 湿润的气息喷在他的喉间,苏词忍不住滚动了几下喉咙。 这一分钟,他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时间飞速倒流,他回忆着上次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女孩,那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感情。 他知道,下一秒他会无情的拒绝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于是他送了如鹿一个很温馨的笑容,并且伸手抚摸如鹿的小脑袋。 轻轻说道:“鹿儿,哥哥问你,你现在多少岁?” 扬名起行 第十八章:又被坑了 如鹿现在很不喜欢苏词摸她脑袋,而且口中还说出哥哥两字。 “我们村子里也有十三岁就嫁人的,”事实胜于雄辩,鹿儿很相信这一点。 苏词抿抿嘴,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而且你可以等鹿儿长大呀,”如鹿抓住苏词的手,软软的。 厉害,看不出来啊。 这小妮子的攻势还一波一波的,要不是自己情感经历丰富,指不定就挡不住了。 “别闹了,鹿儿,”苏词主动抓住她的双手坐下说道:“我知道你害怕我离开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对吧?” 鹿儿想要解释,苏词根本不给她机会:“放心,你苏哥哥以后待你绝对的亲妹妹,要不了多久我回家,我就告诉我娘,她肯定会接受你的。” “不……” “不用担心,我娘很好的,”苏词扶着她肩膀:“今天我们都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去见我老师。” “可……” “没有可是了,我们可是共患难的,连我亲妹子都没和我共患难过。” “好吧,鹿儿知道了,”鹿儿依旧不开心,但她知道了苏哥哥真的不喜欢她,虽然她很失望。 “嗯,”苏词点头,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没法一时就让鹿儿明白。 鹿儿看向那件狐裘,问道:“公子的意中人是送你狐裘的小姐姐吗?” “意中人?”苏词看向衣架上的狐裘,这才明白刚才鹿儿站在那里发呆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像鹿儿这种年轻小姑娘,喜欢上一个人总是很容易的,听见喊他公子,松了口气。 “算是吧,”苏词双手比划着,但整个身体看上去都很不自然。 鹿儿觉得一向泰然自若的苏词这样,一定是喜欢那位小姐姐了。 她好奇道:“她叫什么名字?去那里了?” 苏词微微叹了口气,看向狐裘说道:“她两年前消失了。” “消失了?” “对,”苏词起身道:“被一个怪女人带走的。” “怪女人?” 苏词走向那件狐裘,思绪万千,神思飘回一座雪白的建筑。 “咚咚咚,哒哒哒!”门外忽然传来糟乱的脚步声。 “围起来,围起来,” “抓住她,抓住她。” “你们别乱闯啊,”店家焦急的呼喊着:“那间不能去,不能去啊。” “嘭!”木门被人撞开,苏词抓住衣架上的狐裘,退到如鹿身前,望着被人踹在地上的绿衣女子。 “哎呦,”地上的女子叫唤一声。 为首一个青衣男子带着几个人冲进屋来,紧盯着地上女子不放。 苏词看向这群人,统一的衣着,左胸前绣着一座小山,几片祥云围绕。 “太初宗的人,”苏词一眼便认出了这群人的来路。 青年男子肤色黝黑,身材高挑,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望向地上的绿衣女子,叱喝道:“查半秋,交出本派秘籍,可饶你不死。” 一身水绿衣裙的女子从地上缓缓起身,眼里秋波明送,妖娆至极。 “明山哥哥,都说了你们宗门秘籍不是我偷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难道要我以身相许不成,”查半秋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妩媚的神情诱惑着前方的太初宗众弟子。 有的弟子暗自吞下口水,挪动着步伐。 “明字辈,太初宗现今四代弟子,”苏词暗暗想着,面上露出一张笑脸看了眼查半秋,然后朝明山抱拳道:“原来是太初宗的侠士们,既然各位有宗门要务,在下就先告辞了。” 明山凝重的看向苏词,刚才那个店家叫他们不要闯进这间屋子,让他感觉这里面的人不一般。 不过只要不是和这个女人一伙的就行, “嗯,”明山点头,目光重新锁定在查半秋的身上。 苏词拉着如鹿准备离开,太初宗众弟子也让开了道。 “哈...哈哈”谁知查半秋突然大笑道:“师兄,眼睁睁看着我被抓,按照门规,你可是会被逐出山门的。” 此言一出,犹如惊涛骇浪。 太初宗弟子迅速拦住苏词去路,一双双眼睛锁定在他身上。 明山也看向苏词,苏词给他一个笑脸,然后看向查半秋道:“既然我是你师兄,你肯定知道我和她的名字了,”苏词的笑容逐渐凝固,并威胁的盯着这个突然甩锅在他身上的可恶女人。 “要是你说对了,我就帮你,说不对,我就帮助他们抓住你。” 查半秋毫不犹豫道:“你叫苏词,是我亲师兄,” “那她呢?”苏词迅速反击,掷地有声。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子从那里的知道了他的名字,但他脸上看不到半点波动,反而非常自信。 明山冷眼看着对峙的两人。 查半秋眼珠忽转,苏词这个人还是她师兄在南疆得知的,自己见过画像,没想到今日看见了真人,不过苏词身边的姑娘她就真不认识了。 “鬼知道师兄你又去那里掳来的黄花小姑娘,怪我坏了你的好事就不帮我了,”查半秋娇声道:“大不了师妹回宗之后好好补偿你就是了。” 房间内传来吞咽唾沫的声音。 苏词冷笑一声,护住鹿儿说道:“你错了,她叫如鹿,是东林人。” “东林...东林人?”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苏词当即看向明山道:“明山兄,你可以放手弄死她了。” 明山朝他一笑,不论苏词是不是查半秋的师兄,只要这个人不捣乱,那就行了,当务之急是先抓住查半秋再谈其它也不迟。 “上!”明山一声令下。 一个胖子首当其冲,执剑而上。 查半秋身子鬼魅消失于原地,下一刻整个人已经缠绕在了胖子身上,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管绿色液体,倏然洒向众人。 苏词则拉着如鹿缓缓向后面撤退。 “明山师兄,小心,”太初宗弟子反应倒也迅速,几个人以剑画牢,挡住了液体。 其余一些洒在胖子和地板上,顷刻之间,那胖子已彻底消失,地面上只身下一滩深绿色液体,冒着腾腾雾气。 查半秋破窗而逃,声音从窗外传来:“谢谢师兄为我拖延时间了,我回去一定向师父他老人家为你请功。” “可恶,”有人满声怒气,似乎没人在意胖子的死去。 “师兄,还追吗?” 明山从窗外看去,说道:“追不到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打探到这个女人的消息,如今没能抓住,之后恐怕更难了。 “苏兄,想一走了之吗?” 苏词半只脚已经跨出门槛,身后传来明山质问的声音。 “此人是查半秋师兄,抓住他也好向宗门交代,”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众人纷纷将苏词和如鹿围在中间。 如鹿怒气冲冲的看向明山道:“你这个黑个子,我们要是和她一伙的,还会怕她手中的毒液吗?” 听到这么个称呼,明山很生气,怒声道:“抓住他们向大长老复命。” 苏词骤然厉声道:“鹿儿,准备迎战。” 苏词这一声突如其来,不由震慑到众人停下步子。 鹿儿也迅速摆好架势,她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经过地牢一战,她才知道那个姐姐教她的阴阳术那么厉害。 明山已经动了,苏词拦住如鹿腰肢,单手拍出一掌。 顿时地面尘埃扬起,窗户嘎吱作响,烛火熄灭。 剑气与掌风相遇,苏词借力向外腾飞而去,落于院中。 本以为逃出生天,正准备夺路而逃时,身上陡然传来一道强大的吸力。 “法宝?”苏词惊呼。 苏词竭力稳住身形,想到脱离束缚已是难上加难。 “公子,怎么办啊?” 太初宗弟子纷纷从楼上跳跃而下,明山手上突兀飞出一根麻绳,直接将苏词与如鹿绑在了一起。 明山来到苏词身前,漫天夜空没有一颗星星,黑漆漆的院子中央,苏词连明山那张黑脸都已经看不清了。 “不愧是六大武派之首,连四代弟子都有法宝傍身,”苏词假意感慨。 南临六大武派,是谓两宗两山,一寺一台,而太初宗就是六大武派之首。 明山道:“此乃我太初宗紫罗绳,你刚才衣襟上沾了我的剑气,便再难逃脱。” “黑白不分,算什么六大武派之首,”如鹿气急:“你这眼瞎的黑个子,凭什么抓我们。” 明山撇嘴,掌心猛然收拢,紫罗绳极速收缩,如鹿发出一声痛呼声。 苏词调动内力,硬生生将紫罗绳撑开半寸。 明山很是意外,运气于掌,紫罗绳上生出熠熠光辉,苏词半寸不让,还平静道:“天弃宗流窜九州,无恶不作,不过近年来少有痕迹,我是语渊学院学生,你确定要抓我上太初宗?” 明山道:“一会儿东林一会儿语渊,你还是想好了再说吧。” 身躯上的紫罗绳再次收紧,苏词不禁闷哼一声,说道:“她是东林,我是语渊,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师兄,别和他瞎扯了,总之他就是天弃宗人,我们押他回宗,交给大长老处理就是。” 闻言,明山松手,苏词和如鹿骤然轻松了不少,这紫罗绳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只要自己不挣扎,就不会收缩。 苏词看了眼说话的男子,不禁腹诽刚才死的怎么不是这家伙,心真毒。 两人被明山相继点了穴位,难以动弹,也无法讲话,然后被装进了一个大麻袋中,漆黑无光。 扬名起行 第十九章:太初宗之乱(上) 寂静的夜空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漆黑的树林内,明山架着马车,一众太初宗弟子在黑夜中疾行。 “明山师兄,若那人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驭~”马车应声停下,明山看了眼问话之人,站起身来说道:“我们抓的是天弃宗弟子苏词和如鹿,不是什么东林人,更不是语渊学院的学生,记住了吗?” 马车内,麻袋中的苏词听见明山严肃刚正的语气,心想这个太初宗四代弟子真的是单纯的准备拿自己去顶罪不成。 六大武派至宝被盗窃,这件事情是迁佰商行当家孔令所做的恶事,很显然太初宗的高层已经走错了方向,居然去抓天弃宗的人。 本来他还打算拿着这张羊皮反去将盛来楼一军,现在倒好,自己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要先拿出这张羊皮卷来保命了。 “真的是倒霉透顶啊,”苏词忍不住腹诽,刚刚逃出升天,又给人强行背锅。 可惜他修为不到家,解不了这太初宗独有的点穴之术。 “果然应了那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悔不听老头子的话啊,”苏词仰天长叹...不对,是仰麻袋长叹。 “这妮子,睡得倒挺快,”感受到如鹿均匀的呼吸声,苏词双眼又沉重了几分。 但为了安全着想,即便美人在怀,苏词也不敢睡去。 经过大半夜的颠簸,苏词被人抬出马车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不过透过麻袋的点点缝隙,能够看到蒙蒙天光。 想必是到了太初宗山脚之下了。 太初宗位于青州九嶷山脉之上,其山门落于宿雾山。 白河镇距离太初宗有四十多公里,苏词不清楚这个村庄在什么位置,但应该没有多远,通过明山一夜便抵达宿雾山就可以知道。 两名太初宗弟子扛着苏词与如鹿,向山上行进,如鹿也渐渐醒了过来,被点了穴道的她,动也动不了,一双大眼睛咕噜转着。 背上和腰间传来的温度让她很舒服,她很想伸手去握住苏词在她腰间的手。 天光越来越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明山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 “嗯,”明山点头道:“北山主和南山主到了吗?” “北山主刚到,此刻应该在玉清殿面见大长老,南山主还没有到。” “好,那我们先进去了?” “等等...师兄这麻袋中是何物?” “此乃天弃宗之人,我们要去向大长老复命,”抬着麻袋的弟子不悦道。 闻言,守门之人大喜过望,朝明山拱手道:“恭贺师兄,抓到了盗窃者,如此我宗门之乱即可平定了。” 明山没有理他,一行人入了山门。 麻袋里面的苏词很是疑惑,宗门之乱是什么鬼?太初宗发生什么事了? ...... 恢弘的山门大道通向一处殿宇,殿宇前方是汉白玉铺砌而成的宗门广场,广场上安静的令人发指,一阵晨风袭来,吹落广场边上的几片树叶。 长长的玉阶通向大殿,上合星数,共计三十六阶,此时正处初晨之际,几缕云雾如玉带流转其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纱。 这座高大的殿宇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多么的居高临下,反而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让人渴望走进这座大殿。 这座大殿便是太初宗议事之处,名为玉清殿。 陡然,数道强横的剑气和内力从大殿内横扫而出。 蓦然间,大殿四周尘土飞扬,数十片地砖飞起,瓦砾震动砸落而下成了粉碎。 殿宇前的神道柱上顿时浮现几道剑痕,白色石粉随风而去。 大殿内。 “固鲜通,宗主犹在,你是想造反吗?”一身着一件黑色长袍,气质俊逸非凡,颌下蓄着短须的男人睥视着前方男人,语气中极尽傲慢。 前方被称做固鲜通的男人上了年纪,发间夹着几缕银丝,唇上的胡子也已经发白, 一双细小的眼睛诡异的望着前方傲慢的男人,质喝道:“计天和,你身为殿前大长老,宗主伤重你却隐瞒不报,若不是我手下人得知,你还想瞒到几时?” “可笑,”计天和鬓角黑发轻漾,嗤笑道:“我若不愿意告诉你们,你们从何得知,我若不传你们回宗,你如何回得了宗。” 固鲜通闻言大笑,他身旁站着一书生装扮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把铁扇,目光散漫的扫视着地面。 两人身后立着三人,神色凝重的凝视着计天和。 “可笑,当真可笑,”固鲜通笑声戛然而止,厉声道:“计天和,一对五,你以为你还有胜算吗?竟还敢大放厥词。” 计天和身后数人盘膝坐在地上,正在调息。 铁扇书生骤然收扇,看向计天和道:“吾且再称你一声大长老,此刻罢手你尚有一线生机,只要你自费武功,说出宗主所在并退出太初宗,以往恩怨,一笔勾销。” 计天和嘴角微微扬起,毫不将此人之话放在眼里。 固鲜通看了眼手中长剑,说道:“计天和,我再问你一遍,宗主现在何处?” “宗主该出现时自然会出现。” 铁扇书生道:“你随宗主前往十万大山,回来宗主便受重伤,你难道不应该给大家个说法。” 计天和作为太初宗殿前大长老,修为高深莫测,若不是他在十万大山受了伤,冯玉清也不敢如此与他说话。 “说法?”计天和斜视铁扇书生一眼,望向自己修长的手指,说道:“我早已说明,你冯玉清掌管宗门外事,难道不知道吗?” 固鲜通见计天和从始至终都不曾直视他们,心中大怒:“到了此刻,你竟还敢故作高傲,今日便让你知道何为低头。” “我计天和从不正眼看背叛宗门之人。” 冯玉清道:“如此,你是自寻死路了。” “宗门叛徒,我自当替宗主除之。” 话音刚落,计天和的身影倏然消失于原地,如一阵清风飘了过去, 双指并拢,直至固鲜通眉心。 刹那之间。 固鲜通还未起剑,计天和的脚下像是有一朵白云拖着他,飘然而至。 双指犹如蜻蜓点水,触至固鲜通眉心。 叶天和微微一笑,固鲜通瞳孔瞪的出奇的大,身子朝后方倒去。 “太初指”,冯玉清惊呼,手中铁扇猛然飞出,计天和黑袍扬起,一道柔和的气息从他身体内崩出,犹如在山间蜿转的曲水流淌而来。 身后三人同时呼了一声,挥袖便上。 扬名起行 第二十章:太初宗之乱(下) 铁扇就像遇到了江河大水,被席卷而走。 计天和双指夹住铁扇,目光轻蔑扫过铁扇书生,动作娴熟的像扔书一样将手中的铁扇扔了出去。 高速旋转的铁扇深深嵌入到大殿内庞大的石柱上。 冯玉清接掌而上,计天和当即收指为掌。 两掌相遇,冯玉清脚下地砖崩裂,四周气浪翻涌。 冯玉清身后三人见此,分别向计天和头顶,左右三个方向攻来。 计天和待头顶一掌将近,脚下升起白色气旋,一怒之下,左掌挥出。 柔和的内力骤然间变得细软绵长,如那会粘牙的糖果一般,冯玉清面色大变,却发现自己难以抽身,整个身子已经被卷入到计天和周围的领域之中。 只见以计天和为中心,周身内力飞速旋转,空中气流随之而动。 另外冲来的两人见势不妙,收掌欲退,岂料整个身体犹如被缰绳拉住了一般,瞬间被扯了进来。 原本攻向计天和的掌力打到了冯玉清身上,冯玉清闷喝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他真没想到,宗主竟然将本门至高心法太初心法传给了计天和,如今更是修炼出了太初域。 计天和身后一白发老者屏气凝神,缓缓睁开双眼道:“太初心法,本门宗主之学,看来宗主已选定了下一任宗主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固鲜通手指动了动,原来计天和念及同门之情,未下杀手。 固鲜通猛然惊醒过来,满面大汗,大喘着粗气。 听见呼吸声的冯玉清急忙道:“固兄,快,他伤重未愈,太初域并不完善,你从后攻击他,定能大破。” 固鲜通闻言,猛然翻身而起,看见与计天和僵持不下的冯玉清几人,不由大喜过望。 白发老者见状,急道:“北山主,宗主已选定大长老为下一任宗主,你不可再争。” 固鲜通瞪了老者一眼,骂道:“老匹夫,宗主选谁岂是你说了算的。” 固鲜通收剑入鞘,双手抱剑,竟观望起中央僵持不下的几人。 白发老者也有些错愕,冯玉清疑惑道:“固兄,为何还不动手,你我大功将成也。” “嘿嘿,”固鲜通怪笑一声,声音大变:“冯玉清,你想利用我与计天和相争,两败俱伤之际你再出手,如此雕虫小技,怎能骗到了我。” 计天和本来还疑惑固鲜通怎会醒得如此之快,现在看来竟是故意受他一指,平时看起来五大三粗,现在脑瓜子竟变聪明不少,令他颇感意外。 他的太初心法没有修全,加上自身伤重,强行发动太初域制衡冯玉清,自己又不想夺人性命,此时若要收手,自己反会受伤。 “固兄怎做此想,我与计天和之间的仇怨你最是清楚,何况我无你威望,如何能与你争夺宗主之位,你速速出手结果了计天和,我率整个明字旗奉你为主。” 固鲜通摸着耳下胡渣,思考着冯玉清话语中的真实性。 计天和一言不发,掌心内力骤变,冯玉清面色大变:“固兄,速速出手。” 闻言,固鲜通再不犹豫,若是计天和将冯玉清重伤,自己性命危矣。 伸手握着长剑,刹然间拔剑劈向计天和。 白发老者单掌拍地,地砖四分五裂,整个人飞了出去。 于半空中空手接住直下的长剑,剑气纵横四方,却难以撕开计天和的领域。 “老匹夫,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固鲜通厉声喝道。 白发老者毫不退让,两人针锋相对。 一时间,大殿内气息暴动,计天和余光扫了白发老者一眼,身躯上又添了几处新伤,他很清楚白发老头撑不了多久,心下一横,无形劲气自他指缝间流淌而出。 冯玉清神情大变,紧咬牙关,右掌艰难屈指成爪,石柱上的铁扇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一般飞来。 计天和漆黑的他头发飞扬,整个空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冯玉清的眉上突然出现一颗浑浊的水球,飞旋而来的铁扇骤然停滞在半空。 当此之时。 厚重的大殿大门被一道浑厚的内力冲开,一道紫色残影掠过, 下一刻,与白发老者对峙的固鲜通感觉的自己后背传来一股冰凉之感,一息之间,这股极淡的冰凉之气急剧增强,侵入自身奇经八脉。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便感觉全身丧失了力气。 剑气骤然消失无形,白发老者虽察觉不对,但已经来不及撤掌,一掌拍在固鲜通心脏之处。 鲜血飘洒而下,固鲜通整个人无力的砸向对面。 白发老者错愕之际,那道紫影已悄然而至他的身后,后颈处犹如突然出现一块冰块,寒劲窜入颅内。 计天和心知不妙,来人修为很高,且下手果断恶毒,应当不是本派之人。 一念到此,那人已经对准他的后背而来,计天和当即收缩内力护体,他一生不知经历多多少大阵仗,仓促之间依旧不显半点慌忙。 强劲的内力收缩之后骤然爆发,气贯四方。 冯玉清几人身子倏然倒掠而出,那道紫影面对如此强大的气场,身子一滞,显露身形。 计天和大声提醒道:“有外敌。” 冯玉清明白刚才计天和损及自身强行解除太初域,虽然自己也受了些伤,但心中还是颇感意外,他反应迅速,知道有敌趁他们相争之际来袭,不安好心。 铁扇当下飞回他的手上,一直憋屈的他大怒看向紫袍男人。 看到紫袍男人那一刻瞳孔增大,大惊道:“田不忘?!” 计天和此时已经反身挥出一掌,田不忘很是得意的笑了一声,身影再次消失于原地,浑厚的内力冲向大殿穹顶,房梁横断。 待到计天和转过身来,冯玉清整个人已经倒地不起,田不忘再次朝他冲来,其速快到连他也看不清,当下一掌落在他的胸腹之上。 计天和整个人倏然腾起,田不忘被震退半跪于地,轻咳数声。 当下穹顶之上一股强大的压力宛若一座大山落下,田不忘单手运气撑向上空,面露苦色,牙缝之间已经溢出鲜血,半只膝盖陷入地面半寸。 计天和悬于半空,面色憔悴,目光淡然的望着半跪在地上的田不忘,说道:“田不忘,你还是出手了。” 田不忘一头蓬松的银发,颌下蓄满长须,两咎白色胡须向两侧飘逸,面目狰狞。 “不愧是当年在京都论剑盛会上夺得第二的人物,如今宗主选定的继承人,受我一记北寒落叶竟还能发动如此攻势。” 计天和顿感胸腹翻涌,寒劲在经脉之中横冲直撞,漆黑的头发上突然出现几朵雪白雪花,双唇迅速发白,闷哼一声再抵挡不住, 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洒而出,整个人也泄力倒下。 田不忘咧嘴大笑,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他抖擞几下身体,大踏步走到计天和身前,嘲讽道:“你们也不必争什么宗主之位了,从今以后,南临再无太初宗了。” 固鲜通闻言怒火攻心,吐出一口黑血,冯玉清盘坐起来开始调息,怒声道:“田不忘,为什么?” 田不忘冷哼一声,扫视过盘坐在地上恢复的几人,老神在在的道:“什么为什么,不是你让我藏匿于后,以防不测吗?” 计天和看向田不忘,颈间一条刀疤非常明显,他自嘲道:“未曾想当初救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田不忘缓步走向计天和,脸上漾着笑意说道:“计长老错了,我本就是天剑山人,”他伸手摸向自己颈间那条三寸刀疤,继续说道:“若没有这条刀疤,你与吾令修又怎么会相信我呢。” 计天和道:“天剑山与我太初宗历来关系融洽,此时你又何必栽赃天剑山。” 田不忘骤然上前,一把抓住计天和的衣领,生生将其提了起来,泛红的瞳孔充满血丝瞪着计天和,嘴角泛起一抹诡笑,的一道:“如今整个太初宗高手残的残,伤的伤,覆亡将近,正好泄我心中之愤。” 计天和不做反抗,任由田不忘提着自己,语气非常平淡的说道:“你有什么愤怒?” 他这不痛不痒的语气让田不忘非常恼火,冲着计天和咆哮:“当年你与吾令修在天剑山夺我爱妻,毁我家园,让我名望尽毁,难道忘了不成,” 一拳落在计天和腹部,气血翻涌。 下一刻,计天和脸色还是异常的平静,越发白了的脸颊看上去反而更帅了几分。 “田不忘,原来如此,”计天和喃喃道。 “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便去死吧。” 身后忽然传来冯玉清的声音:“田兄何不说说计天和当年的丑事,也好毁他名望啊。” 田不忘回头瞥了冯玉清一眼,袖口中飞出一口飞镖, 冯玉清痛呼一声,伸手拔出胸口的飞镖扔到地上。 “想拖延时间?”田不忘道:“你们无非是在等那娘们,我且断了你们念想,她来不了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给你们拖延时间的机会。” 计天和从他手上落下摊在地上,紫色的内力纷纷涌向手心, 少顷。 一口以内力凝聚的紫色剑刃刹然出现在他手中,面露狠厉之色捅向计天和,白发老者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冲到计天和面前,紫色剑刃从他胸膛穿过。 “你们都会死,急什么?”田不忘戏谑道。 “宗主,太初宗百年基业...”老者话还未说完,瞳孔中那抹光亮已经消于无形。 计天和吐了口浊气,他很想告诉老者宗主并没有指定他为下一任宗主。 扬名起行 第二十一章:一只蜘蛛,鹿儿梦话 大殿内的几人没有因为白发老者的死去而惶恐。 一颗透明的墨绿色珠子悄然从计天和的袖口滚落进他的手心,田不忘抽出紫色剑刃,一脚踢开白发老者的躯体,看向后方的计天和。 “你要是愿意说出吾令修现在何处,我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一点,“ 计天和淡淡道:“你是十四年前天剑山的客卿长老田正奇对吗?” 田不忘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反而打量着手中的紫色剑刃, 一阵清风袭来,卷起地面上的半点尘埃,鲜血缓缓从白发老者的胸腔流出,整个身躯下全是鲜血。 风掠过田不忘鼻下两咎胡子,继而撩起计天和鬓角黑发。 倏然间。 田不忘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来势突然迅捷,即便是已经重伤的计天和,他也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攻击方式。 紫色气刃在周身飞旋,手中剑刃刺穿了空气。 计天和的整个人贴着地面,向后疾退的同时扔出了手中的墨绿珠子,顿时大殿之中绿光大盛,双目难开。 田不忘从未轻看这个男人,无数紫色气刃冲向那颗袭来的墨绿珠子,顿时大殿内响起了丁铃当啷的声音,就像是铁剑砍在了铁器上,节奏飞快。 瞬然间,绿光犹如云雾弥漫而来,整座大殿内一切都被绿色云雾充满,什么也看不见。 田不忘知道那是计天和的护身法宝,不敢冲上去,整个人飞快撤退,同时另一只手上也凝聚出一道剑刃。 数道紫色光弧在绿色云雾中掠过,三条血线飞起又落下,三颗头颅滚落。 一把铁扇与紫色光弧交错之后,一把长剑飞向田不忘。 ...... …… 田不忘双手负于身后,昂首阔步走出山门。 不忘向旁边的两名弟子叮嘱道:“宗主还缺一味药引,尔等好生守好,时刻注意四大派动向。” 两名弟子连忙应过,田不忘飞掠下山。 其中一名弟子疑惑道:“田长老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对我们说这些话?” 另一人也不解道:“是啊,还有你看见田长老的衣服上怎么有些破烂了?” ..... …… 一间陈旧的破院内,一棵老松撑开檐角的几片瓦砾,一只松鼠熟练的从窗户溜出,迅捷的窜上老松。 满是灰尘的房间内,破烂的桌椅杂乱无章的倒在地上。 一只飞蛾不小心落在墙上的蛛网上,一只黑色大蜘蛛摇摆着身子开心的爬了过去。 一灰色麻袋安静的靠在墙角,麻袋内的苏词突然感受到后颈传来的刺痛,从梦中醒来。 他双目有一瞬间的失神,下一刻喃喃道:“我做梦了?” 当说完这句话,后颈再次传来一阵刺痛,痛呼一声摸向自己的后脑勺,他与如鹿被带进太初宗后,明山直接把他们两人弄昏,如今醒来,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刹然间发现自己怎么能用手了,才发现他和如鹿身上的绳子已经消失了。 看了眼旁边的如鹿,苏词运转周身内力,麻袋顿时鼓了起来,内力从内而外奔涌冲击。 麻袋应声而碎,化作无数残渣。 墙上刚刚享受完飞蛾的蜘蛛被几块布条飞来,砸烂了他的蛛网,整个身体也飞来出去,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它撑着沉重的身子,看着身体上消失的脚,半晌后从窗户爬了出去。 苏词环顾整个破烂的房间,几缕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既然没人,赶紧逃生吧。” 苏词转身看着靠在墙壁上的如鹿,伸手拍了拍她的泛红的脸颊,苏词也很疑惑这小姑娘怎么睡觉脸红成这个样子。 “苏哥哥~”如鹿呢喃出声。 苏词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了几下:“这是梦见我了?” “苏哥哥,你轻点......手好疼啊。” 苏词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双手捏向如鹿的脸颊。 “啊!“鹿儿整个人条件反射的蹦了起来,双手捧着自己发烫的双颊,下意识的道:“苏哥哥,你别这样。” 苏词淡淡问道:“那样啊?” “啊?”鹿儿惊叫一声,撞上苏词一双干净的眼眸。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苏词反问道:“是啊,我也想知道我怎么在这儿?” “唉,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儿,”苏词伸手轻轻敲了如鹿额头一下调侃道。 如鹿脸更红了,赶紧捂住自己的脸,然后转身背对着苏词,一眼不发。 苏词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结合她刚才的梦话,他不敢想下去,这小妮子难道梦见.... “公子,我们走吧,”如鹿突然转身,语气语调也恢复了常态。 “好啊,走啊。” “公子先走。” 苏词不打算继续逗他,上前推开房门,进入堂屋。 “看这样子是日上三竿了啊,”苏词看向外面的阳光。 如鹿跟在他身后问道:“公子,那个可恶的黑个子呢?” 苏词道:“我也不知道啊,醒过来这里就空无一人,不然怎么有闲心听鹿儿说梦话呢。” 闻言,如鹿抿抿嘴,强装镇定:“公子胡说,鹿儿从小就不会说梦话的。” 苏词散漫道:“你睡着了当然不知道了,反正我刚才听见某人喊苏哥哥。” “哼,”如鹿哼了一声。 两人进入庭院,苏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座庭院被稀稀散散的树木包围,园中一棵老松,一张石桌,还有已经坏了的石磨。 如鹿好奇道:“公子,这里就是太初宗吗?” “对啊,” “看起来好穷啊,比我们村子还穷。” 苏词道:“这个庭院显然被荒废了很久,别管它穷不穷,我们赶紧走吧。” “哦,好,快点离开这里。” 苏词打了两拳,活动两下筋骨,确认自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说道:“你恢复如何了。” 鹿儿不解道:“什么啊?” 苏词定神看向她,说道:“你的灵力,恢复如何了?” 如鹿道:“我不知道,就是好饿。” “算了,我们赶紧下山找东西吃。” ...... “你确定那人叫苏词?” “是他亲口说的,准错不了。” 忽然庭院外传来一番对话。 扬名起行 第二十二章:苏词的老师 时间回到暮春十八清晨时分,也就是苏词被抓上太初宗的时候。 今日白河有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白河镇上每一条街落,这座小镇依白河两岸而建,故得此名, 它位于王国东陲,邻神州第一大河黄河,近几年逐渐声名鹊起的语渊学院便在此间。 位于东直大街的语渊学院因为一些原因此时还未开学,院门前颇有些清冷,作为院长的顾汾眼睛却很明亮, 这场雨虽不大,却冲刷去了屋顶上积攒了三天的灰尘。 可他明亮的眸子中依然藏着几分郁色,再次看向手中的信笺,这是极好的梅花笺,世人皆知,他所用的信笺都是梅花笺。 笺上唯有一行小字:“犬子三天前离家,他若寻先生,万望先生告知,去他母亲忧心之虑。” 这是苏词父亲给他的信,前日他就已经收到了。 此时街上一个书童举着伞,快步踏过积水,来到顾汾面前,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行礼说道:“先生,都找遍了还是没有苏师兄的消息。” 顾汾收起信笺,朝着书童温和一笑,问道:“城外呢?” 书童道:“城外也没有,阳师兄他们还在找。” 顾汾望着前方的雨帘,远方半山间氲氤的雾气,清雅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 今天是段名从旯木轱族山寨回来的第二天了,据段名等人所说,旯木轱族族长最后引动了古寨法阵,整座古寨被大火焚烧成了灰烬。 在寻找过程中,他们没有找到苏词的尸体。 他已经教导苏词快半年时间了,如今整个白河,很多大人物都已经知道苏词是他的弟子,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对了,先生,”小书童说道:“我在酒馆看见师兄发小王鹤了。” 顾汾轻轻点头,转身入院:“盛来楼吗?” “是。” 顾汾没再说什么,走进书院。 小书童挠了挠头,问道:“先生,不找了吗?” “准备纸笔,”顾汾的语气极尽平和,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小书童满脸疑惑,但先生自有先生的主意,他去照做就是了。 小雨如千缕万缕细细的银丝落下,还带着冬季中的微薄寒意,没有人知道今天为什么出奇的冷。 一则足以震动朝廷的消息从元启六年白河镇的第一场春雨中流出, 西林学宫已逝老夫子,留在世间最后一个亲传弟子顾汾再续传承,新收一名弟子,叫苏词。 这则消息被这场雨带出了白河镇,被阵阵风吹向了京都。 西林,这两个字代表了大临帝国,这两个字的力量有时候甚至超越了皇帝的圣旨,那怕现在东林崛起了,西林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 只因天下学子,都是西林。 西林起于九国时期,至圣先师尼子开创,于西山脚下一片竹林内开派传学,在九国时期逐渐发扬光大。 六十年前,临王政一统八国,建立大临,登临人皇之位,西林之学被收为国学之一,由朝廷修订书册典籍,这一决定遭到西林学派大部分人的反对。 于是人皇政召天下德高望重的大鸿儒仕入朝修订,但诸多大鸿仕记恨人皇灭国之痛,拒绝入朝。 西林之学开始与人皇决裂,同时爆发了九巫之祸,人皇坑杀了诸多与巫师联合的西林学仕,令西林学派彻底恨上大临。 之后人皇行伐天之举,欲肃清九州瘴气,最后崩卒于丘沙之地,天主神权降临,西林学派辅神权,新皇为稳定国内,遵西林学派为大临正统国学,唯有西林者,方能入朝,并修建了西林学宫。 元启元年,老夫子首徒贾完之意外身亡后,西林学派夫子之位面临争夺,西林由此陷入内乱。 同年,顾汾接旨任语渊学院院长,自此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小小的白河镇,注视着小小的语渊学院。 随着这则消息的流出,一双双眼睛就这样离开了,顾汾又踏出了院门,走进了雨里。 书童给他撑着伞,跟随着先生的视线注视着那从屋檐上流下的雨水。 “先生,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祥街的枣子铺买枣子了呢?” 顾汾淡雅如雾的眼睛笑了,平静说道:“当然不可以了。” “啊?”书童失望之余还是看见了顾汾嘴角的淡淡笑容。 路过的行人都会给顾汾打声招呼,而顾汾呢,他就这样站在雨里,听雨和看雨。 白河镇的百姓们早已习惯了这个奇怪的院长,书童想起来最近学院里好些人讨论的问题。 于是问道:“先生,你这样躲雨,雨会不会难过呢?” 顾汾温和的眸子望着雨帘道:“我乐于亲近她,她乐于亲近我,我们都会很舒服。” 小道童挠了挠头,不是很懂。 顾汾没有解释,望向远山,平静的心下还是掀起了波澜, “去盛来楼吧。” 一直跟随着顾汾的小书童很清楚,外表淡雅温和的先生绝不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作为当今南临天下学子的半个领袖,顾汾的怒火,小小盛来楼是难以承受的。 他还记得当年秋师兄在北海遇难后,先生违背圣旨,一人屠杀北海海主,最终北海海族却只能忍气吞声,至今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他不敢想象,如果苏师兄再出事,先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一刻钟后,顾汾和小书童从盛来楼走出。 盛来楼还在,并没有出事,小书童多想了。 只是整个白河镇在这场春雨下动了起来,大街上多了很多画像,是苏词的。 诸多修行者纷纷动了起来,开始寻找一个叫苏词的人。 又过了一刻钟,顾汾回到学院门口,身边的小书童左手上多了个篮子,篮子里面是葡萄,右手给先生撑伞。 一个青衫少年从雨里跑来,朝着顾汾的背影行礼道:“圣师,苏先生正在太初宗,” 顾汾平静道:“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 “苏先生在慈林村遭到一群太初宗弟子的围攻,被一个叫明山的弟子抓上山去的。” “嗯,”顾汾轻轻点头,他的声音干净利落,就像院外的春雨一样干净利落。 扬名起行 第二十三章:第一声小师叔 苏词和如鹿安静的坐在庭院内的石桌上,老松为他们遮阳。 两人的目光注视着院门,下一刻,院门被人推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容貌俊逸,身着一件粗布极黑长袍,颌下蓄着短须的男人,正是此前在玉清殿的计天和。 计天和身边跟着一个相貌寻常的弟子,不过苏词认识,因为这个人之前一直跟着明山。 如鹿看向苏词,苏词回她一个笑脸,起身看向计天和,拱手道:“想必前辈就是闻名六大派的计无策吧。” 计天和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憔悴,唇角发白,整个人更是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苏词一眼认出他,而且听见这样一个久远的称呼,他非常意外,但表现的很淡然:“你认识我?” 苏词笑道:“无策胜有策,计前辈之能南临几人不知呢,” 当年他进入太初宗时,太初宗位于六派之末,二十年间,在他的谋划下,太初宗成为了六派之首,因其常说随机应变,见招拆招才是强宗之道,于是有人给他起了个无策的称呼。 但实际上从他多年的行事风格上不难看出,这个人说的随机应变完全是瞎说,所以现在很多人更喜欢称呼他毒计人,指他用心之毒。 跟在计天和身后的弟子退至门外,如鹿好奇的望着计天和。 计天和忽然举手加额,微微鞠躬,向苏词行礼。 这个礼很不简单,是学生见老师的礼,即便是苏词也不由愣了一下。 “学生拜见小师叔,” “小师叔?”如鹿听见计天和尊敬的声音,疑惑的看向苏词。 听见这声称呼的苏词微一愣神,转瞬间便明白了,笑盈盈的起身道:“大长老这是准备赔罪吗?” 计天和直起身,上前说道:“明山不知小师叔身份,将小师叔绑上山来,所谓不知者无罪,还望小师叔莫怪罪与他。” 苏词见他那诚恳模样,丝毫不像高高在上的太初宗殿前大长老。 “可我并不打算放过他,”苏词玩味般说道。 计天和坐下,看向他那双漾着笑意的眸子道:“可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如鹿惊讶。 苏词微微皱眉,问道:“怎么死的?” 计天和道:“他死在玉清殿外,至于是谁杀的尚未可知。” 苏词望着计天和那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眼睛,忍不住道:“你不会是想说是我干的吧?” 计天和微微一笑道:“没有,小师叔想多了。”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称呼,苏词还不太习惯,而且这个称呼他的人还是个太初宗的人。 “你似乎不用这么称呼我吧?” 从计天和说出小师叔这个称呼,他瞬间就明白了是他老师宣布了他的身份, 但同时他又明白了,虽然他的老师是上任夫子的徒弟,又是文圣师弟,西林学派数一数二的人物,辈分和地位极高,但这也只是对于西林而言。 太初宗属于东林,东林和西林又不对付,这个家伙这样叫他小师叔算怎么回事。 很显然,这个老狐狸怕是要给他下套。 计天和闻言,轻笑道:“我年少之时侥幸入了南海一叶学宫,在那里求学半载,所以先生确为我小师叔。” 如鹿不懂,问道:“为什么你入了一叶学宫就要这么称呼公子啊?” 南临帝国,西林最大,学派在帝国之内设有万千学堂,最上有五大学宫,分别是帝都西林学宫,南海一叶学宫,衡山衡阳学宫,雁山北麓学宫和青河东阳学宫。 计天和看向如鹿,没有解释,目光就这么定格在她脸上。 苏词道:“因为你家公子的老师乃夫子之徒,文圣师弟,当今圣师也。” 如鹿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不解:“所以是谁啊?” 苏词:“......” 计天和依旧盯着如鹿,失神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苏词道:“她叫如鹿,是我妹妹。” 计天和虽然一时不能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过那双眼睛依旧没有从如鹿的脸上一开。 如鹿道:“公子胡说,我明明是你丫鬟。” 苏词伸手敲了他额头一下,计天和微微摇头,问道:“不知如姑娘年芳几何?” 如鹿奇怪的看向这个突然问他年龄的男人,说道:“十三。” 计天和追问道:“几月生?” 苏词道:“你是来查户口的?” 计天和闻言一笑,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说道:“抱歉,实在是如姑娘太像我一位已逝故人,故而有此一问。” 对于计天和这个解释,苏词倒觉得意外,看了眼如鹿说道:“鹿儿自幼便没有见过她的生父生母。” 计天和问道:“如姑娘一直跟着小师叔的吗?” 如鹿摇头,苏词道:“我前日才跟着公子。” “哦,”计天和低头,若有所思。 苏词看向如鹿,心想难道如鹿的母亲与眼前这位前辈相识,若真是这样,如鹿的身世恐怕不简单啊。 他跟随顾汾已有半年,知道了很多大人物,计天和便是其中之一,此人成名很早,六年前东林重建时皇帝请他入驻东林,都被拒绝了,选择进入太初宗,而且近年来计天和武道修为似乎已入化朽之境。 如鹿翘起小嘴,自己在一边听两人谈话,突然话题就跑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她早已对自己父母没了期望,但听到计天和给苏词提到,她的内心还是燃起了期盼,于是问道:“前辈,我与您那位故人长的真的很像吗?”她的气息明显有些紊乱。 计天和听见她的声音,猛然回过神来,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石桌上,计天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眉头仓促的皱了一下,探后环顾四周山林。 春风拂面,安静的山林似乎一只鸟都没有。 如鹿期盼的望着计天和,苏词心里却提起了警惕之心。 计天和吐了口浊气,他回避了如鹿的目光,看向苏词道:“差点误了正事,我来此是请小师叔迅速离开这里的。” 苏词淡然的看向他:“下山吗?” “是,” 苏词道:“不急,长老不妨先回答鹿儿的问题。” 计天和认真的看着如鹿,说道:“确实很像,不过现在四大派和西林学派一同上山围攻我派,形势危急,小师叔还是速速下山吧。” “啊?”如鹿小嘴微张。 “什么玩意儿?”苏词吐槽道。 苏词认真的观望着计天和,一头黑发自然披洒而下,憔悴的双颊上一双疲惫的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没什么朝气,像个老人。 计天和坦然接受苏词的目光,说道:“小师叔应该看出了我这是一身残躯了,” “不是,”苏词道:“你说四大派和西林围攻你们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太初宗与其余五派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但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吧。 计天和道:“此次前往西南十万大山,我与宗主都受了重伤,宗门几为长老更是死在了十万大山之中,回宗后又发生六大派至宝遗失一事,现在其余五派皆认为是我太初宗做的。” “那这跟西林有什么关系?”如鹿不解道。 苏词一直很好奇所谓的西南十万大山天宝降世是个什么东西,于是问道:“你们在西南十万大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计天和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低下了头,整个人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差,淡淡说道:“一年前,因为本门副宗主陨落的事情,我们联合六大派入京都质问白舟行,今天他遣人拜山,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西南十万大山,我们遭到一群黑衣人围攻,其中多是昊天教的人。” 苏词沉默,昊天教那个处于云端之上的神物,与他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比天与地的距离还要遥远,当然他也不向往那里,更谈不上什么敬畏。 昊天教立于阳州,而阳州是九州的中心,昊天教信奉天主,名义上统领九州,不过九州上种族颇多,没有几个愿意听从他的。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敢真正与之翻脸,面对昊天教发出的教旨,即便是西林也要掂量一二。 所以听到昊天教,苏词便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转而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下山去了。” 计天和见他没了兴趣,如鹿虽然看起来还想问点什么。 苏词道:“西林虽傲,但也是修圣人之学,读明经圣典的,相信他们不会为难贵宗。” 计天和闻言只能苦笑,西林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摧毁六大派,他们太初宗是第一个,接下来或许就是天剑山。 他苦笑是因为其余几派竟无一人看穿西林之用心,如今东林不出,太初宗便危矣。 苏词看向如鹿道:“鹿儿,我们下山吧。” 如鹿抿抿嘴,还是没说出来,苏词当然明白如鹿想问什么,但形势危急,他们好不容易从山寨逃出,从明山的爪牙下逃出,如果因为这件事再卷入这场争斗中,恐怕很难抽身。 “太初宗不会有事的,等这场事情完了我再带你来,问问你娘亲的事情,”苏词将如鹿拉到身边小声说道。 太初宗毕竟是东林在修行界的一颗钉子,绝不会允许西林这样拔掉,何况他坚信,皇帝也不愿意看到太初宗就这样消失。 如鹿连连点头,计天和手臂弯曲放在石桌上,脑袋无力的靠着。 苏词突然取出一瓷瓶,起身放到计天和面前,说道:“别死了,还有事找你。” 扬名起行 第二十四章:浩然之气 苏词给计天和的丹药还是在旯木轱族山寨地宫里面得到的,还是属于稀罕之物,明山没有搜他们的身,所以还在。 其实无论计天和知不知道如鹿父母的消息,苏词都会给这一瓶药, 这瓶丹药对于太初宗而言,可能算不得稀奇,苏词只当用来感谢计天和来此让他们下山。 他没有等计天和回应他,转身准备离开。 左脚刚刚落地,一道寒光骤然从外面树林射入苏词的眸子之中, 这道寒光带着杀意,杀意十足。 箭羽破空,几片绿叶被射断飘落,林中鸟雀受惊飞出。 简直难以想象,林中之人的隐蔽竟然连鸟都未曾惊动分毫。 苏词没有一息的犹豫,他身边就有一个玩箭的人,对这个东西非常熟悉,当即按住如鹿,两人倏然趴在地上。 一根银箭深深陷进苏词脑袋前方三寸。 也就是这根箭刚刚插入地面宣告失败的时候,树林内传来无数弩机扳动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破空而来的箭羽。 就像雨水从天落下,砸烂树叶。 漫天的箭羽比雨要猛烈,要锋利。 石桌上的计天和虽然伤重,但毕竟是有大修为的人,反应极快。 他的心中像是掩着怒火,这一刻顷刻间爆发。 大拂黑色长袖,石桌骤然爆裂,飞来的箭羽停滞于半空。 计天和捏紧手中的瓶子,缓步走到苏词和如鹿的身前,说道:“小师叔先进屋躲避片刻。” 这一刻,计天和整个人已经没了那种脆弱的感觉,反而像一座大山挡在前面,意气风发,纵然重伤,面对不知名的无数敌手,竟没有半点怯意。 苏词当然不能与这样的大修为者相比,道了声谢,带着如鹿进屋了。 飞来的箭羽猛然调转,射向树林,但没有传来惨叫之声。 计天和重重的咳了几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下一刻,无数人从树林里飞出落入院中。 这些人背负弩机,身上穿的衣服非常奇特,阳光照射在上面竟然消于无形,绿叶衬托之下,衣服也会跟着变色。 苏词透过窗户之间的缝隙,微惊道:“竟然是变色衣。” “公子,什么是变色衣啊?”如鹿好奇问道。 “就是能根据周围的环境改变衣服的颜色,怪不得连我也没有看穿林中有人。” 庭院中,所有人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为首之人身高体阔,是个男人,只见他手中突然变出一口长剑,说道:“计天和,你认为你挡得住我们吗?” 男人声音浑厚充盈,气息饱满。 计天和鬓角下的黑发被微风掠起,他的目光落在这群人的身后,地上的落叶以他为中心开始飞扬,眨眼间,手中出现一口银色长剑。 他双眼微眯,眉头紧锁,这个男人身后的人只是一群还没开元的武者,不足为虑,但他的眉宇间却布满了疑云。 他手中的剑通体光亮,无论是剑柄还是剑格都是银色的,但阳光落在上面,闪闪烁烁,颜色也在银金两色间流转,锋利的剑刃似乎能滴出血来。 男人看了一眼计天和手中的剑,没有说话,计天和的佩剑灵光剑,整个南临修行界应当没有几个人不知道, 他只是抬起手上弩机对准计天和。 所有人都抬起手中的弩机,这些弩机看上去很普通,无论是做工还是弓弦看上去都很普通,但上面只属于南临军方的破军箭却一点也不简单。 嗖嗖嗖!数道机簧声在午后庭院响起。 箭同息而至,同时那名男人也动了,只见他立剑于胸,双指划过剑脊,体内一股刚正之气汹涌奔赴而出。 苏词感受到这股刚正之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庭院,并且向屋内冲来,这是非常纯正的内力,其中蕴含天地正气,苏词很熟悉。 整个九州的人对这股气息都很熟悉,此乃浩然之气。 所过之处,妖邪难存,天地素净。 末时的阳光一点也不矜持,春日的风也没有和煦的味道,院中的老松更没有春天的朝气。 计天和的手心起汗了,但他双眼之中还是没有认真,依旧落在男人身后的院门上,似乎他对所有对手这是这般淡然。 计天和身前的落叶碎裂开来,将整个人守护其中,但面对刚正浩大的浩然气冲击,它们还是顽强的守护着计天和。 前方的男人突然开口道:“计天和,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帮你劝退西林拜山之人。” 计天和不为所动,他依旧很平静的站在落叶之中,执着灵光剑。 但苏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如遭雷击,他有那么一短暂的失神,因为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的目标竟然是他。 早在三月前,苏词拜顾汾为师,但顾汾没有直接公开收徒,所以南临无人知道老夫子在世的最后一个徒弟顾汾,又收了一个弟子。 不过顾汾的身份,注定在南临有着无法忽视的能量,瞒不了多久。 只要西林夫子之位一天没有定下来,他就不可能安静得了,苏词成了顾汾的徒弟,当然也就安静不了了。 当时的顾汾的确没有公开,很多人都在无声的告诉他最好永远也不要公开。 但是,今天早上,顾汾宣布了。 苏词知道,顾汾是想送他一张保护符,或许他早已经知道太初宗这里发生的事情,怕自己出不去。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老师,不会做没有目的决定。 不过这张保护符来的同时,也跟着来了一张夺命符。 眼前,叶天和就是这张保护符,很显然,这张保护符挡不住夺命符。 苏词准备出去,如鹿拉住了他,水灵的大眼睛中透出强烈的不愿。 浩然气从庭院四溢冲击,树枝嘎吱折断,树干跟着倾斜,如有狂风袭来,簌簌作响,庭院内瓦砾震动,碎裂落地。 院中老松,针叶如同铁针从天落下,有的扎进厚实的地面,有的落在计天和头顶的落叶上。 男人看了眼计天和身后的房门,然后整个人开始变大,手中的剑也跟着变大,他身后的人沉默后退。 刹然间。 庭院中无形的浩然气突然实质化,淡蓝色的浩然气从男人身体涌出汇集到手中的剑上。 骤然,浩然气凝聚成墙,将计天和围困在正中心,男人双手握剑,举过眉,然后举过头顶。 他手中的剑像是在阳光下产生了虚幻一般,幻做三把。 这一刻,他手中的剑很长很直,整个人一跃而起,浩然气纷纷回剑,浩大的气息将整个庭院笼罩。 “十方剑!西林裁决之剑!” 淡蓝之光直冲天际云霄,连灿烂的阳光也被掩盖消失,如鹿只感觉眼前骤然发白,苏词急忙伸手挡住他的双目。 苏词的双眼却睁的很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是深沉,就像在凝望深渊。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怀疑这个人是西林人,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确认了。 顾汾教过他这一剑,不过至今他也没有学会,因为这一剑心中要有决,决然之气,十方剑是西林裁决之剑,面对裁决,自然是避无可避的。 所以这一剑很死,三百六十度无生机的那种死。 枯叶中的计天和的神情显得非常凝重,但始终难以摆脱那缕憔悴。 眼前这个人的境界修为远低于他,若他没有受伤,挥挥衣袖也能将其重伤。 但他不会感到无奈,手中的剑悄然离手,剑体上泛起红光。 数十口剑在计天和身前凭空幻化而出,然后交错穿插,剑在空中超速飞行,携带着红色流光,形成一个囚笼。 计天和离地半尺,黑发披散。 “虹月剑阵!”苏词望着身处剑阵之中的计天和,神色微惊。 十方剑携带着天威从天落下,这个天地似乎都在受他支配。 恐怖的气浪席卷而来,苏词在身前结起气墙,强盛的光芒对他的眼睛没有丝毫影响,清晰的看见十方剑如同切豆腐一般切开了虹月剑阵外的枯叶。 然后落在虹月剑阵上,奔涌的气浪宛若大海波涛,不知什么时候,男人身后那群人已经离开。 咔嚓一声,院中老松再抵挡不住这恐怖的内力冲击,摇摇欲坠。 房门轰然破开,瓦砾纷纷掀起落下。 苏词身前的气墙骤然破裂,见识不妙,还没来得及后撤,两个人已经被这澎湃的气势掀翻。 忽而,天空上落下一声鹰鸣声,一条蓝色长线在明净的天空上闪过,就像闪电划过天空。 苏词和如鹿抵在墙壁上稳住身形那一刻,院中的计天和整个人贴着地面倒掠而来,门槛被他撞成两段,血水从口中不停的喷出。 苏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计天和的臂膀,那个男人瞬息而至,身形没有丝毫停留对准苏词面门刺去。 如鹿娇喝一声,苏词一掌拍出,但他终究过于自信,男人的剑就像穿过一张薄纸一般穿过他拍出的掌势。 男人锋利的剑尖在他眼中骤然放大,苏词的眉心感受到前锋锐利的铁器,顿生一种奇妙无形的感觉。 计天和很想挡下这一剑,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将要穿过苏词眉心的一剑。 苏词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但他也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剑,等待着老师留在他体内的东西触发。 须臾间,苏词便感受到体内传来一冷一热之感,从眉心而下的热气,从脚底而上的寒气,他的脸色也迅速发生变化,一半雪白一半通红。 扬名起行 第二十五章:我是你小师叔 太阳明明高悬于空,苏词却感觉空气既然变得凉爽了,他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的很慢,就向那些被浩然之气冲荡而下的树叶, 突然间飘落的速度变得极慢,他甚至能看清上面叶纹。 刺来的剑势也慢了下来,上面仿佛结上了寒晶, 苏词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周身血管开始膨胀,他的额头上在不足一息的时间内冒出大汗,汗珠晶莹剔透,宛若白净珍珠。 他的裤脚瞬间燃起,炙热得就像岩浆的血液在他血管流淌,迅捷入惊雷闪电的痛楚瞬间遍布全身四肢百骸。 “啊...”苏词大叫一声。 刺来的长剑刚好在此刻落在他的眉心处,然后形成一个针眼般大小的洞,鲜血缓缓从内冒出,这滴血异常红,红的丝毫不像人血。 男人的手在发颤,但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庭院内纵横的浩然气也消于无形了。 他疯狂的将所有浩然气注入手中长剑中,但前方就好像出现了空间壁垒,难进分毫。 他面色狰狞扭曲,龇牙咧嘴,向发疯了一般。 苏词身上的痛楚来的快,去的快,最后一声尾音落下。 与此同时,男人手臂传来骨折之声,手中的剑咣当落地,他整个人也接连后退。 男人的手就像布带一样掉着,经脉已断,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苏词道:“你就是顾汾的新徒弟?” 苏词盯着男人的双眼道:“我是你小师叔,我老师是你师祖,不要乱了辈分。” 最后一片枯碎的叶子平稳的飘落在了地上,院中那颗老松砸塌了院墙,死气沉沉的躺着。 庭院中一时出现无比短暂的宁静,苏词望着前方男人的眼睛,男人神色错愕,如鹿站在苏词身旁,神情安静,计天和躺在地上。 “是,你是我小师叔,”男人左手捂着右臂开口道。 眼前人的坦然接受,苏词多少有点意外。 苏词道:“听不听小师叔的话?”他的声音很清晰,听起来一点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我是来杀你的,”男人弯着腰,瞳孔上移盯着苏词。 苏词听着他直接明朗的话语,看了眼他身后,他很清楚院墙外围着一群人,虽然那是一群不过淬体的武者。 “你不怕我老师?” “他不会知道是我,只会知道你死在了太初宗。” “我和我老师对于进入西林学宫都没有兴趣,对白大学仕不会有威胁,”苏词道:“我们只想简单的生活在白河,喝喝茶谈谈心,”他说的很寻常,就像谈一件家常事,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真诚的笑容。 男人笑了笑,说道:“每一个西林人都不想突然多一个小师叔,我也不希望自己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小师叔。” 苏词听他说小师叔三个字说的那么顺畅,摆摆手说道:“你其实喊的挺顺畅的,我听着也挺舒服的,” 男人眉头微皱,苏词还是笑着道:“其实我有经常洗澡,身上早就没有了奶腥气,所以不算乳臭未干,当你小师叔你不吃亏。” 说完这句话,男人惊怒之际,苏词掌心内力涌出抓起地上长剑,猛然对着男人胸口飞了出去,同时左掌拍在如鹿身上,右掌抓紧计天和右臂向屋里冲去,并问道:“后门在哪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但计天和与如鹿都不知道,所以计天和还有些失神,但他反应也快。 “右耳房,门后墙壁轻敲三下。” 鹿儿听见抢先跑了进去,后面的男人挡住长剑:面露隐忍之色,顷刻后轻声道:“都杀了吧。” 说完这句话,院墙外的人飞跃而来。 “嗖嗖嗖,”无数道细微的机簧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每一支箭头上都凝聚起了青光,箭羽拖拽着青色气流飞射而来。 在温暖的阳光中,穿过庭院屋顶。 很显然,这次射出的箭比上一次更强了几分,苏词的后背瞬间惊出冷汗,好像有几十只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 抓住计天和让他很难躲开这些箭羽,只好边撤边运转内力抵挡这些箭羽,坚硬的石板上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哪怕是被苏词击退后的箭,依旧深深陷入石板中。 门外男人重新握住长剑,狠厉劈下,强充沛的剑意从他脚下升起,然后落在整座屋子上。 须臾间,这间房子被剑意扫过,一分为二,房梁断裂轰隆砸下,地面震颤横裂而开,一时间房间内尘土弥漫。 鹿儿在墙壁上迅捷敲了三下,摇晃的石壁自下而上升起,露出一间小小的石室,虽然疑惑计天和怎么会说这里是通道,但她还是朝苏词喊道:“公子,打开了。” 苏词整个人被剑意笼罩,锐利的剑意就像飓风一样切割在他周身灰白气罩之上,脚下被一道力量束缚,整个人难以动弹。 就在此时,一根与众不同的箭朝着苏词的头顶飞来,这根箭在飞来的箭雨中显的非常暗淡不显眼,但当他接近苏词那一刻,苏词感受到上面暴动的气息,就像一个积怨了数年的怨妇,一朝爆发。 这一箭必将撕开他身前防御,依旧被他抓在手中的计天和终于感受到丹田处回升上来的一股暖流。 五指虚握,不知落在何方的灵光剑从屋外飞来,穿过尘埃,掠过缓步而来的男人。 “马上走,不用管我,”计天和厉喝一声,一掌破开苏词护罩,那支暗淡的箭被他紧紧握住,然后对准男人扔了出去。 “公子,快啊,”如鹿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词的意念只犹豫了一弹指,感受到脚下的束缚已经被计天和撤去,便纵身冲向如鹿的方向。 他相信计天和这样的大修行者不会轻易死去,何况这里还是他的地盘,虽然这里看上去有些偏僻,但发生这种程度的战斗,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赶来。 而且计天和在太初宗地位很高,即便是西林,恐怕也不会傻到在明面上与太初宗决裂,何况那个人的目标还是他。 如鹿已经躲进了通道之中,苏词眼看着即将进入通道,一道吸力骤然作用在他身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拉了回去。 计天和挥起手中银剑斩下,然后一掌将苏词推出。 扬名起行 第二十六章:光明就在那里,我们快跑过去 如鹿看见苏词进来,迅速转动角落旁的石柱,苏词还没回过神来,他们所在的地面便以极快的速度下沉。 无论是苏词还是如鹿都没料想到转动石柱后的结果是这样,如鹿略微有些惊慌,苏词倒是渐渐回过神来。 漆黑的空间内,如同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没有一丁点光亮。 如鹿抓着苏词的衣袖,非常的安静。 片刻后,地面平稳的落下,只反震起几朵尘埃,苏词嗅到空气中的湿意,站起身来说道:“这通道是不是太黑了点儿?” 如鹿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掌在眼前一晃,说道:“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的空间似乎听见了如鹿的吐槽声,前方亮起了一道非常暗淡的金色光芒,这道光芒离他们非常远,连脚下的路也无法照亮,但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前方暗淡的光芒就像唯一的生机。 苏词侧眼望向如鹿,只能听见她的吐息声,怅然道:“走吧。” 他的语气中有很明显的怅然若失和无奈,如鹿听着不是滋味,说道:“公子,即便我们身在黑暗,也要心向光明。” 苏词听见如鹿那小大人般口气和充满哲理的话,感到非常意外,熟悉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如鹿伸手指向前方暗淡的光芒说道:“光明就在那里,我们快跑过去吧。” 说完,她抓住苏词的手掌,拉着他向前跑去。 苏词的意识则被这句话瞬间震住,脑海中闪过一栋白色的建筑,在一条充满书卷气息的长廊内,浓雾渐渐生起将他包裹起来,一个身穿淡黄长裙的女孩子渐渐被浓雾覆盖,他努力的奔跑着,跑完了那条长廊也没再看见那个女孩。 漆黑的环境环境中传来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如鹿拉着他跑了一刻钟,脚下的路还是很暗,前方金色的光辉还是没有洒落到他们的身上。 如鹿弯下了腰娇喘着。 苏词很淡然的问道:“鹿儿刚才说的话是谁教的?”他的气息很平稳,似乎刚才他没有跑的一样。 鹿儿愣了愣神,说道:“就是教我阴阳术的漂亮姐姐教给我的。” 黑暗中,如鹿看不见苏词那双闪烁这光辉的眸子,他努力的表现的很平静说道:“她叫什么名字?” 即便他努力调整起伏的气息,但说出来,他的声音还是带着几分颤动。 如鹿听出来了,原本感觉很累的她突然不累了,她现在很像看清公子的脸,所以她极力的睁大自己引以为傲的大眼睛,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苏词见她久久不语,说道:“怎么了?” 鹿儿道:“那位姐姐很美,可是她没有告诉鹿儿她的名字。” 苏词追问道:“那她长什么样子?” 鹿儿回忆了下,说道:“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眼睛,干净得就像山里面的泉水,一点杂质也没有,她说话很温柔,人也很温柔,她就像仙子一样,她是鹿儿见过最漂亮的人,”鹿儿努力的想用更好的词来描述那位漂亮的姐姐,可是她脑子里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么几个词。 苏词听完,眸子变得更加明亮,急忙道:“那她多高?” 如鹿已经能清晰的感受到苏词急促的气息,说道:“比鹿儿高一点点。” 苏词沉默了一瞬间,再次追问道:“她手上是不是有一串圣白如雪的手链?”他的语气没了急促,留下的全是期望。 如鹿坚定的摇头,那个姐姐手把手教她阴阳术,所以她非常确定, “没有。” “真的没有嘛?确定没有?” 如鹿道:“姐姐的手很光滑,很柔软,她手把手教我,我记得很清楚。” 苏词没在说话,沉默片刻低着头向前走去,他的步子很小,步伐很慢。 如鹿跟在他的身子,之前苏词就对她说过他的意中人,被人带走了。 “难道那位姐姐就是公子喜欢的那个人吗?”如鹿在心底揣测着,没有相问。 不知过了多久,苏词才开口道:“刚才你说的前半句话我以前也对她说过,不过这句话原本出自圣光教,原话是即便身处黑暗,也要心向圣光,后来很多人都会说即便身处黑暗,也要心向光明,但你后面那句话我没有听见别人说过,只记得当初我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如鹿怔了怔,问道:“公子是怎样说的?像刚才我一样吗?” 苏词也愣了愣,然后笑了,抬手指向前方暗淡的光芒,喊道:“嘿!光明就在那里,我们快跑过去吧,”他的语气洋溢着少年的激昂,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如鹿听见苏词那充满回忆的语气,萦绕在耳边的话语仿佛是对她说的。 “难道公子和那位姐姐也遇到了像这样的漆黑环境吗,当时公子一定是拼尽全力也要带姐姐走到光明的地方吧,“如鹿在心底如此想着。 “其实当时我和她只是在大山间走夜路,然后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举着火把,”苏词叹了口气,觉得当时的自己真多戏。 如鹿噗嗤笑出了声,然后赶紧捂住了嘴。 苏词咧嘴道:“是有些好笑。” 如鹿道:“她就是公子在客栈的时候说的那个人吗?” “嗯,”苏词点了点头。 “那我遇见的那个姐姐是她吗?” 苏词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地上好像突然多了些枯叶,踩上去沙沙响起,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那里来的枯叶。 他们两个人都好像没有发现这一点,如鹿期待着苏词的回答。 久久后,苏词简单的说:“很像。” “但又不像。” 如鹿道:“因为她的手上没有公子说的手链吗?” “是的,”苏词捏了捏身上的狐裘,说道:“她送我的衣服我都还穿着。” 如鹿觉得这个说法不对,但她没有反驳,说道:“可能她那天没有戴。” “或许吧,”苏词道:“对了鹿儿,当时她身边还跟着人吗?”的语气变得明朗了许多,就像雨过雾散了一般。 如鹿点头道:“有,有好多人呢,还有一座非常漂亮的轿子,是那位姐姐的,那些人也很听她的话。” 扬名起行 第二十七章:西林与东林 暗淡的光辉洒在苏词的肩头,如鹿抬头望向苏词那微微皱起的眉宇。 苏词回忆起那个与他一同登山,一同成长的姑娘,她和他一样,在以前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人, 如果说她机缘之下学了阴阳术,苏词愿意相信,但身边跟着一群唯命是从的人就奇怪了,而且她也不喜欢这样啊。 “算了,不想了,”苏词甩了甩头道:“出去再说。” 苏词发现这句话说起来好熟悉的感觉,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次出门真的很不顺畅。 果然,虽然不怎么喜欢老爷子,但他的话还是应该听的,不看好日期出门真的容易撞上鬼。 早在出门前他爷爷就让他隔两天再出门,他不信,结果先是做了杨秀的俘虏,后是做了明山的俘虏,先是不明不白绑进山寨,后是不明不白绑进太初宗,在山寨落进地宫,在太初落进地道。 “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啊,”苏词越想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声,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撞上这样的事情。 如鹿当然听不懂,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苏词心情不好。 “公子,鹿儿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那位姐姐的。” “嗯,”苏词道:“既然计天和说这里是出去的地方,那应该错不了,我们赶紧出去再说。” 如鹿道:“公子,那个绿皮鬼为什么一定要杀你啊?”她见苏词不想再说那件事情,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对于如鹿称呼那个男人为绿皮鬼苏词已经不觉得奇怪了,想也没想说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我现在的身份是西林圣师的弟子,即便是当年无比尊崇的文圣也成了我的师伯,所以西林人不爽,就要杀我泄愤,”他说的非常轻松,好像彻底忘记了刚才那把差点穿过他头颅的长剑。 如鹿道:“为什么他们不爽,难道公子的存在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如鹿本就不笨,也知道什么是天下利也的道理。 苏词知道如鹿对于所在的这个国家没有什么了解,决定给她普及一下基础知识,于是问道:“鹿儿知不知道西林在南临是什么地位?” 如鹿想了想道:“村子的爷爷们都期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够进入西林,他们说那是南临的天。” “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苏词道:“毕竟最大的还是皇帝陛下,” “南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是朝廷,二是东林,三是西林,朝廷治理天下,东林管理六派江湖诸事,西林培养学子,为帝国输送人才,他们三者都属于皇帝陛下,”苏词声情并茂的给如鹿讲述:“西林和东林没有高低之分,但是因为西林人治理天下,所以东林人低他们一头。” “近年来,因为老夫子走了,原本是他的弟子文圣成为新任夫子,但文圣再在回国路上被人刺杀,导致西林夫子之位空悬下来。” 如鹿道:“所以有很多人要争夫子之位?” “聪明,”两人边走边说:“不过夫子还有一个弟子,就是我的老师。” “那公子的老师就是最有资格的了。” “对,但是那些人不希望我老师当夫子,因为他们认为老师是皇党,是东林派。”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给我老师抹黑啊,大学仕白舟行要举行内部选举,结果遭到梅洵的反对,” “然后呢?” “然后就是各种扯皮,各种阻止我老师回京都。” “那公子的老师想做夫子吗?” “我猜他是不想的吧。” “哦,”如鹿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这个意思吗?公子?” “我发现鹿儿知道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嘛,”苏词伸手摸向如鹿脑袋。 如鹿没有避开,两人并肩在漆黑的通道中行走, “那东林和西林真的是水火不容吗?” 苏词想了想道:“东林神教是当年明帝建立的,建立初衷就是为了制衡西林,名义上是管辖江湖事物,抓捕违背天主神旨的人以及担当护国之责,” “然而东林建立之后,明帝培养了一大批人才进入军中担任军官,之后逐渐用东林渗透西林,参与国政,东林西林之争也由此开始,直到明帝驾崩,徽帝被架空,因为东林党案一事,东林几乎被废,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苏词顿了顿,继续说道:“直到六年前新帝登基,东林得以重建,才形成今天的局面,因为东林几近毁在西林手中,所以东林人可以说是一丁点也不喜欢西林人。” 如鹿很好奇的问道:“那公子是西林人还是东林人?” 苏词挑眉道:“我修武道,是东林人,但我又学西林学术,所以又是西林人。” 在没有进入五大学宫,成为真正的学仕之前,都算不得纯粹的西林人,只能算西林学子。 像苏词这样的人很多,但敢这么明说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脚下的枯叶已经消失,漆黑的通道中传来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对于苏词的回答,如鹿觉得很好,追问道:“那公子喜欢西林人还是东林人?” 苏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如鹿问到,他也没做多想,说道:“其实都不喜欢。” “为什么?”如鹿不解。 苏词微微挑眉道:“我喜欢我自己。” 如鹿怔了片刻,笑声道:“公子真是不要脸。” 苏词笑而不语,如鹿继续说道:“公子现在都是西林小师叔了,肯定是要进西林的。” 她的声音中传来淡淡的惆怅,苏词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当他听见计天和称他小师叔的那一刻,苏词的内心是非常震动的。 一直以来,苏词的父亲便告诉他要努力,光耀门楣,他很清楚他父亲年轻时经历的诸多苦难,所以一直将振兴家族作为人生目标之一。 曾经这个目标很遥远,但从被顾汾收为弟子的那一刻,他的目标就已经完成了一半,当然剩下的一半只会更加困难。 现在老师向帝国承认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京都就会有人来请他了。 或者是西林学宫,也可能是皇帝。 顾汾告诉过他,如今西林学宫最有希望坐上夫子之位有两个人,一者为现今西林学宫实际掌控者白舟行,二者是大学仕梅洵。 但这两个人都比不上顾汾,其实皇帝早就下过旨,让顾汾回京担任丞相,被顾汾拒绝了,是的,直接拒绝,没有给皇帝半点面子那种。 苏词很清楚他的老师对朝廷有多失望,所以在他看来,他的老师并不想去当夫子。 苏词也很难理解他老师这么温和的人居然会直接拒绝皇帝,虽然西林大学仕以上的人都有拒接圣旨的特权。 漆黑的通道中忽然没了说话声,只剩下脚步声,倏然,一缕光芒落在了苏词的肩头,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不约而同的望向前方,散发出光芒的似乎是一颗珠子,珠子像是挂在一个石洞之上。 光芒照亮了两旁的石壁,石壁上生满了青苔,奇怪的是脚下却很干净,一点也不潮湿。 两人同时加快了步伐,光芒越来越盛。 身旁的如鹿突然问道:“公子,你要是进西林了会带上鹿儿吗?” 苏词骤然停下脚步,如鹿抬头望着他。 苏词微笑看着如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当然,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如鹿眼角湿润,但在微弱的光辉下,并不明显。 “可...可是我听说只有考入西林的人才能进去的?” 苏词老气横秋的说道:“不怕,我辈分高,他们不敢反对的。” 如鹿道:“可是公子一点也不老啊。” 苏词敲了如鹿脑瓜子一下,没好气道:“你这小脑袋到底是怎么转的,说话跟翻书一样。” “公子,等出去了教我识字好不好?” “好。” “还有教我写字。” “也好。” “嘻嘻!” 两人有说有笑,一直走到那颗绽放金色光芒的珠子下面,光芒一点也不刺眼,甚至能够直视。 珠子被安放在一块木板上面,木板已经开裂挂在墙壁上,下面则是一个山洞口。 这里的墙壁不是石壁,而是土墙。 很奇怪,这些光辉好像无法照入山洞,两人对视一眼,如鹿伸手从木板凹槽中取出珠子,珠子落在手心,非常温暖。 光芒顺利的落进漆黑的山洞,两人很默契的同时踏入,豁然间,苏词与如鹿同时一惊。 这个石洞没有想象中的深,还能够一眼望见底,不过三米左右。 不过很宽,大约四米,里面摆着一张木桌上摆放着几个茶几,除此之外只有一张石床,所以准确来讲这是一个从外面看上去像石洞的石室。 但这些都不足以令苏词和如鹿惊动。 惊动他们的是石床上的一个满头白发,身如枯槁,盘膝而坐的人。 暗淡的金色光芒落在此人的身上,披散着的白发将他整张脸完全遮蔽,脑袋无力的垂下,苍白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身上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道袍,看上去一点也不合身。 扬名起行 第二十八章:太初宗主吾令修 光辉下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的老人一动不动,灰白的头发中一缕黑色也寻找不到。 如鹿捏紧手中的珠子,抿了抿嘴,看了苏词一眼。 苏词试探着喊了一声:“前辈?” 如果不是他还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呼吸,他都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老人没有回答他,如鹿将手中的珠子向前移了一下,但不敢挪动步子。 苏词环顾整个石室,也看不出来出路在那里,心想难道计天和是诓骗他们的不成。 如鹿也轻声喊了一声:“老爷爷?” 她的声音很细腻,还带着几分稚意。 老人非常缓慢的抬头,苏词看了如鹿一眼,然后才看向满头苍白的老头。 只不过,这个人的脖子就像是出了问题一般,抬头的速度比蜗牛还有满上几分,搞好在苏词没有强迫症,否则他一定上去帮他一把。 如鹿也看的心里难受,说道:“老爷爷,需要帮忙吗?” 老人没有说话,如鹿准备上去帮他,但被苏词抢先一步。 这个人虽然一身残躯,但苏词也能看出此人是个修行者,而且修为只高不低。 如鹿也跟随着他来到石床前,苏词将其慢慢扶起,脸上的震惊之色却越来越浓。 如鹿小嘴微张,看清此人面貌,才恍然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老头,一张俊秀的脸怎么看也才四十出头。 然而,男人的微白的嘴唇在颤抖,淡淡的金色光芒下,他的双眼中突然定在了如鹿脸上,就像是看到了生命之光,原本浑身上下散发着将死的气息变成了蓬勃向上的生机。 苏词明显感受到他的变化,作为一个修行者,他很清楚存在于世间的诸多邪门功法,眼前的人看见生人便生出生机与渴望,他不得不防, 原本辅助男人双肩的手,一转擒住男人脖颈,双目威胁的盯着男人那双发光的眼睛道:“老家伙,想什么呢?” 如鹿被苏词这突然的东西吓了一下,男人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就是顾圣师的徒弟苏词吧,”男人的声音没有多无力。 苏词眉头微皱,如鹿道:“你怎么也认识公子?” 空寂的石室中,苏词掐着男人咽喉,听到男人道出他的身份,虽然他也很疑惑,还是没有松手。 男人视线下移,落在苏词的手上平静说道:“我是太初宗宗主吾令修,修的是本门正宗心法,行的是光明之事,先生可以松开否?” 如鹿微惊,苏词不可置信的望着男人,吾令修他自然知道,但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像一宗之主了。 “我受了重伤,在此疗伤而已。” 苏词这才缓缓松开手,拱手道:“晚生无意打扰前辈疗伤,是贵宗计长老说这里能够逃生,这才到了这里,望前辈赎罪。” 吾令修抬起他苍白的手挥了挥,说道:“这么说外面是大变了?” 苏词和声道:“贵宗的事晚生不知,晚生是受人追杀,得计长老相救才到了这里。” 吾令修道:“如此看来,你欠计天和一个人情了。” 苏词不知他所言何意,但事实确实如此,回了个是字。 吾令修道:“救命之恩大于天,先生打算如何报答呢?” 苏词见他说话语气越来越正常,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回道:“若能出去,只要是计长老有所难处,又是晚生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无不相助。” 吾令修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先生不愧是圣师之徒。” 苏词静待下文,如鹿站在一侧,吾令修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说道:“坐着吧,站着多累啊。” “嗯,”如鹿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心底觉得很是舒适,就像回到了村子里一样。 石板有些冰凉,吾令修伸手指向木桌旁的板凳说道:“先生请坐。” 苏词点了点头,端了张木凳坐下。 吾令修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刚才说只要计长老有难处,又是先生力所能及之事,便无不相帮?” “是,” “他正好留下了一件事在这里,希望先生一助。” 苏词沉默片刻,起身道:“计长老之事非贵宗之事,宗主也非计长老本人,如何说出他的难事?” 吾令修道:“计长老早先在我这里留了话。” “宗主请讲,”他们才从上面下来,虽然不知道从落下到这里用了多少时间,但也不是像吾令修这样说的留了话,真要留话,恐怕也是之前的事情了。 “计长老希望先生能助他退西林之人。” “果不其然,”苏词有所预料,只是想听听。 起身说道:“前一刻计长老还在上面,请问他是如何告诉宗主的,如果他能给宗主留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吾令修无声的笑了笑,说道:“这确实是我所请,不过先生应该很清楚计天和,他的性命早已与我太初宗相连,我已是将死之人,不希望他也因我离开,先生为何不愿救他一次呢?” 苏词沉默,如鹿说道:“公子,计长老救了我们,你就帮帮他吧。” 苏词看向她,说道:“鹿儿,你想太简单了,虽然现在我的身份说起来很高,但你也看见了,先前还有西林人要杀我性命,我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未必买账。” 吾令修道:“先生此言差矣,你是圣师之徒,如此躲避之下,那些人更有机会刺杀于你,相反,先生主动亮出身份,站在西林人面前,他们不但不敢反对,只会相护于你。” 苏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回道:“宗主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尚未入西林学宫,碍于我的身份,他们肯定会以礼相待,但又怎么会听我的话就此离开太初宗,我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离开太初宗。” 如鹿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跟四大派上山围攻太初宗呢?” 吾令修叹了口气,说道:“一年前袁先生受洛先生之邀,入西林学宫,后暴死京都,我带人上西林学宫质问,挑在学宫门前挑战西林,故而结下了仇怨。” 之前计天和也简单的说了这件事情,一年前袁故生暴死西林,吾令修上门讨问,并且上书皇帝,连番派人挑战西林学子, 虽然西林不惧他的挑战,但对于西林人而言,这是在挑战西林学派的尊严。 同时东林还暗中相助,只是最后袁故生被判为了仇家复仇,西林只是疏于保护,简单赔了太初宗些损失费。 不过即便如此,西林对皇帝的裁决还是不满的,对太初自然更加不满了。 如今好不容易出现机会,当然是上山搞事情砸场子了。 如鹿问道:“袁先生是谁呀?” “他是本宗副宗主。” 苏词沉声道:“所以现在西林拜山,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拜山,那怕我现在是他们小师叔。” 吾令修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是先生有发号施令的权利啊。” 苏词瞧着他微眯的双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想让我选些若的西林学子挑战你们,走个过场。” 吾令修微微躬身:“吾令修代表整个太初感谢谢先生。” 苏词从木凳上起身,说道:“我还没进西林,就去掀白舟行的桌子,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拉仇恨值是什么。” 吾令修看着苏词背影,咳了几声,如鹿伸手轻轻拍他后背,柔声道:“公子,可是我们应该知恩图报啊。” 苏词道:“我说了是力所能及,这件事我不但要得罪白舟行,还会把老师牵扯进去。” “咳……”吾令修重重咳了一身,吐出一团黑血出来,然后整个人无力倒下。 如鹿焦急呼喊道:“宗主,宗主?” “我费尽气力积攒了这口气,如今气散将亡,今生唯有一件事抱憾终身,”吾令修自言自语,双目泪花闪闪。 如鹿轻轻梳理着他的糟乱的头发,小声唤道:“爷爷,你会没事的,” 她神色万分着急的看向苏词道:“公子,你不是懂医术吗?快救救他吧。” 苏词望着吾令修那瞬间变白的脸颊,连唇上胡须也跟着发白起来,伸手摸向他的脉搏。 “你尚有半身内力未曾散去,如果……” 他话没说完,吾令修便道:“不过多一时半刻而已,不需要了,”他的声音已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只见吾令修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而去,苏词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的如此的迅速,自己明明还没有答应他。 吾令修眼角的泪花瞬间干涸,眼皮耷拉着,只能看见他忧郁的半颗瞳孔中夹在了几分柔情, 他无比艰难的抬起如枯柴的手掌,摸向如鹿的脸颊。 如鹿哭了,她想起了上次婆婆在病榻上离去,眼泪止不住的滚落砸到吾令修衣袍上。 苏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答应你。” 吾令修没有回答他,手掌刚刚碰到如鹿那娇嫩的脸颊上,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到吾令修的手心中。 传来他气若游丝的声音:“你真的好像好像她啊,我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吧。” 如鹿抽泣着,苏词却听的很清楚。 吾令修的手掌忽然落下,那双即将陷入黑夜的眼睛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他的手上骤然出现丁点力量。 扬名起行 第二十九章:入开元登宗师 吾令修的手掌突兀落在如鹿的肩上,然后拉下了她的衣服,露出半边洁白的肩膀。 肩上有一只拇指大小的小鹿,生的惟妙惟肖。 苏词准备反制的那一刻,看见了吾令修脸上忽然出现的笑容,还有那双渐渐闭上的眼睛。 他的笑容非常慈祥,像一个老父亲对一个女儿的笑。 “谢谢先生,”他的声音比之前明朗了许多,左手忽然迅捷的抓住苏词的臂膀。 苏词眉头微微皱起,一股纯正的太初之力汹涌而来。 当此之时,吾令修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无形无相,先天一气,气之始生,谓之太初,太初星台,应变无相……” 太初宗至高心法太初心诀在苏词脑海中回荡,同时,源源不断的太初之气向他丹田汇聚。 而在如鹿眼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震住了她,只见苏词面色发红,双拳捏成拳头,血管暴涨呈现血红之色,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痛苦。 太初之气将他全身包裹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丢失性命。 如鹿急忙双手结印,灵力流转而来,耳畔突然传来吾令修的声音:“别急,我传他太初心诀和我这半身功力,” 如鹿还是有些不相信,说道:“你再不放开,我就打死你。” 空气中流窜起一股寒气,如鹿手中灵印已结出一半,苏词忍受着身体内外的撕裂之痛道:“鹿儿,我没事。” 如鹿这才停下手印,半信半疑的道:“真的没事吗?” 吾令修再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如鹿撤去灵力,目光定在苏词身上。 苏词体内,太初之气穿行过奇经八脉,四肢百骸,打通周身穴位,除尽苏词体内诸多杂质,最后汇向江河源头,原本狭小的丹田在这股太初之气进入后,与他原本的内力相互交缠,最后被太初之气彻底并入。 他的修为也节节攀升进入开元之境,所谓开元,便是通过淬体的方式打开人体七窍,也就是口眼鼻耳,最后彻底打开气海。 在太初之力的作用下,七窍顺势打开,气海之地也瞬间开辟,太初之气汇入其中,并极速拓宽。 之后反馈周身,通达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并且开始拓展经脉,容纳太初之气。 这一刻,苏词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包括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开始发生剧烈变化。 苏词满脸血红,额头落下滚烫的汗珠,从颌下滴落到地上,顷刻间挥发成虚无。 如鹿紧张的盯着苏词,时而将目光挪到面色越来越枯老的吾令修脸上。 然而她却没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疲倦,连眼睛也来时越来越模糊。 太初心诀全篇进入苏词脑海,但吾令修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反而继续传授武技太初指和身法太初行云步,继而传授他太初域和太初界。 同时吾令修改造他的整个肉身,因此苏词才会感受到整个人如同进入熔炉的感觉。 其中之奥妙却让苏词异常惊叹,从玄妙的太初心诀让他感觉极像仙家的玉清诀,其修行方法也不同于平常的内功心法,之后的武技与身法更是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仙术的缥缈之感,最后的太初域与太初界更是完全不同于一般武学。 太初宗建立的时间早于大临,至今已近一百年,经历过仙统断绝九州的宗门自不一般。 感受到自己体内不断攀升的气息,从开元下境到开元上境,随后突破开元上境。 然后步入开元巅峰,此时他身体骨骼已经彻底完成蜕变,气海宛若一个湖泊。 武道一途,九重淬体入开元,开元三拓步宗师。 所谓三道便是拓气海,拓脉和拓神,所谓神指的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初步契合。 开元之后便是小宗师之境,唯有在气海凝聚气府方算半只脚跨入小宗师之境,凝练气府对内力的精纯与浑厚程度要求极高, 这也是为何能入宗师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因为追求精纯与浑厚是无法通过丹药辅助的方式进行提高,不似开元境的拓脉能够请人帮忙,所以很多开元武者都会渴求宗师武者助其打通任督二脉,因为任督二脉是拓脉中最难的一关。 现在的苏词当然不需要这些,恐怕六大武派之中没有几个人的内力有吾令修的精纯与浑厚。 于是在苏词的气海之中,内力像云雾一样漂浮在气海之上,湛蓝的海水非常平静。 倏然,停滞在气海中的内力开始凝聚盘旋,就像龙卷风一样在气海上形成,他们开始交织穿行,就像丝线一般去织一件房子。 在远超小宗师境的内力下,迅速一座庞大的气府便在湛蓝的水面上升起,但看上去却只有庞大,大的像一座小山包,此时他已经半只脚跨入小宗师。 而湖中的水开始迅速凝结,仿佛凛冬已至,半息之间,原本湛蓝的湖面被寒冰凝固。 澎湃的太初之气从灰白的气府中鱼贯而出,于空中凝聚成一口巨斧,携带着惊涛之势向冰面砍去,这就是开海。 斧落之时,苏词顿感天昏地旋,整个身体上如遭重击。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石床上的如鹿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恍惚之间他看见了苏词的手臂上竟然出现了些许伤口。 这些伤口就像大地龟裂开来,滚烫的鲜血从裂缝中流淌而出,如鹿不是武者,但当今武者之多,就算是一个穷乡僻壤之地也会有百折不挠的武者。 她在村子的时候也听过那些大哥哥讲过关于武者修行的事情,她还记得小虎子给她讲的,每一个准备登临宗师境的武者都会事先选好破镜之地,以防被人打扰。 原因就是在突破宗师境后,武者会进入一个短暂的虚弱期,虽然这个虚弱期很短,但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开元境武者也能轻易取其性命。 如鹿大大的眼见骤然睁大,非常认真的扫视过石室,然后再次将目光定格在苏词身上。 她的眼中没有多余担心,只是看到此等景象,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很是震撼,但同时也确信了吾令修没有加害苏词。 扬名起行 第三十章:如鹿身世揭晓 昏暗的石室内,暗淡的金色光芒照耀在苏词的脸上。 苏词双眉紧紧的拧在一起,牙缝中也开始流出鲜血,但他依旧顽强的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声,他的意念甚至在做另一件事,听吾令修讲解太初指等武技身法。 时间飞速流失,困意向如鹿袭来,视线渐渐模糊。 久久后,苏词猛地大叫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醒了如鹿, 捏在手中的珠子滚落到地上,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石室中久久难以消去。 随着苏词叫声落下,他身上的血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合,彻底步入小宗师下境,肉体强度再上一个台阶。 而之后的大宗师之境,已经不是吾令修能够帮助苏词跨入的了,本就是将死之际的吾令修经过这次传功,彻底油尽灯枯。 他将最后剩下的内力尽数传给了苏词,随着脑海中吾令修最后一句话落下,苏词终于明白了吾令修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多谢先生,“吾令修的双眼已经难以睁开,但他还是从眼缝中看到了如鹿。 如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迎了上去,但她看见的是吾令修那张皱皱巴巴的脸,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严重缺水。 他努力的想要抬起手,但最后只是小拇指动了几下,整个人倒在了石床上,彻底没了气息。 如鹿见多了这样的生死,本不该为这样一个陌生人而感到伤心,但她却感觉心中久久不去的一样东西落了下去,整个人变得空落起来。 她没有哭,只是怔怔的望着吾令修那张脸,好像能从那张枯老的像树皮一样的脸上寻找到什么一样。 苏词笔直的站在哪里,适应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蕴藏在气府中的雄厚内力,无时不刻穿行在经脉中的太初之气更是让他感叹太初心诀的神妙。 他缓缓睁开眼来,看见了坐在吾令修身旁的如鹿,如鹿看上去就像丢失了魂魄一般,像一个塑料空壳坐在那里,不知神思飘向了何方。 苏词看了眼已经彻底没了生机的吾令修,僵硬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表情。 “鹿儿?”苏词轻声相唤。 如鹿仿佛没有听见,双眼空洞无神。 “鹿儿?”苏词加大声量。 如鹿还是没有回音,苏词也没有喊了,拉过凳子坐在石床前,望着吾令修。 在吾令修最后的意识中,没有传达他太多的私人之事,也没有请求他一定要挽救太初宗。 从开始到最后,都在传授他内功心诀,为他讲解法门以及修行之道,只有即将结束那一刻。 吾令修才说了另外两件事。 其一是,如果如鹿愿意接任太初宗宗主之位,苏词打开石床,取出传承交给如鹿,如果如鹿不愿意便将里面的东西交给计天和。 —— 如鹿的眼神中渐渐出现神采,那水汪汪的潭水终于活了起来。 无比宁静的石室内,只有地上的珠子在散发着光芒。 许久后,如鹿放在膝间的手摸向吾令修,苏词本想说话,但刚要说出嘴那一刻,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如鹿的小手抓住了吾令修枯槁的手,手背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肉感,只身下一层皮包着里面的骨头,连手指也变小了许多。 难以想象,在进入石室的时候还是一张四十来岁的脸,现在已经变成了百岁老人。 如鹿缓缓起身,开始整理吾令修的遗容,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徒手给他梳理头发,整理衣衫。 他的头发非常乱,甚至有一些爆炸,但如鹿很细心的给他整理每一缕头发。 看到这样细心的如鹿,苏词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在猜想如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苏词也没有多想,也跟着如鹿一起整理吾令修的遗容,不管怎样,人家把半身修为传给了他,还给他讲解了修行法门,已经算是半个师父了。 如鹿用自己的衣袖擦着计天和的脸颊,一直擦到脖颈处的时候,她愣了愣。 苏词将吾令修裤腿上的灰尘拭去,发现突然停下动作的如鹿,问道:“怎么了?鹿儿?” 如鹿没回应,她抬手摸向自己的肩膀,先前吾令修拉下了她的衣服,看到了她肩上的小鹿,肩上的白鹿自小就在,也不知道是从娘胎里就有,还是出生之后父母弄上去的。 总之,她被孙婆婆捡到的时候就在,婆婆说白鹿是祥瑞之兽,代表着美好生活,所以给她起名叫如鹿。 也就是一念间的事情,所以她的手非常迅捷的拉开吾令修胸前的衣服,在其肩膀处,与如鹿同样的位置,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白鹿。 只不过吾令修身上那只要大一些。 如鹿怔了顷刻,扭头看向苏词。 这就是吾令修告诉他的第二件事,如鹿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从吾令修看见如鹿的第一眼,他就确信了,他没有选择相认,也没有选择坦言,反而先与苏词谈关于退西林的事情。 苏词不是很理解吾令修的行为,就像他不能理解老爷子一样。 但最后吾令修说,十三年来我这个父亲都没有尽到一丝责任,在将死之际见到她,已是上天垂念,怎么能在掀她心伤呢。 在如鹿的心中,他这个父亲早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正好,他要死了,正好,他见到了他的女儿。 吾令修没有告诉苏词关于如鹿母亲的事情,或许是时间不够,苏词是这样想的,最后让苏词将这件事情告诉计天和。 当然,怎么出去这件事情不会漏。 他能留给如鹿的只有一个太初宗,还是一个处于山雨前夕的太初宗,但这也是他唯一能留给她的东西了。 如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苏词,许久也不眨一下。 虽然吾令修说过不要告诉她,但这是如鹿自己发现的,于是说道:“他是你父亲,”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鸿毛飘落在地上。 如鹿嘴角微微扬起,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坐到了凳子上。 说道:“我明白的。” 此刻的如鹿表现的非常的成熟,苏词无法从她的语气中辨别她现在的心情。 她的脸上也没有一点悲痛的神情, “公子,可以告诉我吗?”她带着请求的语气。 苏词从木桌边上提起一张凳子,与如鹿并排坐下,说道:“伯父只简单的说你是他的女儿,没有告诉我关于你怎么遗落的事情,”如鹿已经知道,苏词也改了称呼。 如鹿双手抓着腰间衣衫,紧紧的攥在手里。 苏词接着道:“不过伯父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做太初宗的宗主,”这本就是要说的。 如鹿平静的目光中掠过一抹亮色,她转头看向苏词道:“他为什么要问我?” 苏词望着她的眼睛道:“我想伯父是想给你留下些东西,可是他现在只有一个太初宗了。” 如鹿小嘴上显出怒意,说道:“都快被人端了,还给我,他就是看公子对我好,想要利用公子。” 苏词没有想过这一点,温和说道:“我早在这之前就已经答应伯父了,伯父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当年他没有照顾好你,固然是他的错,但这十多年来他一定也不好过。” 如鹿怨声道:“可他都没有找我。” 苏词语气柔和道:“他一定找你了。” “那我怎么现在才见到他?”如鹿的声音中出现几分悲恸,但还是装作一副毫无动容的模样。 苏词道:“相信他也很难受吧。” 如鹿的大眼睛中泛起泪花,却还是故作坚强的道:“他都没有养我,就死了。” 苏词叹了一声,说道:“以后我养你。” “那不一样。” 苏词想说哪里不一样,但想想还真是不一样的。 “那我也是你的亲人呀。” “公子答应做我夫君了吗?”如鹿忽然抬头看向他,本就泛着泪花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如鹿这话锋转移,差点闪了苏词的腰,如同陨石坠落一般。 苏词没好气道:“鹿儿,你这个时候说这个话题是不是很不适宜现在的氛围。” 如鹿忽然起身,擦去眼中泪花,哼了几声说道:“反正他也没养过我,对我只有生育之恩。” 听见如鹿气哼哼的声音,他心底产生几分触动,看向如鹿那脸上的笑颜,说道:“是,我也赞同这句话。” 如鹿显得很吃惊的看向苏词, 苏词畅然笑道:“怎么了,事实就是这样啊。” 如鹿突然抱住苏词的手,说道:“反正自从婆婆走了以后,鹿儿一直都是一个人。” “婆婆?”他一直都只从如鹿口中听到奶奶这么个称呼,根本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婆婆。 如鹿点头道:“是孙婆婆,她把我养大的,她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在宁罗村生活了。” 苏词揉了揉如鹿的脑袋说道:“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的父亲,我们把他带出去吧。” 如鹿点了点头。 苏词问道:“那你要不要当太初宗宗主。” 如鹿反问道:“公子觉得呢?” 苏词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道:“鹿儿是我妹妹,无论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的。” 如鹿道:“我是个山村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能做一宗之主。” 扬名起行 第三十一章:又见天光 苏词将如鹿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拉开,认真的望着如鹿道:“想不想,不用考虑外面那些人,无论是西林学派,还是四大武派,都不用考虑。” 鹿儿错开苏词的目光,低声道:“不想,鹿儿想一直跟着公子。” 苏词道:“好,鹿儿永远都可以跟着我。” 如鹿看向石床上的吾令修,片刻后说道:“他用最后的时间选择了请公子保住太初宗,放弃了与我相认,太初宗一定对他很重要。” 苏词想起吾令修说的话,走上前道:“他或许是怕你不愿意认他,更怕你伤心难过,所以选择没有说,但是他让我将你是他女儿的事情告诉计天和,计天和会代他好好保护照顾你。” 如鹿内心动容,身体微微颤动一下,昂头看向苏词道:“那公子可以帮他守一次太初吗?” 苏词闻言笑了,听到如鹿那句话,他还有些害怕如鹿怪吾令修没有与她相认,心中生怨,然后选择毁灭太初宗。 这样的事情在九州并不少见。 苏词道:“在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伯父了,何况伯父将最后的修为尽数传给了我。” 如鹿本就聪慧,之前还不明白吾令修为什么这样做,但现在她也想得差不多了。 苏词是西林小师叔,地位尊崇,又对她这么好,吾令修选择将修为传给苏词而不是她,不难理解其用意。 如鹿道:“那公子该怎么退四大派和西林呢?公子之前也说过这件事情很难,还会拖连公子的老师。” 苏词道:“我很赞同计天和说的,用自以为是的心态费尽心力去谋划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是很蠢的。” “可是不提前想好对策,到时该怎么应对呢?”如鹿不解道:“不是有个词叫做先发制人吗?” “也有个词叫后发制人,”苏词道:“我是说千万别用自以为是的心态,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的,我们现在所想的只能是用来预防,不能百分百相信这样的方法能够破解对方。” 如鹿明白了,说道:“原来公子做事这么谨慎。” 苏词随意道:“谨慎不谨慎我不知道,但杀敌就要一击致命,既然选择了做对手,就要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明白了吗,鹿儿,”他伸手敲了如鹿额头一下。 “这么说公子已经想好对策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鹿儿崇拜的望着他。 苏词迷离的双眼看向鹿儿,调侃道:“我那有时间去想。” 鹿儿心想也是,说道:“那公子现在想吧。” 苏词否定道:“我们还是先出去,边走边想。” “好,从那里出去?” 苏词坏笑道:“踹他一脚就好了。” “踹谁?” “你爹咯!” “公子,你不要胡说。” “你爹就是这么说的。” —— 沉寂在地上的金色珠子沉默的散发着光辉。 苏词当然没有踹吾令修一脚,只是轻轻拍了他大腿一下。 下一刻,安静的石室内传来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苏词将吾令修身体抱起,靠在旁边石壁上。 他原本躺下的地方俨然有一个圆形凹槽。 苏词捡起地上的珠子放入凹槽之中,暗淡的光芒更盛了几分。 一阵齿轮转动之后,石面应声而开,石床下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足够容纳两三个人。 中心处升起一根石柱,石柱上放着一个满是灰尘的小箱子。 苏词道:“进去吧,那个箱子是你们太初宗的传承。” 箱子上没有锁,如鹿跳了下去擦拭箱子上面的灰尘。 苏词抱起吾令修,一跃而下。 如鹿也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两卷竹简,一枚指环,还有一本略厚的册子。 两卷竹简是太初宗两门至高心法,一为太初心诀,二为灵寒仙诀, 后者只适合女子修行,或许吾令修不传功法给如鹿是希望她修行灵寒仙诀。 册子上所录是太初宗的历史脉络,宗门结构以及一些大事年表。 如鹿不会避讳苏词,苏词也有些兴趣,大大方方的凑着看。 当看到箱子中的指环不是掌门指环时,苏词有些意外,但看到后面,他眉梢不禁惊起,眸子中满是震撼。 “这居然是幻墟戒,”苏词盯着箱子中小小的指环,非常吃惊。 如鹿合上书册,惊叹说道:“这是仙器啊。” 幻墟戒又称空间器,看上去小小的指环,却能容纳诸多东西。 而眼前的指环,里面所放自然都是太初宗的底蕴,之前他还疑惑怎么太初宗的传承这么小气。 不过为什么不将两卷功法放进去呢?苏词心中微疑。 苏词一直向往仙山之境,如果不是为了家人,他早已经出海寻仙了,此时看见仙家留下的东西,自然有那么点激动。 仙道断绝四十余载,留在南临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接触到,比如他老师,就一定有这种东西。 因为他老师的衣袖中藏了很多东西。 “公子,送给你吧,”如鹿突然将晶莹剔透的指环递到苏词面前。 苏词连忙推开,并后退几步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这是你们太初宗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如鹿道:“我送给公子呀。” 苏词瞥了眼她手中的指环,说道:“她也不属于你,它属于太初宗,我可不想和整个太初宗结怨。 鹿儿嬉笑道:“我不说又没人知道。” 苏词这才发现自己被如鹿捉弄了,很是气恼。 直接冲上去挠如鹿咯吱窝,弄得她笑个不停,连连求饶。 苏词才肯放过她,也不和她闹了,太初之气流淌而出,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完整本书册,苏词转动石柱。 地面骤然颤动几下,然后拖着两人向上方升去。 “公子现在达到什么境界了?”如鹿看了书册,也彻底明白了流行在南临的武道修行这路。 武道一涂,九重淬体入开元,之后便是小宗师,不过通常直接称为宗师,宗师之后为大宗师,大宗师之后为化朽之境。 化朽之后还有一境,不过古往今来,极少有人达到。 吾令修虽然是只剩下小半身内力,但也是武道上的巅峰人物,已入化朽。 苏词继承他的内力后,虽然境界才达到小宗师,但内力却已经逼近大宗师。 一缕灰蒙蒙的光芒落下,脚下石板骤然停下。 两人皆是疑惑的看向四周,这是一个山洞,不过没有多深,能一眼看到洞外。 扬名起行 第三十二章:一夜过 这个山洞无甚特殊,普通的土壤普通的石头,暗淡的天光从洞外洒入,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不是很好, 所以苏词才疑惑,他们从庭院落下来的时候明明还是高阳悬挂,怎么外面看起来像下雨了一样。 依稀之间,洞口似乎有两个人,一人像是靠在山壁上,另一边只能看见衣袍贴在山壁上,看不见人。 苏词与如鹿下心翼翼的从石板上走下,踩在有些湿润的土壤上。 如鹿注意到洞口两人的半边衣着,说道:“公子,好像是太初宗的人。” 苏词自然也看清了,只是外面茫茫细雨,让苏词很是不解,至于这两个人,多半是计天和安排在这里的。 于是两人大大方方向外走去,外面一胖一瘦的两个太初宗弟子沉沉睡着,洞口生出几根杂草,在清新湿润的空气下,正是一个睡觉的好天气。 不过其中一人应该是经过了非常严厉的嘱咐,眉宇间还有些紧张,紧紧抱着怀中的伞,睡的一点也不不安稳, 但另一人看起来却睡得非常踏实,两柄伞已经滚在了地上,那石壁上正好一个陷进去的平台,他躺在上面,嘴边已经淌起了口水。 当苏词和如鹿将要走出洞口时,其中身材微瘦的男子大概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骤然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就看向石洞,正好撞上苏词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如鹿也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男子,手中抱着那个箱子,苏词则背着吾令修。 男子有些慌乱,却又带着几分喜色,他几乎是在刚刚看见苏词那一刻就跪了下来,拜道:“苏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男子声音中竟带着几分悲戚之感,就好像等他都等到天荒地老了一般。 突如其来的跪拜也令一向稳如泰山的苏词怔住瞬息,鹿儿倒是率先说道:“你快起来,” 苏词点了点头问道:“是你们大长老派你们来的?” 男子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双颊发红,说道:“回先生的话,是的,我们都等了您一天一夜了,可是等的草都谢了,”男子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埋怨。 苏词差点被这句话闪了腰,不过在那洞口石缝间,一株小草真如枯了一般,不过一天一夜是什么鬼。 他看向外面的天气,雾沉沉的压在山间,细雨纷纷落下,树林间已升起淡淡薄雾,一时也分不清现在是几时。 如鹿看向那躺在凹台上睡的无比舒爽的胖子,微微翘嘴,看向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看向如鹿,真诚道:“我叫刘吴六,” “刘吴六,”鹿儿笑着顺口念出,然后看向旁边的胖子道:“他呢?” 闻言,刘吴六很是不好意思的走向胖子,脸上生出愠怒之色,一巴掌呼在胖子胖乎乎的脸上。 苏词甚至能看见了脸颊上的肉抖动的幅度。 胖子被拍了一巴掌,肥胖的手臂毫无掌法的乱抓一通,怒道:“是那个个狗杂种,敢打他大爷?” 刘吴六也怒道:“你爹叫你起床了。” “刘贼狗,你找死啊。” 胖子翻身起来,肥硕的身体超乎寻常的灵活,显然是准备复仇。 刘吴六一脸皮笑,与刚才跪在地上哭腔的样子判若两人,伸手指向苏词道:“先生到了。” 胖子都没来得及看苏词,只是听见刘吴六这么说,顺势就跪拜道:“弟子陆五拜见苏先生,” 如鹿噗嗤笑出了声。 这两人第一时间得知自己到来,都显得很约束,并且都朝他跪拜,语气前后都有明显变化。 “刘吴六,你刚才说等了我一天一夜,今天已是二十了吗?” “是啊。”刘吴六对苏词问出这话非常不解。 鹿儿若有所思看向苏词道:“公子,我们待了有那么久吗?” 苏词不由回想着在石室中发生的一切,在吾令修传他内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与外界隔绝的,唯一能感受的也只是身上的痛楚,但如鹿却是一直都处于清醒状态。 胖子站了起来,低着脑袋也不看苏词和如鹿。 “这话不是应该问你吗?”苏词反问。 刘吴六和陆五两人目光交汇,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鹿儿两道眉轻蹙,好像除了苏词醒来后的事情记得非常清晰外,之前在石室中的记忆竟越来越模糊起来了。 “真是奇怪?”如鹿低语,她越想越难受,眉头紧蹙,嘴巴微微翘起。 苏词见她想得难受,敲了她额头一下说道:“想不出来就不要强迫自己。” 说完他看向刘吴六说道:“过来背着。” 他所指当然是他背上的吾令修,因为已经没了生机的吾令修脑袋一直趴在苏词背上,又有满头白发遮蔽,刘吴六自然也辨不出苏词背上是谁。 刘吴六迅速上前,当他看见吾令修那张枯槁雪白的脸时,才明白这是一个死人, 很是不解苏词怎么背一个死人,满眼嫌弃,但是也不敢不背。 苏词释然,这两人体内内力涣散,估计是最低层的弟子,没有见过吾令修也正常。 鹿儿道:“公子,怎么就到二十了?”她搞不懂这件事,依旧很纠结。 苏词想了想道:“想必是伯父传授我功法的原因,” 关于太初界,吾令修和他讲过,在界中,时间也会被施法者改变,当然他改变的不是现实之中的时间,而是让身处界中的人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即便时间流逝也无法感受到。 “原来是这样啊,”如鹿也不深究,整个人却好像舒服了很多:“那公子也能施展吗?” 苏词白了她一样,你老爹都才初步凝练太初界,何况是他这个捡漏的。 陆五和刘吴六两人挤眉弄眼,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终于还是刘吴六妥协了,他跟在苏词身后说道:“先生,大长老说....” “他说什么?”苏词活动者手臂。 “大长老说要是先生想一睹西林风姿,可以去天清广场。” “西林风姿,天清广场。”苏词嘴角邪魅一笑。 扬名起行 第三十三章:山雨来夕 春风在灰蒙蒙的树林间穿行,细雨倾斜洒下。 山洞洞口前,上方一块岩石在雨中盖起了一所栖息地,苏词没有即刻离开,而是搬了块石头坐下,望着外面纷纷落下的细雨,闭上双眼,像是在静悟。 如鹿坐在箱子上,没有闭眼,单手撑着半边脸颊,水灵的眼睛一刻也不从苏词脸上移开。 两人左右一胖一瘦,很不情愿的站着,两人隔空相对,像是在用眼睛交流。 山间雨骤然增大了,雨声越发的清脆,一颗小草摇曳的就像个开心的孩子迎着风雨。 如鹿忽然扭过了头,看向小草。 苏词缓缓睁开双眼,然后无比舒爽的伸了个懒腰,并冲着前方的细雨朗声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诗,”刘吴六连连点头。 “真好,真好,”胖子也紧跟着附和。 如鹿起身看向苏词道:“公子,是什么意思啊?” 苏词挑眉道:“自己悟去。” 他转而看向胖子道:“你叫什么?” 胖子小声道:“我叫陆五。” 苏词皱眉,如鹿听见这名字轻哦了一声,有些不信。 “你两编名字的时候可不可以认真一点,尊重一下我家鹿儿的智商好吗?”苏词扫过两人,倒没有生气的意思,说的随意。 刘吴六虽然不智商是什么意思,但前半句还是很明白的,急忙道:“先生,这名字是入宗那天起的,虽然不是本名,但我们也用了好几年了。” 鹿儿笑嘻嘻道:“公子,智商是什么?” “我是在夸鹿儿聪明,”苏词摸着脑袋。 他自然没多的心思去怪两个人的名字,问道:“现在你们宗门是什么情况知道吗?” 陆五飞快摇头,两颊上的肥肉呼呼作响。 刘吴六道:“我们上来的时候,四大派和西林已经上山了,大家都受召去了天清广场,我们被大长老安排来了这里。” 苏词将手从鹿儿脑袋上移开,双手抱于胸前, 清澈的目光若有所思,定格在前方一根干枯的树枝上,淅淅沥沥的雨珠落在上面,顺着树干滴下来,砸在下面的水竹草上。 如鹿不由问道:“公子刚才是在想办法吗?” 苏词看向她,左眉轻挑:“我那是在修行。” “修行?”刘吴六和陆五两人面面相觑。 如鹿嘀咕道:“公子真奇怪。” 苏词道:“四大派上山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一些吧?” 刘吴六想了想道:“早在七八天前就有传言五大派会与西林一同上山,要覆灭本门,他们说五大派的至宝都是我们太初宗做的。” 如鹿疑惑道:“可是太初宗的东西不是也被盗了吗?” 陆五愤愤道:“他们说是宗主自导自演,还说宗主受伤也是假的。” 苏词望着通向山下,被草丛遮蔽的山径问道:“这里是后山?” 刘吴六道:“这里都算不得后山,已经荒废很久了。” 苏词从陆五手里取过伞,撑开走向雨中,淡淡说道:“走吧。” 如鹿也拿过伞,跟在苏词身后。 因为刘吴六要背吾令修,撑不了伞,所以陆五给他撑伞,两人走在前面带路。 微寒的春风席卷过来,他的裤脚在石室的时候因为传功被烧了些,脚踝受这冷风。 山径两边的草已至膝盖,即便刘吴六两人打了一遍雨水,还是会有不少落到苏词的脚上。 如鹿还是很担心,她这样的乡村小丫头也听说过六大派有多么的强大,公子和她两个人真的打得过吗? “公子,要不我们不去了吧,”如鹿走在最后,她望着苏词的背影。 苏词从怀中取出那张羊皮卷,在手中把玩着说道:“你忘了,我有这个东西。” 如鹿道:“公子不是说要用它……” 苏词打断了她,笑吟吟说道:“现在它所发挥的价值不是更大吗?” 如鹿听着他轻松散漫的口气,说道:“公子果然一直都是这样。” 苏词没怎么听明白,疑惑道:“什么?” 如鹿道:“在铁链上的时候公子和那个大块头心态就很好,后来进了地宫公子虽然凝重了许多,但整个人还是很镇静,” 她崇拜着说:“婆婆就经常告我遇事要冷静,可我还是会怕。” 苏词将羊皮卷撇在腰间,说道:“他姓段,名叫大头,下次你见到他可以这么叫他,” “公子胡说,”鹿儿笑道:“那有人取这个名的。” 两人有说有笑,在山雨中前行。 风雨渐小,树林渐稀,苏词已经能穿过树林间的迷雾,看见不少建筑,耳畔隐约能听见人声了。 于是问道:“是不是快到了?” 前方一直安静带路的两人齐声回答:“马上就要进后山了。” “才后山?”苏词呢喃,他的耳朵已经能听那么远了吗? 对了,如今他已经不是个小小的九重淬体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宗师了,自然不一样了。 果然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苏词内心不禁感慨,一路倒霉透顶的他瞬间捡了个大便宜。 四人继续往山下走去,山径逐渐变宽,铺上了石砖,后山山门落入眼中。 月门前守着一个蓝袍弟子,见到苏词四人边疾步跑上前来行礼道:“苏先生?” 刘吴六两人齐声道:“墨淮师兄,” 来人容貌清秀,五官端正,透着淡淡书生气,倒不怎么像个纯粹武者。 苏词点头示意,说道:“前面怎么样了?” 墨淮看了眼苏词身后的如鹿,说道:“刚刚传来消息,南山主击退琼台白仙子,现在蝉宗出手了。” “西林呢?领头之人分别是谁?” “西林主事是学仕翟门玉,但白舟行的弟子文君择也跟在他的身边,到现在也没表面态度。” “天剑山来的是上三剑太合剑剑主朝宿风,态度不明不白,不过我觉得他不是来单纯撑个场面,不会无功而返。” “蝉宗来的是四蝉掌座的玉冬璇,态度也很强硬,不过她好像更愿意退居幕后,和霍玄驹面和心不和。” “琼台来的是六瑶仙子,态度暧昧,此次出战也未尽全力,故意败给了南山主。” “横山来的玄门门主霍玄驹,他们与我宗一直不和,所以下手很重。” 墨淮跟在苏词身侧,语速飞快的为苏词讲解着此刻山门广场上的形势。 两人的步伐很快,鹿儿紧紧的跟在身后,行走在长廊之间。 听完墨淮讲完四大派与西林的带头之人,苏词还是很意外的,主要还是西林来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原本猜的就是一个在西林掌权,比较有分量的仕人,最多也就是个学仕,但文君择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文君择是白舟行的首徒,无论是白舟行自己还是整个西林都非常看重这个人,而且才年方十八的文君择也成名及早。 他出身书香世家,祖上三代都曾在赵国位列三公,时至今日,朝堂之上仍有文家身影,同时他的父亲还是东阳学宫的宫正。 文君择五岁能诵,七岁便能书文,十岁凝浩然气,明悟正心,一年破三境,连皇帝对他也非常看重。 曾在南斋学会上舌辨南坛大儒庄昭然,让世人认知到他不是一个只会循规滔距,成长在父辈树荫下的人。 近年来,甚至有人说文君择是西林学派未来的继承者,是要为万世开太平之人。 所以在南临,几乎每一个学院都能听见他的名字,因为常常都会有教谕说好好向文君择学习。 苏词自然也不例外,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这个耳熟能详的人。 曾几何时,他们不知道在背后说了人家多少坏话,可惜这一次他的朋友都不在身边。 苏词问道:“难道计长老的解决方式是与他们论战分输赢吗?” 穿过长廊,他们又进入到了树林之中,墨淮主动给苏词撑起了伞,说道:“四大派要求入玉清殿,进藏书楼,玄义楼还有宗门宝库等重地,大长老不同意,昨夜我宗玄、光两旗就与四派在山下交战了,” 墨淮顿了顿声,继续说道:“只是大长老关闭了宗门剑阵,又令我们撤退,四大派才能如此安然上山,”他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服气。 苏词反问道:“你不赞同计前辈的做法?” 墨淮叹了口气,说道:“田贼反叛,本派数位强者惨遭毒手,大长老这么做也是为了师兄弟们,只是我们不甘这般丧了太初骨气。” 苏词微微一笑,问道:“你口中的田贼是何许人?” 大概是因为苏词淡然的语气,墨淮受了感染,平和道:“田不忘,他本名叫田正奇,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天剑山的人了,此中细节,我不知道多少,只是师父说此人与本宗有仇怨,” 苏词微微摇头,他并不知道此人,更不要说十多年前的事了。 “东林还是没有动向? 墨淮道:“京都来信说白舟行召开西林论典,掌教大人应邀前往,另外北齐兵马调动频繁,东海海域又有大妖出没,东林被三面牵扯,也不知道会派谁来。” 苏词微微皱眉,身后的如鹿蹙起了眉头,紧随其后的两位听见东海有大妖出没神情有些惊慌。 扬名起行 第三十四章:云开雾散 雨水唰唰落下,穿过树叶砸在伞上。 苏词微微抬首看了眼林深之处,自己好像从被绑上铁链到今天也不过四天,怎么好像自己错过了很多大事一般。 他骤然停下步伐,墨淮没反应过来,几滴雨落在他的后颈上,很是冰凉。 墨淮疑惑的看向他,并迅速给他遮蔽,如鹿这次反应的很快,没有撞上去,问道:“怎么了?公子?” 苏词非常认真的看向墨淮,无比认真的说道:“我们先去换一件衣服。” “衣服?”墨淮很是疑惑,这才注意到苏词一身破烂的素色长衫,脸上还有几处黑灰,若不是自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自己恐怕以为苏词是太初宗烧火的。 其实这件事情他第一眼就能看见,只是他太急了,所以看到苏词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赶紧带他抵达山门广场。 苏词身上的衣服还是在客栈的时候换的,本就有些不合身。 鹿儿听见苏词的话,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裙,原本淡黄的衣裙已经丧失了原本的颜色,不禁想起那个石室其实是很脏的,她们还在里面过了一夜。 其实最脏的还是那个麻袋,如鹿想了想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也看向苏词道:“公子,我也要换。” 墨淮道:“先生,现在就别计较...” 苏词伸手挡住,笑看着墨淮说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过去怎么镇得住翟门玉,怎么让那群人相信我是白舟行的师弟,文君择的小师叔。” 墨淮闻言,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无奈接受:“好吧。” 苏词看向后方的刘吴六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们了,找个地方把你背上的人守好就可以。” 墨淮知道刘吴六背上背着个人,但就没有正眼看过,自然就不知道是他的宗主。 ...... 带着苏词和如鹿到了一偏殿打扮着装,虽然现在整个太初宗的几百号人都在山门广场与四大派对峙,但宗内的丫鬟仆人是普通人,自然不会要求冲上去。 本来墨淮是让人给他准备一套比较正式的西林着装,但被苏词拒绝了。 事实上,他除了在学院中会穿儒装,其余时间都是随意搭配,而且他更喜欢黑白两色。 窗外雨声嘈杂,如鹿从另一间屋子闯了进来,从正在给苏词梳发的丫鬟手里夺过梳子,笑嘻嘻的道:“你走吧。” 苏词外穿一件黑色长袍,内着一件月牙白衣,洗净的脸重见天日,但没有想象中那么白皙。 即便是鹿儿接过梳子,苏词也没有现得多拘谨,反而更加舒坦。 “公子生的真好看,”如鹿戏笑道。 苏词的脸上有抹不掉的书生气息,清秀的脸颊普普通通,五官端正,算不得多么的好看,但也决沾不上不好看三个字。 只是他的眉宇之间始终藏着一抹深邃之意,微浓的眉下一双桃花眼此刻非常清澈,总能吸引人忍不住的看向他的眼睛。 苏词从面前的镜子中望着换了衣服的如鹿,她换了间粉色长裙,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无比晶莹的眼睛,仿佛里面的一切事物都会变得非常干净,白白的脸颊上两团淡淡的红晕,看着极为美丽。 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美丽,苏词望着不由令他身心愉悦,但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鹿儿也很好看,”苏词笑着说。 如鹿拿起桌上的白玉发冠,为他正冠。 苏词起身,微微一笑。 如鹿在他身前转了一圈,掀起一阵清风,风中夹杂着她淡淡的体香,乌黑的头发飘荡而过,苏词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说道:“走吧,你看戏,我打架。” 鹿儿认真纠正:“是我们一起打架。” 墨淮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当苏词与如鹿一同走出的时候他便匆忙迎了上去。 但整个人还是表现的很镇静:“苏先生,好了吗?” 苏词点点头,说道:“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直接俯视整个山门广场的?” 墨淮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说道:“有,东面有一绝壁,从那里就能直接看见整个山门广场,” 说到这里,他隐约明白了,试探着问道:“那道先生想...” “是,”苏词上前,看向外面渐渐小了的雨,天上慢慢散开的雾说道:“现在广场上是什么情况,你我都不清楚,我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冲出去,这样没什么用。” 墨淮道:“可是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半个时辰,南山主一人恐难...” 如鹿理直气壮的道:“你要相信我家公子。” “南山主我知道她,她一定还没有败,”苏词气定神闲的说道:“况且太初弟子众多,墨兄怎么能说是南山主一个人。” 墨淮道:“可是那道绝壁距离山门广场足有百丈,即便先生到了那里,也不好观望啊。” 苏词笑着说道:“没事,我能听见。” 墨淮的师父已经告诉了他,无论是苏词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可以违背,除了要下山这一条。 所以墨淮不可能跟苏词相争,只能撑起伞说道:“既然先生有了主意,墨淮自当听从。” 苏词昂头,穿过飘下的细雨,穿过空中云雾,说道:“不用打伞了,云开雾散了。” 如鹿闻言将手中的伞扔到一边,上前与苏词并排站在一起。 墨淮不解,如鹿已经抓着苏词的衣袖走进了雨中。 墨淮摇了摇头,心想道:“怎么换了个衣服洗了个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呢?” 他说不上苏词那里变了,但就是变了,或许是身上流出的气质,又或许是变得更加自信的语气。 他放下手中雨伞,天上的雨果然停了。 “难道他的修为已入万贤之境?”墨淮望着苏词的背影呢喃。 如鹿道:“公子,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手里空落落的吗?” 苏词想了想道:“是少了样东西,” “嘻嘻,”如鹿笑盈盈的道:“公子,你没牵我的手。” 苏词点头道:“要打架了,少了口剑。” “公子,你怎么能这样。” “鹿儿,待会你可要给本公子摇旗呐喊,好好助威的,所以要节省些气力。” 扬名起行 第三十五章:绝壁观望 天空上仿佛突然出现一双巨手,将云雾拨开,原本雾沉沉的天空瞬间清朗了许多。 雨后的天空是非常干净的,山间的树木也是欢乐的。 但身处其中的人就不知道了,阳光穿过云层来到山间,一道彩虹从东落向西,穿过太初宗山门广场。 苏词站在绝壁之上,这里草木繁盛,但绝壁上却一草难生,如鹿有些愤愤不平的站在他的左侧,因为没有抓住苏词的手。 墨淮站在他的右侧,神情激动的望着下方,这里距离广场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天气忽然放晴,他根本看不清广场上的人群。 想到此处他不禁看向站在旁边,呼吸平静面带微笑的苏词, “难道他还精通占卜之术?算到天气即将放晴?” 感受到墨淮的目光,苏词也有些疑惑,这家伙从出了那道门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了,总好像谋划着他什么似的, 难不成是怕自己跑路? 不过一路上也大致给他讲了太初宗内乱的事情, 因为固鲜通想要与计天和争夺宗主之位,联合冯玉清发难,结果相争之际田不忘从后偷袭,众人重伤,幸好南山主来的及时,否则现在山门广场前已经没有眼前这一幕。 苏词望向广场中间的女子问道:“墨兄,那位站在正中的女子便是南山主吗?” 此时太初宗山门广场前,人群分为上下两派,上方的是太初宗众人,计天和和一众宗门高手坐在一块矩形平台上,每一个人的面色都非常憔悴,计天和单手捂住自己胸口,鲜血还从中冒出。 旁边一个青衣男子扶着他,他左右两侧坐着的正是之前在玉清殿与之相斗的冯玉清和固鲜通,两个人看起来状态也很不好。 计天和身后一众太初宗高手皆盘坐于地,每一个看起来都已经受了伤,一群太初宗弟子围在左右两侧,目光落在前方四大派和西林人的身上。 四大派来人并不是很多,合起来也比不过太初宗,但毕竟早有谋划,而且太初宗高手没了战力,一群小兵小将也难挡大势。 广场四周神道柱巍然耸立,随着阳光洒下,地面渐渐被晒干,汉白玉铺砌而成的广场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 中心一名华衣女子单手执剑而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勾勒出她的曼妙身材,雅致的玉颜上乱点着几朵血花,凭添了几分戾气,手中一口三尺六寸长剑通体湛蓝,暗红的鲜血从剑锋缓缓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汉白石砖上。 唇若红梅,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娥眉之下,双目透着寒光,像一口锐利的剑直插人心,盯着她面前的男子。 男子手中的短剑已经没入她的胸口,鲜血染红衣襟。 “余山主,你败了,”男人冷冷开口。 山崖上,苏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旁边的墨淮捏紧了手中的剑,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苏词一眼扫过四大派,其中不少受伤之人,淡淡说道:“余山主一人力敌四派,让人钦佩啊。” 墨淮听他这不轻不重的话,也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苏词接着问道:“怎么不见东西两位山主呢?” 太初宗三老四主,在南临也是出了名的,广场上的南山主便是四主之一,名叫余思雪。 墨淮道:“四派已经分兵包围了东清山和西桐山,两位山主分身乏术,不过今早传来消息,说四大派围而不攻,应该是在等这边的消息。” 东清山和西桐山距离太初宗本门有一段距离,早在田不忘发难前就已经遭到了四大派的联合围攻。 苏词点点头道:“墨兄认为四大派的目的真的是要覆灭太初宗吗?” 墨淮沉声道:“原先我也以为他们想要覆灭本宗,不过四大派除去横云山的玄门门主外,其余三大派的领头人都没有独断专行的权利。” 苏词道:“贵宗现在虽然很难挡住四大派的攻势,但俗话说的好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贵宗愤死一战,四大派也会伤筋动骨,他们想要彻底吞并太初根本不现实,而且西林也不会任由四大派瓜分太初。” 墨淮若有所思,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四大派来此并不是真的要一个说法?” 苏词从旁的一棵梨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说道:“说法当然是要的,但他们真正想要的恐怕不是这个说法。” 墨淮疑惑道:“那他们想要什么?” 苏词抬脚踩平脚下的地面,蹲下去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三座小山。 墨淮微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所画?” 苏词指着中间的小山说道:“这是太初,前后两山是东清和西桐,这两座山上草木繁盛,矿产极其丰富,但距离贵宗山门较远,当年六大派对这两座山没有不眼红的。” 墨淮闻言,隐约明白的苏词的意思,眉头渐渐展开说道:“先生的意思是他们要这两座山?” 苏词拍拍手将手中的树枝随手抛下山崖,说道:“你说他们围而不攻,现在四大派在这里也选择这样的斗法,轮番上阵挑战南山主,包括田不忘在你们内部搞事情,也只是为了让计长老等几位极具威胁性的高手丧失战斗力,其意都是为了瓦解太初的顶级战力,如此一来,自然就拿到了谈判的筹码。” 墨淮认真听着苏词的分析,广场上南山主身体内骤然爆发出一股透骨的寒意,手中湛蓝的剑上寒气流转。 胸前匕首顷刻被寒冰覆盖,男人瞳孔收缩,还在得意于击败这个高傲的女人时,手腕上已经被寒冰侵袭。 寒意瞬间窜入他的经脉,当他运气欲破的时候,发现自己体内的内力已经被寒气凝固,自己已经难动分毫了。 “呃..”口中发出半点惊愕声,然后整个人被寒冰覆盖,直接成了一个冰雕。 南山主唇角发白,手中湛蓝的剑脱离,一剑从男人手腕处落下,骨肉瞬间被寒冰侵袭,没有半点鲜血流出。 同时她抬手抓住已经被切断的手腕,将短剑从胸前拔出,随手扔在地上,那双手与短剑被砸成碎碎的冰块。 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寒了几分,观望的众人惊愕,一名约莫三十五六,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狂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赞美的笑容,拍手鼓掌道:“早闻余山主的寒空碧雾神乎其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周围寒意尽敛,收入体内,余思雪收剑负于身后,脸上疲惫之色转瞬即逝,清冷道:“比起横云山的斗转参横如何?” 男人闻言,不但没有生气,一双剑眉还柔和了几分,笑着说道:“贵宗山海灵图早闻于世,余山主何不展露一番,如此我四大派与西林的众位先生也没有白来。” 天空上最后几朵黑云散去,蔚蓝的天空上白云漂浮,阳光也越发的烈了几分。 余思雪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雾气,她面前的冰雕开始气化。 苏词搬了块石头坐下,一脸悠闲的观望着广场上的局势,但修为尚浅的如鹿看不太清更听不清楚,索性靠在苏词的肩上晒太阳。 墨淮站在边上,看了苏词几眼很是无奈。 “她们口中的斗转参横与山海灵图就是外界传言丢失的六派至宝吧?” 墨淮点了点头道:“没错,另外蝉宗丢失的是九蝉变,琼台丢失的琼音曲谱,天剑山丢失的是上三剑之一青玉剑,枯荣寺丢失的是楞伽佛经。” 苏词带着几分感慨道:“果然都是镇派之宝啊,不过你们太初宗的山海灵图虽然珍贵,但除了你们太初宗的开山祖师外似乎就没有人修成过吧。” “正是如此,”墨淮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四大派为什么怀疑我们的原因之一。” “意思是还有其它原因?” 墨淮道:“西林对此事抓着不放,老师从西南十万大山回来后就发现了西林与其余几派有秘密交流。” 苏词沉默片刻,目光盯着广场上靠后些的西林学派,西林来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人,为首的男人一身儒装,腰悬白玉,显然就是西林主事翟玉门了,而立在他身边一身水墨色着装的年轻人, 神情温和,亲切至极,柔和的目光淡雅的望着广场上形形色色的人,他的气息无甚特殊,非常普通,但所有人都知道绝不普通。 他就是西林五常之首,文君择,公认的君子。 所谓五常即仁义礼智信,他都占有。 “我很想去问问那个家伙对这件事怎么看?”苏词饶有兴趣的远远望着文君择。 文君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他没有看过去,微风掀起他漆黑的头发,眼角露出些许笑意。 阳光落进他明亮的眸子之中,他很温和的说:“他来了。” 站在他身侧的翟玉门神情微怔,然后笑看向场中还在争论的两人,上前拱手说道:“无论是太初的山海灵图,亦或是横云的斗转参横,都是早已成名于世的显世武学,” 他声音高扬,顿了顿继续说道:“昔年北望山一战,阳宗主挪移山势,禹掌门九转其势,惊艳了整个神州大地,今日诸位云集于此,都是是来向太初讨一个说法,” 一语到此,他朝余思雪拱手道:“我看余山主一人退了琼台,又败了蝉宗,风华尽显,众位如此轮番围攻余山主,不免失了风范,不如就由霍大门主与余山主一战定乾坤,如此,我西林也能快些下山。” 扬名起行 第三十六章:自作聪明的人总以为自己是主角 微风拂来,几棵小树在广场边摇曳,空气中的温度也越发高了起来,那座冰雕融化的速度越发快了。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余思雪已经身受重伤,还能站在场中不过是强装镇定。 她先后败了琼台和蝉宗四位高手,最后直接杀了蝉宗之人,外伤虽才一剑,但内伤却已经伤及五脏。 翟门玉说一战定乾坤,实际上却是强行让这场战斗进行到最后阶段,同时也是在逼霍玄驹出手,逼太初宗主动妥协。 计天和深知现在的余思雪已经没有能力去应付霍玄驹,此人战斗方式及其狠辣,出手险恶,招招夺命。 他看了扶着自己的青年一眼,自己等的人还没有到,这场战斗就必须拖下去。 现在,四派中有两派已经出手,但他们所派出的人在修为上都与余思雪都有些差距。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也存了一口气,双目盯着广场中的霍玄驹。 霍玄驹听完翟门玉的话很明显的呆滞了顷刻,微微侧目看了翟门玉一眼,有些不解。 计天和很清楚在这一群人当中,真正想覆灭太初的只有横云山和西林,其余三派来到这里,必然是有其它目的。 余思雪沉默不语,精致的脸上几朵血花被太阳晒干,胸前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大半,无比冰冷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 她上前半步,将身后的剑祭了出来, 下一刻,湛蓝的剑身在阳光下闪烁这光华, “要战,那就战,”她的声音很轻,就像一朵雪花飘落而下,但轻轻的几个字中却没有丁点退让和害怕。 计天和无奈摇了摇头,身旁的拿着铁扇的冯玉清大概是被气了,咳了几声说道:“她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其实她不是不会说,”计天和接过他的话道:“只是懒得说,而且她更喜欢用她的剑封了别人的嘴。” 扶着他的青年道:“只是现在,余姑姑能封一人嘴,封不了四派的嘴。” 计天和无声一笑,说道:“可是在她眼中,她就是能封了所有人的嘴。” 青年哑然,望着那道挡住了四大派的决然身影,觉得父亲说的话非常契合他的姑姑。 霍玄驹冷笑一声,看向执剑而立,周身寒意透彻的余思雪,说道:“余山主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果断,” 他转身朝众人拱手道:“霍某必为诸位讨回公道。” 说完,侍立在侧的横云山弟子将立在旁边的一杆血红长枪奉给霍玄驹。 计天和在自己儿子计南山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原本坐下的地方还未彻底晒干,黑色的衣袍上沾满了灰尘,耳畔黑发轻晃。 “既然霍大门主想要讨教本宗绝学,还是由计某人来招待吧,”他虽然努力的调节内息,试图让自己把话说的更加的稳定,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体内的伤势,话音刚刚落下胸口便翻上一股血气,费劲气息才将其平复下去。 霍玄驹扫了计天和一眼,单手捏着手中血红长枪,枪尖抵在白玉砖缝中,嘴角泛起一抹诡笑说道:“计无策,你今天是真的无无策了吗?” 余思雪回首看了计天和一眼,有些不悦道:“回去。” 计天和没有理他,目光淡然的望向霍玄驹道:“无策是策未到。” 众人听见他这句不轻不重的声音,有人讥讽,有人陷入沉思,即便眼前这个人已经没了多少反抗之力,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人不放心。 比如此刻站在天剑山门人前的田不忘,就很想上去补刀。 霍玄驹扫过一众太初宗人,嘲弄道:“我倒希望你还有些东西,不然这偌大的太初宗也太没意思了。” 翟门玉霍然上前,说道:“策未到,人已死,策来何为?” 计天和直视翟门玉那双眸子,说道:“人死宗未亡,活策非死策。” 翟门玉笑了笑,说道:“有策就好。” 计南山在计天和的示意下缓缓松手,计天和也稳住了身形,摆开架势看向霍玄驹道:“霍大门主,请赐教。” 娥眉上布满了寒意的余思雪白了计天和一眼,计南山上前扶着她道:“姑姑,想必父亲是有把握的,你休息会儿吧。” 余思雪瞪了他一眼,计南山低头不敢在说话,但余思雪也退到了后方。 只是她还没坐下,前方的霍玄驹体内独特的狂霸气息奔涌而出,衣袍无风自鼓,手中血红之枪隐约发出嘶鸣之声,其内仿佛困了一头恶兽一般。 计天和赤手面对,倒不是他不想出剑,而是他现在根本出了不了剑。 霍玄驹站在原地不动分毫,轻蔑的扫过站立在前面的计天和,手腕转动,手中的长枪翻侧之际一道锋利的枪意从枪尖飞出,白玉石砖上骤然浮现数道裂痕。 枪意无形,但人有感。 两人隔着一丈之距,计天和已经感受到直冲他而来的杀意,但现在他已经无法调动体内半分太初之气,只好闭上了眼睛。 从胸前取出一菱形木碟,木碟很薄,乃是梧桐木做制。 霍玄驹本就想羞辱计天和一番,故意将枪意落在那块小小木碟之上,刹那间金光大盛,计天和整个人倒掠而出。 余思雪眼中闪过寒光,整个人化作一道幻影飞出,原本温和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那道冲来的枪意被寒意击溃,消于无形。 余思雪衣裙飘飘,抱住计天和,两人目光相对,余思雪寒声道:“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总以为自己任何时候都是主角。” 计天和无奈,胸口出被切开的口子淌出鲜血,余思雪的寒力落在上面,血顷刻被白霜覆盖,将血口凝固了起来。 前方未曾动半步的霍玄驹见余思雪跳了出来,嘴角掠过一抹邪笑。 整个人倏然冲出,血红长枪上浮现出条条暗红的奇特纹路,滔天的内气奔涌而出,周遭空间仿佛凝固了起来。 磅礴的气势冲向四方,后方的众人不禁后退了几分。 枪未至,势先至。 而余思雪,她更加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只有出一次剑的机会。 她的身影猛的从原地消失,落下几多雪花, 这道身影快到难以想象,其势凛冽如风,以致于空中都想起撕裂之声。 扬名起行 第三十七章:战斗与争论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刹那间地面上出现了白霜,洁白寒霜与空中的雪花相合。 温热的空气骤然被寒意取代,一道剑意自寒气中生起,直刺翟玄驹面门。 翟玄驹感受到前方的无形剑意以及不断侵扰自身的寒气,当即一枪刺出, 血红的内气从身体涌出,仿佛是一条条暗红的赤蛇,所过之处,飘零的雪花顿时被蒸发成虚无。 空中传来余思雪的闷哼之声,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原本湛蓝的剑上被寒冰覆盖,剑尖抵在枪尖之上。 一寒一热的气浪冲击四方,余思雪左手轻掐一轮法诀,地面上的白霜骤然蒸发,雾气从翟玄驹的脚下升起,顷刻间将两人包围。 山崖上的苏词正看的起兴,这白雾一起,连他也无法看清场中局势。 白雾之中,翟玄驹轻蔑一笑,他从出手到现在只动了三成功力。 余思雪心思敏锐,感受到翟玄驹那蔑视的眼神,反而非常得意。 “余山主,今时不同往日,这偌大的太初宗竟让你一个弱女子来守护,实在没什么骨气,你不如嫁于我到横云山,今后……” 还没说完,无数冰锥自余思雪身后形成,地面上直接凝结起了厚厚的冰面,将翟玄驹双脚冰冻起来。 寒意自下而上,迅速冲击翟玄驹整个身体,她身子一翻,挡开面前长枪。 翟玄驹自知自己有些托大了,体内独有的横山内息冲击出去,顿时冲来的冰锥碎裂成粉末飘落。 咔嚓一声,困住他的寒冰陡然破裂。 横山内息瞬间将整个战圈囊括,翟玄驹面色凝重至极,隐藏于白雾之中的余思雪凝起一道剑诀, 一道冰寒刺骨的剑意直至翟玄驹的眉心,下一刻就将落在他的身上,但余思雪却没有直接冲上去,因为翟玄驹的气息已经锁定住了她。 翟玄驹手中长枪猛然转动九十度,整个人瞬移而出,道道残影在白雾中穿行,下一刻,血红长枪抽到在那道飞来的剑意上,剑意一拍即散。 再下一刻,他身后汗毛瞬间竖起,心脏猛地收缩。 余思雪目光如灼,手中的如雪山千年寒冰所化的剑尖上闪过寒芒,对准了翟玄驹的后背,如果这一剑落下,势必穿过翟玄驹的心脏。 四周的白雾骤然收缩,她整个人化作一道雪色残影,速度极其之快。 翟玄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做出多余的动作,甚至连防御都无法做到,于是猛地向前窜出,顺势将手中血红长枪对准身后的杀意回刺而去。 余思雪微惊,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翟玄驹竟然还能准确无误的摸准她的出剑方向进行应对。 无奈之下她只好强行将手中的剑侧移半分,错开那来势凶猛的枪尖。 枪罡之之风削去她几根飘起的秀发,同时在她肩上划出几道血口,余思雪以自身寒气护体,贴着枪杆将刺向翟玄驹。 噗! 寒剑带着无比冰凉的寒意从翟玄驹后背而入,鲜血瞬间飚出。 但作为一名顶尖的枪法宗师,在余思雪寒剑没入他后背三分之后,再难侵入分毫,但恐怖的寒意席卷他的全身。 倏然, 一道霸道的气息自他气海玉府中传出,恐怖的冲击力自他的体内爆发,余思雪瞬间被掀翻。 与此同时,翟玄驹顺势将手中血红之枪横扫而去,余思雪头晕目眩直觉只好横剑抵挡。 咣当一声。 她手中的寒剑就像没了线的风筝抛出,四周的白雾也在此时彻底消失,外面观望的人正好看见这一幕。 “姑姑!”青年惊声喊道。 计天和连咳数声,望着一道血线自余思雪小腹飞出,整个人从空中跌落下来。 而翟玄驹没有就此罢手,脸上闪过一抹阴沉诡谲的笑容,然后计算好余思雪坠落的弧线,将手中的长枪抛出。 空气中传出嘶吼之声,仿佛恶兽咆哮一般。 一众太初宗人见势不妙,此枪过去,余思雪已无生机可言,但计天和刚才又一次受伤,连站起来都困难之际。 绝壁上的苏词死死盯住落下的余思雪,不是他不看那杆枪,而是他根本看不清。 “南山主!”身边的墨淮激动的向前跨了一步,几颗石子落下悬崖。 一道光影从太初宗的方向猛地飞出,仿佛一支利箭。 来人正是太初宗北山主固鲜通,就在那杆血红长枪即将洞穿过余思雪的身体时,他整个人挡在余思雪面前,血红长枪从他后背没入,从胸腔处穿过。 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而血腥的弧线,几滴鲜血落在余思雪的脸上,望着上空那双带着满足的眼睛时,她瞳孔猛地收缩。 蓬! 她沉重的落在地面上,呛出几口鲜血。 下一刻,固鲜通坠落而下,那口血红长枪回到了翟玄驹的手中,他略带嘲讽的目光望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微讽说道:“怎么,这是准备上演坏男人大彻大悟的戏码吗?” 太初宗众人凛然起身,冯玉清手中铁扇幻化而出,紧紧盯着翟玄驹。 只是翟玄驹刚刚说完这句话,压制在体内的寒气瞬间冲破封印,鱼贯而出,整张脸在瞬息之间已经变得煞白,眉毛上甚至结起了寒晶。 横云山众人惊呼一声,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三步来到翟玄驹的面前将他扶住,同时渡气于他。 计天和的儿子带着几名太初宗弟子上前去抬余思雪和固鲜通,只是还没来得及,那名女子回身冷喝道:“伤我师兄就想轻易离去吗?” 话音刚落,她腰间一根银白长鞭犹如一条银蛇飞出,猛地砸在地上,声音惊遍四方。 青年虽被这破空的声音惊的身子颤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转身道:“堂堂横云山,难道想反悔不成吗?”他声音中倒没了半点畏惧,目光直视眼前的女人。 女人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计天和,说道:“你老子都站不起来,还敢在这里放肆,是想绝种吗?” 青年冷冷道:“你那么想知道,不如过来做我贱妾,让我今晚告诉你是我计家是否会绝种,”他声音充满了正气,说的非常坦荡。 盘膝坐在地上的翟玄驹闻言大怒,当即准备拾起地上长枪弄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奈何怒急攻心,胸中那团寒气再次爆发,再次哇出一滩血。 女人大怒,银白长鞭腾舞而起,气势直冲云霄。 青年也不畏惧,即便知道自己在这女人手下恐怕受不了一鞭,他还是毅然拔出腰间软剑。 银白长鞭在女人周身卷起大风,凝聚风势力,从天而来。 青年也没做别的招式,只是在原地蹲了个马步,然后将剑横过头顶。 “一个废物,也敢妄言,”女人冰冷哼道。 计天和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被人扶着的余思雪很是无奈,只唤出一声:“南儿。” 一把铁扇飞出,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飞出。 两者相碰,空气中传来爆破之声。 冯玉清缓缓伸手,铁扇飞回他的手中,然后在手中轻轻扇了扇。 女人转身,目光凛然,说道:“刚好点儿就想讨打了吗?” 冯玉清却朝西林方向拱手,看向翟门玉道:“翟先生先前也说了,南山主与霍大门主一战定乾坤,如今他们落得个平局,还望翟先生公断。“ 女人冷哼一声,气势凌然道:“好笑,太初宗何时这般恬不知耻,竟好意思说是平局。” 冯玉清摆摆手道:“南山主伤霍大门主一剑,霍大门主伤南山主一枪,两人此时皆不能再战,不是平手是什么。” 女人看向被太初宗弟子抬着的余思雪和固鲜通道:“两大山主被我师兄打得半死,还好意思说什么平手。” 刚才的一幕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若不是固鲜通出手相救,余思雪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翟门玉望着说的理直气壮的冯玉清,心里不禁有些佩服此人的无耻程度。 他上前示意两方停话,南儿带着余思雪和固鲜通回到太初宗阵营。 “是输是赢,诸位心中都有定论,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翟门玉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如果刚才我没有看错,没有固山主出手,恐怕余山主已经殒命了吧,”说完他又呵呵笑了几声。 冯玉清本就没有天真到这种话能够让人家罢手言和,不过看到翟门玉脸上的笑容,错开翟门玉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说道:“谁又知道南山主有没有后招呢,你们又怎么肯定南山主一定会殒命呢,” 这话已经是很明显的耍无赖了,事实上,冯玉清就是在耍无奈,他们在等人,等的是东林人。 这话一出,四派中的不少人发笑,笑声中有嘲弄,也有讥讽。 冯玉清却望着翟门玉,没有管耳边聒噪的笑声。 翟门玉看了他一眼,寒声说道:“那我们就当南山主还有后招,” 说完,他的身影戛然而止,周遭的笑声也跟着静止下来,天空上落下的光芒在这一刻似乎又烈了几分。 “固山主出手已是犯规,你们太初还是败了。” 冯玉清嘴巴动了动,说道:“你几时说了不可插手了。” 计天和咳了一声,冯玉清知道自己过了,如此嘲弄人家西林人,是当人家眼瞎之后还耳聋吗? 但他没有等到翟门玉和十几名西林学子的质问声,而是一道无比锋利,连每一个字中都带着锋芒的声音。 “西林所言,非我天剑山之言,我要走进玉清,你们谁还想拦。” 扬名起行 第三十八章:敢问阁下,够否 一柄漆黑的剑鞘沉重的落在白玉石砖上,剑鞘上刻着几天金色流纹,一名身着白色剑袍的男人一双大手搭在剑首上,双腿微微跨开,整个人站在天剑山阵营前方,气势惊人。 一对剑眉横绝双眼,目光已经落在了冯玉清的身上,声音低沉。 田不忘站在男人身后半步之处,一张老脸坦然的望着一众太初宗弟子。 目光落在冯玉清身上那一刻,他便感受了目光中呼之欲出的剑芒,令他心脏猛地一颤。 天剑山上三剑,代表着天剑山最强大的战力,眼前的男人执掌太合剑,位列第二,在这场四大派的所有人中,霍玄驹的地位是最高的,但不是最强的。 从双方对峙到现在,蝉宗和琼台相继出手,紧接着霍玄驹也出手了,至此,只有天剑山一直处于观望之中。 “朝剑主,”冯玉清带着几分诚意。 天剑山位列六大派第二,但是近几年来一直与太初宗相互合作,可以说是太初宗外交关系最好的一派,这次天剑山接受横云山邀请围攻太初,可以说整个太初宗弟子的心都是寒的。 但好在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让某些人抱有些期望。 朝宿风作为天剑山名义上的第二高手,冯玉清很清楚,在场的人,恐怕只有全盛时期的计天和能够盖他一筹。 “你有话说?”朝宿风一眼生剑,冯玉清脚下的地砖骤然被削出一道剑痕。 他整个人也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身后的一众太初宗弟子惊慌不已。 翟门玉深沉的目光看了朝宿风一眼,已经调息完毕,坐在一张木椅上的霍玄驹的微微惊讶,琼台之前的一名美貌仙子也不禁伸手轻轻掩红唇。 显然,朝宿风如此锋芒的态度实在是惊了众人,不过也有人奇怪这个先前还一直沉默的人怎么突然这么激进了。 山崖上的苏词也被这霸道的剑意惊了一下,鹿儿已经在他肩膀上睡着了,身边的墨淮虽然无法向苏词那样看的清楚,但也知道是谁出手了。 再次问道:“苏先生,我们还不下去吗?” 苏词漠然,将夹在指尖的树叶丢下悬崖,一缕清风将其卷起,一路飘向广场。 他伸手拍了拍靠在他肩上睡的很舒服的鹿儿,鹿儿咕哝道:“公子,不要这样。” 苏词觉得这话很是熟悉,瞬间就想到了在后山庭院的事情,然后直接拍了拍如鹿那被晒红的半边脸颊。 鹿儿的大眼睛骤然睁开,望着苏词的侧脸,有些失神。 “想什么呢?”苏词没好气道:“走了。” 如鹿迅捷如一只兔子,迅速站了起来,由于她半边脸靠在苏词肩上,半边脸接受阳光的沐浴,所以现在她整张脸就是一红一白,看上去极为奇怪。 就连墨淮也忍不住,急忙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然后捂上了嘴。 苏词倒是一点也不害怕,指着如鹿的脸颊发笑。 如鹿不解的伸手捧着自己双脸,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透着无辜和不解望着苏词道:“公子,你笑什么啊?” 苏词摇着头道:“没什么,只是发现我家鹿儿越来越可爱了。” 他从如鹿身边走过,如鹿笑嘻嘻道:“那公子喜欢。”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 广场上,随着那道以眼睛发出的剑意,让整个广场陷入了寂静之中,但这寂静注定是无比短暂的。 朝宿风放在自己身前两尺之处的太合剑静谧的矗立在那里,一点也没有移动。 冯玉清手中铁扇挥开,在身前起了一道微风,然后他上前半步,踩住了那道剑痕。 朝宿风道:“你确定要挡我?”他的声音非常干练,任何多余的色彩都没有。 冯玉清还是很轻松的回道:“除了我们几个,没人能动太初。” 朝宿风一双星目骤然闭上,一道青光从他眼前闪过,下一刻,他搭在太合剑上的右手食指微微抬起。 青光倏然射出,冯玉清将手中铁扇挡在身前,那道青光直直的落在铁扇之上。 然后,冯玉清眉头皱了一下,嘴角抽动,一口鲜血被他强行吞下,强撑着说道:“不过尔尔。” 话音未落之时,他双腿骤然酸软,两旁的弟子迅速扶住他。 朝宿风看向计天和道:“念在昔日情面,交出青玉剑,我天剑山到此为止。” 计天和脸上露出一个倔强的笑容,什么也没有说。 一息后,朝宿风道:“那么,还有人拦我吗?”这一次他的声音变得很轻。 一股热浪袭来,吹过太初宗众人。 一名带伤的老者决然起身,盯着朝宿风道:“老朽来战,”他声音略带沧桑。 朝宿风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够,” 紧接着又一中年男子从计天和后面站起,拔剑厉声道:“我来拦你。” “还是不够,”朝宿风看都没看他一眼。 “加上我够否,”一青年突然来到计天和的面前,单手执剑,正是计天和的儿子计南山。 他眉目之间尚有些秀气,锐气不足,但声音充和,浑然不惧。 朝宿风没说话,抬头望了一眼骄阳。 须臾。 无数道拔剑声此起彼伏的在前方响起,至此危难,太初宗所供奉的客卿一个未曾留下,宗门七大高手两人被拦在宗外,四人重伤已无力再战,只剩下身后的七百弟子。 随着计南山的声音落下,太初宗门人先后从人群中站起,拔出腰间长剑,对着长空。 “今朝,七百太初子弟在此,敢问阁下,够否?”计南山举起手中长剑,体内太初之气直冲云霄! 紧接着,太初宗七百子弟立剑起,齐声呼:“敢问阁下,够否?” 声破九霄,太初之气冲破天际,一朵白云飘散。 “够否!”震撼河山的声音铺面而来,其内已然蕴含了太初之气。 朝宿风动了,搭在太合剑上的右手移开,左手握住剑柄。 铮! 剑鸣! 鸣破四方! 剑出三分! 青光生起! 太初之气席卷而来,犹如万千波涛。 青光自朝宿风的眼前升起,凝化成一口青色大剑,然后朝着前方斩下。 仿若落于大海,但这片海的海水终究不够凝聚,被硬生生的切开。 计南山大喝一声:“太初剑阵,列!” 扬名起行 第三十九章:太初剑阵 灿烂的阳光之下,一口巨剑落在七百太初子弟上空,青光四溢,仿若落在了海面之上。 下一刻,海面崩裂,波涛掀起,浪花滚滚,青色巨剑直入海底。 朝宿风整个人凌空升起,淡淡道:“太初剑阵,正好试剑。” 但随着计南山那句话落下,计天和也没有阻止,身后七百太初子弟齐齐起身,身影交错。 瞬息间,场上无数人影穿行,剑光四射。 太初剑阵是以太初入门剑法太初剑为引,以人为剑,以天地为基,行以太初之气,可攻可守,攻守均衡。 数以百计的剑气直上云中,海浪翻涌将那口青色大剑吞没,瞬间消于无形, 顷刻之间,原本晴朗的天空上响起一声雷霆之声,同时降下一道闪电,七百太初弟子将体内的太初之气毫无保留的以太初剑的形式挥入上空,半空上,随着那道闪电消失,无形的空间上起了一个漩涡,转瞬间无数白色的水流从内流出。 下一刻剑海凝成,其内剑气纵横,剑意丰沛锐意。 计南山在七百太初弟子太初之气的加持下腾向云霄,脚下似有一朵若隐若现的白云,此刻,他身下是太初,身后是剑海,身前是朝宿风。 但身下的计天和几人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好转几分,身边的冯玉清艰难开口说了声:“万万不可,”可惜他拖着病态的声音,完全穿不开将前方剑层。 计南山手中的剑被一层白光覆盖,光华大盛,眉宇间那抹清秀之感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不惧的锐意,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杀意满满。 朝宿风手中的太合剑已出三分,原本淡然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太初剑阵三人便可发动,但也是随施剑者的修为增加而增加。 眼前主剑的计南山不过开元上境,连宗师之境都未曾达到,但身后有七百太初弟子,其身后的凝聚出的剑海展露出的威力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隐隐之间还能够看到剑海上空闪电落下。 琼台前的美貌女子松散的头发披萨在肩上,略显柔美,洁白的肌肤就像刚刚剥壳的鸡蛋,即便是在阳光的照射也没有什么变化,她是琼台的六瑶仙子,擅琴瑟两种乐器,不过她的身前没有琴也没有瑟,双手规矩的放在腰前,微有些惊愕说道:“此情此景,算是当世罕见了吧?” 听她语气,像是在问人。 紧邻琼台的是蝉宗,蝉宗前一位身着淡绿长裙,细腰不盈一握的女子莲步轻移走到六瑶仙子旁边,淡淡说道:“如此浩大的剑阵的确少见。” 田不忘扫了玉冬璇和六瑶仙子一眼,说道:“正如玉首座所言,此剑阵浩大,可有时候,并不是越浩大就越强,没有足够的底子,就不要使劲往上冲,不然塌了的时候会摔得很惨,”他后半句带着嘲讽之色,刚刚说完,整个人化作一道紫色光影,瞬间来到朝宿风的身旁。 “二剑主,这太初剑阵看似汹涌难破,但现在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田不忘望着剑海前的计南山道:“计南山修为太低,虽然发动了七百人的剑阵,但他自己很难驾驭。” 朝宿风自然明白,但只要计南山能够放出一剑,他也难以抵挡,于是余光扫了田不忘一眼,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田不忘深藏太初宗十余载,自然最是清楚这太初剑阵。 田不忘很不喜欢朝宿风,他也搞不懂为何剑宗大人会派朝宿风来这里配合他。 “太初剑阵无论攻守都非常强大,想要破阵只有两种方法,一为杀掌剑者断剑锋,二为破施剑者断剑脊,” “如何杀?如何破?” 田不忘道:“现在都不可能做到。” 朝宿风剑眉微皱,田不忘显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朝宿风不悦,接着道:“掌剑者锋芒毕露,即便是二剑主接近,也很难抵挡剑海所散发在周边的剑气,施剑者有七百人幻化而成的剑层,融合一体,更是难杀。” “所以...你是在说废话吗?”朝宿风语气已极为不悦。 田不忘这才知道自己多言了,前面的计南山之所以没有发起攻击,是因为自身修为不足,无法将剑海威力发挥出来,但是即便这样固守,也不是朝宿风能破的。 “只要他敢主动进攻,便代表着失败,”田不忘阴沉沉的道。 朝宿风倒有些不解,却没有问。 田不忘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生无趣,但自己还是不得不解释道:“他若久拖,剑海不攻自破,他若强行进攻,我与二剑主联手接他一剑,也不在话下。” 身在剑海前的计南山很清楚,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强行发动太初剑阵,虽然挡得了一时,却无法做到退敌的效果,眼下唯有迅速击败眼前的两人,说不定能震退下面那群人。 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不现实,因为田不忘很清楚现在掌控着剑海的他是什么样的状况,本来这剑阵是要留到最后的,可惜,她的姑姑没能撑到那个时候。 “啊!!!”他大喝一声,手中绽放这白光的剑遁入剑海之中。 倏然,剑海之上乌云卷来,雷云翻滚,数道闪电在刹那间劈在剑海之上,惊涛翻涌,闪电卷起海浪,一口巨剑自剑海中生成,剑锋为雷,剑脊为电,剑首为风。 顿时,天空上的太阳也暗淡了数分,巨剑融合七百人力,从剑海中翻起。 剑海前的计南山整个人面色煞白,唯有双眼血红,双手并拢为剑,对着前方朝宿风二人,厉声道:“杀!” 朝宿风手中太合剑猛然拔出,剑鞘从空中坠落,宽厚的剑身发出一声低鸣,他没有半点犹豫,然后挥剑,斜斜的挥出。 他身上的剑袍没有半点颤抖,整张脸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没有管旁边的冯玉清有没有出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出剑。 无比宽厚的太合剑内传来无比磅礴的力量,四周骤然升起飓风,凄厉的破空声响起长空,剑海上那口雷电化成的巨剑冲刺而来,闪耀了大半边天空,将这个广场照的无比亮堂。 田不忘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但还是选择了出剑,他等这一天太久,不会因为这点原因就让朝宿风去送死,只要接下这一剑,整个太初宗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于是他将体内所有的太初气挥出,全部注入到虚浮在身前的剑上,然后双手握剑,朝着冲来的巨剑扔了出去,过去送死这种事他还是不想干。 于是数道如飓风的剑光和一道如紫色流星先后飞出,冲向巨剑,朝宿风并没有停止挥剑,当他知道计南山撑不了多久的时候便想到了这样的方法。 计南山的剑只会越来越弱,而他的只会一剑更比一剑强。 所以当他看到田不忘的出剑方式时,觉得此人太傻,太笨。 紫色流星率先与巨剑四周的剑气相遇,瞬间那串流星便被撕扯,金色的闪电劈打在那剑身之上,田不忘在身前升起紫色气罩。 他强大的一剑穿过巨剑周围的剑意,还未触碰到巨剑剑尖的时候,剑身之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痕,然后轰然碎裂。 田不忘面色大变,他虽然知道接下这一剑就可赢得胜利,但太过自信了些。 广场之上,连绵响起凄厉的剑啸之声,在田不忘撕开巨剑前的剑气和剑意后,朝宿风挥出的每一道剑意都落在了巨剑上,空间仿佛被那金色闪电击碎一般,这一方天地已经彻底变色。 苏词三人站在远处,震惊的望着半空上的剧烈碰撞。 巨剑没有因为不断冲击在身上的剑意有所后退,后面掌剑的计南山已经压弯了腰,那每一道剑意都击打在了他的身上,作为一名开元境武者,如何承受一名大宗师的毒打。 朝宿风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的剑袍也跟着开始舞动,挥出道道细小的剑意。 但无论再快,他想用以百剑破一剑的方法还是没有成功,只是那巨剑身上的光芒逐渐变弱,闪电越来越小,但还是没有涣散的迹象。 下一刻,巨剑已经来到眼前,他已经来不及挥剑,那么只好横剑在前。 太合剑无比宽厚,很适合横剑,其内凝聚的剑意瞬间变得无比厚,就像手中的太合剑剑身,完全失了锋利,变成了盾牌。 巨剑剑尖定在太合剑剑脊之上,他身上的剑袍飞扬而起,无数剑气纵横而来,头上发冠瞬间破掉,整个人被金色电光包裹,于半空中后退。 他那双剑眉终于拧了起来,旁边的田不忘只承受了巨剑周围的剑气,显的好很多。 计南山死死盯着那电光之中的朝宿风,整个人已经没了什么力气,身后的剑海越来越小,前方的巨剑也越来越暗淡。 朝宿风牙缝中溢出鲜血,猛地将横在身前的剑转动,呼呼的飓风击打到巨剑之上。 身旁的田不忘大喝一身,身前护罩骤然破裂,他整个人冲出,瞬间被剑气笼罩,一息间身上已经多了数道伤口,但他还是以拳破开电光,砸到了剑身之上。 朝宿风抓住机会,太合剑猛地停下,一掌拍在剑身上,巨剑轰然破碎。 计南山身后的剑海顿时消于无形,七百太初弟子个个瞬间停下,吐出一口鲜血半跪于地。 扬名起行 第四十章:好快!好剑!好帅 剑海散去,天空逐渐恢复明朗,阳光有一次洒在地面上, 田不忘浑身满是血迹,整张脸已被划上数十剑,被朝宿风提着腰带,顺手扔给天剑山弟子,而他,只是剑袍上有几道破痕,嘴角挂着一条血痕,眼睛还是那般锐利和不可一世。 掌声突然在广场上响起,是翟门玉发出的,紧接着,从西林到四派,一时间掌声响彻太初。 计天和将已经昏迷的计南山放在身侧,取出一枚丹药送入他的口中,然后站起身来。 已经伤了的七百太初弟子也撑着剑站了起来,紧接着冯玉清也站了起来。 计天和冷冷道:“诸位想入玉清殿,就请踩过我计某人的残躯吧。” “以我血躯,守我玉清!”冯玉清凌然道。 七百子弟起身呼:“以我血躯,守我玉清!” 朝宿风无比平静的道:“交出青玉剑,我离开。” 霍玄驹看了朝宿风一眼,有些不悦,看向计天和道:“计天和,我等都属东林治下,我等也不想灭你,你们也别搞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搞得像我四大派咄咄逼人一样。” 计天和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打算谈了吗?” 霍玄驹反问道:“你想谈了吗?” 站在一边的翟门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一眼扫过四派主事之人,什么也没有说。 “有人会准你谈吗?”计天和反问。 霍玄驹看了翟门玉一眼,说道:“正好西林学仕翟先生在此,可为我四派做个见证。” 计天和道:“好啊,你们想要什么?” 霍玄驹道:“交出我们诸派功法秘籍,我们可不入玉清殿,不过你们太初宗做出这等是事来,也没有资格做什么六派之首了,大堰一十八山就别想要了,东清西桐两山更没资格占着了。”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猜测,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了,四派联合西林夺取大堰十八山和东清四桐两大山,然后西林以拜山名义继续挑战,最后下山, 事情到此当然还没有完,因为四大派得利了,但西林还未曾得利。 西林的利是整个太初,他们下山后定会反扑,但不会以西林的名义,然后将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太初灭门,或者会说是一些小帮小派眼红,冲上山了屠了太初,西林再以某种名义二次上山,正法那群屠山的人,然后顺手接管整个太初。 从今以后六大派就成了五大派了。 计天和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翟门玉,说道:“好,我可以把你们的秘籍什么的还给你们,不过你们得先把东西两位山主身送回本宗,我可向你们交付大堰十八山以及东清西桐两山。” 霍玄驹有些激动,正准备说话,旁边的翟门玉突然瞪了他一眼,霍玄驹后背一寒,看向计天和道:“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能力。” 计天和没看他,呼声道:“以我血躯,守我玉清!” 众弟子也跟着齐呼。 朝宿风大踏一步,周身剑气四溢:“既然如此,那便给你等血躯吧。” 苏词站在广场之外不远处,他所处的位置周围被黄杨灌木围起,广场长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见他们,但是就是没有人看过来。 连西林的那位五常之首也没有看他一眼。 苏词知道现在自己必须出去了,其实他也在等东林人的到来,可惜现在太初都要完蛋了,东林神教的人还是没有到,他其实有些无奈的。 不过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自己出场一定要注重形式,要足够帅。 可一念到此,身旁的墨淮已经冲了出去,并大喊道:“太初弟子墨淮,请战朝剑主。” 话音刚落,朝宿风都没看向这边,三道剑气寻声而来。 下一刻,墨淮将被这三道剑气切成碎渣。 苏词暗骂一声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整个人像被一阵风带出去的一样,同时周身展出无比雄厚的太初之气,同样化作三道无比纯正的剑气,带着绝然之势出击, “好快!”玉冬璇柳眉轻蹙,盯着那飞出的剑意。 六瑶仙子同声道:“好剑!” 身后的鹿儿望着苏词的背影道:“好帅!” 剑与人瞬息而至,苏词一把推来墨淮质声道:“找死也别选择这种死法啊。” 剑气相遇,朝宿风的剑瞬间被击溃无形,三道太初剑气回到苏词体内,然后整个人平稳的落下。 墨淮稳住身形,如鹿疾跑而来。 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而来, 有疑惑,有期盼,有希望, 有打量,有惊骇,有杀机。 苏词当然是选择性的接受这些目光,单手负于后,笑望着广场上的人。 计天和松了口气,旁边的冯玉清眉宇间尽是疑惑的望着苏词。 西林学派的翟门玉目光满意的望着苏词,而在他身旁的文君择面色淡然,目光温和。 霍玄驹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小子,看上去小小年纪,刚才竟然无比轻松的破了朝宿风的三道剑气,虽然朝宿风受了伤,但也不是这样一个年轻少年能够阻挡的才对。 朝宿风同样惊讶震撼,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少年竟然接住并化解了他的剑气,虽然他发出的剑气不强,但至少也得开元上境吧。 即便是天赋出众,刚才强行发动太初剑阵的计南山年近三十,也才开元上境。 不止是他们这些不认识苏词的人,就是认识苏词的计天和也是懵逼的,这小子怎么见了一趟宗主变得这么强了。 因为他现在虚弱,而且离苏词又有些远的缘故,所以他无法感受出那是吾令修的内力。 倒是霍玄驹身变的女人突然道:“看来又来了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苏词微笑望向这个女人,说道:“像你这种长着一副讨打模样,生着满身贱骨头的女人,和人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分寸,否则容易被打。” 女人捏紧手中银白长鞭,气势汹汹的盯着苏词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讨打,看老娘不教训你。” 当即她手中长鞭犹若一舞灵蛇吐信,对着苏词的眉心而来。 苏词戏谑一笑道:“鞭子不错。” 扬名起行 第四十一章:在下西林新任小师叔 天空上的阳光此刻变得非常的刺眼,原本漂浮在天空上的几朵白云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午时已过一半,此刻有不少人觉得热了起来,许多四派弟子挥着衣袖,朝着自己晒红的脸不停的扇风,同时眼见眨也不眨的盯着场中局势。 苏词望着那银白分明的长鞭,材质竟是妖兽幻巽蛟的蛟筋所制作。 “去死!”女人厉喝一声。 苏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带着笑意,杀来的长鞭已至眼前,人群中隐隐能听见些许议论声。 “这人怎么不动啊?真是来送死的不成?” “可能是想装逼吧。” “这人不是傻逼就是个大佬。” 太初宗前的计天和手心禁不住起了些汗,眼下苏词可是整个太初的救命稻草稻草啊。 正准备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力量起身拜一声见过西林小师叔的时候,苏词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 洗干净的右手非常干净,指节分明,掌纹清晰深刻,这双手经常写字,也经常握剑。 感受到前方汹涌的杀机,身后的如鹿很是担忧的喊了一声:“公子?” 苏词微微侧首,然后伸出右手,那根长鞭仿若停止在他眼前,等着他去抓一般。 就像握剑的时候一样,握住了长鞭。 朝宿风看的很清楚,苏词以自身内力在瞬间将那一方空间笼罩,那女人皮鞭上的内力在刹那间被苏词控制,所以出现了眼前的一幕。 霍广睿眼睛微震道:“不简单啊,”他声音不大。 翟门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无比认真的打量着苏词,这个人的所展露的实力与青州府提供的资料根本对不上。 文君择温和的眼神也跟着变了,但其中没有惊叹,只是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赞赏。 女人面色震惊的望着苏词,苏词给了女人一个非常有礼貌的笑容,但落在很多人的眼中这个笑容都充满了嘲讽的以为。 苏词右手微微发力,太初之气沿着长鞭悄无声息的窜了出去。 霍玄驹猛地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从女人手中夺过长鞭,霸道的横山内息冲击而来。 两者在长鞭中间相遇,轰然爆炸。 长鞭破碎炸飞,苏词伸手朝着冲击而来的力道扇了扇,如同是那些对着脸扇凉风的人一般,只不过动作更轻了几分。 霍玄驹将女人护在身后,右脚轻轻朝旁边跨了一步,拍拍手望向前方的苏词。 苏词望着了最后一片长鞭碎片落在广场地面上,很是可惜的望向霍玄驹身后的女人说道:“可是了一把好武器啊,可惜可惜。” 霍玄驹平静问道:“你是太初宗弟子?”与苏词这一交手,让他感到苏词内力的古怪,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太初宗的独特内力太初之气,但奇怪的是苏词的内力中又多了中纯正之感,所以他才如此相问。 苏词道:“不是。” 计天和朝他旁边的墨淮挥挥手,墨淮看了苏词的背影一眼,然后走了过去。 一众太初宗人集体坐下,鹿儿上前和苏词并肩站在一起。 霍玄驹听着他坦然的声音,说道:“既然不是太初宗人,难道是我身后三派中的某一派人?” 苏词认真道:“也不是。” 霍玄驹道:“既然都不是,那你刚才为何阻拦太初宗弟子挑战朝剑主。” 苏词侧目看了墨淮一眼,说道:“他是我朋友,所以出手相救。” 霍玄驹道:“既然是救人,那么现在人救了,小友就速速离开这里吧。” 苏词缓步靠近太初宗,说道:“可是前辈身后的人刚才说教训我。” 霍玄驹身后的女人有些后怕,她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内力,如果刚才不是师兄出手及时,她恐怕半条手臂都没有了。 霍玄驹朝苏词微微抱拳弯腰道:“师妹无礼,冲撞了小友,我这个师兄代他向你道歉。” 苏词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她说的话为什么要你来代为道歉,难道现在你们横云山做的事,也是你能代表的吗?” 霍玄驹闻言微微皱眉,身边的朝宿风一如往常的站立,双手搭在太合剑上,看向苏词道:“你这句话没理。” 苏词看向他说道:“你喜欢讲理吗?” 朝宿风低头看向手中的剑道:“我喜欢看剑,” 苏词没在看他,霍玄驹道:“看来你是来闹事的。” “不,”苏词转身背向众人道:“我是来管事的。” “你是谁?”这道声音很清冽,说话的是蝉宗四首座玉冬璇。 苏词转身看来玉冬璇一眼,这女人身材很不错,他转而将目光落在了翟门玉的脸上,沉默不语。 随着他这道目光,在场除了西林人都看向了翟门玉。 翟门玉暗道这小子奸诈,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走出来, 他向前一步,与此同时,文君择也上前,两人同时朝苏词行礼,这是师生礼,学生向老师行的礼。 当朝宿风等人看到这个礼的时候,目光剧变。 “学生翟门玉见过小师叔。” “学生文君择见过小师叔。” 随着两道声音落下,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徐徐微风吹来,原本不停给自己扇凉风的弟子们也将自己的手停在了脸边。 计天和微微一笑,冯玉清很是震撼。 一众太初宗弟子同样呆愕,在太初宗弟子后方经过初步治疗的余思雪被一名婢女扶着,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翟门玉身后的十余名西林学子齐齐上前一步,行礼齐声道:“学生拜见小师叔。” 苏词对自己出场到现在的每一句话和动作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他此刻心情很好,像天上的落下的阳光一样好。 笑看着十几个朝自己行礼的学生,温和说道:“多礼了,都站好了,” 他叹了口气道:“来的匆忙,师叔没准备见面礼,下次再给你补上。” 翟门玉眼皮微微跳动,文君择整个人很平静,他行的礼也非常标准。 众人直起身来,朝宿风几人自然已经回过神来了,只是还觉得难以置信,他们身后的一些人却还没回过神来。 苏词突然回首看了眼鹿儿,鹿儿莞尔一笑,笑容很是灿烂。 苏词心底多了几分自信,朝着前面的众人道:“在下西林新任小师叔,尊师文圣师弟,当朝圣师,我叫苏词,望多多指教。” 翟玉门此刻觉得自己整个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后背上,好像顷刻间多了很多汗出来。 站在他旁边的文君择面色平静的望着自己这个小师叔,目光中没有不敬,当然也没有敬意。 身后的十几名西林学子大多数都很鄙夷苏词这突入起来的自我介绍,毕竟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刻,你居然来一自我介绍,是有病吗? 一个身材偏瘦的西林学子在队列中歪歪扭扭,眼光中带着讥讽的扫在苏词身上,小声嘀咕道:“没半点学问,狐假虎威的家伙。” 苏词耳力极好,那怕这人像蚊子一样在那里嗡嗡嗡的,他目光锐利的扫了这人一眼, 男子陡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额头上汗珠止不住的往外冒出。 翟玉门瞪了身后的学生一眼,脸上露出笑容看向苏词道:“不知小师叔怎么会在太初宗?” 苏词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翟玉门故作疑惑,笑呵呵的道:“小师叔说笑了,学生如何能知道。” “哦,”苏词自顾自的点头道:“也是,你老师应该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翟门玉听到这话,暗道不妙,做恍然大悟状道:“学生想起来了,老师是说小师叔在白河,借此拜山之际,小师叔会来宿雾山增长些见识,看看是何人敢侮辱我西林。” “是吗?”苏词笑了笑,上前几步说道:“我自幼游览神州大地,这宿雾山也是来了好几次了,论见解我自问不比你翟门玉差多少。” “呵呵,”翟门玉道:“小师叔虽然年幼,但学生不敢相比,不过小师叔既然来了,就请入队吧。” 苏词看了眼他身后的人,抬手说道:“此来,我是带诸位下山,”他的语气骤然凌厉起来。 翟门玉道:“小师叔,拜山之事未完。” “还没完呢?”苏词故作惊讶。 然后走到翟玉门面前,看向一众他身后的十几名西林学子,这一个个的昂头挺胸坦然接受他的审视目光,一个个的目光中充满了傲气,丝毫不畏惧他这个小师叔。 苏词不得不承认白舟行这次派出来的人很有分量,竟然没有一个是处于蕴气之境的,最低的都是初行中境。 “你出来,”苏词指向之前那个盯着他望的小子,说道:“大热天的,速战速决吧。” 被点了当然要出列,他可不敢再这样的场合去抵抗一个与大学仕辈分相齐的人。 “小师叔,”他很尊敬的道。 翟玉门很清楚他要做什么,说道:“小师叔,四大派因为一些事情正在和太初相争,此时出手是为不仁啊。” “不仁?”苏词点头道:“也是,你说的有道理。” 他伸手拍在那小子肩上,然后看向前面扑闪这眼睛的如鹿道:“鹿儿,你问问太初宗的,现在要不要接受太我西林拜山之邀啊。” 扬名起行 第四十二章:我以东林介之 苏词那随意散漫的声音传入如鹿耳畔,她迅速做出回应,很乖巧的应了一声。 笔直站在旁边的文君择微微一笑,翟玉门劝道:“小师叔,怎可如此啊。” 苏词反问道:“怎么不可啊?” 翟门玉道:“太初宗正值此存亡之际,我们现在出手不好。” “这不是问他们接不接受吗?” 翟门玉道:“他们怎敢拒我西林啊。” “有理,”苏词点头,然后看向已经到计天和面前的如鹿道:“鹿儿,礼貌些,另外告诉太初的诸位仁兄,大可以拒绝此次拜山,我西林岂能行此不仁不义之事。” “呃...”翟玉门哑然, 有人忍不住腹诽,这算什么事儿,有自己家小师叔说自己不仁不义的吗。 “好,”鹿儿笑盈盈答道。 翟门玉看了文君择一眼,希望他能够发话,自己在虽然是眼下西林的主事之人,但面对苏词,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分量。 文君择还是一言不发,他来这里本就是来看戏的,他的老师并没有给他安排这样的任务。 下一刻,如鹿朝苏词呼道:“公子,太初愿意接受拜山。” “好,”苏词上前一步道:“太初不愧是六派之首,气魄斐然。” “既然如此,你第一个出战吧,”苏词拍了拍刚才出了的西林学生。 那边墨淮已经走了出来,墨淮修为已至开元上境,在修为上高于苏词拉出的人,苏词只希望墨淮不要太弱。 墨淮走出。 “慢!” 就在西林小子准备出去迎战的时候,一道声音震破广场。 说话的人是静默许久的朝宿风,他一双星目望向苏词道:“苏先生是识我四派为无物吗?” 苏词听着他那铿锵有力的声音,柔和道:“想必前辈就是天剑山的二剑主朝前辈了,晚生仰慕许久了。” 朝宿风淡淡道:“请苏先生回答我的问题。” “奇怪了,”苏词道:“虽然刚才晚生确实未曾给各位前辈见礼,不过即便我那师兄在这里,你们好像也没资格让他见礼吧。” 文君择微微动容,苏词口中的师兄自然就是他的老师白舟行了,当今西林学派的三大当家人之一,同时还是西林学宫的宫正。 朝宿风闻言,沉声道:“请苏先生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现今我天剑山向太初宗追讨青玉剑,先生总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 苏词笑了笑道:“贵宗青玉剑丢失真是不幸,不过我西林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尊卑有序,所以天剑山等等也无妨嘛。”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西林先生,”玉冬璇低声道。 苏词不待朝宿风反驳,继续说道:“而且天剑山自可以讨剑,我西林拜山也不会影响到你们讨剑,更不会阻拦你们讨剑,何必分先后呢。” “好,”霍玄驹突然出声道:“既然苏先生说清楚了,那我横云山也就放心了。” 苏词礼貌性的点头,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西林绝不阻拦。” 霍玄驹看了苏词一眼,然后盯着计天和道:“计天和,此前所说你答是不答应。” 余思雪早已经来到前面,她上前说道:“我太初从未取过五派任何一样东西,何来答不答应一说。” 苏词不管那边,看向那西林小子道:“看什么看,你难道想管他们的事,” 西林小子很想回首狠狠瞪苏词一眼,但终究是忍住了,朝面前的墨淮道:“西林学子胡肃青,请指教。” 墨淮回礼:“太初墨淮,请指教。” ...... 另一边,余思雪再次走至前方,朝宿风却没再急着出手,而是看向旁边的蝉宗,说道:“玉首座还想等下去吗?这样下去,九蝉变是等不回来的。” 玉冬璇没有看他,苏词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甚至不清楚这个几日前还处于失踪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太初宗。 几天前,顾汾公布苏词身份,同时又传出了苏词在一古寨失踪的消息,据说顾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了公布苏词的身份。 关于苏词,他们这些六派中高层,自然早已知晓,毕竟他是顾汾的徒弟。 翟玉门选择了当场承认,这让他们连故意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玉冬璇很清楚朝宿风这次没有出手的原因,苏词出现是展现的实力非同小可,虽然现在说着不管,但他们可不敢赌他一直都会保持沉默。 她径直走了出去,一双柳眉顿时变得非常凌厉。 余思雪不知道苏词想做什么,但她现在只好按照计天和的方法去做,毅然拔出了剑。 她的剑上依旧透着寒气。 余冬璇白皙光滑的手从衣袖中伸出,然后取出一对白丝手套,非常之快的带在了手上,并看向余思雪道:“你应该很清楚,我这次出手会有多重。” 余思雪没有回答,目光中透着寒意,剑锋上洒下寒气。 身后的计天和安静的望着,旁边的冯玉清神色有些紧张。 墨淮已经与胡肃青打在了一起,两人你来我往,墨淮竟一时拿他不下,这让苏词感到些许意外。 烈阳之下,天空上传来几声鹰唳之声,远处的树木承受这太阳的烈焰, 正处春日之际,一只蝉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树上休息。 广场上忽然想起蝉声,玉冬璇周身的掌心上升起片片翅羽,就像蝉身上的翅膀一般。 苏词骤然冲出,一道白光从墨淮和胡肃青的战圈中心穿过,瞬移至余思雪的身前。 计天和送了口气,冯玉清喘了口气。 对面的朝宿风搭在太合剑上的手指动了几下,霍玄驹也捏紧了手中长枪。 玉冬璇微微蹙眉,蝉声戛然而止,手重新放回袖中。 问道:“苏先生这是何意?”她语气很冷静,没有怒气。 苏词回首看了余思雪一眼,说道:“你不能动手。” 玉冬璇道:“我刚才很清楚的听见苏先生说过,西林绝不插手。” 苏词道:“你耳朵很好。” 玉冬璇柳眉微挑,精致的脸颊显得非常僵硬。 “那么苏先生现在是想做什么?” 苏词道:“我说了,西林绝不插手,所以我现在不是以西林的身份插手。” “哦?”霍玄驹道:“先生的意思是想以个人名义插手吗?” 苏词狡黠一笑,心想这家伙想得真美。 “当然...”苏词拉长声音道:“...不是!” 朝宿风微怒道:“那先生究竟是何意?” 苏词道:“我以东林介之。” 扬名起行 第四十三章:东林巡教使 “我以东林介之,”苏词淡然的话语在广场上回荡,久久未去。 东林介之,这是什么意思,意思你是东林人吗? 霍玄驹露出几分冷笑,玉冬璇目光仿若跌进了深渊之中,盯着挡在她前面表现的非常轻松随意的苏词。 六摇仙子双手放在腰前,很是安静的望着苏词,她的面容也很安静。 朝宿风两道剑眉之间隐隐有些怒意,搭在太合剑上的大手微微收紧,这是一双常年握剑练剑的声。 西林前的翟门玉一直处于沉思之中,苏词的身份是前天清晨时宣之于世的,而他是昨天来太初的路上才知道的。 所以当苏词出现在广场那一刻他非常震惊乃至疑惑,他上面的人没有告诉他会有这样一个人冲出来,他更没有想到这个昨天还处于失踪状态的苏词会出现在太初宗。 论在京都的势力,他有白舟行在后,不怕苏词,可现在身处青州境内,顾汾就在不远处的白河镇,没有足够的理由,他没有办法去反对苏词。 作为曾经青河东阳学宫的教谕,同时他还一度作为监察顾汾动向的主事之一,顾汾见过他,他见过苏词。 他侧首看了文君择一眼,眼下只有让这个人有资格与苏词对话不落下风,可是他要如何让这个被南临誉为君子的人说话呢。 正当他沉思之际,苏词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惊醒了他。 当即看向苏词问道:“小师叔此言何意?” 苏词笑看向他,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话音刚落,那边墨淮终于寻得破绽,一掌拍在了胡肃青的肩上,胡肃青摔倒在地。 翟门玉看了地上的胡肃青一眼,说道:“学生还是不明白。” 文君择主动上前抢了学生们的活,将胡肃青扶了起来。 墨淮朝着胡肃青拱手道:“承让。” 苏词看向墨淮,笑而不语,玉冬璇忽然看向翟门玉道:“连翟学仕这样通读儒藏的的人都无法领悟先生的话,我们这样的俗人也是听不懂的。” 霍玄驹微有疑惑,朝宿风这一瞬间也没看懂翟门玉和玉冬璇这两人在做什么。 墨淮见苏词和西林都没有派人继续出战的意思,退了回去观望场中局势。 计天和向冯玉清解释道:“这就是明着装傻啊,”他本就伤势极重,所以声音非常轻。 如鹿坐在那箱子上,就在计天和旁边,听见了,但还是不懂,问道:“他们为什么装?” 计天和看了她一眼,余光又扫了眼她坐下的箱子,说道:“你家公子现在的话很好使,所以他们不能承认他还有一层东林的身份,不过装归装,你家公子明说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啊。” 鹿儿道:“那他们这不是在做无用功嘛?” 计天和道:“他们是希望那个人说话,”他的目光看向了翟门玉旁边的文君择。 文君择站的很直,腰悬三尺剑,剑鞘通体呈青铜之色,鞘身无任何装饰,表面看上去光滑无比,无论怎样看,那表面的亮度都是一样的,仿佛阳光根本落不到上面去。 剑首系有一青色流苏,他双手放于两侧,非常自然,头戴高冠,容颜俊逸无双,一身墨色衣衫尽显文人之姿。 一双极尽温和的眸子忘向苏词道:“小师叔说的是‘东林’吗?”他的声音非常稳重,富有磁性。 苏词没有觉得意外,之前文君择一直没有说话已经跟他原本想的不一样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忽视这个与他年龄相当的人。 他看向文君择道:“你没有听错,我是以东林的身份介入。” 文君择左移半步,平声说道:“《东林制》一篇中说,既入东林,不进西林,在我《西林律》中也有,凡西林学子,不得入东林,小师叔此刻尚是西林人,不知何来东林一说,”他语速略慢,每一个字都说的非常清楚,甚至连字音都没有半点差别。 苏词正想回答,谁知文君择顿了顿继续道:“《东林制》是明帝建东林时所立,至今也无人破此例,如今小师叔是圣师之徒,是万千西林学子的学习对象,希望师叔不要违背西林律,更不要违背大临律。” 苏词无声的笑了笑,看向文君择道:“所以你是在与我论典吗?” “《礼论》中,荀曰:‘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万事寻求变化,应随事物的发展而变化,岂能一成不变,”苏词严肃道。 文君择眉头轻皱,作为当今西林学派大先生的弟子,他当然要维护关于西林的一切, 苏词说以东林的身份介入四派之中,当然是严重违反西林律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触犯了帝国律法, 但苏词这突然跟他杠上的语气让他觉得很是奇怪,回道:“《论语·泰伯》曰:‘不在其位,不某其政‘,小师叔既非帝国官员,怎敢妄改国之法度。” 苏词见他那不卑不亢的样子,语气直转而下,说道:“如此说来,师侄的意思就是圣上能改,但我不能改了。” 文君择道:“自然。” 苏词满意道:“那就好了,我正是圣上派来的。” 文君择目光微疑,望着苏词,朝宿风微怒道:“苏先生不要在此浪费我们的时间,在这里的谁人不知先生来自那里,你久居白河,前日才成为圣师之徒,今日便说受圣上之命,莫不是那我们当傻子吗?”他最后一句话语调俨然拔高,好似下一刻就要动手。 霍玄驹符号道:“是啊,苏先生虽然地位尊崇,但最好不要在我们面前瞎扯,否则纵然你是圣师的徒弟,我们也不允许你如此浪费我们的时间。” 苏词扫过二人,说道:“时间就是生命,我自然不敢浪费各位前辈的时间,不过此次确实是圣上命我前来的。” 霍玄驹道:“那么请问苏先生奉命来此是做什么?难道我六大派耽误了圣上的事情?” 苏词道:“圣上与教宗大人封我为东林巡教使,来这里当然是调节东林内务的。” 朝宿风剑眉轻轻上挑,霍玄驹审视这苏词话中真是性。 玉冬璇突然道:“既然苏先生说是圣上所派,教宗大人亲封的巡教使,那么一定有巡教令了。” 苏词一本正经道:“正如刚才朝剑主所说我一直在白河,那里去过都城,巡教令正在送来途中,想来不时就到。” 朝宿风冷笑一声,说道:“苏先生好一手空手套白狼,可惜你太高估了自己的身份,既无巡教令,就速速退去,你拜你的山,我讨我的剑,互不干扰,而且我手中的太合剑可没有我这样忍耐限度。” 霍玄驹也道:“苏先生,我等尊敬圣师,但绝不代表他的弟子也可以高我们一等。” 玉冬璇寒声道:“让开吧。” 苏词很平静的道:“送巡教令的正是恩师。” “什么?”他这一声再次让广场上的人炸了锅,就是一直无比镇静的文君择也微微变色了。 计天和与冯玉清对视一眼,身后的太初弟子们议论纷纷。 “圣师要来?真的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呢?” 西林学子议论着,有人很期待,有人表现得也很平常。 但四派的弟子就没那么淡然了,甚至出现了一丝噪乱。 “顾圣师送巡教令,那可是圣师啊,真的要来吗?“ “看这样子,他是要帮太初宗了,要是圣师真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别怕,圣师待人接物都极温和的,” “你难道不知道圣师当年在北海屠灭三千海众的事情吗?连北海之神都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那可是神啊,他怎么可能……” “没错,他战胜了神,所以被称为圣师。” 四派弟子们震惊之余谈论着顾汾的故事,有崇拜的,有害怕的,各色各样。 “肃静!”朝宿风微微提起手中的太合剑,然后落下,惊奇一起风沙,顷刻间,嘈杂的广场骤然陷入了死寂。 琼台前一直看戏的六瑶仙子微微拂动裙摆,她面色和善的看向苏词,盈盈行了一礼:“苏先生,” 苏词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给人一种温柔的女子,回礼道:“仙子。” 六瑶仙子的笑容很恬静,她淡淡说道:“先前苏先生出现的时候,我以为圣师之徒,必是高风亮节之士,如今看来,是我的错了。” 苏词道:“晚生确实算不得高风亮节之士,还有待学习。” “是,”六瑶仙子道:“先生处处以圣师制人,实在有失西林风范,有失为人之德行,与那些只会狐假虎威的小人没有区别,”她的语气很顺畅,没有一点语气上的起伏,毫不像在批评一个人。 但这听起来才更气人,远处的翟门玉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真的在很早前就想说这句话了。 苏词是真没想到这个表面看上去静若处子,温婉可人的女人说起话来居然会如此毒辣,亏自己刚才还以礼相待。 扬名起行 第四十四章:来了个美丽姑娘 “大家都是人,不会因为我是圣师的学生就与人有什么区别,”苏词从容道:“另外,老师是我的老师,就像你是琼台的一样,不会因为你不说你就不是,如果你不说你就不是,那么你就不能站在这里,你不能站在这里就不能跟我对话,更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所以,你也是在狐假虎威,如果是,那么按照你说的狐假虎威等于小人,那么你也等于小人,在场的都是小人,还谈什么高风亮节呢,试问诸位,又有什么高风亮节呢。” 苏词一长串的话犹若珍珠一般从口中吐露出来, 原本一脸平静温婉的六瑶仙子随着苏词那一长串的话变化而变化,那双细眉蹙的越来越深,那张脸也越来越难看起来。 当然不止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苏词这番言论给惊住了,这年头,那有西林人会说自己是小人的,他们只会说除了西林都是小人才对啊。 霍玄驹不由大笑一声道:“天下尽小人,苏先生这番道理难道也是圣师所授吗?” 此时此刻,站在边上的西林人非常不爽,这个小师叔居然三番两次的污辱我西林学派,这还是自家人吗? 胡肃青深深的在心中提出了疑问,翟门玉愤然上前,文君择一把抓住他,一双眸子变得非常严肃。 翟门玉愤慨的脸笑了,此时一个西林人再忍受不住,冲出来道:“你这山南匹夫,粗鄙之徒尔,不过一朝飞上枝头,你有何资格做我们的小师叔,又有何资格评判我们,仙子说的对,你就是个只会拿着圣师行走的粗鄙之徒。” 苏词看向说话之人,此人生得一张小白脸,但他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不敢恭维。 正气凛然道:“《尊师》云:‘生则谨养,死则敬祭,此尊师之道也’,我虽不是你老师,却也是你师叔,你连尊师重道都不懂,也敢站在西林行列,难道近几年来我西林学派很缺人吗?什么歪瓜裂枣都要的吗?” 他又看向翟门玉道:“翟学仕,像这种在长辈谈论之时,出言不逊,不尊长辈的学生按照我西林律该如何处置?” 翟门玉看了那弟子一眼,那弟子见周围的人顿时都焉了下去,自己心生惧意,彻底没了嚣张气焰,猛地朝苏词跪下道:“小师叔,学生一时胡言乱语,求小师叔恕罪,原谅学生吧。” 苏词却是没看他,那边的六瑶仙子却道:“我与你家小师叔说话,你却辱你家小师叔,是读的那门子圣贤之书,我能辱他,你却是不能,这点道理都不懂,也能进西林学宫,”她声音非常清脆,听起来好像刚才被辱的是她一样。 苏词颇感意外,看向六瑶仙子道:“仙子真性情中人。” 六瑶仙子衣袖飘扬,看向苏词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是那样没有变,我对你很失望。” 说完,她竟不再看苏词, 听到她那最后一句话,苏词很是不解,什么叫对我很失望,我和你很熟吗? 正当他思虑之际,玉冬璇出声道:“既然现在先生拿不出巡教令,那么就没有资格阻挡我四派行事。” 霍玄驹阴寒寒的道:“玉首座所言有理,相信苏先生也一定明白这个理。” 朝宿风微微提起手中太合剑,说道:“先生应该很清楚,你只是西林小师叔,而非东林小师叔,更非巡教使,如若先生一定要阻拦我四派行事,那么西林最好给一个理由,否则,无论是我还得我手中太合剑都不会答应,事关西林,先生一定要想好再说,”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威胁的蕴味已经摆上了明白。 苏词没想到自己搬出老师还是没有镇住这群人,更没想到朝宿风竟然敢公然威胁他。 但他表现得还是那般从容轻松,甚至脸上还带着些散漫。 望向朝宿风手中的太合剑道:“看来诸位是不相信我老师来了。” 玉冬璇道:“即便是圣师在这里,也要给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理由。” 苏词看向她道:“我说了,陛下和教宗大人命我来调解此事,难道你们不知道太初宗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将此时传至东林了吗?” 计天和果断起身,看向众人道:“各位的行动隐瞒并没有多好,五天前我已经将消息递出了。” 朝宿风的眼睛中骤然闪过一道剑光,剑光向苏词飞刺而来,同时朝宿风伸手向计天和抓去。 他现在很清楚这件事情绝不能再拖,他出手的时机选择无比的好。 无论是苏词还是计天和都没有料到他敢出手。 苏词面色大变,后面的鹿儿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捏出法诀。 苏词反应也几块,不过那道剑光只是冲他肩膀而来,逼他躲避,显然,朝宿风没想过伤他。 太初之气瞬息间便落至手心,身后鹿儿的木灵术落在他的身上,苏词想都没想就冲向那道剑光。 一掌抓住那道剑光,就像之前抓住那根鞭子一般轻松,同样微微用力,手中的剑骤然化作云烟。 “太初步,”苏词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吾令修的声音,还是很疲惫,但苏词能够感受到。 他的脚下陡然出现两团黑光,如同漩涡一般在他脚底旋转。 霍玄驹暗道不妙,大呼一声:“阻止他!” 血红长枪在手中一番,整个人就像一道闪电滋的一下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苏词头顶侧方,一枪刺来。 同时此起彼伏的蝉声在广场上响起。 苏词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原地消失不见。 计天和感受到冲他而来的朝宿风,但他现在内力几乎为零,整个人也非常虚弱,除了感知还在,只能感觉到前方刮来的劲风和一道白影。 就在朝宿风的大手距离计天和只有半掌之距时,苏词的手突然出现在了朝宿风的手腕之上。 两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后面的霍玄驹一枪扎了个空。 两人目光对视一眼,朝宿风微惊,同时激起他心中的傲意,剑气自他体内横切而来,手中太合剑骤然飞出,一道无比锋芒的剑意就像九天上的神灵俯视而来。. 苏词大惊,这家伙好歹也是大宗师级别,自己这会真是激怒他了,疾退之时结掌相对。 “接剑,”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苏词应声望去,乃是余思雪,她已将手中的剑抛了过来。 苏词脚尖轻点,接住那如寒冰所化的剑,顿时一股寒意传入掌心。 苏词也来不及惊叹,朝宿风一剑从天而降。 无数厉风呼啸而起,绕着四周狂舞,苏词衣衫发出啪啪的啐响,即便他以太初之气包裹全身,但还是有不少剑气穿过,然后划烂他的衣襟。 身处外围的如鹿非常焦急,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余思雪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抓住她说道:“苏先生内力非凡,如果朝宿风还处于全盛,他定不是对手,但现在朝宿风伤不了他,也不敢伤他,你不用这么担心。” “真的吗?”如鹿望向余思雪,水灵的眼睛中像是要流出水来一般。 “规字剑!” 翟门玉看清苏词施展的剑法,这一剑出自西林问矩剑法,但没有多少西林学子会去练,因为这套剑法难练不讨好, 规是法则,是标准,苏词以这一剑迎向朝宿风求的是不败,求的是打服。 轰的一声巨响,两剑相遇,半空中闪过数道弧线,无数劲意冲击在两人身体上,化作残流冲击向地面。 虽然这地面坚固,但如何抵挡得住这般冲击,伴随着石板的碎裂声,两人同时手力落下。 朝宿风手臂微颤,望向对面的苏词,但苏词还没来得及做喘息。 蝉声袭入他的双耳,脑海中一震嗡鸣,玉冬璇身化青光,周身被翅羽包裹,就像一根利箭朝他冲来。 苏词黑白分明的眸子突然转动,一声无比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在响起,苏词猛地醒过神来。 却已经难以避开袭来的玉冬璇,带着白丝手套的手即将落在他喉咙上时。 玉冬璇作为蝉宗四首座,境界修为已入大宗师之镜,她之前就没有真正的出过手,苏词虽然实力飞涨,不说他的内力都来自于吾令修,短短时间内,他也无法融会贯通。 突然一口剑自太初山门而来,这口剑早在苏词晕眩之时就已经飞出,其势如虹,剑上燃烧着金黄色的火焰,火焰并没有多么炽烈,反而在阳光下多了中温暖。 在火焰的后方,有一个少女,少女握着剑,从火焰中望去,她的身子给人一种娇小的感觉。 苏词自然感受到了从身后疾驰而来的剑,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立剑试图挡住玉冬璇。 锵锵! 他的剑并没有挡住玉冬璇的手,在她面前,愕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少女从他身畔飘过的瞬间,他隐隐闻到了少女身上的体香。 这姑娘应该很美。 玉冬璇双目微惊,她的五指落在那火焰剑身上,透过火焰她看见了一张洁白无瑕的脸,然后手迅速从剑上抽回。 管你又多美,居然敢抢我的风头。 就在他有些不满之时,耳畔传来了玉冬璇的恭敬的声音:“拜见圣女,”然后便见玉冬璇朝着少女拜了下去。 扬名起行 第四十五章:她叫许莫 圣女?那门子圣女,苏词望着少女的背影,微风拂动着她的衣袂,白衣飘飘,温暖的阳光穿过她乌黑光亮的头发,几缕发丝在风中凌乱, 突然一根长发被风吹下,吹向苏词的脸,搭在他的鼻子上。 少女缓缓向前行走,随着蝉声消失,整个广场上一切都变得非常静谧,她的脚步间自有一种大气流出,整个人行走间仿若有一种神圣意味散发而出。 这是一种不可侵犯的气质,苏词伸手将那根发丝拿开,注意到无论是四派弟子还是太初弟子,他们的目光都好像呆滞起来,定格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风很轻,阳光仿佛也随着少女的出现变得轻了几分,没那么烈了。 苏词看向鹿儿,鹿儿没有其他人那么夸张,但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还是有些惊叹。 而坐在地上的计天和嘴角泛起了发自内心的淡淡笑容,朝宿风剑眉微皱。 苏词的大脑飞速选择,很显然,这个女人的身份非同一般,对于计天和来说是有利的,对于朝宿风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毕竟这家伙都皱眉了。 关于玉冬璇口中的圣女,其实早在南临烂大街了,不过那是六七年前,很多小帮派里面都会有一个甚至很多个圣女。 不过今年来,南临只有一个圣女了,那就是东林神教的圣女,地位无比尊崇,乃是当今皇帝新立的。 “起来吧,”少女开口,她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和高高在上,更像是清涧的水,秋枫上的露。 苏词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像看见这个女子真容的念头,难道就因为是她。 玉冬璇起身那一刻,所有的五派弟子齐齐拜下,在各派领头人的呼唤下。 “拜见圣女。” 果然是她,苏词很意外,甚至有那一丝震惊,就像他没有算到西林会派文君择随行一样。 东林居然会派这样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出场。 少女轻声道:“关于你们六派丢失的至宝,掌教大人已经将此事告知皇帝陛下,陛下已经下旨廷尉,大理寺联合破案,如果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以现在就进京,面见陛下,但是不可再继续为难太初宗。” 她微微侧身,背向太初宗众人,苏词看见了她的侧脸,阳光穿过她额前发丝,落在洁白的脸颊上,肌肤还要胜雪三分,高高的鼻梁迎着风,很是美丽。 苏词点了点头,坚信与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 听到她的声音,玉冬璇脸上有几分不悦,但跟在少女身后,没有发话。 霍玄驹朝少女拱手道:“殿下,也不用麻烦朝廷,如今我四派已经找到至宝是被何人所窃了。” 少女道:“难道是太初宗?” 霍玄驹道:“正是。” 朝宿风突然道:“殿下来得正好,刚才有人冒充东林巡教使,希望殿下能够将此人绳之以法。” 苏词看了朝宿风一眼,别看这家伙表面上给人一种只会提剑砍人的样子,这不,一下子变聪明了许多。 东林和西林相争了几十年,苏词是西林小师叔,这个少女是东林圣女,可谓是正好敌对,此时将话题引到西林东林之争上,他们也好趁机浑水摸鱼了。 苏词也想看看这个被皇帝看中的女子会怎么做,也不说话,反而看向少女。 少女闻言,转身看向苏词。 苏词喜欢第一眼看别人的眼睛,眼前的是一双美丽至极的凤眼,眼中没有星辰,没有光明,也没有神圣,只有干净和通透。 “你叫什么名字?”苏词问。 他这一声问得非常的突兀,但他表现的却非常的自然,仿佛尴尬的只是周围的人群,他当然知道眼前少女的名字,曾在无数个夜晚这个少女都是他们的笑谈之一。 少女很是诧异,没有人注意到西林前的文君择,一直都给人一种温和感觉的他,此刻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意,但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美丽,世人皆传,去京都一定要去东林,不是因为东林有多壮观,有多宏伟,而是因为那里有个圣女,就像仙女下凡人间,去河内一定要去温县,因为那个地方人杰地灵,孕育出来这样的仙子。 眉眼如画,神圣庄严这样的词或许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美丽这个词是因人而异的,毕竟每一个人的审美观是不一样的,但就是这个少女,成功的勾到了南临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喜欢的颜。 “我叫许莫,”少女自然的说,她也望向了苏词那双眼睛,苏词的眼睛里没有光,但有喜欢。 少女有些不习惯,但她自己明明早就已经适应了每一个人眼中流露出对她的喜欢,此时怎么会有些不习惯呢。 许莫,这个名字也很出名,就像文君择那样出名。 如果说文君择是要为西林开万世的人,那么许莫就是要为东林开万世的人。 一个是五常之首,一个是东林圣女, 宏伟的南临帝都,都曾经做过他们的背景。 之前说,有人说她是仙子,事实上,许莫的仙子之名并不是胡乱捏造,更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自她出生那一刻就有了,十六年前七月初晨,明帝病危之际,天空上划过一颗流星,流星照亮了整个河内温县县城。 随着一声啼哭,许莫出生,但她手中握着一圆形玉块,其上刻有九州星辰隐约可见,半日之后,还是幼婴的许莫便能开口说话。 此事神异,明帝得知后,认为是吉瑞之兆,并赐名许莫,此事传扬之后,许莫一时被人称为天女,仙子。 更是因为此事,原本已经病入膏肓的明帝竟然整个人好了起来,直到腊月末,明帝才驾崩。 所以,如此出名的一个人,苏词居然问人家叫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是他偏偏是西林小师叔,没人敢反对他。 更奇怪的是,许莫居然就这样回答了他,就像两个半路相遇的人,因为一点眼缘,问了姓名,然后另一个人轻松回答了一般。 “很好的名字,”苏词眉梢微微挑起,由心的说。 许莫道:“谢谢。” 苏词道:“不客气。” 霍玄驹:“......” 扬名起行 第四十六章:西林有狂也有傲 朝宿风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这是无视他吗?我刚刚说的他冒充东林巡教使没有听见吗?那可是东林巡教使啊。 文君择突然上前,看向许莫,淡淡说道:“师妹,好久不见。” 许莫看向他,微笑回道:“师兄可好。” “一切都好。” 也不知道从那里飞来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呱呱呱的叫了几声。 翟门玉也觉得非常憋屈,本想着自己这次作为西林主事来这里,可以建立一番名望,怎么也要在南临露个脸,结果还没开始行动,先是纵出个苏词遮他风头, 遮就遮吧,反正下山之后还不是我做主。 这下好了,东林圣女给拖来了,四大派要是走了他还玩什么。 五个宗派一个西林就这样围着三个年轻人,听着他们的见面问礼,这实在是让人窝火。 不过苏词这一分钟有些懵,这两人居然是师兄妹? 作为一个拥有丰富情感阅历的人,苏词一眼便瞅出了文君择目光中那份极力掩藏的思念,很显然,文君择喜欢许莫。 苏词之前眼眸中的确有一份爱慕,但那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喜欢许莫,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过时了。 “那就好,”文君择微微低头,轻笑着回答。 苏词摇了摇头,觉得文君择这个回答实在不该是作为五常之首该说的话。 许莫点了点头,落在树上的乌鸦又叫了几声,广场上仍没有人出言打断他们这无聊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 许莫看向苏词道:“苏巡教,这是你的令牌,” 她洁白如玉的手上俨然出现一块黑铁令牌,四周雕刻着非常复杂的纹路,中心只有巡教使三分字,非常简洁。 苏词微疑,许莫说道:“是圣师让我带给你的。” 苏词虽然没有彻底明白,但豁然笑道:“原来如此,真是麻烦圣女了。” 许莫没有多看他一眼,也不管周围震惊的众人,转身看向朝宿风等人道:“苏先生没有骗各位,他确实是我东林巡教使。” “这...这成何体统,”翟玉门忽然大拂衣袖,之前他忍着不说话,是可以忍,但现在他忍不了。 苏词已经被顾汾收为弟子,成为西林的小师叔,现在莫民奇妙的成为东林巡教使,这是任何一个西林人都不能忍的事情。 文君择也出言道:“师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词玩弄着手上的黑铁令牌,若有所思。 鹿儿的目光投向他,苏词将手中令牌扔向如鹿道:“好好放着,这玩意挺贵的。” 鹿儿接下,认真看了几眼,跑到苏词身边道:“公子,她是帮太初的吗?” 苏词揉了揉她脑袋说道:“她是帮理的。” “噢。” 许莫听见他们的谈话,看了苏词和如鹿一眼,然后才看向文君择道:“这是掌教大人的任命,我只是遵从掌教大人的命令。” 苏词看向许莫道:“这么说我老师不上山了吗?” “圣师说他有事要办,我也正好要来,所以圣师让我为苏先生带。” 此刻,翟门玉反而很希望顾汾上山,见许莫不正面回答他,带着怒意道:“即便是你们东林掌教,要想让我西林小师叔担任他们东林的巡教使,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他颌下胡须气的发抖,显然是真的怒了。 苏词笑笑上前道:“翟学仕,不要急嘛,这种事急不得的。” 翟门玉双手大拂放于身后,看向苏词道:“小师叔是长辈,学生不敢评论,相信圣师自有决断,” 说完他变得非常愤慨,看向许莫道:“圣女殿下,也希望你给西林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你给不了,就让你们掌教来给,否则我会将此事上报宫正大学仕。” 苏词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西林学仕啊,即便是他之前冲出来就夺了翟门玉的权利,翟门玉也忍下了,因为那是西林自己家的事,他是小师叔,所以不和他翻脸, 而且即便亲眼看见苏词接下了许莫给的巡教使令牌,也只说了句相信圣师自有决断,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东林。 但现在是外界的东西触碰到了西林,那么纵然你是东林圣女,纵然你是东林掌教,也是必须要给一个说法的,如果现在不给,等上报白舟行,东林也就没那么好撤退了。 果然强横,不过一个学仕,竟然当面质喝东林圣女,直呼东林掌教,还浑然不惧,何其狂妄。 苏词第一次当面感受到西林学派的狂傲气焰,不由佩服,第一次觉得当西林小师叔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许莫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冷声道:“如果我说这是陛下的圣意,你还要继续问吗?”她的声音变得冰寒,但语调上已然没有丝毫起伏。 文君择似乎一直在等她说话,即刻道:“既然是陛下所定,我们自没有理由反对。” 翟门玉仍是不服,直接伸手卷袖,如果不是文君择在第一时间拉住他,谁也不知道他敢说什么,毕竟西林怼皇帝的人可是不少,并且几乎都平安无事。 文君择安抚着翟门玉,翟门玉渐渐消气,苏词见他这番模样,想了想上前附耳道:“关于巡教令,我并不知情。” 翟门玉闻言,看了他一眼,气消了小半。 许莫看向朝宿风众人,说道:“我是奉掌教大人之命来调解四派与太初的事情的。” 她又看了苏词一眼,说道:“苏先生也是。” 朝宿风冷哼一声,沉声道:“殿下,当初六大派共赴西南十万大山一事,是吾令修组织的,如今回来我派青玉剑失踪,青玉殿却留下太初宗独门掌法玄冰寒掌,我派弟子惨死此掌之下不下十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不待许莫说话,冯玉清已是站了起来,手中铁扇打开,说道:“真是好笑了,我只问你,田不忘可是你天剑山人。” 田不忘因为破太初剑阵时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当然没法反驳他。 朝宿风凛然望向他,说道:“他甘心潜伏于太初十余年,足以说明他对我天剑山的情义,你说他是愿意杀你们还是愿杀天剑山弟子。” 冯玉清讥讽道:“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为了复仇他什么做不出来,你们仅凭这一掌就断定是我太初窃取了青玉剑,说不通吧。” 朝宿风道:“谁不知整个南临会使玄冰寒掌的人不超过七个,难不成你还真想天真的说成是我天剑山自导自演吗?” 冯玉清戏谑一笑:“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朝宿风剑眉生寒,显然是准备出剑了。 “停!”许莫及时出声,看向了琼台方向一直安静站着的六瑶仙子道:“仙子可否说说。” 六瑶仙子莲步位移,直言道:“当夜,有一名灰袍老者闯入琼音阁,打伤守卫,夺取曲谱,此人对琼音阁的机关布置非常熟悉,并且不知他用什么手法直接打开了琼花匣,夺走了曲谱,在树林中我与他交手数会,但他玄冰寒掌已入得玄妙之境,我不是对手。” 计天和微微变色,关于这场四大派的突然进攻,虽然他们太初宗的眼线早有预计,他也迅速召回在外的四大山主,并且准备拉天弃宗来背锅,但因为固鲜通的原因,结果自家相残,送了田不忘一个大礼。 然而他们也不知道其余五大派内发生的详细事情,很多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猜测,现在看来,四大派进攻太初,已经不是单纯的西林忽悠了,夺取大堰十八山和东清西桐的确是他们的目的,但是他们也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太初。 他本以为是四派故意借宗门至宝被盗的事情来联合讨伐太初,获取利益,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简单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西林,微微皱眉。 苏词也陷入了思考中,他一直缺少一个和计天和面对面谈话的机会,墨淮虽然讲了一些,但怎么能比的了计天和这个宗门大佬。 六瑶仙子的态度比起朝宿风不知好了多少倍,语气之中根本没有带着怒火。 许莫点了点头,说道:“仙子能够从那人的身手上辨别出些东西来吗?” 六瑶仙子娥眉微蹙,细想片刻说道:“倒看不出来,他所施展的是正宗太初功法,浑厚的太初之气中透着一种阴寒,” 说道此处,她停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他很奇怪,我与他交战,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都只用玄冰寒掌。” 文君择突然说道:“说明他用其它功法会露出破绽。” 苏词看了他一眼,他发现这家伙自从许莫来了后就变得活跃了许多。 “师兄说的有理,”许莫看向六瑶仙子道:“如果这个人再在仙子面前出手仙子能认出来吗?” 六瑶仙子摇了摇头,许莫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像六瑶仙子这样修为的人,即便是同样的玄冰寒掌,她也应该能够分辨才对。 苏词起身道:“现在能够施展玄冰寒掌的恐怕只有余山主了吧,但余山主是女子,也不用试了。” 六瑶仙子点头道:“苏先生说的没错。” 扬名起行 第四十七章:神辉的背后 许莫看向计天和等人,旁边的冯玉清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冯玉清知道她的意思,说道:“田不忘那老贼给我们下了雪蒿五驱散,若是让我耍耍太初剑法那还做得到,玄冰寒掌那是不可能的。” 许莫有些失望,继而看向霍玄驹道:“霍门主呢?” 霍玄驹道:“我当时不在山上,不过杜悬遇到的情况与六瑶仙子遭遇情况差不多。” “那杜门主怎不见来?” “他中了玄冰寒掌,正在休养之中。” “蝉宗也是一样吗?”许莫看向旁边的玉冬璇。 玉冬璇道:“不,来我蝉宗的是两个人。” “两个?”有人惊呼。 “一人黑袍,一人灰袍,另一人所使的也不是玄冰寒掌,而是神辉。” “神辉?!”许莫震惊。 五个宗派一个西林就这样围着三个年轻人,听着他们的见面问礼,这实在是让人窝火。 不过苏词这一分钟有些懵,这两人居然是师兄妹? 作为一个拥有丰富情感阅历的人,苏词一眼便瞅出了文君择目光中那份极力掩藏的思念,很显然,文君择喜欢许莫。 苏词之前眼眸中的确有一份爱慕,但那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喜欢许莫,一见钟情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过时了。 “那就好,”文君择微微低头,轻笑着回答。 苏词摇了摇头,觉得文君择这个回答实在不该是作为五常之首该说的话。 许莫点了点头,落在树上的乌鸦又叫了几声,广场上仍没有人出言打断他们这无聊的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 许莫看向苏词道:“苏巡教,这是你的令牌,” 她洁白如玉的手上俨然出现一块黑铁令牌,四周雕刻着非常复杂的纹路,中心只有巡教使三分字,非常简洁。 苏词微疑,许莫说道:“是圣师让我带给你的。” 苏词虽然没有彻底明白,但豁然笑道:“原来如此,真是麻烦圣女了。” 许莫没有多看他一眼,也不管周围震惊的众人,转身看向朝宿风等人道:“苏先生没有骗各位,他确实是我东林巡教使。” “这...这成何体统,”翟玉门忽然大拂衣袖,之前他忍着不说话,是可以忍,但现在他忍不了。 苏词已经被顾汾收为弟子,成为西林的小师叔,现在莫民奇妙的成为东林巡教使,这是任何一个西林人都不能忍的事情。 文君择也出言道:“师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词玩弄着手上的黑铁令牌,若有所思。 鹿儿的目光投向他,苏词将手中令牌扔向如鹿道:“好好放着,这玩意挺贵的。” 鹿儿接下,认真看了几眼,跑到苏词身边道:“公子,她是帮太初的吗?” 苏词揉了揉她脑袋说道:“她是帮理的。” “噢。” 许莫听见他们的谈话,看了苏词和如鹿一眼,然后才看向文君择道:“这是掌教大人的任命,我只是遵从掌教大人的命令。” 苏词看向许莫道:“这么说我老师不上山了吗?” “圣师说他有事要办,我也正好要来,所以圣师让我为苏先生带。” 此刻,翟门玉反而很希望顾汾上山,见许莫不正面回答他,带着怒意道:“即便是你们东林掌教,要想让我西林小师叔担任他们东林的巡教使,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他颌下胡须气的发抖,显然是真的怒了。 苏词笑笑上前道:“翟学仕,不要急嘛,这种事急不得的。” 翟门玉双手大拂放于身后,看向苏词道:“小师叔是长辈,学生不敢评论,相信圣师自有决断,” 说完他变得非常愤慨,看向许莫道:“圣女殿下,也希望你给西林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你给不了,就让你们掌教来给,否则我会将此事上报宫正大学仕。” 苏词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西林学仕啊,即便是他之前冲出来就夺了翟门玉的权利,翟门玉也忍下了,因为那是西林自己家的事,他是小师叔,所以不和他翻脸, 而且即便亲眼看见苏词接下了许莫给的巡教使令牌,也只说了句相信圣师自有决断,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东林。 但现在是外界的东西触碰到了西林,那么纵然你是东林圣女,纵然你是东林掌教,也是必须要给一个说法的,如果现在不给,等上报白舟行,东林也就没那么好撤退了。 果然强横,不过一个学仕,竟然当面质喝东林圣女,直呼东林掌教,还浑然不惧,何其狂妄。 苏词第一次当面感受到西林学派的狂傲气焰,不由佩服,第一次觉得当西林小师叔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许莫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冷声道:“如果我说这是陛下的圣意,你还要继续问吗?”她的声音变得冰寒,但语调上已然没有丝毫起伏。 文君择似乎一直在等她说话,即刻道:“既然是陛下所定,我们自没有理由反对。” 翟门玉仍是不服,直接伸手卷袖,如果不是文君择在第一时间拉住他,谁也不知道他敢说什么,毕竟西林怼皇帝的人可是不少,并且几乎都平安无事。 文君择安抚着翟门玉,翟门玉渐渐消气,苏词见他这番模样,想了想上前附耳道:“关于巡教令,我并不知情。” 翟门玉闻言,看了他一眼,气消了小半。 许莫看向朝宿风众人,说道:“我是奉掌教大人之命来调解四派与太初的事情的。” 她又看了苏词一眼,说道:“苏先生也是。” 朝宿风冷哼一声,沉声道:“殿下,当初六大派共赴西南十万大山一事,是吾令修组织的,如今回来我派青玉剑失踪,青玉殿却留下太初宗独门掌法玄冰寒掌,我派弟子惨死此掌之下不下十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不待许莫说话,冯玉清已是站了起来,手中铁扇打开,说道:“真是好笑了,我只问你,田不忘可是你天剑山人。” 田不忘因为破太初剑阵时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当然没法反驳他。 扬名起行 第四十八章:神辉的背后 朝宿风凛然望向他,说道:“他甘心潜伏于太初十余年,足以说明他对我天剑山的情义,你说他是愿意杀你们还是愿杀天剑山弟子。” 冯玉清讥讽道:“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为了复仇他什么做不出来,你们仅凭这一掌就断定是我太初窃取了青玉剑,说不通吧。” 朝宿风道:“谁不知整个南临会使玄冰寒掌的人不超过七个,难不成你还真想天真的说成是我天剑山自导自演吗?” 冯玉清戏谑一笑:“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朝宿风剑眉生寒,显然是准备出剑了。 “停!”许莫及时出声,看向了琼台方向一直安静站着的六瑶仙子道:“仙子可否说说。” 六瑶仙子莲步位移,直言道:“当夜,有一名灰袍老者闯入琼音阁,打伤守卫,夺取曲谱,此人对琼音阁的机关布置非常熟悉,并且不知他用什么手法直接打开了琼花匣,夺走了曲谱,在树林中我与他交手数会,但他玄冰寒掌已入得玄妙之境,我不是对手。” 计天和微微变色,关于这场四大派的突然进攻,虽然他们太初宗的眼线早有预计,他也迅速召回在外的四大山主,并且准备拉天弃宗来背锅,但因为固鲜通的原因,结果自家相残,送了田不忘一个大礼。 然而他们也不知道其余五大派内发生的详细事情,很多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猜测,现在看来,四大派进攻太初,已经不是单纯的西林忽悠了,夺取大堰十八山和东清西桐的确是他们的目的,但是他们也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来怀疑太初。 他本以为是四派故意借宗门至宝被盗的事情来联合讨伐太初,获取利益,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简单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西林,微微皱眉。 苏词也陷入了思考中,他一直缺少一个和计天和面对面谈话的机会,墨淮虽然讲了一些,但怎么能比的了计天和这个宗门大佬。 六瑶仙子的态度比起朝宿风不知好了多少倍,语气之中根本没有带着怒火。 许莫点了点头,说道:“仙子能够从那人的身手上辨别出些东西来吗?” 六瑶仙子娥眉微蹙,细想片刻说道:“倒看不出来,他所施展的是正宗太初功法,浑厚的太初之气中透着一种阴寒,” 说道此处,她停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他很奇怪,我与他交战,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都只用玄冰寒掌。” 文君择突然说道:“说明他用其它功法会露出破绽。” 苏词看了他一眼,他发现这家伙自从许莫来了后就变得活跃了许多。 “师兄说的有理,”许莫看向六瑶仙子道:“如果这个人再在仙子面前出手仙子能认出来吗?” 六瑶仙子摇了摇头,许莫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像六瑶仙子这样修为的人,即便是同样的玄冰寒掌,她也应该能够分辨才对。 苏词起身道:“现在能够施展玄冰寒掌的恐怕只有余山主了吧,但余山主是女子,也不用试了。” 六瑶仙子点头道:“苏先生说的没错。” 许莫看向计天和等人,旁边的冯玉清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冯玉清知道她的意思,说道:“田不忘那老贼给我们下了雪蒿五驱散,若是让我耍耍太初剑法那还做得到,玄冰寒掌那是不可能的。” 许莫有些失望,继而看向霍玄驹道:“霍门主呢?” 霍玄驹道:“我当时不在山上,不过杜悬遇到的情况与六瑶仙子遭遇情况差不多。” “那杜门主怎不见来?” “他中了玄冰寒掌,正在休养之中。” “蝉宗也是一样吗?”许莫看向旁边的玉冬璇。 玉冬璇道:“不,来我蝉宗的是两个人。” “两个?”有人惊呼。 “一人黑袍,一人灰袍,另一人所使的也不是玄冰寒掌,而是神辉。” “神辉?!”许莫震惊。 他们两人的谈话声没有多低,广场上大多数的人都听见了,不过他们的注意力也都放在许莫和文君择的身上。 知道如鹿的笑声席卷而来,众人才看向他们。 感受到周围不善的目光,鹿儿很识趣的闭上了嘴,苏词看向众人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许莫看向众人道:“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各位现在却将这一切都算在太初宗头上,实在不妥。” 文君择也道:“既然各位前辈知道其中关系,为何将这一切算在太初头上呢,既然掌教大人已经派师妹来了,各位前辈何不先行罢手,相信掌教大人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朝宿风余光扫了文君择一眼,余光中带着一丝不屑。 在他看来,文君择来这里多久了,之前没见你说一句话,现在东林圣女来了,你就装起了正人君子,比起那半道冲出来的苏词还要废物。 霍玄驹鼻子向上扬起,眼神轻蔑的望着地上的白玉石。 许莫当然没想过这样简单就能让四派离去,看向文君择道:“师兄,你们拜山好了吗?” 文君择闻言,说道:“这里的事情都是翟学仕做主,”他没有说是苏词做主,话语说的也非常直,没有一点顾忌。 许莫看向面上还未完全消气的翟门玉,轻声喊了一声:“翟学仕?” 苏词突然跳出来,说道:“拜山嘛,意在促进两方交流,刚才翟学仕也说了,此时此刻,正是展露我西林仁爱精神的时候,” 说到此处,他看向翟门玉道:“翟学仕,相信展现我西林仁爱之风的机会你是不会拒绝的,就下山去吧。” 翟门玉沉默,低着头,负于身后的双手做着奇怪的手势。 苏词双眉微挑,意味深长的望着低头沉默的翟门玉, 翟门玉忽然抬头,朝着横云山的霍玄驹拱手,又一一向其余三派致意,随后看向苏词道:“既然小师叔让下山,那便下山,只是宫正大人那里还是需要小师叔去解释的。” 苏词无所谓的道:“当然,你们放心下山,师兄那里我自会去说。” 翟门玉故作疑惑,说道:“小师叔不随我们一同下山?” 苏词道:“我还有些事要办。” “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等着小师叔。” 苏词道:“不必,你们先行。” 翟门玉行礼道:“我们怎么能留小师叔在此凶险之地。” 苏词微微挑眉,提高声音说道:“让你们走就走,那来这么多废话。” 翟门玉站直了身体,说道:“小师叔不与我们一同回西林,我们如何向宫正交代。” 苏词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我不下山你们就不下山了?” 翟门玉道:“学生们希望能与小师叔通行。” 许莫观望着两人,说道:“陛下安排苏巡教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不能与各位一同下山。” 翟门玉看向许莫道:“圣女殿下一无口谕,二无圣旨,如何能够辖制我小师叔。” “......呃,”苏词道:“翟学仕,这个话可不要乱讲,”他现在虽然是西林小师叔,但是并不代表他有抗旨的权利,那是大学仕以上的人才有的特权。 翟门玉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小师叔怕了不成,她虽是东林圣女,但如何能与您相比。” 操你老母啊,如果不是十几年来的文学素养,苏词就骂出去了。 气息平静下来,温和道:“圣女自然没有辖制我的意思,不过陛下安排的事情当然是要认真办完的。” 翟门玉道:“既然如此,我们这些学生当然要替小师叔完成这件事情。” 苏词就奇了怪了,这家伙刚才不还在气头上,怪皇帝没有经过西林私自封苏词为巡教使吗?现在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苏词转为看向文君择道:“文师侄,你带着他们下去。” 文君择行礼道:“小师叔,老师在我来前已经嘱咐过,不能违背翟学仕的任何决定。” 苏词道:“这么说,你是能违背我的决定了?” 文君择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西林学子,小师叔的话当然不能违背,但宫正的话更不能不听。” 苏词嘴角泛起一抹诡笑,看向许莫道:“圣女殿下,你不妨劝劝。” 许莫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扭头不再看他, 文君择听到这句话也有些不悦,退到了西林队列前。 本来她想先让四派倚仗下山去,但现在看来,翟门玉是铁了心不愿意下山了,只是她不解的是为什么翟门玉一定要拉上苏词。 苏词现在也在想这个问题,但四大派还在不说,鹿儿的事情他也要向计天和交代,自然是不能下山的。 许莫看向了六瑶仙子,轻声道:“仙子先带琼台的各位姐姐们下山可行,许莫向诸位保证,定会找到琼音曲谱。” 六瑶仙子道:“之前我们已经说过了,让我们进玉清殿,搜查太初宗,如果没有痕迹,我们自会退去。” 计天和闻言,站起身来说道:“我也还是那句话,想要搜查太初,除非踏过我的身体。” 朝宿风剑眉之下,微闭着的眼睛轻轻抬起,看向许莫道:“殿下可听清楚了,这是他要求的,我岂能不答应他。” 扬名起行 第四十九章:夺剑,多谢! 说完他竟也不顾许莫,猛地拔出手中太合剑,对着计天和径直刺去。 此时此刻,太初宗那里还有人能够抵挡住他的夺命之剑,许莫之前燃烧体内凤火,勉强挡下了玉冬璇一击,但毕竟她修为不高,即便有心也已经无力了。 说时迟那时快。 随着如鹿一声尖叫,苏词动了,但即便是他,面对朝宿风这先发的夺命之剑也无法赶到。 如果在场还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剑,也只有蝉宗玉冬璇和横云山的霍玄驹了,但他们绝对不会出手。 苏词手上的剑是余思雪的剑,这口剑名叫寒心,顾名思义,其寒可入心,无论是人心还是兽心。 此前在余思雪的手中它展露过强大,在苏词的手中两次当下两名宗师境强者的攻击。 空气中忽然传来破空之声,寒心剑上传出一声长鸣, 瞬间一道白光刹然飞出,在朝宿风之前,广场之上,在炽烈的阳光下,剑芒如闪电般窜出,其上还带着诡异的寒意。 苏词体内的是太初之气,无法挥发出寒剑的寒力,但作为一把名剑,它本身就已经有了剑识,而苏词成功激发了它的剑识。 剑芒直刺朝宿风,既然无法抢在朝宿风的剑前,那便将这一剑落在朝宿风的身上,如果朝宿风视而不见,不说死,但一定重伤。 看起来用自身重伤换计天和死是一件不亏的事,但朝宿风不这么想,苏词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修剑四十余载,如果被苏词伤,颜面何存,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他停下了,剑意猛然收回,太合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自广场上升起,他修的是直剑,一往无前的直,那怕面对太初剑阵,也是直破。 但苏词的出现,让他的剑有些弯了,弯了当然要扳直,如果扳不直,那他的剑心也会受到损伤。 他很讨厌,甚至厌恶苏词这种自身已经有了才能,偏偏还要以辈分压人,以身后的势来卷入这场武派之间的争斗。 其实苏词刚刚出现那一刻,轻易间破了他的三道剑气时,他是比较欣赏这个出现的少年的。 但在苏词表明身份,用小师叔的身份夺翟门玉的权时,他便对苏词升起失望。 之后甚至试图搅局他们对太初的计划,他便彻底厌恶上了这个少年,明明有才,为何要去攀附西林呢。 在他看来,这就是废材,作为天剑山剑主,对于教育废材最好的方式就是打。 他的身体没有动,充满了骄狂的肃杀之气席卷出来,将苏词包裹。 苏词没有停,白光仿佛从朝宿风的胸口,四周响起了惊呼声,他们疑惑不解朝宿风为什么不抵挡。 苏词面色凝重,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剑意没有伤到朝宿风,甚至被他所控制。 下一刻,自己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仿佛被拉了过去。 这一幕很眼熟,之前苏词打那个女人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招。 苏词无法收剑,剑外的人大部分都看不懂,许莫隐隐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但她境界低微,无法看清朝宿风此时的玄妙。 “好,”霍玄驹痛快的道。 他身旁的女人问道:“师兄,那里好了?” 霍玄驹手搭在女子肩上,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事情本来就好。”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你看好就是了。” 见苏词的剑已至朝宿风的眼前,朝宿风的表情很僵硬,宛若一块石头,但那对眼睛却很深。 他伸手直接抓住了苏词手中的寒心剑,剑识自动释放寒气,在苏词的太初之气包裹下,试图冲进朝宿风的身体。 此前他们都见过,被这样的寒意侵入经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寒意在朝宿风手掌上旋转,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开他的肌肤,外层的太初气也消失殆尽。 他的手势与之前苏词抓那跟鞭子的手势几乎一样,但更高妙,抓剑本就比抓鞭要高。 苏词早已在腰间藏好的掌法推出,出其不意的对准朝宿风的小腹。 朝宿风面色不变,抓住寒剑剑的左手微微用力,剑意封盖剑锋,意在断苏词一臂。 同时寒剑从他手中落下,砸在地上。 苏词大惊,右手当即放弃寒心剑,顺势起掌打响朝宿风。 朝宿风右手握拳,携着音爆之声砸向苏词手掌,至于另一掌,他选择忽视。 拳掌相遇,出乎想象的平静,但无形劲气犹如惊涛骇浪冲入他的掌心务宫穴,继而攻入大陵,妄图直上天泉。 苏词气海之内,湖面上掀起朵朵浪花,气府微微晃动几下,猛然涌出无比纯正的太初气。 手臂上传来闷通,苏词右手临近朝宿风额面时,仿若拍到了一块带刺的石壁上。 同时,他的左臂经脉中,太初气碾压式的驱除那无形劲气,带着大胜之势,落在朝宿风身前那石壁上。 两道反作用力冲击而来,苏词凌空翻身,被朝宿风丢弃的寒剑被太初气卷向苏词。 朝宿风眉头微皱,后退半步。 霍玄驹眉目间显出震惊之色,他当然能看出朝宿风这次出手的目的,虽然夺了苏词剑,重现了先前苏词打他师妹的那一幕,但是最终结果却不理想。 苏词翻身落地,右手接住寒心剑,左手吃痛摔了几下,若无其事的看向朝宿风道:“多谢朝剑主手下留情。” 如果说苏词第一次的因而朝宿风刚刚破过剑海的原因,破了朝宿风三道剑气属于占巧合,那么之后他一人接连挡下霍玄驹,朝宿风的攻势便显露他的实力,虽然最后玉冬璇那一指没能接下,被许莫的挡下。 场中的许莫不如此想,她之前以燃烧血脉之力为代价挡下了玉冬璇一指,但自身还是受了些伤,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即便自己不出手,苏词也能接下那一指。 “公子,你没事吧?”如鹿在第一时间冲向了苏词,在他身上一阵乱摸。. 苏词宠溺的往她头上揉了两下,说道:“没事儿,朝剑主岂会伤我。” 扬名起行 第五十章:我有一剑,可抵太合 许莫望着眼前这一幕,她自幼天赋异禀,甚至觉醒了消失九州千年的上古血脉,同样的年龄,为何能够拥有如此深厚的太初气。 难道是修行了几十年的老头子,因为功法原因才显得这样年轻?她作此想,可又觉得不像,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几分。 同样,不止是她,一向不惊不乱的文君择又一次被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师叔惊了一下。 朝宿风想用苏词的手法狠狠的教训苏词,然而结果却差强人意,朝宿风后退半步已是证明,即便他能占住上风,但想要做到轻而易举的教训是不可能的。 因为苏词自身内力与太初气融合的原因,计天和仍然未能从苏词的太初气中发现端倪,但所有人都不解的是他一个西林人,怎么会拥有如此浑厚的太初气。 难道顾汾不传他浩然气,而让他入太初宗修行? 但更令太初宗人震惊的是,苏词所用的俨然是太初心法。 在太初,有两大至高心法,一为太初心法,二为北寒落叶,像之前争论的玄冰寒掌正是由北寒落叶发动。 但太初心法分为了两版,名字同样,但只有宗主才能修行最完整太初心法。 听到苏词不轻不重的声音,朝宿风望着苏词的目光中柔和了几分,说道:“你很不错,”他的声音低沉,强而有力。 苏词拱手抱拳道:“多谢朝剑主赞赏。” 朝宿风微微侧目,说道:“你的太初气并非正宗的太初气,其中糅合了一种较温热的内气,似南方大炎地谷中经百淬而成的地火,另外还杂糅了西林浩然气,” 他与苏词近距离交手,自然感受出了苏词太初气的微妙之处, 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是如何得到这浑厚的太初气,但绝不是你修炼所得,你能被圣师收为传人,那就超越了南临绝大部分的同辈之人,不过你做事终究过于依靠外物,以为凭借西林小师叔的身份就能阻止我们,” 他带着长辈教导晚辈的口吻,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年轻人,应该多些朝气,多些傲气,不要动不动就提出身后的人,何况你西林小师叔的身份并不能达到什么,难道你以为白大学仕会支持你?” 不等苏词回话,他继续道:“致于东林巡教使的身份,那更说不过去,即便殿下给了你巡教使令,但巡教使自东林重建至今,一直是掌教大人兼领,若陛下要更换,这一层层的程序是走不开的,昭告东林也是必然的,何况你连任命手谕都没有。” 苏词望着前面缓缓渡步的朝宿风,问道:“你说完了吗?” 朝宿风有些诧异,回道:“说完了。” 苏词道:“前辈说这么多还不是畏惧西林,畏惧我老师,畏惧我的身份,”一连三个畏惧,掷地有声,犹如惊雷落于广场,众人闻而变色。 朝宿风面色剧变,苏词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许莫,说道:“至于我东林巡教使的身份,又岂是你说了算与不算的,殿下已经说了这是皇帝陛下的任命,难道陛下任命还要经过掌教?”苏词语气悠然,却步步紧逼。 不但没有谦虚接受朝宿风刚才的说教,反而理直气壮的反驳于他,直言朝宿风畏惧他的身份。 朝宿风冷笑一声,正欲说话,被苏词堵了回去, “天剑山位列六派第二,归属东林,如果朝剑主觉得任何事情都应该走程序,那么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既然你都敢出现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以巡教使的身份站在这里。” 阳光扫过苏词脸颊,许莫望着这张平凡的脸颊,若有所思。 霍玄驹微微捏紧拳头,苏词这话字字诛心,六派虽然在名义上属于东林管辖,但实际上东林根本无法插手六派事物,苏词这样说已经不是打朝宿风的脸,而是连着他们的脸一起打。 堂堂四大派被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打脸,实在太难看。 他看了眼无比安静的六瑶仙子,又看了眼满脸凝重,不显怒意的玉冬璇。 走了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词便又说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连阳光也无法渗透其中,但其深处,好像有一颗火星般。 “另外,我西林之傲还轮不到朝剑主来指教,我苏词是否有朝气,怎样行事更轮不到你来说教,除非你能代替我老师。” 代替他老师,恐怕整个南临没有人敢直言代替顾汾。 “当然,我可以给朝剑主一个机会,你害怕我的身份,我现在就可以去掉,就当我现在是太初宗一名普通弟子,来抵挡诸位如何?” 给我机会? 朝宿风目光中没有怒意,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骄狂的年轻人了。 “狂妄,”终于有人忍不下去了,其实天剑山人早就愤怒的不成样子了,朝宿风是他们的二剑主,那怕是你老师来了也得好言相谈吧。 说话的正是一天剑山男子,一跃从队列中踏出,腰间三尺剑迎着阳光,闪过一道剑光,凌空袭来并道:“初出茅庐的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朝宿风呵斥道:“滚回去。” 男子已然出剑,岂会回头。 剑尖上闪过一点金色光芒,苏词看到没看,只提着手上寒心剑,随手上燎说道:“实话当然会难听些,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出剑。” 原本就炙热的空气仿佛被这道剑气点燃,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起来。 咣当一声。 “啊……!!”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近身的男子在半空中被击飞,胸前的衣襟竟然被点燃,血肉更是被灼烧,至于那口剑,已断成两截落到了广场上。 天剑山人大怒,接连两人腾出,两人大概是见前者被一剑近身,直接扔出手中的剑。 两口剑破开炙热的温度,一上一下对准苏词飞刺而来。 苏词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战意,甚至在他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他体内的炙烈之气烧的扭曲,一对眸子中也仿佛燃起了火焰。 余思雪坐在计天和的旁边,寒心剑与她已是性命相连,即便隔着几十里也能有所感应,此刻她当然也能感受到苏词身上暴动的气息。 她柳眉微蹙,苏词的出现成功的阻止了四派的计划,她不希望苏词有什么变故。 计天和也隐隐察觉到苏词的变化,但却看不懂苏词这么做是为什么。 苏词不笨,那么他为什么傻到去说以普通太初宗弟子的身份来对抗四派,这太不理智了。 “他体内气息紊乱,有三股内气相互冲撞,太初气占据上风,但还有一股炙烈之气与之相抗,完全靠我的寒心剑从中调和,”余思雪低声道。 计天和看向她,微微皱眉道:“难道就是朝宿风说的那三种?” 余思雪点头,计天和道:“恐怕是接刚才朝宿风那一剑所造成的,你去接他过来。” 计天和的意思是苏词帮他们太初,现在苏词受伤,他们怎能坐守旁观。 余思雪却摇了摇头,说道:“他应该不想。” 苏词看向飞刺而来的双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用力挥起手中寒心剑,毫无用剑章法可言,如同挥舞一根木棍一般,但四道青红剑气接连飞出。 摧枯拉朽一般横扫而来,刮起一阵热浪,两口剑瞬间破碎。 剩下两道剑气杀向那两名弟子,朝宿风身影骤然消失,太合剑从空中落下,击飞两道剑气。 余威落在地面上,当下裂开一道缝隙,石渣飞落,太合剑深深插进地面之中。 朝宿风的身影瞬息出现在剑旁,看向苏词道:“一根弦绷紧了会断,现在的你确实有了些傲,但傲不是狂傲,更不能傲过头。” 苏词笑了笑,额头上渗出细汗,后背也被汗水浸湿,握着寒心剑的手掌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寒意。 许莫微微抬头看了眼蓝天,说道:“他很热?” 文君择道:“他身体好像有问题。” 闻言,许莫细细观望苏词,苏词此时额头上的汗珠已越积越大,几颗汗珠从鬓角滑落,苏词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有些迷蒙。 但他意识无比清晰,气海中横冲直撞的三道内气相互争夺着气府,最后一丝寒心剑的寒意也在他经脉之中彻底消失。 同时,在气海中的以藏(zang)山上,原本白色的藏山开裂,里面流淌着如熔浆一样物质,炙热的高温从内散发奔腾。 藏山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但没有开气海的人无法开启藏山,每一个人的藏山都不一样,有人的藏山中蕴含着上古血脉,比如许莫。 也有人的藏山普普通通,只能简单增强体质。 藏山的开启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苏词不过刚刚开启气海,只能看见藏山的面目,绵延千里的藏山围绕着气海。 浩然之气在整个气海中穿行,占据着气府的太初之气奔涌在外,在藏山之间,在翻涌的湖面上争夺。 外界,苏词目光锐利的望着前方的朝宿风,握着寒剑的手微微发抖。 “我有一剑,可抵太合,”他低头看向朝宿风手中宽厚的太合剑,沉声道。 “朝剑主可敢一接。” 朝宿风认真说道:“很好,” 话音落,太合起。 扬名起行 第五十一章:五道内气 锋利的剑气刺破空间,朝宿风脚下地砖瞬息间被切开一条口子。 与此同时,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突然间刮起了大风,风卷来无数白云,顷刻间,白云覆盖了太阳,广场陷入了暗沉。 恐怖的威亚从天空上落下,广场上的人顿感一道力量从天空压下,仿佛天上的云彩是一座大山一般。 朝宿风抬起手中太合,剑指长空。 太合剑的剑锋很钝,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锋利的感觉,朝宿风左腿向旁边一跨,剑身犹如一把铁尺指向天空。 紧接着,广场上以朝宿风为中心刮起了一阵诡秘的龙卷风,飘落在广场外围的树叶被卷入这道风柱中。 无形的风柱瞬间变色,形成一个巨大的青色漏斗,而中心处,朝宿风举着剑平静的凝望向苏词,目光异常平静,声音穿过风落在广场上。 “你若能碰到我,天剑山今日便退出太初,若你碰到我,那我将踏平太初。” 紧挨着苏词的如鹿感受到四溢而来的气息,有些害怕,她抓住苏词衣襟的小手也紧了数分。 苏词伸手抓住如鹿的小手,手心传来丝丝冰凉,于是他捏了捏如鹿手心,原本有些痛苦的眸子瞬间柔和下来,看向如鹿道:“不要怕。” 她望向苏词那双眼睛,感受到苏词手上的滚烫还有满脸的汗珠,担忧道:“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苏词的语气已有些不稳定。 广场上境界低微些的人往后方退去,霍玄驹等人相继在身前结下无形屏障,消去肆虐而来的剑气。 翟门玉看了苏词一眼,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后退到西林前面。 余思雪用刚刚恢复的北寒之气设下屏障,对身旁的计天和说道:“他体内又出现了一道极为神秘的力量。” 计天和微惊,一个人的体内藏着四种内气,简直骇人听闻。 每一名武者在继承功法或转化功法的时候会在体内出现两种功法,并且这两种功法不能相冲,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化之后,原本低级的功法便会彻底融入高阶功法。 如果体内出现相冲的情况,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为功法本身不相容,导致相互争夺气府,二为两者可以相容,但两种功法却难分高低,同样会相冲。 现在苏词体内同时出现四种内气,皆不相融。 计天和望向提着寒心剑的苏词说道:“没有人会同时修行四种内功心法,” 余思雪道:“他的太初之气很像宗主的。” “什么?”旁边的冯玉清微惊出声。 计天和没有多意外,他因为中毒的原因无法分辨,但是他毕竟是宗师境界的强者,看了这么久,自然已有怀疑。 “这才是奇怪之处,我宗太初心法几乎兼容所有功法,至少直至今天,还没有听说与另一种功法无法相融的,”计天和道:“即便是浩然气,也能相互进行融合。” 冯玉清道:“不能相融便是相斥,只是体内四种功法,还是与太初心法同样强大的功法,这太过惊骇了,而且现在他体内出现四种内气,太初心法能兼容所有的前提是体内只有两种内气。” 余思雪以为他不信,说道:“他体内的浩然气是最弱的,另外一道气息是一种炙热之气,刚刚出现这股我无法感知清楚,但是这道气息出现之后,他的气海陷入了僵持。” 计天和道:“顾圣师应当不会将自己传人放置在这样的险地,圣师敢这么做,那应当能融合。” 苏词手背是上血管暴起,站在外侧的许莫眉头微蹙。 悄然来到他的身前,带着一缕清风,但苏词已无法感受到。 站在苏词身前,许莫也感受到苏词身体上传出的恐怖高温,她认真道:“让我来吧。” 苏词望着少女背影,白裙飘飘。 “你挡不了。” 许莫当然知道自己无法破朝宿风,说道:“我帮你拖住片刻。” 苏词道:“谢谢,但朝剑主就在前面,我们这样做,他等下怎么甘心兑现诺言。” 苏词从他身边走过,如鹿攥紧双手,想了想还是没有施展五灵术。 许莫见他信心十足,向后退去,没再说什么。 苏词的气海内,海浪翻滚,气府上方三道内气齐聚,一团火焰,一团青光,一团白光,它们没有相争,反相如临大敌一般,刚刚还相互争斗,此刻却显得非常团结。 在它们的对面,穿过气海,一座被白霜覆盖的藏山之上,一道悠悠绿光中夹杂着血红之光,就像一天长龙盘旋在那雪白的藏山上,非常安静。 余思雪闭着的双目突然睁开,计天和望着她眼中的惊骇之色,同样惊疑,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余思雪这样一个无所谓任何一样事物的人,震惊成这样。 “五道内气,”她的声音非常低,但落在计天和和冯玉清的耳中,却像陨石降落一般。 企图通过融合内气变得强大的人数不胜数,甚至有不少人想融合六派至高功法,不过这样的方案六大派当然不会同意,不过不同意不代表不会有人这么做。 数十年前就有人想要窃取六派至高功法,分别派出六人进入六派,但最终被识破。 不过那人还是得到了四派功法,包括太初心法,最终那个人融合失败,爆体而亡。 经过这些人的无数次试验,已经证明,在内气不兼容和心法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一旦体内内气达到四种,死亡率已经高达四成,达到五种,则会高达七成。 当然,曾经也有人想要通过吸入低阶心法来提升自身内气,但后来发现,这种方法不但进展缓慢,而且很多时候会将低阶功法的缺点融合进入高阶功法,反而得不偿失。 因此,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去做这种事情了。 苏词气海下,数条绿色光线从气海海底窜出,他们相互缠绕,呈螺旋状,绿光中仿佛无数奇异字符散发着光辉。 那种文字是九州大陆上没有的文字,在这条绿色螺旋状绿带出现后,气府上的三团内气竟开始主动融合。 扬名起行 第五十二章:震惊五派西林 漫天狂风席卷广场,宛若龙舞一般浩浩荡荡的席卷而过。 朝宿风望着满脸充血的苏词,想了想没有出剑。 苏词体内那道螺旋状的绿色内气冲出海面,却没有对气府上正在融合的三种内气发起进攻,转而飞向一座藏山。 雪白的藏山上覆盖满了白霜,这座藏山是气海中第二大的藏山。 第一大的藏山上正盘旋着另一道内气,那道内气时隐时现,忽明忽暗,从山脚起一直盘旋至山顶。 随着气府上三道内气的融合,苏词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 广场上。 许莫望着突然静止在原地的苏词,周遭的人也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烈风之下,能够看见从苏词身体上飘散出来的热气。 他的双目猛地睁开,向前走了两步向朝宿风微微抱拳,身后的湿润的脚印瞬间被挥发。 朝宿风右手依旧举着剑,目光锐利的望着苏词。 下一刻,他手中太合剑骤然消失不见,只见他双手双指并拢,掐了一套剑诀。 两道剑光落入到了周围的狂风之中,紧接着,狂风化作罡风,犹如万千口锋利的宝剑化成,空气中不时传出嘶鸣声。 苏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寒心剑,他的气海虽然平息了不少,但是远还没有达到稳定的状态。 站在西林前的翟玉门低声说道:“天剑决。” 他的目光落向了天空上卷起来的云层,云层越积越厚,离地面越来越近,低空上被乌云覆盖,内部不时闪过剑光。 苏词吐了口浊气,天剑诀如同太初宗的太初剑诀,但是论攻击,太初剑诀很难和天剑决相提并论。 浩盛的浩然气仿佛受到苏词的召唤,从气府上空那团庞大的三色光球中飞出。 文君择感受到苏词那非常纯正的浩然气,微微皱眉道:“太弱。” 苏词的浩然气不可否认的拥有非常充沛的浩然意,已经超过了太多的西林学子,但如果要用浩然气对抗朝宿风,就像拿鸡蛋碰石头一般。 朝宿风面色不变,他知道苏词体内有三种内气,但苏词首出浩然让他有些意外。 眨眼之间,浩然气携带这寒意冲出,数道剑气在苏词周身围绕。 下一刻,罡风就像大河冲向他。 苏词起剑,他说过他有一剑,可抵太合,当然不是吹牛和装逼的。 “天地有浩然,杂然赋流形,”苏词轻声念出浩然心法。 浩然剑气起河岳,苏词声音骤然拔高,浩大刚强的浩然意自天地流淌汇入寒心剑。 一声浩然,可与天下为敌。 苏词持剑傲然而立,气势节节攀升。 罡风袭来,轰然碰撞。 地砖被瞬间掀起,下一刻又被切割成了粉碎。 苏词眉头紧皱一下,转瞬又恢复常态,两股力量的相对冲击,比起朝宿风,苏词完全靠肉身抵抗冲来的罡风。 衣袍被浩然气掀起,手中的寒心剑顿时虚化,被青光覆盖,那剑柄也仿佛消失了一把,苏词虚握剑柄。 寒心剑骤然变大,整个人被浩然气托起,浩然剑诀第一式。 剑起河岳! 寒心剑越过双眉,化作一把青色长剑劈向前方无尽罡风。 下一刻,天空上仿佛落下一道闪电,将暗沉下来的广场照的透亮,云层上太合剑带着天地之威落下。 大河之势,山岳之威, 寒心剑劈开朝宿风身前紧密的罡风,就像劈开一座大山,刹然出现一道峡谷。 但他所劈开的只是外围的罡风,以朝宿风为圆心高速旋转的罡风纹丝不动。 太合剑回到朝宿风手中,朝宿风周身仿佛都被剑意覆盖,包括他的每一丝头发,剑袍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由剑意形成。 此刻的朝宿风就是一口锋利的剑。 他傲然而立,目光淡然的望着奋力劈开他外围罡风的苏词。 苏词气息依旧紊乱,身体随剑进入到罡风之中,周身浩然气形成的屏障被罡风越压越小。 苏词笑了笑,浑身充满战意。 浩然剑诀第二式,上为日星。 苏词望向出于龙卷罡风内的朝宿风,鬓角一缕发丝被切割飞去,然后变成碎渣。 起剑上燎,剑意如日冲天起,浩大的剑光四射而去。 如鹿已经看不清苏词的动作,只能隐约看见苏词模糊的身影,她非常担心,很想知道苏词的情况。 于是她看向了被风吹起衣裙的许莫,走了过去。 她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但她知道许莫是帮他们的。 此刻许莫的全部心思都落在前方一团罡风上,她有血脉之力,能够看清苏词的一招一式。 “姐姐,可以告诉我,公子现在怎么样吗?” 许莫被如鹿的声音拉回,扭头看向如鹿,愣了片刻,说道:“朝剑主还未出剑,他没有危险。” 朝宿风确实还没真正出剑。 “谢谢姐姐,”如鹿小嘴微抿,并没有因为许莫这句话就得到缓解。 许莫见她急的满脸慌乱,说道:“他刚才使用的是浩然剑诀,这是西林至圣先师舆子所创,连昊天教宗也对其避让三分,他使用这一剑,即便落败,也不会有事的。” 如鹿虽然不知道这舆子是谁,但听见连昊天教宗都要避让,放心了许多,微笑望向许莫道:“谢谢姐姐,姐姐你好漂亮。” 许莫微怔,说她美的人不知几何,不过如鹿这个夸赞也来的太突然了些。 她微微一笑,再次看向罡风中的苏词。 如同日光一样的金光从罡风中射出,压向苏词周围的罡风瞬间破灭,下一刻水寒剑上闪现出一道星光。 星辉洒落,直刺向朝宿风。 朝宿风离地三尺,屹然不动。 两道浩然剑便破灭了他外围罡风,可以说苏词已经有与他一战的实力了。 之前他想要教训苏词,现在心态已变,他决定给予苏词尊重。 于是,太合剑首落与掌心,双指划过剑脊剑身闪过一道光芒。 寒心剑剑尖上仿佛出现一颗星星,星星非常亮,但当触碰到那罡壁上时,依旧难以存进分毫。 罡壁上的剑意冲击而来,苏词眼见不敌。 气府上空,光团中飞出一缕火红内气,瞬息间进入到寒心剑上。 霍玄驹惊愕道:“他体内果真藏了三种内气。” 此前朝宿风虽然说过,但这种情况真的太过罕见,何况还是很可能与太初气同等的内气,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顾汾敢这样教自己的传人。 玉冬璇柳眉上飞过一抹惊色,看了眼远处的许莫,若有所思。 虽然她不认为朝宿风会落败,但她始终不会用百分之一百的态度去看好一件事情。 炙烈内气涌入寒心剑,下一刻苏词寒心剑上竟燃起了腾腾火焰,火焰出现那一刻,周围的罡风被烧成虚无。 余思雪轻声道:“他现在完全压制了寒心剑的剑识。” 冯玉清难以置信,说道:“压制寒心剑剑识?!这如何可能?” 寒心剑在太初宗位列第三,即便是放在南临,也能入百剑榜,其剑识居然被苏词内气压制。 冯玉清很清楚,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轻易压制寒心剑剑识,苏词体内的内气究竟强大到何等程度。 余思雪道:“说压制也不对,应该是寒心剑剑识主动避让。” 计天和也不相信,不过事实已经出现,说道:“我猜他体内根本不是剑识,而是血脉之力。” 像许莫的上古血脉,激发之下能够以开元境抵挡宗师境强者一击,不可谓不恐怖。 苏词浑身已被火焰包裹,浩然气则紧贴在他的肌肤上。 燃烧着的剑意不断烧毁罡风,寒剑也离朝宿风越来越近。 朝宿风掌心顿起一道剑印,划过剑脊的手指负于身后,下一刻,他身后出现一口白光幻剑。 紧接着,一口,两口……十口…… 就像是从漩涡之中涌出,朝宿风骤然喝了一声,声音非常低沉,低的就像闷雷落下。 声波袭来,苏词如遭重击。 炙烈剑意竟被这道声波冲击得奄奄一息,并刁钻的冲向苏词心中,肌肤上的浩然气顿时暗淡。 苏词整个人倒飞而出,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被罡风卷出。 一滴鲜血落在如鹿面前,如鹿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愤怒,当即结起法印。 “五灵有木,木行以气……” 口诀未完,许莫一把抓住如鹿小手阻止她施法。 “姐姐,你……” 许莫道:“你如果出手,他就功亏一篑了。” 她非常认真的与如鹿对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会五灵术,这可是阴阳教的术法。 “身藏三种内气,圣师弟子当如是也,不归你要是没招数了,那就到此为止了。” 朝宿风一直没有出剑,很多人都知道他很傲,他的剑很直,面对挡在他前面的人,都是一剑杀了。 不过今天站在他前面的人他没法杀,但能打。 他身后已幻化出百剑,太合剑首下结出一道青色剑印。 他抬起太合,隔着指向苏词。 身后百剑就像决堤后的大河,汹涌澎湃。 苏词冷笑道:“那就再送你一种。” 说完,气府藏山上,那道绿色螺旋状的内气出现在了寒心剑上。 其传达的速度已经不是一息,一刹那这样的词能够形容的了。 或者它是意念而动。 “四种内气!!!”霍玄驹豁然上前。 玉冬璇胸口不停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五派惧惊,西林也动。 只有六瑶仙子还是那般安静,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扬名起行 第五十三章:我赢,还是我赢,仍是我赢 六瑶仙子很安静,不过她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的出现了一丝笑容,不过不是震惊,是欣慰。 就好像苏词和她很亲一般,由心而生出的欣慰。 朝宿风虽惊,但剑已出,并且瞬发而至。 只是那道神秘的内气出现后,苏词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顿时放出幽幽光芒,瞳孔上再次浮现出一些奇异文字。 细小的文字在苏词瞳孔上旋转起来,他知道他的诡秘之眼又一次被启动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过程中激发自己的诡秘之眼,他的眼睛没有任何不适。 但他眼前的世界已变,天光灰暗,万物失色。 灰白的世界中,苏词望着前面的罡风,那些蕴含这剑意的每一缕罡风都变得非常的缓慢。 风已经不再是风,更像是一根根草在前面飘着。 那些冲过来的剑也变成了灰色,同样缓慢,苏词望着这一幕有些失神。 下一刻,他周身血管中传来一阵刺痛,苏词没有醒,但他动了。 他仿佛被某种力量支配,就那么坦然的走向了前面的罡风,前面的剑。 但在许莫的眼中,朝宿风的剑不会变慢,苏词的身子消失不见了。 她目光闪过一道光芒,苏词身影再次出现,百剑已经接近苏词身体,下一刻就要被百剑穿过身体。 苏词却仿佛化身成了一涓流水,他拿着寒心剑,空洞的眸子中,奇异文字转动。 然后他提剑,用剑身扫过贴近自己身子的百剑。 就像用扫把扫地,就像用蚊拍拍过身前的蚊子,动作非常简单,但很流畅,就像这个动作练习了上千遍一样。 寒心剑这样扫了过去,强大的百剑缓慢的就像蚂蚁等待着苏词扫过。 许莫亲眼看见苏词出现后,拿起剑从身前扫过。 划过一道光弧,那些剑就像腐木一般被击飞,还没落到地上,就被风吹灭。 身处罡风中的朝宿风眉宇之间升起惊疑,他此刻根本感受不到苏词身上的气息。 苏词明明站在那里,轻易的将他百道剑意扫过,但他整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没有半点气息。 他的剑成了没生机的枯枝一般,被轻易折断。 这样一幕,没有人敢相信是一个小宗师境的人做到的,也不愿意相信。 “即便是当年的秋景山也没有这样的天赋吧,”计天和感慨出声。 依靠在他怀中的计南山眼皮动了动,冯玉清出声道:“秋平君当年在北海也曾以从仁之身斩杀了定祖境海将,只是那一战也因此陨落。” 秋景山被世人称为秋平君,如果他不死,定然没有如今文君择的五常之首。 秋景山是顾汾的第一位传人,也是苏词的师兄,可惜死在了北海。 苏词的视线能够简单的穿过前面紧密的罡风,看到朝宿风脸上的表情,甚至他每一个毛孔都能看清。 他走了过去,然后轻轻的抬剑对准挡在前面的罡风切了下去。 那原本强大丝丝罡风仿佛变成了面条一般,还没触及到剑锋就已经断了。 没有人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普通的身影没有任何威风可言,就像一个刚刚学剑的武者拿剑,关键是这个人居然还用切面的动作来切开眼前的壁垒。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玉冬璇失声道,她的声音中一丝色彩也没有。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苏词不简单,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普通。 计天和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余思雪,余思雪摇头道:“寒心剑的剑识都已经与我失去了联系。” 冯玉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计天和眉梢跳动。 计南山沉重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看见了模糊的天光。 朝宿风手中太合在掌心飞速旋转,天空上的积云搅动起来,在云层中心落下一道闪电,落入太合剑中。 朝宿风整个人化入太合,与太合契合,对准苏词眉心刺去。 众人知道,一决胜负的时刻已经到来。 朝宿风以身化剑,天剑归身。 苏词却无比寻常,他的心跳也非常平静,气息一点也不紊乱。 他的瞳孔中的奇异文字暗淡了几分,苏词神思回转,不由自主的举起剑。 望着速度并不快的朝宿风,两剑剑尖相遇。 猛地一股力量冲进苏词臂膀,肩骨似乎发生了一丝响声。 苏词眉头紧皱一下,剑气四溢冲击,广场四周的树梢被切割断下。 剑气冲击在各派前方结界上,苏词终于被这痛意唤醒,手臂发麻。 刺眼的剑光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但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右臂快要撑不住了。 “他好像撑不住了,”余思雪道。 冯玉清道:“再妖孽也终究只是小宗师,是不可能越过大宗师这道鸿沟的。” 霍玄驹也松了口气,他此前真有些害怕苏词击败朝宿风。 然而。 他们心中巨石刚刚落下,苏词身上气息骤然暴涨。 就像一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突然淬体,然后进入开元,又在一息之间步入小宗师,气势攀升得就像闪电一般,直抵小宗师巅峰。 余思雪终于取得了寒心剑剑识的联系,但是瞬息后,消失了。 苏词气海内第一藏山上,那条时隐时现,红绿相见的奇异内气冲出。 与刚才的不同,他迅捷如风,暴烈如雷,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这样一道力量瞬间冲出,朝宿风此刻就像一个即将走向成功的胜利者,但他没有放松。 不过这道力量来得实在太快,就好像你正在喝水,一只鸟突然从天上飞过,然后落下了一颗鸟屎。 你措不及防,你愤怒交加,可是鸟已经飞走了。 朝宿风就是这样,他以身化剑,那突如其来的力量冲来,他识海震荡,精神力瞬间被这道力量冲散。 洒出一口鲜血,身子仰着落了下去。 苏词右臂仍在颤动,但望着落下去的朝宿风,感受到体内缓缓消失的神秘力量。 他平稳的站住,如鹿跑了过去。 一名天剑山弟子冲出去接住朝宿风。 朝宿风没有昏迷,而是看向苏词道:“你赢了,但我没输。” 苏词看了眼鹿儿,说道:“你若先出剑,我赢,你若以万千剑风绞杀我,还是我赢,你若不给我机会,仍是我赢。” 扬名起行 第五十四章:论 “无论怎样,都是我赢,”苏词虚弱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 天空上的积云缓缓消失,云开雾散之后,露出湛蓝的天空,阳光倾洒落下,穿过如鹿的发梢。 她扶着苏词的手臂,望着他发白的脸颊,心里很是开心。 朝宿风被天剑山弟子扶起,脸上漾起一抹自嘲笑容。 “先生说的很对,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如同剑势形成之后,没有收回可言。” 听着他突然改变的称呼,苏词倔强的笑了笑,说道:“你明白就好。” 扶着朝宿风的一名弟子很是不服,或者说他看见苏词这样虚弱,很想上去替天剑山讨回些颜面。 男子肤色黝黑,身形魁梧,他的余光扫了苏词一眼,整个人看似非常关心朝宿风的伤势。 苏词道:“朝剑主可还有话说?” 朝宿风道:“我会遵守承诺,但我终究代表不了天剑山的。” 如鹿有些不服,嘴唇微微翘起,想要替公子出气。 一阵微风从朝宿风身后吹向苏词。 迎着这道风势,刹那间,那名男子没有任何异常的拔剑而来,他的剑很快,连那股杀气也是瞬间迸发而出的。 他修的是快剑,快剑最易夺人性命,顺风而行,能大幅度增强他的速度。 苏词从没有完全放下警惕,朝宿风在这样的场合下输在了他的手中,难免会有人不服。 如鹿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一股剑风扑面而来。 许莫和文君择两人几乎同时出剑,但他们离苏词的距离根本不足以挡下这一剑。 苏词低着头,但是他现在对外界的感知格外的清楚。 那双眼睛忽然闪过一道青光。 苏词手中的寒心剑就像受到了意念的召唤一般,在没有得到肌肉的反应下,依旧抬起了剑。 然后向下砸去,一剑砸在了那名男子的剑格上。 红芒切断苏词几根头发,下一刻,男子手中的剑从手中飞起,飞向天空,然后形成一道弧线。 落向了天剑山门人面前,那口剑仿佛受到了什么强大的攻击一般,在地上颤抖,发出嗡鸣声。 手中的剑突兀消失,男子错愕之际,苏词已经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眼神迷茫,不解,疑惑,不敢相信,怀疑人生。 “为什么?”他喃喃出声。 朝宿风怒道:“我教你的东西是都教到狗身上去了吗?几时教过你这样出剑?” 男子仿佛没有听见朝宿风的声音一般,呆愣在原地。 苏词冷冷道:“这样的出剑方式没有什么不对,甚至很不错,你的时机抓的很好,我很虚弱,我的目光黯淡,都没有落在你的身上,连朝剑主但是也处于思考中,可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不笨还很聪明,而且肯定比你聪明。” 男子目光慢慢缓了过来,惊愕的望着苏词。 朝宿风却道:“先生是说他的出剑方式很好吗?” 苏词看向他道:“难道朝剑主觉得不好吗?” 朝宿风道:“如果是杀人,这一剑当然很好。” 如鹿微微蹙眉,心想这是在向公子示好吗? 苏词道:“所以他就是想要杀我。” “我会处理。” “不用。” 朝宿风转身,侧望向天空,缓缓说道:“先生确实不错,希望先生还有机会对我出剑。” 苏词毫不犹豫道:“如果朝剑主不嫌弃,就一定会有。” 朝宿风道:“我会走,但先生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苏词戏笑道:“还不够吗?” 击败你,还不够吗? 许莫和文君择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朝宿风道:“先生认为圣师会出现吗?” 苏词道:“当然会。” 朝宿风向天剑山门人那里走去,对扶着他的人说道:“去将那不成器的东西拉回来。” 在扶着他的人走后,他的身子直了许多。 “先生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的声音飘进苏词耳畔。 在苏词看来,这是夸奖,于是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朝宿风道:“有些东西,我还是想留给先生。” 苏词闻言,凝重的望向朝宿风的背影,他虽然击败了朝宿风,但基于的是他体内的两种神秘内气和他的诡秘之眼。 最后迸发出的那道内气,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体内。 朝宿风的话很清楚,作为一名宗师境强者,他一定能够分辨出那两道内气其实并不属于他,更准确的说,那两道内气苏词不能任意发动。 如果他将这些事情告诉霍玄驹等人,苏词现在的主动也将化为被动。 所以苏词必须给他一个说法,在场的天剑山除了他朝宿风,可还有几十名弟子呢。 苏词一眼扫过了其余三派,琼台的六瑶仙子竟然朝他盈盈一笑。 之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就很奇怪了,现在这柔和的笑容也是很奇怪,好像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满意一样。 霍玄驹与他对视,说道:“先生打算如何退我?” 苏词反问道:“那么霍大门主愿意退去吗?” 霍玄驹道:“先生身份尊崇,但还是没有命令我的能力。” 苏词道:“我知道霍大门主血虹枪的威力。” 霍玄驹道:“先生修为虽低,但掌握的武技文法高深莫测,即便是我也未曾看懂,但我没有朝剑主那么惜才,也不想和先生动手。” 苏词道:“前辈还是前辈,我们不妨好好谈谈,商量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霍玄驹看了翟门玉一眼,若有所思。 玉冬璇突兀说道:“既然殿下和先生都是奉陛下和掌教的命令来调解此事,我蝉宗愿意配合,但希望殿下和先生不是在拖延时间。” 苏词微笑道:“当然不是。” 六瑶仙子也轻声说道:“琼台也愿意配合。” 霍玄驹见其余两派都表示同意,颇有些不情愿道:“殿下和先生不妨说说如何调节。”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想要退四大派,简单的几句话是不可能的,除非直接将事实摆在眼前。 苏词有足够的证据转移这群人的视线,即便不能完全让这群人相信这件事情是孔令所为。 但是他一直考虑的都是不动用那张羊皮,在许莫出现后更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但是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问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本来自己乘许莫出现,退居到幕后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体内那道已经很久没有暴动的力量突然出现了暴动。 在没有拜顾汾为师之前,苏词修行的功法是他父亲给的,之所以说是给,是因为他父亲没有教他,因为他父亲不会。 功法名叫地炎冥录,他一直靠这门功法压制体内那道神秘的内气,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道内气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强,经常折磨着他。 后来拜顾汾为师后,他修行了浩然气,并且顾汾将万仕朝宗传授给了他,但因为家庭原因,他只能将浩然气隐藏,所以他的浩然气修行到现在的程度后,不能在修行。 在万仕朝宗之下,半年以来,那道内气都没有再暴动过。 此前突然爆发,他无奈只能选择寻人一战,挥发体内的恐怖能量。 但也因为这样,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挡霍玄驹了。 他微微扭头,看向许莫的侧脸,白皙的脸颊映这日光,泛着淡淡的黄色,苏词望着她那鼻尖,不禁觉得有些可爱。 许莫感受到他的目光,看向了他。 苏词有那么一瞬间的局促,急忙说道:“殿下应该有办法吧。” 许莫微微俯身道:“我本来带了东西的,但是在半道被人截走了。” 她身上淡淡的体香飘入苏词鼻息,苏词眉宇渐渐展开。 “这么说殿下现在没有办法退敌了。” 许莫没有回答他,走了出去,看向众人说道:“掌教大人已经决定三日后召开东林大会,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陛下也会关注此事,难道各位还不愿意相信?” 霍玄驹不屑的目光落在地面的一颗尘埃上,说道:“难道殿下想用三天后的事来解决今天的事情吗?我们可不是小娃娃,只想看到当下的东西。” 玉冬璇也附和道:“我赞同霍门主的说法,我们跋山涉水而来,如果就得到这样的答案,如何向宗主交代。” 冯玉清突然起身,他气色好上了许多,手中铁扇轻摇质问道:“跋山涉水?你说你们这叫跋山涉水?” 霍玄驹道:“怎么?你有意见吗?” 苏词瞧了冯玉清一眼,出言道:“所以霍门主是想要关于这件事情的直接线索吗?” “先生聪明,”霍玄驹赞赏道。 苏词看向六瑶仙子道:“不知仙子呢?” 六瑶仙子却转而问道:“我问你,顾汾是不是真的会上山。” 苏词有些疑惑,因为她竟然直呼老师的名讳,这一刻,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和他老师一定有关系。 “当然,刚才圣女不都说了,是...” 六瑶仙子目光柔和而认真的凝视着他,有些刺人。 “你给我说实话,不准瞎扯。” 苏词挑眉,笑道:“我老师是有说要来,不过他有没有来我不知道。” 他故作疑惑的看向许莫道:“对了,殿下真的见到我老师了吗?” 许莫微怔,苏词这个弯转的真的有些急了,非常突兀的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她。 她又一次对苏词改观,感受到六瑶仙子移过来的目光,说道:“圣师确实不在山下,这枚巡教令是在白河时给我的。” 苏词听见,倒是惊讶了。 他一直以为许莫说的是假的,看她这个样子倒像是真的,他也不禁对许莫改变了看法。 扬名起行 第五十五章:我不同意 “真的?”六瑶仙子半信半疑。 许莫道:“我受掌教大人之命来调解六派纷争,但我师尊也让我顺道带封信给圣师,巡教使令确实是圣师给我的,不过事先掌教大人也这样说,所以没有给我巡教使令。” 我老师竟然还和许莫老师有关系,他从来没听说过啊,这么看起来我和这个姑娘不算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我去,老师也太不够意思了,苏词不禁腹诽。 他抬眸看向没有一丝表情的许莫,这一分钟,他也分不清这个姑娘说的是真是假了。 前方六瑶仙子微微点头,又一次问道:“那他会不会上山?” 听到这带着很明显期盼之味的话,苏词几乎确定这个女人和他老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看来老师瞒着我不少事啊。 许莫淡然道:“没有。” 六瑶仙子哦了一声。 霍玄驹有些不耐烦道:“仙子,你要是想念圣师,大可以去白河见他,现在这么热的天气,你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看来是真的啊,苏词心想着,他早就觉得他老师当年有不少风流事,今天终于给他撞见了。 六瑶仙子神情依旧温和,看向苏词道:“你们有什么好的方法就说吧,殿下所说的东林大会我会告知宫主的。” 意思当然是不愿意就此退去。 许莫陷入了沉默,她很少做无准备的事情,很多时候,她都会推演很多遍,但这一次,事情突然,她没来得及推演,所带的证据还被人劫走,她清楚是谁劫走了那份证据,但现在她空口无凭。 苏词见她沉默下来,吐了口气。 太阳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他轻轻拍了拍如鹿的手背,走到许莫身旁说道:“各位不妨说说你们的条件。” 霍玄驹与玉冬璇对视一眼,朝宿风坐在一个木椅上,闭着眼睛,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是因为太初宗而起的,现在要我们这样离开,至少应该拿出点东西。” 苏词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想要损失费啊。” 霍玄驹装作没有听见,玉冬璇也什么也不说。 此时,计天和就不得不发言了。 余思雪扶起了他,计天和说道:“诸位先前说的东清西桐,大堰十八山,我就纯当开玩笑了。” 霍玄驹冷笑道:“你错了,你这点东西并没有洗清你们太初宗的嫌疑,只是殿下和苏先生要力保你们,我们才给你们这个机会,三日后,如果东林大会没有结果,我们还是会上太初,到时候也就不是东清西桐那么简单了。” 计天和嘴角扬起,一边的冯玉清不满说道:“是啊,到时候你们也不好上山了,确实不简单了。” 霍玄驹微怒道:“冯玉清,你要这么说的话,得罪的就不是我们了,而是为你们出面的殿下和苏先生了。” 东清西桐加大堰十八山已经接近是太初宗三分之二的收入,如果将这二十座大山拱手送出,那么太初宗将会被彻底甩出六大派的行列。 许莫朝太初宗走去,与计天和几人低语了几句。 “大堰西部三山可以给你们,你们今天不可能踏过我们的身体,更不可能踏过玉清殿,”余思雪语气强音。 霍玄驹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难道这就是殿下的方法吗?是看不起我手中血虹吗?” 只见他握着血虹的手轻轻松开,那枪尖惊起一道劲风,穿在地砖之上,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许莫认真道:“大堰三山已经超过了一座东清,你还有何不满,”她其实很讨厌这种趁机勒索的人,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南临就是这样,即便是修炼浩然正气,以仁义为身的西林人也不乏这样的人。 玉冬璇寒声道:“东清西桐我们可以不要,但大堰必须给十二山,当年你们从大堰西部夺我蝉宗两山,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计天和道:“什么叫夺?强取才叫夺,我记得当年是你们主动割让,主动向朝廷申请的,那可怎么也不算夺。” 玉冬璇冷哼一声,当年正是她上了计天和的当,趁着蝉宗与横云山相争之际,渔翁得利。 霍玄驹也道:“我四宗来此,一宗两山,也正好合适。” 计天和道:“如果你们想要平均一些,也可,我再给你们加一山。” 霍玄驹大怒道:“计天和,你最好摆正你的态度,看清现在的形式。” 计天和道:“我看的很清楚,非常清楚,四山,不可能再多。” 玉冬旋看向了苏词,说道:“苏先生可看见了,这就是太初宗的诚意,犯了错不知悔改,倒像是我们害怕他们一样。” 苏词瞅了这女人一眼,大堰山脉,那可是青州最富裕的山脉,西部六山中,一山就可以养一个小宗门。 即便是蝉宗,这一座就足够缴纳朝廷所需了,甚至还有剩余。 不过也从这里看出太初宗掌控的财富有多么强大,如果不是这次太初内乱,四派不可能讨到便宜。 计天和也道:“苏先生,你对太初的恩情整个太初都心知肚明,相信先生也很清楚大堰十八山的能量。” 霍玄驹威胁道:“计天和,你不要忘了,现在东清西桐两山还在我们的掌控中,还有你们太初的几位外事长老,堂座客卿都在我们的手里。” 计天和微微皱眉,余思雪道:“我们再加东外三山。” 霍玄驹冷笑道:“东外三山?那还比不上西部一座山,这种山能够换最丰富的东清西桐以及你们太初宗的中坚力量?” 直到现在,外面也没有传回消息,不过也正常,四派联合,东山主与西山主能够自保就已经不错了。 这一环的设计,显然就是四大派在遇到无法突破太初宗后,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 “西部六山,外加东南北各处一山,我们集体下山,等待三天后的东林大会。” 站在苏词身侧的如鹿捏紧了拳头,嘴唇翘起,很是不满。 那个箱子里的书上还画着大堰十八山的地形图和物产图。 西部六山已经可以与东清西桐相比肩了。 苏词突然走上前道:“我不同意。” 扬名起行 第五十六章:穹近老人 “我不同意!” 苏词简洁明朗的声音落下,淡淡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充满了意外。 许莫微有些疑惑的看向他,轻声说道:“苏巡使,你不用急。” 他确实急了,这样的话怎么也轮不到他同不同意,只要太初宗的人同意就行了。 他望向许莫那双美丽的凤目,阳光落入其中,好像有金色的小星星闪烁一般,对着眼前这张精致无暇的脸微微一笑,说道:“抱歉。” 如鹿抿了抿嘴唇,上前抓住苏词的衣袖。 计天和凝望他们二人片刻,与众人一番商议。 看向霍玄驹道:“可以。” 霍玄驹眼中微疑,计天和没有继续往下压这不正常,他旁边的余思雪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怎么可能轻易的就同意了。 几人几乎同时刻的望向苏词,看来计天和是把注都下在了苏词的身上。 苏词面对众人的目光,吐了口气,感受了下体内依旧紊乱的气息,得意的看向许莫道:“圣女殿下,如果我退了他们,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许莫微怔,淡淡的眉轻轻扬起,那一瞬间就像天鹅起舞,并且她的唇角也跟着扬起。 苏词由心的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于是说道:“殿下不愿意?” 许莫平静下来,认真说道:“苏巡使说笑了,这本就是你的职责。” 苏词瞧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说道:“真没想到像殿下这样的人也会钻空子。” 许莫不再看他,说道:“太初宗已经同意,苏巡使既然不同意就请说出你的方法。” 苏词很自然的从胸前抽出那张泛黄的羊皮卷,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他。 羊皮在阳光下照耀下,在苏词面前展开,他认真的望着羊皮上的每一个字,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下。 撕拉一声。 苏词将手中羊皮一分为二,笑吟吟的看向了霍玄驹,说道:“这就是证据。” 霍玄驹眼光轻轻眯起,玉冬璇说道:“先生直言吧。” 苏词向许莫走去,身旁的如鹿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对着他摇了摇头。 苏词将另一半羊皮放进她的手中,说道:“这样那个人会死的更惨,所以我这是一举两得。” 说完,他将手中的半张羊皮递给了许莫。 霍玄驹观望着许莫和苏词的一举一动,只见苏词坦然的站立在侧,许莫原本疑惑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她有些惊愕的看向苏词道:“你是从那里得到的?” 苏词笑道:“你如果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告诉你。” 许莫有些无语,文君择虽然站在旁边,但没有去看,所以不知道羊皮上写的什么,他看上去好像也一点也不好奇。 许莫看向四派之人,说道:“霍门主,你看看吧。”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羊皮便如一片树叶飞向霍玄驹。 霍玄驹半信半疑接过,望着羊皮上的字,眉头也跟着越陷越深。 扫过之后,只见他大手一挥,将羊皮扔给了玉冬璇。 看向苏词说道:“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证据。” 苏词反问道:“白纸黑字,如何算不得证据?” 玉冬璇也看完了羊皮,将羊皮扔给六瑶仙子,看向苏词说道:“如果这羊皮上所言是真,也太匪夷所思了。” 苏词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六瑶仙子看完,若有所思,将羊皮扔给了朝宿风。 “谷梁年,这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六瑶仙子轻声说。 “我在此人的棺木中得到这张羊皮,能将这件事情记录如此详细,胡编乱造肯定是行不通的,”苏词平静道:“而且上面也记录了与他一起行动的人,如果诸位前辈不信,何不问问?” 六大派被一个商人戏耍,的确有些丢脸,这也是苏词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才拿出羊皮的原因。 如果他一来便取出羊皮,这群人不可能选择妥协,甚至极有可能看都不看。 “我想起来了,”六瑶仙子忽然道:“此人位列刺客榜七十九。” 刺客榜乃是阳州神族后裔穹近老人所列,传闻中此人拥有洞察世间万物的能力,甚至有人说他是天帝留在人间的眼睛,所以叫他穹近人,意为最接近天穹的人。 但九州上极少有人见过他,九州上的各族人民也从完全不认同他的排列到几乎完全认可。 能请动刺客榜上的人,自然需要不菲的资金,甚至大多数已经不是金钱所能动。 而迁佰商行在南临排名第十,请一个排名七十九的刺客当然足够了,只是恐怕也是伤筋动骨。 “一个商行行主,敢挑衅六大武派,他身后的人来头可是不小,”朝宿风缓缓将手中的羊皮折起。 苏词之前就曾猜测过孔令身后的人六大武派齐齐出动十万大山,却遭遇道昊天教的埋伏,回来至宝便被盗,所以他猜测是昊天教在主导整个事件。 毕竟在南临,敢同时招惹六大武派只有朝廷和西林,朝廷可以直接排除,西林很有可能是这件事的中间人。 不过是不是那位白大学仕谋划的,苏词就没任何理由去怀疑了。 霍玄驹一枪插进地面,气愤道:“让一个排名七十九的刺客投毒,好大的手笔。” 炎热的天空下,他气愤的样子似乎惊到了他身后的橫云山弟子,一阵躁动,就连其余三派也有些慌乱。 苏词看了他一眼,笑问道:“霍门主刚才不是还认为这不是证据吗?” 霍玄驹没有回答他,转身看向一种弟子,目光如炬。 “出来,”他盯着一名面色慌乱,额面上布满汗珠的橫云山弟子怒道。 男子脚下一软,猛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并求饶道:“门主,我被猪油蒙了心,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霍玄驹身旁的女子抽出腰间长鞭,怒气冲冲的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死,” 话音未落,那长鞭已然落下,生生将男子劈成两半,却无半滴鲜血落下。 场间响起一阵惊骇,苏词笑了笑,说道:“既然诸位前辈都愿意相信这是证据,那可以下山了吗?” “也不用等三天后的东林大会,前辈们可直往迁佰商行,稳住孔令。” 他又看向许莫道:“殿下可以拿着羊皮去官府对照,便可知道这是不是谷梁年本人所写,届时太初也可洗清冤屈了。” 他缓缓走向如鹿,突然想到一件事,回首看向霍玄驹道:“对了,迁佰商行二当家的儿子就在白河,你们或许可以一用。” 扬名起行 第五十七章:突如其来的跪拜 随着朝宿风的带头,天剑山开始下山,紧随其后,其余三派也开始陆陆续续下山了。 不过太初宗还是赔偿了四派大堰四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四派不可能愿意白折腾一场。 晴空下,稍微好了一些的太初宗弟子主动开始打理这破乱的广场。 计天和缓缓起身,看向正在和琼台六瑶仙子谈话的苏词,说道:“他继承了宗主的大半功力,只是可惜他是圣师的弟子,” 之前苏词用寒心剑,余思雪能够清晰的感知道苏词的太初之气,只不过当时正处于宗门存亡之秋,她也因此没有说这件事情。 冯玉清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会没有办法把他拐到我们这里来?” 计天和斜斜扫了他一眼,说道:“你行,你上啊。” 余思雪轻笑一声,冯玉清冷笑道:“我那有你行,这里还有谁没被你算计过。” 计天和笑了笑。走向了站在一边的许莫,行礼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许莫回礼道:“计长老不必言谢,我来这里是掌教的下的教旨。” 计天和点了点头,问道:“不知京都是何情况?” 虽然说东林被三面牵制,但北齐方面,只要战争没有爆发,就无法做到牵制东林的高层力量,西林圣典虽然能够让整个东林高层参加,但掌教完全可以找一个理由搪塞,而东海的大妖,只需要派三五个强者前往剿灭便可了。 所以看到许莫前来,他只是猜测掌教为了锻炼许莫,但怎么也会派人从旁协助才对。 而且从许莫出现,除了给苏词一枚巡教使令外,其余方向,并没有做什么,面对四派,她也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案,这显然不应该是掌教制定的策略。 对于许莫,他也是第一次见,对于这个突然被封为东林圣女的年轻姑娘,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他认可许莫的修行天赋,但许莫的能力他从没见过。 这样一个自小跟随博南翁修行的年轻姑娘,经历的世事并不多。 许莫明白计天和的想法,回首看向依旧还在广场上的西林众人,文君择与她相视一笑,至于翟门玉,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她重新看向计天和,平静说道:“丞相和陛下讲东林弊端,大长老应该很清楚这方面的问题。” 跟在计天和身旁的余思雪微微蹙眉,冯玉清颇有些不悦道:“看来久宗明那老东西是要死了。” 许莫闻言不解,冯玉清解释道:“他如果不是要死了,怎么出此下策。” 余思雪叹了口气,说道:“可笑我们还期待朝廷来救。” 计天和沉思过后,说道:“久思明代表不了朝廷,何况陛下不是安排了殿下和苏先生吗?”他这话说来他自己都不信,但他清楚,天下人都会信。 他仰天看向天上的白云,一股怅然之气流淌而出,在他眼中,仿佛天上的白云已经变黑。 许莫望着突然被愁意布满的计天和,想起在白河镇,顾汾与她说的那些话,瞬间明白了。 太初宗占据的东西太多了,朝廷早就看不下去了,自从年少的新帝登基,六年之间,河山已经大变,少年天子展现了与他年龄完全不想符合的谋略。 从始至终,无论是太初还是四派,都是他的棋子。 许莫不知道那个男孩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自从他登上了皇位,就变得不一样了。 冯玉清原本轻松的面容变得严肃,他严肃的望着计天和,余思雪也明白了什么,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计天和想了想,忽然道:“这应该是宗主才能决定的事情。” “宗主?”余思雪不解。 计天和看向许莫,行礼道:“太初宗邀请殿下参加本门新宗主的继任大典。” 许莫目光微疑,而在西林前列的文君择将眼光投向了苏词。 苏词与六瑶仙子的谈话接近尾声,六瑶仙子从袖中取出一张洁净白纱,上面写着青山玉泉四字。 六瑶仙子柔声说道:“你将它交给你老师,” 苏词从他手中接过白纱,手感极好,认真说道:“我一定交给老师,叫老师好好想想。” 六瑶仙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没规矩,” 苏词笑道:“师娘真的不同我回白河?” 六瑶仙子微微抿嘴,面带羞意,继而瞪了苏词一眼,说道:“你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苏词将脸凑上去,说道:“师娘舍得吗?” 六瑶仙子伸手将其推开,说道:“四派虽然退了,太初也暂时安全了,但你就要小心了。” “谢师娘关心,”苏词漫不经心道。 六瑶仙子看向计天和等人,说道:“我走了,遇到危险就用我给你的铃铛,不要与人缠斗,速速脱身。” 苏词认真点头,六瑶仙子带着两位侍女转身离去。 “师娘再见。” 六瑶仙子没有回头,嘴角卷起一起涟漪。 见六瑶仙子已走,苏词才看向手上精美的银色铃铛,三个铃铛就像一朵朵百合花一百挂在银链上,更像是一个吊坠。 六瑶仙子没有告诉他这铃铛叫什么名字,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差吧。 计天和等人见六瑶仙子带着侍女离开,率先走了上去,并朝苏词屈膝拜道:“计天和参见宗主。” 余思雪和冯玉清虽然非常惊愕,但是也反应迅速,跟着跪拜下去。 如鹿本就一直跟在苏词旁边,听见这声音被惊了一下,转身愕然的看着几人。 许莫这才明白计天和刚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正在打扫广场的一众太初宗弟子也跟着跪拜下去,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公子?!”如鹿拽着苏词衣袖。 苏词眉毛忍不住的跳动两下,很是惊讶的望着这群突然朝他跪拜的众人。 计天和见苏词没有说话,便道:“宗主选择将浑身内力传给先生,先生也没有拒绝,是以答应了担任我太初宗宗主之位。” 苏词松了口气,看向了如鹿。 如鹿一双大眼睛也看向了他,她知道公子要做什么,于是道:“不要。” 苏词看向计天和,笑呵呵的道:“计大长老毒计人的名号果然不是名不虚传啊,都到现在了还在玩。” 扬名起行 第五十八章:我想和你同行 众人不明所以,饶是一直跟着苏词的如鹿,也未曾明白苏词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思雪与冯玉清二人自然更加不解了,计天和也不起身,拱手道:“先生说笑了,只是这是本门规矩。” 苏词带着三分戏谑的韵味道:“可我未入太初。” 计天和微笑说道:“先生已修得无上太初心法,世人皆知,这是只有太初宗主才有资格修行的功法,我观先生心诀至少已入三层,想必修行已久。” 苏词忍不住冷笑,忽明忽暗的眸子在计天和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计天和如此说,无非是想让他承认,他早已是太初一员,甚至从某种层面上说,他是吾令修选好的下任宗主。 如果他否定,那他就是偷学太初心诀,有多严重自不必多说。 若他道出真相,那计天和更有理由把他绑上太初宗这艘危船上面。 从那座石室出来后,苏词望着那场山雨,想了一段时间。 除了想如何对付四大派和西林外,苏词理清了从来到太初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看似被逼,实则巧合至极。 他双手放于身后,望着计天和温和一笑,说道:“我做了宗主,你们都会听我的?” 他的笑容落在计天和眼中一点也不温和,多了几分狡笑之味,但他还是平和道:“自然。” 如鹿觉得公子的笑只有一个字能完美形容,那就是贱,贱笑的贱。 可她不解,公子明明不想当宗主,为什么要笑得这么贱。 众人观望着他,即便是翟门玉听见苏词这么说,也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或许他更希望苏词去做这个宗主。 许莫如画的眉轻轻扬起,向旁的文君择说了几句话,白裙轻摆,准备离去。 苏词突感心中传来失落感,敏捷的转身,望着那被风卷起的白色裙摆和吹拂起的黑色秀发,忍不住说出了声:“等会儿,别走。” 文君择微笑望向苏词,腰间流苏飘拂,像那风中柳絮一般。 许莫闻言,疑惑的望向苏词,微微蹙眉道:“为什么?” 苏词想了想,说道:“你不是答应计长老参加继任大典吗?怎么能走呢?” 许莫面容平静下来,看向计天和,微微行礼道:“谢谢计长老邀请,不过老师还交代了他事,就先告辞了,抱歉。” 计天和看了眼一边的苏词,笑道:“圣女殿下既有要事,我们也不敢耽搁,殿下一切顺利。” 许莫微微点头,转身刚走了一步, 身后又传来苏词的声音:“不行,不行。” 许莫平和转身,看向表现的有些局促的苏词道:“苏巡使还有什么事?” 苏词急速思索着用什么理由留下这个姑娘,但时间那里准许他多想,听见许莫那淡淡而甜美的声音,下意识的就开了口:“呃…你不说了我是巡使嘛,有什么事儿我也应该帮个忙嘛,” 他笑着说,只是笑的很不自然。 跟着他身旁的鹿儿轻轻翘起了小小的红唇,露出几分不悦。 许莫平静道:“谢谢,不过这是家师安排的私事,不是东林之事,”她的语气非常简洁,所以听起来多了几分断然。 苏词这一分钟觉得天上的太阳好是毒辣,舌头也变得非常干燥,整个身体很不自然。 许莫说完这句话,再一次转身。 苏词急忙抬手,声音拔高几分:“不行,还是不行。” 许莫又一次转身,说道:“苏巡使还有事情?”她的声音还是很简洁大方,没有一丝怒意。 苏词望着前方少女那张洁白无瑕的脸,想起某个晚上和那四个家伙说过的话,脸颊竟有些发烫。 他努力把自己表现得轻松些,脸上非常不自然的笑容忽然收敛,他认真说道:“我想和你同行。” 如鹿咬着自己下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睛充盈这不满,盯着苏词。 许莫的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说道:“等有时间吧,我也想向苏巡使请教一些修行上的事。” 望着那抹笑,听着少女的回答,苏词眉梢扬起几分得意,整个人在瞬间轻松下来。 他笑着说:“不是修行上的事也可以。” 许莫没有回答,苏词却感受到了一双夺目的目光,突然降临在他的头顶。 这突如其来的目光没有敌意,但其中全是审时,或者说是那人对他产生了警惕。 如同两个男人爱上一朵鲜花,但一前一后,前者当然会对后者产生敌意。 苏词望向了那是眼睛。 那双眼睛很柔和,很透撤,仿佛世间最洁净的山泉水都不能与之相必。 苏词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竟有几分失神。 “小师叔还是同西林学子一起下山吧,”文君择的声音传入耳畔。 苏词顿时清醒,五常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他迅速回答道:“你等着我。” 文君择行礼道:“小师叔见谅,我要同师妹一同下山,能帮她一些忙。” 苏词闻言,眉头轻轻挑起又迅速落下。 他当然不会傻到去问许莫,这不是你的私事吗? 淡淡回道:“这样也好,你好好保护好她,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他语气虽淡,却尽是长辈叮嘱晚辈的口吻,这人文君择身后的西林学子们很是不满。 苏词才不管这些。 许莫走远了,只能看见她那如雪的背影,然后文君择跟了上去。 不知几人望着苏词,但还望着许莫背影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了。 “宗主,”计天和轻唤一声。 “宗主,人走远了,”计天和再唤。 “啊,”苏词只觉腰间吃痛,痛呼出声。 “苏巡使,长老叫你,”如鹿气鼓鼓的道,苏巡使三个听着格外刺耳。 苏词抿了抿嘴,蹬向如鹿道:“你胆儿肥了,敢恰我。” 如鹿嘟嘴道:“还没有苏巡使胆子大呢。” 苏词伸手抓住她头顶,沉声道:“再瞎喊,我可就敲了。” 如鹿猛地躲闪,跑了出去。 顺便抱起了地上的箱子,退出丈远之外,气呼呼的望着苏词道:“公子胡说,你就是嫌我不好看。” 苏词:“……” 计天和等人望着二人,眼光中尽是笑意。 翟门玉双手抱胸,低眉垂眼,不知再深思什么。 扬名起行 第五十九章:宗主人选 申时,太初宗。 一间普通的客房中,苏词依靠在门扉上,望着坐在板凳上生闷气的如鹿,心里想笑却又不敢笑。 苏词笑呵呵的朝如鹿走去, 如鹿听见苏词的脚步声,气鼓鼓的望着他,两腮像是吹涨了气球一般,一鼓一涨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气,像一只生气的幼虎。 然而落在苏词的眼中,尽是可爱。 眼看着苏词离她越来越近,她下意识的抱紧放在旁边的箱子,生怕苏词要抢她箱子似的。 “你抱着不累啊?”苏词调笑道:“要不给他们吧。” 在另一处议事厅内。 计天和等一众太初宗人位列其间,就连此前重伤的固鲜通和计南山也赫然在列。 “那个叫如鹿的女孩真的是宗主的女儿?”计南山微微扭头看向坐在下手方的墨淮,小声相问。 墨淮面色犹存震惊之色,先前苏词的一番言论,确实将整个太初宗的人都惊到了。 如今整个太初宗,也只有太初了,此前苏词便让翟门玉下山等他,本就是随口一说,但他们也没想到翟门玉居然答应了。 翟门玉走后,苏词便向他们道出了遇见吾令修的事情,并且告诉了他们,如鹿是吾令修的女儿,经过余思雪和计天和的辨认后, 计天和便不再追着苏词当宗主了,他们也来到了这里。 墨淮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余思雪望向前方背对着他们,面向着阶梯上方宗主之位的计天和说道:“苏先生先前说你在装,我开始明白了。” 冯玉清不可置信的看向计天和,面容上带着几分自嘲之色,起身拱手说道:“对不起。” 计天和缓缓转身,一眼扫过二人,嘴角扬起点点得意,说道:“只是可惜,没能让他做我们的宗主。” 余思雪微叹道:“宗主还是舍不得,”其实他们都清楚,计天和的目标一直是如鹿。 计天和点点头,固鲜通犹豫片刻,杵着两根拐杖起身说道:“你们真的打算让那小丫头担任我太初宗宗主?” 他的语气已经没了之前在大殿与计天和争夺的底气,他心里自有愧疚,但他不会说,如今退了四派和西林,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坐宗主。 但是让如鹿这么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来当宗主,他如何能够接受,今后太初又该走向何方? 计天和平直的目光凝望着如鹿,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如今的太初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没有能力的宗主。” 听到这话,固鲜通愣住了。 一息后。 他仍然不解,微怒道:“我知道我有错,但你也不至于这样恶心我。” 计天和不说话,计南山见父亲不说,便道:“是朝廷,”他的语气中尚有几分虚弱。 墨淮拉了他一下,示意不要说。 计南山接着咳了几下,整个人更虚弱了几分。 固鲜通眸子像是定格了一般,看向计南山道:“你们的意思是…” 不待他说完,冯玉清便道:“小儿之言,你可别信。” 固鲜通冷哼一声,怒道:“不说就不说,等我伤好再说。” 冯玉清知道他性子如此,现在也不是劝他的时候,也就不说话了。 计天和平静道:“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如今朝廷是想削弱太初,近年来我们也确实太过强势了些,吞并的土地太多,朝廷看不下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固鲜通不悦道:“当初咱们帮小皇帝重建东林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余思雪瞪了他一眼,固鲜通气急坐下,拐杖也掉在地上,安静的大殿上响起几声带着不满的砸落声。 冯玉清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只是我们都没想到朝廷这一手会玩的这么漂亮。” 计天和抬手示意不要继续这个话题,看向坐在前列的数位太初长老说道:“几位长老还有什么意见吗?” 他们来这里本就是商议宗主人选的,准确说是商议选不选如鹿。 一位白胡子老头拖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同意,朝廷既然下了警告,我们最好的方法还是示弱。” “我也同意!” “同意!” 固鲜通质问道:“这件事情不等东山主和西山主了吗?” 计天和道:“他们会同意的。” 经过一致表决后,无人反对,只有固鲜通等两三人有些不情不愿。 …… 另一间房间内。 苏词走到如鹿旁边坐下,说道:“难道鹿儿打算不把这东西交给他们了?” 如鹿看向他,说道:“公子要我去当宗主?” 苏词平静道:“这个由你自己决定。” 如鹿道:“可是箱子给他们,他们就会知道的,而且,公子你刚才还说了我是….” 苏词拿起桌上的小茶壶把玩,说道:“其实从我们进太初就已经被计天和算计,包括我们见到你的父亲,这些都是他和你父亲一手安排的,所以这件事情我们瞒不了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记不记得他在院子里说的话,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而我,也只是他用来对付西林的棋子。” “这个人太危险了,就目前太初的情况,他其实最希望的就是让你坐太初的宗主。” 如鹿疑惑道:“为什么?” “他先前还让公子当宗主的?” 苏词笑道:“这就是他阴险的地方,他明明知道我如今是西林的小师叔,根本不可能当这个宗主。” 如鹿急切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苏词将茶壶放下,起身看向窗外开始西下的夕阳,阳光穿过峰峦洒下,天空上飞过一只雄鹰。 “自然是作给别人看的,广场之上,眼线极多,我如今是西林的小师叔,不管怎样,身份很高,他这样做,那怕我有半点的犹豫,也表明了和太初有关系,” “而且我身负太初之气,这层关系逃不开,他这样说出来,今后所有人都会说西林苏词不修浩然气,却修太初气了。” 如鹿微微翘起嘴唇,说道:“那他这不是故意得罪公子吗?” 苏词摇头道:“也不然,他很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我现在突然成为西林小师叔,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很多人都看我不顺眼啊。” 如鹿眼眸顿时闪过神采,说道:“所以公子需要太初的力量。” 苏词道:“太初如今被朝廷警告,我猜测计天和会主动交出很多东西,这样的太初将会进入一个隐身的状态,如此,我是不是也能沾上点好处呢?” 说到最后一句,苏词已是似笑非笑的状态。 如鹿道:“公子想让朝廷知道是你劝太初交东西的?” 苏词看向她,说道:“那小皇帝能下这样一盘棋,怎么骗得了他,不过只要朝廷有一个人这么以为,就够了。” 如鹿转而说道:“公子好像很想得到一方势力的支持?” 苏词扬眉,说道:“你看出来了?” 如鹿道:“依照公子这样说,现在的太初还很危险公子跟上去是冒险的。” 苏词看向窗外,摊开掌心,一股淡薄的太初之气在掌心游走,说道:“就当是还情吧,我最不喜欢欠人情了。” 如鹿起身道:“公子,我决定了。” “你还是因为我了,”苏词微微仰头道。 如鹿展颜一笑,说道:“可是我没有别的理由了。” 她也明白了,公子当场说出她的身世,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如同苏词所说,计天和这个人太危险了。 苏词转身看向充满了笑意的如鹿,她娇柔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娇弱。 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苏词上前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鹿儿,你不适合宗主这个位置,我会带你走。” 如鹿摇头,说道:“不,我想帮公子。” 苏词道:“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如鹿坚定道:“我知道公子不止是还人情,公子不想说,鹿儿也不问,鹿儿只想帮公子。” “傻丫头,”苏词将她抱进怀里,揉着她脑袋。 “我怎么能让你呆着这种地方,这里的事情咱们都扔给那计天和,”苏词得意道。 鹿儿从他胸前钻出来,仰头看着苏词道:“公子,你有坏主意了?” 苏词将她头按下去,说道:“瞎说。” ……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如鹿慌张将手从苏词腰上放开,面色泛红。 苏词望着她笑道:“你慌什么,搞的好像我们干什么了一样。” 如鹿道:“公子真坏。” “都说了,叫哥哥,”苏词边开门边说。 门外计天和带着余思雪和冯玉清,计天和仍是一身黑衣,冯玉清还是拿着那把铁扇,余思雪朝他柔和一笑,看了眼站在后方表现得很羞涩的如鹿。 计天和礼貌问候了一声苏先生,然后看向如鹿道:“想清楚了吗?” 如鹿闻言,抬头,认真说道:“想清楚了。” 余思雪上前,关怀说道:“鹿儿,你不用管他们,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他们谁敢欺负你,姑姑帮你教训她。” “谢谢姑姑,”如鹿道:“我想好了,我听我爹爹的话。” 计天和闻言面色不变,当即和冯玉清齐身拜下:“参见宗主。” 如鹿看了眼旁边的苏词,苏词朝她点了点头。 “计伯伯,冯伯伯,你们不用这样,快起来。” 两人起身。 苏词道:“老计,我们谈谈?” 扬名起行 第六十章:茅屋为春风所破 翌日,天将拂晓。 此时太初沉浸在蒙蒙晨雾与细雨之中,从远处看来,只能看见朦胧的殿宇轮廓。 苏祠举着一把淡黄色油纸伞,穿过雨帘,闻着自山间扑面而来的独特清新空气,仿佛万物复苏。 “嘎吱,” 前方的房门被一双小手推开,如鹿仿若心有所感,一眼便望及前方自雨中走来的苏祠。 苏祠望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比之往日,仿佛多了一种东西。 她换了衣衫,一件浅色长裙,在裙摆上刺着几只白色小鹿,没有王冠,只有一块浅绿色的发卡。 苏祠披上了那件青色狐裘,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看向如鹿说道:“我们走吧,不用等他们了。” 如鹿犹豫片刻,问道:“这样好吗?” 苏祠道:“他们该交代的东西都已经交代了,而且我最烦这种场合。” 如鹿假装不懂,笑嘻嘻说道:“公子是想去追许姑娘吧。” 苏祠走到鹿儿身旁,抖了抖伞,随口说道:“其实昨天的事,是因为我和有些人打赌了,何况都过了一夜了,谁还能追上。” 如鹿两双小手藏在背后,抓来抓去。 她抬头看向苏祠道:“公子在跟我解释吗?” 苏祠望向这张像在花丛中绽放着烂漫笑颜的脸颊,真觉得骗这样一个小姑娘实在太不地道了。 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打趣道:“都说了,以后叫哥。” 如鹿毫不犹豫,并带着果决的语气说道:“不要,我就要当丫鬟。” “为什么?”苏祠打开伞,如鹿跟在他身侧。 “以后我就是公子的通房丫鬟了啊,”两人行在院前阶梯上,如鹿由心得说道。 闻言,苏祠一个踉跄,手中的黄纸伞微微倾斜,湿了鹿儿半肩。 如鹿急急忙忙抓住苏祠手臂,说道:“公子就这么害怕我做通房丫鬟吗?” 苏祠笑看向她,说道:“你现在怎么也是一宗之主了,这种话要是被你那几个老家伙听见,你哥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鹿翘起嘴唇,说道:“可是这就是计伯伯教我的啊。” 苏祠:“.……” 苏祠看了眼庭院中一棵被雨打风吹的小松,说道:“再不走他们就要来了,” 说完他抓起鹿儿小手便向外跑去。 太初山下,山道行至一座破旧的古亭。 亭中站着一名黑衣男人,男人挺拔的身躯就像亭子旁边笔直的老松。 苏祠和如鹿从山崖跳下,风中带着如鹿轻快的笑声。 虽有云雾阻挡,但苏祠如今已经是半个武道宗师,只要他愿意,眼前的几片云雾都是形容虚设。 望着男人身后那双修长的手,每一个指甲的弧度都剪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他便知道这个人是计天河了。 他没有等走过去,便道:“计长老昨晚还没和我谈够吗?” 计天河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走来的苏祠和如鹿,没有说话。 这个亭子很老了,柱子上的红漆已经掉落,上面还有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就像是一些调皮的孩子们挖的一样,有点规律也没有。 苏祠将手中的黄纸伞递给如鹿,说道:“等着我。” 他走进亭中,望向了摆在中间的火炉,然后将手伸过去,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雨大。” 计天河微笑盯着他,说道:“请宗主进来,我们等雨停。” 他是对着如鹿说的,如鹿看向正在借火暖手的苏祠。 苏祠道:“等雨这种事,太慢了。” 计天河道:“你又不急。” 苏祠道:“快点,等下鹿儿要受凉了。” 计天河道:“那你倒是让她进来啊。” 苏祠瞪了她一眼,吐槽道:“果然是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啰嗦,” 转身接着道:“鹿儿,我们走,咱不和他啰嗦。” 计天河微微摇头,严肃道:“站住。” 苏词当然不会听话的站住,但他还是站在了雨前,因为他现在挪不动脚了。 苏词眉头微皱,一股浩然气自上而下,冲击而去。 然而他的浩然气这次竟然无功而返,连那壁垒都无法触及。 鹿儿道:“计伯伯,你要做什么呀?”虽然苏词总跟她说计天和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但她还是觉得计伯伯不坏。 苏词很清楚自己打不过计天和,之所以动用浩然气也只是想感受下武道强者的力量。 “老阴鬼,你信不信我让鹿儿向天下宣布你以下犯上。” 计天和道:“我如何以下犯上了。” 苏词道:“我是你师叔。” 计天和阴气沉沉的道:“我想称你一声师叔的时候,你才是我师叔。” 他以太初气封闭四周,外面的鹿儿根本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苏词也没有挣扎了,整个人变得平静许多。 苏词笑道:“原来是来下警告书的啊。” 计天和看了眼外面的如鹿,说道:“她不止是我太初宗宗主,更是我计天和的侄女,便是你老师来了,我也要说这番话。” 苏词挑眉道:“真是不好意思,之前还怀疑过你,看来是我多虑了。” 计天和扯去力量,苏词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你被开除了。” 计天和听不懂他这句话,说道:“苏词,照顾好她,莫要让她受人欺负。” “你一万放心,就是你死了,鹿儿也会好好的。” 计天和就像没听见一般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还有你。” 苏词一掌推开他,说道:“我认识她的时间可比你长。” 计天和点点头,说道:“嗯,以后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就发消息回山。” 苏词点头,说道:“没什么事就别bb了,我走了。” 计天和衣袖长拂而过,看向如鹿温和道:“鹿儿,记得随时写信回山。” “我会的,计伯伯。” …… 两人再此踏上去问白河的路,下山很快,因为苏词没心思欣赏沿路风景。 他现在必须抓紧回白河,很多事情已经不能再托下去,甚至关乎他自己的生命。 在广场上,他拿出了羊皮,揭开了一层面纱。 所以他得罪了某些人,某些人能够从六大武派手中偷的至宝,可见力量不俗。 从下山那一刻,离太初越远,他们的危险系数就越高。 虽然他太初已经派出人保护他们,但现在的太初,要重新规划宗门,东山主及西山主也没有回来。 山间乱石分布,苏词远离密林山谷,选择视野开阔的路线。 好在他入了宗师境,否则面对这下乱石遍布,连石径也没有的山坡,根本无法行走,何况是带着如鹿。 凉凉的春风带着细细的雨线从如鹿的脸庞掠过。 感受到腰间那手臂上传来的温暖,抬头便是公子俊逸的脸颊。 脚尖从如石锥踏过,然后轻轻点过一片树叶,仿若蜻蜓点水。 轻功对于一名武者来说是入门功夫,但想做到苏词这样,长时间行进,并且从叶片上点过,仍然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于空中飘逸的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再与鹿儿柔情对视,接着平稳落地。 山间大河穿行,水声涛涛。 一缕春风从山崖起,然后落下,向苏词前方吹去。 卷起一间茅屋上的稻草,苏词甚至能听见那破旧茅屋被风吹过晃动所产生的声音。 “鹿儿,听没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鹿儿以及看着苏词,脸颊几分桃花。 苏词眉梢挑起,嘴角露出几分得意,就像是自己所说的话意外应验了一般。 他又喊了声鹿儿,鹿儿还是没应他。 苏辞这才看向还在犯花痴的鹿儿,伸手敲了她额头一下,说道:“别犯花痴了。” 如鹿迅速低头道:“公子胡说,我才没有呢。” 苏词道:“你猜前面那茅屋里面是谁?” 如鹿这才往前看去。 他们所落的地方,旁边是一条大河,身后便是宿雾山,前方一眼望去,大河两边是一片开阔,草叶繁盛。 还有农田遍布其中,还是一眼望去,独独只有一间茅屋。 尽头,九疑山脉将这小小的空阔地域包围,大河也进入了大山。 “是谁啊?”鹿儿好奇道。 苏词嘴角露着无法掩饰的笑意,雨猛然增大。 鹿儿主动从墟芥中取出黄纸伞,然后撑开。 “公子,有这么开心吗?”鹿儿忍不住道。 “真乖,”苏词说她乖当然是说她给他撑伞。 他接着道:“不是开心,是太巧了。” 鹿儿道:“所以是谁?” 苏词道:“还好昨天弄走了翟门玉,不然今天没得玩了。” 鹿儿道:“是谁啊?” 苏词从她手中接过伞,说道:“就是那位圣女。” 如鹿面色微变,嘟囔道:“怪不得公子那么开心。” 苏词认真听着那纷杂的茅屋中传出的声音,雨声太大,河水声更大。 正准备靠近些时,一缕缕春风接二连三的吹过,然后卷起茅屋上的稻草。 春风所过,苏词耳畔仿佛清净了许多,也可能是,此前是因为那几率茅草堵住声音的传播。 总之,苏词听见了。 里面人很多,他还没有千里眼的能力,自然看不出是什么些人。 不过他能听出到这些人对许莫不善,但两方又有某种关系。 他越听越觉得离谱。 如鹿好奇道:“公子,你听到什么了?” 苏词看向如鹿双眼,说道:“好像再催婚。” 如鹿惊讶道:“催婚?!” 扬名起行 第六十一章:剑鞘为剑相思剑 雨势骤然增大,泥泞的地面上水花四溅,似乎也被苏祠那句话给惊到了一般。 鹿儿惊讶的声音也仿佛在这雨势下变得更加有力量。 苏祠疑惑的凝望着远处的茅屋,自语道:“她要是有婚约,整个临国都应该知道才对吧。” 鹿儿听见这话,瞬间便想到了某个人,说道:“原来是许姑娘,怪不得公子这么激动。” “什么?”苏祠觉得这话也太无厘头了:“我哪里激动了?” 鹿儿瞥了她一眼,睫毛轻点,然后扭头,动作流畅,凭生几分可爱。 她哼了一声,上唇向上翘起,显然是生气了。 得了,又惹这妮子生气了。 “好鹿儿,哥错了。” “哼!” “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圣女,哥能不有点好奇心嘛,”苏祠一本正经道:“而且,你想啊,这圣女有婚约,居然隐而不报,要是我们拿到这消息,换点什么东西还不是简简单单,到那是咱们回家的路费都有了。” 他将伞朝鹿儿那边靠了几分。 鹿儿半信半疑的望向他:“真的?” 春风春雨下,鹿儿的大眼睛更加水灵几分,她深深的望着苏祠道:“公子可不要骗我。” 苏祠望着鹿儿纯净无邪的眼睛,认真说道:“鹿儿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骗呢。” 鹿儿道:“可是公子,计伯伯给我们钱了,不缺路费。” “咳咳。” “我家离京都远,那点钱怎么够。” “公子胡说,计伯伯都给我看过了,南疆虽然远,可也不至于钱不够,余姑姑都说这钱够几个来回了。” 她语速平缓,语气真诚,让苏祠都不好意思继续反驳下去了。 “公子,我们就别掺和了。” “苏祠犹豫了。 “哼!” “好吧好吧,我们走,马上走,”他无比果决说道。 两人向旁边的岔路走去,路虽然小,确实通向官道的路径。 青山迎风雨,苏祠再次伸向了那座快要被春风卷起的茅屋。 许莫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出茅屋,落入苏祠耳中:“陛下还安排了我它事,等我办完,自会回去。” “小姐,你还是连借口都不愿意换一下,让老奴如何相信,”这道声音充满了浑浊,仿佛说话人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 许莫冷冷道:“你当它是借口,那就是借口。” 这话说的很决,就是在宿雾山上面对四大派,也没见过她这样。 茅屋忽然安静下来,苏祠只能听见雨落在坑洼中的声音和风刮过茅屋所产生的摩擦声。 片刻后,那老者强硬道:“小姐,虽然你贵为圣女,但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情不是你的圣女身份就能够解决的。” 许莫没有回答,苏祠回首想要看看,却已经被树木和另一边的山岩所阻挡了视线。 紧接着,茅屋便传来了许莫的一声叹息,叹息中带着浓浓的愁意。 苏祠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带着几分清冷的圣女殿下,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她的叹息声更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孩。 似乎她愁潺潺的心思缩在了她一重有一重的心底,藏在了这无尽的春雨之中。 “公子,你还在想她,”身旁传来如鹿的柔柔的声音,她这次没有生气。 苏祠道:“我好想发现了什么。” “什么啊?” 苏祠眉宇间骤然紧缩,身躯微震。 鹿儿的心神也随着苏祠的表情紧绷起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苏祠道:“有人。” 茅屋在宽阔的草上,但是在宽阔也被山峰包围,准确的形容,茅屋所处的位置是峡谷,只是这峡谷比较宽敞。 而苏祠和如鹿,已经进入了另一道山谷之中。 如果不是苏祠一直用心神锁定着茅屋,他已经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茅屋两边的青山上,数道身影从数十丈高的山峰上飞下,他们个个身着黑衣,面带黑巾,头上也尽带着黑色斗笠。 腰间弯刀齐齐出鞘,划过刀鞘的摩擦声仿佛惊乱了这场春雨。 茅屋中的许莫抱着双膝,蹲在角落处,好似一只柔弱的孤鸟。 但这个世上,只有那么几个人看到过她的柔,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永远坚强。 她才炼气上境,用武道的境界来说才开元。 从山峰两侧而来的杀机很好的掩藏在了这场山雨之中,并且来人借着春风,很好的将自己的化作了其中一缕春风。 但她超强且敏锐的第六感已经感受到了,她的老师乃是游走天下,受万人尊拜的博南翁,她还有一位师尊更是不世出的仙际之人。 炼气,这是无数九州生灵都向往的修行之道。 她就是其中之一。 在宿雾山上,她能接下玉冬璇一指,自然不是简单的依靠天赋力量,靠得更多的是仙术秘技。 要知道,玉冬璇可是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她从未想到会有人来刺杀她,虽然在她小时候,她被刺杀过无数次。 但在她七岁时的夜晚,亲手杀死了一名刺客, 她用匕首刺入了那名刺客的颅腔,并且将那刺客的尸体扔给了山间野狼,并且得到师尊的表扬后,便在没人来刺杀她。 过去了这么久,她的生活其实很平淡,直到下山后,进入京都,成为圣女,她的生活才多了些色彩。 她那双美丽的凤目抬起,眼瞳中燃起凤火真炎。 她很清楚来人之强,所以她不打算有所保留。 几颗星星在她眼前闪过,顷刻之间,无数种战斗方式呈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并且飞速演算并得到结果。 她很快确定了自己的破敌之策。 数口聚气之刃从外界飞来,这群人早已掩藏在这里,待到那老者带人离开之后,故而出手。 光刃散发出炙热的光辉,连落下的雨水也因此被蒸发。 轰然一声。 茅屋一分为四。 许莫手中金光乍现,她手中的剑鞘与剑身分离,剑鞘在光芒中越来越细,最后竟化作一箭矢,箭羽如同龙尾一般,绽放出华丽的光辉。 那箭羽骤然从金光中射出,它好像不需要弓便能发射。 只见一道金色光线盘旋过许莫,自下而上。 箭羽划过的地方形成一条条金色线条。 顷刻之间, 金线在箭矢的引领下形成金网,金色光刃飞来,天空上的黑衣人也紧随而来。 一切都仿佛是被计算好的一样,就在光刃要落下时,金网刚刚形成。 光刃重新回到黑衣人的手中,茅屋已经不再,八名黑衣人将许莫包围在雨中。 许莫手中的剑也变换完成,剑身变得更加修长,变得更加漂亮。 剑身长三尺三,剑身极薄,一眼看去,似乎没有厚度一般,剑身流线匀称,宛若淑女窈窕的身姿一般,。 至于那剑锋,却给人一种露而不显,华而不实的感觉。 就像摆在屋子里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天空上,金色的箭矢还在每一条金线上飞行,那些金线便是它的轨道。 许莫的目光平淡而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雨无法落入她的剑网,她很清楚,眼前这些人,此刻也进不了剑网,但只要这群人有时间,就一定能够破开她的剑网。 为首的黑衣人握紧手中弯刀,上前一步。 他充满欲望的目光展露无余,他贪婪的望着许莫手中的剑,还有正在天上飞行的剑。 “相思剑,”一人出声,声音炙热。 “相思合一,虽然强大,可是圣女殿下也将自己困于其中了,”黑夜人不急不慢的说道。 许莫道:“你们真的很胆大。” “胆大取决于多高的报酬。” “你们很愚蠢,”许莫的眸子望着黑衣人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杜仲树,树上的树叶被落下的雨打来打去,却终究没有被打落。 男人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杀人,尤其是像您这样高贵的人,” 他微微停顿,缓缓走向许莫:“雨水会洗去地上的鲜血,也会冲去战斗的痕迹,我们会带走您的尸体,将您好好安葬。” 另一人道:“相思双剑,我们会带走,不会让它落入不该之人手中,您可以放心。” 听着这群人用无比清淡的口气说着如此自信的话,她越发觉得这些人笨。 “你们真的很笨,”许莫提醒道:“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破不了相思,你们就会死。” 相思剑出自什么年代,颇有争论,关于它的故事也多不胜数。 有的来源于古籍,有的来源于话本。 相思双剑,一剑名曰越女,一剑名曰九思。 闲暇时,九思载越女,是为剑鞘是为家。 战斗时,九思护越女,化鞘为剑护越女。 “圣女既拜南翁为师,莫不是以为我们会没有任何准备吗?” 许莫沉默不语,自她下山直至今日,她从未在外人眼中出过一次相思剑,平常在她手中的剑,虽然也是相思,但无论是外观还是剑识都非相思。 这个世间,能够看破她老师的掩术的恐怕屈指可数。 男人冷哼一声,大声道:“结阵。” 话音刚落,五人齐齐升天。 远处,苏祠与如鹿掩藏在山体之后,两人分别只露出一只眼睛,如鹿还抓着一根树枝挡在前面。 如鹿震惊的望着在天空上盘旋的剑,她不敢相信,剑鞘居然是剑。 苏词也震惊的望着许莫,这姑娘不止生的好看……。 扬名起行 第六十二章:看我一剑 越发猛烈的春风将山雨吹斜,苏祠以浩然气散布在他与如鹿的周身上下,保证不会有一丝雨落在身上。 他震惊的望着临空俯视着许莫的八名黑衣人,身躯一震。 这八名修行者竟然皆是武道大宗师, 凌空而行,即便是如今的他亦无法做到,在太初广场上,虽然计南山能够与朝宿风凌空对立,但那是因为太初剑阵的加持作用。 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一次派出如此强大的阵容,并且用这样的阵容去杀一个不过开元上境的姑娘。 他努力平定心神,本想来个英雄救美,现在看来显然是不现实了。 还好刚才没有贸然出手,想到这里,他不禁看来鹿儿一眼,还好这妮子叫他先看看形势。 九思剑依旧在金网轨道上高速飞行,金色光辉照亮了宽阔的峡谷,两边的青山绿树也被晕染出淡淡的金黄之色。 “乾!”一个字猛然从为首黑衣人口中吐出。 他的声音浑厚无比,字正腔圆。 与此同时,他双指并拢捏动道印。 金光乍现,一个道门符印凭空出现,天地间某种能量开始剧烈波动。 穿行在这大山之间的每一条峡谷之中,一种由天地孕育,万物滋润的能量仿佛受到了黑衣人的召唤一般,化作一条条溪流奔涌而来。 深居树林之中的飞鸟走兽察觉到危机,开始奔跑逃逸。 当此之时,黑衣人从空中以直线落下,手中乾字道印猛地向许莫的剑网飞去。 苏祠眉头紧锁,但同时,他的目光流露着满满的激动。 这份激动已经积攒了许多年,他也听过了很多年,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见,但却实他第一次感受到。 “坎!”随着乾字道印落下,另一名黑衣人紧随其后,蓝色道印冲击在剑网之上。 剑网猛地晃动,金灿灿的光辉四溢,那九思剑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变大,每一条金色轨道也随之变大。 流光四溢,翻涌的天地能量在周遭肆掠冲击。 咔嚓一声,那棵一直屹立在风雨中的杜仲树应声而倒。 如鹿神情突然变得很难受,她无法像苏祠那样,能够感知到那种能量,但由于那能量太过强大,挤压得她已经非常难受。 就像是身处在大河中央,湍急的河流不断的拍打而来。 她想喊苏祠,却发现自己身子已经难以动弹,连说话都已经无法做到。 “坤!”第三道道印落下,黑衣人落地时,地面随之震动,青山似乎也开始了震动。 山上不断有碎石落下,春风与春雨已无法在那金光面前生存,甚至在那战圈的天空上,都已经无法看见雨滴落下。 苏祠被这一声道印牵动心神,磅礴的能量再次冲来,他猛然间才想起鹿儿。 鹿儿紧紧咬着自己下唇,连嘴唇都已经被咬破。 苏祠急忙调出太初之气,并抱起如鹿换了个地方。 坤字道印落下,剑网猛地凹陷下去,身处其中的许莫却依旧平静。 她拿着越女剑,行走在草地上,丝毫不在意外面的情况,将全部心神注入脚下, 。她在地面上画出一条条缝隙,而越女剑虽然入了泥土,泥土却无法沾染剑身,剑身依旧透亮光滑。 “离!”黑衣人大喝一声,从空中坠下,地面骤然开出一条半尺裂缝,裂缝中骤然燃起一道火线,直到逼近剑网才停下来。 苏祠盯着场中局势,他的鬓角已经渗出了淡淡的汗珠,他知道照此下去,许莫必然抵挡不住。 如鹿的心跳的很快,她何曾见过此等天地失色的场面。 即便是内心充满了不解和疑惑,她也问不出来,只是盯着。 苏祠知道自己此前误判了,这八人修习的乃是道门之术,属于道门一脉,并非武道一途, 而道门之术又属于仙家之术,所以他才如此激动。 自小便向往仙山之地的他,一朝见到如此强大的八名道士,自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澎湃。 事实上,如今大陆上修行道门之术的人并不少,只不过道门之术虽然属于仙术,但因为仙的消失。 渐渐的,人们开始对仙术夸大其词,甚至一些话本更是对道门之术进行贬低,导致了一些入门的道门之术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戏法。 不过道术乃仙术的衍生,即便有人贬低,也不缺乏人去修炼。 如今的大陆,追求长生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修行道门之术的人依旧很多,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难有所成就,而且有人说,整个南临被天帝下了天咒,无法修行道门之术,更无法成仙,只能去苦修武道一途。 像能把道术施展得如此强大的人,苏词从未见过,自然有些激动。 但武道终究是武道,虽能延寿,却无法长生,而且所谓的延寿还很低劣。 除此之外,这八人也并非达到了武道大宗师的境界。 苏祠在很多书上都看多仙人对于修行境界的划分,只是各执一词,非常杂乱。 而如今的道门,也没有对修行境界进行过明确划分。 这八人之所以能凌空俯视,并不是具有御空的能力,只是靠那道印的力量将自身托了起来。 但面对道门之术,苏祠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勇气。 “兑!”又一道印落下。 九思剑竟传出一声颤鸣之声,随着这声颤鸣,许莫手中的越女也越发的颤动不停。 许莫淡淡的眉轻轻蹙起,她隐约间已经猜到了这八个人的来处。 在她相思剑分离的那一刻,消息便已经传出了这座山脉,虽然此刻,一切都还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当她推测出这八人的来处时,她的自信便有些不足了。 “巽!” 狂风骤起,原本柔和的春风在刹那间化作一口口尖锐的风刃,向剑网砍去。 六道道门符印在剑网六个方位疯狂冲击,天空上唯有两名黑衣人,但他们的身影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全身已被光辉遮蔽。 风壁在外围形成,地上的青草被卷起,苏词已经无法透过重重壁垒看见许莫,因为他已经带着如鹿离开。 他虽然能抵挡里面四溢冲击的能量,但如鹿无法抵抗,即便他帮忙,如鹿的身躯也扛不住。 但他内心越发的焦急,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要焦急。 “我好像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啊,她的死活与我何干,还是小命要紧。” “不对,她老师和我老师认识,我们还是有点关系的,”他突然想起许莫在太初广场说的那句话。 正在他犹豫是否出手,一个震字落于耳侧,然后天空落下一道惊雷。 雷声仿佛震破了整座九嶷山脉,电光闪亮半边天际,连绿色的树叶也似乎瞬间变白。 苏词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他整个人无比凝重起来,严肃的看向一片捂着双耳的如鹿。 其实他是想等太初的人,因为这里离太初不算太远。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他等不了了。 “鹿儿,叫你姑姑,”他将如鹿的手扒下,盯着如鹿的眼睛说道:“打开莲化宝鉴,取出紫薇剑。” 苏词的神情虽然凝重,但声音却非常柔和,就像温和的泉水流淌入她的耳畔。 如鹿木讷的点头,然后掌心一翻,一把紫色秀美长剑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直接取出了紫薇剑,因为她此刻很清楚,公子在不出手,她就要有危险了。 苏词握着剑柄,以剑在如鹿脚下画下一个圆圈,升起一道气墙。 “等着我,”声音落入如鹿二中的时候,苏词已经不在了。 她的掌心出现一个宝盒,盒子呈深褐之色,上面画有百鸟图案。 她小小的手指轻轻点在盒子上,一曲美妙的音乐从盒子中飘出。 …… 苏词手执紫薇剑,身化流光,在暴乱的天地能量间穿行。 当他接近许莫所处那片峡谷时,那群黑衣人已有察觉。 一堵山体倏然从地面升起,苏词提剑。 一道紫色剑芒从山体上方落下,生生切成两半,然后化为粉碎。 苏词的身影没有半点停滞,就像一道光向前射出。 战圈中心,剑网已破。 许莫的手中没有剑,但她的白裙上染了血,所以非常的醒目。 她脸上略带憔悴,但整个人看上去还很自然。 保护许莫的是一层极薄的深蓝色物,有些像气泡,看上去随时都会破碎。 那八名黑衣人已有一人倒地,苏词赶到时,看见其余七人正好收手。 他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是以为这几人见许莫已是半个死人,想要啰嗦几句。 他大喝一声:“看我一剑!” 话音刚起之时,他已经出剑。 他这一剑不是很快,而且带着几分柔意,不够果决。 他的剑对准的是为首黑衣人的后脑勺。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许莫被这一声惊动,看向来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苏词,知道是那个出言便问她名字的男子,也是西林新的小师叔。 这一日之间,苏词在太初的事情早已经流出了白河,京都更是早已经得到消息。 如今,几乎半个南临都已经知道了昨日发生在太初的事情,一名少年突然出现,解了太初宗之乱。 而这名少年是圣师之徒,是西林小师叔,后来更成了东林巡教使,更有说太初请他做宗主,被他婉言拒绝了。 黑衣人早有防备,手中弯刀从腰间划过。 然而他发现自己喉咙下已经出现一个血洞,血水咕噜咕噜的涌出。 苏词的从手中脱离,然后径直自后颈穿入,从喉咙出来。 他无比潇洒的落在黑衣人前方,紫薇剑回到他的掌心。 然后他整个人再此突出,冲向另一名黑衣人。 然而,苏词惊愕的发现。 其余六人,已经没了生机。 “苏先生这一剑应该就是落仕剑法中的第一剑,起笔吧!” 扬名起行 第六十三章:渴望学习仙术的苏词 一声带着清冷之色的女子声音忽然从苏祠身后出现。 他很清楚这不是许莫在说话,还未来得及转身,许莫轻声道:“谢苏巡使出手相救。” 苏祠转身, 果然在许莫的身旁站着一名女子,女子一身侠客装束,一身素色衣衫,唯独腰间系了条紫色腰带,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目光在苏祠身上飘动个不停。 他先是向许莫见礼,然后说道:“我这算是英雄救美吗?” 春风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周遭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起来, 鲜血缓缓从每一个黑衣人的尸体中流淌出来,血腥味发散在空气中。 显然,苏祠这句话让素衣女子很是惊愕,因为苏祠那一剑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平直的眉微微蹙起, 她可不认为苏祠察觉不到,因为她一眼便看出了苏祠的修为境界。 所以她现在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市井上的泼皮无赖,因为这些人的脸皮最厚,甚至可以说不知羞耻。 苏祠才不管女子的看法,只望着许莫。 一切只在须臾之间。 许莫道:“苏巡使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出手,的确是英雄所为,”她语速微慢,所以每一个字都说的非常清楚,因而也一点不像说谎。 苏祠当然知道自己的剑没有穿过那名黑衣人的后颈,这才朝许莫旁边的女子行礼,然后非常认真的道:“仙子,您还收徒吗?” 许莫:“.…..” 女子非常奇怪的望着苏祠,苏祠见她不答话,接着道:“我骨骼惊奇,绝对是修习仙术的好料子。” 许莫听着苏祠声音中的几分激动,一点也不像是撒谎,说道:“苏巡使,这是我师姐,她也姓苏,道号紫素。” 苏祠闻听,大喜过望,两眼放光。 笑道:“原来仙子也姓苏啊,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啊,” 紫素脸颊跳动,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突然名满南临的西林小师叔脸皮居然这么厚。 当着她的面调戏她的师妹也就算了,居然冲上来就要拜师,还…还自夸自己骨骼惊奇。 她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收徒,”她后退一步。 苏祠有些失望,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站直了身子,说道:“那要不,仙子教我两道仙术,我也教仙子我们的落仕剑法。” 紫素对苏祠实在没什么好感,冷冷道:“我派术法从不外传。” 苏祠道:“那仙子引我入门也成啊。” 许莫闻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于是走向了那八具尸体,然后从剑鞘中取出一白色瓷瓶,热气腾腾的水珠从白瓷瓶中滴下,刚刚接触到黑衣人的尸体顷刻间化为烟雾,飘向了天际。 在紫素看来,自己的话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面前这个人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贴上来,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她不想再回答苏祠,于是看向了许莫,说道:“莫莫,我走了。” 许莫还在处理尸体,也没回头,很随意的回了一声好。 然后紫素转身向峡谷另一边走了, “喂,”苏祠望着紫素背影,大声喊道:“要不我那万仕朝宗跟你换,行不行啊?” 紫素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顿了一下。 苏祠这分钟有些不解了。 万仕朝宗啊, 这可是万仕朝宗啊,居然都不答应。 难道我真与仙术无缘?苏祠心里实在纳闷,为何自己寻求一道仙术如此之难呢。 “苏巡使真的舍得拿万仕朝宗向我师姐换取术法?”许莫将白瓷瓶收入鞘中,看向苏祠。 苏祠抬头看向许莫,说道:“你师姐又不愿意。” 许莫道:“师姐当然愿意,只是她没有仙术,怎么与你换?” 苏祠觉得许莫在骗他,说道:“我能够感知到她调动的天地灵气。” 许莫道:“那是你出剑后,黑衣人隐藏的,难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出手?” 听许莫这么说,苏祠回忆起刚才那一幕, 许莫凝声说道:“若一诀仙术能换取夫子所创下的万仕朝宗,天下谁会不愿意。” 万仕朝宗乃是西林上代夫子所创,而上代夫子,乃是这个世间站在顶峰的人,而上代夫子魂归儒藏之后,万仕朝宗便传给了当代圣师,也就是苏祠的老师。 所以苏祠说他有万仕朝宗,并不是胡诌的。 “只是谁会傻到用万仕朝宗去换一诀仙术呢?”许莫好笑的望着苏祠说道。 对于许莫说出这样的话,苏祠有几分恼火。 这个高高在上的圣女殿下居然在变着法的骂他。 于是他望着许莫那双美丽的凤目道:“用我所有去换我所需,有何不可,” 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莫道:“即便她真与我换了,难道她就能学会万仕朝宗吗?” 许莫觉得苏祠的笑很奸诈,而且脸上还带着狡猾。 她还是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当今圣师的弟子吗? 苏祠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是好不容易与这样的美人有独处的时间,怎可荒废时间去谈这些无聊的事情。 于是认真说道:“刚才殿下是说我是英雄,对吗?” 许莫不懂他怎么突然转变话题,还是这么荒谬的话题,不过看在苏祠出手的份上,她决定再听他说几句废话。 她睫毛轻轻眨动,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苏祠道:“那殿下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许莫怔住了。 直到轻风刮过,她恼怒了。 于是,她那双凤目突然变得神圣空明起来。 她凝望着苏祠,说道:“你想死吗?” 她的声音倒没有多少盛气凌人,反而依旧平静,但听起来,真的很刺骨。 即便是苏祠,当他看向那双眼睛时,竟然也有生出了几分畏惧,这份畏惧不是来自他的意识,而是来自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如今已是小宗师之境,而许莫不过才开元之境,与他相距何止百里。 然而他的身体竟然感受到了畏惧,这难道就是来自血脉天赋的力量吗? 峡谷陷入了死寂中,雨当然还在下,苏祠与许莫的衣衫也都已经被打湿,但他们都不在意。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 苏祠疑惑, 为什么自己的诡秘之眼没有发动,难道是因为缺了杀意吗? 他当然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僵持下去,于是说了一句:“雨好大啊。” 许莫清冷道:“还好。” 苏祠道:“殿下不是昨日就下山了吗?” 他语气已经变得认真起来,也不再嬉皮笑脸。 大概是因为他的变化,又或者是因为苏祠确实出手了,许莫决定再和他说两句话,其实她也想了解这个突然成为当今圣师弟子的少年。 “因为一些事,所以回到了这里。” 苏祠走到他身侧,看向山崖,说道:“他们是什么人?” 许莫并没有觉得不适,微微侧目看了眼苏祠,说道:“他们应该来自刺客杀手组织。” 苏祠微惊,刺客组织她自然知晓,这世间从不缺少行走在血雾之中的人,而这个世间也一只需要这些行走在血雾之中,或者阴暗角落的人来帮助他们解决一些事情。 但许莫的身份就摆在这里,如果真是刺客杀手组织出手,无非只有第一与第二敢接这样的单,敢犯这样的险。 然而场刺杀,并不专业,虽然这八人足够强大,对许莫有碾压的实力。 但他们没有计算许莫的底牌,连青山四周的情况都没有摸清楚,更没有算好怎么预防来援的人,这场刺杀,说的难听些,是在送人头。 这样的刺客方案,完全不符合刺客杀手组织前二的两大组织。 于是苏祠道:“这样低劣的刺杀,不符合是鬼蚀与纸婴的每一次刺杀。” 鬼蚀与纸婴正是刺杀杀手组织两大超级组织。 两人淋着雨,苏祠很想给许莫撑伞,可他来的太极,没有带伞。 许莫道:“所以他们不是鬼蚀与纸婴的人。” 苏祠觉得许莫在说废话,但他没有证据。 “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其实他想说的是需不需要我帮忙。 但想着许莫先去那生气的样子,还是算了。 许莫看向他,想了想说道:“继续追查六大武派至宝被盗的下落。” 苏祠不不解,他在太初宗不是已经取出了羊皮,道出了线索吗,只要跟着那条线索走,怎么也会有收获吧。 许莫知道他会错了意,说道:“你所提供的线索没有错,但孔令没有抓到,他更早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逃出了京都,” 她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昨日,孔家已被查抄,意外发现的是,一月以前的泾州血衣案也是他在背后策划的。” 泾州血衣案,同为十大商行之一的腾元商行覆灭,商行行主腾家在一夜之间被屠杀,之后腾元商行也被其余几大商行瓜分,其中受益最大的就是迁佰。 苏祠瞬间明白了,羊皮卷上虽然述说了孔令的罪行,也说了如何盗窃,但始终没有讲孔令是如何得到进入六派山门的通行证的。 许莫清冷道:“没错,腾元商行此前掌控的是天剑山河琼台的食物供给。” 苏祠眉头紧锁,他察觉到一丝不妙。 身躯陡然一震,他双目无比紧张的看向许莫。 问道:“孔令知不知道我在太初揭露他的事情?” 虽然他问的是废话,但许莫还是回答道:“自然知晓。” “糟糕!”苏祠急道:“殿下可知孔令去向?” 扬名起行 第六十四章: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六大武派至宝被盗窃一事本就已传遍南临,甚至已经飘向了其它的国度。 那么,四大武派围攻太初宗,这样的大事自然备受关注,何况最后连朝廷都出动了。 所以说苏祠问的是废话,许莫初有些疑惑苏祠怎么突然慌张起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便猜到了大概。 “你是担心孔令对你进行报复?”许莫看向眉头紧锁的苏祠。 苏祠点头道:“孔令此人近几年也是大临热门人物,如今一朝跌落深渊,谁能算到他会做什么?” 细雨飘洒,春风几度带着春雨飘过,打湿他们的衣衫。。 许莫认真的看了苏祠一眼,问道:“你怕了?” 苏祠看向围绕在山腰间的云雾,却突然发现云雾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朝这边飞来。 微微皱眉,心神也随之凝重。 许莫注意到他的变化,也将目光投向了山崖间的云雾。 须臾。 苏祠神情放松下来,只见山崖上,身着淡蓝衣裙的余思雪带着如鹿踏叶而来。 她灵动而飘逸的步伐宛若从天而下的仙子,当看见山下的苏祠和许莫后,她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 如鹿自然无法穿过云雾看见苏祠,不过余思雪速度极快。 只是转瞬之间,她便飘然落地。 如鹿从余思雪怀中跳出,也不在乎是否有雨,冲向苏祠道:“公子,你没事吧?” 她几乎是冲过来的,眼看要撞上苏祠才急忙刹住脚步,苏祠也抬手扶住她,并告知他自己没事。 余思雪向许莫见礼,环顾四周,然后问道:“殿下,无恙否?” 许莫还礼道:“谢谢余山主,幸有我师姐及时赶到,”说道此处,她微微停顿,继续道:“还有苏巡使出手,幸而无事。” 听到余思雪称呼如鹿为宗主,她没有意外,因为太初在昨日就已经向朝廷传送了文书,那时候如鹿还没有同意。 其实按照常理,如此混乱的能量波动,太初应该早有察觉。 然而很不巧,如今的太初正在收缩力量,并且低调起来,今日他们连巡山队伍也没有派出。 或许那几名黑衣人也是算到了这一方面的原因。 …… 余思雪没有久叙的意思,确认许莫没事后,又嘱咐了苏祠几句,便又匆匆回山了。 如鹿很是自觉,取出了两把伞。 她所带的伞着实很多,这源于她被淋过很多次雨。 特意选了把白色的伞递向许莫,她觉得白色的伞与许莫更搭。 面带笑意,将手中的伞递向许莫,柔柔的说道:“姐姐,遮下雨吧。” 话一出口,她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她应该称呼眼前的姐姐为圣女和殿下才对,那些人都是这么叫的,连公子也这么称呼她。 许莫有些意外,望向如鹿双手握住的白色的油纸伞。 她微怔,然后由心得发笑,嘴角自然上扬,眼角微微弯起,一粒小雨滴不小心的砸到她的睫毛上,于是那长长的睫毛快速的眨动数下,就像是一只雏鸟打湿了羽毛,然后扑打着自己的小翅膀一般。 苏祠见到这充满了灵性的一幕,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不应该难处再对,可是突然又想到刚才她对他的那一幕,迅速否定了自己这个天真愚蠢的想法。 她伸出洁白的双手从如鹿手中接过伞,并很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然后将伞撑开,向一边走去。 苏祠知道她是准备走了,但他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没问,于是跑了上去。 问道:“殿下可否告知我孔令的线索?” 许莫遮着伞,苏祠在伞外。 她转身看向苏祠,说道:“你找他做什么?” 苏祠道:“孔令虽然经常在京都郊外和各地救助饥民,并且善名远扬,所以即便是泾州血衣案,腾元商行覆灭,迁佰成为最大的获益者,也少有人去怀疑他,然而,现在他真的成为了幕后之人,谁也没有想到。” 许莫是一个公认的聪明人,还没听完苏祠的话,她便知道了苏祠想表达什么。 越是这样的人,越加可怕,如此注重自己名声的孔令被苏祠一张羊皮卷给毁去,又会做出什么呢? 如果说许莫之前只是怀疑苏祠害怕报复,那么现在她可以确定,苏祠就是害怕报复。 所以她有些疑惑,不是说她认为苏祠不该有这方面的担心,而是她从苏祠身上看到了害怕,所以她有些失望。 “先生如今是东林巡教使,理应为君分忧,而且先生还是西林长辈,更应该为无数西林学子做出表率,如今孔令冒险夺取六派至宝的原因尚未清楚,先生为何生出害怕之心?” 她最后一句是疑问句,她也没有趾高气昂,原本清冷的语气更多了几分温和,她只是失望,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苏祠的选择。 不过她的老师与苏祠的老师有旧,而且苏祠在她心中的确是一个修行天才,所以她才如此问。 但苏祠还是被她这番话被问懵了,心中第一次对许莫生出了几分距离感。 那怕是之前许莫凝望着对他说“你想死吗?” 他也没觉得什么,因为那确实是自己不礼貌在先。 他不像许莫,对朝廷有很强的归属感,他们一家,从来都不曾认可过当今这个朝廷, 且不说这些,我自己的选择,你为什么要来干涉,干涉也罢,却用这么烂的理由,这让他很不舒服。 但孔令的行踪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殿下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什么热血的少年,反而,我很怕死,在宿雾山上,我能拿出那张羊皮卷,完全是因为鹿儿。” 就在他后面的鹿儿当然听得清清楚楚,她禁不住的便笑了,原本不怎么舒服的心突然变得很舒服,她知道,公子还是在乎她的。 许莫更是惊讶,但她也明白了。 她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知道自己的话让苏祠误解了,但是她不会解释,只是说道:“我最后一次得到孔令的线索就是白河,虽然我最后得到的线索是这里,但显然这是一个局。” 说完,她便走了。 湿润的裙摆穿过地上的蒿草,再难飘起。 苏祠也转身看向了如鹿,他很着急的说道:“我们必须快点回白河。” 两人似乎都没有任何的留恋,就这样消失在了峡谷之中,一把白色油纸伞和一把黄色油纸伞越来越远。 …… 许莫穿过峡谷,便看见前方的等待她的紫素。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又何必对他有所期望,”紫素望着缓缓向她走来的许莫说道。 许莫道:“师姐知道?” 紫素平静道:“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只是从你表情里面猜的。” 许莫微笑道:“师姐还是这般厉害。” 紫素谦虚的摇头,许莫说道:“那八名黑衣人出手的瞬间,我算出的第一个变数便是他,第二个才是师姐,但师姐还是先他到了。” 紫素从岩石下走进伞下,说道:“因为他在犹豫。” 许莫却摇头道:“他是在寻找时机,毕竟他没有师姐那么强大。” 紫素道:“这是你的星盘告诉你的吗?” 许莫轻轻摇头,湿了的黑发掉下几滴水珠,一颗砸在了她的微红的鼻子上,于是她低眼,隐隐约约看见了自己的鼻尖。 …… 从雨中走到雨外,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无论是身体还是身心。 当苏祠和如鹿走出九嶷山脉,进入九嶷山脉外的第一个城镇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其实苏祠是一个喜雨的人,但在喜雨的人也不至于喜欢永远待着雨中。 苏祠喜欢的下雨和他老师喜欢的下雨一直是两种。 他喜欢下雨的原因是那样睡觉很舒服,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会舒服的那种舒服。 九嶷山脉之外是桃源镇,桃源镇虽然漫山桃花,但其名字却不是因为漫山桃花而来。 此时已经日至下午,苏祠与如鹿从桃源镇后山的大片桃林进入。 值此春日,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如鹿望着漫山桃花,闻着漫山花香,整个人都仿佛飘入了仙山一般。 她双手张开,然后大笑着从山下冲下,很是活泼,很是愉悦,真有几分像一只鹿一样在林中奔跑。 苏祠望着玩的无拘无束的如鹿,忍不住的发笑,然后学着如鹿的样子也奔跑下去。 两人扶住一棵较大的桃树,及时止住步伐。 宛若银铃的笑声回荡在桃花林间,苏祠也畅然几分,但是因为一些事,他始终无法彻底开心起来。 从与如鹿相遇,他们一直没有时间来放松自己。 说到底如鹿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那能一直那么压抑下去。 “公子,这个地方好美,”鹿儿摘下一朵粉色的桃花,桃花粉如绽放的杜鹃。 她笑咯咯的看向苏祠道:“公子,这里叫什么?” 苏祠道:“这里叫酒剑林,林下面叫桃源镇。” 如鹿嘴唇微微翘起,说道:“酒剑林?为什么?,这里明明没有酒,更没有剑,只有桃花啊?” 苏祠随手抓了几朵桃花,向山下走去,说道:“因为以前有个很有名的人在这里饮酒舞剑,所以就叫酒剑林了。” 如鹿嘟囔道:“是谁这么坏,居然在这里喝酒舞剑。” “那个人一开始叫李孟,后来叫李青莲,又有人叫他柳三山,我所熟悉的他叫柳十剑,听说他后来改名叫柳太白了。” 扬名起行 第六十五章:诗载九州,剑行八荒 忽有一阵清风送来,吹落一片桃花,桃花随风而去,不经意间穿过苏祠和如鹿身间。 如鹿大大的眼睛中满是不信,虽然公子说的话听起来很真,那些名字听起来也很好听,不过公子是读书人,随口编几个名字那还不是最简单的事情。 苏祠站的很直,神情没有严肃,但却没有任何色彩,一双眼睛穿过桃花,越过桃枝,眺望远方。 从他口中念出的每一个名字他都非常认真,并且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崇拜味道。 如鹿从未见过苏祠这个样子,但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公子经常胡说。 但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很是不认可的望着苏祠道:“公子胡说,谁会给自己取这么多的名字。” 苏祠眺望这远方的目光被这如鹿的声音惊扰,而且还听到如此孤陋寡闻的话,如果面前的人不是鹿儿,他一定要大骂此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但即便是生在小山村的鹿儿,他还是很意外,因为在他的意识之中,这个世间,没有人不知道那个人。 有多少人是仰望着,追逐着,崇拜着那个人成长的呢。 越想他越觉得恼火,于是看向鹿儿,很严肃的说道:“鹿儿真的该多看些书了。” 如鹿很是不解,公子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说着如此无聊的话。 她很拒绝的将脑袋偏向一边,说道:“我才不要看书。” 苏祠道:“你连鼎鼎大名,名传大陆,诗载九州,剑过八荒的青莲剑仙都没有听过,再不多看些书,那可就真成太初最没文化的宗主了。” 听到这话,如鹿愕然,愣了几下,问道:“难道公子刚才不是胡诌的吗?” 苏祠更加恼火,实在忍不住了,给了如鹿一清脆的脑瓜崩。 威胁道:“现在知道了不?” “呀!”如鹿捂着自己额头,气鼓鼓的望着苏祠,好像一只生气的小老虎。 但也只是小老虎,所以她认怂了。 “那他出名关我什么事,我知道他做什么,他又不知道我,”她语气中带着幽怨,虽然她承认了公子没有胡诌,但她还是认为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祠怔住了,然后发现真是这么回事,幼时的鹿儿连吃饱饭都是一个问题,那里会知道这些事情呢,自己好像过分了。 他看向如鹿的额头,倒是他下手轻,没有起红印。 但他还是伸手去揉了揉,然后抿了好几下,才说出三个字:“对不起啊,鹿儿。” 如鹿心想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雨淋多了? 苏祠非常认可的说道:“你说的对,他都不认识你,你也没必要认识他。” “公子,你能明白那就太好了,”如鹿欢喜着说,不过片刻,她便已经忘记了苏祠对她实施的恶行。 苏祠道:“不扯了,我们赶紧进桃源镇,争取今晚抵达白河。” 还没说完,他便朝山下走去。 如鹿急忙跟了上去,但她想起起苏祠说的那几个四字成语,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好奇,于是问道:“公子?什么叫诗载九州呀?还有剑行八荒又是什么意思?” 苏祠嘴角上扬,颇有几分得意。 他喃喃道:“果然是没有人能抵挡我偶像的魅力啊。” “公子,你说什么?偶像是什么?” 苏祠装作没听见,说道:“所谓诗载九州,就是说这个人所写的诗已经与我们所在的这方世界融合,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文明,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鹿觉得这段话好生复杂,她从没听过苏祠说过这么麻烦的话。 她虽然聪明,但毕竟没有读过书写过字,苏祠这些话中的一些字眼她都没有听过,自然就不怎么懂了。 她轻轻蹙起眉头,表示不解。 苏祠愕然,然后一笑。 说道:“其实就是那个人太牛逼了,他曾经不只惊艳了整个九州,还折服了整个九州。” 如鹿勉强明白了前一句,但后两句她还是不懂,于是疑惑道:“能折服九州?” 苏祠想了想,决定再换一种说法。 “鹿儿一定知道皇帝是多么高贵的存在,” 鹿儿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他是我们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就是公子的老师见到他也要行礼。” 苏祠点头,说道:“那鹿儿前些天也知道了昊天教是更加尊贵的存在了。” 鹿儿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进了太初之后,她已经听过好几次这个名称了,苏祠也向她解释过,自然知晓。 苏祠接着道:“那我刚才说的这个人,便是明帝也无法唤动他,即便是昊天教宗到了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向其行礼,现在知道他有多牛逼了不?” 如鹿若有所思,然后突然望向苏祠道:“公子,牛逼是什么意思?” “呃……”苏祠随手道:“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意思了。” 关于明帝,她还是知道的,因为村子里有很多老人都很怀念明帝,听说那是大临迄今为止最好的皇帝。 两人边走边说,但苏祠望着如鹿那不惊不喜的脸,他还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他觉得到桃源镇后,一定要买一本书给如鹿看。 不管是三山传记还是李孟诗集,亦或者关于剑仙的话本,都可以。 如鹿看见深思的苏祠,于是问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苏祠道:“我在想买本什么书给你。” 如鹿很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气小愤愤的道::“我不要看书。” 苏祠道:“是关于柳太白的书。” 如鹿还是摇头,如拨浪鼓一般疯狂,拒绝道:“不要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看书。 苏祠没想到如鹿对看书居然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决定用一句话便让如鹿喜欢上剑仙,但他想了想,发现剑仙和如鹿似乎真的没有相通之处。 因为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落魄过,他的人生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乘风破浪,直挂云帆。 在他的眼中,那个男人就是上时代的主角。 如鹿见苏祠眉宇间时而紧锁时而放松,时而轻快时而愁苦的模样,实在觉得好笑。 即便看见苏祠要撞上前面的桃树,她也没有出手阻拦。 于是苏祠与她预料的一样,啪的一声撞在了前面的桃树上,引得如鹿哈哈大笑。 苏祠听见那奸计得逞笑的满面开花的鹿儿,发现这妮子真的是越来越胆大了,现在居然捉弄取笑他了。 ……. 两人打打闹闹,从满是桃花的酒剑林出山。 一条黄土色的官道通向一座小城镇,城镇两边皆是高山,整个小镇就像一口剑一样落在的青山之间。 两座青山就像是剑鞘承载着桃源镇。 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嘈杂的声音昭示着小镇的繁华,苏祠和如鹿站在小镇入口,这个小镇一眼望去没有任何防御设施。 连城墙也没有,更不要说什么瞭望塔以及破军弩了。 如鹿从没进过城,也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城有城墙,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这座小镇闻名天下,苏祠自然早就知晓。 他们没有匆匆进入小镇,而是看向了入口处的一块木牌,这块木牌一眼看去非常的古老,但承载这块木牌的是极好的黑曜石所雕刻的石台。 而破了裂的石牌上只写着四个字。 “剑仙故居!” 当苏祠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很汗颜,然后他发现,南临人的无耻程度又往上进步了一大截。 如鹿望着苏祠那带着讥笑的面容,问道:“公子,这牌子很…..” 不待他说完这话,他赶忙抓住如鹿的小手,拉着就走了。 沿着小镇主道前行,一路上苏祠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拉着她走。 直到进入一个大型广场,广场由青石砖铺砌而成,整个广场上只有一课桃树,而这棵桃树难以想象的大。 如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桃树,高约十丈,而宽,恐怕二十个她也无法抱住这棵桃树。 她惊叹的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仰望着这棵遮天蔽日的桃树,桃树下有很多人,男女老少。 他们或漫无目的的行走,或盘坐在地上的石台上,或朝桃树跪拜,或躺卧在树干上,或站立静思一动不动。 总之,这些人都很奇怪。 但更加奇怪的是这棵桃树很凋零,如今是春季,乃是开花的季节。 但这个参天的巨大桃树上,只有可怜的几十多桃花。 对于如此庞大的一棵树来说,这已经属于没有了。 苏祠凝望着眼前的桃树,他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这棵桃树还有三百二十七朵桃花。 然而现在,居然只有九十九朵了。 苏祠与如鹿站在广场最外围,不是不进去,而是在广场四周沾满了身着素色道服的武者,他们个个看上去都精神充盈。 这些人都是过了淬体十重的武者,守卫的是广场上的人。 “公子,这些人是在修行吗?” 如鹿问出的第一个问题不是桃树为什么没有桃花,现在的她已经了解过九州大陆上的修行方式和修行体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自然有些好奇。 苏祠却道:“他们有的人在修行,有的人在做梦,还有的根本不是人。” “啊?!” 苏祠非常平静的说道:“这棵桃树就是那个人种下的,后来冯子剑在这里一朝顿悟,破镜入化朽,悟出七叶剑法,被人尊为大临剑首。” 听了这话,如鹿隐约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这里。 扬名起行 第六十六章:别惹鹿儿 日落黄昏,夕阳渐逝。 远处青山依旧,只是层林尽染。 苏祠与如鹿并肩站在小镇出口,远望。 如鹿抬起自己的小手,趁苏祠不注意,飞速的擦去自己嘴角上的油腻。 然后苏祠默默取出一张白色纱巾,也不管如鹿是否同意,朝她小嘴上抹去,只是粗鲁的手法就像是在擦桌子。 如鹿红了脸,气呼呼的道:“公子,你就不会温柔一点?” 苏祠将纱巾取回,完全忘记了这是六瑶仙子让他带给他的老师的。 “公子,那个店小二真是可恶,”如鹿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身后的桃源镇,想起先去的那一幕,她还是很气愤。 苏祠惊疑道:“怎么?鹿儿还不解气?” 那店小二已经被他打得极惨了,并且成了桃源镇的笑话,今后也必然无法在桃源镇继续生活,对于一个平民来说真的很惨了。 便是他都觉得差不多了,没想到鹿儿居然还觉得不够。 看来鹿儿的心非同一般的狠啊。 这姑娘有时候很善良,有时候却不谁都狠。 苏祠伸手揉了揉她脑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东林的酒西林不喝,西林的剑,东林不舞,难道是因为它们贵吗?” 苏祠接着道:“路边的乞丐见到了路过的东林掌教,也不会跪拜,不是他惊愕的忘记,而是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掌教大人。” “我们不喜欢的东西那就不要,即便别人用什么方式来强迫我们或者嘲笑我们,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他要强迫我们,我们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压迫,如果他嘲笑我们,我们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嘲弄。” 如鹿默默的听着,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一朵桃花,两人同时提起左脚,向前走去。 …… …… 此事还要从他们离开广场说起,苏祠带着如鹿去吃饭。 进店后那店小二将他们安排在窗边,便去招呼别人。 透过窗户,还能够望见那棵巨大的桃树,如鹿好奇的问苏祠说的修行的人,做梦的人还有根本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于是苏祠说修行的人渴望对自身的突破,渴望像冯子剑一样,一朝顿悟,然后成为人上之人,这些人虽然渴望,但他们目标明确,虽然向往,但他们也很清楚自己此刻自身的情况。 而做梦的人,紧紧盯着桃树顶端的桃花,每天几时几刻几分落下一瓣桃花他们都清清楚楚,他们认为那棵桃树拥有仙气,因为那是青莲剑仙种下的,所以只要待在下面,真诚的许望,就能得到剑仙的指点。 至于根本不是人,那就是两眼无神,行尸走肉,他们连自己的目标都已经忘记,只记得要来这个地方,至于做什么,他们不知道。 然而这些话落在店小二的耳中,引来了他的鄙夷与嘲弄,说苏祠自己不努力,却在这里污蔑那些正在努力的人,苏祠没资格,苏祠让他恶心。 苏祠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个仇可以是大仇,大到天,也可以是小丑,小到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但苏祠没有打算教训店小二,因为店小二并不是无的放矢,自有他的以为。 如鹿当然忍不了别人骂苏祠,于是骂了店小二两句,说他不懂礼数,偷听客人讲话。 然后店小二冷笑起来,说苏祠和她算什么客人,说什么只有买的起桃花酒的人才算是他们店里的客人,而他们只不过是路过的穷酸老百姓。 如鹿不懂,但苏祠明白桃花酒是为何物。 正巧在客栈外的长街上,一名武者背负长剑,走向街道中央的一棵桃树,那棵桃树比之广场上那棵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便是从酒剑林随便找一棵桃树,也比街道上那棵大。 不同的是,街道上的桃树下有一个坐垫,坐垫旁有一坛上好的桃花酒,桃花酒旁立有一块碑,碑上写有“剑仙醉卧之地,”六个非常潦草的字。 而碑旁有一石亭,石亭中坐有一道人,道人双目微闭,留有余光,给人一种高人姿态。 那名武者取出三千两大临宝钞交给道人,然后才坐上了坐垫。 一旁便有几名童子喊道:“桃花树下酒剑仙,酒剑仙下桃花酒,酒剑仙人种桃树,摘下桃花换酒钱。”据说当年剑圣的徒弟剑仙在这里醉倒于桃花树下,醉梦之时说出这样的话,被侍剑在旁的童子听见记录下来。 但苏祠看到那石碑上的字,还是不禁哑然失笑。 紧接着,那武者便入定开始了修行。 如鹿听见那些童子口中的桃花酒,便更加疑惑,于是问苏祠,从而引得那店小二嘲讽道:“连桃花酒都不知道,怪不得连饭都吃不起,只吃得起剩鸡面。” 是的,苏祠没有点菜,因为太慢,而他要赶路。 所以他才选择吃面,但没有想到这样也会引来别人的嘲讽,他这才发现,桃源镇已与三年前不一样了。 桃源镇是入九疑山脉的入口之一,自然也是进入太初的道路之一,而且是最繁华的道路,所以桃源镇也被太初掌控在手中。 这里凭借着剑仙和冯子剑的名气越发的富有,近两年来,光是桃源镇一年的税收便相当于西南边疆一州之地的税收,可见有多么的恐怖。 久而久之,无数人都想入驻桃源镇,这里的地也变得寸土寸金,但仍然有地空着,因为为占地的嫌出价的人给的太低,宁可空着也不卖出去。 骄奢之气也因此弥漫了整个桃源镇,而苏祠和如鹿居然进店点了最便宜的蛋面,这在桃源镇根本是没有的事情。 所以店里自然没有蛋面这样菜,然后苏祠问如鹿,如鹿说换素面,素面那更没有,苏祠便问为何菜单上有? 店小二冷笑,也不回答。 最后苏祠换了鸡汤面。 然而落在店小二口中,成了剩鸡面。 如鹿掀起眉头,赫然起身问道:“为什么是剩鸡面?” 店小二道:“剩的鸡汤叫做剩鸡汤,剩鸡汤做的面当然就是剩鸡面咯。” 这话引得客栈中众人发笑,苏祠再不打算给这家伙机会了,于是在他手中把玩的筷子猛然飞出。 迅疾如风,在普通人眼中,连残影也无法见到。 筷子准确无误的没入店小二的肩头,然后带着血线飞出,深深的嵌入了背后的墙壁之中。 只是刹那之间,那店小二还没感受到痛楚,低头望向自己肩头上的血洞,鲜血入溪水涓涓流出。 苏祠的目光如剑锋落下,惊起无数人背上冷汗。 那店小二抽搐着嘴皮,倒了下去。 然后翻滚,大嚎,痛哭,撕心裂肺。 因为很痛,痛入心肺。 “敢在星来客栈动粗,不想活了吗?”几名持刀修行者从楼下冲上来,直接拔刀对准了苏祠与如鹿。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苏祠轻轻的挑了下眉梢。 然后看向桌上的两碗鸡汤面,端起递给了为首的修行者。 瞥了眼地上翻滚的小二,说道:“给他喝了。” 修行者凝气入刀。 苏祠将手中的剩菜汤洒出,然而,每一滴都飞入了小二的口中。 如此壮观的的一幕惊呆众人。 此时,楼上急匆匆,急忙忙的冲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肥胖的身体一晃一晃,惊慌的眼神惶恐不已,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整理整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才醒还是在楼上干什么。 他扑通一下,朝着苏祠和如鹿拜下。 “小人不知宗主驾到,恕罪,恕罪,”他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然而三两下便磕破了头。 如鹿惊愕,虽然她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是在拜她,但她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祠拉了如鹿一下,如鹿才道:“我还小,你不要这样。” “是是是,小的该死该死。” 结局可想而知。 临走,苏祠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剑仙醉卧之地,摘下了整整一朵桃花。 然后插在了鹿儿的秀发上。 “这片地有一半都是我家鹿儿的,现在你们还有意见吗?”苏祠望着趴在客栈门槛上的小二。 他们自然没有听见店小二的回答,因为他说不出话了。 鹿儿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有钱了,要知道那树上一瓣桃花就是一千金啊,因此被人称之为千金一花。 而那首不成调的诗里面说摘下桃花换酒钱,可一坛桃花酒却需要万金。 鹿儿觉得这太假了。 …… …… 听完苏祠连着几段莫名其妙的话,结合着之前的事,鹿儿似明非明,似懂非懂。 她看向苏祠道:“公子说的压破就是打弯他的腰,让他站不起来吗?” 苏祠没想到她会这么理解,说道:“差不多。” 如鹿道:“那我觉得还不够。” 苏祠微讶,问道:“那鹿儿觉得怎样才够。” 如鹿平静道:“打死他。” 苏祠微微皱眉,说道:“不至于吧。” 如鹿道:“婆婆说过,小时候不改,长大了就改不了了。” “嗯?”苏祠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鹿儿如此理解也太极端了吧。 “改不了所依就要打死他?” 鹿儿点头,说道:“要不是公子在,我肯定要打死他。” “为什么?” “公子教训了他,他只会觉得公子以大欺小,但他自小就是这样,改不了的,”鹿儿一本正经的说道:“狗改不了吃屎,他早晚还会得罪别人,还有可能因为逐出桃源,变得更坏,” 她大大的眼睛望着苏祠,非常认真的道:“公子,你可能放走了一个以后会很坏的人。” 扬名起行 第六十七章:密林中的红衣人 夜幕降临,几许繁星在时间的征召下,缓缓点缀在了夜空上。 今夜星光灰暗,星辉没能抵达大地。 连月亮也不知藏到了何方。 一匹漆黑的骏马在夜下飞奔,它漆黑的身子彻彻底底的融入到了黑夜中,如果不是他背上的两人,凭借肉眼实难看清。 骑在马上的两人是苏祠和如鹿,他们在小镇外买了马。 因为如鹿不会骑马,自然就只买一匹, 感受到在腰间越来越紧的下手,苏祠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腰间,如鹿十指相扣,紧紧的锁着。 于是她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苏祠背上,身后传来的柔软并没有让苏祠感叹鹿儿发育的早。 如鹿那句“公子,你可能放走了一个以后会变得很坏的人”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与如鹿相识不过数天,两人共患难,也共享福。 就像鹿儿现在成为了太初宗的宗主,继承了吾令修的传承,得到了很多宝贝,很多宝贝往江湖上一扔,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譬如那把紫薇剑,乃是太初宗主之剑,位列百剑谱十四,但当他问鹿儿要的时候,鹿儿会毫不犹豫的交给他。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怀疑。 只是一直在苏祠眼中不谙世事的鹿儿,因为一件小事,让苏祠知道,鹿儿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思想的小姑娘。 大概是因为鹿儿一直都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深信不疑的原因。 现在细细想来,如鹿的出现本就充满了狡猾。 十三岁的鹿儿便会通过自己的五灵术从湿润的泥土中提取苏祠留下的标记,从而用来威胁苏祠带她离开。 这不止需要智慧和机警,还需要勇气。 随后的鹿儿就开始在苏祠和段名面前装柔弱,大概是因为她本就身娇体小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违和感。 从这些地方都可以看出,如鹿一点也不笨,只是生得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而已,然后因为对外界的认知确实太少,这才形成了鹿儿有时候给人一种笨笨的感觉。 在抵达地宫之后,苏祠也彻底对鹿儿放下了戒心。 想着这些事,苏祠嘴角勾勒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缕缕劲风刮过脸颊,苏祠从回忆中醒来。 鹿儿是一个有明辨是非,有自身准则的人,这让他放心了不少,因为这个世间从来不缺纯善之人,但往往有一大部分这样的人因此走向了极恶深渊。 他很喜欢鹿儿说的那句话,因为面对敌人,就是不能给一丁点机会。 飞快的马蹄惊起尘土无数。 如鹿见苏祠闷了一路,心里面一直在思索公子在想什么。 当然不会是想她,因为她就在公子身后,还抱着他。 难道是在想那位圣女? 想到此处,她小小的嘴唇微微翘起,大大的眼睛确实低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生委屈。 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圣女好看,声音也没有那个圣女好听,而且那个圣女人也很好,帮助太初解围,如今也算是她的恩人。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鹿儿紧扣在苏祠腰间的掌心已经起汗,因为一路颠簸飞奔,鹿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但公子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他不知道公子为什么那么急。 即便他们穿过一些小村庄,苏祠也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她忍不住了。 于是问道:“公子,你为什么那么急啊?” 苏祠没有多想,没有一点停顿,平静道:“鹿儿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 如鹿忽然想到,当时在九疑山脉中,圣女与公子的谈话,圣女说公子担心被报复。 于是道:“可是晚上赶路,不是更加危险吗?” 苏祠笑了一声,说道:“是很危险,但我更担心孔令去干别的事。” 鹿儿很是不解,问道:“什么啊?” 苏祠捏紧手中缰绳,说道:“孔令去了西南,我家就在西南。” 如鹿微微蹙眉,非常惊讶道:“公子的意思是他要向伯父伯母报复?” 但说完,她又觉得这事的可能性太低,公子现在是西林千万学子的师叔,还是东林的巡教使,以前她不知道,但余姑姑已经向她解释过,她现在很清楚公子在南临的地位。 或者换成辈分更加准确。 “可是公子….那个孔令都已经被通缉了,他想要进入落云郡也很难啊,而且…而且公子现在那么厉害,他向公子报复,不是找死吗?” 苏祠随性道:“话是这么说,但是鹿儿,你说孔令为什么要在世人面前演一个大善人?” 她已经知道那个叫孔令的人经常救助灾民,很多人都叫他孔大善人。 但她又没有得到过这人的救济。 她想了想说道:“他是想做些善事来掩盖自己做的恶事。” “没错,”苏祠赞许道:“行小善,作大恶,这就是孔大善人。” “不过鹿儿只说对那一般,”苏祠道:“似他这般人,一定极爱自己的名声,极爱颜面,当然,他更爱自己之前的地位。” “然而现在,因为我一卷羊皮卷,便害得他满门被捕,自己还狼狈逃出京都。” 他吐了口浊气,继续说道:“他妄图以善洗恶,可见此人信天命,畏惧神灵,敬畏天主。” “只是一个人有多大的期待,就会有多大的欲望,当期待被人粉碎,他也不会再畏惧虚无缥缈的神灵。” “何况…”苏祠语速减缓:“他不昔屠杀腾家,盗取六大武派至宝,必然还有什么大事没有完成,而且我敢肯定,京都有位大人物在暗中帮助他。0 鹿儿听得半知半解,自己也懒得思考,心中只有对苏祠的无限敬佩。 于是道:“公子真是厉害,都没有见过,就能知道那么多,”她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像棉花糖一般。 苏祠感觉自己此刻条例清晰,正是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然而鹿儿一记马屁拍上来,让他瞬间乱了思绪。 “鹿儿啊,”苏祠无奈道:“你知不知道你拍马屁的水准真的很低。” 如鹿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有吗?”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行入了一片树林,对于苏祠而言,这是一片非常熟悉的密林。 因为穿过这片郊外密林,就是白河。 是的,他即将抵达白河镇,他沉重的心情不由松缓了几分。 “马上就要见到四个狗贼了,”苏祠无比舒畅的道。 从他愉悦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所说的四个狗贼,和他关系一定不差。 鹿儿被这话引了过去,眼珠轱辘轱辘转了几圈,望向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疑惑出声:“狗贼?!” “那到底是狗还是贼啊?” 苏祠笑道:“是狗中之贼。” 如鹿恍然大悟,说道:“公子是养了四只狗吗?” 闻言,苏祠哈哈笑出了声。 “苏祠!” 一声叱喝。 自一丈之外传来。 苏祠笑声刚落,如鹿小脸上掀起不悦。 她记得,除了那个生的尖嘴猴腮,被她在河边打得求妈妈告奶奶,名叫杨秀的人曾经敢这么直呼公子的名字外,还没有听谁直呼过公子的名字。 便是那位极为尊崇的圣女殿下,也称呼公子为先生或者巡使。 苏祠听见这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当即拉着缰绳,然后望向道路两旁的树林。 漆黑的环境下,只听见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身影。 然后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那人手中拿着一样长条形的东西,从树林深处的灌木草丛中走了出来。 渐渐的,一名身高七尺的男子浮出面容。 男人一身红衣,在漆黑的环境下,有些突兀,但更有些怪异。 他的衣袖很长,遮住了两只手臂,头发随意的披散在两边,遮住了半只眼睛。 “你可算回来了,”男人双手报复,手中拿着一根长条形,暗褐色的木条。 他说话时,本就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脑袋也斜斜的抬起,给人一种非常高傲的姿态。 他的语气也很阴沉,阴沉中带着又几分戏弄,丝毫不将苏祠放在眼里。 “真没想到段大公子会在这里迎接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啊,”苏祠翻身下马,脸上洋溢这灿烂的笑容,然后非常热情的朝男子走去:“哈,我这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就不见礼,相信段大公子也不会介意。” 男子眉宇凌然立起,不待苏祠走近。 他猛然朝后退了一大步,并拔出手中的褐色木条,指着苏祠道:“苏祠,别以为你是圣师之徒我便会畏惧你,今夜,你若是不告诉我父亲的下落,我让你暴死当场。” 他脸上带着怒气,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连举着木条的手也因发怒颤抖起来。 苏祠微怔。 他余光扫过黑森森的密林,密林非常安静,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停滞了下来。 也没有一丝光明。 鹿儿警惕的盯着男子,也时刻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段大公子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等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苏祠挑眉,脸上带着三分惊讶,三分讥笑,四分疑惑。 然后转而平静说道:“你爹去那里了,你该去问你娘,不是我。” 漆黑的丛林中,一棵茂盛的楠树上,站着两名少年,他们死死的盯着黑夜下的三人。 与他们相对的地方,在灌木草丛下,也藏着两个少年。 扬名起行 第六十八章:无声 一袭红袍的段大公子在漆黑的森林中非常醒目,尤其是现在,那双细小的眼睛睁开,睁得非常的大,苏祠能感受到段大公子眼中燃起的火焰,以及他身上不断攀升的怒气。 如鹿紧紧的盯着段大公子,左手摸在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 苏祠无比平静,他好言相劝道:“难道你不知道宿雾山上的事情?” 段大公子压低自己的眉梢,用无比坚定的眼神道:“你难道真的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苏祠闻言,非常平静。 如鹿扫向周围的密林,黑马抬起前蹄,像是待着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管孔家的人,也不耽搁你办事,只要你告诉我父亲在哪里,”段大公子再次重申,他很严肃。 苏祠当然知道段大公子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从段大公子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苏祠就知道,有人在搞自己,可是他不知道是谁,更加不知道这个现在在哪里。 于是本着同窗应该友好相处的理念,苏祠道:“好吧,段大公子,看在你一份孝心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 苏祠缓缓道:“但前提是你必须先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知道你父亲的行踪的。” 段大公子又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睛本就细长狭小,眯起来如同一条线穿过。 “看来你还是那么贱,不见棺材是不会说的,”他语气低沉,在这漆黑的密林之中,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声音。 当他话音落下,四周传来一阵动静。 树叶飘落,苏祠听见了人影掠过的声音,大约有八九人,实力难以分辨。 鹿儿座下的黑马哼哧几声,带着不满。 她毫不犹豫的翻身跃下,轻灵的身子就像一阵风飘到了苏祠身边。 黑马察觉到了危险,一溜烟的跑了。 苏祠望着前方的几道黑影,这些人从四面而来,显然是想包围他们,只是这一幕竟然有几分似曾相识。 是了,就是今天早上。 一个姑娘就是这么被围的。 “苏祠,你我虽然一直不对付,但我对你,从未有过杀心,段大公子收起了手上的木条,继续道:“就在刚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叫出他们,因为我不想与你闹的太僵,无论如何,你我都是语渊的学生,但你好像太过仰仗自己现在的身份,竟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了。 他说的很简单,语气随和了许多,就像是离别多年的同窗,一朝相见,然后随口提及点点往事。 苏祠体内的太初气无声无息间流淌而出,穿过围着他们的九名黑衣人,这些人包裹的非常的掩饰,比起百日的黑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过掩饰,只剩下一双眼珠在外。 如此看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好像真的挺高的,至少,怎么也不比那位圣女低吧。 苏祠不打算向段大公子解释,他根本没有见过他爹,因为他不会相信。 于是他想了想,望向那双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睛,说道:“你爹去了南方。” 段大公子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问道:“南方那里? 苏祠道:“我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孔大善人。” 听到孔大善人四个字,段大公子面色突变。 他原本平淡无奇的脸突然洋溢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这抹笑容中先是讥讽,讥讽的望着苏祠, 他弯下腰,讥讽化而成为大笑,他哈哈大笑两声,双手摊开,仰望夜空, 但这里是密林,他的目光穿过错综复杂的树叶,淡淡的星光在交错的树叶缝隙间闪过。 他的笑变得很无奈,猛然,他无比严肃的望着苏祠,眸子中透着不耐烦,他恶狠狠的盯着苏祠道:“是我错了,竟然妄想用这样的方式从你这里获得答案,” 他讥讽道:“你叫苏祠,来自西南疆域的落后山村,那怕现在一朝土鸡变凤凰,外表虽变了,但终究不过是披上了凤衣的土鸡,你狭小的心胸不会因此变得宽广,肮脏的思想也不会因此得到升华,尤其是你身上这股土鸡气质,永远改变不了。” 听到这些话,苏祠知道自己赌错了。 他本就不知道段大公子爹的去处,所以只能胡编,但段大公子的准备显然很充分,苏祠说的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很恼怒,因为苏祠的身份变化,他没有一上来就动粗,但苏祠还是逼他动粗了。 苏祠也很清楚,无论自己说实话还是说假话,都已经避免不了这场战斗了。 但是,人家有十个啊。 如鹿很准确的嗅到了这股逐渐出现在他们四周的气息,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取出了紫薇剑。 很默契。 如鹿抬手。 苏祠反手接过,两人的肌肤轻轻掠过彼此,鹿儿的手有些冰凉。 紧接着,鹿儿又取出一样物件,那是一个深褐色的宝盒,上面雕刻着百鸟图案。 她如今是太初宗宗主,不缺宝物。 苏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现在充满了信心。 然。 密不透风的漆黑树林内,诡异的吹过一阵寒风。 然后草丛中传来较大的动静,两名少年从灌木丛林疾跑而出,紧接着,一棵树上落下两名少年。 “阿词小师叔,不要慌,我们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 声音一点也不洪亮,其中满满的调侃韵味。 这是四个人的声音,只不过他们显然是提前就约定好的,所以是异口同声。 苏祠望向了他的前方,他看见了地上奔跑的人,段名提着长枪,枪尖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依旧闪过一点光芒。 而半空之中,一名身子精瘦的少年从树干上落下,同时拉动弓弦。 咻的一声,一根利箭破空而来。 他的目标是段大公子,利箭宛若漆黑的夜空中闪过的流星,拖着蓝白色的尾翼,一股沉浸的浩然之气掩藏其中。 段大公子不耐烦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喃喃道:“果真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啊。” 九名黑衣人中,四名黑衣人倏然冲出。 剩下的五人则望向了苏祠,然后他们从纷纷从腰间拔出佩刀。 苏祠手中的紫薇剑冉冉升起光辉,仿佛又无数细小的紫色颗粒围绕在紫薇剑的周围。 如鹿轻轻眨了下睫毛,灵动的大眼睛闪过坚定。 伤害公子的都是坏蛋。 于是。 她手中的百鸟宝盒转动起来,然后,戛然而止。 鹿儿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小嘴惊讶的张开,她很是震惊的望着前方。 苏祠的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紫薇剑,他的心神在这一刻紧绷起来,如临大敌。 前方,是一片血泊。 红衣在血泊中。 段大公子还抱着木条,他那细小狭长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从他的脸上,还能看到淡淡的愁意。 五名黑衣人,死在苏祠的面前。 他们的咽喉被一剑割破,鲜血咕噜咕噜的从里面流出。 染红土黄色的地面,浸入湿润的土地。 密林内,传出了浓烈的血腥味。 更远些的地方,有四名黑衣人的尸体,咽喉处的伤口与其它黑衣人一模一样。 而站在四名黑衣人身边的,是四位非常懵逼的少年。 段名提着枪,事实上,他刚刚收枪,但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触碰到任何一名黑衣人。 他的脸本就有些宽,这个时候,困惑的他手足无措,然后脸上的肉都仿佛挤到在了眉宇之间,但他的脸没有变小,反而好像更宽了。 站在他身侧的,是一名黑衣少年,他背上还有一口朴刀没来得及出鞘,颈间的红绳是他此刻身上唯一的亮色,比起段名,他要安定许多。 他姓慕,叫慕梁云,一个非常普通又大众的名字,就像他有一张普通大众的脸一样。 另一边,一名高高的少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得头发有些乱,上面还挂着一片绿色的树叶。 他另一只手中的汉剑还透着淡淡的银光,剑体窄长,剑锋透着不可披靡的锋锐。 他手腕一翻,刷了一个剑花,然后手中汉剑从他腋下飞出,准确无误的落入那身后插在泥土中的剑鞘中。 飘逸的黑发像是为了回应入鞘的剑,轻轻扬起。 少年身材极好,尤其是那双长长的大长腿,他望向心神更加紧绷的苏祠,说道“阿词小师叔,过来了,别紧张了,人都死了。” 在他们三人的后面,持弓的少年将刚刚搭起的箭放回背上的箭匣之中,他身材骨架很小,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瘦小,但没有柔弱。 反而,他古铜色的皮肤给人一种非常精壮的感觉。 他的眼睛中时刻透着一种精明之感,给人一种不可欺骗的感觉。 他叫阳萧,是苏祠的朋友。 他向前走去,一直走到段大公子倒下的地方,一根箭矢插在血泊之中,他从里面拔出,有些嫌弃看了箭头。 苏祠道:“不要就不要了,反正你又不缺钱。” 阳萧心想也是,将箭扔了,看向苏祠道:“刚才你看清了没有?” 慕梁云三人也跟了上去,段名看向苏祠旁边的小姑娘,脸上笑了起来,说道:“我听说苏先生旁边跟着一个阴阳教的小姑娘,原来是你?” 因为光线暗淡的原因,之前隔得远,她并没有看清楚段名。 即便段名走过来,她也不敢确认,直到听见段名说话,她才确定。 笑着道:“是你啊,大块头。” 段名感觉有一坨石头砸在自己胸口上。 苏祠神情凝重,看向阳萧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话音落下,地面突然传来震颤之声。 紧接着,苏祠听见了马嘶之声。 然后,一道声音传来。 “苏先生,即便您是圣师之徒,也没有乱杀的权利吧。” 扬名起行 第六十九章:先生,请吧 凛冽如刀的声音破空而来,几片树叶被被切成两半从树上飘落。 众人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马蹄声虽还离他们有些距离,但很明显,说话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苏祠。 因为那人的身影已经浮现,男人藏青色的宽大衣袍在告诉奔跑下,被风吹的鼓鼓的。 苏祠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黑夜下也显得非常的明显,他神情凝重的盯着前方奔跑而来的中年人。 阳萧向前走了一步,正好站在了众人的前面。 他目光敏锐而坚定的盯着前面的中年人。 中年人望着对他非常警惕的少年少女,落在地上惊起点点尘土,然后他哈哈大笑几声,他的笑声很爽朗,就像是在活跃气氛。 但紧张的气氛和不善的目光没有因此有任何改变。 段名充满敌意,火辣辣的眼光甚至还更甚了几分,原本放下的长枪再次提起。 中年人笑声渐渐敛去,他神情很自然,即便没有得到苏祠的回应,他也没有觉得尴尬。 反而他上前一步。 段名立枪,慕梁云身子微微弓起,他将做好随时拔刀。 苏祠静静的望着他,说道:“如此深夜,楼主大人是有货吗?” 眼前的人便是白河盛来楼的楼主,名叫李钊云,苏祠的真正债主。 盛来楼属于迁佰,如今迁佰已倒,按理来讲,盛来楼不应该还在,然而现在站在苏祠面前的李钊,很体面。 宽大的衣袍披在他的肩上,或许是因为他肩比常人还要宽的原因,即便是飞奔而来,他宽大的衣袍也没有落下。 一匹马从后方奔来,然后在李钊云身边停下。 这匹马很高,通体灰色的毛发很是少见,长长的鬃毛毫无秩序的披萨着,有的还高高杨起。 这是一匹军马,也是一匹名马。 见到他的主人,他亲昵的朝李钊云蹭了蹭,然后很自觉地朝漆黑的夜走去。 李钊云手中还拿着鞭子,他很恭敬的朝苏祠行礼道:“苏先生。” 他得声音很平淡,也听不出半点不情愿。 苏祠知道李钊云曾经是帝国王牌军队中的人,身后的背景很深,所以他的盛来楼没有倒,他不觉得奇怪,这也是他为什么称呼他为楼主大人的原因之一。 他向前走去,一直穿过阳萧。 慕梁云准备跟上去,一个少女却紧随苏祠身侧,一点插队的机会都不给他。 很是错愕的他看向了一边的段名,段名脑袋向上四十五度角倾斜,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意思很明显,人家有小姑娘还要你这大汉子跟着干什么。 慕梁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回首看了眼阳萧。 阳萧朝他坚定的点了点头,示意不要有所行动。 前方的马蹄声越来越大,他们都很清楚,那是李钊云的人。 此时这个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他们一直都是不对付的。 “楼主带的人挺多,看来是有大买卖啊,”苏祠笑着说道,语气非常随和。 李钊云当然知道苏祠什么意思,可惜,这一次,他不打算轻易放过苏祠,于是他原本对苏祠尊敬的眼神变得很严肃。 他冷冷说道:“苏先生知道,兴红算是我半个侄儿。 兴红,自然就是段兴红,段大公子。 段名直言出声道:“尼玛的,吃草啊,想污蔑我们?” 李钊云看也不看他,盯着苏祠道:“难道这里还有人能够伤我侄儿,几位与我侄儿有些旧怨,我是知道的,只不过你们都是同窗,我想着也只是小打小闹,从没有干涉过什么,但没想到,你们竟敢做出此等恶事,”他将恶事二子咬的很紧, 他的脑袋非常大,而且圆。 因为他没有头发,所以看着更圆,他的唇很厚,咬牙的时候还咧嘴,这让他极圆的脑袋有些变形。 “我虽非西林之人,但也常常听夫子的仁爱之道,时时诵读明德经,更知道顾院长常说,西林学子,友谊第一,胜负第二,”他的目光终于望向了血泊中的段兴红,面上却没有半点痛苦之色, 苏祠很安静的望着这个演的非常认真的中年人,舍不得打断他。 “苏先生的地位尊崇,在下不敢不敬,但我侄儿也不能白死,所以……” 一语到此,他暗淡的目光忽然变亮,看着苏祠。 而苏祠看向他李钊云的身后,一群骑着快马的武者绝尘而至。 来人不多,但这密林道路有限,四匹马并排依次往后,共计五列。 不像段兴红带的人,马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有几个苏祠还认识。 李钊云嘴角弯起一抹暗笑,说道:“所以…希望诸位,跟我走一趟,找一位有资格审理此案的人。” 身旁的鹿儿很生气,小手捏的紧紧的。 她怕自己现在说话公子会生气,所以一直憋着,与他同样憋着话的还有一人。 段名鼻息很重,落在地上的枪越陷越深,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被人威胁污蔑了,还要装沉默。 苏祠锋利的目光看向李钊云,认真说道:“段兴红的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话,段名觉得眼前的苏祠,有些变了,变傻了。 苏祠没给李钊云的机会,他语调骤然拔高,一眼扫过李钊云身后的二十骑人,李钊云出身大临帝国最强大的王牌军队,跟随过强大的黑甲玄骑,他手下的骑兵必然非同一般。 “你太急了,你看过他们的伤口吗?” 苏祠气定神闲,将手中的紫薇剑交给如鹿,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地上每一个人的伤口都一模一样,无论是长度,宽度,还是落下的位置都一模一样,毋庸置疑,这样的剑法,是一个人的剑。” “你想带我去见人,我可以拒绝,我身后的朋友中,只有一个人用剑,但你很清楚,他连段兴红都打不过,如何一人杀死远比他强大的十人。” 李钊云听着他不快不慢的话语,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刻,他很难受,苏祠虽然在他面前缓缓渡步,但他的余光从未离开过李钊云。 他看上去在沉思,但他浓浓的眉还是向眉心有所靠拢,他的目光也开始下移,最后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他很想操人,但人不在。 他猛然抬头,看向苏祠道:“如今,就是白河东城破庙里的乞丐都已经知道苏先生是入了宗师境界的修行者,而很巧,先生的剑也很快。” 他曾说过,面对敌人就要不给对方任何还手的机会,不可有怜悯之心,更不能有废话,所以他修行的当然是快剑。 就像今晨在山雨中苏词出的那一剑,就很快,不过还是没有紫素的快,但那纯粹是修为上的差别。 “先生在宿雾山上,一剑抵太合,朝剑主是何许人,先生能退朝剑主,最后更是以一人之力,退了四大派,声威传遍整个大临,难道杀几个开元境的武者很难吗?” 苏祠发笑,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 他看向鹿儿道:“我声威有那么广吗?” 鹿儿也笑了,大眼睛闪着光亮,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公子的声威当然广,比大地还要辽阔呢。” 对此回答,他很满意,但还不够。 他回首,看向身后四人问道:“我真成名人了?” 段名见他臭屁又自得的模样,想上去抽他,但这个时候还是得给面子,于是说道:“你娘昨天都来信叫你回家吃饭了,说你光耀门楣了,别在外面鬼混了。” 慕梁云也道:“昨天沈姑娘说,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她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共患难,和你一起还欠楼主大人的三万两银子。” 高高的牟门叼着一片绿叶,噗的一下吹丢,很是不悦望着苏祠道:“昨天我媳妇儿跟我分手了,她居然说我没上进心,但我今天还是来接你,你就知道,我现在已经惹不起你了。” 听着这些话,苏祠忍不住的笑。 鹿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像枝头上的百灵鸟一样,只是笑的前仰后合的,好似要摔倒了一样。 苏祠望着阳萧,他很清楚这家伙最不喜欢夸别人。 但阳萧想了想,还是说道:“你现在和东林的凤凰差不多,比西林那个君子犹有多余。” 苏祠的眼角微微弯起,一脸舒爽,抬手指着阳萧道:“果然,还是你说话最中听,不像他们三个,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 “楼主,打他,我们不帮忙了,”慕梁云三人齐声喝道。 段兴红又大又圆的脸很红,因为很生气,怒火蔓延,宛如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 “虽然你现在地位尊崇,但你欠我的钱,还是要还,”阳萧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他的语气中一点情绪也没有。 这话还堵住了李钊云,他的脸更红了。 “你过分了,”苏祠说。 “谁让你出名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苏祠正欲反驳,阳萧依旧很淡的说道:“你真的不打算管管你后面那个人吗?” 李云钊原本被怒气充盈的脸瞬间变得很柔和了。 “先生虽然很出名,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先生回到了白河。” “夜寒,先生,请吧!” 夜风起,战马动。 鹿儿望着缓缓走来的战马,紫薇剑泛着光芒出现在她手中。 苏词却制止了他,说道:“我跟你走,但只是我。” 他说那么多就是为了将几个朋友排出去,他相信李钊云知道鹿儿的身份,不会动他的同时还去惹太初。 扬名起行 第七十章:默契与战斗 二十骑战马向苏祠靠拢,但鹿儿并没有因为苏祠抬起的手而放下剑,她俏生生的眉毛上仿佛有凛冽寒风袭将而来。 手中紫薇剑直直的瞄准了面前不远处的李钊云,她不会用剑,握剑的姿势以及手势都有问题,但她乌溜溜的眼睛中,仿佛在说,你要是敢带走公子,我就打死你。 李钊云望向他,同时。 苏祠身后的四人。 阳萧举起了弓,搭上了剑,他双眉向中间靠拢的时候,就像两道剑。 他倾斜着目光,瞄准了李钊云的眉心。 慕梁云拔出两口朴刀,浩然气犹如波涛汇入,刀身仿佛是被雨淋过的一般,非常干净,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段名猛然将被在身后的枪刺出,说道:“不打架就想带走我门家老三,还没睡醒吧。” 牟门无精打采的拔出锋利的汉剑,他那双眼睛很好看,眼尾很阔,内双窄窄,即便现在很不耐烦,他垂眸望着手中透着寒光的汉剑,说道:“这憨货总喜欢自作主张,” 说道此处,他突然朝苏祠大吼道:“一点礼数都不懂,没看见你后面还有三个长辈吗,给老子滚回来,现在那有你做主的份。” 苏祠:“.…..” 如鹿眨这她的鹿眼,听见这突然破口大骂的声音,她难以置信的往后看去。 那是个高高的,有着一双大长腿,五官有些偏柔的男子,很好看的嘴唇居然朝着公子说出这样的话。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为了公子,但也不能这样说啊,凭什么说他们是公子的长辈。 只是想了想,还是不反驳了。 她拿剑挡在苏祠前面,毫不畏惧的盯着李钊云道:“你要是敢带走公子,我就叫计伯伯和余姑姑打死你。” 她说的无比坚定,就像在说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所以没有丝毫威胁的语气,就是赤裸裸的警告,有声的警告。 段名微讶,慕梁云微疑,牟门微惊。 阳萧依旧平静。 宿雾山上的事情已经传遍南临,太初宗新选了以为宗主自然也已经传遍了南临,只是没有公布名字,有不少人说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姑娘。 只是这个小姑娘,要是真的没有背景,有怎么有资格担任太初宗的新任宗主呢? 李钊云很平静的望向如鹿,淡淡说道:“原来你就是太初宗的新任宗主,” 说完此话,他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姑且不说计天和余思雪能不能赶到,就是赶到了又能如何?这里是大临,莫不说他,便是整个太初,也要遵守大临律法,杀人偿命,此乃大临律法,难道他计天和来了,便能违背吗?” 苏祠从鹿儿手中接过了紫薇剑,横在自己身前,目光散漫。 “这么说,楼主大人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我杀了段兴红了?” 鹿儿见苏祠接过剑,很是开心,于是翘起脑袋,很是自得。 李钊云道:“先生有足够的理由,也有足够的实力。” 苏祠倏然抓住如鹿的手腕,手中紫薇剑斩出一道剑芒,漆黑的森林顿时被照亮,强劲的剑气冲击而去,道路两畔的草丛被生生掀起,头顶一块粗壮的树枝应声而断。 他与李钊云隔的非常的近,而且他现在的修为境界,与李钊云相当。 不过李钊云毕竟出声帝国军队,看见苏祠从如鹿手中取过剑的时候,他就一斤提起了防备之心。 事实上,苏祠是打算跟着;李钊云走的,去见见李钊云身后的那个人。 但没办法,无论是鹿儿还是阳萧,都不愿意答应。 所以他只好选择一博了。 他与身后的四人不知一起战斗过多少次,他们曾共入山林,共杀野兽,他们曾共进蚁穴,共退兽潮, 也曾一起踏足山顶,也曾一起没入低估,他们还曾一起讨论过那个圣女生得个什么样,相约,若是有朝一日谁能一睹芳容,定要好好调戏一番。 苏祠见到了,所以苏祠做了,因为这是他们的约定。 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建立,如今更是凭借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知道要做什么。 所以,当苏祠取过紫薇剑低眉横剑的时候,他们心神都为之一振,也会心一笑。 而苏祠的剑,并不是最快的。 阳萧的箭才是最快的,只不过他的箭是无声的,前一刻,他所发出的箭更是无形的。 他的躯干很小,身材很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百分百的使用出自己的身法。 此前,他是五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开元下境,用西林的话来说,是初行境。 当然,现在的苏祠比他高了许多。 就在李钊云防备起苏祠的时候,他鬼魅的身子就像一条柔软的蛇,在悄无声息中上了树, 不过,李钊云身后还有二十骑人,所以在阳萧上树那瞬间,段名出枪。 他暴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仿佛一个发狂的大汉,他的声音成功吸引了目光,于是阳萧完美的躲避。 然后弯弓搭箭,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无声之剑只为一箭取上将首级,苏祠所出剑芒不是杀招,而是陷阱,只是这招陷阱一样很强。 枪如游龙,在他手中告诉旋转,然后从苏祠身侧飞过。 当此之时。 整个密林中都在突然间陷入了紧张中,而高高的牟门,他的靴子突然变绿,然后化作颗粒消失,紧接着,整个人也消失了。 没有人注意到他何时消失的,因为他把控的时间点极好,就在段名那声暴喝之下。 他们都很清楚,不管段名的声势做到如何夸张,李钊云以及身后的二十骑都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修行者, 而段名只是一个连开元都没有进入的武者,相当于西林人口中的蕴气九品。 所以,他们只有半息时间。 慕梁云当然也没有闲着。 他所行动的时间,比阳萧晚,在牟门前,与苏祠那一剑刚好一起发动。 他们的目标只有李钊云,而非李钊云身后的二十骑。 ….. 苏祠的剑让人措不及防,瞬发而止。 “将军!”身后见剑芒起,同时惊呼,三人骑马跃出,但身后的十七人纹丝不动。 李钊云早有防备,一根赤铜色的棍子突然从他宽大的衣袍袖口飞出。 他左手抓住铜棍,眼中闪过一股狠厉之色,然后横扫。 铜棍划过半个圆弧,与剑光相遇那一刹那。 他顿感头皮发麻,余光扫过斜上方的树叶,他望见了一双眸子,那双眸子躲在树叶后,只能看见半边瞳孔。 少年的瞳孔古井无波,即便他的箭已经贴近了李钊云的头皮,他的眼神中也没有一点喜悦。 做任何事情,千万不要过早高兴,更不要过早下定决论,这是他常说的一句话,也是他的箭。 李钊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挡这只箭,所以他选择了交给身后的人,那是他的兵,只要选择,就不会有任何犹豫。 铜棍带着决然之势扫破剑势,一名骑兵抛出手中红缨枪。 本以为危险即将解除,然, 一道十字白光划过,树叶飘零,那红缨枪一分为四。 慕梁云手执双刀,自天而来。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上的天,所以没有任何防备。 他的刀便穿过了骑兵的铠甲,鲜血流出。 这一箭似乎已经没人能够挽回,阳萧盯着自己的箭,箭距离李钊云的头皮只有毫厘之距,似乎,没有人能够阻挡,但他还是搭上了第二只箭。 虽然他的手很细,但很稳。 骑兵阵营中,身着暗红色的骑兵突然从马匹上飞出,他手中拿着一把红色小旗子,小旗挥舞,红光荡漾,就像一颗石子突然砸进了湖面,漾起了波纹。 那只箭戳开了李钊云的头皮,留下了一个针眼大小的细洞,然后碎裂了。 慕梁云听见自己朴刀穿过士兵铠甲的清脆声,然后听见士兵喉咙处传来的呜咽声,他很绝望。 他嘴角掀起一抹笑。 很多人看见了她背上消失的刀,那是他的第三把刀,他很少用,几乎不用。 但现在,他第三把刀出现了。 从士兵们的身侧,目标正是那小旗。 朴刀飞速旋转而来,仿佛积攒了诸多的势,等待这一刻也等了许久。 马嘶长吟。 铿锵一声,慕梁云的刀被一把长镰截住,那名骑兵看向了他。 此时,段名的枪已经与李钊云相遇,两人对接一招,段名闷喝一声,虎口震裂。 苏祠放下鹿儿,只说了声,好好待着。 他掌心汇聚的气旋越来越大,太初气将紫薇剑彻底包裹,融入。 “浩然剑诀—第九式—浩荡天涯!” 浩荡之剑,去往天涯,或愁或孤,但没有回头,只有浩荡。 剑势浩荡,密林仿佛被唤醒,远处的鸟兽也被惊起。 这一次与他同出的,是阳萧。 无声之箭藏在了浩然剑诀之中,隐匿而强大。 身后的骑兵动了,虽然军令如山,但现在不得不动了。 他们同时提枪,然后大喝。 战马冲刺。 慕梁云正在与三名骑兵缠斗,前方比苏祠那浩然剑更加浩荡的军势扑面而来,他不得不撤退。 第三口刀忽然飞回,收了两条性命,他从容撤退。 军势凝结那一刻,苏祠的浩荡之剑面对的就已经不再是李钊云一人。 慕梁云,阳萧同时撤退,出现在苏祠身后,然后运气入苏祠。 轰然一声。 有树折断,有乱石飞起。 烟尘中,一名高高的,绿衣少年出现,他手中的汉剑已经变成了一把匕首。 匕首搭在李云钊的脖子上,他很安静的看向苏祠几人,说道:“花里胡哨的,最终还不是得看我。” 扬名起行 第七十一章:有身份的人不好动 弥漫密林的烟尘中传出牟门那非常得意的声音,一起诡异的铃铛声戛然而止,他的刀已经贴在李钊云的肌肤上,只要他愿意,即刻就可以取了李钊云的性命。 烟尘外,周围的树木倒了一大片,地上的灌木草丛就像是被风吹倒,伏在地上。 “咳…咳!”段名双腿跪在地上,右手抓住长枪撑着自己身体,暗黑色的血团从他口中吐出,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苏祠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手中抓住一个铃铛,那是六瑶仙子送给他的,若不是这个铃铛,他五人根本不可能当下前方压来的军势之威。 他来不及让自己舒服点,便急道:“快走。” 但他刚才胸口收到剧烈冲击,即便用了十二分力气,声音还是非常的细,更不要说还处于得意之中的牟门。 不过好在他身后的阳萧听见了,于是抬头望向牟门道:“快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李钊云是武道小宗师境的修行者,之前他们通过密切的配合才能在刹那间对李钊云形成逼迫之势。 但牟门藏匿于暗处,始终没有行动, 他错过了阳萧的第一箭,也错过了阳萧的第二剑,其实他们知道为什么,无非是想在小姑娘面前展示自己强大的个人能力。 这里只有一个小姑娘,那就是如鹿。 只不过,听见牟门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如鹿还是没有看去,她虽然被苏祠挡在了后面,但她终究是一个没有正式修行过的人,身体非常娇弱。 但她还是强撑着身子,想要过去将苏祠扶起来,只是自己的腿好像很软,站不起来。 他们多次配合猎杀野兽,这样的行动方式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牟门很显然太过低估李钊云的实力。 之前的他是因为连环击让他分身乏术,但现在,他的手已经不再受牵制。 当阳萧喊出那一声的时候,牟门才猛然发现,自己太大意了,他骤然划下手中的匕首。 李钊云很温和的说道:“真是个不知深浅的小孩子,” 匕首在他脖子上划过火星,李钊云拳头上冒着金光,反手就是一拳。 砸在牟门的肋骨上,苏祠几人很清晰的听见了咔嚓的骨头折断声,牟门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倒掠而出。 慕梁云眼中充满血红,将手中朴刀对准李钊云飞出; 苏祠转身喊了声鹿儿,鹿儿迅速摸向自己的无名指。 一名骑兵见倒飞而去的牟门,骑马刺枪,准备一枪贯穿牟门的身体。 鹿儿手中忽然出现一颗白色扁状透明宝石,她想也没想,将宝石扔出。 牟门以为自己要死了,闭上了眼睛,因为自己想耍帅,自己要死,他们可能也要死, 感受到背后的寒意,身上的痛楚,他很懊悔,很懊悔。 透明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骑兵刺枪。 牟门意外的发现,好像不疼,下意识的想着难道自己已经死了,连感受痛楚的机会都不给一个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肋骨上的痛楚也消失了? 睁眼望向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白河河边,白河之水流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令人身心舒畅,即便是在夜下,也能看剑白河上翻涌的浪花。 …… 密林内,苏祠一声鹿儿,用了一颗百随宝石将牟门在最后关头传出了外界,这宝石珍贵无比,即便是成为太初宗宗主的鹿儿,也只有两颗,算是计天和给如鹿的保命之物。 李钊云非常意外,那名骑兵一枪落空,自然更是惊疑。 “你这小姑娘,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竟然还学会了阴阳教的移形之术,当真了得,怪不得计天和要你做太初宗主,”李钊云缓缓向他们走来,慢吞吞的说着。 “不过,看你这脆弱的小脸,想来是无法再发动此等阴阳咒术了,”李钊云双手交叉放在自己肥阔的腰间,说道:“你送走了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我该说你是心善还是说你蠢。” 如鹿成为太初宗主,她的事情自然跟着苏祠一样传出宿雾山,进入各方人的耳朵中,她曾施展过阴阳五灵术,所以李钊云以为如鹿这是阴阳术也就不奇怪了。 苏祠盘膝坐下,赫然扭头,盯着如鹿。 鹿儿明白苏祠是什么意思,她还有一颗宝石,但她不会走,所以她这次对苏祠的眼神选择了无视。 李钊云走到苏祠面前,冷冷道:“年轻人,有一点成就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如果你乖乖的走,又怎么会闹成如今的局面。” 他看了眼身后的士兵,说道:“你们杀了我的侄儿,还杀了我的人,现在让我怎么办?” 苏祠抬起眸子看向他,说道:“架也打了,现在你可以直接说出你想要什么了吧?” 李钊云愕然,盯着苏祠道:“先生此言何意?” 他微微停顿,表现的很惊讶的说道:“我只是想让先生跟我去见个人,给我侄儿的死一个交代便可,而且,是你们先动手的。” 苏祠吐出一口浊气,突然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少了一样东西吗?” 李钊云微微蹙眉,望着苏祠那带着笑意的脸颊,不知深浅。 苏祠道:“你侄儿不见了。” 周围地上,此前不知死在什么人手中的八名黑衣尸体经过刚才的剧烈冲击,尸体已经或多或少的被撕碎,少胳膊少腿是常态,但也不至于撕成粉碎。 只不过段兴红的尸体,连肢体也不见了。 李钊云闻言,这才看向周围,果真不见段兴红的尸体,连那件红衣的碎片也不曾看见。 “找!” 一字落下,他身后的骑兵四散寻找段兴红的尸体。 李钊云手中倏然出现那根铜棍,铜棍一端轻轻抬起慕梁云的下巴, 苏祠心神陡然紧张起来,面上出现很明显的焦虑,黑白分明的眸子时而垂眸,时而斜视,他发白的手掌也冒出汗水,但为了不被李钊云发现,他双手捏在自己膝盖上。 “白河镇总有人说,西林学宫有五常,语渊有小五常,听闻这小五常之首就是苏先生,而你慕梁云是义常,虽然是些人口中的笑谈,不过今日一见,你们确实很不错,如果不是那位隐族少年的自大,你们真会有些麻烦。” 所谓的西林五常,所指的其实并不是一个团体,而是仁义礼智信五种西林至圣先师所定下的五种行为规则,而义常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具有义的素养,而且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我答应过先主,不再夺人性命,”他仰天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苏先生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苏祠闭目道:“我跟你走,但你还是得放过他们。” 李钊云道:“可我的兵死了。” 苏祠道:“那你再招啊,”他说的理所当然。 李钊云道:“苏先生,他们两人都会死,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告别的机会。” 他的目光在段名和慕梁云身上掠过,最后看向阳萧,说道:“我知道你是阳左成的儿子,我今夜放过你,但我需要他们两个为我的士兵祭奠。” 段名浑然不惧,说道:“别哔哔,要杀便杀。” 苏祠道:“你不杀我?” 李钊云没说话,苏祠道:“那你敢杀他们?” 阳萧将手中的弓放下,他冷峻的眸子落在李钊云的铜棍上,说道:“你知道我爹,还敢杀他们。” 两人的话很是相似。 意思很明朗,你敢放过我们,却杀我们的朋友。 那放了我们,我们你也活不得。 苏祠道:“如果我让老师杀你全家,你猜他会不会拒绝?” 李钊云握着铜棍的手微松,但下一刻归于平静,他当然相信,那个名载南临的顾圣师知道自己今夜杀害了他弟子的朋友后,一定会很不爽。 但那又如何,杀他全家吗? “很抱歉,我没有家,”他望着苏祠,平静的说出口。 虽然平静,但苏祠还是从中听到了淡淡的酸涩。 阳萧补充道:“那整个盛来楼的人都会死。” 苏祠道:“我干肯定。” 李钊云毅然决然抬起了棍子,说道:“我的士兵死了,那你们就得有人死,这是战场,战场杀敌,敌人身份越高,我们就越兴奋。” 苏祠一拳冲出,没有一点力量,只是普普通通的出拳。 阳萧也想,可他与段名都隔得远,鹿儿更是无法移动。 铜鼓越至李钊云的头顶,继续翻越过,寻找段兴红的骑兵们齐齐看了过来。 慕梁云举起手,抓住了苏词的手,想要扳开,但他怎么扳得过已经入了小宗师的苏词。 如鹿很想取出余思雪留给他的法宝,但那些宝贝也需要法力的驱动,她准备丢出百随宝石,因为这样这样法宝,所需要的法力微乎其微。 苏词漆黑的瞳孔上闪过一点星光,他盯向李钊云的眼睛。 李钊云顿觉一股无比诡异的力量落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天神凝视,身躯不禁打了个冷颤,手中的铁棍也慢了几分。 他突感意识在往下沉去,仿佛自己来到了一处泥沙漩涡,自己正往下陷。 黑夜中,一道白影如寒冷的夜风掠来,然后传出一道无比清脆的声音。 一口剑落在了铜棍前,剑气飞出,李钊云如遭重击。 “将军!” 持剑少女微微蹙眉,她出剑的分寸计算得很好,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李钊云被击飞那一刻,终于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说,有身份的人不好动,也不好杀。 扬名起行 第七十二章:各有心思 苏祠识的眼前这口剑,宿雾山上,他还与这口剑一起并肩作战,看见它绽放出美丽的火焰。 今晨的时候,他看到了这口剑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他非常的意外,甚至有些惊讶。 少女身上熟悉的味道入了他的鼻息,她的味道有些甜,有点像他小时候吃过的大白兔糖,但其中藏了一份清香,让人永远也不会觉得腻。 依旧白衣白裙的许莫站在苏祠的身旁,她神情非常的平静,犹如冬日刚刚结冰的湖面。 李钊云被两名士兵扶着,胸前的衣襟上沾着点点血红,身后的一群骑兵虽然愤怒,但却没有冲上去。 他用衣袖擦去嘴边的血痕,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之所以被击飞,那把剑只起到了一个辅助作用,真正的原因在于,他被苏祠拽入了一个诡异的地方,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 如果不是那一剑,他很可能坠入那个泥沙漩涡之中。 望向突然出现并阻挡下他铜棍的女子,他瞳孔收缩,眉宇间掠过一抹惊慌,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士兵没有冲上去。 许莫收剑入鞘,看向李钊云说道:“我想知道你打算带苏先生去见谁?” 语气平淡,没有逼问的味道,她站在那里,就是一只安静的凤凰。 苏祠抬头看了眼许莫,她的侧脸依旧美丽,鼻尖上还是有淡淡的红晕,很是奇怪,可因为这点红晕,他觉得她也没那么高高在上了。 慕梁云惊愕的望着为他挡下一棍的少女,他自然识的这个姑娘,不止因为这个姑娘出名,还因为他收藏过这个女子的画像。 他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想起他们五人在宿舍时对这个姑娘的谈资,现在这个姑娘出剑救了他,让他内心着实觉得对不起人家。 望着少女的侧颜,虽然看过无数版画像,但当见到真人,还是惊艳了他的双眼,这一瞬间,他连孩子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此刻,他眼神很呆,面容很痴,与白河镇的痴汉没什么两样,但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正想着该怎么跟许莫打招呼,如何给人家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 突然发现,旁边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慕梁云看了过去,苏祠正笑着,那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嘲笑。 许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向李钊云走去。 李钊云起身行礼,身躯半拜:“拜见圣女。” 他曾是朝廷将军,又出身东林,而许莫是皇帝陛下亲封的圣女,所以他行的礼很大,也很恭敬。 “只是县尊大人,希望他能替我侄儿主持公道。” 县尊,自然是白河就是白河的县令,官职其实不大,只不过现在的李钊云没有官身,故而如此称呼。 苏祠虽然身份尊崇,但也不是朝廷正式官员,既然在白河犯了法,当地县令自然由权审问他。 许莫道:“我可以证明,你的侄儿不是他们杀的。” 李钊云微微皱眉,心想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知道,难道就凭你是圣女? 他微低着头,眼前这个人不止身份尊崇,身后的背景也极大,且不说她与皇帝陛下乃是竹马之交,就是她身后的势力也是他身后的人不想招惹的。 苏祠思考着许莫话中真伪,她是真的看见了那一幕还是说的假话。 如果她之前就在,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难道就是为了等待这最为关键的一刻,出最简单的一剑,但却是最救命的一剑,配合着她美丽的容貌和曼妙的身材装一个个大大的逼? 效果确实很好,苏祠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惊艳到了。 许莫见礼钊云低头不语,问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信?” 李钊云惶恐低身,回道:“殿下说的话当然是证据,只是慕梁云还杀了我…..” 他故意将慕梁云的名字掐的重些,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只有这个人最好捏。 段家虽然没落,但也有几分实力,阳家是青州二流家。 许莫道:“既然是争斗,就会有伤亡,只是慕公子毕竟是语渊学院的学生,肩负的是国家使命,楼主也曾是帝国军人,不如就给我们这样的年轻人一个机会,也是为陛下敬忠,我回到京都后,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她语速平缓,但没什么色彩,就像是在念台词一般,只是她声音本就很悦耳,总是让这黑白的台词多了点光晕。 李钊云嘴角抽动,身后的士兵也大为不悦。 他素闻圣女是一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今日一见,让他很是失望。 无数不满和怨气汇聚心头,最后吐出嘴的还是一个是字,只不过有些沉重。 许莫凝视向他,问道:“李楼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钊云低着头的眼睛凝望着地上一株被吹断的杂草,他忽然觉得舌头很干,缓缓张开干裂的嘴唇说道:“我侄儿告诉我他今夜要来寻苏先生,问些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我那侄儿此前与苏先生也是有些误会,我有些放心不下,故而来此。” 许莫不语,转身看向苏祠。 苏祠朝她点了点头。 许莫轻声道:“你走吧。” …… “殿下真的看见了段兴红被杀的场景?”苏祠与许莫并肩走在前头, 身后跟着如鹿几人,鹿儿有些委屈,因为她的位置被抢了。 段名与她并肩,望着小姑娘气呼呼的样子,还有不满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祠的背影,于是打趣道:“小鹿儿,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老三。” 他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少年,所以没有加任何掩饰,连声音也不曾降低。 于是前方的苏祠回头瞪了段名一眼,许莫则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回答苏祠的话:“并没有,不过我总不能看着他与你们在动手吧。” 鹿儿脸颊微微鼓起,扭头看向段名道:“我就是喜欢公子啊,” 她也毫不顾忌,就像在发出自己的宣言一般。 许莫有些惊愕的看向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如鹿很矮,才达到她的肩头,她看向苏祠,那双眼神就像是在说,这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了手。 至少苏祠看到的时候就是这样觉得的,但对于鹿儿,他真的还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还是以笑化解如此尴尬的气氛吧。 “殿下真是心善。” 段名忍不住的就笑了出来,好笑的看向后方的慕梁云和阳萧。 慕梁云双眉挑起,眼神不善的盯着苏祠,而身边的阳萧,古铜色的皮肤就像一块深色的石头,没有丝毫变化。 对于阳萧的样子,段名不惊奇,只是慕梁云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意外了。 “咋滴了?”段名伸手捅了慕梁云一下。 慕梁云冷冷道:“有些人背着我们干了多少好事,成了西林小师叔,名扬大临,还结识了圣女殿下,真是厉害。” 段名微微皱眉,心想你这家伙难道还会妒忌,居然还妒忌自家兄弟,这与你的人设完全不符啊, 身边的阳萧突然道:“他只是想说句谢谢。” 段名猛然醒悟,刚才李钊云走后。 许莫送他们疗伤药,之后调气结束,慕梁云正准备去给许莫道谢,接过苏祠那家伙上前就领着人走了。 “就算先我们认识,也不用这么防备着我们吧,”慕梁云低沉着声音。 段名看向阳萧道:“不至于吧,老三也不是这种人啊。” 阳萧微微翘首,示意段名看向前方。 许莫和苏祠径直的往前走,两人肩膀都快挨到一起了,居然还没有等他们。 如鹿像个生气的小屁孩跟在他们身后,翠绿的树叶被她在胸前撕碎落下,于是前面的场景就好像是两个大人有说有笑,一个女孩在后面很不情愿的给他们撒这花。 段名嘴角微撇道:“确实过分了。” 慕梁云道:“今晚给他好看。” 阳萧冷冷道:“最好让他明早起不来。” 段名的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晃动,不可置信的道:“你们不会是要…” 慕梁云道:“没错,就是要那样。” 段名吞了口口水,身子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依旧很难相信的望着两人:“真的要那样?不问问长腿子?” 慕梁云盯着他,说道:“最想做这件事的就是他,你以为他会拒绝?” 阳萧道:“泡妞不报备,确实是他不对。” 段名妥协了,说道:“好吧。” 可怜的苏祠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听完许莫刚才的言论,他觉得眼前这个姑娘真特么不一样。 他说她善良,她居然说不是善良,段兴红与慕梁云都是一样的语渊学子,都是帝国培养的人才,她不能看着已经死了一个,再让李钊云杀死一个吧。 这究竟是对皇帝有多忠心,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发现,真的是自己自恋了。 “那殿下怎么会来到这里?”苏祠好奇问道。 许莫侧目看向他,说道:“我就是来调查李钊云的,本来很想知道他会带你去见谁,只是你们非要打架,最后还打不过。” “.…..” “他人多好不好,那可是军阵,”苏祠努力辩解,如此污点不能出现在这个姑娘的印象中啊。 许莫陡然停下脚步,说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让他使用军阵?” “.…..” 扬名起行 第七十三章:师徒夜话(一) 今晨苏词与许莫在血腥的草地上,在一场春雨下,有一场谈话。 最后的结局是不愉快的,现在苏词想来,其实那份不愉快的气氛是由自己产生的。 但他发现,眼前这个姑娘真的很不会讲话,现在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听这从她口中吐露出无比真实而又扎心的话,苏词竟找不到什么来反驳她。 他们一开始的那场默契进攻的确让李钊云措不及防,如果不是牟门的失误,他们应该已经要挟住李钊云,然后也可以威胁那二十骑。 密林将尽,天色未明。 苏词瞧这许莫自然闭合的红唇,想来想去回道:“有些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太扎心。” 许莫微微蹙眉道:“不说出来怎么进步?” 苏词惊愕,原来你说这种话是想让我进步,不是要故意打击我们呀? 他抿了抿嘴,反问道:“说出来才能进步吗?” 许莫望着苏词真挚的脸,明白自己表达错误了,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 苏词微笑,望着渐渐两旁渐渐稀疏的树木,闻着身边少女身上的香味,他顿了顿,问道:“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他说的很随意,语气很随和。 许莫的步子骤然停下,她长长的睫毛轻轻点了一下,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苏词错愕的望着许莫突然变得有些迷惘的神情,心想难道这也能让你想起什么往事? 一阵夜风吹拂,他觉得有些冷。 看了眼许莫的白衣白裙,虽然依旧美丽,可他禁不住的想,早晨都打湿了,难道没有换过? 感受到凉意,许莫渐渐醒过神来,说道:“自然。” 苏词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殿下称呼殿下了?” 苏词与许莫三面之缘,第一次在宿雾山初此相遇,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姑娘真的很美, 然后他在四派西林人面前,当众问她的名字,她也出乎意料的回答了他。 苏词以为这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今晨大胆的调侃人家,结果飞来一句你想死吗。 这才搞的苏词一直以殿下相称。 许莫抬眸看向他,说道:“随你。” —— 苏词望着远去的白衣背影,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好像有些苦恼。 鹿儿终于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看向苏词道:“公子喜欢许姑娘吗?” 苏词宠溺的望向她,伸手柔了柔她的脑袋,说道:“那有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鹿儿显然不信,将苏词的手抓开,说道:“那公子为什么一见到她,整个人都变了?” 苏词不解道:“变什么样了?”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鹿儿也没有找到一个词形容公子。 于是气哼哼的道:“总之公子没有那样对我。” 苏词沉默,鹿儿以为他生气了,有些紧张。 片刻后,苏词道:“似她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多一个这样的朋友不是很好吗?” 鹿儿道:“公子交朋友都是用这种方式吗?” 苏词愕然道:“这种方式?那种方式?” —— “喂,阿词小师叔!” “憨货小师叔!” “夯货小师叔!” 穿过密林,便见白河,河边站着牟门。 夜色下,几人顺利的回到了白河。 —— 语渊学院此时处于静谧之中,但灯火不灭。 安顿好鹿儿后,苏词径直前往藏书楼顶楼,他老师在那里。 之所以第一时间就来见老师,不是说他的事情有多刻不容缓,而是规矩,他老师的规矩。 顾汾在很多世人眼中绝对是一个非常温润谦虚的人,即便他曾经违抗圣命,至北海屠龙,露出了张狂的一面。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一点也不谦虚。 苏祠行走在古旧的楼梯上,满屋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他有许多问题需要老师的解惑。 此时已是子夜,书楼中仍然还有些人在温习书卷,寂静之下,只有苏祠轻轻的脚步声。 来到一扇古朴的门前,苏祠请请敲门,并喊道:“老师,我来了。” 里面传来一句温润的声音,就像雨后的新山一样。 “进。” 苏祠推门而进,一名消瘦的有些孱弱的中年男子安静的立与窗台之前,窗台外是无尽的黑夜。 窗台旁有一株夜合花,夜合花香淡淡的晕开,香气在夜色的运量下愈发浓烈,似乎有些酒的味道。 这间屋子很简单,一张旧书桌,壁上一副建安年间的山水画,然后就是一个极简的书柜放在对面。 夜色冰凉。 顾汾手中持着一纸淡淡的信笺,苏祠望着站在窗台前,像是在发呆的老师,说道:“老师,你又瘦了。” 顾汾听见弟子的关怀声音,淡淡柔软的眉毛上洋溢着滴滴笑容,温和的眸子望向手中的信笺说道:“这是你父亲给我的信。” 苏祠上前走到顾汾身旁,从他手中接过,一眼扫过,短短的几句话,即便相隔千里,他也能感受到父母的担忧。 “老师,关于孔…” 话没说完,顾汾摆手道:“这些事先不说,说说你这次的收获吧。” 师徒二人望向窗外黑夜,苏祠道:“要说收获,先是认识了一个叫旯木牯族的久远种族,见识了他们的不为人道的祭祀方式,意外的是认识了一个会阴阳术的小女孩,她叫鹿儿,现在是太初宗的宗主了。” 说完这么小段,他看了看老师的脸色,只有嘴角露出的点点欣慰,便再无他色。 于是他接着说道:“虽然一波三折,但还是从旯木牯族逃了出来,本想立马回白河见老师,运气是在不好,撞上了太初弟子追捕一个天弃宗的女子,弟子一不小心,被那女子坑了,学艺不精便被抓上了宿雾山。” 苏祠停了下来,顾汾说道:“旯木牯族因为违背人道的祭祀方式,早在祖帝时就已经下旨教化,但还是有人执着于忠诚虚无缥缈的神灵,所以旯木牯族最后被分化成了两部分,不服从教化的那部分为了生存,离开了大临,据说去往了戎州,这次出现在清州,的确让人意外,” “另外,你说那小姑娘学的是阴阳术,可问过是谁传授的?” 苏祠想到如鹿口中的漂亮姐姐以及尊贵的仪仗队,说道:“鹿儿只说是一个女子传授给他的,听鹿儿的描述,应该是一个在阴阳教比较有地位的女子。” 顾汾轻轻点头,然后沉思片刻,说道:“你现在虽然得到了吾宗主的半身内力,听起来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但你体内数道内气相冲,虽然吾宗主传你内气时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但他不知道,你的体内除了浩然气与你修炼的地炎,还有一种连我都还未曾看懂的气息,” “长此以往,你身体就会遭到攻击,何况你还没有彻底完成蕴气九境,现在一朝登入小宗师之境,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听到老师的话,苏祠很是惊诧,因为他一直以为太初气已经与他身体融合,不会出现顾汾说的这种情况。 “有这么严重?” 顾汾看了他一眼,说道:“世间万物,那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你真以为太初气可以百搭吗?” 苏祠有被百搭这个词呛到,不过他现在更担心自己身体问题,说道:“老师一定为我想好了对策。” 顾汾柔和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道:“你境界飞升过快,无异于拔苗助长,今后一定要多静心调气,明悟心境,除此,还要多多勒实基础,今后几年来,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要尝试去参悟如何步入大宗师,” 被老师拍了拍后脑勺,苏祠不禁就想起自己揉鹿儿脑袋的时候,仿佛现在的自己就是鹿儿,正巧,他的老师也比他高,如此想着,越发觉得很诡异。 虽然一起顾汾就经常这样拍他。 顾汾见他有些失神,手中忽然出现一根短短的圆木棍,然后啪嗒一下打在苏祠的脑袋上,说道:“上课不听讲,该打。” 苏祠顿感头皮发麻,伸手抓住自己脑袋,连蹦带跳的望着顾汾道:“老师,你下手也太重了。” 顾汾的目光依旧柔和,望着他说道:“现在还不是你想儿女情长的时候。” 被顾汾一语道破,苏祠道:“我只拿她当妹妹。” 顾汾收起圆木棍,扭头不再看他,苏祠仿佛看到老师翻了个白眼。 “你认她做什么,我不干预。” 苏祠没好气道:“你不干预,我还打算叫老师收了她呢。” 顾汾眉头微皱,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经常会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话,不过他都习以为常了,而且有时候也感觉挺好,不过这句话就…. 于是他柔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严肃。 苏祠生怕棍子再次落下,笑嘻嘻的改话道:“我的意思是老师收她做徒弟。” 顾汾双手放在身后,重新看向夜色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认她做了妹妹,前段时间你说把你弟弟妹妹带来,也让我教他们,现在又来个妹妹,你这是想让为师专为你家服务?” 苏祠嘿嘿一笑,说道:“反正老师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嘛。” 顾汾道:“我看你是想让你家再多几个西林长辈。” 被顾汾说破心里的小九九,苏祠一点也不觉得汗颜,反而道:“老师英明,这都能看出来。” 顾汾充满喜悦的脸颊快速收敛,苏祠也跟着收敛。 “关于孔令,这几日为师也派了些人去调查,不过所获不多,但现在我们不需要去关心他为什么要盗窃六派至宝,而是你不止毁了他的家庭家业,还有他藏在深处的某个计划,可能也被你毁了一半,以我对这几天对他的了解,多半会对你进行报复。” “我也是这么想,但我现在毕竟在老师的羽翼和地界内,他不好对我动手,所以我有些担心家里。” 顾汾点头道:“我已派了些人去落云,不过我仔细想了想,你还是回家一趟吧。” 扬名起行 第七十四章:师徒夜话(二) 顾汾点头道:“我已派了些人去落云,不过我想了想,你还是回家一趟吧。” 夜明珠安静的放在灯台上绽放,余晖洒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苏祠发怔的侧望向顾汾,他与顾汾的相遇没有多么复杂。 更多的是因为祖辈们的原因,他的老祖公,官话应该是曾祖,与顾汾的祖父曾经同朝为官,亦是好友,当时还是祖帝在位,祖帝试图重新规划天地秩序,重塑九州大地,于是举世伐天。 苏祠的曾祖随军出战,顾汾的祖父乃是祖帝麾下重要谋士,两人有过合作,某一夜,有刺客入营,苏祠曾祖出手救下了顾汾祖父,却也因此落下了后遗症,最后也因此丧命。 之后顾家也对苏家多有关照,便是苏祠的祖父也是因为顾家的照顾才走上高位,最后得到帝国名将蒙大将军的青睐,成为他的副将。 此后苏家败落,险些灭族,也是顾家帮助苏家在落云安定下来。 所以苏顾两家,算起来已经有六七十年的渊源了,半年前苏祠从白子学院出,准备以自身优异的成绩前往西林学宫时,顾汾出现了。 然后在长辈们的见证之下收他做了徒弟,所以在苏祠看来,他们的师徒缘分多数还是享受了祖辈的余晖。 苏家在百年前就跟随着临国,那时的临国被八国人称之为西临国,因为那时临国偏安神州西部。 苏家跟随临国历代皇帝开疆拓土百年,一朝败落,险些灭族,所以苏祠的祖父对如今的大临很失望。 甚至不准苏祠入朝为官,不过他的父亲对他给予了很高的期望,还是希望他能够为家族争光,踏上仕途之路,并其痛骂他的祖父说的都是荒诞之言。 年幼的苏祠被夹在两人之间难以抉择,非常难受,他试图去缓和父亲与祖父的关系,不过最后他被他的父亲劝服了。 因为他父亲告诉了关于他祖父年轻的一些事情,关于对他们一家的事情,自此之后,他对祖父的崇拜化而为零,不过现在的祖父对他依旧很好。 只是苏祠父亲说,他只是因为看到了苏祠身上的无限潜力,所以才讨好他们。 他的父亲要他入西林,他的祖父不准他从军,也不准他修行浩然气,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功法不是浩然气,而是地炎之火。 不过在父亲的准许下,他还是暗自修行浩然气,在拜顾汾为师后,他的祖父也不好再阻止了。 听到老师已经派人去落云保护他的家人,苏祠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半年的相处,他与顾汾之间已经无比熟悉。 他火急火燎的往白河赶,就是为了给老师请辞回家,却没想到,他的老师早在他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步,并且在这里等他。 诸多感谢,化为谢谢二字。 听见苏祠语气中充满热浪的二字,他伸手拍了拍苏祠是,淡雅如山间云雾的眼睛盯着他说道:“你要知道,我们都对你给予了厚望。” 这样的话,苏祠听了很多,他的长辈们好像都喜欢对他说这句话,但家人还好,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厚望? 顾家如今虽然没有以前强盛,但只要有老师在,百年之内,可以无忧。 其实他知道老师有些计划,但一直没有告诉过他。 现在他忍不住了,于是问道:“老师,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顾汾沉默,重新看向黑夜,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苏祠微微挑眉,问道:“那我明早走还是今夜就走。” 顾汾平静道:“走夜路,未免不好,明日清楚再走。” 苏祠点头,说道:“另外我想问老师,陛下为什么要封我为东林巡教使?” 顾汾淡淡问道:“在你眼中,现在的皇帝陛下是一个怎样的人?” 妄议皇帝,这是死罪。 但顾汾就这么简单的问了出来,苏祠甚至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想了想说道:“他不止手腕够硬,而且还有魄力。” 顾汾微微一笑,问道:“说说他手腕怎么硬?怎么有魄力?” 苏祠觉得接下来应该会说很多,难免会口干舌燥,于是拿起身后的茶水,先是倒了一杯给顾汾,然后自己抱着茶壶喝了起来。 顾汾虽然重规矩,但绝对不迂腐,对于苏祠这些行为,他早就习惯了。 “弟子看来,陛下的登基绝不是简单的先帝遗命,但凡在朝的官员,多多少少都知道先帝在位时,不喜秦王,更喜齐王,但最后登基的却是秦王,” 顾汾平静道:“帝位争夺,已经成了常事,只要胜者能为民谋福,便是好事。” 苏祠点头,这在大临的确是常事,连祖帝都是从自己兄长手中夺过的皇位,之后的明帝和安帝,如今的齐王和秦王,都一样。 不过巧合的是,似乎每每都是弟弟抢了兄长的皇位。 顾汾的意思是叫苏祠不要说这些废话,于是苏祠直接插入正题,说道:“陛下登基发的第一道圣旨是让师叔去往北齐,参加文坛盛会。” 他的师叔也就是顾汾的师兄贾完之,世人都说他通晓儒藏,还通识道藏,乃是不世出的奇人天才。 顾汾轻轻点头,苏祠接着道:“但是按礼法,夫子入藏,三日后就该是师叔继任夫子之位 ,既然是参加文坛盛会,师叔更应该继任夫子之位后,再前往北方,但陛下很急,” 苏祠有些犹豫起来,接下来他说的话太过背君。 顾汾道:“当今天下,还没有几个人能从你老师这里偷听到东西。” 苏祠笑笑,畅快道:“我现在还是不懂师叔为什么要接受陛下的旨意前往北齐,他应该很清楚,先帝和天下受制于西林久亦,陛下登基,第一把火当然是洒给西林。” 顾汾叹了口气,说道:“师兄死因,我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师兄无法留下一条线索。” “老师真的不知道?”苏祠半信半疑的望着顾汾。 顾汾突然从袖口中模出他的圆木棍,一下子就敲到苏祠头上,带着几分骂腔道:“你是在怀疑我?” 苏祠抱头认怂:“学生不敢。” “接着说,”顾汾缓缓收起木棍。 苏祠道“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是陛下干的,毕竟师叔走了,就他最开心,西林也被他搞得陷入了内乱。” 关于他师叔的死因,当然是北齐背锅了,最后因为这件事,两国扯皮近一年,皇帝更是借助西林力量出兵,北齐最后割地求和,举国向西林道歉。 当然不是北齐皇帝背锅,而是北齐刀圣背锅,因为在北齐,只有这个人有力量杀死贾完之。 虽然西林有很多人向刀圣讨要说法,但刀圣一直都只有三个字“不是我”。 所去刀雪之城为贾完之报仇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之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直至今天,贾完之的死因依旧是一个谜团。 苏词当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称奇之余也不禁佩服少年天子这手因势利导,借力打力的能力,当然这些前提都是他认为贾完之是死在了皇帝手上。 苏祠道:“紧接着陛下借这场大胜之威,清洗朝堂,趁西林内乱之际,重建了自明帝后荒废的东林,” 少年天子登基便扔下三把大火,分别搅乱西林,打服北齐,重建东林,直到东林已经开始稳固,西林悔之已晚。 不止如此,之后皇帝还洒下第四把大火,引顾汾入京都,但顾汾以当年安帝建立西林时所定下大学仕以上可拒接圣旨的理由拒绝了皇帝,并说他的师兄之所以接旨是因为所赴齐国乃是文庙之事。 皇帝的第四把大火没有燃起来,之后以东林牵制西林,一直到今年,西林夫子之位依旧空悬。 苏祠不打算说这第四把大火,他的老师如果进入京都,那么西林势必更乱,如今西林当家的贾完之首徒白舟行,苏祠也知道顾汾不想去与白舟行争夫子之位,但皇帝想逼他去争。 因为这些原因,皇帝和西林都在盯着顾汾,现在他成了顾汾的徒弟,水涨船高的同时也被推向了风口浪尖,苏词和如鹿一样,是一个惜命的人,惜命自然就怕死。 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说道:“陛下登基便以风雷之势,将困顿皇室多年的西林拉入了一个深渊之中,自己还得到了明帝的遗产东林,学生都有些不相信这是他一个人所能掌控的。” 顾汾知道自己这弟子在想什么,被这样一个人突然封为东林巡教使,根本不是什么好事,跟着这样一个成天玩阴谋手段的皇帝混,也让人浑身不舒服。 顾汾道:“陛下封你为东林巡教使,是经过了我的同意的。” “啊?!”苏祠惊叹道:“老师,为什么啊?” 顾汾向前走了一步,仿佛走向了黑夜,说道:“我思来想去,西林和东林不该再这样互相争斗下去了。” 苏祠险些被这句话惊掉了下巴,说道:“不是,所以老师你就把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交给你心爱的弟子去做?” 顾汾想了想,惆怅道:“是有些不靠谱。” 苏祠吞了口茶,说道:“那有你这种老师,给自家徒弟挖坑。” 顾汾道:“所以因为你体内内气杂乱无序,为师正打算将万川归流传给你,既然你连这点挑战都不敢去做,这心法也就不需要了。” 苏祠当即吐出一口茶,认真而又坚定的说:“老师,我能,我行,我可以。” 扬名起行 第七十五章:师徒夜话(三) 大道繁杂,终须万川归流。 万川归流心法乃是西林儒典中的玄妙心法,上任夫子将其收录进入了儒藏之中,成为了诸多西林学子都想要学习的一门心法。 顾汾望着苏祠将竹简撇在自己腰间,突然伸手抓住苏祠左手,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苏祠神情骤敛,静静望着顾汾。 只见顾汾时而眯眼,时而眉藏愁意,时而放松,时而紧张。 如此往复,搞得苏祠心跳加速,很是慌张。 他也明白,世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过自己就是遇见了,而且这么久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基本上已经放心。 这次回来,老师居然告诉他体内气息太过繁杂无序,会出问题。 久久后,苏祠实在受不了他老师这样,问道:“老师,到底怎么了?” 顾汾将手移开,重重的叹了口气。 苏祠抿了口口水,很是紧张,他老师在医术方面的成就同样很高,事关小命,他实在忍不住的紧张。 “有什么就说啊,老师,被老掉人胃口好不好。” 顾汾道:“现在你体内的内气还趋于稳定状态,不用太过于担心,但我发现,你体内怎么又多了一道怪异的力量?” 苏祠微微皱眉道:“怪异?” 他知道他老师说的那道力量源自于那里,那道内气在宿雾山上第一次爆发,没有任何先兆,连他自己都不不清楚。 顾汾在收苏祠为弟子的时候就知道他体内被地炎冥录压制的诡异气息,后来他又将万仕朝宗第一卷传授给了苏祠,苏祠才彻底摆脱了那道诡异气息的折磨, 但刚才他愕然发现,苏祠体内又一次出现了一道诡异的气息,这道气息比起那道只强不弱,而且他发现,这道气息已经与苏祠的血液开始融合。 与血液融合,这不就是血脉之力吗? 刚才的瞬间之内,他还以为苏祠在宿雾山上的战斗,意外觉醒了血脉之力,但认真探查后,他便发现了差别。 血之力的觉醒来源于家族血脉,在觉醒那段时间就会与血液主动进行融合认主,但苏祠体内现在发生的情况截然不同,那道气息根本就是压制着苏祠的血脉,逼迫着进行融合的。 但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俗话说有压迫就会有反抗,苏祠的血脉却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他的血液根本不敢进行抗争,所以苏祠没有任何感受。 如果不是他去探查,苏祠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情。 苏祠面露疑惑,顾汾也不想那么多,当下必须阻止那个东西与苏祠身体的融合,于是他冷冷道:“盘膝坐下。” 苏祠微愣,顾汾一掌已经打在他的肩膀上,双腿一软,很自然的就坐了下去。 房间内,夜明珠的光芒越来越盛,洒在苏祠脸上一明一暗。 顾汾周身顿时仿佛被云雾遮蔽,他双手并拢,一种柔和的浩然气奔流而出,以刚正著称的浩然气此刻展现出的是万物皆可包容的气态。 忽然间,云雾缭绕,将苏祠与顾汾两人包裹。 自外界看去,只是一团白雾。 白雾内,顾汾一手为指,抵在苏祠的后脑勺上,苏祠面容生汗,豆大的汗珠流淌而下,浸湿了整间衣衫。 脸颊禁不住的抽搐,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此刻,他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撕扯之感,仿佛是要把他撕成无数张碎片一般,即便是年少时忍受那道诡异气息的折磨,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啊!!!”他再忍受不了这撕心裂肺的疼,一张脸仿佛是刚刚从铁炉之中出来的一般,连滚落下来的汗珠中,也好像包裹了一层血液。 热气奔腾,顾汾面色凝重。 他竟然遇见了连浩然气也无法包容的东西,甚至那个东西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所以他只好选择强行分离。 那个东西从苏祠下山开始就已经向苏祠的血液进发,一直深入五脏六腑进行融合,就像寄生虫一样,迅速繁殖,准备占据苏祠整个身体。 要进行这样的分离,自然要忍受钻心的疼痛,苏祠的哀嚎声震落了书桌上的毛笔,一张白纸也飘落到了地上。 书架上的书籍晃动不安,如果不是顾汾早已设下了屏障,恐怕这个夜空都会被苏祠的哀嚎声唤醒。 不知过了多久。 总之漆黑的夜空上浮现出了几颗繁星,被云层遮蔽的月光也洒落了下来,虽然暗淡,但还是落到了窗畔,洒进了屋子。 月华如水,夜合花开了雪白晶莹的一幕,没有人看见,浓烈的花香之下只有一个人的痛哭哀嚎之声。 苏祠的眼睛中有无奈,有痛楚,有惶恐,有很多很多的内容。 直到被血丝不满,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老师到底是在救他的命还是要他的命。 顾汾收手,吐了口浊气。 苏祠整个人直接摊了下去,浑身无力。 “老师,下次能不能先说一声,你太鲁莽了。” 说完这句话后,苏祠闭上了眼睛。 顾汾听到这句话笑了笑,笑的很开心,露出了脸颊上两个酒窝,这是很罕见的事情,可惜苏祠没有看见。 像他这样温柔的人,居然说他鲁莽。 他怀抱苏祠,出了藏书楼。 当苏祠醒来的时候,一身是极舒畅的。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落入的月光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他是疑惑的。 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苏祠问道:“老师,今夜好长。” 顾汾手中端着一碗汤,汤色暗黄,看上去很苦。 他放在嘴边吹了吹,看向苏祠道:“夜长便该秉烛游,起来喝了药我们去院子里谈谈。” “啊?!”苏祠惊讶道:“老师,我还很虚弱啊。” 顾汾道:“说话这么大声,那里虚弱了。” 听见这话,苏祠这才去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精力充沛,双眼也无比的舒畅。 顾汾见他疑惑的样子,说道:“给你吃了些药。” 苏祠皱眉。 顾汾微笑道:“那道气息已经被我分离到了气海藏山之上封印,他所残留在你血液中的力量被我以药力催发,反馈到了你的身上,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看看,这股气息对你是否有害。” 苏祠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身体,从上往下,于是翻开被子。 猛然发现自己赤条条的什么也没有穿,顾汾将药碗放在桌上,说道:“我到院子里等你。” 苏祠黑了脸,然后一把抓过桌上的药,一口饮尽。 …… 古典园林式的庭院布局内,顾汾站在湖心亭中,正在想着什么。 苏祠转过一座黄石假山,便看见了顾汾的背影,大步跨上石桥,湖中荷叶密密层层的铺展开去,仿佛与夜连接。 来到亭中,苏祠行了一礼:“老师。” 顾汾道:“修行万川归流时尽量避开那道气息,当然,另外那一道也要避开,等我将它们都搞清楚了再说。” 苏祠点了点头,问道:“老师难道没有从刚才的接触中发现什么吗?” 顾汾道:“那气息霸道绝伦,俯瞰众生,连我的浩然气都不将放在眼里,你有空多想想,自己这次回来,有没有沾染到过什么东西。” 苏祠陷入了沉思,回忆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难道是那头鬼灵?”他揣测着,整个人也很疑惑。 “鬼灵?” “嗯,”苏祠看向顾汾道:“在旯木牯族的地牢中,我接触到了一头鬼灵,被他触碰到,当时有一团黑气窜入了我的胸口,不过当时也只是胸口闷痛了一下,气息紊乱,我调节了下便好了。 顾汾思索片刻后说道:“鬼灵依靠死灵气存活,无法无体,不论是人族还是其它族群,他们体内都无法藏匿内气。” 顾汾若有所思,苏祠也没打扰,认真的回想这自己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当夜空渐渐显出些亮光时,顾汾停止了思索,看向苏祠道:“明日你就要回去,有些事为师先向你交代一下。” 苏祠点头。 顾汾道:“其一,如今你已是我顾汾的弟子,西林的长辈,出门在外,当以仁义为立身之本,言行举止要有分寸,不可辱没师门。” “是,老师,弟子一定好好维护您老人家的名声,保证不败坏门风。” “其二,若遇到不可敌之人……” 苏祠望着顾汾的眼睛,问道:“怎样?” 心想着是不是该送两件防身的宝贝,鹿儿现在可是个小富婆了,自己堂堂西林小师叔,怎么也得有两间法宝傍身吧。 “一切以保命为先。” 苏祠眨了眨眼睛,盯着顾汾。 “保命为先?” 顾汾重申道:“保命为先。” 苏祠道:“那要是辱没师门了怎么办?” 顾汾严肃道:“只要能从敌人手里活下来,你怎么辱没师门都可以。” 苏祠懂了,于是笑了。 顾汾道:“傻笑个什么。” 苏祠道:“老师,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顾汾微微皱眉。 苏祠道:“是师娘让我带给你的,” 顾汾眉锁得更深了,他想起了去往宿雾山上的四大派代表,一个美妙女子的音容缓缓浮现在自己脑海之中。 苏祠神秘兮兮的望着顾汾,说道:“老师居然没有反驳。” 他在身上左摸右摸,奈何就是找不到六瑶仙子给他的白纱。 顾汾肃然道:“东西弄丢了?” 苏祠挑眉,心想怎么会呢。 顾汾寒声道:“罚你抄写子论十三遍。” 脑袋嗡嗡之时,苏祠猛然想起自己衣服都换了,原先的衣物已经被他老师换了去。 望着顾汾离去的背影,他抬头就骂道:“老家伙,你又想坑我。” “敢拿你师娘的东西去撩小姑娘,十三遍算少的了,”顾汾低低的声音被草里的几只小虫听了去。 ———————— ———————— 本卷终章了,本来还想写一章他们师徒的话,想想自己已经那么啰嗦了,还是算了。 就像卷名,扬名起行,苏词名声已显,即将前往西南之地,落云郡城。 同学少年时 第一章:破院(上) 清晨时分,微凉的晨风被送入窗畔。 苏祠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自我觉得时间尚早,于是闭上了眼睛。 昨夜与老师谈的很晚,因为他们要谈的事情真的很多,今日他又要前往落云,时间根本不够用。 关于杨秀,关于段兴红,关于李钊云,关于朝廷等等。 谈完这些,他还要抄写子论十遍。 是的,老师当真的,因为自己将师娘给的纱巾用来给鹿儿擦嘴,老师很生气。 当做完这些后,时间已经接近辰时,外面已经响起了语渊学子们的读书声。 但他太困,很自然的就睡着了。 睡的太晚,现在他的睡眠严重不足,他很想睡下,但外面太吵。 叽哩哇啦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有甩板凳砸窗的声音。 语渊学院的学生虽然竞争激烈,但也不至于吵成这样,如果真成了这样,老师也有应该会出面才对。 想了想,他还是爬了起来。 然后选择用冷水洗漱,总算是清醒了些,但自耳边传来的争吵声依旧存在,似乎还传来一道剧烈的轰隆声。 “谁啊?大清早的吵吵吵,让不让人睡觉了。” “公子,你醒了,”门外传来鹿儿柔柔的声音。 紧接着,又有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煞笔,人家就是冲你来的,快点起来了。” 说话的是段名,苏祠这时脑袋本就恍恍惚惚,一时也没搞明白段名想表达什么。 上前将房门打开,鹿儿和自己的几位好友都在门外站着。 鹿儿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说道:“公子,是昨晚那个红衣人他爹来了。” “他爹?”苏祠疑惑的看向段名等人。 他们脸色很阴沉,模样看起来也很难看,似乎昨夜比他睡得还要晚。 慕梁云道:“是段成丈,听说他儿子被你杀死了,从京都赶来了。” “???!!!”苏祠顿时提起了神,说道:“什么玩意儿?” 牟门打了个哈欠,眼睛挤出几颗泪花,说道:“你以为,是院长让我们来这里等你的,要不是这头小鹿,我们早打烂你这扇破门了。” 阳萧听着外面扰攘的声音,脸色很是阴沉。 “走吧,有院长在,他不敢杀你。” 苏祠心想这是什么话,看见四人已经向外走的背影,瞬间明白了,叫吼道:“四个狗贼,真要算杀红鬼的的凶手,那也是咱五个,别想跑。” 说完,前面四人一溜烟窜了出去。 鹿儿在一旁掩嘴窃笑,嗤嗤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躲在草丛的的蝈蝈一把。 苏祠一把抓住她的脑袋,说道:“好啊,一晚上不见,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他们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鹿儿双手合十,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苏祠道:“哥哥,我没有啊。” “哥哥?!” 一大早的这惊喜不断啊。 “哥哥,”鹿儿笑嘻嘻的又喊了一声。 苏祠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一定是那四个狗贼对鹿儿说了什么。 不过也好,他其实挺怕鹿儿一直以公子相称,然后将自己的目标真的定位在要成为他的夫人上,那就造孽了。 “好吧,我的好妹妹,”苏祠揉了揉她脑袋,说道:“我们去前面看看。”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毕竟语渊很大,苏祠与顾汾住在最后。 但越往前走,他便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这些扰攘声传来,从他走过的学生也恭敬的向他行礼,称一声师兄,或者师兄早上好。 也有脸皮厚一些的直接叫起了小师叔,然后还打算问小师叔讨件见面礼,最后被苏祠一脚踹在了屁股上。 如此气氛,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在语渊本就很出名,如今在宿雾山上一战彻底让他响彻白河,成为顾汾的弟子,声名远播大临。 关于临国,很多临人还是选择称呼大临,只有北方的齐国,才会称呼大临为南临,就像临人也称呼齐国为北齐。 当苏祠快走到院门前时,声音终于清楚了起来。 有人在喊,有人在嚷,不过还好,都不是什么污言秽语。 在语渊学院外,长街之上,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一时之间,数都难以数清。 在院门内,入院广场上。 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十几名武者将院门堵住,吵闹声也主要来自他身后的那群武者,有人喊让苏祠偿命,有人喊苏祠仗势欺人,也有人喊着请圣师秉持公道,为段家做主。 顾汾以及几名学院管事站在前方,没有一名学生,只是在广场旁边的楼阁上,躲着四个人。 语渊向来纪律极好,即便出现如此喧闹的一幕,仍然没有学生过来看戏,因为这个时候是上课时间。 当众人看见苏祠的时候,目光便朝他落来。 一件黑色长袍将中年男子健壮宽阔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粗壮的双手抱在胸前,眉眼之间透露着不善的目光盯着苏祠,就好像下一刻就会冲将而来,直取苏祠的小命。 男人唇上秀着胡子,整整齐齐的就好像是用什么梳理过的一样,他的手轻轻抬起,身后的吵闹声也消失不见了。 苏祠望着这个中年男人,知道他就是段兴红的爹,迁佰商行的三当家段成丈。 如今迁佰已经落网,二当家被捕入狱,三当家却还能堂而皇之的进入白河,并且来到语渊闹事。 这件事情昨夜他与顾汾已经商量过,不过事情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无论是他还是顾汾,都没有想到段成丈会在今天早晨就来找他的麻烦,院外的白河百姓显然也是他请来的声援。 西林小师叔仗势欺人,只因为往日私怨,便痛下杀手,杀害同窗,这绝对可以成为南临百姓足足一年的话题,这与那些富家公子当街伤人,强抢民女没什么两样。 段成丈绝口不提昨夜阳萧他们也在身边的事情,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其用意显而易见。 “苏祠,你还我儿命来,”段成丈看见苏祠走来,怒而出声。 听着如此熟悉的台词,苏祠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了某个话本之中一般。 顾汾向他招了招手,苏祠和如鹿走到学院诸多管事的前方,与顾汾并列。 一直站在这里没有说话的顾汾终于站了出来,看向段成丈说道:“兴红也是学院的学生,昨夜他一夜未归,姑且不说他去做什么,依照院律,他私自出院不向老师报备,出现任何意外学院都没有任何责任,这是每一个入院学生都知道的院律。” 段成丈自然知道这点,所以他没有向学院讨说法,但顾汾仍然要说这一点,显然是为了获得院外百姓的认同,学院对段兴红是绝对没有理亏的。 段成丈道:“院长,我来这里不是向学院问罪,而是向你新收的弟子苏祠问罪。” 顾汾很是平静的问道:“他何罪之有?” 何罪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让段成丈连连冷笑起来,合着他们在这里叫了这么久,你是耳聋还是耳聋。 于是他身后一名武者道:“难道当朝圣师就是这般蛮不讲理,枉顾事实也要维护自家弟子的吗?” 话音刚落,顾汾身后一名男子昂首阔步而出,他笔直的食指指着说话的人,喝道:“放肆,你是何许人也,敢在我语渊大放厥词,污蔑圣师,是嫌活不够了吗?” 苏祠看了眼男子,此乃语渊的院律大人,他的声音可是语渊学生的噩梦。 男子当即低下了头,他以为一直不说话的语渊众人是因为理亏,不好说话。 顾汾轻轻抬手,示意院律大人回去。 段成丈眼瞳陡然增大,看向顾汾道:“他昨夜在白河郊外谋杀我儿,盛来楼楼主便可作证,何况我儿昨夜行踪,我亦有所知,现在白河郊外密林仍有战斗痕迹,圣师可敢去一观。” 顾汾冷冷道:“李钊云何在?他要作证你便让他来,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的弟子谋害同窗,我当场拿他正法。” 苏祠被这话吓的一激灵,要不是昨夜他与老师商量过,这一分钟,他都以为老师说的是真的了。 看不出来老师还有戏精天赋,不愧是我老师。 顾汾见他紧张的模样,很是满意,看来我这弟子还是很有演戏天赋的,不愧是我弟子。 段成丈从胸前取出一张白纸,说道:“此来楼主亲口所述,我代笔所写,他虽有所畏惧,但可怜我儿,这才仗义执言。” 一名管事将那白纸取来,递给顾汾。 顾汾扫了一眼,便给了身后的院律,直接掠过了苏祠。 苏祠觉得有个老师很好,尤其是有一个境界高深,地位尊崇,而且还实力护犊的老师,真的是太爽了。 顾汾道:“李钊云一人之言,不可全信,” 他略做停顿,段成丈略紧张。 “不过他上面倒是说到一人,乃是东林圣女,说她也经过密林,见到了这一幕。” 这也不怪李钊云,他敢给段成丈些这份手书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对许莫绝口不提,恐怕自己不止得罪东林,更恐怖的是怕要得罪陛下。 不待段成丈说话,顾汾又道:“你既然要问罪我弟子,总应该把你儿子尸身带来才是,还有,李钊云也应该来此,我想知道,这手书真的是他说的吗?” 同学少年时 第二章:破院(下) 清晨的空气是极好的,但再好的空气现在也无法让段正丈的胸口舒畅一些。 他很不高兴,他不相信顾汾不会不知道他儿子的尸身在昨夜密林下消失,因为苏祠一定会说。 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应该带着你儿子尸身来这种话,于是他愤然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直的盯着顾汾。 段成丈知道自己今天来是不可能给自己儿子讨回公道的,毕竟杀他儿子的是苏祠,而苏祠的老师是顾汾。 这是当朝圣师,大临公认最强大的几人之一,于北海屠龙安然而归,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西林圣师,东林掌教,南临剑首,这便是大临公认最强大的三个人,顾汾被排在了首位。 顾汾此刻的眸子很温和,温和的望着段成丈。 他很清楚段成丈的目的,或者说他身后某个人的目的,明知道无法拿苏祠怎样,但他还是拿自己儿子的死破开了语渊学院的大门,并且身后带着如此多的百姓。 他们想要得到的不过是弄脏苏祠的名声,他刚刚成为顾汾的徒弟,便仗势欺人,杀害同窗。 顾汾看了苏祠一眼,说道:“昨夜我弟子自宿雾山回来,难道我这个做老师的不知道吗?” 换言之,我知道,那么我会不知道昨夜密林中发生的事情吗? 段成丈微怔,然后说道:“我儿与苏祠素有旧怨,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昨夜他与我说他要去找苏祠,却一夜未归,李楼主亲眼所见我儿尸身,不是他又是何人?” 他满面愤意,接着说道:“圣师虽是苏祠恩师,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自己弟子也罢,尽连一句话都不准他说,是否是太过了,我要与苏祠对峙。” “与苏祠对峙!” “与苏祠对峙!” 他身后的人此起彼伏的呐喊,苏祠看向顾汾,顾汾点了点头。 上前看向段成丈说道:“我听见刚才段前辈说,昨夜段兄寻我之事,前辈知道?” 段成丈拳头紧捏,虽然与李钊云早有商量,但当看到杀害自己儿子的人出现在面前,他仍旧忍不住想要上去弄死此人。 苏祠见他很是愤怒,劝道:“怒易伤肝,前辈莫要伤了身体啊。” 闻言,段成丈颤动的胡子渐渐平静下来,盯着苏祠道:“没错,昨夜我儿便说了去寻你。” 苏祠冷笑一声,看向了院门外的白河百姓,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真是奇怪了,昨夜我确实在郊外密林见到了段兄,只是他见面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父亲在那里,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段成丈微微皱眉,苏祠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这话可不是我一个人听见的,上河阳家的公子当时也在场,他也听见了,还有暮崖牟家的公子以及我的两位同窗段名和慕梁云他们都在场,可以作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当时也在。” 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嘈杂的议论声,苏祠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想要败坏他苏祠的名声,谈何容易。 虽然他从不将名声这种东西放在眼里,不过我自己可以浪费,你们凭什么。 阳萧四人站在阁楼上,听见苏祠的话,他们四人便慢慢走了下来。 段成丈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和他们四个是穿一条裤子的,谁愿意信你们的话。” 然而他脸上却阴沉的出现一抹诡笑。 院律大人突然站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段成丈的身后白墙上面,说道:“刚才我说了,每一个学院学生要出学院,都要有所报备,他们四人昨夜与我报备,去郊外密林迎接苏祠。白纸黑字现在还在我的桌上,段先生要看看吗?” 段成丈面露难色,但掩藏下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故意避开了那四个人,将矛头对准了苏祠,所希望的就是苏祠主动提及那四个人。 当看到从人群后走来的阳萧四人时,他的目光错开人群,与阳萧对视,而阳萧朝苏祠点了点头。 这四个人与苏祠的关系,半年前因为五院会演一事就已经传出了语渊学院,还被誉为语渊的小五常,虽然李钊云说事情已经办妥,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闪失,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但成败也将在此一举,他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李钊云。 之前出门的时候,苏祠便一眼看出这四个人睡的不好,当时他就想问他们去干什么了,但四个家伙一点机会也没有给他。 昨夜他与顾汾深夜长叹,阳萧四人也被人找上了门。 来人是李云钊的使者,用意当然是今早帮助他们坐实苏祠杀害段兴红的事实,让他声名扫地,最好的结果就是顾汾不得不将他逐出门下,扫出语渊。 苏祠还是发现了些异样,他与这四个人朝夕相处的时间已经有数年之久,当看到牟门微微下垂的嘴角时,他便知道牟门在纠结着什么,连一场直来直去的段名也面色古怪,与他无话不谈的慕梁云同样给他一种犹豫不决的感觉。 然后他看向了段成丈,他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那只能说明事情在按照着他的计划一步步向前。 如鹿忽然走了出来,她看向众人道:“我可以证明,苏先生说的话。” 她说的是苏先生,不是公子也不是哥哥,用意自然是将两者的关系拉远一点。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给他证明?”段成丈身后一名武者蔑视道。 “就是,你谁啊?” 既非名门大族,又非语渊学生,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小丫头,说的话谁会信呢。 段成丈回首狠狠瞪了几个人一眼,这些人都是他临时找来的,段家如今已经不同往日,行事匆忙,很多事也就没和这群人说。 鹿儿双手自然落下,轻盈的走了出来,她娇小的身躯上似乎突然充满了一股傲气。 依旧带着几分稚意的眉宇间升起一股昂然之意,她很讨厌这群人,但她这一次,她的语气却很平静,因为许姑娘在宿雾山上就是这样的。 她淡然的望着眼前的众人,平静的说道:“我叫如鹿,我姓吾,五行之吾的吾。” 吾,从五从口,代表的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段成丈嘴角轻轻抽搐,身后的几个武者眼神呆滞,他们亦是修行者,近几天发生的大事自然有所耳闻,但毕竟身处底层,知道的有限。 不过太初宗换宗主这样的大事他们自然知道是个女人,就叫如鹿。 “家父吾令修,”鹿儿一字一字的说。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父亲的姓名,一个曾经响彻大临的姓名,如今虽然消失但还存在的姓名,她的声音依旧有些颤,但她小脸上满是镇定和骄傲。 苏祠望着这样的鹿儿,有些心疼。 于是他走了过去,挡在了她的身前,抓住她的小手,说道:“有哥在,乖乖站在我后面。” 段成丈朝如鹿行了一礼,说道:“原来阁下便是新任太初宗主,段某失敬,宗主给苏祠证言,当然是不会信口开河的了,只不过我们不妨再听听苏先生几位同窗的说法。” 众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慕梁云四人的身上。 顾汾也一样,他的面色依旧温和可亲,淡雅的眸子望着四个学生,似乎很是期待。 阳萧看了苏祠一眼,看向段成丈说道:“昨天我们四人想着小师叔要回来了,于是商量着去郊外树林等他,给他个惊喜,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小师叔人回来,” 他吐字非常清晰,语速也适中,声音沉稳有力,院律大人又将声音播散开,便是外面的白河百姓也能听见。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密林中蚊子也多了,我们爬上了树等他,那时候应该快到子时了,我们看到了段兴红带着几个黑衣人出现,然后他们有的埋伏在灌木草丛里,段兴红上了树。” “当时天色很暗,我们也小心,他们没有看见我们,没一会儿,小师叔便骑着一匹马带着太初宗主来到密林,我们只见到段兴红出去拦住了小师叔的路,两个人谈了很久,之后就突然打了起来。” “小师叔修为高深,看的我们是眼花缭乱,也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发光的紫剑,剑气好似纵横三万里,厉害的不行,我们四人当时就心生崇拜之意,段兴红那里是小师叔的对手,被耍的稀里糊涂......”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话语之间却更像在夸苏祠一样,面容却像一块木头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段成丈的脸色由明到暗,苏祠的面容上却一直带着笑容。 “但小师叔不想伤害段兴红性命,一面戏耍这他们几人,一面说着什么,我们当时忙着学剑,也没怎么注意听。” 段成丈恶狠狠的瞪了阳萧一眼,似乎在说你们阳家今后就要完了。 之后他又说李钊云突然出现劝架,然后就没打了,小师叔走了,李钊云好像是在那里和段兴红叙旧,他们四人跟上小师叔步伐,一起回了学院。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段兴红怎么死的我们不知道,这你得去问李云钊,他给你那封手书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好好细品。 段成丈有些气急败坏,他心里不知已经问候了李钊云的祖宗多少遍。 但他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慕梁云接上,所说一模一样,紧接着牟门和段名,都是同一样的话,同一个意思。 “段叔,你是不是被李钊云给骗了?”段名说完这么给整了一句。 “唉,兴红和我关系也不错,怎么出了这种事,一定是李钊云那王八蛋干的,”慕梁云气急道。 同学少年时 第三章:末须 段名和慕梁云带着讥讽与嘲弄的话就像徐徐的晨风吹入段成丈的耳畔,但他很意外的没有反驳。 只是一张脸变得铁青,顾汾缓缓走了出来,看向段成丈说道:“段先生,令郎之死,我很遗憾,他是我语渊的学生,即将毕业却遇到了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接下来,学院会与段先生配合,我也会修书一封,问问东林的圣女殿下。” 他不急不缓的说,表达了自己以及学院的态度,同时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段成丈当然明白顾汾的意思,虽然李钊云的计划失败,还被四个崽子给戏弄了一番,但他相信,李钊云会让那四个崽子知道,他们和苏祠早就已经不是一路上。 曾经的语渊小五常,在苏祠成为顾汾弟子那一刻,就已经走向破裂。 他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容,笑容阴沉且诡异,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丧子之痛,谁能理解他。 拼尽了段家的所有才保下了他们一家的性命,此时此刻,除了恨苏祠,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时常穿着华贵的绸衣,坐着舒软的轿子,身边还跟着打手,每日都会去给难民施粥送暖。 苏祠静静的望着段成丈,鹿儿站在他的身后,脑袋从他手臂下伸出来,也望着段成丈。 院外的白河百姓变得格外的安静,连一直在段成丈身后嚷嚷个不停的武者都沉默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段成丈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低着的头就像一头充满愤恨受伤了的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一个身体瘦削的身影走向了这头愤怒的老虎,苏祠虽然担心,但当看到阳萧身后的手势后,便没有阻止。 他的食指与拇指成圈,留出三个指头,他是在让他别担心。 阳萧的步子很小,但很快,很快到了段成丈的耳畔,低声说道:“你走吧,昨夜的事情我们不会说。”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等待段成丈的回应,便转身走了。 在他看来,段成丈畏惧昨夜的事情被揭发,因为一旦揭发,他会死。 苏祠的目光与他交汇,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一片微风从白河送来,拂面而止。 清新的空气夹杂着白河之水的味道,充满了水的气息。 倏然。 段成丈猛然出拳,他的拳头捏的很紧,积攒了许久的势所以所向披靡。 这一瞬间,阳萧神经绷紧,苏祠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出去。 但那看似所向披靡的拳头戛然而止,段成丈的身形就那么停在了半路,然后龇着牙,面目狰狞的望着苏祠。 苏祠回首看向老师的方向,顾汾很平静,是他身边的院律大人出的手。 段成丈周身四肢被浩然气束缚难以动弹,最后他拳头上的怒火被浩然气无情的浇灭。 只剩下不服与恶狠狠的眼睛,火辣辣的盯着苏祠。 他愤慨道:“苏祠,我定要让你为我儿偿命。” 接着他又扫向众人,说道:“你们...我定会记得你们,扭曲事实,明目包庇,我段某必将日日夜夜念叨着你们。” 他愤怒的样子没有让一众语渊众人后退,倒是吓退了他身后的一群武者。 苏祠很严肃的走向他,眼神凛冽如刀。 “段兴红不是我杀的,他要杀我我可还没说,如果你继续在这里闹下去,你信不信我让你死去的儿子都不得安宁。” 闻听此言,段成丈嘴角抽搐。 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依仗,人家有四个语渊学生作证,有太初宗主作证,有当朝圣师维护,有整个语渊作为后盾,如果继续闹下去,昨夜的事情揭发,他将无法活着走出身后这道门。 他此刻亲切的感受到了弱肉强食的味道,似乎体会到了那些曾经被他如此压迫欺凌的人。 还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李钊云手中的一颗棋子,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现在,他事情的发展让他很是难受。 颤抖的身体久久后只吐出五个字:“原来如此吗?” 语气中满是颓败,他猛地道:“放开。” 院律将力量撤去,段成丈佝偻着身子,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两个胆大些的武者大概是害怕他事后不给钱,推搡之下还是选择上去扶他。 然后走出了院门,百姓让出了一条道。 最后拖着沉重的身体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顾汾带着苏祠几人离开,院律向白河百姓进行最后的思想发言,表达学院对此事的后续处理方法。 语渊学院近几年来声势都在上涨,因为顾汾成为了院长,白河镇也因此繁荣了不止十倍,而且顾汾人很好,白河的人民都很喜欢他。 ...... 后院。 常春藤一如既往的安静往树上爬,三角梅依旧独自散发着花香。 藤架之下,苏祠正在温杯,准备泡茶。 顾汾从另一头出现,手中拿着两封信和一个锦囊。 “去收拾行礼,不要在拖沓了,”顾汾轻声说道:“这两封信分别交给你爷爷和你父亲。” “是,”苏祠道:“那这个锦囊?” “难道老师也有什么妙计,用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打开?”他嬉笑着从顾汾手中接过两封信。 顾汾微笑着从锦囊中取出一片叶子,那是一片竹叶,一眼望上去非常的光滑,非常的翠绿。 “老师,锦囊里面放竹叶,你真是独特。” 竹叶安静的摊放在顾汾的掌心,他淡淡的说道:“你看好了,他真的是竹叶吗?” 话音刚落,那竹叶竟突然之间变化成了一串精美的手链,上面串着六颗黑色珠玉,闪闪发光。 苏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 顾汾望着惊讶的说不出话的来苏祠,有些不悦道:“不惊不慌。” 苏祠当即站直了身体,变得很是镇定的问道:“老师,这是仙器吧?” 顾汾道:“之前给你的那把剑不是被杨秀夺了去吗,为师只好为你这败家子再找一把来了,这次要是连口剑都看不好,为师罚你抄写子论一万遍。” “老师,你说笑归说笑,可别拿子论开玩笑啊,”苏祠镇静道:“而且老师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一口剑?” “你以为为师在开玩笑吗?” 苏祠不清楚这句话是对前者的回答还是对后者的回答,反正他只当是对后者的回答。 果然,顾汾手中的剑刹那间化而为剑。 当剑出现那一瞬间,一道刺目的光亮划过苏祠的眼帘,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震惊余这究竟是一口什么剑的时候,光芒消失,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看向躺在顾汾掌心的剑。 他又一次被震惊了,这口剑长三尺三寸三,剑身较平常的剑要更宽一些,通体由铁铸成,很显然是一口铁剑。 苏祠完全无法从这口剑上找到特殊的亮点,既不感觉锋利,也不感觉厚重,而且光泽黯淡,就好像是放在了仓库许多年,积满了灰尘被人抛弃的杂物。 但他坚信,这是一口不凡的剑。 于是问道:“老师,这剑叫什么名字?” 顾汾道:“他叫末须。” “末须?”苏祠仔细想了想,百剑谱上并没有这口剑。 但他还是不失望,因为这剑出现的那一刹那,他便认定了,虽然现在还有些丑。 他屈膝,双手举起:“谢老师赐剑。” 顾汾将剑放到他手上,苏祠的第一触感是粗糙,但这剑身虽然光泽黯淡,但看上去也还平直,这粗糙感来得很是奇怪。 没有细想,他满意的望着手中的剑,问道:“剑鞘呢?” 顾汾平静道:“没有剑鞘,你要自己去找。” 苏祠微微皱眉道:“我要他的剑鞘。” 顾汾再道:“自己取找。” 苏祠明白了,问道:“老师,这剑一定有什么来头吧。” 顾汾道:“我想喝茶,不想讲。” 他想藤下茶桌走去,完全没有理苏祠的意思,并且真的开始泡茶。 苏祠道:“老师,那这剑是怎么变身的?” 顾汾道:“心意至,便可。” “哦!“ 他闭上了眼睛,心意这种东西他当然懂。 剑没有变,依旧躺在他手上。 他努力的沉浸下去,将心神落入手中的铁剑上,依旧没有变。 吐了口气,认真的望着手中的剑说道:“末须啊末须,以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了,来变一变。” 说完这句话,他的心,他的脑,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仿佛在说着:“快变。” 末须仍旧是末须,铁剑依旧是铁剑。 苏祠疑惑了,半晌后看向顾汾道:“老师,你应该没有骗学生吧。” 顾汾品了口茶,说道:“你要不要来尝尝梅丞相送来的从渊新茶,很不错。” 苏祠白了顾汾一眼,看向手中的铁剑忍不住道:“喂,我可是他弟子,将来他也得靠我养老,你听他的话不听我的话,是不是真的想去仓库生锈。” 手中铁剑忽然震动,传出一声很低的剑鸣。 苏祠道:“看来你听得懂人话。” “给我变,” 不变。 “变!” 一股淡淡的茶味飘来,顾汾道:“这剑非凡剑,剑格之处能藏物,你不能将他化为它物,是因为他不认同,不必纠结,速速去收拾行礼,赶紧回去。” “不认同?为什么?” 顾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大概是看不起你吧。” “槽!” “它看不起我?!” “又想抄子论了?” “老师,有你这种迫不及待的赶徒弟走的吗?” “现在你不是见到了吗?” 苏祠:“......” 同学少年时 第四章:师兄 顾汾迫不及待的将苏祠赶出了院门,苏祠也因为对家中的担忧,对末须剑的好奇就此中断。 剑格之上能藏物,于是他将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放进了剑格之中,这让慕梁云几人一阵羡慕。 但末须无剑鞘,起先苏祠想背在背上,但鹿儿说那样太丑,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去铁匠铺打一口剑鞘给末须,于是他选择将末须放进了鹿儿的无名指上。 顾汾也没有来送他,学院只有一个人来送他,那就是院律大人。 院律大人站的笔直的身躯就像一堵笔直的墙,微黑的脸上挂着一双严肃的眸子。 院门前,苏祠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院律大人说道:“老吴,你真的是来送我的?” 院律开口道:“是。” 沉稳有力,但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只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 苏祠摊摊手道:“那有你这样送人的?” 吴院律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还是那么掷地有声,还是那么干净利索。 苏祠道:“你不说点什么?不送我们点什么?” 吴院律微微点头,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苏祠说的有理。 五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片刻后,吴院律才道:“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苏祠挑眉,是在是不可思议。 下一刻。 吴院律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苏祠转身道:“走。” 他推着鹿儿,出了院门。 段名用他的长枪挑着一个包裹,一出院门就大大呼了一口气,说道:“哈哈,刚开学几天咱们门就放假,太特么爽了。” 他搭上苏祠的肩,笑哈哈的道:“还是得多谢咱们的小师叔了。” 苏祠听见他还这么称呼自己,不由身体一个哆嗦,将段名一把推开说道:“别整这些阴阳怪气的。” 段名笑道:“我可是真心诚意喊你小师叔。” “我也是真心诚意的喊你小胖子。” 清晨的语渊长街上,响起了五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的欢笑声。 白河位于大临东部青州,青州之东乃是浩瀚辽阔的东海,而落云位于南疆,相隔千里之遥。 落云隶属昭南州,地处南中和川上的交界之上,但因为大山之间的天然屏障,那里并不富裕,他们一家也没有住在郡城之中。 千里之距,即便骑上日行百里的快马,也需要十多天。 对于苏祠来说,时间是紧张的,所以他们扔去了在路上游玩的心思,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赶路这种事情也不会过于受不了。 三天后,一行人抵达汝城,这里毗邻昔水河。 日值晌午,六人行走在热闹喧嚣的汝城街头,街边有躺在竹椅摇曳的老人,有摊长了身子沐浴阳光的黄毛小狗,街巷之间还有孩童们的欢笑声。 他们都是随意的人,于是随意的寻了一家酒楼便准备解决一天最重要的一顿饭,因为苏祠这两天加紧的赶路,很多时候下午那段时间,他们都是靠身上的干粮度日。 段名虽然抱怨,牟门虽然一直在吐槽,但始终有一个人非常乐意并且享受这样的时光,那就可可爱爱的鹿儿,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初宗宗主。 时间是过的极快的一个东西。 饭菜很快便摆上了桌,苏祠能够感受到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事实上,从出院门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身边一直都不缺眼睛,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天上的飞鸟也是某些人派来的。 但就像老师说的,除了段成丈那样的疯子敢刺杀他外,别的人应该都不会傻到向他出手。 而且,有的人还希望他活着,不要出事。 所以这一路,即安全也危险。 当时他听到顾汾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度怀疑顾汾是不是真的拿他当徒弟,但想到自己那个早早死去的师兄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不靠谱的老师。 “第三天了,那个家伙还是没有出现,”慕梁云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嘴中慢嚼着。 段名咕嘟咕嘟的喝下一碗鸡汤,说道:“我猜他应该还在找人。” 段成丈一个人当然不敢上,毕竟苏祠的在宿雾山的战绩还摆在那里,他除非是傻子。 阳萧说道:“他怎么找也只能找到一些小喽啰来。” 苏祠给鹿儿夹了根鸡腿,两个人小声说着什么,仿若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完全没有参与感。 段名不解道:“什么意思?” 慕梁云道:“如果不是小喽啰,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谁,”说话的同时他看向将鹿儿逗的开开心心的苏祠,有些不悦。 段名有些明白了,但又反问道:“他会不会去找刺客组织的人?” 这个是极有可能存在的,无论是南临还是北齐,每年都有死在刺客手上的人。 慕梁云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段名,说道:“你看他在学院带来的那些歪瓜裂枣,他还能有多少钱。” 是的,段成丈为了从迁佰一案中抽身,整个家底都差不多被掏空了。 阳萧突兀道:“我想喝酒。” 慕梁云道:“喝酒不骑马,等下你准备让谁带你,”说着他将目光落向了苏祠。” 苏祠大概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阳萧说道:“我要带鹿儿,你让小云云带你。” 段名大概看出了慕梁云的意思,那天从密林回去,本来想捉弄苏祠,结果在外面蹲了半天没蹲到人不说,还被李钊云的人找来。 最后一晚上下来,没搞到苏祠就算了,他们自己一个个挂上了黑眼圈。 想来真是亏惨了。 段名道:“你这狗贼,自从咱们跟你往南走,你一天天的都在干些什么?” 他声音突兀的大了几分,搞得苏祠一愣一愣的。 慕梁云和阳萧也是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很是不解。 段名抿了抿嘴道:“不是吗?” 慕梁云二人齐齐眨眼,苏祠微微皱眉看向三人,说道:“你们三个要干什么?” 慕梁云端起桌上茶杯,说道:“我们三儿就是想敬你个酒,今天只好以茶代酒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大腿子了。” 说着说着,段名和阳萧也是端起了茶杯就凑了上来。 苏祠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危险;但还是狐疑的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拉上了鹿儿。 当此之时。 一个一身华服的男人凑准了时间上来,同样端着一杯茶就跟着撞了上来。 突然间多了一双手,当然很明显。 但七个人都同时饮下了这杯茶。 然后五人齐刷刷的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同时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们急着赶路。” 男人被这声音给怔住了片刻,然后一张脸上布上了满满的笑容。 他看向苏祠,行了一礼说道:“在下姓黄,京城人士,见过小师叔。” “见过?”苏祠似笑非笑,像只狐狸。 男子道:“在宿雾山上,在下确实见过小师叔的风姿。” 几人都有些愕然,没想到这男人会这么坦然的说出。 苏祠道:“跟了一路,也累了,喝杯茶吧。” 说着他给男人倒了口茶。 男人接过道了声谢,请求道:“不知可否向小师叔借一步说话?” 苏祠看了眼几位朋友,说道:“他们都是我极好的朋友。” 黄姓男子有些尴尬,附耳说道:“是大先生派我来的。” 他听到了大先生,这是一个很有力量的称呼,这个称呼代表的只有一个人,当今西林一脉实际上的统治者,大学仕白舟行。 苏祠很意外,因为在他看来,以段成丈那暴躁的性子,第一个出现的应该是他的杀手才对。 两人目光对视,苏祠看向慕梁云几人道:“照顾好鹿儿。” ...... 这是一件装饰非常精致的房间,便是挂在墙上的画也值上万两银子。 苏祠没有与黄姓男子对坐,反而走向了窗边,说道:“师兄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黄姓男子被苏祠这声称呼给惊了一下,但并没有错,因为白舟行的老师是贾完之,贾完之与顾汾的老师都是上代夫子。 “大先生让我将这些东西交给小师叔,”黄姓男子从身上取出了一个长形盒子,来到苏祠身边。 苏祠瞥了一眼,他没有打开,而是放在身后。 里面的东西猜也猜得到,不过是是些白纸黑字。 因为这些白纸黑字,苏祠现在才算是真正的西林小师叔,之前虽然也是,但绝对不正规,至少西林人可以选择不承认,只不过因为他老师是顾汾,才没有出现这种声音。 “难道师兄就让你来送这点东西?” 黄姓男子始终站在他身后一步,说道:“大先生说,希望小师叔早些将南边的事情处理完,到西林小竹楼与小师叔畅谈。” 西林小竹楼听起来很小,但在世人心中是极大的。 那里是西林的发源地,至圣先师曾经就在那里讲学,不过如今那里已经成为少数西林人才能进入的存在,但凡能够进入那里的人,在大临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在整个大陆,都可以说是有身份的人。 “然后呢?” “大先生还说,陛下可能会向小师叔下达一些小师叔不想接受的谕令,如果小师叔不想接受,可以用大先生的名义拒绝。” 苏祠微惊,转过身盯着黄姓男子。 他的目光非常摄人,居高临下,黄姓男子被这突然出现的刺骨眼神吓破了胆,额上生出了点点细汗。 苏祠道:“师兄不会选人。” 同学少年时 第五章:看戏的青衣少年 赶走了黄姓男子,苏祠望着窗外沉思了起来。 白舟行所说的陛下的谕令究竟是指什么,对于这个自己还没有谋面的师兄,他还是很警惕的。 虽然他的老师与白舟行的老师关系不错,但现在,真正能够威胁到白舟行夫子之位的人就是他的老师了。 虽然大学仕梅洵以及大学仕苏浣都在与白舟行争夺这个夫子之位。 但是如今西林一脉,大部分的权利还是掌控在白舟行的手中,而且是他将处于争斗中的西林拉回正轨,能够与皇帝陛下扳手腕的人绝对不会弱。 昨夜他与老师分析过朝廷以及皇帝,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因为他已经落入了皇帝的棋盘。 这绝对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想脱身,但从昨夜的谈话来看,老师没有让他从棋盘上下来的想法,还想让他连接东林和西林。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真是荒谬,东林怎么可能愿意与西林建立一架友好桥梁,要知道,曾经东林就是毁灭于西林的。 苏祠沉闷的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扔在了桌子上。 杯子斜斜的在桌子上旋转,苏祠转身离开了房间。 最后杯子滚下了桌面,摔了个粉碎。 ...... 看到慕梁云几人吃的津津有味,鹿儿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随便吃了些又匆匆上路,对于刚才在房间中的事情,苏祠也全盘向几个朋友说出,没有任何隐瞒。 阳萧骑马追上苏祠,望着苏祠闷闷的表情,说道:“我想了向,对于那位大先生的话,首先他一定不希望你去京都,因为你去京都代表的就是圣师,而且你本身也有地位去争夺了所谓的夫子之位。” 苏祠看向他,虽然他很清楚这只是从理论上面来说,但是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是觉得有些好笑,说道:“什么夫子之位,我上一秒还只是落云郡茶村里面的顽童。” 阳萧嘴角勾勒出点笑意,说道:“臭屁呢你,我说说你还当真了。” 鹿儿抓着苏祠的衣襟,说道:“才没有,除了哥哥,还有谁有资格坐夫子之位。” 鹿儿脸上洋溢着十足的崇拜之情以及百分之一千的自信,仿佛说的就是已经成了的事实一样。 苏祠好声劝导:“鹿儿,盲目崇拜的是不对的。” 鹿儿道:“鹿儿才没有,鹿儿眼睛可明亮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还努力的睁了睁自己的大眼睛。 苏祠畅然一笑,然后看向阳萧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想过,但是即便我去了京都又能做什么,一没有熟人,二没有实力依靠,难道我那师兄这么胆小。” 这不可能,如果他白舟行都胆小了,这个世间又有几个胆大的人。 一行人进入古道,道路两旁有些发黄的荒草。 阳萧道:“他说了是谕令,是陛下的谕令,”他将陛下两个字掐的很重。 苏祠恍然大悟,昨夜老师就和他说过,皇帝很有可能要召他入京都,而白舟行不想他代表顾汾进入京都,进入西林。 他承认了苏祠的小师叔身份,也希望他永远在外面做一个小师叔。 所以他让苏祠拒绝的谕令,就是皇帝陛下召他入京的谕令。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他将思路跳出了这道谕令,他以为陛下还会有其他的谕令,譬如对他家人的谕令。 毕竟皇帝要他做事,给皇家做事,从来没那么舒服,如果他手中没有捏住比你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他怎么敢放心的让你去办事。 但依照阳萧这样的思路,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点了点头,阳萧说道:“多想无益,抓紧赶路吧,今晚我可不想跟着你睡草地。” 苏祠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他们出汝城已经好几里地了,两边的荒地里面长满了高高的蒿草,此时正是春季,应是农忙的季节,但这里的地似乎已经被荒废了许久。 牟门便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里的地没有人种?” 牟门一家曾经也算是大户人家,虽然因为父亲的事情家族没落了很多,但也还没有到租地耕种的日子。 慕梁云看向地里的一棵枯树说道:“离开京城,你会发现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自山村里面出来的苏祠大概知道一些,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一些财主,宁愿把地荒废也不给百姓种,百姓接受不了高昂的租粮,也不愿意租。 慕梁云的家庭困境比他还要困难,可以说他就是从地里走出来的少年。 “没有人租当然是因为租不起,财主家里不缺钱不缺粮,也不在意这么点劳力,农民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他们,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来人了的。” 苏祠很清楚这样的现实,接着说道“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样子,现在的大临虽然听起来蒸蒸日上,但固化的等级之下,最苦的人永远在底层。” 牟门沉默了下来,他身边的段名一枪斩过高高的杂草,愤愤不平道:“这些人真他娘的恶心。” 慕梁云道:“不要觉得恶心。” 段名和牟门齐声反问道:“为什么?这还不够恶心?” 他轻轻抬首,说道:“别问我,问小苏苏。” 苏祠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这确实不叫恶心,这叫有钱任性。” 鹿儿突兀道:“他们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呢。” 阳萧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前头,听着身后的话,他有些沉闷。 要问他们五人,虽然苏祠现在成为了他们五个人之中地位最尊崇的那个人,以后家业也会超过他们家。 但一直以来,他才是他们五人中真正的小少爷,阳家作为上林大族,十大商行位列第三,而且家族产业几乎遍布整个北方。 财主二字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家庭,他也清楚朋友口中的财主绝对没有他们家,但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不管是苏祠还是慕梁云,他们都能察觉到阳萧那萧瑟的背影。 “赶紧赶路,别胡扯了,”苏祠道。 五匹马儿扬长而去,尘土飞扬。 ...... 原名晴朗的天空忽然暗沉下来,段名一鞭子抽在马身上,说道:“果然是十里不同天啊。” 苏祠看了眼天色,说道:“恐怕要下暴雨。” 他们依稀看见远处的农民已经驾着牛车回家了,不要说帝国的钦天监,昊天教的观星台,在苏祠看来,那些人看天气的能力定然不如这些农民。 “要下雨了,咱们赶去前面的村子,应该还来的急。” 他们进入一片青山之间,大道穿行。 在他们前面的大道上,行走着一名少年,少年步伐稳健,走的不快不慢。 他老早就已经听见了前方的马蹄声,但没有去看,因为见惯了。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衣,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行礼,手中握着一口金黄色的宝剑,看上去极为不凡。 马儿越过的时候,段名好心的停下来说道:“快下雨了,你还不走快些。” 少年长着一张非常清秀且帅气的脸,他不喜欢仰头看人,淡淡的回道:“我有伞。” 非常简短简洁的一句话,我有伞当然不用怕雨。 苏祠道:“等下大雨了,这路就不那么好走了,你有伞走着也不舒服。” 他一眼便认出小公子身上那件单薄的青衣实际上是最昂贵的江南绸缎,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谢谢提醒,”他虽然说谢谢,但是他语气还是那么漠然。 段名忍不住道:“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两边的青山上,暗藏在密林或岩石后的人,拉紧手上的弓弦,对准下面的六人。 依旧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段成丈手持破军弩,面目狰狞的盯着苏祠的脑袋,他似乎看见了一支弩箭穿过了苏祠的脑袋,然后在半空划出一道血线,接着苏祠倒地一命呜呼。 “放!”一声令下。 无数利箭破空而来,山林间的鸟儿连忙震动起自己的翅膀,向更高的地方飞去。 他们六个人,每一个人都有数根箭射向他们。 藏在青山中的段成丈丝毫没有在意那路边上的少年,一个普通人而已,即便有些钱又怎样,现在的他只要能复仇,什么也不在乎。 不过多死一个人而已。 从出学院那一刻苏祠他们就知道段成丈不会罢休,知道他后面没有跟着学院的人员调查段兴红的死因也知道他来半道埋伏了。 他也知道苏祠会有防备,所以他借来了破军弩。 这是帝国军弩,便是小宗师境的修行者,面对他们也要小心翼翼。 一共三把破军弩,他都用来对准了苏祠。 三根破军箭也同时射向了苏祠,分别对准他的太阳穴,神庭穴和天冲穴。 只要有一箭成功,苏祠也将必死无疑。 苏祠反应很快,他第一时间就取出了一个铃铛,那是六瑶仙子给他的铃铛,一直都没有用。 丁铃当啷的铃声在青山之间响起,飞走的鸟儿似乎听见了一般,匆忙飞回。 飞来的箭羽骤然从空中坠落。 但破军箭没有停下。 阳萧当即搭弓,迅捷如风,一箭对准侧边一箭。 慕梁云三刀齐出,接连斩向苏祠后方飞来的破军箭。 正前还有一箭,段名修为不够,苏祠不允许他去接这一箭,牟门需要防备山上的段成丈,所以还得他自己来。 已经与自己建立默契的鹿儿在前一刻已经取出末须。 苏祠接剑,对准那闪过光芒的破军箭。 当此之时,段成丈从青山上落下,大喝道:“苏祠,去死吧。” 牟门动了,突然下雨了。 边上的少年会很自然的取出了一把伞,淡定的看了苏祠一眼,心想原来你就是苏祠啊。 “是最近出现那个苏词吗?”他自己轻轻念着。 同学少年时 第六章:来自段成丈的刺杀 青衣少年望着纷纷而来下的满山剑光,很聪明的后退了几步, 他站直了身体,手上紧紧握着一把青伞,与他极为搭配。 苏祠手中铁剑一扬,他所使用的乃是东林七星剑法,段成丈看的清楚,雄浑的内气奔涌而出,竟震颤的两岸青山树木摇曳不堪。 反观苏祠,铁剑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丝波澜。 两剑相遇,苏祠瞬间改刺为拍。 末须的剑身较常规的剑宽一些,他的体量自然也要比那些常规的剑更重一些; 段成丈感受到一股浑厚如钢铁,密不可分的力量击打在他手中银剑之上,内气在瞬息之间便被苏祠破开。 虽然他才刚入小宗师,但也不至于被苏祠如此吊打吧。 望着苏祠那双戏谑的眼睛,他心里怒火更盛几分,苏祠则微笑着说道:“段先生,我说过了,怒易伤肝。” 他猛然发力,浩然气横扫而出,幽若惊涛拍岸。 段成丈一掌按下,两人从空中落下。 另一边,段名提着长枪,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冲入了狼群,杀的是酣畅淋漓。 而牟门则白了他一眼,嘲弄道:“莽夫就是莽夫,一点礼数都不懂。” 说完他从原地消失,每次出现,他的匕首就会架在一个人的脖颈处,然后附着那人的耳朵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接着那人便一命呜呼。 在语渊他便被人送了暗秘杀者的称呼,他那不知从那里学来的身法及其怪异,便是比他境界高些的人也难以察觉。 就像那夜在密林之中,李钊云也没能察觉出他的痕迹,虽然当时的李钊云很忙。 但能够在一名小宗师巅峰强者的手中藏匿起来,其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只会偷袭的家伙,算什么好汉,”段成丈被数人围攻,已有些不敌。 “你懂什么?杀人是美学,我不止人比你帅,连杀人也比你帅,”牟门的空洞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接着他身边倒下一人,段名看了眼战场,苏祠在对付段成丈。 慕梁云保护着鹿儿,阳萧则跑到了青山之上,一箭一个小朋友。 显然,这一次段成丈买来的都是不要命的家伙,这些人连面巾都没有带。 他骤然发现,在如此混乱的战场边缘上,竟然有个家伙安静悠闲遮雨吃东西,是那个青衣少年,也不知他从那里取出来一杯豆浆,正用吸管慢慢的吮吸着。 ...... 鹿儿没有取出法宝,以五灵木术辅助慕梁云,以她为圆心。 得到神奇五灵术辅助的慕梁云也不由的感叹,他的速度和灵敏不止得到了加强,连体内挥霍出的浩然气也比平常流畅轻快数分。 后面还有阳萧的帮助,可以说他打很是轻松。 本来眼前这群人,不用鹿儿的法宝,苏祠以六瑶仙子赠给他的银铃便可尽数将他们打入昏厥状态,不过段名和慕梁云非要说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苏祠也想了想,能够经历这样的战斗,对自身的帮助也很大,于是答应了他们。 阳萧则在追逐与奔跑之间,就像山间的一只灵猴,一群人追着他的同时他依旧能够弯弓搭箭,并且拖着身后的人一直追他。 看起来整个战圈内,最难得还是苏祠那里。 苏祠平稳的落在地面上,看向后退了五步才稳住身形的段成丈说道:“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你这些人不要说抓住我,就是连沾我的衣服都做不到。” 段成丈望着前面那张嬉皮笑脸的人,低沉的可怕。 他浑身的气势骤然暴涨起来,脚底骤然升起一道火苗,然后越来越盛,将周身包裹。 “段浪一刀。” 段成丈气息开始紊乱,唇上的胡子被那股气势吹起,右腿微微分开,身子半蹲下去。 双手握剑立于胸前,仿佛握着的是一口刀。 在语渊学院诸院会演上苏祠就见过段兴红使用过这一刀,当时也有许多人败在了这一刀上面,不过他始终搞不懂为什么段家的人明明练的是刀诀,却偏偏要用剑? 他所学的剑法虽然多,但他战斗所秉承的理念一直都是一剑结束战斗。 如果对方的刀落在了空气上,砍了个寂寞,那一定会很恼火吧,他如此想着,于是出剑了。 与段兴红战斗过的他很清楚这一招需要时间积蓄力量,但最重要的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穴道,那就是肩井穴。 段成丈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早已经将破绽露给了苏祠,所以才敢在苏祠面前施展这霸刀强横的一道。 苏祠身体陡然变得虚幻,一道道残影在他身后浮现,前方恐怖而充满高温的气浪扑面而来,地上的青草骤然被烧成了焦状。 火焰在长剑上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段成丈咧嘴,大喝一声。 他故意等着苏祠来到他的面前,在那一瞬间给他劈头一刀,然后生生将他的身体分成两半。 只不过刹那之间,苏祠来到他的眼前。 火焰之刀落下,苏祠的身形戛然而止,段成丈低声道:“被惊呆了吧。” 鹿儿惊呼出声:“哥!” 慕梁云一把朴刀绕身旋转,落入手中,生生望着那把火焰大刀看下,然后将苏祠的身形覆盖。 “搞什么几把?”他可不相信苏祠会败在段成丈的手里。 紧接着,苏祠的身体被劈成两半,两团火焰将身体彻底包裹。 “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呃......” 肩上传来刺痛,眼前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熄灭。 咣当一声,他手中长剑脱手落下,砸在地上。 苏祠站在他的身后,末须穿过他的肩井穴然后落在他的喉咙上。 生锈的末须得到了血液的淬炼,不断汲取着敌人的鲜血,段成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如果照此下去,不出五分钟,他浑身血液将会被抽干。 “难道圣师之徒使用的乃是魔剑,”此时闪过他脑海的不是苏祠以剑封住他的穴道,下一刻就能要他的命。 魔者,那是绝迹大陆多久的东西了,便是大临史书也不过对其只有寥寥几句话,但从来没有不害怕那个东西,因为记载中讲过,那是与古神战斗过的存在,虽然最终落败了。 就像末代人皇,直至如今,便是昊天教宗也不敢说自己能胜过祖帝。 苏祠眉头紧皱,因为他也看见了段成丈的血液竟然沿着末须剑脊汇入剑格之上,就像一条溪流一样。 而段成丈的身体则开始逐渐失去血色,他猛然拔出末须,有些惊恐的望着手中的末须。 “老师给的真的是仙器?” 他心中也产生了与段成丈同样的疑惑。 下一刻,他猛然醒过神来,准备将剑搭在段成丈的脖子上,以防不测。 但愕然发现,段成丈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反手按住血口。 “你们爹都要死了,别打了,”段名被压的不行,望着被苏祠弄翻在地的段成丈,骂骂咧咧的道。 牟门又出现在他身边,说道:“你这废物,我都还没玩够呢。” 众人望向半跪在地上的段成丈,鹿儿穿过包围跑向了苏祠道:“哥,你没事吧?” 她抓住苏祠的另一只手,在他身上看来看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部位。 苏祠还是将剑从后搭在了段成丈的伸手,雨水都打湿了他们的身体,末须剑上的铁锈仍旧存在,但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一点血腥气息。 “还打吗?”苏祠冷冷问道。 段成丈道:“我父子二人今生皆丧于你手,来生定找你复仇。” 苏祠骂道:“你真是个大傻逼。” 段成丈呆愕,片刻后道:“只可惜无法将你使用魔剑的消息传出,否则你必定身败名裂。” 青衣少年喝完了豆浆,将垃圾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面,眼神淡然的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段成丈看见了他,于是大声喊道:“那位不知名的小兄弟,快走,去京都告诉陛下,顾汾的徒弟已坠入魔道,他所使用的乃是魔剑。” 青衣少年面无表情,脚步也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慕梁云几人也看向了他,树枝上的阳萧用箭瞄准了他,牟门骤然消失于原地,下一刻来到了他的伞下,说道:“我躲下雨。” 青衣少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色彩,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苏祠又道:“我不打算杀你,你不用这样随意的拉个人传遗言。” 段成丈还能感受到脖子上的重量,还有那铁剑落在皮肤上的粗糙感,这个人居然说不要他的命,他还没成为鬼,居然就开始骗他。 “你不杀我,我还是会杀你。” 苏祠道:“我打算让你看看你是怎么被人算计还替人数钱的,而数的如此开心。” “你什么意思?” 苏祠看向鹿儿,说道:“鹿儿,打伞。” 鹿儿刚说了声好,还没拿出了,那边的青衣少年道:“我来给你撑伞吧,”这大概是他遇见苏祠一行人后说的最快,声音最大的一句话。 苏祠看了青衣少年一眼,他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还是足够的漠然,不过苏祠还是看到了其中的一抹欣喜。 于是他抓住鹿儿的手,说道:“好啊。” 青衣少年小跑了过来,牟门在身后跟着他。 “不要让雨淋着我家鹿儿。” 少年的伞很大,左边是苏祠,右边是鹿儿,少年在中间,听到这话,他将伞朝鹿儿那边靠了靠。 鹿儿盯着少年道:“不要让雨淋着我家哥哥。” 同学少年时 第七章:和谈交易 青衣少年没有预想中的左右为难,因为他的伞真的很大,足够为三个人遮雨。 苏祠的剑还搭在段成丈的脖子上面,无论是与老师,还是一路向南,他都在思考着李钊云那天晚上出现在密林中的行为。 还有消失的孔令究竟想做什么,他冒险盗窃六大武派的宝贝意欲何为。 这些东西他没法不去想,现在因为这件事情,他落入了皇帝的棋盘,现在还进入了白舟行的眼睛。 “你难道到现在还认为孔令是那个在京都救助难民的孔大善人吗?”苏祠冷冷出声。 段成丈沉默了会儿,孔令成功的骗了他们一家人,就在圣谕下达的那一刻,他都还抱有期望,认为是朝廷搞错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会放粮救助灾民的孔令怎么会是泾州血衣案的主谋,怎么会是盗取六大武派至宝的幕后掌控者。 当一家入狱的时候,他才认清现实,自己真的跟错了人。 苏祠看了眼前方的依旧警惕着的众人,说道:“让他们散了吧,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脖颈上剑身传来的冰凉时刻提醒着自己的处境,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走吧。” 众人听见这话,那有不走的道理。 当即就散开了。 接着慕梁云三人走了过来,阳萧从青山上跃下。 鹿儿取出几把伞递给他们,青衣少年微惊,望向这个矮矮的小姑娘。 鹿儿有些讨厌着目光,说道:“你不要盯着我看。” 青衣少年这才淡定的移开目光,面色平常没有半点变化。 几人将跪在地上的段成丈团团围住,倒像是在审理一个犯了大罪的囚犯一样。 苏祠道:“那天夜里的事情李钊云最清楚,他都在手书里面写明了,当时有东林圣女经过密林,且不说圣女究竟有没有现身,既然他提了,那就说明了他不得不提这个人。” “你想想,这么一个有能量的人经过密林,他居然还让你拿着手书来自取其辱,难道他以为我的老师叫东林圣女来说一句话很难吗?” 雨水打在段成丈的头顶,沿着他的头发流淌,跟着他脸颊轮廓行走。 浑身的衣衫已经没有一点干的地方,脖颈上的铁剑似乎无法用身体的热度将它改变,永远的提醒着他,自己的性命只在苏祠一念之间。 他还是选择沉默,没有说话。 但他也在思考,他虽然暴躁,总有人拿他当傻子。 当时虽然复仇心切,找到李钊云后他又何尝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但李钊云告诉他,慕梁云四人已经被他收买,可以为他作证。 只要慕梁云他们作证,即便顾汾叫来了圣女作证,他也可以出面一口咬定,许莫只是经过,并没有看到整个事件的过程。 如此,反正事情拖下去,对他们没有坏处,受伤的还是苏祠。 而且李钊云的最终目的只是让顾汾将苏祠赶出自己门下,段成丈自然想得更远,只要苏祠身败名裂,没了顾汾这张王牌,那他还不是随意拿捏。 但事与愿违,所谓的收买威逼不过是一个笑话。 苏祠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孔令在幕后操控,你从京都活着出来了,但是孔家死绝了,墨家也死绝了,迁佰三大当家,只有你段家活着出来了,你认为孔令会忍吗?” “还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圣女当时不止出现,而且她还出手了,”苏祠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银铃,那是六瑶仙子给给他的银铃,就在刚才他还在用,随手晃了晃说道:“这就是圣女殿下送给防身的。” 段成丈之前就见过这法宝,不过苏祠的老师是顾汾,能够拿出这样的法宝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道:“先生说的话越来越糊涂了。” 苏祠道:“你忘记了我还有一个身份,东林巡教使,有权巡查天下武者,便是六大武派我也有权利去调查,圣女殿下与我一见如故,很是投缘,” “而且当夜圣女就在调查李钊云,这件法宝不止是我与她友好的象征,也是她交给我用来做一些事情的。” 段成丈微微皱眉,苏祠走到他的前面,看似不锋利的末须剑不小心就割出了条小口子。 苏祠迅捷收剑,刚才末须吸血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段名手中长枪骤然射出,抵在段成丈的喉咙处。 段成丈看了眼苏祠手中银铃,精美异常,观其外观,的确是女子所用之物。 苏祠道:“至于她为什么调查李钊云,我也可以告诉你,因为李钊云事涉六派至宝被盗之事,而今天东林召开大会,审理六派之事。” 段成丈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李钊云确实与他讲过,今天他有事情要去京都一趟。 苏祠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说道:“现在,信了吧。” “李钊云和孔令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你已经被抛弃,他们利用你来杀我,不管谁赢,他们都很开心。” 苏祠冷冷道:“昨夜里儿子来找我,问我你的下落,这还不够蹊跷吗?” “他带了八个黑衣人,那八人都是开元境的武者,即便我们在强,难道你当真以为可以做到毁尸灭迹的程度,如此还不留下任何蹊跷,连宗师境界的李钊云都看不出来吗?” 雨水越发的大了起来,两山之间传来雨打过树叶的声音。 段成丈将苏祠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耳畔,即便他在如何相信李钊云和孔林,听到这样的分析,他也由不得的往那方面去想。 苏祠盯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继续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以我的身份,即便是杀十个段成丈我也不会有所畏惧的。” “不是我不想杀你,就在昨天我收到了我父亲的信,看得出来,你很爱段兴红,虽然我和他在学院的确有些恩怨,但我放着自己好好的圣师之徒不当,反而犯险去杀自己的同窗,我看上去很笨吗?” 段成丈沉默少许他,抬起头来看向苏祠,他双目中满是血线,仿佛一双死神的眼睛凝望着苏祠道:“你真的没有杀吾儿。” 苏祠身子向前倾,两双眼睛只隔着尺寸距离。 “没有。” “那我儿被谁杀的?” 随后苏祠将昨夜密林中段兴红如何死去的情况如实告知了段成丈,紧随其后李钊云赶到,之后的事情他便没有说了。 周遭一时之间陷入了寂静,苏词静静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段成丈。 鹿儿安静的站在身侧,青衣少年认真撑伞。 慕梁云早已收起了朴刀,但始终没有放在警惕。 段名的枪还一如既往的平直,抵在段成丈的喉咙前方。 阳萧不知从那里弄来了一壶酒,咕噜噜的喝了一口递给旁边的牟门。 最后传到苏词手中,苏词饮下壶中酒,看向段成丈道:“我也想知道当时是谁杀死了段兴红,那道只在眨眼之间的剑光出自何方。” “但你儿子的真正死因,只有你是必须知道的。” 段成丈微低着的头猛然抬起,幸好段名收枪及时,以至于没有穿过他的喉咙,他盯着苏词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词问道:“知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段成丈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李钊云好像安排了人。” “你这次行动李钊云知不知道?” “知道。” “孔令呢?” 段成丈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不知道他现在在那里,不过我向你刺杀他应该是知道的。” 苏祠眼睛微微眯起,问道:“李钊云和孔令是什么关系?” 段成丈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商行的货物运行都是由李钊云负责,而且与很多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也是李钊云出面,孔令基本上都不会直接出面的。” 苏祠恍然,怪不得,李钊云虽然是盛来楼的楼主,但是却极少看见他在楼里或者白河镇。 苏祠道:“就没有更深层的关系?” 段成丈道:“他们关系很好,孔令很多时候商量事情选择的都不是我们,而是李钊云,他们之间更深层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但肯定有。” “你猜测是什么关系?” 段成丈沉思片刻说道:“他们相处都很随和,完全没有上下的级的关系,我猜测他们多半有一层亲戚关系。” 苏祠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行了,你这个迁佰二当家真是白当的。” 段成丈道:“我是后面投资进入的,他不过是看我段家的财力。” 苏祠没好气道:“你知道就好。” 他看向天空上的一片乌云,远山上隐隐约约可见有一座亭子。 “你认为孔令现在在那里?会不会在南方?” 段成丈道:“他一定在南方。” “哦?”苏祠来了兴趣,问道:“此话怎讲?” 段成丈道:“我知道他在南方有一座基地,因为他与阳州方面有交易,不过很神秘,位置应该就在边州地区。” 苏祠沉默半晌,落云也属于边州地区。 “你走吧,去跟着李钊云,他有什么行动你及时告诉我。” 不待段成丈回答,苏祠接着道:“我相信你会有不让李钊云知道的方法,关于这场行动,你就说我动用了法宝,你见势不妙便撤退了,不管他怎么问,你都这么答。” “那我儿子的死?” 苏祠道:“我去南方孔令不会没有动作,你儿子的死我会尽力而为。” 同学少年时 第八章:我姓向,叫向晚风 苏祠给了段成丈一匹快马,在雨色下北上京都了。 对于苏祠的做法,他的几个朋友都不是很能理解,不过都没有阻止他。 望着渐渐消失的段成丈,慕梁云轻声问道:“这样做意义不大,你为什么要放过他?” 苏祠笑道:“我说了啊,因为他很爱他儿子,我被感动了。” 下着雨的天空上仿佛又很多只乌鸦飞过,然后呱呱呱的叫声传来。 几人白了他一眼,苏祠看向身侧的青衣少年,他依旧撑着伞。 苏祠道:“谢谢你这柄大伞。” 青衣少年很淡然的道:“不客气。” 苏祠道:“为什么要来撑伞。” 青衣少年平静的望着他道:“因为天要下雨,你是我小师叔。” 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苏祠凝神望着少年清秀的脸颊,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他的眼睛中,都没有对他口中的苏祠有丝毫崇拜之情。 “仅此而已?” 青衣少年诚挚道:“我还想看戏。” 苏祠微笑询问道:“交个朋友?” 青衣少年微微沉默,眼睛望向苏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好啊。” 语气中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脸上也依旧平淡而平静。 望着这一幕的段名忍不住看向阳萧说道:“这家伙比你还过分。” 阳萧手中还拿着弓,说道:“我那里过分了?难道因为你讲笑话的能力太差劲,我就要笑话你?” 段名觉得自己就不该去问这句话。 苏祠问道:“你知道我是谁,难道不准备介绍一下自己?” 青衣少年有沉默了会儿,连苏祠都觉得和这样一个人说话有些累了,他才慢慢说道:“我姓向。” “我叫向晚风。” “是你?!”段名惊讶的望着青衣少年向晚风。 苏祠也有些惊讶,众人齐齐盯着向晚风。 慕梁云道:“你就是被南海一叶学宫宫正举荐入京,说你一夜过九蕴,三日入初行的天才少年?” 修行浩然之气,首先需要的是于心中养浩然之气,这个过程被称之为蕴气,共有九重,因此成为九蕴。 青衣少年看向他,目光中有几分打量。 “就是我,”他平静的说道。 牟门吐槽道:“说话这么慢,修行能这么快?” 向晚风看向他说道:“当然没有那么快,我十四岁前都在修行,如今才步入初行之境,”说到这里,他看向苏祠道:“比起小师叔,我还要多学习。” 向晚风并不是最近才出名的,他年少就已经成名。 他出身江南向氏大族,更是向老太爷最宠爱的独孙,因其强大的记忆力还有他九岁那年在石门江水之畔谱曲而名扬大临。 苏祠看向他肩上的包袱,问道:“所以你选择是要去京都?” 向挽风点头道:“怀西学院入院考试就快要开始了。” 苏词微疑,阳萧问道:“你不是可以直接进入西林学宫吗?为何要去参加怀西的入院考试?” 他受一叶学宫举荐,还是向家嫡系独孙,今后的向家家主,便是皇帝陛下也要给他些特权,入西林学宫自然是易事,何况他还是凭借实力进入的。 怀西学院乃是西林在京都的下设学院,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想要入西林,就先得入怀西。 慕梁云道:“难道你是怕旁人说你依靠家势?” 向晚风摇头的幅度很小,平声说道:“我想进怀西看看。” “看看?”段名不解道:“看什么?” 向晚风道:“听说怀西一座学院就能抵南方一座学宫,所以我想去看看。”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气势可言,就是一个十足的柔弱书生。 这个说话缓慢,一副淡然处世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们都有些意外。 就像刚才。 青山之间,百箭齐射,他居然还能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看戏的,而且还自顾自的取出了一杯豆浆,在边上边喝边看。 换做旁人,看到这样的一幕,恐怕早就跑没影了。 还有他手中的伞,应该也是一件法器。 这个少年的可是大临天骄,不同他,虽然他也是一路被联名举荐的,但是他的名声也只局限于落云,不似这些人,才几岁就已经传遍了大临。 “祝你成功,”苏祠由心说道。 “谢谢小师叔。” 苏祠道:“需不需要一匹马?” 虽然他很清楚这个根本家伙一定不会缺钱,但他还是很友好的问他。 向晚风道:“谢谢小师叔,我之所以这么早上京都,就是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这里距离京都只有几百里了,段名很是惊奇的问道:“你走了多久了?” 向晚风道:“一个月零二十七天。”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苏祠笑了笑说道:“行,要是到了京都,见到你们的大先生,记得帮我向他问声好。” 向晚风闻言,又是一阵沉默,缓缓开口道:“好的,小师叔。” 苏祠道:“我们都有事,就不和你闲聊了,你慢慢欣赏风景。” “好的。” 苏祠几人上马,而向晚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目送他们,只是他两眼之间也没有多少热情,平淡的一丝色彩都没有。 “小师叔,”他突兀喊道。 苏祠扭头看向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向晚风道:“段兴红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段名反问道:“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袋不中用?” 慕梁云咳了两声,段名才哼哼两声,不再说话。 苏祠问道:“你觉得呢?” 向晚风低头想了想,直到前方的阳萧说道:“走吧。” 身后的向晚风才回道:“我希望不是。” 他没有确定,他只是希望不是苏祠。 苏祠没有回答他,策马便走。 四匹快马向前奔走,身后再次传来向晚风的声音:“那圣师还会收徒弟吗?” 这是他从始至终发出的最大的声音,但是还是没有多大,连段名刚才的骂声都比这大,但是他脸上却仿佛因为这句话吼红了一般。 苏祠听见了,但没有回答。 牟门说道:“还江南第一天才,我看他脑子有问题。” 慕梁云虽然觉得这话不对,但还是忍不住想笑,说道:“人家比你出名。” 牟门无言,因为这是事实。 他哼了一声,说道:“有些家财罢了,我要有他家那么大的家业,我现在肯定比文君泽还要出名。” 段名呸了一声,说道:“我老早就跟你说了,吹牛要先打草稿,像你这种说,太像一个傻逼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不时还有鹿儿那悦耳的笑声来调节气氛。 第二天,苏祠收到了段成丈的信,信上告诉了他,李钊云虽然留下了他,但是并不信任他,只是让他处理一些简单的文件。 第三天,苏祠几人翻过了南岭,彻底进入了南方地界。 第五日,苏祠进入了昭南州地界,州牧使亲自率领官员拜见,并为他接风洗尘,不过苏祠以赶路为借口拒绝了。 第七日夜,他们进入了落云郡城。 苏祠的家并不在城内,而是在距离郡城外七里,名为茶村的村庄。 自从进入昭南州,他们便经常能够听见讨论苏祠的各种声音,这些声音都是充满了骄傲的。 大临立国七十余年,昭南州属于南方边疆州域,人口稀少,而且这里居住着诸多种族,譬如羌族,蛮族这种不喜习文的种族。 几十年来,昭南州在每年对朝廷输送人才方面都是不达标的,而且几十年来,昭南州从未出过一个状元。 如今,苏祠一朝成为圣师弟子,这里作为他的故乡,自然受益颇大。 本来苏祠打算连夜回家,虽然段名几个叫嚷着进郡城吃点东西再走,但苏祠也不同意,直到鹿儿被慕梁云几个给去劝动。 苏祠才选择进郡城。 半年前,他还在郡城白子学院修学,对这里他自然非常熟悉。 因为认识他的人很多,所以几个人也是一番乔装打扮后才进城。 他选了家饭馆,给段名几个点菜,最后自己看了眼菜单让小二补上一个开水白菜。 他们几个都知道苏祠非常喜欢吃开水白菜,虽然他们是在不懂那东西有什么味道。 “听说明日苏先生就要进城了,郡守大人也要效仿州牧大人带领全郡官员相迎,明早可要起早些,带我儿子去看一眼,说不定,他明年就能考入语渊学院,成为苏先生的同窗了,”隔壁桌上一个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说着。 与他对坐的男人道:“是啊,明日我也去,苏先生是咱们落云郡人,我与苏先生尊父可是旧识,明日见到苏先生,我请他为我闺女赐副字,那时候我闺女肯定能进语渊了。” 听到这话,苏祠忍不住的看了眼这个满脸胡渣的大叔,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啊。 “你就吹吧,还...还认识苏先生尊父大人...” 他没说完,另一桌一个独眼汉子就凑上了说道:“别想了,就在昨天,我听说有人袭击了苏府,苏先生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他父母去京都的,现在苏先生那里有时间来郡城。” 几个人眼珠转来转去,苏祠面色平静。 “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一直窝在角落的乞丐抱着个酒瓶突然伸了个懒腰说道:“苏先生得罪了迁佰当家孔令,那孔令一家被斩,他自当是对苏先生一家恨之入骨,苏先生此次回落云,也是受陛下谕令,追捕孔令的。” 苏祠拉了拉帽子,看了眼破破烂烂的乞丐。 饭馆里的人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乞丐接着说道:“昨夜苏府被一群修行者围攻,城里的沙帮都过去了,后来郡守大人带着一大批人也赶去了茶村,如今苏府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 说着他又抬起瓶子喝酒。 慕梁云几个都紧张的看向苏祠。 苏祠骤然起身,朝乞丐走了过去。 同学少年时 第九章:有信北方来 “哥哥,”鹿儿望着苏祠异常凛冽的背影,那黑色背影仿佛是从地狱出来,要杀向人间。 她竟有些害怕,但因为担心,她还是轻轻的唤了一声。 慕梁云几人也站了起来,灰色的帽子遮蔽了大半脸,只能看见那紧闭的嘴。 这方空间随着苏祠的起身而变得无比的寂静,仿佛周围的空气也在刹那间降至了零点。 某些敏锐的人已经察觉了不对,某些躲在暗处的人咧开了嘴唇,展出了笑意。 老乞丐似乎还没有注意道从侧方落向他的目光,但他明明看清楚了每一个看客脸上的震惊和惶恐。 这里虽然是郡城,但如果修行者真的要闹事,他们也没有能力抵抗,即便最后这些修行者大多都会被官府逮捕。 苏祠的步伐很慢,他的眼睛透过眼前的黑布,看见了一身破烂的乞丐。 乞丐正抬起自己的酒壶,苏祠无比迅捷,猛然夺过酒壶。 老乞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友莫非是听得起劲,要给我加酒不成。” 不待苏祠说话,他又道接着说:“多谢,多谢,这事后面的确精彩。” “那群修行者虽捣毁了苏府,却是一无所获呐,据小道消息说,乃是圣师出手了,那群贼人听到这个消息,那里还敢追苏家人,连夜就跑出了落云啊。” 苏祠捏着手中的酒壶,沉默片刻,将酒壶递给了旁边的慕梁云,说道:“给他打满。” 老乞丐这才转身看向他,抱拳道谢:“多谢小友,多谢小友啊。” ...... 一行六人没有等那桌菜,即刻出了郡城。 来时顾汾已经告诉了他,去往郡城外的伍家坡外,会有人在那里等他。 没有任何言语,更没有人再说肚子饿这样的话。 南方多山,道路也因此非常婉转。 便是落云郡城也是夹在两道山脉之间,夜色下,郁郁葱葱的树木依稀可见。 六人抵达伍家坡后,才降低速度。 鹿儿从无名指下取出一枚简易烟火,递给苏祠。 此时还不是很晚,家家灯火通明,几十户人家坐在在远处的山坡上。 夺目的烟火从苏祠手中发射升空,爆出一朵彩色烟火,声音传过了整个山坡。 六人紧紧的等在原地,如鹿抓着苏祠的衣角,说道:“哥,那个老乞丐说了,会没事的。” 苏祠点了点头道:“嗯,这次多亏了老师。” 阳萧平静的望向他说道:“段成丈已经去了京都,对伯父伯母出手的人想必是孔令安排的了。” 慕梁云点头道:“之前段成丈也说了,李云钊有所安排,这应该就是了。” 段名怒气冲冲的道:“段成丈那狗杂碎,他发来的信从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老三,你就不该放过他。” 苏祠沉默思索。 片刻后,山坡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哨声,苏祠对这种哨声很熟悉,因为小时候他们就经常用竹子来做这样的哨子玩。 苏祠道:“走。” 山坡上的男人也从坡上下来,苏祠抵达坡下后将马儿栓在一旁的树上,众人步行上坡。 于半坡之间,苏祠终于看到了他老师安排的人。 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大褂字,黝黑的手臂上有些奇怪的纹身。 苏祠见到的时候有些惊讶,他的老师居然叫动了苗疆人出山。 苗疆人很少与外界接触,他们习惯生活在大山里面,不过也受朝廷管辖,每年都要向地方官府上交矿产以及生长在大山之间的稀有材料。 “寨方赤六拜见小师叔,”汉子半跪屈身行礼。 “不必朝我见礼,”苏祠急忙将他扶起,问道:“我家人何在?” 寨方赤六道:“小师叔放心,他们都已经被秘密安排到了郡城,绝无半点危险。” “郡城?”苏祠微惊,不过他相信顾汾应该不会这么做这种无用的安排,当是为了安全着想,毕竟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们的身后有没有眼睛。 段名没好气道:“我们才从那里过来。” 寨方赤六看了段名一眼,从胸前取出一封信,递给苏祠道:“这是圣师让我交给小师叔的信。” 苏祠从他手中接过,有些疑惑,准备将其收好。 寨方赤六道:“圣师说,小师叔当以第一时间看完,然后迅速销毁。” 苏祠点头,寨方赤六看向阳萧几人道:“有劳各位了。” 看了这封信上的内容很重要,在白河的时候顾汾也没有说出来,多半是给苏祠在回来的途中增加危险。 于是阳萧几人将苏祠包在中间,鹿儿也走了出去,接过被苏祠拉回了身边。 缓缓展开信封,这是最普通的信笺纸,不是顾汾最喜爱的梅花笺。 “不要有所思考,迅速看完这封信,”首先入目的是这样一行字。 苏祠往下看去。 “关于孔令,朝廷和为师都发现了他与阳州那个教派有密切的来往,从迁佰商行的一些档案中也有所痕迹,迁佰的建立应当是那个教派安在大临的一颗钉子,这颗钉子的作用是为他们提供大量的资源,另外还充当了那个教派的情报中转站。” 当看到阳州教派的时候,苏祠的心神还是不禁的激荡了一下。 在宿雾山上,自从计天和第一次向他们提及阳州那个教派后,他似乎总是容易听见这个教派。 祖帝还在的时候,那个地方生长的还是一堆不知名的杂草,属于鸟兽的栖息地,大陆生灵的后花园。 祖帝走后,一个绽放着金色光芒的人拿着权杖登上了那座无名之山,将手中的权杖深深的插入了山顶,自此满山的杂草开出了金色的花朵,满山的虫鸟成为那座山的宠物。 于是那座山改名了,一个承受着天命的教派在那里真正诞生,曾经分布在九州上的教徒纷纷前往阳州。 短短一年,那里就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曾经让人向往的神州反而成为了诸多生灵口中的唾弃之地。 “迁佰在南方有一座属于那个教派的隐秘基地,你需要找到这个地方,并且进去,得到里面的情报,然后想办法将它从大临的疆域内摧毁,为师给你的末须足以装下那些东西,除此之外,孔令盗取六派至宝,必然是受这个教派的命令,结合这次十万大山异宝降世,那个教派伏击六大派,说明这个计划他们很早就开始谋划了,如果有机会能够多了解一些你就多了解一些,但一定不要以身犯险,” “这一次,你很可能会遇到那个教派的人,它们修行的乃是神辉,自称为大地之神国,一定要小心,如果面对使用神辉的神族后裔,多与之周旋,不要力敌,打不过就逃,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苏祠很快将一封信读完,他没有做他想,一道赤色火焰中带着些许褐色,从他掌心猛然升起。 须臾间,手中的纸全部化为了虚无。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老宅看看。” 听见苏祠平静的声音,众人转过身来,寨方赤六道:“我们的联系方式小师叔可还有疑惑?” 苏祠嘴角轻扬,说道:“没问题了。” 寨方赤六告辞离去。 段名问道:“院长交代你什么事情?” 苏祠道:“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我自己都不想去接触。” 慕梁云很是凝重的说道:“但你还是选择了接触。” 苏祠道:“所以你们不要接触了,这一次我一个人去。” “不行,”慕梁云语气坚决。 鹿儿的手紧紧抓在苏祠腰间,脑袋微微扬起,一副小大人模样:“反正哥哥不准不带我。” 牟门也跟了上来,说道:“那次不是我保护你,这次你想一个人去,是想死啊。” 苏祠看向这个高高的家伙,说道:“这次不和你们开玩笑,你们要是落入那些人的眼中,真的很危险。” 马儿听了,苏祠语气在夜色中回荡。 阳萧低沉而厚重的声音传来:“那你让我们跟你来是做什么的,旅游的吗?” 苏祠道:“一开始我真想带你们来这里旅游。” 段名指着苏祠怒道:“别给老子瞎扯,当我们贪生怕死还是不把我们当兄弟。” 慕梁云沉声道:“老规矩,投票表决。” 四人同时举手,后知后觉的鹿儿也举起了手。 苏祠无奈。 阳萧道:“多的不说,要是我们谁出了意外,你帮我们报仇、收尸、料理、下地。” “对,”慕梁云道:“要对付谁,遇见谁,你不想说就算了。” 苏祠很无奈。 段名用枪指着他道:“难道你他娘的嫌弃我修为低给你拖后腿不成。” 苏祠侧目望着段名手中的枪,说道:“我不敢。” 牟门道:“别婆婆妈妈,扭扭捏捏的,一点小事搞得伤春悲秋的,我才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 “行了,”苏祠敞开声音道:“你们都表决了,我还能怎么办。” ...... 马儿驾。 慕梁云问道:“去老宅做什么?” 苏祠道:“你不是不问吗?” 四人齐声道:“说是不说。” 这样的语气,真的不是一个问句啊。 同学少年时 第十章:这是我的地界 苏祠去老宅只是去拿一些东西,而且依照她奶奶的性子,肯定是还要回来的,郡城那样繁华的地方她反而不喜欢。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身后的眼睛,他们需要想办法将其甩开。 所以,苏祠几人没有一起行动。 离开伍家坡后,苏祠六人去了白子县县城,茶村也在白子县境内。 白子县城依关河而建,两边全是悬崖高山,可以说就是一条狭长的峡谷,中间有条河。 不比白河,这条河常年都处于浑浊,极少见到他清澈的时候。 白子学馆便落于此间,此时已至酉时,大街上人际稀少,唯有那些青艳之地以及赌坊非常热闹。 苏祠便带着他们去了落于城西的青艳之地画烟坊。 六人依旧乔装打扮,带着鹿儿进这种地方,其实苏祠也有些不情愿,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他也不放心。 一进画烟坊,一股浓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牟门几个倒是露出一脸的贱笑,一点也不违和。 苏祠知道他们在白河的时候就常去,反倒是他,不喜欢来这种地方,有点不合群。 老鸨见有人来,便扭着身子上前,不待她说话。 苏祠从腰间取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老鸨接过展开,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然后满面开花的道:“原来是我们的白公子回来了啊,走吧。” “嗯?”慕梁云笑兮兮的道:“白公子?” 老鸨在前带路,苏祠几人跟着上楼,来到三楼一间门前。 老鸨忽然转身,然后贴着苏祠耳朵小声道:“先生,奴家可想你了。” 说话的时候她手腕摸向苏祠的腰间,整个身体也快贴了上去,引得一旁的鹿儿极度不满和厌恶。 身后的慕梁云几人看的是津津有味,议论纷纷。 鹿儿气道:“快走。” 苏祠一把将她推开,说道:“有劳。” 然后苏祠敲门,轻声道:“完事没有,完事了我就要进来了。” 还懵懵懂懂的鹿儿不知道苏祠的话是什么意思,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房间内,一个寸发男子舒适的躺在床上,胸前一双妙龄玉手。 听见外面的声音,男子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他的目光由柔和骤然变得很锋利。 刺人的眼光落在旁边的女子身上,女子躁动的手以及身体戛然而止。 她迅速起身收拾衣衫,男人也以极快的苏祠收拾好啦床上的一切,完成这一切不过只用了三十秒。 房门忽然打开,一个女人低着头跑了出去。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不是明天才到吗?” 苏祠带着人进去,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情况,那能说明天到就明天到。” 男人一身戎装,显然是个当兵的,身躯凛凛,经过几年的军营生活,他已经退去了曾经的那抹青涩,英俊的脸上,是常见军人的无所畏惧,脸上挂着微笑。 众人也退下了头上的帽子,苏祠介绍道:“他叫雷飞白,现在是常山军一员,也是与我相交多年的朋友。” 紧接着向雷飞白一一介绍阳萧几人,到鹿儿的时候苏祠直接说了是她妹妹。 “废话不多说,现在找我干什么?” 苏祠道:“县城地图还有吗?” 雷飞白微微疑惑,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苏祠道:“我背后有人跟着,得把他们甩开。” 雷飞白恍然大悟,说道:“有是有,不过不在身上啊。” 苏祠道:“他们几个对这里也是不熟,我打算利用县城错综复杂的街道甩掉那些人,他们对这座小县城也熟悉不到那里去。” 雷飞白看了几人一眼,说道:“那不如叫几个兄弟来帮你算了。” 苏词摇头道:“你们当兵的身形与我们的身形太容易分辨了。” “也是,”雷飞白豁然起身道:“那我去那地图,你们等着。” 苏词点头,然后看向段名。 段名望着他那眼神,微怒说道:“我瞎走也能给你把人甩掉。” 他有些路痴,这是公认的事情。 “你想多了,”苏词笑着说道:“等下我雷哥跟着你走。” 段名很是自信的道:“不用,我可以。” 鹿儿道:“大石头,你就不要逞强了,我们又不怪你。” 段名:“……” 阳萧看向苏词道:“你知道后面跟着那些人?” 他从入郡城后他一直都有观察,大概有七八人,但他还是向阳萧说道:“只有四人。” 阳萧有些不信,说道:“你确定?” 苏词笑道:“你别忘了我这双眼睛。” 诡秘奇眼的能力他们自然知晓,听苏词这么说也就相信了他。 —— 不一会儿,雷飞白便到了。 分配好路线后,几道黑影从画烟坊飞出。 因为鹿儿的身形太过于好认,为了蛊惑对方,鹿儿先跟着雷飞白出了画烟坊。 雷飞白修为虽然才开元中境,但也是众人中修为最高那个,为了模仿苏祠像一下,他直接发动了自己最快的雷霄步。 最后苏祠和段名紧随其后,雷飞白依照计划,直接跑进了白子棋盘之内,白子棋盘乃是棋圣当年路过白子县时与一个僧人所下的一盘棋。 相传那盘棋下了三天三夜,伴随大雨,闪电,雷鸣,万里无云,天地为之变色。 但最后那盘棋也没有下完,僧人便吐血而亡。 棋圣起身离去,自己消失在了九州大陆。 白子县便以棋盘修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石阵,除了纪念那场令天地变色的对弈外,也用来彰显白子县的喜爱棋道的民风。 虽然那白子棋盘非常复杂,但修建的石阵不会变化,这也就没有了万变的人能力。 所以只要多走几次,总能走通。 几乎每一个白子县的成年人都能够走过白子棋盘,因为每一个白子县的人成年那一天都会去走一次。 但是从遥远白河甚至京都来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对这东西根本不熟悉。 当雷飞白带着鹿儿穿过白子棋盘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被困。 苏祠在最后与段名分道,中途两人转遍了白子县城东整个街道,城东多是平民居住区,那里的巷道不止狭窄,还蜿蜒曲折。 其间苏祠还去以前的朋友家串了下们,很意外的发现老李那家伙竟然还没有睡觉,于是很没有理由的将他拉进了转圈圈大业。 老李的身材与他相仿,两人互换衣衫,他带着段名走,苏祠则一个人离开。 没了段名,他的速度急速飙升,那一刻,暗处的人才知道他们一开始就跟错了人。 道道残影浮现在大街小巷之间,不过顷刻之间,苏祠便甩掉了身后的人,然后与雷飞白汇合。 没有多余的交流,他们两人的交情已经六七年,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 苏祠拉着鹿儿便出了城,前往茶村。 这里是他的地界,甩几个人还得能做到的。 ...... 山脉起伏之间,茶村此时一片寂静。 夜空上,星星点点,苏祠和鹿儿利于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上,俯瞰而下。 他们的对面是一座青山,青山上有一片农地,那是他们家的。 在山下有一条小河,小河边上有一栋房子,那就是老宅。 苏祠指着山下那没有灯火的一片漆黑说着。 鹿儿道:“哥,你真的就只拿一点东西?” 苏祠道:“当然不是,他们一定在这里安排了人,我打算去见见。” “你还是骗了大块头他们。” 苏祠道:“我没骗你啊,你还不开心。” “开心。” 两人沿着山道而下,山下一个人走了上来。 那个人身上穿的不是什么华丽衣衫,而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缝缝补补的农衣。 隔着很远,苏祠察觉到山下那人的气息。 “童叔,”来人是他爷爷的管家,年轻的时候就跟着爷爷一起走南闯北,还上过战场。 苏祠和鹿儿没有走下去,就地选了块石头坐下,等着山下的童叔上来。 寨方赤六不是说他们一家人都被安排到郡城去了吗? 难道爷爷又回来了? ...... “少爷,”隔着中间的荒草,童叔便喊了一声,他爬的有些快,还喘着气。 苏祠道:“童叔,你怎么在这里?” 童叔道:“老爷让我带你去见他。” 苏祠惊讶道:“爷爷没去郡城?” “老爷回来了,”童叔说道:“闯进老宅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少爷去了也见不到人。” “是爷爷做的?” 童叔道:“是,那头子就在老爷那里,少爷要是想见见,就去见见。” 苏祠沉默,他望着童叔,久久不语。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常年穿着一件老式军装的老人,那件军装是祖帝时期的军装,那个时候的大临还是西临,他的手中永远拿着一口残破的军剑,用来当拐杖。 老人的眼皮耷拉着一双永远无神的眼睛,脸上似乎永远都写着憔悴两个字。 他常年待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学习并推演着天占之术,永远钻研着一本名为易经的破旧书籍。 闲暇的时候他会去邻居家串门,很多时候也那家需要看地看风水也会找他,他便以此为生。 虽然父亲还有奶奶给他讲过很多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他也猜测着他爷爷还有一些力量藏在深处,但几十年来,无论是面临什么困难,他即使无奈,也没见他用过那些力量。 这一次,他居然动用了。 苏祠知道,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憔悴的老人。 同学少年时 第十一章:爷孙夜话 这是一间古旧的院子,从进门开始,连鹿儿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陈旧古蕴。 仿佛是进入了一间已经矗立在此数百年的院子。 院子不大,黑色的檐角前,有一池山水。 假山石壁上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 一个黑发间夹杂着些许白发的老人,手中拿着一口残破的宝剑,微微弯着身子站在池边。 他那双苍老无神的眼睛不知落在何方,似乎是眼前的池水,似乎是池水中的金色鱼儿。 天上的星星很亮,一轮弦月落在水中,仿佛那些鱼儿便在调戏月亮一般。 童叔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很轻。 “老爷,少爷到了,”他躬身说着。 苏词牵着鹿儿走了过去,鹿儿努力的让自己的脚步轻些。 老人脸上浮现出非常温馨的笑容,他那双充满老态和无神的眼睛中因此而多了一抹光亮。 他看向苏词和鹿儿,笑呵呵的说:“过来,坐。” 他身上依旧穿着那件老式军装,上面的鳞甲早已经掉落,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缝补,虽然破烂,但非常干净。 老人的身后有一张石桌,石桌似乎刚刚被洗过,上面还有未干的水迹。 “爷爷,”苏词亲切喊他,说道:“您为什么要回来?” 他拉着鹿儿走了过去,童叔进屋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盘糖果,拿着一张帕子过来。 将桌上的水迹擦干,老人坐下看向鹿儿说道:“孩子,吃糖。” 他脸上的笑容很和蔼,没来由的给人一种亲和感。 鹿儿笑着答谢,但始终没有伸手去抓篮子里的糖果。 苏词剥了一颗给他,看向老人。 他的爷爷名叫苏靖南,是曾经西临国的沙场宿将,爵至大上造,在破赵灭燕中立过大功。 祖帝伐天,他奉命督建万里长垣,以阻断天帝的大道无始。 他的名字没有响彻过大临,但他的名字还是落进了皇家深院的某本积满尘埃的书本上,只是如今无人翻看。 苏家曾是大族,苏靖南的大兄死在了伐楚的战争中,三弟死在了流放南疆的路途之中,苏家嫡系也因此只剩下他一个,其余的非嫡系早死在了京都。 为了躲避杀害,他曾以自己三弟的身份生活了近十年,直到明帝中期,帝国追赏有功之士,他的大兄被列入其中,但没有他。 不过借他大哥的福泽,他得以恢复自己的身份,享受着他大兄的余泽,生活在这里。 “听说你回来了,爷爷想早些见见你,”苏靖南语气温和。 苏词道:“只是这样有些危险。” 苏靖南轻轻舒了口气,带着些许怒意道:“一群数典忘祖的狗东西,竟想伤害我孙子,死了也是活该。” 苏词惊讶道:“爷爷杀了他们?” 苏靖南脸色柔和下来,说道:“留了个活的给你问话,就关在后面的猪圈里。” “呃……”苏词以开玩笑的口吻道:“爷爷,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是个看风水的老先生呢。” “哈哈,”苏靖南开怀而笑,说道:“爷爷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当年啊,跟着蒙大将军踏遍了河山,如今虽然没落了,但使几个人还是使得动的。” 苏词道:“那爷爷,接下来是打算?” 他的爷爷与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老宅是她奶奶的。 苏词这么问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会继续留在这里。 苏靖南道:“山清水秀的,我不在这里去那里,外面的天地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了。” 苏词沉默。 苏靖南道:“这次回来,你老师是不是给你安排了别的事情?缺不缺人?缺的话就跟爷爷说,爷爷给你找两个人。” “是安排了些别的事情,”苏词道:“一些小事,不缺人。” 苏靖南点了点头,池边有鱼戏水。 童叔安静的站在苏靖南身边。 他握着残剑的手松了几分,他知道苏词担心他的父母,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问,一直跟着他的话头走,他有些欣慰。 说道:“昨夜的确是闯进来了一群修行者,他们的目的是控制你的爹娘,应该是想用来威逼你做什么,自从你去白河后,我也就生病了,哮喘越来越严重,这才好几天,昨夜是准备去问问你父亲,你在白河是什么情况。” 鹿儿小嘴里面化着糖,大眼睛睁得大大,充满好奇的望着这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现在好些了吗?”苏祠关心道。 “好多了,”苏靖南道:“我叫阿童去叫你,一是想见见你,二是想听你说说在白河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人杀到家里来?” 苏祠知道很多事他父亲肯定都跟他说过了,只是想听他多说说话。 于是苏祠便跟他讲起了离家后的事情,说的很简单,但他爷爷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收过,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童叔从屋子里取了些果汁出来,又端了些水果出来,大概是看出了鹿儿吃糖吃的有些干燥。 “对了,爷爷,”苏祠抓起鹿儿的小手说道:“我认鹿儿做妹妹了,以后爷爷又多了个孙女了。” 苏靖南笑望着鹿儿,然后从他军装下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鹿儿说的:“好,来,小鹿儿,爷爷给你的见面礼,拿去买衣服穿。” 鹿儿有些不好意思,苏祠道:“接着吧。” 她才起身双手接过,抿抿嘴,甜甜的说:“谢谢爷爷。” 引得苏靖南哈哈笑了起来。 大致讲完了故事,苏祠瞧着苏靖南有些不好看的脸颊,他爷爷何等聪明,很多事情一听便知,即便苏祠有所隐瞒。 “这么说,小皇帝是想拉你去帮他了;” 苏祠道:“孙儿也不知道他是想让我帮他,还是想让我单纯的做一颗棋子。” “算了,”苏靖南惆怅道:“这天下是他的,我不希望你和朝廷有太多的接触,但当你被顾汾收为弟子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该知道你会被卷进去的。” 苏祠发现自己爷爷说这样的话好生沉重,好多愁意。 于是安慰道:“陛下还是很聪明的。” 苏靖南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突然问道:“那么那个孔令现在在那里,你们还是不知道了?” “嗯,”苏祠双手放在石桌上,交叉在一起说道:“昨天的事情应该就是他做的。” 苏靖南道:“顾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盗窃六派至宝?” 苏祠想到先前看的那封信,想了想还是不要给爷爷说了,于是摇了摇头。 “对了,爷爷,老师让我带封信给你。” 还没说完,鹿儿就取出那封信,给了苏祠。 “他给我写信?”苏靖南微疑说。 但还是接了过去,然后拆开。 苏祠注意着他脸色,不过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直到他将信收起。 同学少年时 第十二章:笔记、红蜻蜓、画像 离开苏靖南后,苏词带着鹿儿去往老宅,他也去见了那个被他爷爷关在猪圈里的人。 似那种已经将生命置之度外的人,苏词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对方还一顿嘲讽后服毒自杀了。 老宅残破不堪,不过房子未塌。 苏词回这里是要来取一本笔记,他的房间很乱,书架上的书籍摆件滚了一地。 很多必要的东西也在昨天,他的父亲就已经派人来搬走了,来这里本意是与潜伏在这里的人来一个深切的交流,没曾想被他爷爷收拾了。 那个笔记对他个人也很重要,因为那是他一直都在寻找的那个女孩的东西。 在白子学馆的时候,她交给他保管的笔记。 苏祠取了把铁锹,确认好位置直接开挖,鹿儿好奇的捡地上的书看,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也没有心法口诀。 大多都是一些话本小说,当鹿儿看到一本名为天下第一仙的书时,不禁生起些好奇心。 毕竟仙已经断绝九州许久了。 当苏祠看到脚下的铁盒子时,心里可算是放心了。 吹了吹灰尘,苏祠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一本泛黄的小本子,上面有一个用簪花小楷写的非常标准的名字。 仿佛看到那个名字就知道写下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一个清秀温柔的女孩子。 如鹿走到苏祠身边,瞪大了眼睛看清上面的名字。 “郭珊珊,”她喃喃念出声。 听到鹿儿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苏祠身子禁不住的颤了一下,这是一个久违的名字,这是一个魂牵梦萦的名字。 他很多时候都会梦见这个女孩,梦见她在黑暗中,或在一座精美绝伦的塔内,有一个女人看守着她,那个女人很强大。 “哥,她消失多久了?”还在旯木牯寨的时候,鹿儿就已经知道了这位姐姐的存在。 她一直知道苏祠心心念念着她。 有送公子的青衣狐裘,有送公子的泛黄笔记,笔记旁边还有一只草编红蜻蜓,是用棕榈编的,染成的红色,那也应该是送公子的。 她还没有东西放在公子那里。 苏祠回忆道:“快两年了。” 他永远记得那个夜晚,他向她表白了。 就是用的笔记旁的红蜻蜓,带着他的书信飞到女孩的身畔。 在学馆夜晚的回廊上,当时下着雨,回廊外有几棵桃树,那里经常都会有人。 不过因为下雨的原因,那天那里没有人,雨水从檐角落下,滴滴答答,空气间还弥漫着淡淡的白雾。 少女的脸红了,带着羞意。 苏词站在她的身后,望着那个低着头的背影。 红蜻蜓落在她的手上,那封情书贴在她的胸前。 苏词听见了少女砰砰的心跳声,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同样优秀,是学院老师们认为的金童玉女,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她居然比自己还厉害。 从学塾到学堂再到学馆,他一直被少女压的死死的。 有时候他都觉得,如果她还在身旁,说不定顾汾都不会收他做徒弟了。 鹿儿轻声问道:“哥哥一直再找她?” 苏词道:“每去一个新的地方,我都会问,” 鹿儿道:“那郭姐姐的爹娘呢?他们去了那里?” “她走后,伯母因为思念抑郁病倒了,伯父为了找到她,离开了这里,他说他踏遍九州,也要找到她,”苏祠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淡淡的愁意。 如鹿能感受到苏词努力的去掩饰这种情绪,大概是想表现得豁然一些,也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到她。 他因为家庭的原因,没能出去。 他也希望早些完成父母的期望,然后去找她,顺便寻寻仙。 “那郭姐姐是怎么消失的?”鹿儿问出了这个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苏祠叹了口气,从盒子里面拿出红蜻蜓,回忆着说道:“当时在回廊上,雾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昏暗,不过当时我和她都觉得那只是普通的天气变化而已。” “她转过身来望着我,我当时就想走过去,但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控制住了,她察觉到不对,我也看到了从她身后出现的女人。” 苏祠语气平淡,没有多少起伏,更多是氲氤在心中的一团郁气。 “一股强大的能量从雾中涌来,直接将她拉进了雾中,短短的时间内,我连声音都发不出,之后精神越来越恍惚,看见那个女人抱着她消失在雾中,最后我就晕倒在了迷雾中,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再了。” 鹿儿沉默下来,最美好的事情和最悲惨的事情同时发生,苏祠和郭珊珊的感情可以说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其实苏祠很清楚,这么久以来,他对她的思念其实更多是那份自小到大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他遇见了一个姑娘,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分开了。 在与她相处的日子里,苏祠就已经发现,他对郭珊珊的感情只是在那个年轻因为一点倾慕而产生出的错觉。 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们有共同的话语和美好的回忆。 凭这些,他就必须找到她。 鹿儿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祠低头看向她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她可能已经死了。” 鹿儿点点头。 “她的一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祖辈都生活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仇人,即便有也不可能是招惹到那么强大的修行者,”事情过了这么久,他该查的都已经查过了。 “而且,那个女人是抱着她离开的,也没有杀我,”苏祠语气深沉:“最关键是去年,我在陇川打听到了她,她从那里经过,身边跟着一个女人,应该就是带走她那个。” 鹿儿疑惑道:“难道圣师也没有办法吗?” 苏祠道:“老师一直在帮我找,不过半年了也没什么消息,我猜测她很可能是离开了神州,去了其它地方。” 鹿儿想了想,说道:“那哥哥以后去找郭姐姐可要带上我。” 苏祠笑着糅了揉她脑袋,说道:“虽然我有些急,不过这件事应该还是会有些遥远。” “我不管,”鹿儿道:“我要先预定着。” “行,”苏祠畅然道:“到时候我一定带上你。” 两人出了房间,鹿儿很在苏祠身后抱着铁盒子,眼睛怔怔的望着盒子里的笔记上的名字。 她突兀的停下脚步。 苏祠转身,疑惑的问道:“我家鹿儿怎么了?”0 鹿儿抬头道:‘哥,你有郭姐姐的画像吗?我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她面带笑意,一双大眼睛满是渴望。 苏祠想了想,说道:“我给她画过很多画像,不过...”望着地面上一片狼藉,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不过,找找看吧。” 带着鹿儿进入他的书房,房间没有想象中的乱,书架上还放着些书,只不过地上铺满了书和一些纸。 苏祠抽开书桌抽屉,如果没人翻的话,她的画像就在这里面。 里面有个黑色画册,不过没有她的画像。 于是两人开始在地上翻找。 “哥,这张是吗?” “这是我娘的。” “哥,这里还有一张。” “不是,这是我堂妹。” “哥,这是谁啊?” “这是我爹,现在也是你爹。” 两人此刻就像是城郊外正在从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乞丐。 月亮渐渐隐入云层,星星渐渐淡去。 树梢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天色渐渐明朗。 苏祠从地上捡起一张已经不知被撕成了多少片的画像,上面只有半个身子,穿着一件水绿衣裙,腰间系着两片五彩羽毛。 苏祠笑了笑,自嘲道:“我可怜的珊珊呐,是那个家伙把你撕成这样。” 鹿儿也抓着一张画像跑了过来,气息紊乱。 “哥...哥,你看这张呢?” 苏祠一眼望去,那是半长脸,从眉心处斜斜的被人撕开,能看见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即便那纸上沾满了黑色的泥土和灰尘,这只眼睛依旧很传神。 苏祠从鹿儿手中取过,平静说道:“这就是她。” 苏祠的目光落向少女耳畔,那里挂着的一条很奇怪的耳坠,有一块泥巴遮了一半那是他用红薯叶茎给自己做的耳坠。 鹿儿却一直盯着那双眼睛,她觉得好熟悉,似乎自己在那里见过。 越看越有些出神,苏祠也不由的回忆起了画这幅画的场景。 于是两人同时望着一张被泥巴和灰尘沾满的画像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 鹿儿突兀醒过神来,她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很激动的望着苏祠道:“哥,还有吗?” 苏祠被她喊过神来,有些不解这话什么意思。 鹿儿道:“我好像在那里见到过郭姐姐。” 苏祠双手猛地捏住鹿儿的双肩,双眉皱起,问道:“在那里?” 鹿儿道:“我一时想不起来,郭姐姐的眼睛好像....” 苏祠转身开始在地面上翻找残画,他一时躁乱的心情逐渐恢复宁静。 “鹿儿,你好好想想,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 话音刚落,他翻开一块厚厚的木板,下面赫然是另外半张脸。 苏祠大喜。 喊道:“鹿儿,找到了。” 他伸手想要将画像从地面上扣起来,但发现画像已经粘在了上面。 鹿儿走了过来,看见了另外半张脸。 苏祠从身后抓起另外两张画,将地上的纸张扒开。 鹿儿认真的望着画像,回忆。 待到苏祠将三张画合在一起的时候。 一个人仿佛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小嘴微张,她眼睛瞪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画像。 同学少年时 第十三章:苏词的弟弟妹妹 微弱的灯光努力的将房间照亮,地上的画像沉寂的被两个人驻足观望。 “我想起来来了,”鹿儿震惊的指着画像,说道“|教我五灵术的漂亮姐姐就是郭姐姐。” 苏祠双目中豁然闪过一抹惊色,惊愕道:“你确定?” 鹿儿听到苏祠严肃激动的声音,认真的再三盯着画像,最后气息也渐渐平定下来, “真的是那个姐姐,”鹿儿道:“只不过她比这穿得还要漂亮,她还有个很好看的轿子,四边都是空的,有人抬着,然后她地眉心这里还有三片花瓣,”她指着自己的眉心、 苏祠倒吸了一口气,微微皱眉。 喃喃道:“五灵术,阴阳教,难道抓她那个女人是阴阳教的?” “肯定是的,”鹿儿盯着画像。 “教我五灵术的漂亮姐姐就是哥哥一直在寻找的人,”鹿儿也自言自语起来:“要是我和哥哥早点认识就好了。” 苏祠听见了她的话。说道:“她进了阴阳教,可是阴阳教已经从大陆上消失,所以漂泊不定,四处行走,怪不得她在陇川出现过。” 鹿儿问道:“现在知道了郭姐姐的消息,哥哥打算怎么办呢?” 苏祠沉默,望着摇曳的烛火看了半晌。 缓缓说道:“虽然知道她就是教你阴阳术的人,但是她在什么地方这完全是个谜,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老师能够帮我找找了。” “对了,鹿儿,”苏祠道:“你见到她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鹿儿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扳起自己的小指头开始算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差不过是在去年的十一月,”鹿儿道:“我记得那天我在山上挖野菜,找些蘑菇,结果遇到了一头大熊,郭姐姐都没有从轿子里下来就把那头大熊打晕了,然后她就下来教我五灵术了,” “她还嘱咐我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苏祠沉默,去年十一月他还在语渊没有回来,也就是说在某一天,他和她其实相距不过十几里地。 他决定写封信给老师,问问阴阳教的事情,然后请老师派人查阴阳教的一些教坛位置。 除此之外,他还要写封信给郭珊珊的父亲,告诉他珊珊的下落真的有着落了,最好能够让他回来,不要在外面瞎找了、 其实之前鹿儿想问他,珊珊会不会离开这个世间了,虽然他有解释,但他还是很害怕,只是一直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 此刻,心情极好。 伸手就鹿儿拉进怀里,说道:“鹿儿,这次你立大功了,想要什么奖励?” 鹿儿脑袋有些恍惚,感受到苏祠的温热,她脸颊渐渐变烫。 “说啊,要什么?” 鹿儿道:“那...那我要哥哥给我画像,然后也要给我扎红蜻蜓。” 苏祠愕然,说道:“行,然后呢?” 鹿儿想了想,说道:“不要了。” 天将拂晓,晨露正浓。 苏祠带着鹿儿离开了老宅,怀揣着尚好的心情奔向了县城。 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慕梁云几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你们两个搞什么,整整搞了一个晚上,真是有够拖拉的啊,”牟门盯着将鹿儿从马背上抱下来的苏祠,意味深长的说道。 鹿儿抿了抿嘴,冲着牟门道:“你嘴好臭了,是不是没有刷牙就出门了。” 一路南来,他们之间都有过了解,鹿儿和他们也早就熟悉了。 牟门道:“你个傻丫头,我这是在帮你。” 雷飞白上前道:“昨天晚上馆主还有县尊大人都来找我了。” 苏祠微疑,县令自然是白子县县令,馆主则是白子学馆馆主,问道:“找你做什么?” 雷飞白笑道:“馆主说要你去学馆你演讲一番,大概就是你这开挂一样的成长经历,然后激励告诫你的学弟学妹。” 几人进城,这倒是很像他认识的馆主。 雷飞白接着道:“还有三天后就是三年一度的玉山棋会,馆主想让你做学馆的领队,代表白子学馆出战。” “玉山棋会?”旁边的慕梁云问道:“专门下棋的?” 苏祠点头道:“棋会棋会当然是下棋的,只不过玉山棋会比较出名。” 听到这里,段名反问道:“我就没有听过,那里出名了?” 苏祠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不会下棋,当然不知道了。” 慕梁云道:“我也下棋。” 苏祠没好气道:“就你那五子棋,玉山的棋盘你都摸不着。” 阳萧道:“我倒是听过,棋圣与那名僧人对弈三日三夜离去后,有人说他去了玉山,最后消失在了玉山山顶,故而人们就定下了玉山棋会以此追逐棋圣的步伐,每隔三年举行一次,起初规模不大,不过直至今天,诸多喜爱棋道的人都会来此。” 段名吐槽道:“下棋有什么好玩的,浪费时间净做些废事。” 苏祠没理他,说道:“易老头叫去还是要给面子的,不过做领队就算了吧,毕竟我都从白子学馆毕业了,现在去抢学弟学妹的活,不好。” 雷飞白道:“谁让你三年前在玉山棋会上大放异彩,一路杀进前十,最后还和柳老先生拆招,现在易老头不找你还去找谁。” 苏祠想说三年前玉山棋会完全是因为自己在郭珊珊的面前吹下牛皮,才往上杀的,还好当时他没吹第一,只说了前十,否则就翻车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颇好,因为有了珊珊的确切消息。 “行吧,等下去见见易老头。” “县尊大人邀我做什么?” 雷飞白道:“请你吃饭咯。” 苏祠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苏祠沉默,虽然自小就不少在白子县混,但他和县令可一点也不熟啊,如果说县尊是为西林小师叔接风洗尘,但苏祠前面先是拒绝了州牧大人,然后拒绝了郡守大人,这都是事实。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参加呢。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一道很亮,充满了喜悦。 “老哥!” 一道很轻,也充满了欣喜。 “哥哥!” 两道声音太过熟悉,所以即便苏祠在想问题,还是把他喊了过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一名少年笑的异常的灿烂,身材修长,脸颊上有两颗不明显得痣,身着一件武者劲装,扬起手里面的宝剑朝苏祠挥手,很是高兴。 而站在他旁边的少女面带浅笑,双手自然放在腰间,水蓝色的裙摆轻轻拂动,明亮的双眼中满是喜悦,虽无任何动作,生的也不是如何绝世美丽,但她眉宇间异常的干净,静静的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气质, 这种气质有些漠然,但又不似那种冰山美人一样的漠然,因为她脸上带着浅笑,非常的自然。 那种漠然应该是对周遭事物的漠然,因为她的笑都是对她口中的哥哥的,她清澈的眼睛中仿佛只有她的哥哥,站在他哥哥旁边的人仿若荒草。 苏祠看见自己的弟弟妹妹时,第一时间自然是非常欣喜的。 但是下一刻他脸上便布满了严肃。 他弟弟很显然知道自己这个老哥又想摆出大哥的架子,拉着妹妹上前嬉皮笑脸的道:“我出来可是经过父亲的同意的,你别想说我。” 望着这个顽皮的弟弟,离家的时候因为一些小事,他和这个弟弟吵了一架,不过显然这家伙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娘身体怎么样?”于是苏祠改了口问道。 苏鸿将剑搭在自己肩膀上,说道:“娘身体好着呢。” 苏祠点了点头道:“过来了就好好跟在我身边,别瞎跳。” “待在你身边多没意思,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他很自然的搭上苏祠的肩膀说道:“这次算你有点用,助我逃了出来,记你一功。” 苏祠说道:“今晚有县太爷的宴会,你不跟我去?” “真的假的?”苏鸿来了兴趣。 苏祠道:“我一路南下,有州牧大人的宴会,有郡守大人的宴会,你觉得一个县令他敢不请我?” 他说的很大气,但过于大气就有些说大话的嫌疑。 不过苏鸿这次没有怀疑,说道:“我知道老哥你这次飞黄腾达了,所以你不打算有所表示吗? 前面的朋友都打量着苏祠的弟弟妹妹,听到苏鸿的话都不禁一笑,此前听苏祠说和自己弟弟吵了一架,还以为两人关系多不好。 苏敏敏安静的跟在苏祠的身后,因为她从小就跟在苏祠的身后,她也只愿意跟随在苏祠的身后,安静的听哥哥说话。 她的目光从苏祠的肩膀穿过,看向前面的小姑娘。 那姑娘比她矮,但眼睛比她大,她挺可爱的,但是她不喜欢,因为她那双眼睛盯着哥哥,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所以她极好的心情覆上了一层雾,她加快步子多走两步,抓住了苏祠的手。 哥哥的手还是刚刚好可以放进她的手,她不好的心情因此好了不少,脸上浮现的笑容很满足,但里面又有些嘚瑟。 就好像再说:“看,哥哥是我的。” 对于手里突然多的手儿,苏祠很自然的抓紧,因为这双手他自小抓到大。 回头看了眼妹妹,苏祠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鹿儿翘起了红唇,她才知道,原来摸摸头不是她的专属动作。 同学少年时 第十四章:黄衣女子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不成器的调皮弟弟,他叫苏鸿,鸿毛的鸿。” 苏祠一左一右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向众人介绍。 苏鸿严肃道:“是大展鸿图的鸿。” 段名寻思着这好像也不是同一个字啊,于是说道:“兄弟,你仔细想想,被搞错了。” 旁边的苏敏敏认真道:“二哥,叫你平时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 苏祠道:“别在意,不成器不成器。” 听见自己妹妹和自家哥哥的无情吐槽,苏鸿早已经习惯了,双手抱着剑鞘说道:“都差不多。” 苏敏敏看向苏鸿道:“真没差别吗?要不回去问问娘?” 苏鸿瞪了她一样,说道:“老哥,你管管她,一天就会拿娘来压我。” 苏祠没理他,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妹妹苏敏敏,大家叫她敏敏就行。” 苏敏敏盈盈向众人行礼,说道:“敏敏谢谢诸位一路照顾我哥哥,谢谢!” 雷飞白笑道:“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吧。” 牟门打趣道:“我跟咱们老三可是八拜之交,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苏祠望着牟门那落在自家妹妹身上就移不开的目光,很是不适,他决定告诉自己的妹妹少与此人说话。 “敏敏姐好,我叫如鹿,你叫我鹿儿就好了。”鹿儿礼貌的向苏敏敏打招呼。 苏祠松开苏敏敏的手,说道:“鹿儿也是我妹妹,你带她去玩玩。” 敏敏很听话,于是带着鹿儿去玩了。 段名和他兄弟似乎很聊得来,两个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然后他苏鸿就告诉他带段名去逛逛。 此刻本就无事,易老头的事情也可以下午去,苏词也觉得自己该尽尽地主之谊。 白子县虽然属于地处南疆,无论是经济还是交通都不够发达,但是这里历史文化丰厚。 有一小道沿着绝壁而上,狭窄的道路仅供一人通过,上方又是岩石,行走时需要弯前行,与敏敏汇合后苏词便带着众人来攀爬此山。 不过雷飞白需要回军营,已经早早离去。 “据说很多绝壁山崖上都有这种极矮又窄的山道,有人说这是当年祖帝伐天留下的阴兵道,我听说白子县就有一条,莫非这就是阴兵道?”慕凉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走在苏词身后的敏敏微讶道:“你居然知道啊?” 其实阴兵道的事情苏词讲过,听慕梁云这么说阳萧他们也反应了过来。 当时他们就说来白子县,一定要带他们去见识见识。 泛黄的石壁上还有刀削斧刻的痕迹,只不过再难见附着在上的九幽之气。 慕梁云道:“知道一些,不怎么清楚,要是敏敏知道,不如给我们讲讲,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 从山上往下看,能够看见白子县全境,一条河穿城而过,这就是两山之间夹一县。 敏敏想了想说道:“当年祖帝举世伐天,大陆生灵无不响应,九幽世界也遣阴兵相助,这条道路就是给他们修建的,所以称阴兵道。“ 慕梁云道:“敏敏懂得还真不少。” 段名道:“你知道的也不少。” 苏鸿嘿嘿一笑。 苏词炫耀道:“我妹妹可是白子县第一才女,连我这个当哥的都自愧不如。” 他语气中带着诸多的骄傲,就好像孩子们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 敏敏浅笑道:“哥哥就会说笑,现在学馆里面可还有许多人记得哥哥那些年的事情,今两天还更火了呢,他们都来问我,做你的妹妹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年的事?”慕梁云道:“我貌似嗅到了什么潜藏信息。” 段名道:“敏敏,你不如跟我们讲讲。” 牟门笑着问道:“那你当他妹妹是什么感觉?” 苏敏敏沉默片刻,说道:“有哥哥在,这个世界才算是美好的。” 苏词露出舒心的笑容,只是没人看见。 苏鸿叫道:“我也是你哥,怎么不见你说我半句好话。” “二哥也好,就是经常抢我东西。” “我抢你东西?你站直了身子跟我说话。” “哥哥~” 苏词道:“你就不能大方点,还跟自家妹妹计较这些东西。” 苏鸿:“……”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出了阴兵道,视线陡然开阔,地上阶梯均是青砖铺砌而成。 周围树木相依,绿叶成林。 “不如继续讲讲阴兵道吧,”阳萧聪明的说话给他们转移了话题。 苏敏敏柔和说:”有数万阴兵出世,他们为了来到世间,祖帝为他修建了阴兵道,为了遮蔽天主的眼睛,便将道路藏于山中,以九幽之气进行掩盖,” 慕梁云好奇问道:“那干嘛要选择隐藏在绝壁上?” 谈论这种话题一旦被人听了去,是很危险的,也会很麻烦。 于是苏词道:“差不多知道了就行,别说了,这种地方人挺多的。” 话音刚落,上面便传来了一声女声。 “对呀,好巧啊,被我听见了,”声音中带着些戏谑,但伴随着女人独有的笑声,就知道这个人应该是苏词的熟人。 苏词眉头微皱,往山上看去。 山道婉转呈z字形,穿过茂盛的灌木,透过叶缝,苏词隐约看见了一个女子的笑脸,身着一身淡黄长裙。 “无书?”苏词试探着喊了一声。 上方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看来还没有忘掉我呢。” 拐角处转过一个女子,高挑的身材,淡黄的长裙,光亮的长发,曼妙的身姿。 一张笑脸望向苏词说道:“回来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苏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因为我算过,会在这里见到你。” 苏敏敏道:“哥哥,我信你。” 鹿儿也道:“哥,我也信你。” 慕梁云眼皮跳了两下,连阳萧的嘴边也抽了一下。 这怎么看都是胡扯的啊。 “好吧,看在敏敏的面子上,我也信你,”女子直直的盯着苏词的眼睛。 她转而看向鹿儿,说道:“这是你新收的小迷妹吗?” 鹿儿仰头瞧这这个有些妩媚的女子,说道:“我是。”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树林间有鸟飞过。 骤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走到苏词的面前,白皙的玉手直接环在苏词的颈间,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关于你很重要的消息,你要不要知道。” 苏词微疑,众人大惊。 苏敏敏低下了头,她是场间最清楚两人故事的了。 苏词脑袋朝后仰,争取不接触到她伸过来的脸:“你肯定会告诉我的,对吧。” “当然,”女子满面桃花,说道:“但是你的先要我。” 嘶! 牟门道:“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慕梁云道:“我们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阳萧道:“现在不是应该退避吗?” 于是众人齐齐转身,只有鹿儿迟疑了,但敏敏叫了她一声。 苏词厉声道:“都给我站住。” 鹿儿大喜,转身。 “这个消息事关你们的生命喔!” “你不会让我死的。” 同学少年时 第十五章:孔令有局 黄衣女子放开挂在苏祠脖子上的手,整理了下衣服娇嗔道:“你这个死没良心的。” 苏祠故意咳嗽两声,问道:“书书,你说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们来了这里,我们要不上去讲吧,”她语气恢复正常,也不缠着苏祠了。 上面是崇明观,本来苏祠就是准备带几位朋友入观的,于是道:“也行。” 沿着石阶上行。 经过一番介绍,众人终于认识了这个热情的女子,她叫渐无书,据说是苏祠的初恋,后来和平分手了。 苏祠强行辩解说他们是朋友,阳萧他们当然不相信。 “书书,你也是来这里游玩的?”苏祠试探着问道。 渐无书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道:“我不是听说你要回来了,我就跟着回来了啊。” 她在南海一叶学宫进修,作为帝国五大学宫之一,可以说是极为不错了。 众人故意将两人推在前面,然后一堆人向苏敏敏追问苏词与渐无书的过去。 他们是在三年前开始的,而且是渐无书主动追求的苏祠,不过在问到他们是如何分开时,敏敏表示他也不知道。 苏鸿虽然也知道苏祠这件事情,不过了解不多。 “你们学宫的教谕竟然如此通达,”苏祠笑着说道:“比起我们学院好多了,” 渐无书突然看向他,说道:“我说我是来找你的,他们就同意了。” “呃...什么意思?” 渐无书展颜一笑,眉目传情,说道:“我说我是你未婚妻,他们就放我回来了啊。” 苏祠顿时觉得胸口有些干燥,说道:“书书,你好好说话。” “我就是好好说话的啊。” 苏祠沉默。 渐无书回首看了后面的鹿儿一眼,然后问道:“你喜欢她啊?” “啊?”苏祠被这样一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渐无书望着苏祠呆愕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说鹿儿。” 苏祠道:“她是我妹妹。” “那你还喜不喜欢我?” 这一次她声音放的很低,只足够传入苏祠的耳畔。 苏祠反倒镇静了许多,看向这个高挑活泼的姑娘,说道:“书书,我们很早以前就说过这个问题了。” “好吧,好吧,”渐无书很豁然的说道:“我就是碰碰运气,说不定就碰上了呢。” 面对这个姑娘,很多时候他都只能保持沉默。 渐无书见他再次欲言又止,说道:“我听说一年前你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姑娘,今天怎么没有带来呢?” 苏祠知道渐无书每一次回来,都会打听自己的事情,按理说他应该知道自己和那个女孩已经分开了才对。 “我这次回来太忙了,”她伸手理了理额前的乱发。 苏祠道:“我和她半年前就分开了?” 虽然苏祠的面容上尽是淡然之色,但他的语气中还是有淡淡的失落。 “为什么呢?” “或许是门不当户不对,”苏祠笑道:“不过我觉得是我们理念不合。” “理念不合?” 苏祠想起了半年前去往语渊时候的谈话,说道:“她去了京都。” “西林学宫?” “现在应该已经入了西林了吧。” “那她现在应该很后悔。” 苏祠笑而不语,当然知道渐无书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觉得那个人应该不会后悔的吧。 “或许你不打算给她后悔的机会?” 苏祠愕然,说道:“你想多了,我早没了心思了。” 太阳自东边升起,阳光倾泻而下,穿过树梢,将影子拉的极长。 在山岚深浓的山腰间,一座道观立于此间。 这座古老的道观掩映在几棵苍劲的古松下,众人进入草堂,之间有几名道士正在打扫,其中一位道童看见苏祠,便上前施礼问道:“苏先生是来寻苦法师的吗?” 因为自小就有一个寻仙梦,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来这个地方,如今无论是这里的人还是他对这里,都是非常的熟悉的。 每次来,他几乎都会去找苦法师聊天。 其实以前他还请求人家传他些道术,不过被拒绝了,其中原因当然是他爷爷不允许。 在他爷爷看来,如今道门在大临属于世外之教,而且不为大临所容,这座道观还能够屹立在此,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修行道术,那不是找死的行为了。 天下万千修行法门,何必求此一门。 此后苏祠被父亲带上武道一途,自己暗自修行浩然之气,拜顾汾为师后才正式开始修行浩然气。 “不了,他现在还在睡觉吧,”苏祠道:“我随便逛逛,你们不用管我。” ...... 他们带来一片幽静之地,古树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萋萋。 古亭立于山崖之上,远望出去,霞光落在山头,层林尽染。 苏祠看向渐无书,说道:“现在你总可以说你的消息了吧?” 渐无书微微一笑,说道:“瞧你那猴急的模样。” 苏祠隐约听见了慕梁云几人憋笑的气息。 明明最近两年自己在练脸皮这方面还是有所成就的,但是遇到渐无书,好像再厚的脸皮也没有什么用啊,这家伙说话真的是让人无奈。 “书书,你就不要捉弄我家哥哥了,”敏敏的声音很是柔和,就像此刻晨林间树叶上的露珠。 渐无书伸手戳了她鼻子一下,说道:“就你最护你哥。” 敏敏盈盈一笑,说道:“书书姐姐,你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渐无书敛笑道:“是你们晚上的宴会。” “宴会怎么了?”苏鸿不解问道。 渐无书道:“那是鸿门宴,请君入瓮。” 苏祠眉色渐深,苏鸿面色涨红,怒而起身道:“县令敢动我哥不成?那咱们今晚直接过去捅了他。” 苏祠拉着他坐下说道:“动不动就捅人,你多动动脑子行不。” 苏鸿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为你好,你还说我。” 苏祠看向渐无书道:“说说细节。” “我三天前从学宫回来,你知道我每次回来都会打听些你的事情的,”渐无书平静说道:“无意中打听县令要在今天邀请你吃饭的事情,当时我觉得奇怪的是三天前你还在州上,他难道对你的行程把握的那么精确,一定有问题。” “你对我哥的行程把控的也挺清楚的,”苏鸿抬头瞄了渐无书一眼。 然后渐无书瞪了他一眼。 “我觉得有问题,就派人查了查,一不小心就查到了县令的背后似乎是最近被你得罪的那个家伙。” 苏祠道:“你是说孔令?” 苏鸿问道:“什么叫做一不小心?” 渐无书点头。 慕梁云看向苏祠,说道:“孔令为什么选择用这样的方式?” 段名道:“就是啊,以他的实力,直接上门不是更好,何必如此麻烦?” 有风拂面,有鸟鸣唱。 阳萧沉思片刻后说道:“他会不会想利用你,做些别的事情?” “比如?” 阳萧道:“比如用你要挟圣师,从圣师手中得到某种东西。” “再或者,他也可能想借助你现在的身份,获取某种有利的事物,说不定这场宴会是在向你示好。” “也可能,他想拉你入伙。” 他略作停顿,说道:“不过是那种可能,我们今晚都要做足准备。” 苏祠点头,从老师那里他已经知道,孔令是阳州昊天教的人,只是没有证据,昊天教教徒在大临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窃取情报,夺取资源,制造混乱以及蛊惑人心几件事。 从老师的信中也能看出,窃取情报和夺取资源这两件事情他都在做。 自己当然可以选择拒绝,但是一直这样退下去决不是办法。 而且这里地利在他,人心也在他。 如果孔令想悄无声息的在县城抓住他,绝对是很难的,除非他请了有大修为的修行者,以他目前的实力再加上鹿儿身上的法器,即便是大宗师境界的强者,他也有自信让整个县城知道,有人想对付圣师的弟子。 而超越大宗师的修行者,整个南临的人也并没有多少,如果孔令想要请西林真人出手,那他老师一定会知道。 如果孔令安排了昊天教徒,那也不可能是修炼神辉达到知天境或者天启境的大人物吧,昊天教也绝不可能派出这么强大的神族后裔来到南临。 因为这已经不是争斗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而是会上升到国家层面。 所以他打算去闯上一闯,或者见上一见。 众人凝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苏祠抬眸,说道:“我去联系老师给我留在这里的人,” 随即他看向鹿儿说道:“鹿儿,你也召集下太初宗在这里的管事。” 能够帮到苏祠,鹿儿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喜滋滋的应是。 太初宗作为大临六派之首,虽然在前段时间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没了吾令修这个超级强者,但落于帝国内分部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 鹿儿作为一宗之主,调动这些的能力自然还是有的。 苏鸿望着苏祠这番行动,惊讶道:“老哥,你不会是想在县衙活捉了孔令吧?” 段名表示也有同感。 苏祠道:“如果他敢一个人来我当然乐意接受,不过我安排这些完全是为了保证我们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慕梁云微疑,说道:“那你这动作是不是太大,他就是一个商行行主,自身修为和你也相当。” 苏祠笑道:“以防万一。” 同学少年时 第十六章:修行一途 下山之后,苏祠带着慕梁云来到城中一件杂货铺,见到了一个老人。 在老人的带路下进入后院,见到一个书生,书生容貌清秀,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见到苏祠便向他见礼道:“拜见小师叔。“ 他举止有礼,动作上无可挑剔。 这个男子看上去年纪就比自己大许多,虽然苏祠乐于享受别人叫自己小师叔,但做人还是要谦虚。 于是流星阔步的冲上去,匆匆将其扶起说道:“不必多礼,说起来我才入恩师门下半年,每次受如此大礼,总会于心有愧,先生不如称我名字吧。” “不妥不妥,”男子起身连道:“小师叔就是小师叔,岂能乱了礼数。” 虽然人家不愿意,不过苏祠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给了人家一个谦虚的好影响。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学生姓陈,名东来。” “陈先生,”苏祠欲言又止,扫了眼四周,问道:“这里还安全吧?” 陈东来道:“此处设有阵法,足够安全。” 苏祠道:“孔令已在县衙设局,邀我前去,正酉时,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陈东来微惊,问道:“小师叔确定吗?” 苏祠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是我相信你小师叔啊,说道:“当然,百分百确定。” “小师叔打算派多少人手?” 苏祠道:“有多少来多少。” 陈东来吃惊的望着苏祠,这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怎么?”苏祠道:“很恐怖吗?” 陈东来道:“小师叔,我们西林学子遍天下,此处学仕便有足足五十人。” 听到这个数字旁边的慕梁云也被惊了一下,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县城,居然足足有五十名学仕,这不符合常理啊。 陈东来显然看出了苏祠两人的疑惑,解释道:“不瞒小师叔,因为这两年昊天教徒在南方活动异常频繁,所以大先生在这里增派了人手,不止是落云郡城,整个昭南州,甚至整个南疆地区,都增派了很多人手。” 苏祠道:“阳州那伙人究竟想做什么?” 陈东来摇头道:“小师叔都不得知,我们更不知道了。” 苏祠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居然也会拍马屁。 他打量着陈东来,问道:“你现在是什么...” “我负责的就是白子县这片区域的学仕。” “不是,我是问你什么境界?” 陈东来微微躬身道:“前日刚入从仁中境。” 西林从仁相当于武道小宗师,两者区别在于武者身体较纯粹的西林人更加强大,不过一个正宗的西林人,浩然气也无比刚正浩然,即便近身搏斗,能否破开浩然气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在同等境界上,武者与西林学子要想分辨胜负,单从境界上看绝对是错误的行为,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而南边阳州上自称的神族后裔,他们修行的乃是神辉,这种东西人族是无法感知到的,对于人来说神辉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有一个境界也叫做感知,如果进行对比,感知境相比武者小宗师,小宗师是非常吃亏的,因为人族的内气在抵抗神辉的侵蚀上有着天然劣势,有学者分析认为是因为人族身体结构不同的原因。 不过也有少数几个人,他们独特的内气,并不畏惧神辉。 比如大临剑首冯子剑的七叶剑气,还有北方刀圣的寒刀也不畏惧,这两人算是现存世间,人族中的异类。 或许人族之中还有隐藏中的强者,不为所知。 不过浩然气面对神辉,因为其浩荡世间的浩然之意,即使面对神辉,也不会显露任何颓势。 因为这个原因,阳州神国在对比大临高手的时候,往往都会将武道修行者折算成半个,譬如太初宗主吾令修,他已入武道巅峰境界,距离登顶一步之遥,不过在天启境界的神辉者眼中,他只能相比天启初境的神辉者。 当然,这些都是但论神辉,内气,浩然气的属性,并不代表武道巅峰的修行者就一定打不过天启上境的神辉者。 不过武道一途,据说登顶的人便可立世不败,当然这只是武道修行者们的推断或者说臆想,那个境界因而被人称为不武而胜之境,不过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达到。 听到陈东来的境界,苏祠颇有些意外,因为西林外派在这种小县城的主事,一般也就初行上境。 看来神国真的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好,”苏祠轻轻拍了拍陈东来的肩膀,说道:“那你带上二十个已入初行的,今晚埋伏在县衙之外。” 陈东来躬身称是,随后一番寒暄,苏祠离去。 回到客栈后见了鹿儿召见的太初宗在此的管事,只是一个开元中境的武者,年龄却已经上了三十。 不过苏祠也没多意外,如今太初收缩力量,很多地方都已经撤销了,这里还有恐怕还是因为苏祠的家在这里的原因。 太初宗共有八名开元境武者,加上他自己这边,足足三十几人,也差不多了。 随后苏祠遣散众人,他必须加紧修行老师给他的万川归流了。 如果今夜真的爆发战斗,再像在宿雾山一样,身体出现暴动的气息,那他就难搞了。 毕竟他是这边带头人,出事了不好稳定局势。 以浩然融合体内的内气在苏祠成为顾汾的弟子那一刻,是他就已经开始想的事情。 在顾汾传授他万仕朝宗功法之后,他直接坚定了这个方向。 首先,一个临人要行走九州,一定首要选择浩然气,因为武者行走九州太过劣势。 人族体内通过功法修炼出的内气,不止面对神辉有劣势,便是汪洋大海中海族修炼的祖龙气,北方自然灵教修行的万物力都要逊色许多。 万仕朝宗作为西林上任夫子所创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万物过于一,从功法的名字就可以知道。 仕在西林一脉中代表的几乎是所有的学子, 学仕和大学仕,陈东来是学仕,白舟行是大学仕。 但都离不开一个仕字。 万仕朝宗所代表的意思就是这么明显,不过想要将内气完全融化进入浩然气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两者修行方式截然不同,万仕朝宗虽然能够强行吸纳,但自身恐怕也会遭受儒心不稳,浩然意也会因此扭曲。 唯一的方法是自去功法,在功法散去的时候用万仕朝宗进行疏导,以浩然意改变无主内气。 这样自身当然会损失很多修为,但两者共练,长此下去,恐怕两者都不会有所进展。 同学少年时 第十七章:宴会之上 白子县城上空,云层重叠,白云漂浮,天光渐移。 众人与院子中饮茶谈乐,偶尔会看向楼上苏祠的房间。 苏祠盘膝于床上,双目紧闭,内气游走过全身经脉,然后汇聚于气海之地。 现在他当然不可能自去功法,但为了应对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他必须先将将万川归流入门。 ———— 及至正酉时,苏词缓缓睁开双眼,光线入目那一刻,仿佛被他漆黑的眸子所吞噬。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如此修炼过了,几个时辰下来不禁神清气爽,周身异常舒畅。 万川归流仿佛在他气海之下形成了一个漩涡,游走在身上的杂乱内气,最后都会归于其中,是为万川归流,物尽其用。 不过这心法玄妙,苏词并未入门,有几个地方他都不曾理解,只有回白河后请老师指点。 浩然之气与太初之气以及他体内的地炎之气也被万川归流锁定,不会出现气息交叉混乱的情况。 感受着时刻都游走在自己的经脉之间的三种内气,不会沉浸,单此这一点,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他出手的速度绝对可以快于常人。 因为每一个人在休息下来的时候,体内的内气都会归于平静,都苏词在修行万川归流之后,以经脉为河,以气为水,时刻不停息。 虽然这些分散出来游走的内气还很弱,但如果用一个普通人来做对比。 一根木棍从后突如其来的砸来,普通人多半会当初昏厥。 但即便苏词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体内内气归于平静,别人用这样的方式攻击他也很可能遭受到他游走在经脉内气的反弹。 万川归流共有六重境,如今他连一重都未曾得入,已经有这样的收获,已是不凡了。 苏词缓缓伸出左掌,一团火焰在他掌心升起,外炎赤红,炎心偏黑,这便是他地炎之气所化出的火焰。 右掌伸出,一朵白色气团于掌上悬浮,为了避免老师说的情况,他将以左御地炎之气,以右御太初之气。 胸中藏浩然正气,待到需用之时,再以万川归流心法将两气落于气海之下。 —— 院子中的鹿儿时刻注意这房间的动静,渐无书很是随意的剥着瓜子。 阳萧看了眼日头,看向鹿儿说道:“鹿儿,去叫老三。” 鹿儿一口答应,渐无书道:“我去吧。” 阳萧自然没法进行阻止,鹿儿撅嘴道:“我去。” 渐无书已经起身,莞尔一笑说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敏敏起身道:“我也跟着去吧。” 三女离开,只身下阳萧和慕梁云两人,因为苏鸿带着段名还有牟门出去了。 “老三这是撞了桃花运了吧,”慕梁云啃了口手中的桃子 阳萧微笑道:“你觉得老三选谁?” 慕梁云道:“我当然是支持鹿儿了。” 阳萧抬头看了眼苏词房间窗户,说道:“我猜他一个都不会选。” 慕梁云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啊,我觉得鹿儿有希望。” 阳萧白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慕梁云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先前去取的信谁给你的?” 阳萧饮了口茶,说道:“去叫他们回来了。” 慕梁云道:“自家兄弟,你瞒着什么意思,现在又没外人了。” 阳萧无语,说道:“是我父亲的。” “让你回去?”慕梁云微微皱眉。 阳萧点了点头说道:“家里遇到了些事情。” 慕梁云反应很快,说道:“是李钊云做的吧。” “应该是他。” 慕梁云道:“严不严重?” 阳萧淡淡的说道:“还行,能应付。” 他说还行就说明事情已经有些严重了,那天晚上李钊云派人找到他们,他们之后公然反水,今天的结果其实早有准备。 其实在那天晚上李钊云的人走后,他们也商量过,最先做出决定的就是阳萧,随后他也写信通知了自己的父亲,算是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 上林阳家在青州已经算是较大的家族了,但面对李钊云还是很麻烦。 但慕梁云没有慌乱,按理说,连阳家都承受不了李钊云的报复,他一个普通小家庭直接被灭门也不无可能。 背后传来动静,阳萧起身拍了拍慕梁云的肩膀,附耳说道:“院长会出手,你不用太过担心。” 现在想起那天晚上,那个人敢潜入语渊真的是胆大。 而阳萧猜测,其实院长可能在那个人入院的时候就察觉了,虽然那个人说用了掩息丹,如同死人。 ———— “他们三个呢?”苏词四人从楼上下来,没见到苏鸿几人便问道。 阳萧道:“我提醒过他们这个时间回来,应该快了。” 苏词道:“我们先过去,老慕你写张条子给敏敏,等下敏敏交给他们。” 说完他看向跟着旁边的敏敏道:“妹妹,你和鹿儿在这里等着我,如果戌时过了我还没回来,你再行动。” 正准备向一旁的渐无书说些话,渐无书翘首道:“我不留在这里。” 苏词道:“行,那你回去吧。” “你……” “要么帮我护着敏敏和鹿儿,要么你就回去吧。” 渐无书愠怒道:“有你这么求人办事的吗?” 苏词笑道:“谁让你人美心善,还那么善解人意。” 渐无书轻轻抿嘴,怒色不消:“你夸我也没用。” “谢谢我们书书了,”苏词向前走去,说道:“走!” 身后传来渐无书的跺脚声,隐约听见她细小的怨恨声:“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 在半道上苏词意外遇见了雷飞白,而且雷飞白还带了些人。 他是跑出来的,回去之后必然免不了惩罚,大临军律极严,因此被判死刑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无论苏词如何劝,都没有用,也只好带上他。 宴会安排在白子县内最名贵的泉壶息酒楼,清空了一干闲杂人等。 这场宴会的主角当然是西林小师叔苏词,县令大概也是为了突出这一点,所以他没有邀请白子学馆的人,也可能是怕学馆的人抢了他的风头。 除了县内各官员外,他邀请了些儒林名士,这些人都承西林之学,只不过没有在各学院担任职务,生活在乡野之间。 不过白子县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名士,当肥胖的走路都一颠一颠的县令带着这群名士出迎接的时候,苏词一个也不认识。 “白子县县令牛俊楠携官民拜见西林小师叔。” 牛俊楠从出门的时候都是小跑出来的,脸上的肥肉都能看见似波浪一般晃来晃去。 苏词按照西林礼节还礼,然后在众人的各种追捧声下进入酒楼。 这座繁华的酒楼被清走了一群人后,没了那种热闹的景象,不过清静了许多。 站在门口的是衙门捕快,在楼里每隔十步也有一名捕快。 可以说县令只是借了泉壶息酒楼这栋楼,里面的人都是他重新安排的,除了厨师。 还未落座就是苏词的发言时间,依例依照天地君亲师的次序一番感言后,再提提坐在旁边的牛县令,说说人家将白子县治理的很好之类的话。 然后一群儒林名士就开始请教苏词各种问题了。 起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起身问:“小师叔,吾修西林圣学已六十余载,心中累积诸多疑惑难解,今日见小师叔,还望指点迷津,” 先是一番礼貌谦虚用语,接着提问:“西林之学已传承数百年,然北齐剑走偏锋,步入歧途,裂土自立,吾等西林人该以什么样的方法来传承至圣先师的道理而不出现这样失误呢?” 苏词想怼他都已经离开朝堂,好好在家里种种地不就好了,干嘛要来扯这下话题,你这老头半身都入土了为何操心的事还这么多。 当然,这不现实。 缓缓起身,柔和一笑。 “晚辈在学说教育这方面是远不及诸位前辈的,我有幸被圣师收为弟子也不是取决于此,晚辈试言,若有错,请前辈及时指正,莫让我一错再错。” 他语气平和,声音平和,语速不疾不徐。 满座等着他说下文,苏词略做沉吟,说道:“圣人有言,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恩师曾告诉我,此八字有所前提,每一位教谕在教导学生时,应该对学生有过敏锐的观察和深入的了解,因为我们每个人出身不同所造就了生活环境的不同,环境的不同形成我们人生经历的不同,” 他望着慢慢坐下白发老头,继续说道:“我们在出生到八岁这段时间,知识大多几乎都是由父母传达,所以应该注重忠与孝,忠是国家与百姓之间传递理念的纽带,孝是父子,母子之见传递知识的纽带,” 一念到此,他停了下来,只见席位间有人听的接连点头,也有人听的如痴如醉。 “另外,对于愿意进入西林的孩子,应该适当考虑提前他们的启蒙时间,原本的八岁过于晚,此时的孩子已经拥有了评价事物的能力,这个时候他们也完全继承了父母的知识并且容易深信不疑, “这个时候容易出现一个问题,一旦父母传授了错误的理念,那么我们要想将他拉回正轨,就是一件难事了。” 苏词的声音戛然而止,其实在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赢了一大半。 因为他说的是恩师对他说的话,也就是说这些原话不是出自他,而是圣师顾汾。 试问天下有几个西林人敢反对顾汾的言论呢? 同学少年时 第十八章:辩论 苏祠缓缓落座,胖县令带头鼓掌,身边的慕梁云低声道:“挺会水啊。” 苏祠笑而不语,掌声渐渐消散。 白发老头起身问道:“小师叔说父母所传达的学问理念出错是否过于偏激了些呢?” 苏祠注视着老头,反问道:“我且问前辈,我大临民族几何?他们的信仰又是否相同?” 白发老头道:“算上我们汉人,共有六十四族。” 虽然都是人族,但是人族中也因为信仰习俗的不同而有所分别,比如苏祠在旯木牯族寨遇到的,他们也属于人族,但是行为习惯却与他们格格不入。 苏祠道:“我在白河时被人抓到了一个山寨,那里生活着一群旯木牯族人,他们祭祀用活人,祭祀完成后男子的尸体会被分而食之,女子需要去服侍已经生满了白发的族长,然后接受火焚之刑,” 他微笑凝望着白发老者,说道:“前辈以为,这样的东西传承给后人是好是坏呢?于国家而言是利还是弊呢?于人族的团结而言是合还是分呢?” 连着三个疑问,接连抛出。 白发老者直接怔住了,片刻后他朝苏祠行了一礼,缓缓坐下。 紧接着又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下巴蓄着浅浅的胡子,年级中上左右。 目光仿佛凝聚了光芒一般盯着苏祠道:“小师叔刚才说了忠,也说了孝,那么是否是说小师叔宁可违背西林至圣先师所定下的规矩,而一味的去迎合忠字呢?如果只是一味迎合,我以为这样的忠只是愚忠而已,是我辈西林人不可取的。” 他声音沉稳之中带着淡淡的锋利,苏祠淡然一笑,这人已经是明着冲他来了。 苏祠冷冷瞪着他道:“你以为就是你以为,永远不会成为我的行事准则。” 男人两道浓眉微微立起,说道:“所以小师叔是承认了。” 此时,几名女子端着各色菜肴上桌,这些女子无不统一服装,身着粉色衣裙,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上菜是一名女子伸手从慕梁云耳边穿过,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慕梁云回首一看,那女子面带纱巾,脸颊上抹了厚厚的水粉胭脂,味道扑面而来。 慕梁云惊讶的险些喊出声来。 这家伙不是段名是谁,居然搞成这个样子。 “承认你妹啊承认,”苏祠冲着那男人道:“我说了,你自己臆想的就不要拿出来胡言乱语,脏人耳根。” 此话一出,满座俱静。 紧接着不乏听到几个人低声骂着粗鄙之语,不知礼数等言论。 苏祠呵呵了,这个家伙上来就争锋以对,苏祠那里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所以他便直接骂出去,压了他那嚣张气焰。 男人也是愣了愣神,徐徐说道:“小师叔此言是否过激了。” 苏祠轻轻拍了拍胸脯,微笑说道:“我且问你,先贤所定的那条规矩在那些地方与忠君相悖了?” 他接着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难道不是至圣先师所定下的规矩吗,难道你以为有错?否则如何以为忠君会西林规矩相悖呢。” 他步步紧逼,气势盛气凌人。 男子微怔,他想说的是苏祠接任东林巡教使一职与西林规矩不和,他作为西林的小师叔,辈分之高应当为下面的学子树立榜样,而不是如此行事。 当此之时,又一名中年男人站了以来,一身素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行礼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在下邢昭,我非西林之人,现任白子县东林堂副堂主。” 苏祠微有些意外,这群人想要和他搞辩论,居然还请来了东林人,看来是铁定要从他接任东林巡教使一事入手了。 “有话快说。” 邢昭道:“刘师所言绝非是说忠君与西林三纲相悖,只是刘师所言让我想起最近一直困惑的一件事情,作为白子县东林堂副堂主,如今却还没有接到先生上任巡教使一职的谕令,有些疑惑,故而想问问先生,此事难道....” 他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了,尾音拉的很长,望着苏祠。 苏祠却故意不接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邢昭的声音戛然而止,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算是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苏祠才缓缓道:“怎么?你们还没有接到?那这东林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些,你可向上面反应了?” 邢昭道:“反应了,只是至今还未得到回复,今日听说县令大人邀先生于此,也就厚着脸皮来问问,望先生解惑。” 苏祠扫了一眼满座的西林名仕,这些人应该是想让他在这里拒绝巡教使一职,毕竟自东林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西林人进入东林任职,而且还是这么高的职位。 这不是至圣先师的规矩,但已经成为了西林与东林之间相互默认的规矩了。 一双双眼睛仿佛注入了每一个人的全部精神力盯着苏祠,刘师告诉你了,你接任就是对陛下的愚忠,你应该以圣师的名义将其拒绝, 现在邢堂主也出面说了,你的谕令并没有下达, 不管如何,你先拒绝了再说。 苏祠笑了笑,淡然说道:“既然如此,正好我与圣女殿下相识,回去我就写封信给她问问。” 在某个靠墙的角落处,一名青衣装扮的少年听见这话侧目看了一眼上面的苏祠一眼,少年生的一张好皮囊,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只是鼻尖有一点微红,很是奇怪。 刘师有些不悦道:“小师叔既拜圣师为师,又以何种身份去接着东林巡教使一职呢?” 苏祠看了老人一眼,他的背已经有些驼了。 “我出身西林,自然是以西林学生的身份去接。” “荒谬,”突然一个老妇人站了出来,她离苏祠位置只隔了一张桌子,面带怒意,轻讽道:“所谓西东不相沾,西林入朝不入东,小师叔公然违背是何道理呢?” 听到这话,苏祠直接坐了下去,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淡淡的品了一口,看向一旁的胖县令道:“好茶,好茶。” 阳萧扫了他一眼,因为苏祠根本就不会品茶。 胖县令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无处堆放,他迎合着道:“这是大荒之北的冰凌茶,轻涩而微甜,回味无穷。” 众人望着莫名其妙的苏祠,老妇人道:“小师叔这是作何模样?” 苏祠没看她,有夹了筷豆角吃,自顾道:“味道不错。” “无礼之徒,不死何为!” “圣师怎会收此粗鄙之人,” 有人捶胸顿足,满脸杯腔,仿佛是西林蒙受了巨大冤屈与耻辱一般。 苏祠骤然看向旁边的县令问道:“在下还未曾入朝,所以有些事情不解,想问问牛县令。” 胖县令听着不时传入耳朵的骂声,实在搞不懂苏祠为何还能这样镇定,强做镇定道:“先生谦虚了。” 苏祠道:“我记得明帝建立东林时,说过东林属内廷,专为陛下管辖江湖事物,抓捕违背天主神旨的人以及担当护国之责。” 胖县令一字一句听着,不明所以,但还是不停歇的点头。 “我想问的是内廷算是朝廷吗?” 胖县令身子一颤,他肥胖的身躯似乎带着下面的板凳往上抖了一下,内廷那可是内朝,说通彻点那是陛下自己的班底。 虽然在先帝时期,内廷也被西林所掌控,皇帝几乎没有自己的话语权,但是如今的陛下不一样,他登基后不久就已经清洗了内廷,重新组建,虽然如今大学仕梅洵以及大学仕宗常同为内廷成员,但两者都已经被定为成了皇党的标签。 于是他颤抖着声音道:“当然,不...一定是,肯定是。” 没有比这个回答更好的答案了,苏祠接着道:“既然属于内廷,为何刚才这位老妇说什么西林入朝不入东,难道朝廷什么时候进行了改革,内廷已不是朝廷的一部分了吗?还是说东林如今已经被革出了内廷,成为了一方教派?” 说道这里,他锋利的目光犹如一口利剑反射过光芒,刹那之间落在老妇人的身上,厉声说道:“若是内廷都算不得朝廷了,那你将陛下放于何处,还是你居心叵测,想要造反!” 说道最后一句,他声音已是扬起,震彻过整个酒楼。 桌上的碗筷也似乎被这一道声音个震的发颤,栏杆上的灰尘也因此而落下。 老妇震颤的连连后退,一下子身子颓软的坐在了凳子上,眼神空洞的望着苏祠。 一句造反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还好旁边有人扶着她,邢昭面不改色,望着苏祠道:“先生不愧是圣师首徒,能言善辩的能力让人钦佩。” 这群人要跟他讲现实,他就跟他们讲更真实的事实。 什么西东不相沾,西林入朝不入林,这些东西都是西林人在与东林的的争斗中所产生的,但是从来就没写入过西林法典,更没有进入过大临律法。 或许因为这两句话存在的时间太久,成为了常态, 因此现在的西林人都以为,这两句话就是出自西林法典,出自圣人之口。 苏祠没有回答邢昭,而是看向了那个白发老头,轻声说道:“你明白了吗?” 同学少年时 第十九章:三大宗师,诡秘奇眼 白发老人很是错愕,转而向苏祠行了一礼,说道:“谢先生指点。” 苏祠从腰间掏出一张黑色腰牌,直接举起对着邢昭说道:“这就是东林巡教使令,你要不要过来辨别一下真伪。” 他猛地跪下,拜道:“参见巡教使大人。” 苏祠收起漆黑的巡教使令,一眼扫过众人,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想维护西林声誉,所以才有今日这番举动,我就不予追究了。” 略做沉吟,说道:“但是我不管你们服不服,总之我就是接下了这个令牌,因为这是老师的安排,我不止忠君,我也尊师。” “还有,你们应该醒醒了,大临从始至终都没有西东不想沾的说法,更没有入朝不如东这种荒谬的说法,这样的话不应该从我西林人的口中说出,这是悖君之言,”他一字一句盯着在座的每一个人说。 沉稳而厚重的声音落于每一个角落,苏祠已经搬出了圣师,并且明确表示了他接这个令牌是圣师的师命。 师命不可违,这场辩论也就此结束。 桌上的菜肴已经有些凉,不过源源不断的菜还在往桌上摆放。 众人起身齐齐躬身道:“谨遵小师叔教诲。” 阳萧和慕梁云也站了起来,跟着鞠躬。 他妈的,辈分高就是好,年纪轻轻就当了这么多人的小师叔,慕梁云目光漂移在苏祠的身上,内心一阵腹诽。 对于慕梁云而言,这场辩论实在是枯燥乏味,尤其是这种宴会上连个好看的姑娘都没有,就更加乏味了。 他甚至都想跑去找段名几人。 此后就是饮酒谈乐,向苏祠敬酒的人实在太多,基本上每一个人都上来。 苏祠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再喝酒前就一个劲儿的推辞,然后喝了几杯后就叫着自己不行了。 不过一旁的慕梁云,喝酒那叫一个猛。 此后来敬酒的全被慕梁云给喝了,望着咕嘟咕嘟喝下肚,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慕梁云,不只是阳萧震惊,便是周围敬酒的都给震住了。 西林不反对饮酒,不过有说过饮酒要有度,不过因此浪费粮食。 一直到戌时,这场宴会才结束,距离他还告诉妹妹的时间只剩下一个个时辰。 一个个西林名仕东倒西歪的走出酒楼,苏祠半个身子靠在慕梁云的身上,旁边的县令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酒楼中突然之间只剩下寥寥数人,白子县东林堂副堂主邢昭手中提着一个酒壶,来到苏祠的对面坐下。 他看了眼宴会上的人,在某个角落处还坐着几个人,那几个人今夜从始至终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 “苏先生,今夜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邢昭抱着酒坛喝了大口,望着对面的三人说。 苏祠脸色泛红,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慕梁云看上去虽然满脸通红,但是那双聚精会神的眼睛却告诉了他们,再来八坛都没事。 “原来是你啊,”苏祠半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的邢昭。 邢昭道:“孔大人本想亲自在这里接待先生,先生不相信我家大人,所以只好派我来了。” 苏祠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这话说的有趣,难道不是他在这里请我吃鸿门宴吗?” 邢昭突然将手中酒坛砸在地上,嘴角上扬说道:“这整个酒楼都已经被先生那位隐族的朋友观察过了,先生何不唤他出来问问,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苏祠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整个人也越来越精神。 他平静说道:“既然孔令没有来,那我安排了这么多人总不能白费了,就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邢昭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盯着苏祠的双眼说道:“先生,您是看我这张脸很笨吗?” 苏祠认真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看吗?” 邢昭当即将目光从苏祠眼睛上移开,说道:“我想代表孔大人和先生做一笔交易。” 苏祠冷冷的望着他说道:“我不想和你做任何交易。” 邢昭将腿搭在另一只腿上,说道:“先生确定吗?” “当然...” “我这里有一位郭小姐的消息。” 苏祠骤然站起,目光仿佛死神降临一般盯着邢昭,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拽入地狱深渊。 邢昭心神猛地震颤,他身体忍不住的往后退去。 在苏祠的周身上下,仿佛突然升起了一种来自地狱的杀气。 “你想清楚了,再说下一句话。” 苏祠空灵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他的双眼瞳孔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奇异文字,在上面缓缓转动。 慕梁云很多次见到苏祠发动他的诡秘奇眼,但瞳孔上出现暗红色的奇异文字还是头一次。 他们当然不敢直直的去看,只是侧望过去,能够看将从他眼睛中射出的淡淡红色光芒,所以猜测。 在苏祠的身旁,忽然出现一道光影漩涡,片刻后牟门的身影幻化出现。 他就是邢昭口中的那个隐族朋友。 角落处坐着的三个人往这边看了过来,那名眉宇间还有些稚意的少年忽然起身离开,其余两人也跟着离开了。 邢昭的身后也突然出现了三个黑衣人,两名黑衣人直接将手落在邢昭的肩头。 邢昭瞬间醒过神来,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惊恐。 苏祠瞳孔上的暗红色文字仍然没有消失,淡淡的光芒落在前方的四人身上,无比空灵的同时却又仿佛是天神俯瞰大地。 邢昭他们调查过苏祠,关于他诡秘奇眼的消息,大多都来自语渊学院,所以他们都以为这是顾汾放在他眼睛中的某种法器。 “先生,你杀不了我们的。” 邢昭顽强的说出这句话,三名黑衣人强大的气息顿时席卷而来。 宽大的酒楼中,三种威压落下,将他们四人围困其中。 “三名大宗师?!”雷飞白惊愕出声。 苏祠却依旧面无表情,此时自楼外,陈东来带着一种西林人冲了进来。 虽然这与计划的不同,但是三道恐怖的气息出现,他就不得不进来,如果苏祠出现什么意外,他就是赔上自己这条性命也无数赎罪。 紧接着,几名身着军装的士兵也跟在西林人的身后冲了进来,将三名大宗师包围在中央。 陈东来显得有些紧张的说道:“三位莫要冲动,一切好商量。” 太初宗人见到西林人进去,虽然犹豫了片刻,也还是跟着冲了进去。 整个酒楼之中挤满了人,十几名开元境武者和几十名初行境的西林人将三名大宗师包围,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滑稽可笑。 牟门趁三名大宗师还没有动手之际,迅速从原地消失不见。 在酒楼房顶上,夜色之下。 苏鸿紧张的捏紧了拳头,段名也紧紧捏住长枪,神色凝重,他们两人修为实在是低了些,所以苏祠没让他们进来。 而是安排他们做另一件事情。 牟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苏鸿着急道:“怎么样?” 牟门连咳了几声,来自大宗师的气场威压,让他胸口很是难受。 “下面怎么样了,到底动不动?” 段名很是焦急的望着牟门。 “槽!”牟门骂道:“老三这次失算了,人家直接派出了三名大宗师,而且还是一起出手,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三名大宗师?!” 苏鸿听见这话,已然失去了理智,提着手中长剑就准备去直接发动苏祠交给他们的东西。 段名也被震住了,惊魂未定。 “拉住他。” 段名猛地醒过神来拉住准备跃下房顶的苏鸿,怒骂道:“你别发疯。” 牟门道:“孔令想和老四做交易,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 慕梁云三人已经半跪在了地上,若不是苏祠以太初之气抵挡,他们恐怕已经趴在地上了。 三名大宗师,在大临除了东林和西林,还能够一次性派出三名大宗师的也只有六大武派了,但是六大武派此时还在调查宗门至宝遗失一事,不可能也不敢一次性派出三名大宗师来到南疆地区。 “苏先生,让你的人出去,否则郭小姐的性命我不敢保证,你身边几位朋友的性命我也很难保证啊,”邢昭重新坐在了座位上,神情很是嚣张。 刚才他确实被苏祠的诡秘奇眼给吓到了,所以他现在很想欺负苏祠。 苏祠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瞳孔上的暗红的文字发生扭曲变化,就像再进行笔画重组。 他脑袋机械般的抬起,一道红光倏然射入邢昭的眼睛之中。 下一刻,邢昭来到了一片血红的世界。 天空的颜色以及悬浮在天空上的云彩都是血红色。 大地龟裂,裂缝中浑厚的杀气从里面四溢而出,他身处的脚下,有十二血红色的妖兽獠牙,上面散发着恐怖的杀气。 这是只存在于远古时期绝世凶兽狻猊的獠牙,那怕间隔了数亿年,只是如此的看见,也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惊恐,然后被拖拽进入恐惧的深渊。 苏祠并没有随着邢昭进入了他的诡秘奇眼,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但奇妙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捏着邢昭的脖子。 他依然还在三名宗师的内气气场之中,邢昭也还坐在座位上,但只要他愿意,他的手捏下去,邢昭就会窒息而亡。 邢昭双手抓在自己脖颈处,明明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就是无法呼吸。 三名宗师发现了这一幕,一人说道:“放了他。”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章:条件 安静的酒楼内,众人被遣散,陈东来来到苏祠的身后。 宽敞的酒楼中央,苏祠与邢昭相对而坐。 三大宗师立于他的身后,气势渗人。 反观苏祠这边就弱太多了,除了他,修为最高的就是陈东来。 从现在的局面看来,渐无书给的情报半真半假,孔令并没有来到这里,不过这里确实被孔令布下了局。 如果自己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没能给出满意的答复,想要离开这里反而成了一件难事。 不过还好他早有准备,抬头望看了眼穹顶,看来多半要用上余思雪留给鹿儿的宝贝了。 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将时间拖道戌时以后。 于是他拿起茶壶主动给邢昭倒茶,说道:“邢堂主深藏不漏,晚辈很是钦佩啊。” 邢昭笑道:“苏先生谬赞了,虽然这里是苏先生的故乡,但很对地方比起我还是差了些。” 苏祠道:“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了我去找陈先生了?” 邢昭笑了笑,没有接话,直接说道:“孔大人希望先生三日后将万仕朝宗第一卷功法带上玉山。” 说完他很自然的饮了口茶,一点也不担心苏祠是否在里面下毒。 苏祠微惊,自上任夫子归藏后,想要得到这部功法的人很多,不过大多数都是西林人。 但他所认知的孔令,只是一个普通人。 据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修行,虽然在苏祠看来,他实在隐藏,但也不应该是他们西林人吧。 “苏先生有什么困惑的吗?”邢昭的目光不敢再落在苏祠的眼睛上,只是错开落在他身后的漆红大柱上。 苏祠平静道:“三天后我要参加玉山棋会,我现在也可以写下来交给你。” 邢昭抬手阻止道:“孔大人的意思就是在玉山棋会上交给我,不用先生现在写,这次复杂的功法先生还是回去认真想想千万不要出错。” 苏祠沉默,眼睛凝视向邢昭的面庞,但邢昭有意无意的避开。 苏祠道:“难道孔大人派出三大宗师来此就是为了这样一卷功法?” 邢昭咧嘴笑道:“当然不是,孔大人是想和苏先生交个朋友,解除之前的误会。” “误会?” “是的,误会,”邢昭说道:“孔大人很理解,先生在宿雾山被迫出手先生实属无奈,只要先生愿意交出那张羊皮卷,另外...”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苏祠身后的几人身上。 苏祠看向慕梁云道:“你们先出去吧。” 雷飞白道:“不行。” 阳萧和慕梁云也拒绝的看向他,陈东来却是主动的走了出去,只是在走过三名宗师的身侧时,他沉声说道:“当年北海那条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秋平君的,但最后那条自视甚高的龙连死也不得落入海底,被扔进了大荒之中。” 是的,当年顾汾屠龙之后,北海海族震怒,连族长也因此出面,但结果是顾汾轻易化解了海族族长一招,并逼迫海族大将交出那头黑龙的无头龙身。 海族族长无奈,放弃了自己侄子的尸身,最后顾汾将那头黑龙扔进了大荒之中。 陈东来说这样的话当然是威胁,顾汾自屠龙一战后,被推上了大临世间第一的位置,大临剑首冯子剑也亲自承认自己不是顾汾的对手。 近些年来,倒是有一种言论,说在大临如果还有谁能够与顾汾一战,那一定是东林掌教。 自东林重建以来,从未有人见到过东林掌教的真容,非常神牧,但是在东林走到今天可以和西林再次分庭抗礼,除去皇帝陛下在后面的支持,还是因为这个掌教的强大。 曾有人推断,上任夫子的首徒贾完之就是死在了东林掌教的手中,当然这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说是西林人狗急跳墙瞎指乱点也无不可。 陈东来头也不会的走出酒楼,酒楼外已经被西林以及太初的人围了起来,虽然里面的人真要冲他们也没什么用。 不一会儿,雷飞白三人也走了出去。 苏祠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邢昭道:“如果先生可以帮孔大人作证,说那张羊皮卷乃是大先生逼迫你做的,从今以后,先生和孔大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并且孔大人还可以让苏先生见到数年未见的心上人,一解先生的相思之苦。” 苏祠面露讥笑,说道:“难道你认为我帮他作证,那张羊皮卷来自大先生,他就能东山再起吗?” 邢昭淡笑道:“这个就不劳先生费心了,于先生而言这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大先生如今把持西林,对圣师与先生两人也没有任何好感,先生去了京都,也会被他所针对,何不先下手为强,如此也可帮助圣师登上夫子之位。” 苏祠面色微朝,讽刺道:“那就先不说帮他作证之后的事情,大先生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有我心上人的消息,有何可以证明?” 只见邢昭将手向后神去,他身侧的大宗师从胸腹里取出一银色耳坠,那是一朵兰花耳坠。 精致的花瓣中心还雕刻着苏祠的名字,邢昭直接将耳坠扔给苏祠。 苏祠心情激荡,但这次他保持的无比的镇静。 在花心中央,的确有一个苏字,最后一点还有些飘。 那是他当初自己以内气所雕刻的,那时候内气还不够强,在最后一笔上有些差错。 这的的确确是郭珊珊的耳坠。 苏祠低沉着声音说道:“她还好吧。” 邢昭道:“只要先生配合,她只会比现在更好。” 苏祠沉默片刻,说道:“抱歉,这件事情我不可能答应。”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决定,”邢昭端起了茶喝了一口。 苏祠淡然道:“但在我没有见到她之前,我不会将万仕朝宗交给你们。” 邢昭闻言,放下茶杯,拍手称快。 故作感叹道:“先生这真是一个好决断啊。” 苏祠道:“你不是说了这是一场交易吗,既然是交易就应该是有商有量的。” 邢昭像是很赞同的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有理,孔大人是商人,谈生意嘛就是这样的。” 苏祠笑道:“还有什么条件,你一禀说了吧。” 邢昭伸出自己的食指在太阳穴上揉了几下,说道:“不知苏先生的父母现在何方?” 苏祠像看个傻逼一样看着邢昭,说道:“就在县城里。” 邢昭道:“不,没有了,即便有也不是我能和先生商量的,” 他缓缓起身,继续说道:“三日后玉山棋会,先生一定要带着正确的万仕朝宗,否则郭姑娘会很惨,另外,明后两天,先生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吧,去和伯父伯母聊聊天也是极好的,毕竟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说完这话,邢昭在三名大宗师的簇拥之下向外离去。 苏祠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孔令所提的条件究竟有何深意,他难以揣测。 不一会儿,雷飞白几人走了进来,慕梁云率先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苏祠道:“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过戌时了。” 离楷客栈前,他提醒过苏敏敏,如果过了戌时他们还没有回去,就通知沙帮的人,沙帮是落云郡最大的低下帮派,势力不俗。 以前苏祠还以为是某个宗门的掩藏在落云的江湖帮派,知道那天晚上从寨方赤六的口中才得知,整个沙帮都时属于西林的。 他的老师在其中并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他们真正的主人是西林的二先生梅洵。 梅洵如今在朝廷担任御史大夫一职,同时也是西林大学仕。 他的老师是西林鸿仕,辈分极高,是与上任夫子共过事的人物,不过最近几年钻研西林之学,已经很久未曾出世了。 梅洵掌控着西林很多地方上的情报网以及地下势力,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与白舟行争夺夫子之位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被死死的定上了皇党的标签,受很多西林人不耻,因此支持他的人不多。 同样,另一位与白舟行争夺夫子之位的,乃是当朝丞相宗常,他也被人贴上了皇党的标签,不过与梅洵不一样,支持他的人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少。 大概是他永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于皇党这样的标签从未进行过任何解释,这反而让好些人为他打抱不平,说宗大学仕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为民谋福,怎么能在别人身后指指点点。 苏祠让慕梁云迅速放了信号,以安定还在客栈等着他们的三位姑娘。 房顶上的苏鸿三人也从上面下来。 对于这次逮捕,苏祠也想过失败后如何逃离的方法的,当初余思雪留给了鹿儿一件保命法器,被苏祠带来了。 如果情况不妙,超乎掌控。 苏祠几人也能够全身而退。 最后这场行动的确是失败了,孔令并没有来,即便来了他们也抓不了人家。 人家身边可是有三名大宗师。 不过经过今晚这件事,苏祠大致摸清楚了孔令的实力,不过对他为何要万仕朝宗的条件,依旧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说的是一卷,而非整部万仕朝宗,这就很奇怪了。 至于让他搞白舟行,多半想借此作乱西林,毕竟这是阳州一直希望看见的事情。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一章:离别,修行 戌时已过,县城长街上,人群三三两两。 雷飞白被苏祠赶回了军营,苏祠六人行走在长街上,楼阁下的灯笼绽放这淡淡的光芒。 平常这个时间,几乎是没有人的,因为三日后就是玉山棋会,这才热闹了一些。 关于酒楼中的事情,苏祠没有尽数告诉慕梁云几人,只是说孔令想要整套万仕朝宗功法,以郭珊珊相要挟让他先将第一卷在三天后交给孔令。 苏鸿问道:“哥,那你准备怎么办?” 郭珊珊自小就跟着苏祠长大,可以说,他和郭珊珊也是小时候的玩伴。 “当然是给他,一套功法而已,”他的语气非常的散漫随意,就好像这部功法是早已烂大街的一般。 苏鸿道:“圣师会同意吗?” 苏祠道:“第一卷我这里就有,不用请教老师了。” “呃...” 慕梁云几人也是知道苏词一直寻找郭珊珊的事情,如今得知了,一定不会放弃的,所以也没想劝他。 阳萧问道:“那三天后你们约定在了那个地方?” 苏祠道:“邢昭的意思是他会来找我,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我应该去不了郡城了。” 慕梁云看向他问道:“三天后不是玉山棋会吗?” 苏祠点头说道:“所以我会早些上玉山,那样会安全许多。” 玉山棋会虽然是白子县的习俗,但是因为越来越盛名的原因,朝廷也开始重视此事,在几年前朝廷就开始派遣官员开始主持。 每一次都有万贤境的浩然气文士到玉山主持棋会,在那样的地方,即便是孔令想要搞事情也会有所难度。 回到客栈,因为客栈是直接包下来的,所以没有外人。 刚一开门,就见到院子中三女紧张的神色放松了几分。 苏词敏锐的察觉到了,因为他们已经放了信号,不应该这副表情才对。 不过他们身边的人还在笑谈。 段名笑谈道:“我听说玉山的梅花非常好看是吧?” 此时正值春季,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 “还行吧,”苏鸿说道:“棋会就是在玉山最大的梅林中举行。” 段名哈哈笑道:“那三日后我要好好欣赏一番了。” 慕梁云很是奇怪的望向他说道:“你?赏梅?在搞笑吗?” 三女起身,苏敏敏的手中拿着一封信,她看向苏词道:“哥哥,父亲写给你的?” 苏鸿微讶道:“爹爹来信了?” 段名将枪扛在自己肩上,冷哼一声,说道:“似你这般粗汉子,是不会懂的。” 慕梁云感觉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正想反驳,听到苏词父亲来信,果断停下来这个话题。 “出事了?”苏词有些紧张的问道。 苏敏敏道:“哥哥自己看吧。” 鹿儿忽然上去把苏词旁边的慕梁云挤开,抓住苏词的衣角。 渐无书又重新坐了下去,目光落在了阳萧几人的身上。 望着苏词越来越难看紧张的神色,段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苏词缓缓将信放下,说道:“三天后我不打算带你们去。” 他是这样说的,语气非常果决,不容置疑。 “凭什么?”段名不悦道:“玉山又不是你家的。” 慕梁云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说着他伸手去拿苏词手上的信,苏词也躲避的意思。 阳萧隐约猜到了什么,中午他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李钊云对他们家族出手了。 李钊云军人出身,他有很多雇佣军团,这些军团大多时候帮助商行护送资源,也因此,李钊云和很多商行都有交情。 而且李钊云还贩卖军用武器,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证据证明。 何况人家背后还有朝中力量。 阳家在北方有很多生意,时常出入大荒,但大荒中很不安全,不止有马贼盗匪,还有妖兽横行。 但阳家需要进大荒采集药材制作药品,所以需要大量的雇佣军团协助。 虽然阳家最近几年都在组建属于自己的护送队,但还不够,所以也会请雇佣军团。 阳家的几条药材路线同时遭到了马贼以及妖兽的进攻,这很巧合,没有人提供路线是很难成功的事情。 药材被烧被劫被毁,阳家不止损失了苦心栽培的修行者,还丧失了药材,没法按期交货,这让阳家损失极大。 如果不是有顾汾派人出面,阳家这次还会被诸多货主堵上门交不出钱来。 慕梁云家,牟门家还有段名家都相击遭受到了李钊云侧面的攻击,但好在顾汾提前有所布局,才没有出现致命的事情。 苏词说道:“你们明早前往郡城,我会让陈东来派几个人跟在你们身边,抵达郡城后我老师安排了人,你们可以安全北上,先回家,再回学院。” “老师对这件事很生气,所以李钊云现在不好过,你们在郡城的路上遇到他的人可能性不大, “如果真的遇到了,就说李钊云要死了,然后我能救他之类的话,总之他现在应该没那么傻还敢伤害你们,要是他真脑子犯糊涂了,就各种忽悠,我想这方面你们比我在行。” 他语气中有愧疚,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因他而起,虽然他已经跟老师说过这些事情。 慕梁云将手中的信递给旁边的段名,说道:“你不要感到自责愧疚,也不用给我们安排那么多,又不是小孩子。” 说完他轻轻将手拍在苏词肩膀上。 牟门说道:“三天后玉山上,你万事小心。” 说完他也不看信了,直接从原地消失,过来一会后已经上了楼。 —— 几位朋友上了楼,苏词叹了口气坐下说道:“还好他们家人都没出什么危险。” 苏鸿感叹道:“这个李钊云胆子真的大,连圣师也不放在眼里。” 苏词道:“他很聪明,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老师护犊的能力。” 鹿儿好奇问道:“圣师做了什么呀?” 苏词笑了笑,说道:“老师直接告他贩卖军用物资。” 苏敏敏道:“圣师找到证据了?” 苏词道:“老师的话不就是证据吗?” 三人哑然,被震住了。 是啊,只要顾汾愿意,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帝国去调查一个人,虽然不至于一句话就要一个人的命,但限制他的自由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在一群人的追查下,上面还有顾汾压着,就是这个人每个证据,也会有人给他造出证据来。 虽然有些无耻,但当圣师这样的人无耻起来,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李钊云就是算错了这一点,在他看来,圣师这样的人怎么也还是要点面子的。 与三女随便说了下宴会上的事情,苏词也上楼了,他将六瑶仙子给他的银铃交给了阳萧,这样他们在路上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一番畅聊后,沉沉睡去。 翌日送走了阳萧几人,苏鸿也被苏词赶回了郡城,让他向父亲禀告这边的事情,因此客栈内多了几分冷清。 鹿儿自从成为太初宗宗主后,一直都没有修行,她也不想修行,更不想练武。 不过今天她被苏词赶去修行了,既然不喜欢练武,那就好好悟一下余思雪传授份心法,没事练练阴阳教的五灵术也好。 之所以赶鹿儿去修行,是因为他也要修行了。 三日后玉山棋会上,他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什么,要知道,昨晚孔令可是直接放出了三大宗师。 即便玉山上有一个万贤境的浩然文士存在,他也不放心。 毕竟增强自身的实力才是保命的最佳手段。 万川归流第一重为百川,即化体内经脉为流,彻底进入百川境即便对方的内气冲入经脉他也可以利用万川归流将别人的内气进行分割切流,然后弱化,最后消灭在自己体内。 苏词的目标就是在一日之内步入百川境界,届时如果面对大宗师,他们天然的雄浑内气在他的眼中将会大打折扣。 渐无书没有修行,离开客栈不知去了那里。 晴空万里过,没有一朵云彩。 阳光倾泻而下,穿过纱窗落进房间。 苏词盘坐在床上,眉眼紧闭。 要想进入百川境,前提是经脉足够畅通,以及脉壁足够强大,还需要足够明悟浩然意。 苏词入开元登宗师全贫吾令修,但也因此导致他根基不稳,如今修行万川归流便提现出来。 拓脉的完成度其实是不够的,因为当初太初之气的拓脉只是单纯的为了拓脉而拓脉,没有勒实和巩固。 差不多用了三个时辰,苏词完成了第一步,随后用地炎之火淬炼脉壁,这方面比太初之气更快。 又过去两个时辰。 苏词轻声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浩然气从苏词周身散发,整个房间内的每一样家具都被浩然气所包裹, 但这些家具茶杯在被这鼓浩然气所包裹时,竟颤动不安,房间内一时桌椅板凳震来晃去。 他的浩然气终究受到了太初之气与地炎之火的影响,多了些暴动,也多了些骄傲。 万川归流入浩然,苏词喃喃道:“山是山,水是水,水能映山,山能载水。” 一语落下,内心清净不少,晃动的桌椅板凳因此而安静。 仿佛有一种柔和力量出现在了房间之中,但这柔和却也不绝对柔和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二章:玉山棋会 苏祠一直都不喜欢熬夜修行,但是这次他主动的选择了熬夜修行。 所得到的成果是他终于进入了万川归流的第一重境。 雄鸡破晓,苏祠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困,一番洗漱后,和鹿儿几人吃过简单的早餐,继续修行。 在宿雾山上,吾令修传授了太初心法,但伴随太初心法的还有一套身法和两套武技。 太初行云步,太初界和太初指。 下山后他也很忙,没有时间去参悟,现在孔令不准他出去,正好修炼,也好防备后日的玉山棋会。 没去见易老头,苏词只让渐无书带了话去白子学馆。 然后就在庭院里开始修行,渐无书回来后直接被拉来当做陪练了。 如此,苏祠在枯燥乏味的修行中度过了两日。 渐无书也被他无情的拉着过了两天的修炼生活,只有鹿儿轻松的真像一只林间的小鹿一般,苏敏敏则每天看看书,然后约着鹿儿逛逛街。 这两日白子县城中也从各地来了不少人参加玉山棋会,不过这两天苏祠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就不知道了。 第三日,玉山棋会正式开始了。 因为苏祠已经拒绝了白子学馆易馆主,所以他也没必要大清早在辰时初就跟着白子学馆的学生出发。 直到正辰时,苏祠才慢索索的起床开始洗漱。 倒是渐无书已经催促了他好几次,自己一点也不急。 “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啰嗦,再怎么收拾还能弄出一朵花来啊,又不是去相亲,”刚一出门苏祠就被渐无书一番数落。 鹿儿在一旁窃喜,苏敏敏浅笑着望着他说道:“哥哥苦修了两天,今天多睡一下也是应该的。” 苏祠揉了揉她脑袋,亲昵道:“还是我家妹妹最心疼我。” 渐无书白了他一眼,说道:“就他那也算苦修,练个太初指让他戳铁蒺藜都不敢。” 苏祠不想理他,说道:“你开心就好。” “哼,” “鹿儿,今天我带你去玉山欣赏梅花去,”他抓住鹿儿的手向屋外走去。 ...... 玉山在出城往西三里地,苏祠直接买了马车,很快就抵达了玉山。 一眼往山间仰望而去,隐约能够看见行走在山道上的行人,今日天气极佳,晨风微凉,东面的朝阳冉冉升起,天空一片明净。 翠绿的山间有花色点缀,玉山脚下有河,山水并行,仿佛灵魂被流淌过的河水冲洗过了一般。 此时棋会已经开始,不过因为是开放式的,所以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 不过随着西林人来此主持后,很少有人会迟到。 众所周知,西林人是最重视礼数的,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万贤境的浩然文仕。 一片梅林包围之间,有诸多文人雅士立于其间,或三五成堆,或形单影只,有的围着中央棋盘,有的则在外围看画师所绘。 梅花盛开,香气四溢,花色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像一颗颗价值不菲的珍珠一般。 梅花有早开与晚开,即便在同一棵梅树上,也可以看到千姿百态。 这片梅林处于半山腰间,这里地势开阔,便是容纳四五百人也不成问题。 梅林之间立有诸多白玉石桌,上面刻有棋盘,两边还有两个石像童子端着棋笥。 此时已有人落座开始对弈,在梅林之外,再往山上数十步,绿意盎然,藤蔓攀爬间,有回廊古亭。 其中一座古亭立于悬崖上,里面有一头发花白的老人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说道:“苏祠还未到吗?” 身后的书童说道:“还没有呢。” 与他对弈的是位中年男子,面如冠玉,头戴纶巾。 他长考了许久,才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我这个小师叔,是想给老夫来个下马威啊,”花白老人摸着自己长长的白须笑道,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朝廷派出的竟然是昭南州上最大的学院,天南学院的院长白修兮前来主持这场玉山棋会。 天南学院算是巴南乃至南中地区最大的学院,如果语渊学院没有顾汾做院长,那么还不一定比得过天南学院。 白修兮在西林中辈分只低苏词一辈,作为一个一心钻研西林之学的老学究,不止是西林人尊敬他,便是不少的东林人也不会恶言相向。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朝廷派这样一个人来此,毕竟苏祠的辈分属实太高。 中年男人说道:“圣师的弟子必然不会如此,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白修兮的笑声带着几分沙哑,非常的亲人。 没有多做思考,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看向了山下梅林中央。 中央棋盘上一老一少正在对弈,老人正是上一次玉山棋会的棋冠柳老先生,他面色有些憔悴,岁月的刀锋也在他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枯槁的手指夹起一颗白棋,然后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一眼,轻声叹道:“少年出英雄啊。” “算上今年,柳老已经是第十次参加玉山棋会了,”中年男人向白修兮介绍道:“自九年前那场棋会开始,柳老连续夺得棋冠三次,不知今年是否还能再续辉煌。” 白修兮微笑着问道:“那位少年是江南向家的吧?” “是的,他叫向晚云,”中年男人回道:“虽不是向老太爷一脉,但也是向家正统血脉,应该会成为向家下任家主的有力竞争对手。” “小小年纪在棋道上有这样的造诣,已是上上乘之资了,”白修兮赞赏道:“不过他的堂弟才被一叶学宫举荐入京都,在修行天赋上更为出众,我听说向老太爷更是独爱他那独孙,这少年要是真有心去争夺家主之位,怕是极难的。” 中年男人很清楚白修兮说的乃是大实话,将目光投向边上的一位画师。 这些画师身上都配有天眼通,在下方梅林中的每一个白玉棋盘下也都有一个天眼通,有这个东西画师们就能够看见棋盘上的局势。 从而将他们画下来,给人观棋,此后也可以作为棋谱。 此时棋已至尾盘,但在他们周围的人,几乎是同时下棋的此刻也才至中盘而已。 中年男人道:“这小子才思敏捷,思虑极快。” 白修兮笑道:“他从落棋开始就掌握了主动,到现在也还没有长考过一次,倒是柳贤已经长考数次,他现在心理上的压力很大。” 棋会的规矩非常简单,每一位棋手都没有特定的位置,只要来到这里,就可以主动挑战你想挑战的人。 向晚云正是如此,当棋会开始时,他就直接走向了柳贤,主动挑战。 柳贤连续拿了三次棋冠,名声早已传出了昭南州,整个南中地区的棋手更是无人不知。 在向晚云看来,只要击败了这位柳老先生,那么棋冠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棋会,因为家族长老提供了这次棋冠的冠军奖励,不止有法器星云棋盘,还有入宫进入内朝的机会。 家族从朝中得知,陛下有意寻找一位年轻的棋手入宫,听说是陛下想要下棋,但又嫌弃太老的人和他实在聊不到一起,但年轻的棋艺又太差,所以陛下将目光放在了玉山棋会上。 当他得知主持之人是天南院长,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向家虽然是大族,但自从向老太爷从朝中告老还乡后,在朝廷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甚至到了土崩瓦解的边缘。 为了争夺家主之位,若能够进入内朝,侍于陛下左右,那他争夺家主之位的希望将更上一层楼。 虽然向老太爷独爱向晚风,但向家规矩就是如此,家主是需要通过家族内部选举的,只不过向晚风在修行上的天赋太过出众,这才让很多人都以为,向晚风必然会成为向家家主。 他研究了柳贤每一次在玉山的棋谱,下棋以稳字为中心,擅长步步为营,缓缓推进。 而他反其道行之,剑走偏锋,路行险径,每每在他最不认为的地方落子,这让以稳著称的柳贤总是陷入困惑去思考他是否别有深意。 有不少在外围观棋的人突然昏倒在地,随后被人抬走,就像是一朵普通的梅花落下,无人在意。 修行之中,不少有人以棋入道,入棋修行的人。 能够来此的大多也都是这样的人,观摩柳贤的棋绝对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而且他的棋路很稳,不易伤人。 但向晚云接下来的几步棋中确实险象环生,锋芒毕露。 可以说前一刻柳贤还和他持平,处于胶着状态,但在他几颗棋落下后,柳贤已经落了下风。 啪嗒一声。 没有任何思考,仿佛都已经被向晚云计算好了的一般。 “噗!”忽然一人直接吐出一口血,然后当朝栽倒。 上方忽然传来了白修兮的声音:“修道路漫漫兮,莫要强求,强行入棋。” 苏祠三人刚好抵达,正闻着花香,却突然有鲜血洒在他们眼前,真的是大煞风景。 鹿儿更是被惊了一下。 “是谁刚刚开局就这么大阵仗。” 苏祠带着三女走向梅林外,诸多人群围着一位画师。 “这里面是何人?”苏祠直接拉了个人问。 男子对苏祠这不礼貌的行为非常反感,随后说道:“柳老先生和向家公子。” 苏祠微惊,不过这向家公子是何许人也?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三章:请赐教 不知什么时候,白修兮从亭中走了下来,跟在他左右两侧的分别是那个中年男人,另一个也是一个老头,和白修兮有说有笑的。 众人往上面看去,这大概是棋会开始到现在,第一次将人们的目光从那盘棋上转移。 苏祠一眼就认出了跟在白修兮身侧的老头,那老头身着一身素色儒衫,头上戴着定儒帽,双手负于身后,看上去像是一个十足的正经老头儿。 那正是白子学馆的馆主易不愁,苏祠曾经也受过他的教导。 众人跟随着白修兮的身形,直接让出了一条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下来当面观棋。 此时,柳贤又一次陷入了长考。 如今败局一定,但他还是希望输的不至于太惨。 对面的向晚云嘴角微撇,说道:“柳老,白院长下来了,既然局势已定,何不到此为止呢?” 他的声音被自己压的很低,柳贤听到这话胸口似乎被一块大石压了下来。 这个年轻人锋芒毕露,有备而来。 他深知自己没有得罪过此人,为何却以这样话来侮辱于他。 猛地将手中的棋子落下,他盯着少年俊秀的脸庞说道:“老夫虽然参加玉山棋会已有十次,但自问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你小小年纪,天赋虽佳,却过于争强好胜,棋心不稳,他日必因此遭逢大难。” 向晚云哼了一声,说他争强好胜,真是可笑至极, “柳老的棋谱已被晚辈演练了数百遍,晚辈不想让柳老输得太惨,以至于颜面尽失,柳老却不愿意领情,那就休怪晚辈无情了。 周围尚有人还沉浸与棋局之中,轰然倒地,直接昏倒。 戏笑着将手中的黑子落下,一片白子已经是瓮中之鳖,再难突围而出。 双方心神都是百分百的落在棋盘上的,整个人的精神力也全部注入其中。 他并非输不起的人,只是被这样一个晚辈这般无礼羞辱,心神动荡,本就上了年纪,精神力溃散。 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黑血猛然喷出,飞溅在棋盘之上,也有很多落在了向晚云华贵的锦衣之上。 他嫌弃的看了眼已经倒在棋盘上的柳贤,一个小童立马上前给他擦衣服。 众人大惊,白修兮本是下来拜见苏祠的,作为一个正宗的西林儒仕,见到小师叔自然应该一拜。 但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动众人。 苏祠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趴在棋盘上的柳老扶起,瞪了那少年一眼,有些不悦,三天的苦练,让他五感又上了一个台阶,他听见了向晚云所说的每一句话。 向晚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什么意思?可不是我伤的他。” 三年前苏祠第一次参加玉山棋会与柳老结识,在棋会上败给了柳老,但那一次是他故意让的,只是为了成全柳老三连棋冠的人生梦想。 此后苏祠也经常与他对弈,虽然败多胜少,但还是被柳老看出来了自己故意让他。 柳老的修为不过蕴气九境,终生无望进入开元。 但与修行者对弈,他仍然能够夺冠,这便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也是苏祠佩服的地方。 苏祠抓住柳老的脉搏,虽然脉象虚弱,但还好生命无忧。 “小师叔,”白修兮上前行礼道:“可否让学生来看看。” 略带着沙哑的声音,非常有礼貌的出现在苏祠耳畔,苏祠看向这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居然称呼自己为师叔,还自称学生,这让他第一次觉得辈分太高,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前辈不必如此,”苏祠感觉这一拜自己要少活好几年,虚扶而起说道:“晚辈老师虽是圣师弟子,但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前辈千万不要向我行礼了。” 只不过听到白修兮喊他小师叔,周遭的人都已经惊愕了。 下一刻,众人跪拜而下,齐声道:“拜见小师叔。” 就连跟在白修兮旁边的易不愁也准备跪拜,还好苏祠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说道:“老头儿,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哈哈,”易不愁爽朗大笑道:“这可是西林礼数,不可荒废啊,” 说着他又要拜下,苏祠道:“在学馆的时候你算是我半个老师,那有老师拜学生的。” 闻听此言,易不愁又哈哈大笑数声,笑声很是得意,仿佛苏祠真是他的弟子了一般。 “行,我的好学生啊,”易不愁满意的将双手放在苏祠的肩上,说道:“来,给为师行个礼。” 众人惊愕,跟在苏祠身边的苏敏敏掩嘴浅笑,鹿儿微微蹙眉望着这个爱笑的老爷爷。 渐无书碎道:“老不正经,还想占圣师的便宜。” 苏祠无奈,朝着老家伙行了一礼道:“学生见过恩师。” “哈哈哈哈...”易不愁狂笑道:“真是我的好学生啊,等玉山棋会结束了,跟老师去学馆逛逛,我准备向朝廷申请,将学馆升级为学院,毕竟我们学院已今非昔比了,不能再这么寒酸下去了。” 苏祠无语了,他还不清楚这老家伙,怕是又要用他的名声来割一波韭菜了。 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救治柳贤的白修兮,白修兮取出一颗白色药丸放进了柳贤的嘴里,然后命人抬去上方休息。 一双老态的眼睛凝视了向晚云一眼,向晚云心底已经被苏祠的身份给惊住了,又被白修兮深长的目光所注视,整个人有些恍惚起来,不过也就是瞬间的事情他就恢复了过来。 并且也上前当面给苏祠行礼道:“学生向晚云,家父向辞书,拜见小师叔。” 苏祠没有回答他,如此深长的盯着向晚云,久久不语。 周围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气氛非常的怪异,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苏祠在针对向晚云。 白修兮作为棋会主持人,不能看着这样僵持下去。 说道:“柳贤是心神消耗过度,受了些激荡。” 苏祠道:“那为何会激荡?” 白修兮道:“胜负之间,心神激荡也很正常,毕竟他已年迈。” 苏祠道:“若是我不以此认为呢?”他不相信白修兮没有听见,虽然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但境界必然比他高深。 白修兮只想没有任何意外的主持完成这场棋会,为陛下挑选一位不错的年轻棋手。 向晚云的棋艺他见到了,只要进京都的时候提点一下,在陛下面前一定不要用如此锋芒的棋数,那他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对于这些事情,他本就不喜,他所喜欢的终究是在书楼里面看看书,为经作注,这样的事情才更有意义。 “小师叔,这是何意?” 他有些担心苏祠去追究向晚云的责任,给旁边的易不愁使了一个眼色。 易不愁反应极快,直接喊道:“白子学馆的崽子们,都给我过来好好拜见你们的师兄,看看人家是怎么走向成功的。” 苏祠却凌然道:“易馆主,这是玉山棋会,不是我的见面会,既然是一个学馆的,什么时候都是可以拜见的。” 说完,凌厉的目光盯着向晚云,向晚云也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位最近在南临出尽了风头的西林小师叔。 没有畏惧,因为他是向家人。 “小师叔...” 苏祠抬手阻止了他说话,直接坐在了刚才柳贤的位置上,沉声说道:“请赐教。” 白玉棋盘上的血迹还没有干,落在地上的棋子也还没有捡起。 血的味道有些刺鼻,这让向晚云很是反感。 但他必须坐下去。 身边的小童不满的捏紧了拳头,忽然两道透着寒意的目光同时落在小童的身上。 小童抬眸望向苏祠的身后,是两个女孩,一高一矮,生的都非常好看。 但那两双眸子也同样的渗人,让人害怕,小童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拳头,然后后退了数步,不敢再看那两个女子的眼睛。 渐无书从苏祠的手中接过末须剑,说道:“不要让姐失望。” 苏祠笑道:“你不相信我?” 渐无书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下的帅一些,不然你怎么做我的男人。” 苏祠抿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渐无书咯咯笑了几声,苏祠发现渐无书似乎总爱笑自己窘迫的样子。 向晚云落座,苏祠直接从棋盘上抓起一把棋子,放在向晚云的面前。 修行者之间对弈,猜先环节理所应当的可以用意念去探查对方手中的棋子数量,不过猜先一般由高段位者握若干白棋,苏祠主动算是间接的在告诉众人,我比他强。 只是这告诉的方式有些无礼和霸道。 白修兮命人收拾地上散落的棋子,然后有人打着一盆水来准备清洗棋盘。 苏祠却道:“不必清洗。” 向晚云盯着苏祠握着的手,他能感知到里面那团白色的光团,那是纯正的浩然气。 白修兮等人向后退开,既然苏祠说了不洗,那他自然也不会要求苏祠洗棋盘。 “听说三年前小师叔与柳老对弈,最后只输了一子。” “输一子也是输,向公子可是完胜柳老,孰强孰弱,还不明显吗?” “小师叔既然被圣师收为弟子,三年棋艺难道没有长进?” “圣师收弟子可从来不看棋艺,你怎么知道。” 周围议论纷纷,向晚云却久久不猜。 直到上方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肃静!” 向晚云从棋盘上拿起两颗黑子,表示偶数。 苏祠摊开,说道:“三颗。”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四章:不可思议的棋局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棋局,让所有人都很意外以及措不及防。 人们刚刚认识到这位新出现的西林小师叔,圣师首徒,还有不少人在观察着苏祠,然而就发生了这样一幕。 谁也没想想到苏祠居然当众如此挑战刚刚击败柳贤的向晚云,根本不给别人休息的机会。 虽然苏祠的霸道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是这霸道下,很多人都觉得有些无耻。 因为向晚云才与柳贤对弈结束,柳贤可是玉山棋会连续三届的棋冠,不管向晚云如何大胜,与这样的高手对弈都是极废心神的。 这场玉山棋会,如同一个故事一样,但不同的是没有任何前期的铺垫,开始便是高潮。 本以为柳贤的失败代表着高潮的结束,但苏祠的出现,将气氛转向另一边,接着他直接朝向晚云宣战,又再次步入了高潮。 有刚刚昏倒的修行者从担架上醒来,大叫道:“我不走,放下我,我还能入棋。” 在很短的时间内,那张带着血迹的白玉棋盘便被修行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剩下一群无法直接看棋的便退回外面观看画布。 周围还未结束的对弈也因为这场棋局的出现而按上了暂停键,白修兮也没有说什么。 他带着人重新回到了上方的回廊古亭之中,跟在他身侧的中年男人说道:“苏先生和柳老先生有忘年之交,先生因此有些动怒倒也在情理之中。” 白修兮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虽没有见过小师叔,不过他在宿雾山上的行事我亦知道,一剑抵太合,撕卷解太初,不惜得罪孔令,同样锋芒毕露,又都是年轻人,我才担心这向家少年不知分寸,得罪了小师叔,就不好办了。” 中年男人向山下看去,若有所思,说道:“既然已经开始了,院长也不必太过担心,苏先生乃圣师首徒,何况这里的山水皆是他的家,想来也不愿意搅乱这场棋会。” 白修兮点点头,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此时,徐生年从棋笥中抓起一颗黑棋,是的,他是用的抓,不是用食指与中指夹起,也不是用拇指与食指捻起,而是用三指去抓。 但没有人敢说他的手法太丑不好看,因为不敢,也只能在嘴边嘀咕两声。 也有人因此怀疑他到底会不会下棋,众人期待着他的第一颗棋子。 只见他轻轻举起手中棋子,然后用戏谑的目光望着向晚云说道:“我在南来的路上遇见了你的堂弟向晚风。” 向晚云微惊,苏祠的棋子随着他脸上的惊叹落下。 天元! 苏祠落下的位置正是天元。 向晚云瞪大了眼睛,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是看不起我是吧。 周围观棋的人也无比惊愕的盯着落在棋盘中央天元之位的黑棋,有人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小师叔,这第一手棋果真令人惊骇。” “呵,这也太自大了吧,”一名身着水绿衣衫的女子盯着棋盘道。 站在她旁边的是个身着青衫的年轻少年,皮肤精致洁白没有一点瑕疵,黑发仿佛闪过光亮一般,眉眼间有些许稚意。 他双目认真的望着苏祠,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深意来一样。 “他不应该是个自大的人,”年轻少年轻声道。 他身边的少女说道:“你又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 向晚云想也没想,只看了苏祠一眼,直接夹起一颗白棋落于三三之位,再正常不过的开局方式。 众人有些失望,还以为即将就能够看见一盘特别的棋局,说不定还能因此参悟出什么。 “很好,我下天元其实就是故意让你,没别的深意,”苏祠嘴角掠过一抹诡笑,没有任何停留,抓起一颗棋子啪嗒一声落下,依旧落在了中央位置。 “听到没有,他这不就是自大,你还说他有什么深意,”水绿衣裙女子道。 周围必须保持安静,所以他说的非常的轻,就像一片花瓣落下。 少年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少女。 向晚云吐了口气,胸腹舒张之间逐渐恢复常态。 对于苏祠,可以说他没有任何了解,完全是在家中的时候听长辈提及,如果不是刚才从周围观棋的谈论中,他都不知道苏祠还和柳贤下过,还只输了一子。 这样的对手他必须保持足够的谨慎,苏祠嚣张的开局手法确实震骇到了他。 为了不被苏祠带节奏,所以他选自了自己的开局方式。 没有犹豫,夹棋落下,可以说他即将占据三个角,如此的开局虽然不敢说必胜,但在他看来,自己的胜率已经超过了七成。 他落棋很轻,不像苏祠每次都会产生啪嗒啪嗒的声音。 上方观棋的白修兮微笑着问道:“周大人以为,小师叔如此开局,是别有深意还是自大呢?” “呵呵,”周大人自嘲道:“我棋艺不精,难以揣测道苏先生的心思,不过我想苏先生必然不会只是自大。” “嗯--”白修兮笑望着棋局,似乎很感兴趣。 向晚云如他预想的一样占据了三地,苏祠第四颗棋落在面前的星位之上。 一片安静,只有苏祠落棋的声音,节奏也突然的加快了起来,当向晚云的棋子刚刚落下,苏祠的棋便啪嗒一下落下。 如此在梅林中形成了很有规律的落子声。 自苏祠开局的落棋特别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特别到令人惊愕的地方,没有了意外也没有了惊喜。 白玉棋盘上的血迹逐渐被风吹干,难闻的味道也被风带走,只剩下了梅花的香味。 但再寻常的棋局,也没有人因此而失去观棋的兴趣,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凝视着棋盘或者画布。 天上忽然有一朵乌云出现,有风将它往玉山吹来。 苏祠两人似乎都在战争即将爆发的前期,所以两方军队没有任何厮杀与搏斗,都在相互排兵布阵之中。 此时没有人敢质疑谁强谁弱,也没有人敢判断最后谁赢的几率大谁赢的几率小。 周遭变得非常的寂静。 啪嗒! 啪嗒! 啪嗒! 苏祠的眼神时不时的会落向对面的向晚云,这让向晚云觉得很不舒服,因为他觉得苏祠的眼神太过渗人,就好像和他下棋的根本不是西林小师叔,而是一头从地底深渊爬出来的恶魔。 这让他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手心也跟着起了些寒。 风吹过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很是舒畅。 黑白棋子迅速的在棋盘上增生,有些散落的黑棋看上去就像一滩散沙,一击就将溃散,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 两方也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的交锋。 向晚云盯向了苏祠的一片黑棋,实际上,这片黑棋他已经算计了很久。 开局你确实惊骇了我,也震惊了所有人。 你那时候很牛,现在就来接招吧。 似乎那片地域已经属于他了一般,他手中的棋子仿佛化身为一口利剑,从腰刺入苏祠的散乱的浩然真气上。 一子落下,有人额头上布上了汗珠。 有人惊叹出声:“这...这也太突然了。” “原来如此,”有人恍然大悟。 “果真如此啊,”向晚云落棋的方式似乎与他所料想的一样。 天光渐暗,有凉风袭来。 苏祠又看了向晚云一眼,但这次向晚云却没有了此前那种渗人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自己所展露的自信。 他倒要看看苏祠如何破局。 苏祠笑了笑,只见他手中的棋子没有去救援那片即将死亡的黑棋,而是落向了一个稀松平常的位置,众人疑惑不解。 “为什么?”有人直接疑惑出声。 如果坐在那里的不是圣师首徒,他们都怀疑这是不是心态崩塌,已经在认输了。 向晚云看到苏祠落棋的位置,先是震惊,随后不解,最后释然。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里看出深意,反而自己的心神消耗极大,这让他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 只认为这是苏祠继续自大的表现。 非常果断的落下手中白棋,一片黑棋已落入他的囊中。 “这到底在下些什么啊?”有人心境已开始出现不稳。 一身着粗布衣袍的男人瞪了他一眼,说道:“看不懂就不要看,小心丧命。” “可这也太没道理了,”有一个人提出了心中困惑的疑团。 “肃静!”上面再次传来周大人的声音。 没有人敢继续说话了,盯着棋盘。 有人神色凝重,眉头紧皱,拳头紧握。 那位绿裙少女伸手抓住旁边少女腰间的衣服,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她身边的少年倒要安静一些,但眉宇间的疑云和紧张之色难以掩去。 无比熟悉的落子声音传入耳畔,仿佛已有了回音一般,甚至有人听到这道声音已觉得空洞。 “太可怕了,”那位布衣男子扬起手中的酒葫芦,咕嘟饮了一口,轻声感叹。 向晚云只觉自己识海猛地震荡起来,仿佛有万浪狂奔,系在棋盘上的心神倏然晃荡不安,令他一阵恍惚。 苏祠的棋诡异的因为这一颗字的出现,竟然巧妙的连接到了一起。 然后他被就这样被反包围了,如果自己坚持去杀了一片黑棋,那么自己死的更加惨重。 远在上面观棋的白修兮轻声说道:“你知道黄鼠狼是怎么死在鸡的嘴下的吗?” 周大人还处于震惊之中,白修兮突然说出的话让他更加不解了,下意识的道:“黄鼠狼怎么可能会死在鸡的嘴下呢?”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五章:群英荟萃 “是啊,黄鼠狼怎么会被鸡杀死呢,”白修兮意味深长的重复出声。 周大人则因为这句话仔细揣摩了起来,联想到棋盘上的突然发生的变化,隐约明白了些。 梅林中的布衣男子将手中的酒放回腰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旁边的男人说道:“英兄可看出什么来了?” 旁边的男子背上负有黑红色的双戟,健硕的双手抱胸而立,身材高大魁梧,漆黑的络腮胡生的很是茂密,也不知多久没有修过了。 听见旁边的布衣男人的问话,说道:“两军交战,这位苏先生故意在向家公子的眼中立下骄傲自大的形象,借助这个形象他在最显眼的地方埋下伏兵,向家公子因此败了一手。” 布衣男子笑道:“我看不止一手,苏先生故作骄大,于有形中设立无形,便是我也还未看清他的路数,你看他在天元处的几颗棋子,隐有深意。” 闻言,姓英的男人看向了天元之位,四周散落的黑棋看似没有形成任何势,不过是一群单兵,散兵尔。 他的眉很深,向中间靠拢的时候变得更加浓了。 眼中猛地闪过一阵惊骇,那散落的黑棋其实早已经与下角处的军阵遥相呼应。 他仿佛进入了一片地形复杂的沙漠之中,在风沙之下,黑白两只军队各有部署,黑方掩藏在戈壁之后,难以被白方察觉。 他知道,这些戈壁当然不是真的戈壁,而是向晚云心中自己产生的心理因素。 在向晚云看来,这些棋子都是无用的棋,是苏祠自大的表现,所以他的内心已经将他们自动屏蔽。 英姓魁梧汉子深深的古铜色额头上渗出了些许汗珠,黑棋从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并且这个破绽是为了击破白棋上方的军阵而产生的。 所以让向晚云坚信不疑,英姓魁梧汉子似乎参悟到了单兵在战争过程中的玄妙用意。 心神因而全部落进了棋盘,他仿佛化身为苏祠,正临兵对滴。 布衣男子猛地狂饮一口酒,然后盘膝坐下。 “有形入无形,无形入有形,一可化九,九可归一,”他死死盯着棋盘,似有所悟。 师尊所传九形真法,尽与苏先生棋路不谋而合。 他心情越发的激动起来,三年前自己曾与苏词对弈,只输了数字, 看到苏词出现的时候,他就准备去挑战苏词了,只是苏词后面的动作太快,根本没给他机会。 为了一探其中玄妙,便是柳贤的棋局都没有进入的他,这次没有丝毫犹豫,进入了苏祠的棋局。 而在外人眼中,他此刻面上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随着布衣男子的盘坐参悟,梅林中不断有人坐下。 向晚云长考良久之后,终于决定放弃那片黑棋,转身回援自己的大本营。 一子落下。 苏祠忽然道:“可想清楚了。” 向晚云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左手已经浸湿了膝盖,眉宇之间的紧张已经无法掩盖。 苏祠一子,让整个棋局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只是第一手的交锋,他便落了个完败,为了不至于输的太惨,他一子落下切断了苏祠妄图杀进他大营的计划。 苏祠也没有和他拼个两败俱伤,一交一换之间,他救出了自己被困的黑棋,向晚云也保住了自己的大营。 亭中的白修兮再次问道:“你现在怎么看?” 周大人摇头道:“太深,看不懂了。” 白修兮的目光落向那个布衣男子,问道:“那个穿着布衣的年轻人是谁?” 周大人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说道:“他姓刘,名叫刘嫌,永安城里的浪荡子,整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好赌也好嫖,他老爹死的早,不过继承了他爹一身棋艺,自己是被一堆乞丐养活的,最近几年混迹江湖,学了些东西,也连续参加了三四次玉山棋会了,名次一次比一次靠前。” 他实在不喜欢刘嫌此人,也不说他上次棋会夺了第四。 他主动向白修兮介绍刘嫌旁边的魁梧汉子:“他旁边那位是川城武道世家英家的家主的儿子,名叫英常在,据说已经得到了进入帝国龙骑军的资格,和刘嫌关系似乎不错,每次都跟着刘嫌参加玉山棋会,名次也每次都进入了前十。” 白修兮点了点头,说道:“此二人能在此刻以棋破道,天资非凡啊。” 周大人听见白修兮给予刘嫌如此大的夸奖,有几分惊愕,深深的注视着刘嫌。 知道旁边的白修兮再次发问:“那两个女子呢?” 周大人望去,他所指确有一位身穿水绿衣裙的女子,但站在女子旁边的却是一位少年郎啊。 于是道:“院长是说那位水绿衣裙的少女吗?” 白修兮轻捻白须,说道:“就是那两位女子。” 周大人笑道:“院长,站在她旁边的是为少年郎啊。” “非也非也,”白修兮道:“你再仔细看看。” 周大人凝神打量着下面认真观棋的少年郎,皮肤白皙如凝脂,仔细审视之下,确有几分女子模样。 不过那胸脯也未见多起伏,而且腰圆腿粗,但白修兮不可能骗他,佩服说道:“院长真是好眼力。” 白修兮笑道:“我是问你这两人是谁?” “这……”周大人道:“那女扮男装之人我实在看不出,应该是第一次参加玉山棋会,也不知为何要女扮男装。” 他顿了顿说道:“那绿裙少女名叫澹台青青,出身陵城,一家上下尽是五阳派弟子。” “哦?”白修兮闻言有些意外说道:“我听闻这五阳宗是最近才新立的宗派,去年才从朝廷拿到了成立文书,是有什么能力让一家人尽入其宗派。” 周大人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最近我的确发现,这五阳派门人增加速度确有些快。” 白修兮突然没了兴趣,转而问道:“上届岂会第三是何人?” 周大人伸手指向梅林深处,在梅树之间穿过无数层树枝花瓣抵达崖壁之下。 那里有一女子,安静的站在梅树之下,她在赏花,一眼看去,女子如玉的手轻轻点在一片花瓣上,气质似乎淡然于世外, 但她衣着却很华丽,头上带着珍贵的发钗,唇上涂的是落云郡出名的云香儿口红。 容貌美丽 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观棋的时候,这样一个女子藏在了花丛之中。 白修兮也很意外,问道:“这姑娘出身烟柳之地吧。” “院长如何得知?”周大人很是意外,因为无论怎么看,那都应该是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才对。 白修兮笑了笑没有解释。 周大人有些感慨道:“此女住在落云郡城燕春阁,因才艺双绝,美若天仙而被人称之为孟美人,她本名叫孟虞,琴棋书画,长袖歌舞养养精通,” “称卖艺不卖身,倒是燕春阁的老妈子说只要能在其中一艺上胜过她,便能与之共度良宵,但至今也未有人胜她。” “如此说来,我小师叔是没有去了,”白修兮笑着说,目光落向苏词的棋盘上。 三年前的棋会苏词位列第二,第二自然比第三强,白修兮如此打趣,也没有错。 此时棋已彻底进入中盘,双方已经交锋数次,棋局上的黑白两子越来越多。 向晚云面色很是难看,额上的细汗以及开始泛白的嘴唇都已代表着他心神即将到达极限。 苏词第一次陷入了长考,右手拿着棋子在手中八把玩,另一只手撑着自己脑袋,看上去极为轻松。 周围不断有人倒下然后被抬出去,也不止一人因为坠入棋局试图强行破开心中的障碍而被逼的面红耳赤,最后图血而导。 此时棋盘上,苏词原本散落的黑棋已经相互联合,因为中间被向晚云打乱了他的计算,向晚云也察觉到了苏词看似毫无章法的行棋路数,其实和柳贤很像。 都是步步为营,不同的是,柳贤一字求稳,而苏词是在变中求稳。 他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散落的每一颗黑棋都是奇兵后,突然来了个大反转。 这些散落的黑棋并不是奇兵,它们是一座座高山无法摧毁。 最后山脉相连,将他阻隔并包围。 向晚云明白了什么,苏词是想用柳贤的方式来击败他。 忽然有一阵微风吹了进来,一片粉嫩的花瓣随风飘舞到了棋盘上,遮住了几颗棋子。 苏词猛地将棋子落下,就在那花瓣落下旁。 向晚云死死盯着那颗黑棋,自己担心的还是发生了,棋盘上流动的浩然真气随着黑棋运转, 他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脸颊越来越白。 刘嫌忽然睁开了双眼,然后大口喘气。 “太恐怖了,”他抓起腰畔的酒,大口大口的喝。 旁边的英常在面色有些扭曲,后背已被冷汗打湿,身子还有些轻微颤抖。 站在苏词身后的苏敏敏紧紧咬住了下唇,有鲜血流下,她一次见到哥哥下棋这么用心去算计。 鹿儿看不懂棋,她很困,但又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睡着,当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又惊觉睁开。 渐无书早已出去,靠在了一棵梅树下,也不知从那里来的点心,很是轻松的吃着。 天空上那朵乌云离玉山越来越近,也越开越厚。 向晚云气息开始紊乱,他直接将目标落向了中央天元位,他隐约猜测,这个地方一定有玄机。 即便自己看不出来,他也要一试。 于是落下手中的棋子,响起了落棋声。 也是他下棋至今,第一道落棋声。 苏词看了他一眼,没有去与之追逐,没有任何思考。 棋子落下。 那个位置是八、十二。 澹台青青身子摇晃,显些跌倒,幸被旁边的女子扶住,说道:“不要看了。” 场中也有人平安无事,他们一直盯着棋盘,看的也很认真。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六章:闪电下结局 无法看懂棋局的人们当然不敢质疑苏祠和向晚云下的棋局太过普通,无法入棋是因为根本看不懂。 无法看懂就只能去看那些能看懂的人,刘嫌从棋局中出来后,脸色变的煞白,可以看出他惊魂未定的样子,提着葫芦大口大口的饮酒,目光再不敢去看那盘棋。 因为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进来抬人的也就多了,也有因不敢再入棋而放弃的,也有根本看不懂无可奈何放弃的,总之,地上的青草已经被踩弯了腰,几片桃花也被踩成了粉碎。 苏敏敏依旧不愿意放弃,三年前他就看过他哥哥下棋,但远没有这么深。 她还在想很早以前的一步棋,便已经有些沉不住了,紧紧的咬住下唇,鹿儿见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忙拉了她一下。 澹台青青早已坐在了地上,没有看棋,而是在稳定心神。 她旁边的少年...不对,是少女面色要宁静许多,清秀的眉宇之间轻轻蹙起,双目很是清澈,难以察觉到一丝疑惑。 作为一个从未参加过玉山棋会的人,自然很少吸引被人的目光,即便看见也只当她是看不懂那种类型,却还故意蹙起眉头。 刘嫌不这么认为,他平复下来后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群,少女便他所吸引。 苏祠这次长考了许久,他端起刚送进来的从雨新茶品了一口,然后隐约听见身后苏敏敏的喘气声。 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妹妹被焦急的鹿儿拉着手,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理解哥哥的棋局。 苏祠很是心疼,于是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棋盘。 棋盘突然从苏敏敏的眼中消失,但她脑海中的棋局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依旧在推演, 苏祠吐了口气,上前双手落在苏敏敏的肩上,柔和的目光就像春日穿过树梢的温暖阳光一般落尽苏敏敏的眼中。 她一片黑暗的识海中,只有一盘棋。 突然有一束暖色的光辉落了进来,如同穿过了窗纸的阳光。 她识海中的棋盘猛地破碎,化成了虚无。 敏敏没有因此而不开心,她的唇角露出喜悦的笑容,那是少女自心间产生的笑容,就像孩童脸上最纯真的模样。 苏祠抬手,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擦了擦她唇角的鲜血,动作温柔的让她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 站在澹台青青旁边的少女也被这一幕所吸引,她看了看站在苏敏敏旁的鹿儿,脸上露出淡淡的失望和心疼之色。 如往常一样伸手摸摸头,轻声说道:“等回去了哥哥教你就好了,你这样想问题,哥的脑子会很疼的。” 苏敏敏缓缓睁开眼睛,所看见的是一双柔和的发光的眸子。 “好,”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夏日的风拂过耳畔,发丝轻轻飞过耳边。 很是乖巧。 苏祠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违规,棋手是可以长时间的思考的,所以才会有人送茶进来,你如果愿意,甚至可以走到崖边听风,也可以静静的赏花。 向晚云只看了苏祠一眼便在没有管他和苏敏敏说什么,努力的盯着棋盘,尝试着从中能够看出些什么。 苏祠看向鹿儿说的:“带你阿姐去那边休息。” “好,”鹿儿展颜一笑:“哥,加油!” 苏祠转身回到坐位上,深深的呼吸了口气,然后三指抓起一颗棋子,落向棋盘。 被吹来玉山上的乌云云层越来越厚,遮住了大部分天光,梅林中因此有些暗沉。 黑棋很寂静的落在了交叉处,微微有些歪。 但没有人在意,因为这字落下那一刻,梅林中仅剩的还在参悟的几个人瞬间昏倒。 一直在梅林深处赏花的孟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一张画布前,有人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静静的看着棋。 也有人静静的看着她,也有人贪婪的看着她。 但她都没有理会,原本平静的脸在看到画布上的棋局时,被掀起了波澜。 眼帘微抬,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新事物一般,瞬间唤醒了她沉淀了许久的心。 但这盘棋杀机太盛,她不怎么喜欢,更不愿意将心神投入其中演算参悟,因为那样会伤到自己,最后还得不到这么。 她好奇的向梅林里面看去,想知道是何人再下这盘棋。 是的,至今她都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最近闻名大临的西林小师叔苏祠,她赏花的时候就是在赏花,别无二心,外物无法动摇。 苏祠是坐着的,被人群所包围,她看不见苏祠,于是走了进来。 棋已进入了后半段,开始了真正的搏杀。 棋盘上的两股浩然气仿佛化身成了无数道浩然剑意,纵横在杀气腾腾的山河之间,两国的士兵正在此间交战。 风沙吹过,鲜血染红了沙漠。 就好像是北齐的军队与大临的军队在北方长垣外的厮杀,四周都是杀机,连一个黑暗的角落也无法躲过。 苏祠的棋越来越快,向晚云的棋也快了许多。 再也没有了长考。 玉山上的乌云在汇聚浓缩下变成了黑云,似乎下一刻将要降雨了一般。 啪嗒一声。 天地仿佛感受到苏祠这一子中蕴含的无限杀机,黑云翻滚下猛地降下一道闪电,没有伴随着该有的雷声。 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座玉山,英常在扭曲的脸瞬间变得雪白,毫无血色,额头上的冷汗越积越多,背上的衣衫也被浸湿,他浓浓的胡子也被汗水凝在了一起。 旁边的刘嫌感叹了一声:“恐怖如斯!” 旁边的英常在哇的一声飞出一口血,仿佛有一根利剑落穿进了他的心脏,瞬间呼吸困难。 刘嫌迅捷的扶住他,翻滚的云层上骤然落下一道无声闪电,黑沉沉的玉山被照的透亮,梅花好似也被闪电夺取了鲜艳的眼神。 亭子中的周大人突然感叹道:“苏先生的棋阴险而毒辣,杀气太重。” 白修兮望着棋盘说道:“年轻人如果没有点魄力,将来怎么进京都。” 周大人倏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苏先生要入京都?” 白修兮看向他,周大人知道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些,有些失礼,解释道:“我以为圣师在白河,苏先生也不会去京都,所以有些意外。” 白修兮道:“小师叔既是西林弟子,必然是要去京都西林学宫的,也会进小竹楼拜见历代至圣先师。” 周大人叹了口气道:“只是苏先生入京都,本就不安静的京都恐怕也将变得不平静了。” 白修兮道:“任何事情都会有终点,无论是失败还是胜利,如同生与死一样。” “不知苏先生会何时返京?”周大人试探着问道:“苏先生棋艺超绝,我想找机会请他指教。” 白修兮道:“我想陛下的旨应该会来的更早一些吧。” 周大人微低下头,望着脚下的木地板,很是意外。 白修兮赞叹道:“小师叔以棋引众人参悟,虽然凶险万分,但也终究还是有人从中博得了一份机缘,这盘棋再如何凶险也已经超出了它本质上的价值。” 周大人没想到白修兮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虽然白修兮只是天南学院院长,但是他在西林的地位不低。 随着闪电的出现,山间起风了。 风很凉,让内心躁动不安的向晚云舒服了不少,他忍不住的看了苏祠一眼。 为了一个老头至于吗? 那柳贤没有什么大背景,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 苏祠居然因为这种人来对付自己,自己可是向家公子,虽然未必是将来的家主,但以后至少也是向家掌管一片区域的领事。 望向棋盘上密密麻麻的棋子,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而且输的很惨,本以为自己已经破去了天元之位的陷阱,但没想到,苏祠刚才的一子之后,看似正常的吃子打劫,最后幻象骤升。 天元处的黑棋重新复活,反而成为了藏在他内脏的利剑。 就像是对方的一个细作潜入营帐,被察觉后自己将他围困于一死地,凭借地利暂时无法杀死。 就是这样一群看似的将死之棋,藏在了自己的大营中。 然后被苏祠救出,里应外合之下。 他惨遭大败。 风轻轻吹起苏祠鬓角的黑发,拂过他的衣角,落下手中的棋子。 向晚云明白自己没了生机后,反而放松了不少,因为没了反抗之心,但这指的只是在眼前的棋盘上。 苏祠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苏敏敏没有出去,但也没有继续参悟苏祠的棋盘。 和苏祠生活如此长久,她敏锐的看到苏祠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 这场棋也耗费了他不少心神,苏祠也不得不承认向晚云的实力很强,至少在同辈之中,已经算是他遇到的高手之一了。 林中参棋的似乎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从未参加过玉山棋会的少女。 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什么状况,虽然有时候会困惑,但很快就从她的脸上消失。 孟虞只是看棋没有参棋,三年前她就和苏祠对弈过,从没想过三年前给自己惊喜的少年,如今居然成为了西林的小师叔,又一次给她带来了惊喜。 天上的乌云还在,闪电降下的频率低了些。 风吹起地上的草屑还有花的粉末。 向晚云举起手中的棋子,过了好半晌,他停在棋盘上空的手忽然转移,将棋落进了棋笥之中。 一道闪电掠过他疲惫的面庞,说道:“我输了。” 语气很轻,因为他疲惫不堪,精力透支。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七章:我想和你下棋 昏暗的玉山上,翠绿的藤蔓绽放着强烈的生命气息攀爬上古亭。 闪电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但黑云依旧没有散去的意思。 随着向晚云轻轻的一句认输,观棋的有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也有人面露失望,比如孟虞。 她盯着眼前的棋盘,直接忽视了上面已经凝固的血迹,此刻她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过来。 极少被外物所动,但这次她确实后悔了,这种情绪很不好,所以她想要弥补。 此刻能够弥补的方法当然不是让苏祠和向晚云接着下一盘,这不符合玉山棋会的规矩。 最好的弥补方法是自己去和苏祠下一局,三年前输给苏祠后,她就一直再期待这场棋。 英常在也很失望,如同在一个冰天雪地的环境下,他见到了一座破庙,里面传出令人向往的温热火光。 当他满怀期待的往破庙走去,一直抵达破庙门口的时候。 他笑了。 但下一刻,房塌了。 这种感觉你应该能够感觉到,郁闷,淤塞,不爽。 但无处发泄。 他缓缓站起了身,要打破心中的淤塞,那就去和眼前这个人下一局。 刘嫌没有这种感觉,早在之前他就已经释怀了。 望着结束的棋盘,他觉得此刻的天气其实也还不错,很适合喝酒。 于是扬起手中酒葫芦,但很遗憾,没酒了。 恼火! 都怪这个家伙啊,害自己酒喝的那么快,棋是下不过了,要不揍他一顿吧。 他心中一阵腹诽,英常在从他身边走过,手中捏着双戟,昂首阔步,像个奔赴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刘嫌拉住他,说道:“不要总想着为难自己行不?” 英常在回首道:“不行,”声音沉稳而浑厚。 为难自己的不止他一个,一直站在澹台青青旁边女办男装的女子也踏了出去。 但她并不是遗憾,而是想,单纯的想和这位西林的小师叔,东林的巡教使下棋。 因为她喜欢他的棋。 无论是这场棋开始时的动机还是他行棋的路数亦或者杀招,她都喜欢。 既然想,那就去做。 凉凉的风拂过梅林,一片花瓣扶摇直上,进入上面的古亭。 周大人的手落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望着几乎同时从三个方向走出的年轻人,他脸上露出了笑意。 下面将有好戏发生,他自然想看戏。 英常在棋艺在三年前的玉山棋会上排列第六,三年前他都没有和苏祠对弈过。 周大人的目光落向了刘嫌,虽然他不喜欢刘嫌,但这一刻他真的想看见刘嫌去挑战苏祠。 从第一次刘嫌在玉山棋会上排名第十八开始,每一次他都在往前走,从来没有后退过,这次也是众多人的期待人物。 毕竟在他前面的只有三个人了,柳贤如今还已经离开。 白修兮穿过山间的绿叶,望向梅林中同时向中央棋盘走去的三个人,有些担心。 另一个亭子中的易馆主表示很欣慰,并一口不停的给旁边的人介绍道:“当年我传这小子棋道的时候,这小子还不想学,硬是被我逼着学的,” 他脸上明明笑着,但是却惆怅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容易啊,培养出这小子真的费了我不少心思。” 旁边的两个人也就礼貌的点头,并且跟着他的话路走,总之只说好听的。 “对了,唐兄弟,令郎不如还是来我白子学馆吧,就别去落云了,老夫定好生教导,令郎聪慧,想必他就是下一个圣师弟子了,你看怎么样?” “呃......” “我白子学馆出了一位圣师弟子,即将升院制了,可一点也不必落云差。” “你看我这弟子,现在可是闻名整个大临,相信老夫,令郎不说达到这样的高度,进西林学宫定没问题。” 易不愁见他还犹豫不决,说道:“这样这样,学费我给你打九折,怎么样?” ...... 苏祠还不知道易老头又拿着他的名声去赚钱了,三个人同时向他走来,自然能够嗅到不一样的气息。 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放松刚才的紧张刺激,现在又出现这样一幕。 一个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向晚云刚刚从石凳上起身,被旁边的书童扶着,脚步却一步也没有挪动。 “他们不会...不会是都要挑战小师叔吧?” “这不明摆着了吗?” “小师叔才刚刚结束,这又来两大高手,不是乘人之危吗?” “难道刚才小师叔就不是趁人之危了?” “小师叔那是替柳老不平,岂能相提并论。” 林间响起了细细的争论声,但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落在苏祠还有三个越来越近的人身上。 苏祠伸了个懒腰,并其很舒畅的仰头吐了口气。 接下来必然会有一场战斗,他能感受到走来的三个人,但是没有去看是谁。 总而言之,棋会可没有一人对弈三个的规矩。 无论如何,他的对手都只会是其中一个。 三个人同时选一个人做对手,这在玉山棋会上只发生过一次,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所采用的方法是由被挑战者进行抉择。 最先走过来的是孟虞,她盈盈向苏祠行了一礼,柔声道:“苏先生,还请赐教。” 徐生年抬眸对她微微一笑,问道:“孟姑娘近来可好?” 孟虞红唇轻启,说道:“谢先生关心,尚好。” “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先生在,所以我来了。” “今年有把握胜过我吗?” 孟虞沉默片刻,说道:“无所谓有没有,输赢在小虞的心中不重要,三年前就是如此。” 苏词挑眉,望着这位全落云郡都向往的美人,心里生起了种恶趣味,于是问道:“那你重要的是什么?” 语气有些轻,就像漂浮在天空上的云朵。 孟虞道:“重要的下棋的人是苏先生,苏先生能为我解惑。” 这个回答超出了苏词的意外,也超出了所有观棋者的意外。 站在苏词身后的苏敏敏和鹿儿都有些不悦,鹿儿更是捏起手里的小拳头。 苏词没有回答了,因为第二个人到了,是英常在。 他很直接的道:“一句话,接受或者不接受。” 他将手中的双戟直接扔在了棋盘上,打乱了上面的棋子布局,好像苏词不答应就要打上一场一般。 苏词看向这个脸上还带着汗珠,厚厚的胡子也还没有干,说道:“难道我选择拒绝,英兄就要选择武斗了?” 英常在道:“当然不是。” 苏词看向桌上的双戟,问道:“那这是何意?” 英常在道:“这场棋乱了,由我来补。” 苏词笑了笑说道:“英兄还是这么实在。” “下不下?” 苏祠看向了即将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说道:“我们看看接下来这位选手,英兄别急。” 他喝了一声,有些不满。 苏祠一眼看向了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的凤眼,生在了一个少年的脸上,他的眼睛中好像平静的大海,没有波涛。 眉眼之间有一种清贵之感,神情淡然。 少年的身材其实有些怪,腰部很宽,腿也有些粗。 小腿已经快赶上大腿了,但那张不大的,清新秀美的脸居然搭在这样的身材上,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苏祠笑而不语,这少年分明就是一个女子,为了掩盖应该是在肚子上裹了一圈衣物,腿上也裹了,所以才会看着粗。 不知为何,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子,总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感,但又说不出来自己在那里见过。 多数是因为她易容的原因。 “苏先生,我想和你下棋。” 她没有行礼,语气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苏祠还是从中听见了几分期待。 问道:“为什么想?” “想就是想,没有为什么,”她轻声回答。 苏祠道:“孟姑娘也说想,因为她觉得我的棋能帮助她解惑,英兄也想,他觉得我的棋能够帮他入道,你真的没有理由?” “理由就是心想,”她很诚实的说道。 苏祠沉默了会,目光一直盯着少年,突兀说道:“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少年的目光有几分躲闪,说道:“苏先生是记错了吧。” 苏祠看向了孟虞,她盈盈一笑。 又看向了英常在,他面带不悦。 苏祠身后的苏敏敏忽然上前,看向孟虞道:“孟姑娘,我可以向你请教吗?” 苏祠微惊,孟虞微诧,英常在微异,少年依旧平静。 孟虞的眸子柔和的落在苏敏敏的脸上,她知道眼前这个姑娘非常了解苏祠,她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了苏祠拒绝了她。 而且苏敏敏的实力并不弱。 上届玉山棋会,她名列第五,在白子县这个女子更是被誉为白子第一才女。 有很多人说,如果三年前苏敏敏不是为了避免和自家哥哥相遇,名次或许还能往上走。 能和这样的女子对弈,也是极为不错的。 苏祠没有阻止,因为苏敏敏来这里本就是要下棋的,这是她的一点爱好。 英常在等的不耐烦了,问道:“你下是不下?” 苏祠看向他说道:“这位小兄弟初来玉山棋会,也是第一次发起挑战,英兄担待一下吧。” 英常在瞪了少年一眼,转身离去。 鹿儿忽然跳出来,望着英常在的背影道:“我和你下。” 英常在转身看向这个才达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说道:“你也是第一次参加玉山棋会,和他什么关系?” 鹿儿道:“我是他的妹妹。”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八章:震撼与平静 鹿儿的语速偏慢,因为她将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语气很坚定,因为她在说一个事实。 英常在低头望着这个神情认真且坚定的女孩子,看向了苏祠。 他还是希望苏祠重新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苏祠笑道:“我家鹿儿棋艺其实也不错的,英兄要是真的待不住,不如和我家鹿儿下一番,待你们结束,我也差不多了。” “好!”英常在果决道:“这是你说的。” “当然,”苏祠道:“但前提是你要胜过我家鹿儿。” 鹿儿莞尔一笑,冲着苏祠吐了下她的舌头,很是调皮。 苏敏敏和孟虞已经走向了一边的棋盘,英常在朝鹿儿拱手道:“请姑娘赐教。” 鹿儿微微翘首,学着他的样子行礼道:“请赐教。” 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鹿儿,自然是不会下棋的,但是她看到苏敏敏都能给苏祠解围分忧,自己怎么能够一直站在苏祠的身后。 所以她下定了这个决定,不就是下棋吗? 虽然没有下过,但刚才不是看了苏祠下了一局吗。她就照葫芦画瓢,一定不会错。 英常在瞧着一脸深思的鹿儿,不由的提了提神。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苏敏敏作为苏祠的妹妹,被誉为白子第一才女,上届玉山棋会更是夺得了第五。 这小姑娘作为苏祠的妹妹,实力应该也不会差多少,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考虑如何布局了。 一念到此,他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另一边。 苏祠看向面前女扮男装的少女,笑道:“公子,请。” 少年礼貌的朝他一笑,说道:“谢谢苏先生。” 说完她向对面坐下,澹台青青站在外围,脸上信心十足,仿佛是她在和苏祠下棋一般。 苏祠道:“敢问公子尊姓?” 少年明显的愣了一下,眼眸朝下面垂了几分。 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忘了给自己取名字了。 于是随口道:“在下徐无莫。” 苏祠虽然知道他随口编撰了个假名,但一时也无法从这三个字中猜出别的东西。 有小童过来收棋,苏祠礼貌性的问道:“不知无莫兄家住何方?” 徐无莫道:“我是河内人士。” “原来兄台是北方人,据此千里之遥,怎么想到来参加玉山棋会?” “我和朋友南下游玩,听说玉山棋会开启,所以来看看,”她的手放在膝间,身子坐得也很直,轻声说道:“有幸见到苏先生的一绝棋艺,心中升起几分向往,想和先生对弈一局。” 苏祠闻言爽快的笑了一声,说道:“无莫兄说笑了,我的棋那里称的上一绝,只不过对手的心不够静而已。” 徐无莫虚心请教道:“他为何不静?” 苏祠当然不会说是自己让他不静,说道:“大概望着这棋盘上的血迹,心境也难以平复吧。” 向晚云就坐在一张竹椅上,也不知是谁给他抬来的,听到苏祠的话,他心中更加不悦了,眼睛微眯,向旁边的小童低耳几句。 徐无莫看向桌上已经彻底干去的血斑,苏祠笑问道:“徐兄可是不喜,不如我们换...” “谢苏先生,不必了。” 周围的人都再次凝聚起了精神,等待着这即将开始的第二局棋。 “小师叔没有托大,选择了这个从未参加过玉山棋会的选手,虽然失去了些观赏性,但相信小师叔的棋必不会差。” “既然没有参加过,谁又知道此人的棋艺如何,你难得没有听见小师叔最后那句话?” “听是听见了,不过是托词而已,试问难道他还敢继续挑战孟美人或者英公子不成?” “就是,不如去看孟美人和苏才女的对弈,既能观棋,还能悦目,何乐而不为之。”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认为极有道理,于是纷纷有人开始朝苏敏敏那边移动。 “苏先生的棋我们可能也看不懂,不如去看英公子的棋,说不定还能有所悟,”有人发出这样的建议。 “有理,有理,那小姑娘也是小师叔的妹妹,值得一观。” 两拨人马纷纷离开,原本拥挤的中央棋盘倒清净了许多,但也有大部分人没有离开,比如刘嫌这样的人。 小童收完了棋子,苏祠从棋笥中抓起几颗棋子,伸到了徐无莫的身前。 说道:“无莫兄想执黑还是执白?” 徐无莫看向了苏祠的眼睛,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很容易让人陷进去,但她的眼睛一直都很清澈。 望向苏祠手上绽放着白色光华的浩然真气,说道:“我想执白。” 周围的人微惊,这人居然如此自大,主动要求执白。 苏祠也主动扯去了用于掩盖的浩然真气,说道:“请!” 如此动作,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自然就是自己想选什么就选什么了。 “双。” 苏祠缓缓展开手中的棋子,三颗,单数。 故而苏祠执黑,她执白。 众人在这一刻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小师叔的第一步棋。 苏祠抓起黑棋,手法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三指拿起,然后双指盖下。 熟悉的落子声再次落进了众人的耳畔,没有觉得腻,反而提起了所有人的神经。 星位! 苏祠落下的位置不是天元,也不是其它什么特殊的令人惊愕的位置。 有些失望,因为有所期待。 但没有因此否定这一步开局。 徐无莫也没有多想,其实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可想。 她食指与中指从棋笥中夹起一颗棋子,动作非常的标准,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拿棋手法,连曲臂的程度,拿起时的高度都无可挑剔。 这显然是只有经常下棋的人才能够做到的。 苏祠觉得她这样的手势做出来很美,确实比他的三指拿法要更有美感,而且她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手指夹着白棋,轻灵的落在了星位上。 落棋的声音很轻,不像他一样声音很大,也不像向晚云一样完全没有声音。 她的声音很适中,至少让苏祠觉得,和自己下棋的是一个人。 一片安静,只能够听见落子的声音。 众人眼睛连眨一下都舍不得,但看着棋盘上越来越多的棋子,观棋的人开始失望起来了。 没有和向晚云对弈时的惊人,也没有惊险与刺激,连那种紧张的氛围都感受不到。 就好像是两个普普通通的棋手,依照着最平常的开局方式,然后开始了理所当然的对局。 但下一刻,一片惊呼声荡过梅林。 有人惊叹道:“又下天元,又落天元了。” 有人不解的盯着苏祠的棋盘,不解道:“那里落天元了,明明就在星位好不好。” “不愧是小师叔的妹妹,出手果真不凡,”有人惊叹道。 苏祠也被这道声音的给牵动了心神,苏敏敏是不可能走天元,那么就只有鹿儿了。 鹿儿正笑着,听到这么多人为她惊叹,她很开心。 英常在盯着中央天元之位的棋子,有些出神,下一刻他看向面带笑意的鹿儿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鹿儿认真的望着他,说道:“不是说落子无悔吗?” “很好,”英常在满意道:“那我便陪你战上一场。” 与向晚云不同,他的棋直接落在了天元边上。 又有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震撼道:“天呐,那有这样开局的。” 有人辩解道:“难道这样有错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相比较对面的震惊非凡,苏祠这边非常的平静。 只剩下几个人在看他和徐无莫,刘嫌不知从那里又搞来了酒,靠在苏祠不远处的梅树上。 渐无书吃完了自己的零食,也开始了观棋。 澹台青青神情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 除此之外,也还有几人很是认真的盯着棋盘。 啪! 啪! 棋子越来越多,观棋的几人越来越难受。 因为他们连棋盘上连浩然真元都无法感知到,那个少年的面色也非常的平静,与向晚云开始就紧张到大汗淋漓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样看着很没意思。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是一场那么无趣的棋子。 有人开始向苏敏敏和孟美人那边移动。 也有人本着小师叔必有深意的理念,仔细的去摸索棋中蕴藏的深意。 最后只剩下了刘嫌,澹台青青还有渐无书,剩下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 节奏很快,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过任何长考,就仿佛是两个拿子的机器一样, 落子、起手、再落子。 很快,棋已至中盘。 而另一边,苏敏敏陷入了第一次长考,三年前她便想帮苏祠挡下孟虞,不过失败了,这三年间她也经常研习棋道。 孟虞和她的第一次交锋令她有些意外。 不过她想到了现在哥哥和向晚云的对弈,看向孟虞道:“这是刚从哥哥那里学来的吗?” 孟虞很诚实的道:“是的,但终究是有形而无意,不能和苏先生的祠一比。” 苏敏敏道:“你三年前可不是这么称呼我哥哥的。” 孟虞闻言没说话。 啪嗒一声。 苏祠落子。 有人注意到了刘嫌忽然变得非常凝重的神情,似乎是看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了一般。 在上玉山的山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他独自一人向上走。 如果苏祠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个人。 正是三天前,在酒楼让他写下万仕朝宗的邢昭。 同学少年时 第二十九章:半残之局 不断有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向玉山,但头顶的黑云还是沉静的挂在那里。 澹台青青细眉微微蹙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看起来她非常担忧棋上的对局。 有人注意到刘嫌和澹台青青的变化,重新看了上来。 苏祠和徐无莫没有在意外界的变化,无比认真的望着棋盘,神情凝重。 重新观棋的人面色困惑,他们仍旧未发现这棋有什么变化,苏祠刚才走了一步也很平常,看不出什么杀机还有深层次的意味。 但刘嫌还有澹台青青脸上的表情都已经说明了,这场棋绝对不简单。 徐无莫做出了自己的应对,她面色平静, 还以一步看起来没有危险,很平常的一步棋。 刘嫌知道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旁边有人说道:“难道小师叔见这小子是新人,故意让他?” “应该是,小师叔一定是想给这小子一点思考空间才这样的。” “若是我的话,下一步定走九、十六...” 刘嫌瞪了说话的两人一眼,说道:“看不懂就别话多。” 两人立即禁声,不敢在讨论下去,然后认真的看向苏祠即将落下的棋子。 八、十五。 这是苏祠落子的位置,那人皱眉道:“这..这是为什么?” 感受到刘嫌刺人的目光,他向后缩了缩,但目光没有移开苏祠的棋盘,疑惑不解。 另一人也惆怅起来,如果走那里,用处明显没有走前面那人说的位置有用啊。 “不是吧,怎么能这么下棋,”在鹿儿那边,有人惊呼。 “就是,居然这样下棋。” 鹿儿虽然打定主意要跟着苏祠的棋路走,但奈何英常在的出招根本不一样,直接占了她的落棋点。 而且她也记住苏祠上一局棋的全部。 于是到后面她基本上就是看那里顺眼就落在那里了,渐渐的英常在终于怀疑这小姑娘的棋艺了。 当鹿儿落下这一手棋时,他更加确信了鹿儿不会下棋。 一直以来居然都是糊弄他的,关键是自己居然信以为真,很多地方都有认真的思考。 鹿儿这次落子处,乃是禁着点。 这样的地方是不允许落子的,就像一个四面紧闭着城门的城池,你想要空降一个兵下去,这...还没有这种玩法。 英常在盯着鹿儿的眼睛,带着些许怒意说道:“你在戏弄我。” 鹿儿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聪慧的她自然知道自己落错地方了,其实这两天她跟着敏敏上街,在一个什么棋坊还看过敏敏和别人对弈。 但自己没多少兴趣,也没怎么看。 她甜甜的一笑,梨涡浅现,说道:“对不起啦,我看错了,看错了。” 说着她又拿起了那颗棋子,然后认真的盯着棋盘上的位置。 因为已至中盘,棋子越来越多,她不知道自己该落在那里。 想了会也想不明白,英常在见她认真思考的样子,怒气渐渐隐去。 “敏敏姐说过,围棋围棋就是一个围字,就看你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围,无论是诱敌还是放线,都是为了一个围字,”鹿儿脑海中响起苏敏敏给她说过的话。 于是她的目光落向了已经开始相交锋的一片黑白棋子。 她的拿起手法跟苏祠的有得一拼,因为这是她刚从苏祠那里学的,敏敏的那种标准拿法她实在玩不来。 这其实是不尊重的问题,不过英常在也不计较。 因为他怔怔的盯着鹿儿落下的棋子,他定神看向鹿儿。 鹿儿重新看向自己落子的位置,心想这里应该是可以落子的吧。 英常在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被鹿儿看穿了,而且这一子下去,自己极有可能被反包围。 难道这先前是故意送出那片棋子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厉害,厉害,”有人赞叹道。 听到这赞叹声,鹿儿终于知道自己没有下错了,而且自己貌似又歪打正着了,自己的运气果真不差。 ...... 刘嫌狂饮葫中酒,那是极为珍贵的虎骨酒,像他这样狂饮,可以算得上是暴殄天物了。 然后他将手中的葫芦一扔,直接挂在了上面的梅树树枝上,几片花瓣飘落在他的头发上,却也没有扫去的意思。 盘膝坐下,意念飞出。 看到刘嫌如此做派,众人终于意识到,苏祠的棋绝对不简单,只是他们根本看不懂,其深意程度恐怕远超上一句棋。 不知什么时候,向晚云再次来到了梅间。 他面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也没有坐在那张竹椅上了,他盯着棋盘,想要研究苏祠的棋路。 站在徐无莫的角度开始思考,但莫名奇妙的他就被拽入了棋局之中,本就还未完全恢复的脸颊瞬间变白。 眼睛瞪的极圆,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澹台青青也就地坐了下来,渐无书缓缓来到苏祠的身边不远处,但她始终看不懂。 自己只懂一点点规则而已,连她自己都承认自己不会下棋。 苏祠看了对面的徐无莫一眼,小心提醒道:“无莫兄,小心了。” 徐无莫很期待的望着他飞速落下的棋子,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脸上没有任何困惑,似乎早有预料,非常的满意。 苏祠清晰的看清了她嘴角的笑容,这让他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人自己应该见过。 “看来无莫兄早有预料了。” 徐无莫微微摇头道:“不是,只是苏先生给的惊喜太多,现在出手又是绝妙手段,让我应接不暇,” 苏祠反问道:“那你为何觉得开心。” 徐无莫由心的道:“我很久没有遇到像先生这样与我合棋的人了。” 说完,她也落下手中棋子。 苏祠有些惊讶,以至于发出一声感叹。 说道:“无莫兄这是在回赠惊喜和绝妙吗?” 徐无莫沉默不语,梅下盘膝的刘嫌原本扭曲纠结的面色变得顺畅了许多,澹台青青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微笑。 苏祠作出了自己的应对,有风自东边吹来,这是一股强劲的风,如果不加以阻拦,恐怕会吹翻棋盘上的棋子。 白修兮面带笑意,望着棋盘。 如果说上一局是因为两国高层某人之间的私怨而爆发的两国战争。 那么现在这一局就是因为两国高层某人之间的心心相惜,彼此之间心甘情愿的想要较量一番,于是有了这场对局。 但对局就是对局,杀气没有那么重。 但棋局终究不能完全相比于现实,该交锋的还是必然要交锋的,何况这是棋会,不是单单两人对弈。 白修兮大拂衣袖,一道浩然正气飞出古亭,在梅林之上,不知多深的草地之下,有一道无形力量释放而出。 那是用于玉山棋会的大阵,只不过此前风朗气请,所以白修兮没有启动。 那道强劲的风落在大阵上,完全被阻隔。 由于鹿儿此后破绽百出,观赏性着实越发的低了,也有人开始怀疑她究竟会不会下棋。 实际上基本可以确定,她应该会一点点,但因为是小师叔的妹妹,话不能说的太难听。 孟美人和苏敏敏已经陷入了白热化的战斗,让人看着越发的难受和心中郁结。 随着刘嫌和澹台青青的盘膝入棋,让许多人重新回到了苏祠和徐无莫的棋局前。 但无论他们如何推演,还是很难从中看出深意。 不过就在眼前的交锋杀机却是极容易看到。 那是徐无莫给苏祠制造的杀机,如果苏祠不能很好的应对,后果不敢想象。 看到这样的一幕,再没有人敢去质疑徐无莫的棋艺高低。 不管前面能不能看懂,至少这一步他将苏祠逼进了绝地。 苏祠脸色很平静,捉起一颗棋子,看向徐无莫说道:“徐兄好生毒辣。” 徐无莫浅笑,没有说话。 苏祠嘴角勾勒起一个邪魅的弧度,让人不可捉摸。 手中的黑棋骤然落下,就像一道雷霆。 天空上的黑云中猛地降下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雷霆之力传遍玉山。 他们正被苏祠的落子惊到,这突然袭来的闪电雷霆直接吓颤了很多人的身子。 刘嫌原本平静的脸再次变得纠结和难受,挂在梅树上的黄色葫芦似乎也受惊了一般,竟然晃荡了起来。 上方的白修兮轻抚白须,说道:“不错,不错,真不错啊。” 旁边的周大人听着白修兮连叹三声不错,看向棋盘,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今年老朽来主持玉山棋会,竟是一场不错的旅行啊。” 周大人道:“是啊,真是绝妙手段,” 白修兮道:“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正是如此了,但小师叔这一手却不止如此,他还破而后立,立而后围,围而不歼,精妙绝伦尔,” 周大人却没有看出那么多东西,听见白修兮如此说,定神看向棋盘。 “且看这姑娘如何应对,便是老朽一时也未曾想出法子来呀。” 周大人被这话震住了,白修兮绝对是棋坛圣手,居然能够难住他,这得是一局怎样的棋。 有个男人自梅林外来。 他刚到,掠过梅林片叶不沾身。 哗啦啦的雨水骤然降下,雷声不断,雨水沿着无形的穹顶流淌而下,很是神奇。 一眼望向外面,景物变得有些扭曲,但很奇妙。 渐无书看见径直走向苏祠的男人,神色变得异常的凝重,她握紧腰间佩剑,似乎随时准备出剑。 来人正是邢昭,他面带笑意,对着渐无书道:“不必紧张。” 苏祠正笑望着徐无莫,徐无莫陷入了长考。 渐无书提醒苏祠,邢昭来到苏祠耳边低语几句。 苏祠面色大变,很是凝重。 下一刻,看向对面依旧在长考的徐无莫,骤然起身拱手道:“无莫兄,实在抱歉,我有急事,不得不离开。” 邢昭已经向外面走去,渐无书拿起旁边的末须剑。 苏祠朝上方古亭拜道:“白院长,我有些事情需要出去即刻处理,望院长原谅。”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章:残梅 大阵外还在下雨,不知从那里吹来了一阵风,一片梅花被卷了起来。 雷声与闪电共舞,苏祠突然的举动惊讶了众人。 白修兮望向棋盘,说道:“可...小师叔可否下完这盘棋再行离去?” 邢昭走出了梅林,刘嫌依旧还在参悟棋局,徐无莫站起了身,问道:“非走不可吗?” 苏祠看了眼已没了身影的邢昭,拱手道:“非走不可,实在抱歉了。” 飞起的一片梅花飘舞过苏祠眼前,那是一片残梅,不够完整,只剩下三分之二,就像梅林中央处的未完成的棋局一样。 苏敏敏背对着他,这时候还在思考,并没有注意到场间发生的事情,但孟虞好心提醒了她。 鹿儿本就没有用心,自然听见了喧哗之声。 于是两女双双弃棋来到苏祠的身旁,观棋的人不可思议的望着突然发生的一幕。 苏祠弃棋已经很震撼了,这一下子又有两人弃棋,这在玉山棋会上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而且这是在破坏玉山的规矩。 即便是小师叔,你这样做也没有道理。 周围议论纷纷,大多都是不满,极少有人选择同意苏祠的做法,但他必须这样做。 苏祠说完那句话后,没有等待回复,便往外走了。 他不准备带上苏敏敏还有鹿儿,但还是被发现。 “哥哥~” 转身看向苏敏敏道:“我弃棋已经坏了玉山的规矩,妹妹就和鹿儿委屈一下吧。” 孟虞还好,英常在面带怒意的凝望着他们。 苏敏敏知道哥哥说的很有道理,也不希望带自己去冒险,但她很担心苏祠。 苏祠平静道:“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鹿儿上唇微微翘起,大大的眼睛中满是不讲理的样子,她才不管那么多,她是一定要去的。 苏祠投给苏敏敏一个表情,苏敏敏无奈道:“鹿儿,我们两修为不高,可能会影响哥哥发挥的,就帮哥哥给白院长说声对不起吧。” 鹿儿还是盯着苏祠道:“我不要,我就要去。” 苏祠想了想,只好说道:“鹿儿,我已想好了对策,昨天初成太初行云步,脱身绝无问题,但你知道,我刚刚练成,要想带人是一件难事。” 鹿儿道:“那无书姐姐怎么可以?” 渐无书道:“我才不要他带。” 鹿儿有些委屈,微微低下头说道:“好吧。” 好不容易劝成鹿儿,苏祠再无犹豫,果决的向外走去,完全无视了周围对他的不满声。 白修兮的声音突然传来,问道:“既然小师叔要走,不知这残局该当如何?” 苏祠回首看了眼站在棋盘边上神情平静的徐无莫,说道:“如果回来的早,就接着下。” “那若是晚了呢?” 苏祠道:“那就算了吧。” 白修兮惋惜道:“算了岂不可惜,小师叔此局颇为精妙,每一子都仿佛经过了精心的计算,如此算了不行。” 苏祠本就有些急,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问道:“那院长的意思是?” 白修兮道:“不如小师叔为他赐个名,若小师叔不能按时回来,那我便向上申请入秘中林残谱。” 苏祠微惊,秘中林残谱所收集的残局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其中还有著名的十大残局,少有人可能破其中残局。 梅林中响起一阵惊骇,他们都没想到白修兮竟然如此看重此局。 不过看到刘嫌还有澹台青青依旧在棋局之中,便知道此局确实不一般,只是他们根本看不懂,所以才看不出玄妙。 只是这么看来,与苏先生对弈的少年,水平可想而知。 徐无莫面色淡然,脸上看不出他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苏祠这时候那有心思取名,看见此前从他眼前飞舞过的残梅飘舞至棋盘上方,仿佛有一朵旋风令那残梅在空中旋转。 哗啦啦的雨声从无形穹顶流淌而下,外面模糊扭曲的风景便是那残梅的远景。 旁边站着一个淡然而平静,女扮男装的少女。 好似一幅活生生的画作一般。 但他心不静,想不出什么好词,于是道:“让无莫兄来取吧。” 说完,他带着渐无书离开了梅林,在众人的瞩目下出了大阵。 渐无书的手中出现一把油纸伞,鹿儿望着,真希望给苏祠打伞的人是自己。 徐无莫仰望向上方古亭,于棋盘上旋转的花瓣忽然落下,正中一片空白的天元之位。 徐无莫突然转口说道:“就叫残梅吧。” 白修兮轻捻白须,点点头道:“残梅之局,倒也不错。” 苏祠来的快,去的也快。 从他出现到最后,一直令整个梅林的气氛处于一个非常紧张刺激的氛围之中,即便后来第二局棋的开局很平淡。 ...... ...... 山道两盘有岩石交错,苏祠没有下山,转过一条岔路,然后绕山而行。 苏祠手中握着末须剑,身边的渐无书问道:“他告诉你了珊珊妹妹的消息?” 苏祠点头道:“他说珊珊现在就在他们那里,但前提是我将万仕朝宗第一卷交给他们。” 渐无书道:“那你打算怎么救人?”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像那天一样来了三大宗师,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苏祠道:“要想救人,事情必须要闹大,至少要让白院长知道,单独靠我们两个,很难。” 虽然三天的修行,让他进步非凡。 万川归流保证了他体内不会紊乱,同时还间接的提升了他的抗打能力,太初行云步小成,身法比往常快了数十倍。 太初指小成,太初界虽然刚刚开始,但能够收放自如,浩然剑也有进步。 以前他练的剑法很杂,西林剑法几乎被他过了一遍,但精通却极少,从前面对的对手也不似现在,所以没有察觉。 自己的修为也是瞬间提升上来的,故而缺了过渡的剑法。 这让他现在在这方面有些捉襟见肘,其实也怪自己经常偷懒的缘故。 西林诸多剑诀,儒藏万千,顾汾所传授的也很多,只要勤加锤炼,绝对是不弱的, 三天的时间本就不长,他能够进展如此神速,还得多亏旁边一直做他陪练的渐无书。 “别怕,我会带你出来,”苏祠很大方的说。 渐无书面露笑意,说道:“我知道啊,我是你媳妇儿嘛。” 苏祠无语,说道:“你开玩笑要有个度。” “我没有开玩笑啊。” “那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 “不合适。” “那里不合适,我那么勤俭持家,既能打又温柔还可人,你确定不要?” 苏祠白了她一眼,山道上方忽然传来邢昭的声音:“两位就别打情骂俏了,该办正事了。” 他们来到的位置似乎就在玉山棋会的后面,梅林在山的东面,他们绕着山绕了半圈,来到了梅林后面。 不过他们是在不断往上走的,所以在梅林的上面。 这里梅花没有那么多,岩石分布其间,怪石嶙峋,树种繁多,绿叶相间。 雨依旧在下,砸在岩石上雨滴飞溅,然后沿着岩石的纹路流淌而下。 苏祠平静道:“你总得让我先看见她。” 邢昭说道:“那是自然,苏先生随我来就是了。” 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穿过,然后往上来到了这巨大岩石的上面,有一棵巨大的楠树生长在上,巨大的树根在岩石上盘桓交错。 另一面则是一片高崖绝壁,有些许藤蔓往崖壁上攀爬而去。 但苏祠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前方的漆黑石洞洞口上,洞口边生有诸多杂草,邢昭一手撑伞,另一只手中还是拿着那把折扇,也不知道这样的天气他拿来有什么用。 “苏先生,请吧。” 苏祠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这洞口足有两米高,进去之后虽然有些窄,但也足够两人同行,两旁的石壁上有枯藤覆盖, 渐无书没有和苏祠并肩而行,而是走在邢昭的后方。 “苏先生,万仕朝宗可写好了?”邢昭意味深长的问道。 苏祠道:“当然。” 邢昭道:“在下相信苏先生不会用假的来糊弄我们,毕竟郭小姐还在里面。” 苏祠不语,邢昭接着道:“苏先生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了,心情是不是很激动。” 苏祠问道:“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孔令的手中。” 邢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时而打开,时而关闭,说道:“白子学馆带走郭小姐的人,是阴阳教的人,而我们的孔大人,与阴阳教渊源颇深,从那里要一个女子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好,”苏祠道:“你们只要不糊弄我,别说一卷万仕朝宗,就是整卷也没有任何问题。” 邢昭闻言拍手称快,爽朗道:“苏先生果真性情中人,爽快。” 苏祠嘴角掠起一抹笑容,石洞渐渐宽了起来,两旁的石壁上出现了火把,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随着行走,原本有些潮湿的地上出现了枯枝败叶,行走间踩过发生脆响。 不久,苏祠看见了前面站着两个人,光芒从里面传来。 “邢堂主!” 经过那两人时,两名守卫躬身给邢昭行礼。 入目的是一个宽大的洞室,数十颗夜明珠挂在墙壁上,地面铺砌了青色石砖,有三条道通向了里面。 “苏先生,请,”邢昭伸手指向左侧通道:“孔大人就在里面。”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一章:终见珊珊 邢昭带着苏祠进入通道,这里的石壁上已被镶嵌上了石砖,夜明珠就放在石壁所凿出的石台上。 苏祠警惕着四周,通道比想象中要长很多,而且转了好几个弯。 他还看见通道上面所放置的弩箭,还有些奇怪的雕刻图案。 整个环境中只有他们行走所产生的脚步声,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寂静得有些诡异。 约莫又走了百余步,苏祠终于看见了前面变得豁然开朗,一眼望过去,有十数阶阶梯,阶梯平台上有一张宽大的石椅,造型怪异,椅背上是雕刻的虎头,石柱却雕刻成了狮腿。 苏祠没有过多去注意那散发着霸道的石椅,而是上面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头戴高帽,一身商人打扮,一张有些憔悴的脸上布满了几分忧郁神色,淡淡的哀伤从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 鼻下蓄有较长的黑须,眼睛低垂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地面,眉眼间满愁意、 苏祠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不用猜也知道这位就是迁佰商行的大当家孔令。 也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的那个人。 孔令整个人瘫坐在那张宽大的石椅上,手上拿着一根用狗尾草所编成的小狗,在他手中晃来晃去。 他旁边站着两个人,披着黑袍,看不到面容,但看身材应该就是那天宴会上出现的三大宗师其中两位。 苏祠走出通道,彻底看清了整间洞室, 光是高度就足有丈高,从石阶上下来,两排相对摆放这八座石像,高大五六米之高,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之感。 苏祠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阳州昊天教所供奉的八大圣王,最前的两位的手上分别拿着一口圆日和一口暗月,所对应的乃是昊天教教典中的光明圣王和暗月圣王。 前者给余人间光明,后者则从人间带走污秽。 苏祠当然不信这些,所谓的威压对他无法产生影响,只是当面见到这样高大的石像矗立在这个石洞之中,非常的意外和惊奇。 说不定这里就是老师所说,昊天教设立在西南的地下基地。 石像两边站立着很多面无表情,仿佛就像死寂的石像一样没有丝毫表情,如果不是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苏祠都快要怀疑这群人是不是死人。 这些人穿着同样的黑袍,微微低着头。 黑袍上有两道红线从肩膀上落下,代表的是昊天教的红日教义。 这些人静止的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有颤动一下,似乎很是畏惧上面坐着的孔令。 但苏祠还是注意到了站在最后的一个身影,那人的微微向后偏头,应该是想要看一下苏祠长什么样吧。 中间一条大道上画着很多颜色鲜亮的图案,有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各种神兽,也有些无法辨别的文字, 苏祠猜测那应该就是独属于昊天教的文字,传闻是由天主所赐下,如今已成为了昊天教传递密文的重要方式。 大陆上没有多少人认识这种文字,除非真正遵行昊天教典,奉行昊天教宗的教旨。 由此也可以看出,孔令一定是昊天教教徒。 苏祠本就沉重的心情因此变得更加复杂,孔令将他带着这里,可以说已经告诉了他,他的身份。 但如此重要的信息,如此重要的位置,就这样把他带了进来。 自己还能活着出去吗? 邢昭朝上方行礼道:“孔大人,苏先生到了。” 他所行的礼仪不是大临礼仪,而是正宗的神国礼仪,双手平直的伸出然后交叉,右掌掌心落在左手手背上,然后举过眉心,随着身体鞠躬落下。 鞠躬超过九十度,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双手则叠放落在双膝之间,代表绝对的臣服。 孔令原本憔悴的脸上听到这话恢复了几分神色,仿佛之前他一直没有看见苏祠一样。 确实,他的眼神中很空洞,站起来那一刻苏祠甚至能看出他身体很是孱弱。 他礼貌的行了一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孔大善人真是好手笔,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开辟出如此洞仙府地。” 孔令将手中的狗尾巴编制的小狗小心翼翼的放到身旁的桌子上,面带微笑看向苏祠说道:“这可不是我的手笔,我那里有这样的能力。” 他声音透着虚弱,加上他苍白的脸颊,就像一个快要死去的老人。 苏祠望着这张给人一种文雅的脸,完全看不出这人竟然是泾河血衣案的主谋,还盗窃了六大派至宝。 孔令双手放进宽大的袖口中,走到石台边缘停下说道:“苏先生,万仕朝宗带来了吧。” “自然,”苏祠笑道:“不过孔大善人总不会打算就让我这样拿出来吧。” 孔令整个人看上去很累,他也懒得跟苏祠废话,给旁边的人递了一个眼神。 只见那人抬手射出一道红光落向对面的石壁上,那光明圣王手中的圆日骤然绽放出一道金色光辉。 在苏祠左侧方的石壁上,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痕迹的位置竟打开一道石门。 两名昊天教徒沉默的走了进去,苏祠将目光重新落向了孔令,什么也没有说。 孔令又回到了座位上,苏祠清晰的看见了他额头上渗出的细细汗珠,心中不由更加疑惑了,站在他身后的渐无书也蹙起了眉头。 “苏先生另外一件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祠回忆了下,当日邢昭似乎的确是说了另一件事,是让他出面作证,那张羊皮卷乃是大先生伪造的,并且他在宿雾山上的行动也全是由大先生所计划的。 “考虑?”苏祠平静道:“我那天就已经答复了邢堂...哦不...应该是邢大使者,” 他目光落向邢昭,昊天教徒都自称自己是天主放在人间的使者,为天主管理人间秩序,故而苏祠如此称呼。 对于这个称呼邢昭非常的满意,他老早就不想潜伏在南临,想要前往九州光明最盛大的阳州神国。 “我那天已经明确的答复了邢大使者,我拒绝。” 孔林还是看着手中的狗尾草,说道:“他不是告诉你那是一个糟糕的决定了吗?” 苏祠道:“但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苏先生难道看不见你两旁的天主使者吗?” “他们所绽放的光芒太盛,我的眼睛睁不开,自然看不见。” “如果苏先生连这缕光辉都无法看见,那有如何走出这里。” “自然是用双腿走出去。” “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件事,也可以,但你...”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苏祠身边的渐无书,说道:“但你们两人必须接受神辉的洗礼,成为昊天教徒。” 苏祠闻言,想笑但忍住了。 不过耳畔依旧出现了一声可笑,是渐无书的声音。 她直视上面的孔令,嘲讽道:“如果所谓的天主使者都是依靠神辉活着,那这可能不是神辉,而是饲料,还是猪饲料。” 位列于两边的昊天教徒听见这话,同时将目光凝视在了她的身上。 苏词伸手拽了渐无书一下,真是服了这姑娘了,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还怎么友好相处。 要是这几十名昊天教徒同时出手,就该去找阎王爷喝酒了。 笑望着上方的孔令说道:“她脑子有问题,别听她瞎说。” 孔令说道:“那苏先生的意思呢?” 苏祠面色纠结,说道:“能够成为昊天教徒我当然是极大的愿意,就是我这一不会背红日教义,二不会解昊天教典,像我这样的废物还是不要去污染天主的怀抱了。” 孔林道:“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污染天主的胸怀,只要苏先生愿意,吃下这枚药丸,便是我昊天教徒。” 他突然从袖口里面模出一枚药丸,苏祠脸颊抽动。 这也太草率了吧。 昊天教什么时候收教徒这枚不严谨了。 “像苏先生这样心存天主的人,又何须走了那繁杂的程序,这是大主教赐予我的神药,只要苏先生服下此药丸,便是我昊天教的一员。” 当苏祠正思考如何回避时,左侧的石壁忽然传来了一声想动。 石门应声而开。 当苏祠看到被两名昊天教徒夹持在中间的少女时,他那颗沉静许久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神情再难掩激动的内心,不禁喊出了声:“珊珊。” 走在中间的少女并没有回答他,少女长裙曳地,白色的裙摆上隐有红色暗纹可见,有轻纱遮面,胸口前的衣领上有三条蓝色飘带落下,原来乌黑光亮的头发已变成了淡淡的黄色。 她没有任何表情,行走之间自有一种极为尊贵的气质从她身体上流淌而出,仿佛是夜空上最尊贵的明月,那般皎洁那般宁静。 步伐轻盈,就像是行走在了一片湖水之上一般。 苏祠只看到她半边侧脸,耳边挂着他送她的兰花耳坠,发丝就像是柳絮一样在他洁白的额前拂动。 苏祠确定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珊珊,但不是他影响中的珊珊。 影响中的珊珊听见他的声音,不会不答应的,至少不会一点都不理他,至少也应该瞪他一眼才对吧。 那里是现在这样子,仿佛是住在月亮里的仙女,很是高冷。 “她怎么了?”苏祠陡然凝视向孔令,声音中满是怒火,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出来。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二章:真假 空荡的大殿上荡漾过苏祠充满怒意的声音,余音绕转上八大圣王石像,几经回荡在整个洞室之中。 但郭珊珊没有因为苏祠的声音而有半点停留,她的眸子非常的平静,就像是已经冰封的湖面,风雨都已经无法在上面掀起波澜。 她安静的让人不可思议,缓步走上石阶,非常淡然的走到孔令的身边,然后转过身来。 苏祠彻底看见了女孩那张脸颊,透过轻纱,他依旧能看见她那张樱桃般的小嘴,她的睫毛很长,一张一合之间透着灵动。 但那灵动的睫毛下一双眸子却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像是那最前的暗月圣王,又像是暗月石像下面的昊天教徒。如果再远一些就是苏祠和渐无书,更远就是他们后面的石壁。 苏祠摸不准,因为那双眸子没有灵魂,很空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很生气,不由的捏紧了手中的末须剑。 孔令看出了他心中的不悦,但他也很清楚苏祠不敢爆发,只能如此压抑,因为现在他的力量很强。 面上带着笑意,看了旁边的郭珊珊一眼将目光重新投向苏祠的身上说道:“苏先生不用如此大动肝火,郭姑娘只不过服了孔某一枚药丸,现在的她没有六感,无法感知周围的世界,所以苏先生喊她当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脸上带着很温和的笑意,但在苏祠眼中是很恶心的,没有一点温和。 孔令接着说道:“苏先生不用担心,只要配合我完成刚才我说的事情,将万仕朝宗功法给我,郭姑娘自然会回复正常。” 苏祠深呼吸一下,然后吐出一口浊气。 平复了下心情,与渐无书对视一眼,看向孔令说道:“我要和她说句话。” 孔令脸色微变说道:“苏先生不要得寸进尺,” 苏祠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我怎么知道她是被你夺取了六感还是真的失去了六感。” 孔令道:“苏先生,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并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能力,如果不是我看中苏先生的才华,可不会如此与你说话。” 苏祠很是友好的说道:“当然,但想必孔大人也很清楚我和她的关系,也寻找珊珊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看见她,却是一个人形木偶一般的存在,换做孔大人也应该难以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子变成这般模样吧。” 孔令面色忽然变得很哀伤,神思似乎飘出了整个洞室,眼神也有些恍惚起来。 苏祠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但没有说什么,心中一番思量。 说道:“孔大人在京都的善名传遍了大临,我想孔大人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要孔大人让珊珊开口说话,让她恢复正常,别说加入昊天宗,就是成为你孔令的走狗我也愿意的。” 孔令恍惚的眼神逐渐恢复,他盯着苏祠。 苏祠和郭珊珊的事情他调查的很清楚,所以对苏祠前面的话他没有任何怀疑,但对于他说毫无保留的加入昊天宗并且愿意成为他的走狗,这种话就有些假了。 “你很爱她?” 苏祠微愕,因为孔令这话说的太突然,而起语气也与之前不一样,无论是声音的高低还是柔和程度。 结合之前孔令的变化,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于是脸上瞬间布上了愁容,说道:“是,我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个日夜在思念她中度过,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白子学馆的回廊上,永远都残留着她的微笑,白子县的每一条街巷上都存留着我和她的一步一行,” 他眼神仿佛闪着泪花,几分淡淡的忧郁神色藏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渐无书听着心里没来由的多了些愁意,觉得呼吸进入心里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 怔怔的看着苏祠的侧脸,她又看向上面安静的没有丝毫动静的郭珊珊,这个女子无论是五官还是肤色都算不上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绝色, 然而如此结合搭配下,却变得非常的美丽,她一个女孩子静静的看着上面的女孩子,不想移开目光,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何去形容。 苏祠充满了伤愁和思苦的声音再次出现:“都说相思苦,我被折磨了三年,能够得到她的消息,已是很大的幸运,所以孔大人捏住了我这一点,你让我做什么我也没有拒绝反抗,我相信孔大人这个年纪的人,也一定体会过相思之苦,我也只是想听她说一句话而已。” “相思之苦?”孔令面色动容,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某处的柔软。 苏祠边说也边注意着孔令的神情,他迷离的眼睛表达出了他应该也在思念这某个人,而且可能比苏祠还要惨。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祠道:“真未曾想到苏先生也是如此痴情之人。” 苏祠抬起衣袖擦眼角的泪花,心想自己的演技还是极为不错的。 笑道:“少年男儿,我想像我一样痴情的人也是绝对不少的。” 孔令陡然道:“可我还是不打算让她开口与苏先生说话...” 苏祠眉头微皱,低眉思索。 孔令停下来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看着苏先生这般痴情,苏先生可以上来,牵下郭姑娘的手,也可以感知她的身体状况是否健康,我孔某是否骗你。” 苏祠闻言,面露失望,但也是躬身行礼道:“谢孔大人。” 说完他往上走去,渐无书看见苏祠落下的手,小指反复弯曲,便没有跟上去。 穿过八大圣王,似乎有八双眼睛盯着他,即便自己不信这些东西,但还是有。 不得不惊叹于昊天宗的神奇,沉稳的走上阶梯。 看到近在咫尺的珊珊,苏祠轻声唤道:“珊珊,我是阿词啊。” “阿词,就是给你折蜻蜓,给你画画那个阿词,”他柔和的望着珊珊那空洞的目光。 女孩的目光还是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即便自己将她目光后的一切事物都已经遮蔽。 看到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眸和神情,苏祠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很是难受。 看向她平方在腰前的双手,她的指甲修剪的非常的整齐,洁白的手看上去很是柔软, 苏祠伸手抓去,没有躲避。 入手的温热刚刚好,还是那双小手,刚刚好与他的手心契合。 但苏祠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对。 他松手,看向孔令。 一张宣纸折叠成方形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就是万仕朝宗第一卷功法,如果你还想要后面的,孔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孔令神情微异,但不转瞬大概明白了苏祠的用意,无非是见到心上人,却不能言语而一诉衷肠,自然想要快些。 面带笑意从他手中取过万仕朝宗,他身后的两名大宗师主动上前。 孔令也没有看,而是直接交给了两人。 看向苏祠道:“既然苏先生如此爽快,我孔某也不啰嗦。” 他又重新取出了此前的黄色小药丸,说道:“只要苏先生吃下此药丸,我立刻让郭小姐恢复正常。” 苏祠望向他手中的圆润药丸,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多神奇的样子。 直接伸手从他手中取过药丸,二话不说扔进了嘴里,并咀嚼。 看见这样一幕,孔令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苏先生果真豪爽,既如此,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他看向下面的渐无书,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苏先生能够做一件事情证明,现在我希望苏先生杀了她。” 渐无书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连握剑的力度也没有改变。 她只是盯着苏祠。 苏祠道:“孔大人,我已经交出了万仕朝宗,而且吃下来你给的药丸,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别的事情了。” 孔令骤然抓住苏祠的左手,顺势搭脉。 苏祠知道他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真的服下那枚药丸。 孔令凝重的神情突然放松,苏祠服下的药丸已经开始在他身体里面扩散,要不了多久,这位西林小师叔将成为昊天的傀儡。 圣师之徒终究免不了此一劫,他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惋惜。 他又一次从袖口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说道:“这就是恢复郭姑娘六感的药,只要苏先生下去,将你的同伴杀死,我便给你。” 苏祠道:“我想她是愿意成为昊天教徒的。” 孔令道:“她此前出言侮辱每一个天主使者,所以她只能死。” 此时,看完万仕朝宗功法的两名大宗师相视点头,并向孔令低语几句,随后孔令又吩咐了几句,那两名大宗师便走了出去。 两名大宗师离开后,孔林重新说道:“苏先生,不瞒你说,你所服的药名叫活死人仙丹,一经服用,毒气将会在接下来的三天中进入你的心脏还有识海,然后控制你的身体,并穿行于你的经脉之间折磨你,生不如死,变成活死人一样的存在,对昊天教宗的教谕不会有任何违背。”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有三天后服下解药,方可摆脱那折磨之痛,恢复意识,所以苏先生现在就不要与我讲条件了,去杀了她,”最后一句他拔高了声音。 苏祠沉默了会儿,说道:“杀自己的同伴,我还是不希望被他们看见,孔大人可否让这些人先出去。” 孔令点头,苏祠服下活死人仙丹,已经无法威胁到他了。 于是众人在他的命令下,逐一走了出去。 待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孔令突然抬手道:“最后那个,你留下。” 苏祠微诧,看了眼那人,正是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个想要转头看他们那个。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三章:深渊 孔令没有注意到旁边突然脸色变得有些扭曲的苏祠,正准备出去的那个昊天教徒听到孔令的命令,卑微的转过身来,然后规矩的低头站在那里。 渐无书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余光还是落在苏祠的身上。 苏祠体内的活死人仙丹早已经开始挥发,企图窜入他的五脏六腑,然后直入神庭,苏祠直接发动体内的浩然气,将丹毒之力强行拽入经脉之中,万川归流随即发动。 原本一道庞大的黑气被万川归流切割分化,变成了无数条细细的游丝,反而被苏祠束缚在了他的经脉之中。 浩然气奔流而来,在浩然气的冲击之下被孔令说的非常恐怖的活死人仙丹也不过如此。 丹药之力逐渐被弱化,孔令嘴角却掀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这丹药一旦服用,除非他给解药,否则以苏祠小宗师的力量,根本无法压制。 或许他能够强行压制丹毒,并尝试将那丹毒拉入藏山气海中,但最终都会爆发,除非顾汾马上出现在苏祠的面前。 看到苏祠脸上渐渐恢复血色,不过脸色却变得无比的僵硬,眉宇之间似乎还忍受着一点痛苦,之前他告诉苏祠说三天后才会发毒自然是骗他的。 目的自然是卸下苏祠的心理防御。 所以看到苏祠这般模样,不用想也猜到了苏祠已经失去了收放自如的意识。 他寒声道:“苏祠,去杀了下面那个人。” 苏祠猛地抬起头,眼眸突然睁开,双目无神。 下面的渐无书捏紧手中的剑,眉宇间凝固起浓郁的怒意,但目光中却闪烁起朦胧,鼻尖微微红了起来,似乎一股清泪下一刻就会从她眼睛中夺眶而出。 苏祠猛地拔出手中的末须剑,末须的剑身还是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不过好像它剑身上的锈迹更多了一些。 眼神中升起杀意,浩然气骤然奔涌而出布上末须剑剑身。 那名昊天教徒抬头望着一步一步向下走来的苏祠,步伐沉重,周身上下杀气腾腾,宛若一个恶魔走下来一般。 她下意识的握紧宽大袖口中的手,然后看向渐无书。 “你个废物,你个不争气的废物,你再走一步试试,”渐无书怒吼道。 站在后面的孔令听到这话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旁边的郭珊珊还是无动于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苏祠的脚步似乎被这句话止住了一般,猛然停下。 “去杀了他,苏祠,”孔令命令道。 “是!”苏祠再此提脚,声音木讷没有丝毫情绪。 下面的渐无书突然冲出,手中的宝剑划破大殿上的寂静, “姓孔的,你去死吧,”伴随着渐无书的厉喝声,手中长剑赫然出鞘,一道黄光闪过,凄厉的剑鸣声震啸而过,剑光直至孔令面门。 孔令戏谑笑道:“苏祠,给我杀了他。” “好!”苏祠低头看向手中末须,语气变得很是阴沉。 孔令顿时察觉不对,然而他刚才已经确信苏祠被控制,渐无书的剑呼啸而来,从苏祠的身侧穿过,下一刻就将穿过他的头颅。 同时,苏祠好字落下,反手一剑砍去。 末须虽然看上去不好看,但自从经过段成丈的实践后发现,这口剑非常不错,虽然手感还是有些粗糙。 “沧海回龙!” 苏祠的剑如苍龙回头,弑杀之意荡然飞出,剑未至而意先至。 瞬发之意,措不及防。 渐无书的剑与苏祠的意几乎同步,剑会穿过他的头颅,剑意会洞穿他的胸口。 苏祠当然不打算杀他,如果杀了他那他们恐怕也走不出玉山,何况孔令身上隐藏的秘密还很多。, 但怎样也要让孔令见点血吧,然而就在一剑一意即将触碰到孔令时,他身后的石壁上,鬼魅的出现一道黑影,然后一道流光划过。 铿锵一声。 渐无书的剑被流光撞击飞出,落回渐无书的手中。 同时,苏祠那道弑杀剑意也被流光穿过当然无存,空间中传来一道强横的真元波动。 苏祠心中已知不妙,但他手中的剑没有停下。 那人虽然强大,但想要同时挡下三剑谈何同意,苏祠的剑斜斜的从孔令的胸前划下,但他自身也是有点修为的人,疾步后退下,也只切开一点皮肉。 黑影一掌对准苏祠拍打而来。 苏祠左掌当即运气拍打出去,周遭温度骤然暴升,地炎之火从苏祠掌心燃起。 两掌相遇,苏祠只觉掌心发麻,一股极寒的内气直接冲击进他的手臂经脉,幸好万川归流直接将那冲入经脉的内气分割,然后浩然气将其彻底消灭。 身子从高台上直接倒飞出去,刚好和执剑冲上来的渐无书擦肩而过。 他大喊道:“别去。” 渐无书那里肯定,对准孔令身前的黑袍人直刺而去。 黑衣人伸出双指直接夹住渐无书的长剑,然后将那天山玄铁所打造的长剑直接撇弯,剑身一身清吟。 渐无书澎湃的浩然气根本无法冲上去,反而被人家的内气从剑上反打回来。 直接喷洒出一口血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苏祠见那黑衣瞬身想要直接取下渐无书性命,右手对准黑袍人凌空一指,一道剑气从指间飞出,惊破寰宇。 所过之处,空间仿若震荡了一般。 太初意所化太初指的凌厉之味,黑袍人不得不放弃渐无书,侧身躲过一指。 嘭的一声,身后石壁上烟尘四起,一个深深的圆洞赫然出现在石壁之上。 忍着疼痛的孔令瞪了下面的昊天教徒一眼,显然是质问他为何还不出手。 接受到孔令的眼神,昊天教徒身影划过道道残影,昊天教徒手臂从袖口里探出, 至此险境,苏祠正准备发动太初界挡下昊天教徒,却看见那双从袖袍里伸出的纤纤玉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昊天教徒轻柔的声音落入耳畔。 “快,同时攻击两大圣王手中法器。” 女子语速很快很伶俐,轻柔的声音中透着坚定。 苏祠只看了一眼,左右射出两道太初指,孔令和那黑袍人自然也听见了女子的声音。 孔令急道:“快阻止他。” 大宗师的威压顿时从大殿穹顶上落下,苏祠体内汹涌的太初气从末须上挥洒出去,就像是辉一把扫帚一样。 须臾间。 在他们头顶浮现起一道晶体壁垒,五颜六色在晶体壁垒上闪烁,挡下了大宗师的威压之力。 此时,那昊天教徒从半空接住渐无书。 两道太初指也撞击在两大圣王的法器之上,传出一道轰隆之声。 于此同时,在两大圣王之间的地面上,已常人可见的速度裂开一条大缝。 黑袍大宗师一掌拍碎身前的晶体壁垒,五指成爪,凌空虚握。 一股力量骤然降临在昊天教徒的身上,落下的身体顿时凝固在空中。 苏祠一脚借力踏在圣王手臂上,剑光飞出,直接切断了大宗师对渐无书两人的控制,并道:“你先走!” 昊天教徒没有回应,面临一位大宗师,再花费心神去回应乃是极大的错误。 “可恶!” 黑袍人不敢,汹涌的黑色火焰从他双目中跳出,双手掐动发诀,厉声道:“给我留下。” 两道漆黑色巨手印翻涌狰狞的散发着森森阴气,直逼苏祠。 苏祠胸前蕴藏的浩然气尽数涌出,末须剑立于胸前高速旋转。 “浩然剑,苍褐无极!” 但这青光的剑光虚影陡然从末须剑上生成,苏祠双掌并拢,食指相合。 由于运气过度,他的浩然气还是有些后继乏力,导致面色涨红,但还是奋力斩下。 青光虚影随念而动,犹若一口八尺巨剑从空中劈下,携带了磅礴的风势斩向飞来的黑色巨手印。 风声呼啸,剑气纵横切割过圣王石像。 地下漆黑的深渊中突然飞出一条白色布条,缠绕在他脚踝处,苏祠整个人直接被拉了下去。 上方烟尘弥漫,只见那暗月圣王巨大的肩膀上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在对面的石壁上出现了两道深深的爪印。 黑袍大宗师从烟尘中飞出,纵身一跃便跳进了下面黑森森的深渊之中。 声音紧接着从下面传来:“孔令,速速带人下来。” 他声音中已是充满了怒意,孔令愤怒的一脚踹在旁边的郭珊珊身上,却刚刚触碰到,直接化作了粉碎的颗粒。 反倒自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强忍着胸口的痛意,怒喊道:“外面的都给老子滚进来。” “他娘的,你们是耳聋啊。” 纷纷涌进来的昊天教徒低着头,不敢言语。 “大人不是吩咐过,没有大人的命令,我们是不可以进入大殿的吗?” 听到这话,孔令本就无处洒的怒火终于找到了释放点,大拂衣袖。 说话的昊天教徒直接被击飞,撞在石壁上,口吐鲜血,痛苦的抽搐着鲜血死去。 都他妈是多久前的吩咐了,这群昊天教的走狗还真是听话。 谁料动手直接裂开了胸口的剑伤,鲜血又从里面冒了出来。 “苏祠,你以为下去就安全了吗?”他阴沉着道。 下面的昊天教徒一个个唯唯诺诺,也不知自己该敢什么。 “都给老子下去,找到苏祠,弄死他。” 闻言,昊天教徒纷纷往下跳去。 无尽的黑色包裹在苏祠周围,没有半点光芒的环境中,只能够听见苏祠粗重的呼吸声。 —————— 我们的小师叔终于要开始谈恋爱了!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四章:真意与道术 在苏祠的眼前,突然亮起了一点光芒,光芒非常的黯淡,就像是三千世界中的一粒尘埃。 耳畔传来陌生少女的声音:“他们跟来了,快走。” 她的声音中很是清脆,落字如珍珠滑落,仿佛能温润人的耳朵一般,竟莫名有一种让人想要一直听她说话的期待感。 随着一粒亮光漂浮在空间中,好像是在传递光芒一般,周围不断有黯淡的淡青色光芒亮起,但还是太暗,连前路都无法看清。 渐无书已经从少女怀中下来,说道:“不管怎样,先躲过上面的人再说吧。” 漆黑的上空传来恼怒的声音:“苏祠小儿,滚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是那个大宗师的声音,少女向前跑去,明明看不见这里的路,她似乎知道一般。 苏祠两人只好跟上去,随着奔跑,光芒越来越亮。 依稀间能够看见周围的地形,入目的都是岩石,有白岩,也有黄岩,组成了几丈高的小山峰,仰头望去,依旧看不清上方究竟是什么样。 苏祠看向前面还穿这黑袍的少女,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前方的少女说道:“不客气,只是没想到苏先生会出现在这里。” 苏祠微惊道:“姑娘认识我?” 渐无书道:“现在大临的人都知道你了。” 少女小喘着气,说道:“认识,苏先生在宿雾山的事都听说过。” 苏祠问道:“那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话音未落,一口飞剑从后面袭将而来,暴虐的剑意绽放出夺目的火焰,火焰侵袭之处,空间仿若扭曲了一般。 同时那大宗师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苏祠小儿,你给老夫站住,否则这里将是你的埋骨之地。” 苏祠调动天地浩然,如澎湃大水一般往后涌去,同时斩出一道剑意,炽热的光辉惊起于黑暗,劈过黑夜中的星光。 “他速度很快,这样下去早晚都会被追上的,”一旁的渐无书说道。 轰隆一声巨响,翻滚的能量冲击过这个还没完全露出面容的漆黑世界,有碎石飞洒,有滚石落下,烟尘弥漫冲向四面八方,本就在奔跑过程中,呼吸让人很是难受。 “姑娘,你有准确的方向吗?”苏祠开口问道。 少女道:“我来过几次这里,但没有深入进去过,不过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昊天教藏在南方的基地,据了解就在这个地底的最下面,但即便是孔令也不敢进入地底几层,不知道那里隐藏着什么,我知道前面有一个山洞,有好几次都是在那里躲过的侦查,先进去再说。” 她的声音不慌不乱,听起来给人一种自信感,更像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人。 苏祠感受到后面天地间产生的剧烈波动,说道:“不现实了,先击退后面这老家伙再说吧。” 话音刚落,一股强盛的力量从天而降,漆黑的上方骤然出现点点金光,继而有黄色的光线射出,将没有个光点连接,最后形成一张巨大的金网。 跑在最前面的少女倏然被一道力量拍出,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口剑来护于胸前,但整个人还是倒掠而来。 苏祠手腕翻转,天地间浩然气好似化作了一块海绵将少女接住。 与渐无书相识一眼,两人同时执剑上天。 末须剑上白光大盛,太初剑意油然而生,连续几剑切割在越来越往下压来的金色巨网上,然而仍旧难以破开。 苏祠知道这是大宗师自身领悟天地之意而产生的武技,绝不是轻易简单就能破开的。 渐无书三剑斩下,无果。 向下落去,下方的少女双手掐出一道剑诀,只见她手中的银剑传出一声高昂的剑鸣之声,同时剑身激烈震颤。 下一刻,六口剑片猛然从银剑上飞出,化作六道流光飞向金色巨网。 这姑娘的实力显然不弱,苏祠微有些惊讶,金网外面冲来一道金色长虹,周围天地间的翻过阵阵热浪,所散发的恐怖能量绝对能够将他们三人轰杀成为齑粉。 苏祠凌然道:“你们想办法挡住他的规则之术,不用强行破开,撑住就行。” 说完,十二分凝重的他将手中末须深深插进了地面,在藏山气海之中。 平静的海面之下,万川归流所化的漩涡中,浩然之气从里面浩荡而来,雪白的藏山上,白雾覆盖的天空下,这道浩然意仿若是从东方升起的朝阳一般。 此乃浩然真意,每一个修行浩然气的人到达一定的时机都会去参悟浩然,最后凝练出浩然真意。 这还是他在修行万川归流的时候,必须明悟浩然意,所以在追寻过程中,他凝练出了自己的浩然真意,他将之命名为山水真意。 山是山,水是水,山亦或不是山,水亦或不是水。 心不自心,力不自力,纵使你有千万力,于我心间不过废柴尔。 修为境界的提升,三天的融合,让他能够畅快的使用浩然剑,譬如刚才在洞室大殿中最后使用的苍褐无极剑,放在以前他根本使用不出来。 但这一次,想要抵挡住大宗师的绝杀,用这一招恐怕没那么简单。 浩然真意从气海流淌而出,天地浩然气感应到苏祠身体所震放出的独特浩然真意,既有水之柔和,又有山之浑厚,相辅相成之间,自成一体。 伴随着天地浩然的响应,苏祠宽阔的胸腹中,浩然真意迸发而出,直接落入面前末须剑上。 末须剑粗糙宽大的剑身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轰然爆发出一道强雷的波动,周围的山石似乎也似乎受到某种联系,竟有乱石滚落。 苏祠施出剑诀,右手握住末须。 身体被天地浩然带出,就像一阵风冲来出去。 “浩然剑,第九式,沧海破极!” 手中浩然举过头顶,浩然真意于头顶上空凝聚出三口青色长剑,但下一刻猛地合三唯一,归于末须。 他手中的末须似乎变的更宽,更大,更长了一般。 从老师授他此剑的时候,苏祠就坚信过它的不凡,在于段成丈一战中,也证实了它的不凡。 夺目的青光耀过暗夜,照亮了周边破乱如废墟的环境,在那些小山之下,有受惊的老鼠开始了四处逃窜,寻找活命的机会。 金色长虹仿佛携带着无尽的威势轰杀而来,苏祠隐约看见了藏在金色光柱中的黑袍老人。 浩然真意加持在如沧海之势的剑意上,青色剑刃划破撕裂黑暗,惊奇一声震啸,似乎有大海深渊中的空洞摄人的声音响起。 撞击上大宗师的规则之术,飓风在撞击中生成,然后向两边四溢飞散,剑气冲击在周围的金色巨网上面,就好像是在切割钢筋一般,传出刺耳的滋滋声。 在他苏祠的身后,那名少女忽然褪去头上的黑袍,她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一个道髻,黑发自然披散而下。 如玉般的双手灵活挥舞着手中的剑,在暴乱的飓风和能量冲击下,只见那剑尖带着一道蓝色流光,在身前画着什么,下一刻,一个道印随着她挥舞的剑出现,然后越来越大,最后一个太极印在她面前生成,在轮盘周边闪烁着些看不懂的符文。 同时,她的脚底也生成一个挂印,天地间的灵力翻滚。 她掌心翻转之间,整个人驭着道印如一道光影冲向了上空的金色巨网。 这里的灵力很是稀薄,几乎周边的都被她引动了过来。 道印冲击在金色网格上,金网震动,直接被道印所释放的灵力和符力冲击的变形扭曲。 而黑衣大宗师面对苏祠一人的浩然真意所加持的剑意就落于了下风,在被道术攻击,身处于光柱中的他已是难以抵挡。 苏祠和少女的剑几乎同时穿过金网,少女一剑出笼,苏祠一剑刺向大宗师面门。 那大宗师因为自身规则之术被击破,遭到一丝反震,同时苏祠的剑意也划过他的臂膀,切割过一条血口。 面对苏祠冲来的剑,他拼劲全身力气,才堪堪避过,苏祠的剑从他的耳朵边穿过,直接削下一只耳朵。 “啊...!”凄厉的叫声传来。 黑袍大宗师转身欲逃,渐无书看准时机,同样一记浩然剑刺出。 但人家毕竟是大宗师强者,提起手中的剑便挡下了渐无书,同时借力逃进了黑衣之中。 苏祠第一次施展如此强大的浩然剑,也是第一次动用浩然意,收势不急,故而冲出远了些,体内的浩然气还久久未能平复。 少女从飘落至苏祠身边,说道:“跑了。” 渐无书有些懊恼道:“我太废了,没拦下来。” 苏祠吐了口气,看向地上带着血的耳朵,说道:“没事,下次见到他再取他性命。” 少女点头,说道:“孔令应该也快追来了,我们快走。” 苏祠将剑换至左手,体内的地炎之气燃烧上末须剑,照亮了周围的世界。 苏祠扫了眼乱石分布,死气沉沉的环境,看向少女道:“姑娘刚才所用的是仙术?你是修士?” 自从那次从宿雾山下来,他感受到了许莫调动天地灵力,现在天地灵力调动,他几乎能清晰感受到。 少女浅笑说道:“家父曾拜师抚仙门,虽然没有入门,但也学过一招半式,所以传授给了我。” 苏祠颇有些激动道:“那姑娘可否也传授我一两招?”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五章:玄隐门 人皇未亡前,九州大陆上仙道昌盛繁荣,仙道不绝。 抚仙门苏祠自然也从一些典籍上看见过,是一个坐落在玉华山脚下的三流宗门,但即便放在今天,便是六大武派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少女听见苏祠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话语,她记得当初从宿雾山下来,在青山之间遭遇暗杀,苏祠后面就问过她,是否是仙术,可否传授。 他似乎很想入道门,修行道术。 少女自然就是许莫,她已经来到玉山快接近半个月了,从与苏祠在白河郊外树林相遇过后,她就直接来了南方,她的速度比苏祠他们快许多,只不过三天就来到了南疆。 她请了京都坊华社的人帮她易容,即便是大宗师的强者,也很难看出她是易容的,而且她的声音也产生了变化,所以即便是苏祠,也难以看出。 关于玉山棋会,作为博南翁的弟子,学习过占星术的人,自然也会取参加棋会。 因为之前某人间接的提醒过她眼睛很容易被人认出,她又运用道门之术将眼睛改变,故而现在的她几乎遍了一个人。 但末须剑上所释放出的地炎之火照亮了她的面容,清秀的脸颊依旧很美丽,眉宇间给人一种涉世未深的感觉,像是一个清纯中带着些傲意的少女。 苏祠见她思索的样子,说道:“姑娘不用紧张,我只是对传说中的仙术有些向往,所以才这么问,要是不可以那就算了。” 许莫平静的看向他,说道:“不是,只是你要修行这道术,某些方面还要从头开始,道术引天地灵力而发动,所以首先的就是感应天地灵力。” 苏祠大约明白了,说道:“难道要废去我现在的浩然气以及内气?” 渐无书向后看了一眼,虽然没什么动静,但以防万一,还是说道:“别在这里瞎扯了,快找个地方再说。” “也是。” ...... 在上方的大殿中,八大圣王已经转了一个方向,迎面开启了一道高达的石门,孔令便在里面。 里面也是一间石室,不过比起外面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中央有一根玄铁所打造的铁柱,上方全是齿轮机关,在他们前面的石壁上,则显示着深渊中的全部情况,在上面有三个黄点正在飞速移动,正是苏祠他们的位置。 孔令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那名女子的身份搞清楚了吗?” 他所问的自然是许莫,身后的昊天教徒说道:“调查过了,此人名叫顾蔓草,身份是隐与天山多年的小道门玄隐宗弟子,半月前天南方向派人过来,她杀了我们的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收集了昊天神辉藏于己身,这才彻底掩盖了我们的眼睛。” “道门弟子?”孔令微惊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还想方设法混进我这里?” “暂时还不清楚,”男人凝重道:“大人,道门重出,事关重大,是否向天南汇报?” 孔令回首扫了他一眼,说道:“你也知道事关重大,道门之人现在闯进了灵迹深渊,你若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就去汇报吧。” 男人哑然,片刻后问道:“只是灵迹深渊我们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该如何围剿他们?” 孔令认真的看着墙上移动的三个黄点,说道:“现在他们还在外围,没有进入真正的灵迹深渊,我已传令给封令和封杵两人,你立刻带人下去,与封令两人联合夹击,不能生擒便直接杀死。” 话音刚落,外面一道颇有些狼狈的身影冲了进来,直接指着孔令骂道:“姓孔的,你为何不带人追上去?” 孔令看向黑袍男人,他正捂着自己的左耳,只是如今已经没了,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 孔令道:“封兄,灵迹深渊连我都不是特别清楚,什么都还不明白就贸然闯入,若是抓到还好,不能抓住又损失大批天主使者,我如何向天南交代。” 此前他冲动,险些就犯错,还好关键时刻将已经冲击灵迹深渊的人拉了回来。 第一时间进入控制室,就看到了与苏祠三人激战在一起的封行。 “哼!”封行大喝一声,说道:“若是真让他们冲进了灵迹深渊,坏了神辉大神官的大事,我看你怎么交代。” 孔令确实笑了笑,说道:“灵迹深渊的地底不是他们能够进去的,如果真的进去了,那真好,不用我来收拾他们了。” “你什么意思?”封行不悦道。 孔令道:“封兄堂堂一名大宗师被他们伤成这样,我自然要慎重一些,我已经传话给了封令和封杵,再联合夹击,苏祠那小贼人必逃不出我的掌心。” 封行想起刚才那一幕,说道:“那苏祠小儿修为已至小宗师巅峰,只不过还没参悟天地之意未能突破,但那小儿已领悟出浩然真意,其意刚柔并济,锋中有度,倒也不愧是圣师之徒,还有那奸细,竟是道门之人。” 孔令将顾蔓草的情况告诉封行,说道:“封兄先去休息一下,等你出来,我必抓住苏祠小贼。” 封行道:“此事终究是你一意孤行,想要得到万仕朝宗所引起的,若是不能善尾,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听到这话,孔令带着笑的脸忽然变得严肃,双目中仿佛射出寒光。 封行转身走了,孔令冷冷盯着墙壁上停下来的三个黄点,阴沉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向后吩咐道:“他们停下来了,你速速带人去,另外,将调查玄隐宗的事情列为最高级。” “是!” ...... 灵迹深渊,苏祠在许莫的带领下进入了她此前所说的山洞,这里亮堂了许多,原本漆黑无光的上空竟然浮现出了夜晚天空的颜色。 虽然晦暗许多,但上面依旧闪烁着星辰。 苏祠颇有些惊讶,毕竟都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处在玉山之中,却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周围山石遍布,隐约间还有水的声音,苏祠看向少女道:“如果这里就是昊天教设在南方的基地,这么大的工程,我猜测没有个七八年是无法完成的。” 许莫对此有同样的观点,说道:“他们应该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苏祠凝神望向她,说道:“想必我来这里的目的姑娘能够猜到,只是姑娘来此是做什么?” 许莫认真的看向苏祠的眼睛,用真挚的口吻说道:“难道苏先生不是来这里寻找自己的心上人的吗?” 苏祠愕然,说道:“那是顺道的事。” 渐无书笑望向他,说道:“意思是你还有别的目的,你居然瞒着我?” 苏祠再次愕然,但他没打算现在给渐无书解释,看向少女道:“所以姑娘是来这里做什么?” 许莫沉默,苏祠说道:“绝非有什么恶意,只是我觉得,接下来我们要共路行走,若是姑娘是来这里寻找什么东西,多一个人多一份机会不是,不过姑娘要是不想说,那便算了。” 许莫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和苏先生是一样的。” “一样?”苏祠微惊。 许莫道:“实不相瞒.....” 话还没说完,苏祠突然抬手打断了她说话,左耳微动。 放松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是凝重,说道:“他们追来了。” 许莫道:“看来他们知道我们的大致方位。” 苏祠道:“刚才你说这里叫灵迹深渊,共有六层,那我们怎么进入第一层?” 三人纵身跃出洞外,地面上尽是碎石,连一株杂草都没有,空气也无比的清冷,吹来的风也非常的湿润。 许莫道:“我虽然进来了几次,大致知道入第一层的方位,不过我从没进去过。” 苏祠不解道:“既然无人看守,为何不进呢?” 许莫道:“我们在这外围都能轻易的被发现,若是没有足够的准备,怎么敢轻易的下去。” 她依旧披着那件昊天教徒的黑袍,苏祠看了一眼将目光落向前面此起彼伏的山石之间,说道:“刚才我们击退那个应该就是孔令身边三大宗师之一,还有两位没有出现,或许就在我们身后。” 许莫向前走去,说道:“不管如何,先过去再说吧。” 苏祠点头,渐无书向后看去,在远处的黑夜中,有白色的光辉升起,充满着神圣光晕的余晖洒向大地,那便是神辉的力量。 “竟然有神族的人?” 渐无书惊愕出声。 苏祠两人也向后看去,惊讶道:“神族后裔?” 许莫倒没有多惊讶,说道:“应该是的,一旦被神辉光芒所笼罩,我们的身体上便会被附着上神辉粒子,一段时间内都会被定位。” 说完,她身影一闪进入了前方此起彼伏的山石之中。 苏祠两人也紧随其后,既然已经进来了,自然是要搞事情的,神国藏在大临南方这个基地,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三天前结束那场宴会,他被邢昭所威胁,所以没有出门。 但他的信还是飞向了京都。 或许,现在老师已经看到了信,那么自己只要等待老师的出现就好,若是顾汾出现在南疆,那神国的人又怎么蹦跶。 山石间怪石嶙峋,随着深入,已有高达数十丈的大山出现,很多高达的石柱立于其间。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似乎迷路了。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六章:神族后裔 晦暗的夜空下,婉转起伏的山间漂浮着不知名的会发光的细小颗粒,山石之间偶有杂草生出。 苏祠手中的末须释放着体内的内气燃烧出火焰,顺手用末须剑在旁边的岩石上有划下一道痕迹。 在新生的黑色剑痕上面还有一道,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了。 许莫取出了一个方形星盘,她行走在中间,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物变化,一边开始自己的推演。 这当然已经不是单纯的迷路,很显然这应该是一个迷阵。 来到一个三叉路口,苏祠很冷静的说道:“左边有一棵将要枯树的古树,右边有一具尸体,这前方有一片草草,我们来回走了两边,依照他们按顺时针变化的规律,现在青草应该到了右边。” 说完,他准备落剑在右边划下一横。 后面的许莫突然说道:“或许不是依照顺时针变化的。” “嗯?”苏祠回头看向少女,她的眼睛落在手上的精致星盘上,上面还散落着几颗星子,说道:“你又发现了别的规律?” 许莫说道:“如果青草代表生门,尸体代表死门,枯树代表惊门,于五行之中他们分别属土、土和金,而土生金。” 渐无书不是很懂,苏祠沉思片刻后说道:“一切事物运行都需要源动力,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破阵得先破去他的动力,这源力是土?” 许莫轻轻摇头说道:“这个迷阵是由五行原理为动力,这两土一生一死,不是动力,” 她伸手摸向坚硬的石壁,说道:“金居石依山,津润而生,大地为土,水能生金,我们需要先找到水位所在,那样不管是破阵还是直接走出去都可以。” 苏祠瞧着她自信的表情,问道:“你知道怎么走?” 许莫手中星盘化作一点星光骤然消失,说道:“跟我走吧。” 她没有走青草那条路,而是直接去了枯树那条路,自从发现这里是一个迷阵,渐无书也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说话的地方了。 “水位,”苏祠道:“之前他们就听见过水声,看来果真有玄机。” 许莫平静道:“他用八门阵做掩饰,但手法粗略,虽为惊门,实际上是为了掩盖水位,” 苏祠好奇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许莫道:“这里山势渐涨,金居石依山,而水往地处流。” 苏祠点头,赞叹道:“姑娘不止为道门之术,还通奇门八卦,真是厉害。” 许莫浅笑道:“苏先生说笑了。” 他们来到那巨大的枯树前面,苏祠看向大树说道:“如此说来,这火应该就藏伏在这木中了。” 许莫点头,苏祠道:“如果直接砍去这树,不能破阵吗?” “不能,” “为何?”渐无书和苏祠一口同声道。 许莫道:“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闻言,渐无书一剑斩下,参天的枯树传出嘎吱一声,向一边栽倒,然而就在那枯树快要完全倒下的时候,树根下倏然出现了数条水流,源源不断的冲进树干中。 苏祠恍然大悟,渐无书却道:“如果这样,即便是我们找到了水位,又能如果,这些山石都是水的依靠啊。” 许莫解释道:“用外力去破本就很难,除非是拥有大神通的人直接将这阵法毁去,我们要做的是让相生的五行相克,阵法自然就会毁去了。” “我大概明白了。” 苏祠看了眼左右两条路,这两条路分别通向尸体和青草,现在他们自然不能再继续走老路。 俗话说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现在自然就是开山了。 金之所在,必在树后。 苏祠手中的末须剑凝聚起内力,一道火焰划下,眼前高大的崖壁轰然震动,他们只要断了水位,那么藏伏于木中的火将会烧毁木。 没有了水提供的木自然不是火的对手,无懈可击的循环也就宣告破灭了。 眼前的崖壁遭受苏祠一击没有被斩开,苏祠再来一剑。 外面追杀的人已经追至,晦暗的夜空被白色的神辉照亮,渐无书也执剑斩向前面的崖壁。 连续三剑落下,震动的山崖终于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哗啦啦的水声落入耳中,后面一道深沉的声音传来:“苏祠小儿,还有玄隐门的小贼,速速出来,否则玄隐门将不复存在。” 苏祠和渐无书同时看向许莫,苏祠道:“姑娘是玄隐门的人?” 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解释,许莫只好点了下头说道:“苏先生,你阻绝水位,我来挡住他们。” “好,” 体内地炎之火浩浩荡荡的奔涌而出,空气中的温度瞬间增生,苏祠左臂被火焰覆盖,然后一跃跳进了河流之中。 如果直接阻绝水位那太自然是不显示的,五行循环之下他很难做到,再说这水也不是单纯靠这个阵法生成的,而是利用了外界之水。 所以苏祠之前说他听见的水声,这水声当然不是在阵内听见的,而是在山洞的时候就听见的。 逆流而上,地炎之火将他全身包裹,水不能侵入。 渐无书执剑走了出去,石道前方为首的是一名白发男子,但他头顶的白发没有散发出一点老态,反而散发出一种神圣的味道,明明没有风却飘舞着,修长的身躯被淡淡的柔和光辉所笼罩,身穿一件圣白长衣, 比雪色还要白的脸让人看着有些诡异,他眉心之间似乎镶嵌了一颗菱形的宝石,圣神的光辉便从那里挥洒出来。 他的鼻子比平常的人要挺拔许多,三庭五眼的比例非常的标准,金色的瞳孔仿佛在俯视万物。 男人居高临下的姿态非常的明显,不是说身高,而是从他脸上表达出来的,从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昊天教徒,身侧那位正是之前跟在孔令身边那位。 “这就是神族后裔?”渐无书有些震撼,她从未见过传闻中的神族后裔,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看见这一刻,心底还是不由的一颤。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落在她的身躯上,令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许莫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块玲珑剔透的晶石,晶石表面似乎是被锋利的剑器所切割,形成了很多个面,从里面绽放出气色光彩。 晶石从她手中飞出,神族后裔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其中不免有诸多的嘲讽和戏弄。 但更多是鄙视和看不起,大概表达着既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就无法离开。 晶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放大,最后将许莫两人笼罩在里面,并且将身后裂开的石缝遮蔽,站在神族后裔身边的昊天教徒说道:“司座大人,就让我们来吧。” 神族后裔高昂的头颅并没有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手中的金白两色权杖还是挥发出了炽热的神辉,洒向了许莫。 许莫很淡定的道:“他得神辉无法落进来,” 他身后的数十名昊天教徒双手交叉于胸前,伪版神辉从他们的手臂上飞出,化成一道光柱直接撞击向许莫神情的七色晶石上面。 之所以说是伪版神辉,是因为这些人无法像神族后裔一样直接吸取神辉,他们所修行的都是由昊天教宗进行了二次过滤的神辉,在昊天教徒的口中叫做第二神辉。 他们听从昊天教宗的命令,昊天教宗赐予他们力量。 数十道光柱冲击道晶石上,晶石没有出现任何动静,身处里面的渐无书看见那些被扭曲的神辉,变成了一丝丝扭曲的就像蚯蚓一样从晶石表面爬过,没有任何影响。 心中的担心因此被挥洒而去,心想传闻中的神辉也不过如此。 但下一刻,她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身旁这个还不知名的女子,来自玄隐门的道门少女。 从某种方面说,西林和道门是不对付的。 因为曾经道门的地位正是现如今的西林,道门之所以隐退,也跟西林有分不开的关系。 “顾蔓草,你可知你现在的行为已经给玄隐门带来了灭顶之灾,”神族后裔男子说话了,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说的非常的清楚。 渐无书这才知道她的名字,许莫说道:“玄隐门不在阳州,不在神国。” 意思很清楚,神国的力量只局限于阳州,如今的九州还不是神国一家的天下。 神族后裔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平静的说道:“如果真是如此,你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许莫说道:“你们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想知道这是你们南临的皇帝安排你做的吗?还是说是北齐的皇帝?” 许莫当然不会傻到去承认,无论是大临还是北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都要尊重神国大帝所发出的神旨。 “道门唾弃临国,”许莫盯着那双金色的瞳孔说道。 神辉凝聚的光柱无法突破七彩晶石,数十名昊天教徒力竭收手。 神族后裔还是平静的说了声:“一群废物。” 说完他首手中的权杖骤然飞起,周身上下散发出刺目的神辉。 地面猛地震动,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苏祠的声音。 许莫直接拉上渐无书,纵深进去,河水已经变成了即将干涸的小溪。 头顶忽有滚石落下,有一条道直接通向了外面。 神辉洒落在岩石上,竟直接穿透过石壁进入里面,苏词大惊,浩然气直接迎了上去。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七章:追逃 昊天神辉穿透过石壁,试图封闭他们的去路。 不知到从那里窜进来一阵风,许莫的剑随风起舞,凝聚于剑上的灵力撕开落下的神辉,神辉颗粒被斩了个粉碎,就像烟尘一样消失在洞中。 挡在洞外的七彩晶石飞回许莫的手心,苏祠一掌拍出,浩然气由内而外冲击而出,一方小山直接破碎。 混乱的天地能量四溢冲击,神辉,浩然,灵力交织交颤,那颗枯树的树干上突然窜出一簇火焰,继而越燃越旺。 苏祠接着神辉的冲击,从飞落的石块下逃离。 呼呼的碎裂的石块就像一口口飞刀在风中划过,然后深深的陷入崖壁上,昊天教徒们纷纷划出神辉抵挡冲击而来的石块。 烟尘逐渐归于平静,迷阵已被破。 神族后裔弹去肩头的肮脏的尘埃,手中的权杖归于平静,身后的昊天教徒也安静的站着,静候他的命令。 他的嘴角泛出一抹可笑,那是一种嘲笑。 前方的晦暗的夜空下,有一道身影从天上朝他们这边落下,隐约间还听见那个姑娘的闷喝声。 当那名女子从天上坠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后,用浩然气荡去沾在她身体上的紫气,然后擦去嘴角的鲜血。 “你们怎么天真的以为能够逃出神辉的笼罩范围呢?” 渐无书回首看了神族后裔男子一眼,他的身躯还是站的很笔直,脸上戏谑的表情代表了此刻他得意的内心。 一个道印自夜空乍然出现,仿佛有雷声降落一般。 下一刻许莫和苏祠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渐无书的身边,身处在乱石的边缘抵达。 两名黑袍人从黑夜中缓缓走出,一人手上释放出一股阴森的紫气,一人手中拿着两口镰刀,黑袍遮蔽了他们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张粗厚的嘴唇。 两大宗师加上后面的神族后裔,以及数十名昊天教徒,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圈中。 “苏祠小儿,你还不错,小小年纪竟能领悟出浩然真意,击败封行还留下了他一只耳朵,”双手持镰刀的老者封令声音有些沙哑。 苏祠笑道:“多谢夸奖。” 内气蔓延上封令手中的镰刀,血红色的内气充满了血腥的味道,散发出弑杀的意味。 他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保证你四肢健全。” 苏祠拍去双掌上的灰尘,笑嘻嘻的看向两名大宗师说道:“我说两位,没必要说的这么恐怖吧,咱们好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封杵见势也收起了紫气,说道:“苏祠小儿,想拖延时间是不可能的。” 苏祠呵呵笑道道:“没有,当然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协商的可能的,如果可以,咱们就不要打架了。” “好啊,”封令道:“我刚才说了,束手就擒,你可得四肢健全。” 苏祠道:“你们想要的万仕朝宗第一卷我也给你们,实话告诉你们,两天前我已经将信送向了白河,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以为你们跑得了吗?” 他语气柔和下来,说道:“说到底,我们互相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交易可以做的,再者可是孔大人违背诺言在先。” 封令讥笑道:“笑话,我们几时诓骗你了。” 苏祠深沉道:“你们是有多看不起我啊,以为到现在我还没用看出来珊珊是假的吗?” 封杵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苏祠道:“孔大人不是还想要万仕朝宗后续的功法吗,放我们走,我给你们,而且我也不要求你们把珊珊交给我,就当是换我们三人的命。” 封令两人相视一眼,有些意动,后面的神族后裔男子沉默不语。 沉默的神族后裔男子开口道:“你们两个想违背大神官的谕令吗?” 封令两人身躯一震,苏祠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什么,继续煽风点火说道:“两位前辈实力高深,不瞒两位,前段时间老师刚传了我万川归流心法,若是两位愿意放我们走,我愿意将此功法交给两位前辈,绝不向孔令透露半点,如此两位前辈或许还能继续往上。” 万川归流作为儒藏中记载的西林玄妙心法,自然引得无数人的羡慕,再加上苏祠之前所展露的实力,硬拼的话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关键是那玄隐宗的小姑娘实力也同样高深莫测。 虽然他们这边人多势众,但保不定会受点伤什么的。 “小子,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封令道:“除非你现在就将万川归流交给我们。” “当然可以,”苏祠没有一点犹豫,说道:“不过...我要是直接将完整的万川归流交给两位的话,实在有些担心两位前辈贵人多忘事,不如就先给两位前辈一半,以示诚意吧,等我们离开玉山,再将了另外半部奉上。” 神族后裔男子举起手中的权杖,身体被神辉托起,他俯视着封杵二人,说道:“你们两个最好想清楚,违背大神官的谕令,背叛神国将会是何等的下场,那可不是一部万川归流和一部万仕朝宗就能帮你们逃命的。” 苏祠冷眼想看,若是这两老家伙真的被万川归流所吸引那就最好不过了。 两个老家伙听到这话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虽然狼狈,但能够让人清醒。 “跑!” 苏祠话音还没落的时候,许莫已经抓住了渐无书的手,速度奇快无比的奔向了黑夜,她的身形每次出现的时候,脚下都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挂印。 身形所掠过的痕迹也无迹可寻,极为玄妙。 苏祠微有些错愕,这小姑娘居然比他反应还要快,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姑娘。 而苏祠的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幻,然后被光与暗两种元素穿过身体,最后他的身体被两种元素吞噬。 发生当然只是在刹那之间的事情。 当苏祠的身体再次出现时,脚下似乎有白云出现,他的身体也是通过明暗交织而出现的,紧紧的跟随在许莫的身后。 这便是吾令修传他的太初行云步,这也是如今他能发挥的极致了。 太初在道门典籍中所代表的是无形无质,只有先天一气,比混沌还要原始的一种状态,顾名思义,这身法修行到极致也能也能够达到无迹可寻的状态。 不过从吾令修传他的口诀之后,这身法想要达到那样的层次,还需要升级,毕竟现在的太初行云步与真正的道门之术根本不是一个原理。 “追!”神族后裔男子依旧平静的说道。 同时,神辉从他身体内散发而出,却变成了无数的金色颗粒,迅速洒向了黑夜的各个方向。 被戏耍了的封令两人脸色几位难看,脚底生风,一阵狂风从他们身上冲出。 带着烟尘消失在了原地,而神族后裔男子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神辉能够照射到的最远距离。 苏祠两人的身影正从他旁边划过。 “可恶!”追上来的封令怒骂一声,两个人加起来也算是活了百多岁,竟然被一个臭小子给戏耍了。 “苏祠小儿,我非对他扒皮抽筋不可,”封杵盯着前方闪烁的苏祠身影怒骂。 紧紧跟在许莫身后的苏祠才更加震惊,虽然这太初行云步他才刚刚入门,但前面这个女人可是带着渐无书的啊,他竟然跟着都觉得有些累了。 发动太初行云步所消耗的内气也太过恐怖了些,刚才那名神族后裔男子的诡异速度也太过惊骇。 准确的讲,那名神族后裔刚才的移动已经不能称为速度了,而应该是传送。 金色的神辉颗粒再次洒来,一颗拇指大小的金色颗粒释放着金色光辉飘到苏祠的面前,苏祠手起剑落,将之切成了粉碎。 “寻个有利些的地形,准备各个击破吧,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许莫道:“我们先进入第一层。” 周围的山石越来越矮,水声又一次出现在耳畔,却比之前所听见的都要清楚许多。 地面也变得越来越软,石子也逐渐消失不见。 两人飞身跃上几丈高的石壁,翻身落下,一条大河落入眼帘。 大河宽越五六丈,蔚蓝色的河水就像是海水一般,在大河岸边,有些泛黄的枯草,远处还有一颗茂盛的大榕树。 榕树立在一座山下,这座山很高,似乎已经冲破了上面的夜空,因为一眼看去,还有星星挂在了山崖间的枯树树枝上。 在大榕树的旁边,有一巨大的石台,河水将从石台前面穿过,然后落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地底。 但瀑布落下所产生的声音他们却并没有听见。 在石台之后,显然就是进入深渊第一层的位置所在。 一块凸起的圆形石板上,雕刻着让人看不懂的纹路以及一些神国文字,中央闪烁着一颗极大的血色明珠,正绽放出光芒落进河水之中。 当次之时,一粒神辉飘来。 苏祠手中的剑骤然飞出,剑意横生而一往无前,河水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威力,翻起了浪花。 有两口镰刀带着杀意飞旋而来,许莫手中的剑突然碎裂成为两截,竟化作了两口飞剑飞了出去。 同时封杵紫气所聚成的光刃从神辉中杀来,将天空上晦暗的星辰也掩盖了起来。 轰隆一声。 一团金光在苏祠他们前面爆炸,剑气四溢。 神族后裔男人的声音在暴乱的能量中出现:“到此结束了。”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八章:两败俱伤 渐无书手中的剑刹那间飞出,与一道紫色巨手印撞击在一起,她毫不畏惧,一往无前的准备一掌击散那紫气所化的巨手印。 自己似乎一直在被人保护,她不应该这么弱才对。 炽热的神辉下,传来两道清脆的声音,许莫的剑从前方飞回。 苏祠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将渐无书拉了回来。 “神术,九耀!” 神族后裔男人空远的声音似乎从天际而来,昏暗的世界于此被点亮了起来,远处似乎有一颗太阳升起。 炽热的光辉洒向大地,三道神辉光束朝着苏祠三人冲来。 凡是光所落的地方,皆出现了扭曲。 苏祠两人的身影突然被光暗侵蚀,下一刻出现在许莫的身边,封令和封杵两大宗师也出现前后出现。 神族后裔男人持着手中的权杖,周身被神辉覆盖,那三道光柱真是从他的权杖上散发出来的。 “你能挡下吗?”许莫盯着上空问道。 苏祠自然知道是在问他,迅速道:“交给我。” “书书,防备他们两个。” 只见苏祠全身上下太初气鼓荡,瞬间就朝着四面四面八方冲击而去,大榕树绿叶落下,大河中河水竟出现倒流。 同时,许莫已取出了一张弓,当这张弓出现的时候,被神辉笼罩的空间内,瞬间生发出另一种颜色,天空上有红色的羽毛飘落下来,神辉颗粒也无法穿过那些红色羽毛。 赤红色的弓身上的纹路似乎是一片片凤凰的羽毛,弓捎上有凰羽轮舞,许莫凝神,手搭上金黄色的弦。 但她的手中并没有箭,然而下一刻,箭出现在了她的手上,那是一只金黄色的箭,箭羽呈赤色,与弓梢上的凰羽一模一样。 举弓拉弦。 三道神辉光柱冲来,同时左侧一团紫气汹涌而来,右侧封令厉喝一声,血红色的内气遍布于手中的镰刀上,血色光弧袭击而来。 随着苏祠彭拜的太初气出现,落在他们身上的神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太初界! 末须剑立于胸前,剑气归一,积攒的太初气经过无数次的压缩和剑气融入,轰然爆发。 许莫的箭与此同时飞出,当太初界即将封闭那一刻,那根箭羽飞进了神辉光柱之中。 三道光柱已经合三为一,冲击在苏祠的太初界上。 界壁一阵晃荡,苏祠身体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光线被反弹射向各处,落进河水中惊起层层浪花,落在崖壁上击出一个个漆黑色的深坑。 紫气也接踵而至,轰在另一侧的界壁上,渐无书运气于胸,双掌骤然释放开。 紫气瞬发而止,透过界壁冲进了渐无书的体内,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苏祠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水,强行提起体内圣剩余的太初气化成太初界。 两口血红色的镰刀骤然放大,一左一右劈砍下来。 界壁上陡然浮现出裂缝,渐无书柳眉一挑,心下一横。 眉心处浮现一点光芒。 秘技,蝶恋千叶! 这是她最强的招式,她的身体倏然化作无数粉蝶,继而融入她的剑中。 苏祠还处于震惊之余,渐无书的剑已经从界壁缝隙中飞了出去,便是苏祠都无法捕捉到那口剑的影子。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粉蝶入剑穿过了封令的心脏,鲜血飞溅落进神辉之中,须臾间被蒸发掉。 “找死!”封杵厉喝一声,身体刹然出现在封令的身边,然后对准从剑上飞出的粉蝶拍去。 掌法如长虹贯日一般,直接拍碎了从一堆粉蝶,剑身受力弯曲,最后飞向了那片五六丈的大河之中。 苏祠狂怒,神辉骤然消失,悬浮在天空上的神族后裔男子从上方载倒下来,他的眉心处正是许莫射出的金色箭矢。 下一刻,消失了。 神族男子难以置信,那支箭矢进入他的九耀光辉之中,竟然没有化成粉末,反而速度变得更快,不待他反应,已经穿过了他的脑门。 散落在天地间的神辉迅速收敛,进入他的眉心。 苏祠散去太初界,太初气尽数回归他的身体,却被胸前迸发的浩然气冲出。 真文七剑第一式 一剑,飞血。 剑势一出,剑气归一,瞬间如夕阳倒挂,冲天而上直入九天。 许莫却是立剑,手中道印乍现,一剑刺向了石台后的圆形石门上的血红珠子上。 苏祠怒而拔剑,气血已是翻涌,封令见封杵被一剑打成重伤,也是大怒之时。 双目中被内气布满,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紫气放电,布满他的全身,双掌一番一合之间,黑夜中仿佛有雷声响起。 紫雷葬! 雷电光团在他掌心生成,披靡天下之势冲出。 直接轰向了飞来的末须剑。 雷霆之力布上剑身,却无法束缚,剑身也如苏祠的身体,雷电从他脚下直冲脑门,地炎之火由上而下。 结合浩然真意的一剑飞血穿过电团。 虽然被叫真文,也称之文剑,但文人一怒,本就是血流成河。 此剑一出,饮血方归。 电团并未被剑击破,只是穿过。 惊愕的封令欲躲开,但末须太快。 他堪堪避开要害,末须从他臂膀穿过,同时末须吸血的能力也自然出现, 不过一息之间,封令便感受到自己心脉出的血竟然被一道力量强行拉了出去。 末须回剑。 圆形石门受了许莫一击,缓缓开启。 她伸手抓住苏祠手臂,直接将他扔了进去。 同时一剑点出,凤火从她掌心拍出,落向雷电。 雷电窜进火焰中,滋滋滋的响声在火中爆破,最后消失。 许莫转身欲走,躺在地上的神族后裔男子额头上的伤势终于被神辉修复,抬起权杖对准许莫的后背。 一道光柱射出。 一口鲜血洒下。 许莫顿感自己五脏六腑都遭受到了攻击,神辉也趁机拥进了她的身体,身体向前飞去。 石门即将关闭,末须剑贴着许莫的身体飞过进入灵迹深渊第一层,许莫的身体也在最后落了进去, 神族后裔男子想要位移过去,但他所发动的并非位移之术,全力冲过去,不到一半石门就已经关闭。 ...... ...... 苏祠被许莫甩进来,身体往下坠落,无处借力自然也没法出去。 渐无书被拍进了那条大河中,那可是大宗师全力一掌,生死已是难料了。 正当自己悔恨时,漆黑的上空突然出现一道被神辉笼罩的身体,苏祠一眼便认出是那位会道门之术的少女。 话说到现在他还不知这姑娘名叫什么,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她的道门之术传自抚仙宗。 可惜的是在迷阵的时候,他去破阵了,否则也该听见这姑娘出自玄隐宗,名叫顾蔓草才是。 末须剑飞进他的手中,浩然气从剑尖射出,落在许莫的身上。 将她身体表面的神辉清除干净。 下落的速度很快,许莫的下落的速度更快,可能是因为她身体里神辉的原因。 当苏祠接住她的时候,许莫已经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落了多久,苏祠将浩然气贯入许莫的身体,在坠落过程中清除残存在她体内的神辉。 地炎之火在末须剑上升起,苏祠才发现,坠落的空间并不大。 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他们就像在一个比较大些的管道中,一直往下落。 操控着末须剑刺进石壁之中,再借助浩然气将自己拖拽了过去。 他单手抱住少女纤细的身躯,两人挂在石壁上,如果一直这样落下去,恐怕会被活活摔死。 少女身体里的神辉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法彻底清除,她的五脏六腑都已经遭受了神辉的冲击,连识海也受到了震荡。 不得不承认,神辉的能量很强大,其附着人的特性比浩然气要强一些。 苏祠接住着末须剑往下跳去,之前发动浩然剑割下那名大宗师的耳朵,已经让他体力以及浩然气挥霍的三分之一。 刚才这场激烈的战斗,无论是浩然气还是太初气都已经挥霍的差不多了。 不止如此,之前那雷电之力冲进他的身体,也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不过比起怀中的少女,他这还算不上太重的伤势。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很快就能恢复。 但这少女不一样,需要的时间恐怕已经不是几个时辰能够衡量的了。 而渐无书,他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祈祷了。 虽然他一直认为祈祷这种东西没有用,但现在还是信一下吧。 ...... 关闭的圆形石门前,神族后裔男子阴沉着一张脸,他原本就极白的肤色也越来越黑。 封杵抱着封令的身体,说道:“这石门被强行打开,已经被锁定了,想要再此打开,怕是要废些功夫了。” 神族后裔道:“你速去叫孔令前来。” “嗯,”封杵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一众昊天教徒姗姗来迟,没办法,他们都只是普通的昊天教徒,没有神族后裔男人那样的位移技能,只能靠双腿。 而且苏祠他们的速度之快,现在追到这里,可以说已经不错了。 但神族后裔男人显然不是一个喜欢体恤下属的人,权杖从身前扫过,光辉冲击而去,直接将一众昊天教徒横扫在地,一个个口吐鲜血。 修为稍微好些的迅速从地上爬起向他请罪。 同学少年时 第三十九章:小天地 当天空上出现第一抹光亮时,苏祠还抱着少女继续往下坠落,但他向下看去,却是将自己惊呆了。 这不是想象之中的深渊地狱,漆黑的连一缕光都无法捕捉。 反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属于清晨所独有的湿润感传遍周身上下。 一眼望去,绵延起伏的山脉落进眼中,他们两人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般,翠绿的山林之间隐约还能够听见鸟唱的声音。 以地炎之火将两人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两人翻滚到松软的草地上。 树上的几只画眉鸟受惊飞走,草丛中一只白色的兔子匆匆逃离。 苏祠摇了摇自己昏沉的脑袋,然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如果这里还是玉山的内部,他信都不信。 但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又该如何解释, 灵迹深渊,这一点也不像是深渊。 将末须剑插进草地之中,苏祠将少女靠在旁边的树干上,伸手搭脉。 少女体内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火元,主动出现开始驱逐存于少女身体内的神辉。 但少女的身体却并没有因此好转,火元虽然逐渐驱散了神辉,但已经受伤的五脏六腑却难以修复,虽然那些火元已经将少女的身体内的各个部位包裹了起来,但也只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还好这次他老师给他的末须剑拥有储物的功能,从末须剑中取出三粒复灵丹,这是极好的伤药,能够最大程度的遏制内伤的蔓延,并且修补受伤的五脏六腑。 少女脉搏平稳,苏祠随手从旁边扯了根藤蔓将末须剑悬在腰畔,然后背起少女,向前走去。 女孩的身体似乎都一样软和,并且还很轻盈。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他必须保证背上的姑娘不能死去,毕竟她还了解一些,自己一点也不了解。 警惕之心也不能落下,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孔令的地界。 草地上还有晨露,将他的前襟后摆都已打湿,仰头像天空看去,穿过树叶看将了湛蓝色的天空,这太过玄妙。 突然间他想起了在学院一些古籍上看到的东西,就像能够储物的末须剑一般,仙家炼制墟芥以藏物。 有修为足够强大的仙人,能够凭借自身的能力炼制出一方空间。 因为这个空间已经足够大,并且连万物都能够在其中生活,拥有自己的规则,于是也被称为小天地。 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但昊天教花费如此大的能量,将一方小天地融进玉山之中,这得花费多少力量,并且还没有惊动大临的人。 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少女的脑袋忽然转了过来,对着他的耳朵,然后温和中带着些湿润的吐息落在他的耳畔,呼吸平稳,似乎身体好了许多。 这让他神思突然回想起一些事情。 这个出身道门的姑娘,也是为了他才受此重伤的。 渐无书也是为了他才生死不明的。 果然,还是要努力的修行才对。 否则自己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这次因为太初宗的事情,家人被迫躲了起来,如果顾汾,后果难以想象。 珊珊自己也是没有保护好,渐无书自己也没有保护好。 “这是那里?” 一道柔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畔,温润的气息落进他的耳朵,这让他觉得有些热。 “你醒了?”苏祠道:“这里应该就是灵迹深渊第一层,不过看着没想象中那么恐怖。” 身体的虚弱感冲袭进她的识海,她再次闭上眼睛,体内还有些残存的浩然气,她便猜到是苏祠一定是帮她清除体内的神辉了。 复灵丹的药力也挥发出来,开始修补她的五脏六腑, 其实没有这些药,没有浩然气,她体内的真凤之火也能够帮助她驱逐神辉并且修补五脏,不过有苏祠的帮助,这一过程就快了许多,所以她才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而且有药力的帮助,她也不至于耗费自己体内的凤火,不然即便她能够在几天后醒过来,也会无比的虚弱。 不禁回忆起在宿雾山上初见苏祠的时候,自己一剑替他挡下了玉冬璇一击。 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认识她,主动问及她的名字,现在想起来,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如此配合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看到她的出现,他明明准备退居幕后。 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出来,并且主动挑战朝宿风,还狂妄的说他一剑就能够挡下太合剑。 他的确做到了,并且展现了他的不凡。 五种内气将广场上的人尽数折服震撼。 一人退了四派以及西林,名声响彻大临。 但在那场雨中的对话,她一度以为苏祠是一个不知轻重的纨绔子弟,因为几次对她说出比较轻浮的话语,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不是那种人。 可能是自己真的太累的原因,趴在他的背上很是舒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缓缓睁开眼帘,看向这个充满绿意的世界,也有些意外。 虽然有所了解,但她并知道灵迹深渊中到底是什么景象。 “看来这里已经不是玉山了。” 苏祠提出自己心中的猜想,说道:“有没有可能是融进玉山的一方小天地。” 许莫道:“可能很小,虽然神国一直想将大临彻底灭亡,但直接将小天地融进玉山,一旦被发现,昊天那边不但会损失极大,也很容易被大临抓住把柄。” 苏祠道:“但没有其他可能可以解释了。” 许莫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的确,但我认为,我们现在可能已经不在玉山了。” “什么意思?”苏祠微惊。 许莫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能是被某种力量传入了这里。” 苏祠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从石门上坠落下来的过程,我们是在被阵法传送,现在我们还有可能进入了阳州,神国的地界。” 许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他这个说法,她有些累了,不想说话了。 苏祠倒吸了口凉气,如果真是这种可能,那他们就算出去了,又如何逃离。 那可是神国,九州的中心,天帝的下国,神族后裔居住的地方。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他去担心一个猜测显然是愚蠢的行为。 说道:“对了,一起走了这么久,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许莫眼前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她还以为苏祠听见了的,至少已经知道她现在的这个假身份了。 她沉默了会儿,说道:“你叫我蔓草吧。”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苏祠轻轻念出声。 许莫听见了,回道:“就是这个蔓草。” 苏祠道:“蔓草姑娘,可以说说你得到的关于灵迹深渊的情况吗?” “不...” “嗯?”苏祠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莫的声音越发的虚弱:“不了,等我再睡一觉。” 苏祠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也是心急了些,回道:“好,你睡会儿,不急。” 不急当然是假的,孔令他们肯定会进来的呀,这是人家的地方,总不可能进不来吧。 “你可不许丢下我,”她的脑袋是朝向苏祠的耳朵的,虽然很轻,且不说他的听力本就惊人,还离他耳朵很近,自然听见了。 就像一个脆弱的小女孩说的话一样,丝毫不像那个会施展道术的厉害姑娘。 关键是她贴的很近,这让苏祠的心跳变得有些快了起来,并且脸红了。 还好许莫已经闭上了眼睛,苏祠却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枝叶越来越茂盛,灌木丛也逐渐变高,天光缓缓变得暗沉。 苏祠有一种越走越阴森的感觉,生怕忽然从茂密的草丛里窜出一头野兽。 思绪到此,骤然停下。 周围还真的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苏祠眉梢微挑。 用藤蔓悬在腰间的末须剑无风自动,地炎之火瞬间扑上末须。 青绿色的蛇从灌木丛里爬上极大的树干,盘旋在树枝上凝望着苏祠两人。 不过顷刻间,便有数不清的蛇缠绕上树干,草丛还爬出许多火红的色的蛇,这些蛇体量都不大,不过那蛇口中锋利的尖牙上流淌下的毒液却如溪流一样留下,幽绿色的蛇瞳和赤红色的蛇瞳中皆是贪婪, 它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人类一般。 苏祠的嘴角掠过一抹戏谑,自己现在正好心情烦闷,想什么都想不通。 末须剑刹然飞出,暗红色的火焰在剑身上飞舞,还没有接近蛇身时,炙热的高温已经脱去了一层蛇皮。 数不清的蛇却没有畏惧,一拥而上。 苏祠戏笑,地炎之火从体内崩出。 距离他最近的绿叶瞬间被点燃,火意如涟漪一般荡向四周。 冲进了的两色蛇瞬间被烧成了灰烬,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蛇罢了,连妖兽都算不上,自然无法抵抗他的地炎之火。 正当他以为都是些废物小蛇的时候。 一条庞大的蛇从前面缓缓行进而来。 那蛇身一眼望去,足足有丈长,蛇头已经超过了茂密的树木,苏祠穿过燃烧的火焰,看见了那大蛇极白的肚子。 这最起码也是一头四阶妖兽,已经吸收了很多的天地灵气。 如此庞大的身躯,说不定即将生出灵智也有可能。 苏祠召回末须,漂浮在他的身侧,没有将蔓草放下的意思。 她说了她要睡觉,自己要是把她放下来,应该会弄醒她吧。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章:纵是相逢君不识(一) 当极大的蛇头从茂密的树叶里伸出,一双幽绿色的蛇瞳注视着苏祠的时候,苏祠才认出来这是一头蛟蛇。 这种蛇的生长速度本就很快,并且身躯庞大,这来源于它们自身的血脉特点。 于是他紧张的神情放松了许多,这只是一头普通妖兽,他一剑便可夺了他的性命。 “孽畜,还不滚开?”末须剑燃烧这炽热的暗红色火焰,飞到蛟蛇的眼前映入蛇瞳之中,就像是一根燃烧这火焰的钢针。 不比冲向苏祠的小蛇,这头蛟蛇因为先天血脉的原因,它的智商比无脑小蛇高许多。 于是掉头离去,苏祠本着能留点体力是一点的方针,自然也就放过了这条蛟蛇。 树木渐渐稀松许多,有一条小河穿行过树林,苏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走,如果走错了真遇到比刚才的蛟蛇还要厉害的妖兽,那更是麻烦。 看向河流中清澈的河底,连河底的石头纹路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苏祠在一棵较大的树下停歇,将蔓草靠在树干上,然后下河洗了把脸。 ...... ...... 灵迹深渊外,玉山之中。 孔令神情烦躁的站在石壁前,望着石壁上浮现出的两个黄点。 封杵很是愤慨的说道:“既然暂时进不去,你命令里面的妖兽都去进攻苏祠小儿,那玄隐门的女子受了统领大人神辉一击,不死也是重伤,只要所有的妖兽去围攻苏祠小儿...” 他脸上浮现出恶狠狠的表情,厉声道:“让那些妖兽弄死他。” 孔令阴沉的道:“不用我命令,他们强行打开灵迹深渊,里面的妖兽已经开始寻找他们了。” 这些妖兽都是他圈养在里面的,想到这里,如果这些妖兽死在了苏祠的手中,他就感觉一阵心疼, 当然不是他有圈养妖兽的癖好,而是这些妖兽对于他来说有极大的用处。 “万仕朝宗修炼的怎么样了?”孔林转移话题问道。 封杵道:“没有人指导太难了,而且老令重伤,我一个人即便学会了也没办法帮你。” 孔令阴沉的双目盯着石壁上的黄点,说道:“既然如此,就由我自己来修炼。” 封杵微疑道:“你不是说最低也需要是大宗师吗?” 孔令道:“我没时间继续拖下去了,如果这次不成功,我会带着她离开大临。” “离开?”封杵冷笑道:“你觉得那位统领大人会准许你离开吗?” 孔令咧嘴道:“他现在恨不得马上进入灵迹深渊,那有时间来管我。” 封杵隐约想到了什么,盯着孔令问道:“你不会是故意不打开灵迹深渊?” “当然不是,”孔令当即反驳道:“我从京都逃回南方,钥匙自然不敢带着身上,回到这里一直抽不出空去取,苏祠毁我大计,我岂有不杀他的道理。” 封杵认真的观望着孔令,他深知孔令心思极深,到了现在,他在北方的基业虽然彻底消于无形,但是他的计划却是成功了, 即便这里被暴露,他也不一定会昊天教处死,但他不一样,所以必须牢牢抓紧孔令。 而抓住孔令的办法, 封杵的脸上露出诡诈的笑容。 孔令问道:“渐无书呢?” 封杵突然收起脸上的颜色,眉宇间布上一层密云说道:“事后我下河探查了,没有找到渐无书的尸体,不过她的剑倒是在河底,当时她施展的应该是什么秘术,有没有可能已经被我拍得魂飞魄散了,所以才没有找到尸体?” 孔令闻言,沉默片刻说道:“继续派人去找。” 封杵离去,孔令摘去手上的黑色手套,然后关闭了石门。 ...... 河岸边高高的芦苇从被风吹过,冲洗过脸颊后,凉风拂面无比的清爽。 他转身看向安静熟睡的道门少女,望着她身上还穿着的昊天教徒的衣袍,他忽然上去想要把那黑袍解下。 不过当他的手刚刚要接触到的时候,想想还是算了,一件黑袍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这个东西就能轻易的影响自己的心境,那自己还如何算得上一个修行者。 他瞧着少女的脸颊,因为中了神辉的原因,她的脸颊还是有些苍白,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额前,微风吹过一阵摇曳,就像是湖面上的柳枝一般。 憔悴无法掩盖少女眉间的情丽,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落下,在她本就苍白的脸颊上凭添出一点暗色。 苏祠很少如此去看一个少女,因为自己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行走,也就被这姑娘的美丽所吸引。 他曾对鹿儿说过,是个男人都会喜欢漂亮姑娘。 苏祠自然也一样,算起来,自己似乎也许久没有谈恋爱了吧。 不由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女孩,那女孩穿身姿灵动,穿着一件华丽的舞衣在他脑海中舞动。 他猛地摇了摇头,这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事情。 当即盘膝坐下,开始调整自己的身体,恢复浩然之气。 天空上白云随着风飘逸,河岸对面极高的芦苇迎风而摆。 天光渐移,身边熟睡的蔓草平缓的呼吸声似乎成了苏祠耳边唯一的声音。 这是他故意分出一缕意念落在她的身上,以防不测,所以才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或许是天气太好的原因,明明在恢复浩然气,却不知为何有困意传遍全身上下。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 看向旁边依旧熟睡的少女,不禁说道:“真是能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河岸的对面天空上,忽然有铁鹰飞翔过天际,发出一声极为高亢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树林。 苏祠敏锐的感受到了河对岸出现的动静,他听见了沉重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应该是隐匿在草地树林里的妖兽。 心中提起警惕,拿起旁边的末须剑,沉稳的走向河岸边。 黑白分明且平静的眸子落在河面上,眉梢微微挑起,平静的湖面上荡漾出层层涟漪,浅浅的水波向四周扩散。 但水面依旧清澈,什么也没有。 他仰头看向在云层下盘旋的铁鹰,仔细的看去,才发现那并不是铁鹰,而是一头妖鹫。 河对岸终于传来了几声低沉的吼叫声。 大致分辨,有以凶残著称的獠兽,有以防御力极强的铁璃兽,还有有以敏捷著称的迅兽。 都是一些比较罕见的妖兽,即便是白河镇外的专供修行者锻炼的曲招山脉上也不曾有这种妖兽。 苏祠转身准备带着蔓草姑娘离开,最好能够躲过这群妖兽。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身那一刻,身后的河水中。 倏然冲出三头鳄兽,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苏祠的脑袋。 苏祠没有回身,背生寒意,凝练出一缕意念落于末须剑上,剑刹然从他的手中飞出。 粗糙的剑身似乎撕破了空气,然后刺破鳄兽坚固的皮层鳞甲。 咬向苏祠的鳄兽咬了个空气,因为苏祠的身体早已经冲到了蔓草姑娘的身边,并抱起了她准备向树林深处跑去。 不过就在他刚刚抱起的时候,末须剑穿过第二头鳄兽的头颅,吸收掉鳄兽的血液然后飞向第三头。 密林深处,很多的蛇爬上了树干,也有很多蛇从地上缓缓爬来。 这不是之前他遇到的普通小蛇了,而是火毒蛇,它的蛇身被一圈一圈的赤色和黑色间接连接,仿佛是一截一截的串联在一起的。 苏祠无奈将蔓草姑娘放下,末须剑杀死最后一头鳄兽,回到他的手中。 以蔓草姑娘为中心画了个圈,地炎之气从将蔓草笼罩在里面,她睡的依旧很好,呼吸平缓。 浩然气从他胸间荡出,末须剑剑身陡然震动,沉重的剑身上传出一声剑啸声,声波荡过树林。 前行的火毒蛇仿若是受惊了一般略怔住了一息。 紧接着,末须剑化作一道青色光线飞出,并于须臾间幻化出三道剑影。 万仕朝宗功法顺势启动,浩然存天地,无论身在何方,除非是被死灵气充斥满的地狱,否则都会有浩然。 天地间的浩然气似乎受到召唤一般,纷纷涌入苏祠的体内。 三道青色流影已恐怖的速度飞出,撕破空气震破树叶青草。 火毒蛇口中喷出火焰,试图烧毁自前方飞来的剑影。 三道青光剑影拖拽着长长的青色线条,留下精妙的痕迹,然后穿过火毒蛇的头颅。 这些火毒蛇并不大,一剑就能将火毒蛇的头颅穿下,然后只剩下在地上翻滚的蛇身。 但火毒蛇很多,三道剑远远不够。 苏祠眉头陷了下去,并拢的双指落于眉心。 有汗珠从他额头上浮现,发出低鸣生的末须剑骤然再次分化,六口剑影穿行在树林间,刺破寂静的树林,在刺破蛇头最外层的皮层,然后穿过。 没有血飞出,因为都被末须剑给吸收干净。 然而火毒蛇喷出的火毒依旧蔓延过来,蔓草被地炎之气包裹无碍。 苏祠不得不在身前撑起一片防护。 天空上的妖鹫不断发出声音,一头迅兽从河对岸冲出,它的速度很快,只能看到一道深色的影子飞过。 锋利的爪子扑向苏祠的后背。 苏祠反手一掌拍出,刚好与那迅兽锋利的爪子相遇,幸好他的手臂上包裹有浩然气,迅兽的锋利的爪子无法撕破。 反而被拍了出去,砸进清澈的河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一章:纵是相逢君不识(二) 成片的火毒蛇被六道灰色剑影穿过头颅,失去生命,火红的毒气由树林向外扩散,将苏祠彻底笼罩在毒气之中。 六道灰色剑影倏然回到苏祠的身周,静浮不动,末须剑是实质的,淬过血后的剑身似乎更明亮了几分。 其余六道乃是剑意所化,由浩然气凝练而成,并非实质。 放肆的释放倾泻出浩然气。 并没有因此结束,火毒蛇虽然死的差不多了,但天空上的妖鹫还在云层下盘旋,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地面越发的震颤,身后的河面也剧烈的抖动起来,河壁上的泥土被震落,将清澈的河流染的越发的浑浊。 无数道巨大的身影从天空降落,河对岸的草地上,迅兽发了疯一般的向他扑来。 身躯落下的阴影将苏祠的身体遮蔽,刺耳的嘶吼声音似乎要刺穿耳膜一般,声势骇人。 在如此多的迅兽面前,苏祠和蔓草的身子显得极为渺小,连蔓草靠着的树木都似乎受到了惊吓,越发的不安。 迅兽速度很快,但他身体的防御力很低,传闻在久远的时代中,强大的迅兽也能够将自己的皮甲修炼到坚不可摧的地步。 不过随着九州大陆文明的推进,妖兽生存的空间越发的低了,在大临,也只有南方的十万大山中恐怕才存有这样的妖兽了。 这些扑下来的迅兽似乎并没有经历过搏斗,他们的方式简单,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喉咙。 三道剑影嗖嗖飞出,发出剑鸣声,似乎是在给这些即将死去的迅兽哀悼一般。 清晰的青色剑迹破空而去,准确的切割过即将扑到苏祠身上的迅兽身上,脆弱的喉咙被切割开,难以呼吸,挣扎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哀鸣声。 苏祠不可能生出怜悯之心,何况是一些妖兽。 跟在迅兽后面的是獠兽,獠兽远比迅兽强大,他们攻防一体,头上生出的两个角以及嘴中伸出的两颗极长獠牙,便是他们身体上最锋利的利器。 他们远比迅兽出名,因为至今也会有很多修行者进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寻找它们的踪迹,然后杀害夺取他们的两角以及锋利的獠牙,那是打造兵器的极好材料。 身边的三口剑毫不停留的划破了空气,精妙的剑迹穿过迅兽的身体,然后飞进河对岸茂盛的草地灌木丛中。 高高的芦苇被剑气切割成数截,这些獠兽远比迅兽强大聪明。 他们懂得避开剑影,并用坚硬的爪子拍向试图杀死他们的末须剑。 每一根剑上都汇聚了苏祠的意念,一头身躯较其他獠兽还要大些,他那褚褐色的兽瞳中闪过一抹轻蔑,准确的捕捉道了苏祠控制的一口浩然剑。 抬起自己坚硬的前爪,后退发力支撑起自己厚重的前身,然后一爪落下。 就像是简单的拍一样物件一般,明明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笨拙,但他坚硬的爪子就是落在了精妙无比的剑身上。 剑身传出一声凄厉的低鸣,苏祠脑袋传来短暂的晕眩,胸腹之间的疼痛难以言表。 无数的妖兽尸体堆满了他的周围,火毒已经开始散去,迅兽的尸体堆砌成了尸堆。 有獠兽跨进了河水中,其余三口浩然剑也相继飞了过去。 这些獠兽的身躯太过坚硬,将浩然气进行分化凝聚后虽然攻击面积变广,但是攻击力却也不够了。 他还需要找准时机,每一口剑在切割过獠兽的身躯时,他都感觉到心神上所产生的负担。 只有末须剑才没有这种感觉,杀兽的速度变得缓慢,獠兽的数量却源源不断,爬上了河岸。 苏祠无奈,五口浩然剑骤然融进末须之中。 光芒大盛,獠兽扬起锋利的獠牙,兽瞳上充满了对血肉的贪婪,唾液从长长的獠牙上滴落,直接朝他冲来,像是野猪一样。 末须剑骤然掉头回防,速度猛增,周围的小树灌木被剑气切割化成碎叶飞舞在空中,久久难以落下。 苏祠眉头紧锁,额头上已流淌出大汗,一颗汗珠从眉间流淌而下,然后落在他的睫毛上。 末须剑身震动,恐怖的能量撕裂开前方一头獠兽,直接将那獠兽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速度依旧不减,之前被浩然剑杀死的妖兽尸体落在河水中,河水已被染红,地面也被染红,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向整个树林。 苏祠心神已有些疲惫,一头獠兽找准时机,从他侧方发出攻击。 青草拂动,发丝扬起。 苏祠听力本就非常人可比,精力紧绷之下更盛以往。 左掌一股地炎之火陡然冲出。 烈阳掌! 这是他初修行的时候学习的武技,已经许久没有用了,不过境界的提升,即便是如此低级的武技,依旧能够发挥出不一样的威力。 掌风直接拍飞冲来的獠兽,并且携带着地炎之火布上那头獠兽的身体,獠兽在地上翻滚想要滚进河水中,但还没有抵达就已经被烧成了烤獠兽。 但好像有些过火了,焦臭味传入苏祠鼻息。 双掌合十,末须剑飞回绕身飞行,扑向他的獠兽尽数被一剑切破外皮,但大多都不致死,不过末须剑有吸血的能力,獠兽落在地上浑身使不上力气。 火球在掌心中生成,下一刻放出张牙舞爪的火线,冲向四面八方。 将那些被末须剑切伤还未死去的獠兽尽数变成了烤獠兽。 顿时,烧焦的獠兽皮肤上散发出焦臭味道,空气彻底被污染。 一头铁璃兽倏然从獠兽兽群中冲出,这些铁璃兽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铁皮一般,奔跑起来,连身上的赘肉都不会动荡一下。 他们的毛皮经常被人类拿来打造坚硬的铠甲,如果将他们的毛皮出售,光是一头都能够让白河镇的贫民过上充实富裕的生活。 但苏祠没有这样的觉悟,而且这玩意很难砍。 铁皮似的头颅直接撞向他的胸腹,还好他速度不快,苏祠抓住末须剑横于胸前,但那铁璃兽庞大的身躯所产生的剧烈冲击,直接压弯了他的手臂。 末须剑身直接贴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胸腹一阵翻涌,腥味袭上自己的喉咙,血气翻腾直冲口腔。 身体疾步后退,发狂的獠兽也冲了上来。 下一刻他就将被这些成群的妖兽碾压蹂躏,成为他们的铁蹄下的玩物。 保护着蔓草的地炎之气一阵黯淡。 “尼玛的,”苏祠骂了一声。 胸中浩然奔涌而出,手中末须轰然震颤,天地浩然席卷而来,万仕朝宗仿若气吞山河,不过只修行了第一卷万仕朝宗的苏祠,席卷天地浩然之势已恐怖如斯。 “浩然剑,第九式,沧海破极!” 这一招他在对付封行的时候就施展过,联手蔓草破了封行的大宗师法则,并且割下了他一只耳朵。 手中浩然举过头顶,浩然真意于头顶上空凝聚出三口青色长剑,然后猛然以三合一,身后的树木被溢出的剑气切断,冲上来的獠兽身躯上被切割出道道血痕。 而每一道剑气穿过铁璃兽的身躯,还是无法斩开外皮,只在身躯上留下条条白痕,不过很快有恢复过来。 手中的末须青光大盛,一道末须幻影在他头顶形成,然后骤然斩下。 结合着浩然真意,剑势一出,犹如沧海中一头巨龙苏醒一般,恐怖的浩然气自苏祠体内翻腾而出。 首当其冲的是几头铁璃兽,还未接触到剑锋之时,身躯骤然爆裂,然后剑气穿过他们的身躯切割成一块一快的兽肉,从天空飞落。 剑落! 苏祠脚底地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直至蔓延道河岸边,惊起数道水柱,蜂拥而来的妖兽尽数被冲击向天际,然后失去生命。 身处地炎之气中的许莫渐渐苏醒过来,看到空气中纷乱的浩然气,还有坠落的血肉,刚刚醒来就看着这样的一幕,画面很是血腥恐怖。 身后密林中的树叶还在猎猎作响,草丛中的火毒蛇尸体又一次被蹂躏。 苏祠大口喘着粗气,这一剑作为浩然剑中前十势中攻击最强的剑招,不止消耗大量的浩然气,更会抽取他身体的大量体力,还极费心神,如果不是修行了万川归流心法,他都不敢轻易施展。 否则体内紊乱的气息太过容易崩乱。 但他这次本就没有恢复完全,在玉山中的连翻战斗更是消耗了大量体力。 煞白的脸色就像冬日里的落下的白色,连嘴唇也瞬间失去颜色。 冷汗从他额头上不断冒出,双腿酸软无比,胸腹中翻涌的厉害,身体顿时虚弱。 但他还是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因为身后的姑娘还在睡觉。 如果两个人都在这样的地方睡下,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还行吗?”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充满关怀的柔软声音。 苏祠咧嘴笑道:“当...当然...还...还...” 话没说完,身体直接栽倒了下去。 守护许莫的地炎之气也瞬间消失,许莫冲出去接住了苏祠。 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周围的血腥气味冲袭进她的鼻息,地上的尸体还在流淌着鲜血,身后的树干不知断了多少,地上深深的缝隙里还有几块兽肉。 河对岸的灌木丛被压倒了一截,如此糟乱的场景。 望着怀中的清秀少年,可以想象这场战斗凶险万分且血腥凶残。 天空上的妖鹫又一次降下一声高亢的叫声,许莫起身凝望着盘旋的妖鹫。 凤弓无声无息间出现在她的手中,弯弓搭箭。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二章:纵是相逢君不识(三) 凰箭破空飞向天际,那妖鹫察觉到危险想要逃离。 凰箭追踪而去,穿过妖鹫的心脏,从天空上坠落了下来。 没了这妖鹫的声音,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凤弓从她手中消失不见,转身看向靠在树上的苏祠,雪白的脸色仿佛一个死人。 摊开自己白净的手心,一瓶白色药瓶出现在她手中,不禁想起之前苏祠给她吃的复灵丹,心想她这算是和还他的情吗? 将白色药丸送入苏祠的嘴中,然后搭在他的脉搏上,确认他真的只是用力过度导致虚脱而已,只要睡一觉便能够恢复大半,不过苏祠的气海藏山似乎有些不稳,但有一股强大的浩然内息正在帮助他调整,猜想应该就是西林的至高功法万仕朝宗了。 确认无误后,她没有立刻出发,反而在苏祠的旁边坐下。 双手放再膝上,她褪去了身上的黑袍,一袭干净的白衣仿若出尘一般。 双掌搭在膝盖上,一个小小的星盘出现在她,作为天占宗师博南翁的首徒,她的推演之术自然是极强的。 黯淡的星盘上,似乎有流星从星盘上划过。 数道银白色的线条浮现在上面,错综复杂没有任何规律,就像凤凰羽毛般圣洁的双手拨动那些相互重叠的线条。 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多,关于灵迹深渊她知道的太少了,潜入玉山也不过十天而已,如此短的时间内,想要获取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些。 看向起伏的远山,又低头看向星盘上的线条。 错综的线条将她和苏祠围困在了中间,无数条道路通向未知之地,无论如何拔动这些线条,她也未能找出生路所在,有几根线条甚至无法拨动。 这说明这几条乃是这个小天地的规则所在,是她不能动摇的地方。 有寒风吹过,拂过她的面庞。 她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如果不是外面非常的闹腾,天地间灵气因为浩然气动荡的厉害,她或许还会睡下去。 睡眠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因为自身血脉的原因,只要有足够的睡眠时间,她的身体就能够恢复。 回首看了苏祠一眼,黑发糟乱的落在他的眼前,她伸手将他杂乱的头发拨开,瞧着这张清秀俊逸的脸颊,不由的觉得这家伙生的还是不错的。 然后她惊奇的发现,苏祠的耳朵似乎有些大。 她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寂静的树林内响起她轻灵的笑声。 迅速平复心情,许莫凝神看向星盘上错综复杂的路线。 现在可不是无聊的时间,他们进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若是孔令他们下来,又该当如何。 来这里的目的是找到昊天教藏在这里的东西,能带出便带出,不能带出便毁灭。 手掌从星盘上划过,那些银白色的线条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副棋盘,围棋棋盘。 上面已经有好些黑白棋子,这是由刚才的困局演变出来的棋局,她经常通过棋局的方式找到正确的路线。 所以她喜欢下棋,适逢玉山棋会,她自然也不会错过。 苏祠在棋会上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 纤细的手指凭空落在棋盘空格上,便有一颗白棋浮现。 万物变化,周而复始,她做出改变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也会发生变化。 那棋盘上倏然浮现出三颗黑棋,许莫眉宇间的愁云变得更加浓厚,心里想道:“要是你,会怎么走呢?” 染红的河水平静的流淌而下,地面上的血腥尸体终于引来了很多的苍蝇,从尸体上流出的血液逐渐减少最后归于零。 在如此一个血腥肮脏的环境下,一个少年在睡觉。 他身边有位身穿白衣的美丽少女,微风荡过她的衣角吹过她的发梢,安静的下来静静的望着棋盘,就像一副山水画作一般,美丽的少女正守护着受伤的少年。 许莫脸上的愁云终于渐渐消散,棋盘上再次变换,几条错综复杂的线条经过她的反复拨动后,终于出现了一条生路。 她起身,但因为盘膝太久,竟有些麻。 苏祠平缓的呼吸声代表着他睡的极好,许莫忍不住道:“真能睡,是头猪吗?” 她身子依旧虚弱,看着身体比自己要高好些的苏祠,她困恼了。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带他离开。 难道背他? 或者抱他? 还是提他? 双手在苏祠的面前比划着,这样的事情她从未做过,一时自然不知道该选择怎样的方式。 最终她尝试着抓住苏祠的两个肩膀,然后拖着他行走,但发现这样太慢。 于是又抓住他的腰带,直接将他提起,但这样他的头发就会拖着地上,而且很费臂力。 最终无奈的许莫还是选择了背他,虽然这样让她觉得也不舒服,但却是几种方法中最省力的办法了,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省力。 “真的是头猪呀,”她在心中对苏祠下定了断论,不然为什么自己这样折腾苏祠都没有信。 她甚至想着苏祠会不会是拥有猪的血脉,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实在是有趣。 “其实阿丑一直都很乐观的,”她喃喃自语,面带笑意。 背着苏祠穿过了成群的尸堆,她跨进了前方的河流,河水打湿了她的白裙,河水及至她的膝盖。 苏祠的个子比她要高,不过还好身躯瘦削,但依旧很重。 “果真是头猪,这么重,”她在心底如此想到。 踏上河岸,芦苇从里依旧有野兽的尸体,迅兽獠兽铁璃兽,很多。 灌木丛里也是,作为一个经常生活在山上的人,她还是很清楚这些妖兽的力量的。 虽然不强,但数量如此多,便是排着队伸出脑袋让你砍也会砍到手软。 好吧,我姑且原谅你了,再让你睡会儿。 河对岸多是灌木丛,树木很少,三三两两的落于其间。 地面上被青草覆盖,偶尔还能听见草丛里发出的蝈蝈声。 她看向前方一棵立于青草上的一棵大树,那是一棵极大的银杏树,在四周都是绿叶的环境中,唯独那棵银杏树的树叶已经呈黄,似乎已经进入了冬季。 苏祠的双手从她的双肩落下,脑袋一转吐息落进她的脸颊,有些温热。 自六岁以后,她便再没有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过,感受到那属于男孩子独有的浑厚呼吸声,她竟有那么一阵恍惚。 在她短暂的十几年修道岁月中,她从未期待过自己会拥有所谓的两情相悦。 自从自己被父母送出了温县,进入京都,然后被博南翁收为弟子,最后又得到一个消失在大陆上几十年的门派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后,她的生活中便只有了修行。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厌倦了枯燥的修行道路,或许是因为自己太想念父母,或许是像她师尊说的一样,她贪恋凡尘, 但在她看来,应该是她师尊告诉她,她有一份婚约的时候开始,她才想要逃离那座山,那座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山峰。 许莫逃离了,为了解除那份婚约,她进入了大临国民以及大临所有修行者的眼中,成为了东林圣女。 她帮助皇帝当然不止因为年轻的皇帝是她从小的玩伴,还希望成功后的皇帝能够帮助她解除那份突然出现的婚约。 但这不是利用,而是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 背着苏祠来到那棵银杏树下,黄色的银杏叶子随风落下,青草上也布满了银杏叶。 依照星盘上的推演,这棵树极有可能是构建这方小天地的支柱之一。 为了确认,一口细长的剑从她手心飞出,不是苏祠所看见的那口名剑相思,浅青色的剑身如同雏燕般轻灵,在剑身中间有一条斜斜的刻线。 铿锵一声。 青剑直接落向了前方的庞大的银杏树干上,树干宛若铁石,看起来无比锋利的青剑落在上面,连树皮都没有砍破。 但许莫明显的感受到了地下传出的起伏,虽然这个起伏度非常小,但她有心感受,自然察觉到了。 青剑飞回她的手心消失不见, 自己的推演没有错,眼前这颗银杏树的确是这支撑灵迹深渊的支柱之一。 支柱并不是进入第二层的入口,但她们最后总是要离开这里的,所以这个东西也是必须寻找的东西。 背着苏祠离开了遮天蔽日的银杏树,她爬上了一座山。 山上生长着浅浅的狗牙草,山坡之间散落着些杉木,水坡不是很陡峭,不过本就还没恢复的她背着苏祠,行走到山腰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很累了。 于是停下休息。 空气似乎越来越凉,吹来的风也同样,竟有些刺骨起来,很是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太阳早已经消失不见,可能是落下了山,也可能是被云层覆盖。 许莫终于来到了山顶,向下看去,是一片湖。 按照她的推演,这片湖应该就是进入第二层的入口。 取出一枚药丸送入嘴中,看向靠在石头上的苏祠,他的气色已恢复正常,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下一刻,阴沉的天空上忽然传出一道雷声,同时一道闪电劈过。 “要下雨了,”苏祠的声音响起。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三章:纵是相逢君不识(四) 许莫望着山下蔚蓝色的湖水,清风吹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 听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许莫如释重负,并不是她担心苏祠醒不过来,而是她很累,包括身体以及身心两种。 “你醒了?”她的气息还有有些乱,因为刚刚爬上山。 苏祠道:“嗯,我醒了,你还好吧。” 许莫道:“还好,但接下来你不准丢下我。” 苏祠微愕,才想起她身上还有伤势,可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怎么走,于是问道:“你最好先告诉我往那里走,还有这里的大致情况。” 他可不想等下又一次遭遇到妖兽的冲击,害的自己精疲力竭。 许莫指向山下的大湖说道:“那里应该就是进入灵迹深渊第二层的入口,但我不知道方法,只知道生路就在这附近,我也是第一次进入这里,所以同样不清楚。” 好吧,原来他们两个人都是瞎子。 “有没有办法避开那些妖兽?” 许莫没有回答他,向前看去。 许莫坐在一块岩石上,说完这句话她低下了头,深深的将头埋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像个弱小可怜的女孩子一样。 他看了眼天色,云层越来越厚,天空上的风似乎很大,将云层翻来覆去。 几道雷声闪电从远山上划过,苏祠望着下面平静的大湖,很是纠结。 他发现老师安排这个任务真的很难啊,关键是什么指示都没有,临走就也就给了他一口剑,还有一卷心法。 果然跟别人家的老师不一样,被人家徒弟出远门,怎么也要送一两件保命神装吧。 他隐约间,似乎明白了自己那位师兄时怎么遭殃的了、 叹了口气,走向蔓草姑娘。 她入睡的速度快到苏祠惊讶,一动不动的坐在石头上,任凭风如何吹过,她也没有任何动静。 苏祠的手穿过她的腿弯,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睡了一觉后,他体力的确恢复了不少,不禁觉得这姑娘的身子又轻盈了几分。 就这样抱着她走下了山,湖面上的风迎面扑来,风很凉,竟有几分刺骨的寒意。 往湛蓝的水里看去,或许是因为天光的原因,湖水也暗沉了不少。 湖水平静,什么也没有,试图从里面抓两条鱼儿的想法也宣告破碎。 时间缓慢的流失,站在蔓草姑娘的身边,思考着她留下的话。 这里是进入灵迹深渊第二层的通道,然而这是一片湖水啊,难道要等到湖水退去? 白色的闪电落下,将湖水照亮。 天要下雨,湖水如何退去? “难道入口在湖底?”他喃喃自语道。 一滴雨突然从空中落下砸在他的鼻尖上,苏祠仰头望着暗沉的天空,无数的雨滴从空中落下。 拿起倚靠在岩石上的末须剑,从中取出一把伞。 撑开举到蔓草姑娘的上方,并将她的裙摆往里收了些。 本想着立刻下湖探索一番,却没想到下雨了。 ...... 灵迹深渊上,圆形石门前的大河中。 一名少女从水面下缓缓浮出,一双灵动的眸子似乎带着几分警戒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紧接着挨着她旁边的水面下,又有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冒了出来,少女脸色还有些苍白,正是先前被封令打下河中的渐无书。 身旁的少女出现救了她一命,渐无书看向旁边的少女说道:“还没有下来。” 少女长发披肩,被河水打湿几率黑发紧贴在她白皙细腻的面庞上,这名少女对于渐无书来说不是很陌生。 因为在玉山棋会上她见过这名女子,正是澹台青青。 对于澹台青青渐无书并不熟悉,三年前的玉山棋会上也不过是惊鸿一瞥,没有多留意。 这次玉山棋会由于跟在她身边的少年主动挑战苏祠,所以她多看了澹台青青几眼,留下了些许印象。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五阳派的弟子会出现在这里,似乎还对这里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她知道躲在这片河流中,上面的孔令才能没法看见他们。 他们在这里已经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目的自然是等孔令下来,这样他们才能乘机出去。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进灵迹深渊。”渐无书再次说道。 澹台青青瞪了她一眼,说道:“我真不该告诉你,烦死了,说了不下去就不下去,下去就是找死。” 渐无书说道:“你不是说顾蔓草也是你的朋友吗?” “对啊,”澹台青青坦然说道:“我又没她厉害就,活着不好吗,这里可是昊天教设立在此的据点,他们两个敢去进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渐无书无语,说道:“亏你还是人家的朋友,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澹台青青看向她,说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对我这样说话。” 渐无书理直气壮道:“我不管,你必须跟我下灵迹深渊。” 澹台青青道:“你要找死不要拉上我,我还没有成亲呢。” 听到这话,渐无书觉得有些好笑,调笑道:“原来你是想男人了。” “哼!”澹台青青质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可不想和你一样,以后做个老女人。” 渐无书冷笑一声,心想这话从何说起,愠怒道:“我那里是老女人了。” 澹台青青道:“你都二十一了,还不是老女人是什么。” 渐无书心想这是扯到那里去了,急忙拉回话题,说道:“我让你跟我去灵迹深渊,谁和你扯老女人了。” 澹台青青一本正经的道:“对啊,我不想做老女人,所以不去灵迹深渊。” 渐无书盯着她说道:“你这不就是想男人了,难道你还是个那什么...” 澹台青青面色泛红,拍打着水面,有些羞涩道:“哎呀,你这人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当此之时,远处的昏暗的夜色下传来了声音。 “那女人居然找到了灵迹深渊第二层的入口,倒是我小瞧了她,”孔令阴寒的声音扩散而来。 他语气中已没了之前的那种自信,而且自己圈养的妖兽被苏祠杀了如此之多,这也让他非常的心痛和烦闷。 “伍成,我们先下去,你带着人速速下来,”孔令向身后的人嘱咐一句。 神族后裔男子手中权杖释放出金色神辉,同时一边的封杵也骤然疾跑而出。 浮在河面上的澹台青青和渐无书迅速藏匿进河底,不敢再说半句话,神辉落在河面上,金色的光点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波光粼粼。 孔令的身体看上去还是有些孱弱,他的脸颊也如往常一样苍白,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袍子。 下一刻,他来到圆形石门前,取出一块椭圆形的赤色钥匙,毫不犹豫的插进了石门中央的血红珠子上,一时光芒大盛。 圆形石门再次打开,三人纵身一跃而下。 片刻后,察觉到上面安静下来的渐无书和澹台青青再次浮出水面,四望无人。 渐无书正准备冲进去,被澹台青青一巴掌按在头顶,直接按进了河水里。 渐无书挣脱她的束缚,很是不悦道:“你不去就算了,还不准我去啊?” 澹台青青觉得这个女人真没意思,扭头看向一边,直接不理她了。 上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是跟在孔令身后的人赶到了,纷纷跳进了灵迹深渊,渐无书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人家,连忙一番轰炸式道歉。 澹台青青心情略微好了些,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顾蔓草就是之前跟你们西林小师叔下棋的徐无莫,但徐无莫并不是徐无莫。” 渐无书不解的看向她说道:“什么意思啊?” 前面说顾蔓草是徐无莫就已经将她震惊到了,又来个徐无莫不是徐无莫,这是什么鬼? 澹台青青说道:“无就是没有的意思,你想想大临中有有谁叫这个名字不就知道了。” 渐无书两颗极圆的眸子骤然放大,嘴巴也跟着张开。 澹台青青迅速捂住她的嘴,说道:“你想死啊。” “徐莫就是许莫,东林圣女?” 澹台青青点头道:“灵迹深渊危险无比,有她跟在你家苏苏身边,你就别去添麻烦了,就你这点修为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上面的动静渐渐消失不见,两人从河面中飞出,同时那石门也开始缓缓关闭。 渐无书一番思量,不得不承认澹台青青说的话虽然伤人,但却也是事实。 自己现在的身体并不理想,下去也不可能再此施展她的秘技,这样的她在面对封杵还有那个神族后裔男人时,的确不够看。 澹台青青说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将这里的事情告诉白院长吧。” 玉山棋会必然是还没有结束的,白修兮乃是万贤境的浩然文仕,要是知道苏祠落进了灵迹深渊,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出手。 何况玉山棋会上还有那么多人,如果再通知郡府,一鼓作气将昊天教再次的基地摧毁也不是不可能。 渐无书沉默了会。 轰的一声,石门彻底关闭,现在即便想进去也没法了。 她脸上没有后悔的表情,毅然说道:“走吧。” 两人转身果断离开,而灵迹深渊中,雨还在继续下着,苏祠望向远处被雨帘遮住的远山,又低头看了眼躺在石板上睡的还不错的少女。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四章:纵是相逢君不识(五)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苏祠撤去保护在蔓草周围的火焰,将伞收入末须之中。 波澜不惊的眸子看向平静的蔚蓝色湖面,然后将末须直接插进了地上。 纵深一跃。 刹那间,刺骨的冰凉感从四面八方冲进他的身体,仿佛连骨头也在瞬间被冰凉。 地炎之火将身体包裹起来,苏祠向湖底望去,可见度极低,仿佛有一片蓝色将自己的眼睛遮住了一般。 向下游去,湖水中似乎很干净,任何怪异的味道都没有,而且连一点杂质灰尘都没有看见。 大湖边上的许莫缓缓睁开眼帘,寒意袭击她的身体,入目的是已经昏暗的乱石地面,远处还有些松拍。 她扫视一周,没有看见苏祠的身影。 见到插在草地上的末须剑,她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刚才她竟有些害怕,害怕他就这样就她扔在这里。 望着平静的湖面,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会掀起涟漪,但风很冷。 许莫从草地上拔起末须,认真的打量了一番。 ...... 越往下游,覆盖在他身上的地炎之火就越发的黯淡,苏祠能够感受到周围温度的急剧下降,而且湖水中突然出现了些冰花。 这些冰花呈六角状,就像是天上落下的雪花一样,但是在这湖中漂浮竟然没有化去,很是诡异。 苏祠不能的感受到危险,而且湖底传仿佛传来震动,不断有水花向上冒出。 苏祠两眼像是放光了一样盯着湖底,但他并看不见湖底。 一朵冰花贴着他的眼睛飘过,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倏然。 周围的湖水仿佛是受到了惊乱一般,竟剧烈的震动起来,水花从身下不断的哗哗冒出,身周的地炎之火瞬间被一道寒气压进苏祠的体内。 一股强烈的冰寒之意瞬间布上他的肌肤,胸襟前陡然间覆盖上了白霜,明明身处于水中,这些霜却不想属于这片湖一样。 苏祠双臂一震,地炎之火再次冲出体外,一条火线从他手中直接射向了湖底。 隐约看见了湖底的沙石的时候,火线瞬间熄灭,一道冰霜之力冲上火线,将那火线化作一根冰刺。 苏祠切断与火线的联系,掌心燃烧起一条火焰铁链向湖底探索而去。 骤然湖底传来一身低吼之声。 一头玄冰巨蛟从湖底窜了出来,寒意冲击而来,那蛟蛇一口直接咬断苏祠的火铁链上, 湖水动荡不安,湖底顿时生出无数的冰刺向上刺来。 蛟蛇咆哮一声,湖水化冰,若是苏祠再不走,整个人都将陷入了玄冰中。 双掌翻合之间,一道火柱从他手中喷射出去,暴烈的火焰之力将湖水瞬间蒸发,同时胡乱飞射的玄冰横冲直撞。 苏祠只能看将那蛟蛇的庞大头颅,身体上的鳞甲仿佛是由一块块玄冰凝华而成,头顶上就像有几根冰柱一样插在上面。 火柱狠狠在砸在疯狂冲来的寒冰上,苏祠转身冲出湖面。 原本平静的湖面被搅乱的无比的暴躁,数道水柱从中冲天而起,彻骨的寒意飞出湖面。 许莫早已有所警惕,她早已经注意到湖水中的变化。 苏祠被一道水柱直接冲向天上,脚下踩着两团火焰,许莫看向手中的末须剑,朝着苏祠扔了出去,说道:“苏先生,接剑。” 水柱落下,苏祠被暴乱的寒气冲击的身体发麻。 听见蔓草姑娘的声音,苏祠伸手接住末须,身体也往湖面下坠落。 旋即,湖面下的蛟蛇冲出,几道冰柱从湖面中冲出,直接锁定苏祠杀向他。 狰狞的巨嘴一张,似寒冰所化一般的三叉信子,犹如是锋利的刀枪斧戟一般暴刺而出。 “小心,”蔓草望着冲向苏祠的玄冰蛟蛇,还有无数道缠向苏祠的玄冰冰柱,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微微抬起双手做搭弓状。 手心绽放出一点赤色光芒,随后凤弓从她手中出现,左手搭上弓弦,金光色的凰箭释放出夺目的光芒,来自远古的血脉之力在她身体内苏醒,传大进入她的手中。 天地间骤然升起一道强大的威压之力,从湖面中冲出的玄冰蛟蛇似乎被突然出现的高贵血脉所镇压,竟愣住了一瞬。 苏祠接住末须剑,浩然气骤从胸中涌出。 浩然剑,第一式,剑起河岳! 末须青光。 熠熠生辉。 携带着磅礴的河岳之势,从空中落下,青色剑弧切破长空没有,玄冰蛟蛇错愕之际,剑势直接落在了玄冰蛟蛇的头顶。 斩落头顶的锋锐坚冰,玄冰蛟蛇那双冰霜蛇瞳仿佛要裂开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 蛇尾卷出湖面,飞洒来的湖水瞬间化作无数的冰锥,同时几根冰柱交错笼罩,已然将苏祠包围进了一方空间中。 冰柱交错形成囚笼,限制苏祠行动,飞来的无数冰锥将穿破苏祠的身体。 许莫拉弓,凰箭箭头上闪过一点光芒,在苏祠的剑落下那一刻,蛟蛇嘶吼出声的时候。 她手中的凰箭射出,苏祠没有后退,因为他已经无处可退。 于是顺势抓住玄冰蛟蛇头顶上的冰柱,翻身直接骑在玄冰蛟蛇的头颅上,飞杀而来的冰锥在玄冰巨蛇的头顶上空相撞,化成粉碎。 几根冰柱与此同时收缩而来,翻腾的湖面上,几根冰柱已经将他和玄冰蛟蛇笼罩在内。 感受到蔓草姑娘射出的箭,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地炎之火从左掌喷出,同时从五指上飞出五道火链,张牙舞爪的火链向下将玄冰蛟蛇的身体直接捆住。 须臾。 凰箭飞入玄冰蛟蛇的狰狞的大嘴,然后从后飞出。 站在岩石上的许莫胸口传来一阵刺痛,险些摔倒。 苏祠坐下的玄冰蛟蛇遭受重创,大怒。 至寒的玄冰之气从它身体里轰然冲出,天空上的冰柱高速旋转的同时竟转化成为冰梭,直接向他暴刺而来。 至寒的阴气冲进苏祠的体内,地炎之火虽然疯狂抵挡,但奈何他的地炎之气太弱,根本不是玄冰之气的对手,一时几处经脉失守,直接冲向他的气府。 太初之气从气海冲出,苏祠一剑挥出。 太初界。 冰梭仿佛落在了一面铁壁上一般,雪蛤飞溅向四方,便是太初界也震动起来。 蛇尾直接卷向苏祠,苏祠提剑直接自上而下刺进玄冰蛟蛇的脑门。 但卷来的玄冰蛇尾并未罢休,岩石丈的许莫恢复过来,见苏祠已是身处险境。 凤弓倏然消失不见,随即一团凤凰真炎从她掌心浮现,随着凤凰真炎的出现,充斥在空气中的寒气瞬间下降。 “快过来,”许莫喊道,她的声音依旧很是虚弱。 话音未落,凤炎从她掌心飞速飘出,宛若一根飘带一般直接飞向苏祠。 苏祠将末须剑伸出,凤炎直接缠绕在末须剑上,许莫用力直接将他给拉了过来。 阻挡冰梭的太初界轰然破碎,蛇尾卷了个空。 玄冰蛟蛇见苏祠逃离,那里肯放过,大口一张。 卷起天地寒气凝聚成数十根冰梭直接飞向苏祠的后背,凤凰真炎从末须剑上分化而出,冰梭未至,已化成水滴落向下面的大湖。 苏祠平稳的落在岩石上,玄冰蛟蛇仍不甘休,卷起大湖之水拍向苏祠两人。 许莫顿感识海震荡,苏祠伸手扶住他。 “畜生!”苏祠骂了一声。 万仕朝宗功法疯狂运转流淌四肢百骸,天地浩然气就像海水一般纷纷涌入苏祠手中的末须。 大湖边上,青色光芒直冲云霄。 远处从森林中走出的孔令等人看到冲天而起的浩然之气,停下了步伐。 封杵说道:“看来那小子和镇湖的玄冰蛟蛇打起来了。” 孔令不置可否,一双眼睛已是阴沉到了极点,似乎眼前的任何东西都是碍眼的,低沉道:“绝不能让他们进入第二层。” 神族后裔男子再次发动神辉,直接位移了出去。 封杵也不甘休,说道:“我也跟上去。” 孔令点头,因为身体原因,他就没有跟上去了。 末须剑身仿若被青光放大,浩然剑自天落下,狠狠的披开拍来的大湖之水。 一剑将翻起几丈高的湖水一分为二,剑气纵横穿梭在整个大湖之上,不断的切割飞舞过玄冰蛟蛇坚硬的鳞甲上。 一道剑气不够就两道,两道不够便三道,三道不够便万道。 一片鳞甲直接落下,四丈长的末须剑直接从玄冰蛟蛇的蛇头侧方落下,剑势扫过他身体上的鳞甲,直接爆裂开来。 蛇身仿若是在一瞬间开花了一般,彪射出极为鲜亮的血液。 玄冰蛟蛇发出哀嚎之声,纵横交错的剑气不断切割过它的身体,顷刻间已是遍体鳞伤。 苏祠收剑半跪在岩石上,大湖上的依旧没有消散。 身边的蔓草姑娘准备起道印,苏祠忽然伸手抓住她白皙光滑的手腕。 但没有看向他。 他的头颅就像机械一般忽然抬起,然后黑白分明的眸子上释放出一道青芒。 如齿轮转动的声音从他眼睛中传出。 眼瞳上陡然浮现青色文字,几轮光圈在他眼瞳中开始旋转。 天地骤然失色。 苏祠很清楚,他的诡秘奇眼又一次发动。 在宿雾山上,凭借这双眼睛,他简单的接下了朝宿风的百剑。 果然,他清晰的看见了穿梭在湖面上每一缕剑气,但都很缓慢。 那头玄冰蛟蛇扭动这身躯,显得极为的痛苦。 玄冰蛟蛇的凄苦的眼瞳忽然落进了苏祠的眸子中。 天地再变。 血红色的天空浮现,上面还挂着几朵黑红色的云彩。 一头大蛇被束缚在一片黑色的大湖上,痛苦挣扎。 “我放你下去,放你下去!” 一道哀嚎的声音突然响起,苏祠大惊。 这竟是那头玄冰蛟蛇在说话。 ’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五章:纵是相逢君不识(六) 灵魂冲击进入玄冰蛟蛇的魂海之中,魂海中一时惊涛骇浪,翻云覆雨之间令得玄冰蛟蛇极为难受。 仿佛有无数根毒针穿过玄冰蛟蛇的魂海,令他欲生欲死,却又无法死去。 来自身体和灵魂深处的折磨让它向苏祠求饶,苏祠也是第一次进入一头蛇的之中,也是妖兽第一次进入他的诡秘奇眼。 苏祠的从血红的天空上缓缓浮现出来,双目幽深的俯视这在山崖之上挣扎的玄冰巨蛇。 他的身躯从地至天穹,宛若这片世界的巨人一般。 白皙的对准玄冰蛟蛇的蛇身,捆绑住玄冰蛟蛇的黑色细线骤然撤去,玄冰蛟蛇坠落到下面的悬空石台上。 “你能说话?”庞大的苏祠身影缓缓缩小,然后来到暗黑色的石台上,望着趴在地上的玄冰蛟蛇。 玄冰蛟蛇已是害怕极了,眼前的人类竟然将他拖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并且对他进行灵魂攻击。 妖兽本身的灵魂就是脆弱的,那里经受得了苏祠的攻击。 而且这方天地,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诡异,即便没有了灵魂冲击,但他还是觉得整个身体都极为不适。 艰难的抬起蛇头,那双蛇瞳似乎已是经历了残忍的折磨一般,根本不敢直视苏祠的眼睛。 “这里不是您用灵魂创造的世界吗?我还不能口吐人言,只能通过灵魂与您交流,”玄冰蛟蛇无比尊敬的说道。 苏祠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地方叫什么世界,连自己怎么进来的他都不知道。 姑且他就叫做了诡秘世界,听到玄冰蛟蛇如此说,他倒升起了好奇,但又不好直接问。 若是让这玄冰蛟蛇知道这并非他的灵魂世界,醒过来趁机反扑该怎么办? 既然求饶让放过它,自然是要有什么好处才能放过。 于是苏祠故作高深道:“进入我这灵魂世界的生灵无一能够存活,你凭什么让我放过你,刚才你在外面可是微风的很呐。” 蛟蛇抬起自己已经沉重的蛇头,朝苏祠身前磕下,说道:“小蛇只是奉命办事,不知大人竟有如此神通,大人只要放过我,我立马打开玄冰之湖,放大人下去。” “哦?”苏祠故作惊疑道:“看来你很了解这里嘛,说说你是奉谁的命令?” “要是有用我就放过你,要是说的东西没用,”苏祠冷哼两声说道:“那你就别像离开这里了。” 玄冰蛟蛇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小蛇是奉昊天教神卫宫大司座之命镇守玄冰大湖,若是有人闯入灵迹深渊,没有灵迹钥匙的生灵一律格杀勿论,所以小蛇见大人身上没有灵迹钥匙,才主动进攻,小蛇职责所在,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蛇吧。” 苏祠问道:“那神卫宫大司座是何许人?” 玄冰蛟蛇微愣,眼前这个大人居然连神卫宫大司座都不知道,那为何来闯灵迹深渊呢? 他来不及思考太多,现在还是小命要紧,于是道:“神卫宫大司座属昊天教光明大神官三大佐官之一,掌管神卫骑兵,负责光明宫的安全。” 苏祠点头道:“那这灵迹深渊放在玉山的目的是什么?” “玉山?”玄冰巨蛇疑惑道:“小蛇不知道玉山,我醒过来后就被送进了灵迹,不知道玉山是什么地方。” 在这个地方是无法撒谎的,除非实力强大破开他的诡秘世界,所以他没有任何怀疑。 继续问道:“那么灵迹深渊存在的目的呢?是什么?” 玄冰蛟蛇摇头答道:“小蛇不知道,大司座只让我好好守住玄冰太湖,没有他的允许不能离开。” 诡秘世界的力量并未发动,这头玄冰蛟蛇还是没有撒谎。 “看来你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法告诉我。” 玄冰蛟蛇见苏祠面色大变,急忙道:“小蛇...小蛇虽然不知道这些事,但我知道玄冰太湖下面的风霜天要怎么走过。” “风霜天?”苏祠微疑。 玄冰蛟蛇道:“是的大人,我这一层叫做春生天,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所以大人能够轻易来到这里,但是第二层有冰族精灵把手,大人想要进入第三层轻松的进入第三层是很难的。” “冰族精灵?这不是一个消失在大陆上许久的种族吗?” “这我不知道了,”玄冰蛟蛇头上的冰柱已经收缩进入颅内,身上的冰刺也收了起来表示臣服,说道:“我在玄冰太湖里待得太无聊,就和他们聊天,慢慢就熟了。” “好,”苏祠道:“那你就给我说说如何通过第二层。” 玄冰蛟蛇道:“大人,进入第三层的入口就在风霜天的中央,被几座极高的冰山围在中心,灵儿说那里叫冰坛圣地,若是贸然闯入,即便运气好躲过了冰山精灵的眼睛,冰山法阵也会启动,将闯犯者直接锁紧冰山囚笼中,” 由于虚弱的原因,它说话语速很慢。 “那如何才能躲过冰族精灵的眼睛,穿过你说的冰山法阵进入第三层?” 玄冰蛟蛇低头回忆了片刻,说道:“我这里有灵儿送过我的寒灵丹,只要大人服用之后,在几个时辰都身体里所散发的气息都会变成精灵族的气息,而且它们感知力差,所以大人只要用了寒灵丹很轻松的就能抵达冰坛圣地,进入第三层?。” 苏祠道:“你好没说如何进入躲过冰山法阵。” 玄冰蛟蛇低头,说道:“大人,寒灵丹改变了您的气息,冰山大阵是不会启动的。” 苏祠反问道:“那若是不小心被冰族精灵发现了呢?” 玄冰蛟蛇闻言犹豫了起来,苏祠深沉的目光紧盯着他。 “大人,恁...您小心一点一定可以进去的。” 苏祠冷笑一声,说道:“你没有办法吗?” 玄冰蛟蛇再次低下了头,可即便低下了头,苏祠已然能够看见它了转动的眼珠。 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只要进来了,就只能遭受他的操控。 “说!”他一声厉喝。 玄冰蛟蛇知道,在这里说谎会被察觉,但它还是鼓起头道:“大人,我没有!” 话音刚落,血红的天空上射下无数根漆黑的线条,暴射穿过玄冰蛟蛇的脑袋,直接将它整个身躯拉上了天穹。 一朵暗红的云层飘到苏祠的脚下,苏祠直接踏了上去,然后来到半空中的玄冰蛟蛇面前说道:“这就是你说谎的代价。” 玄冰蛟蛇凄厉的声音响破天玑,它努力的挣扎想要逃离,但无论如何,它如何也无法整天拴住自己的灵魂的线条,反而没有此挣扎,都想一根锋利的剑一样切割着它的魂海。 可传来的痛楚又令他不得不挣扎,蛇身在空中无处的扭曲卷动无处安放,蛇瞳中已有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苏祠挥拂衣袖,穿过玄冰蛟蛇的黑线旋即抽回血红的天空上。 不知从那里飞来一块巨石,将坠落的玄冰蛟蛇接住。 苏祠踏在暗红的云层上俯视着他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玄冰蛟蛇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久久后才渐渐平息下来,从蛇嘴中吐露出的话却是不知道。 他说的还是那般的坚决。 苏祠疑惑了,凡是进入他诡秘世界的人,都只能乖乖说出真话,这头妖兽还是头一次连续承受折磨。 他不知道这种折磨有多痛苦,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但就是看他也能看出来有多惨啊。 而且这玄冰蛟蛇刚才明明如此主动,现在为何宁愿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也不说。 一声凄惨的低吼声又一次传来,这次暴射而来的不再是黑色的细线了。 只见血红的天空上直接落下红色的刀刃,直接落在了玄冰蛟蛇的身上。 每一把刀刃落下,都能够看到从蛇身上溅出的黑色颗粒,那些是他的灵魂,这是活生生的剐他的灵魂。 就像人被处以剐刑一样,只不过剐的位置不一样而已。 但这个更加的痛苦,直入灵魂的伤痕将会是它以后要花费很久才能修复的东西。 这个世界本就不完全受苏祠的操控,但每次他打出自己的遗愿,这个世界还是会乖乖的听话。 玄冰蛟蛇凄凉悲嘶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苏祠朝天上看了一眼,飞下的刀停止了落下。 “还不说吗?” 玄冰蛟蛇不想再承受这种钻心的疼痛,这种痛楚先将自己打向十八层地狱,然后经历层层磨难,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死,瞬间拉出了地狱。 但紧接着,又将他丢了下去,无数种刑具用在他的身上,断尾剐皮,掏心挖肺应有尽有,但它就是不死。 但他想到那个几乎每天和他聊天的灵儿,他便无法将那件事情说出口。 自己方苏祠下去已经对不起她了。 苏祠见他不愿意说,自己留着这家伙还别有用处,也不能再折磨了。 于是说道:“你不说也行,你告诉我另一件事,孔令是不是也经常出入这里,所为何事?” 玄冰蛟蛇看不到光明的双眼终于在这个时候见到一丝光明。 “孔令,他是灵迹深渊的看守人,是经常出入这里,但他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记得有一次他带了一个女人进来,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死了,我不能直接跟他交流,所以不知道,不过后来他又把那个女人抱出去了。” “一个女人?”苏祠喃喃自语。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六章:纵是相逢君不识(七) 凉风入体,天上小雨润如酥,苏祠从诡秘世界中缓缓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细细的雨帘从天上飘落,前方浮在在水面上像死尸一样的玄冰蛟蛇缓缓起身。 苏祠身边的许莫提起几分警惕,苏祠微微仰头,看到一把木色的伞架,红色的伞底,是蔓草姑娘给他遮住了风雨。 “你醒了?” 听见这柔和中带着些疲意的声音,很是熟悉,就在不久前的山坡上,他醒过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问的。 苏祠向旁边的少女看去,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已经恢复了七八分气色,两片唇瓣轻轻的贴合在一起,形成一条漂亮的弧度。 两人相视一眼,苏祠点头道:“谢谢!” “不用谢,也谢谢你。” “我也不用谢。” 非常客气的谈话,双方好像都知道对方在谢什么似的。 苏祠总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有些尴尬,正在此时,醒过来的玄冰蛟蛇慢慢游了过来。 许莫眉间顿生寒意,另一只手本能的举出。 苏祠以为她又要取出那口神秘而强大的红弓,下意识的就去抓住她的手腕,说道:“别,他不会伤害我们了。” 她的手腕很冰凉,就像脚下的湖水一样。 他的手很热,落在她的手上就像跌进了一个暖和的热炉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的,也就是同时迅捷的收回手,并放在腰间。 苏祠解释说道:“他已经被我控制住了,不用担心。” 许莫疑惑道:“控制?” 苏祠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说道:“怎么说呢?” 他细想了下,湖上的玄冰蛟蛇蛇瞳中升起一抹惊色,震惊的望向山坡上。 昏暗的天空下,有金色的光辉落下。 那是神辉。 玄冰蛟蛇疯狂的摆弄身体示意苏祠,上面的人下来了。 但是苏祠却没注意到。 不过许莫一直有留意玄冰蛟蛇,发现他扭曲摆动的身体后,她示意苏祠:“他什么意思?” 苏祠看向蛟蛇,没有在诡秘世界,他也无法与之交流。 但他看见了他那双蛇瞳,当次之时,一缕神辉洒下,落在许莫手中的红纸伞上。 苏祠回头。 神辉洒落满山头。 两人对视一眼,苏祠此时已经没有犹豫,直接伸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许莫也没有反对,手中的伞旋即关闭。 苏祠道:“小蛇,可不要死啊,等我回来带你出去。” 在苏祠带着许莫如水那一刻,他的声音落进了玄冰蛟蛇的脑海,虽然无法直接交流,但玄冰蛟蛇还是能够听懂苏祠的话。 苏祠最后也没有逼迫玄冰蛟蛇进入冰坛圣地的方法。 地炎之火将苏祠和许莫两人包裹其中,将冰凉的湖水隔绝在外面,玄冰蛟蛇向上看了眼挥洒下的神辉,头上的冰角缓缓生长了出来。 并不是要战斗,而是要营造出一副刚刚战斗过的惨烈局面。 不过也的确惨烈,自己开始也是被迫妥协苏祠,只不过在后来的交谈中,才让他真心投靠了苏祠。 冰凉的湖水中,许莫感受着苏祠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她不知该如何提醒。 最后只能是选择转移话题说道:“你说那头玄冰蛟蛇被你控制了?” “嗯,”苏祠直接道:“我以灵魂之力将他降服了,也知道了下一层怎么走?” 许莫微惊,问道:“这么说你也从他那里得到了孔令的消息。” 苏祠终于看见了湖底1射出的光芒,按照玄冰蛟蛇所说的,那里就是进入第二层的地方。 “他是被昊天教的人关在这里的,连外界的世界都不知道,灵迹深渊他也只知道这两层的事情,”苏祠道:“不过从他的话中,孔令也只是这里的看门口,昊天教放在这里的秘密应该在三层以下。” 光亮越来越盛,一个极大的青铜轮盘出现在湖底,轮盘中间升起一根石柱,刚才玄冰蛟蛇已将禁制接触,他只需要直接打开就是。 转动中间的石柱,下面的青铜轮盘嗤嗤转动起来,卷动湖水。 湖面上,玄冰蛟蛇感应道苏祠两人进入了下面,他蛇头上突然浮现出一道菱形的印记。 释放出炙热的光芒,这是神卫宫大司座种在他头上的玄冰太湖令,若是遇到了强闯者,在无法击败的情况下,便以玄冰太湖令直接封锁进入风霜天的入口。 只不过他是在苏祠已经进入后再启动, 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阻挡后面追来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苏祠不追问那件事情要留下他的原因了。 总的来说,他和苏祠在之后的谈话中还是算是友好的。 玄冰蛟蛇在知道苏祠说的外面的大世界后,也想离开这个孤独的地方,永远守着这个玄冰太湖,实在是枯寂乏味。 山头上,神族后裔男子从神辉中缓缓浮现。 玄冰蛟蛇释放灵印,他只当玄冰蛟蛇是为了阻挡苏祠,嘴角不由的浮现笑意。 太湖之底封锁,苏祠想要击破禁制,谈何容易。 然而下一刻。 太湖上的玄冰蛟蛇掉头就往另一边游去,丝毫没有招待他的意思。 而且速度极快,他的蛇尾在湖面上划出冰面,须臾间便逃出了玄冰太湖。 自己将太湖封锁后,这太湖也就没了束缚他离开的能力。 神族男子再笨也反应了过来,握住权杖的手紧了数分,愤然道:“孽畜,竟然敢背叛司座大人。” 神辉在权杖上凝聚,宛若一道激光一样喷射而出,速度奇快无比,瞬间便追上了玄冰蛟蛇, 玄冰蛟蛇蛇尾在空中摆动,结出道道寒冰墙,但面对神辉还是一触即溃,随后砸在了玄冰蛟蛇的蛇背上。 受击的玄冰蛟蛇被拍飞,但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逃离。 神族后裔男子却没有再进攻,封杵的身影也在下一刻出现在他的身畔问道:“怎么回事?” 神族后裔男子望着下面平静的玄冰太湖,说道:“太湖被封锁了,只能强行轰开才能进入了。” 封杵并不了解灵迹深渊,也就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 穿过青铜轮盘的苏祠和许莫并没有直接进入第三层风霜天,而是像进入了水底隧道一般。 不过这隧道一点也不漆黑,前方的光芒就周围的湖水都照成了白色一般。 “那小蛇也不知道灵迹深渊是否在玉山之中,第三层下面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还得我们自己走,”苏祠给许莫大致讲述了和玄冰蛟蛇的谈话。 不过关于他眼睛的事情就没有说出去了。 “蔓草姑娘,之前你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和我一样的?” 许莫点头道:“如果苏先生来这里也是调查孔令和昊天教的话,那我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 “蔓草姑娘不用叫我先生,称呼我的名字就行了,”苏祠道:“蔓草姑娘既然是来自道门,我能理解成道门准备重出了吗?” 许莫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师命来此,不知道师尊的用意是什么。” 湖水中传来的寒意已经越来越恐怖,便是他的地炎之火也被压制的死死的。 光芒越来越盛,当两人的身体穿过那白光后。 凛冽的寒风直接拍打到了他们的脸上,两人出现在一座雪山脚下。 苏祠依旧揽着许莫的腰,由于刚才穿过最后那道光芒的时候实在太过强盛,所以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凛冽的风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睁开了双眼。 地上是已经结霜,雪花呼呼的下,呼吸进入的空气也非常的寒冷。 两人扫视过这个被冰雪覆盖的世界,苏祠没有看见所谓的冰族精灵,不少雪丘起伏,雪地中四处散落着枯树,竟还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许莫不由看向苏祠还抱着她的手。 苏祠急忙和她拉开距离,笑道:“这里好冷啊。” 许莫抿嘴,说道:“是啊,不过接下来要怎么走。” 她取出了那把红纸伞,主动向苏祠身边靠近,伞才足够将二人罩在下面。 苏祠看向她脸上又变得白了几分的脸色,知道她还没恢复,伸手去接她手中的伞。 心有所感,许莫放手,苏祠握住。 两人同时向前走,苏祠说道:“小蛇说这里有冰族精灵,所以我们要吃这个。” 说完他的掌心上突然多了枚雪白的药丸,仿若地上的白霜所化的一般。 “这玩意儿叫寒灵丹,能够将我们的气息换成冰族精灵的气息,”他边说话也就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嘴唇。 动作都没有经过许莫的同意,但许莫还是主动的张开了红唇,露出雪白晶莹整齐的牙齿。 但苏祠的手还是触碰到了她的有些苍白的嘴唇,很是冰凉。 许莫咕嘟将药丸吞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苏祠愣了一瞬,将手收回然后取出另一枚雪灵丹放进自己的嘴里。 许莫清楚的看到,他的嘴唇也触碰到了刚才那个位置,他食指上还有些湿意。 从未和男子有过过多亲近,不由的想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拒绝他。 换做以往,她一定会拒绝。 难道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原因吗? 为了缓解尴尬,苏祠说道:“蔓草姑娘,你能说说道门的事情吗?”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七章:纵是相逢君不识(八) 风霜天,就像是瞬间来到了冬日的雪原,远处有绵延起伏的雪山山脉,近处有高低起伏的雪丘,有被白雪覆盖上的岩石,有被雪花压倒的枯树。 许莫听见苏祠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另一边。 “苏先生呢?你来这里是查什么呢?”她的声音很轻,应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就像这光洁的雪地一样,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苏祠看向少女清丽的脸颊,欣赏着她眉见的秀气说道:“我也和你一样,师命难为啊。” 许莫微疑道:“圣师?他让你来的?” 苏祠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老师,竟将弟子往火坑里送。” 寒风依旧凛冽,于是许莫说道:“那这也不是火坑,是冷坑才对。” 苏祠闻言,很是意外的看向她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很有意思,” 许莫平静道:“如果圣师知道你这样说他,估计会把你赶出师门的。” 苏祠自得道:“谁稀罕,叫我办事儿,就给了口破剑。” 闻言,许莫看向他另一只手中的剑,说道:“你的剑好像不一般。” “哦?”苏祠停下,看向手中末须说道:“他的确不一般,但我没法用。” 许莫认真看着横躺在苏祠手中的末须,伸出细腻白皙的手从剑身上划过,说道:“这上面是道门符文,不过我一时看不懂。” “符文?”苏祠主动将末须递给许莫。 许莫接过仔细观望,说道:“很高深玄妙的符文,我对符的了解也太粗略了,看不懂,” “没事,看不懂便算了,”苏祠其实看得很淡。 许莫将剑还给他,说道:“你说的玄冰太湖被锁,能够抵挡住他们多久呢?” 苏祠那里会知道那个小蛇口中的禁制能够阻挡孔令多久,想了想说道:“有一位大宗师,还有神族后裔,想必也阻挡不了多久。” 徐莫说道:“那我们还是要加快速度。” 苏祠听着她更加虚弱的声音,说道:“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许莫很平静的说道:“没事,只是时间问题。” 苏祠知道她的身体内也有一种火焰,那种火焰比他的地炎之火要强大数倍乃至数十倍,之前在太湖上,那种突然出现的威压,便是他也感受到了。 那应该是一种血脉之力,大陆上拥有血脉之力的人不算多,能够觉醒血脉的无一不是天才。 想来这位姑娘也是如此才能够进入道门。 之前她让她说说道门,她没有说,可能也是不想说。 心想难道道门真的有什么隐秘,不能为世人所知吗? 可为什么这位道门少女却又出现在了世间,并且来这里调查昊天教。 两人并肩而行,伞也没有多大,所以两人的肩膀几乎时不时的就会碰撞在一起。 正当苏祠思考至之际,便传来了少女轻盈的声音:“想必你也听见了,我出自玄隐门,玄隐门虽是个门,实际上只是一个小道观而已。”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尊引进了道观修行,师父说我们是常清道祖一脉,也是太上道祖的一脉分支。” 苏祠微微皱眉,看向少女一双明净的眼睛,疑惑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的道术都出自抚仙门吗?是令尊大人传授给你的吗?” 许莫蹙眉,才想起苏祠当时去破水门,所以没有听见,并不知道她玄隐门的消息。 有些尴尬。 苏祠笑道:“我能理解,毕竟当我们还不熟是吧。” “抱歉,”许莫还是道歉。 苏祠道:‘没事,那你们所修的是不是道门仙术?’ 许莫顿了顿,说道:“仙术在四十年前已经断绝,我们玄隐门的诸多典籍也被毁灭,道法也是通过师父亲自传授。” 苏祠好奇道:“难道四十年前的玉清仙宫,昆仑仙宫还有清净道门,都已经彻底消失?” 这三个宗门都是曾经九州大陆上一等一的道门,传说在三仙门久远的岁月中,都有不少的的飞升成功者。 “师父没有与我说过这些,她似乎也不愿意让我接触,我每日接触的东西也就是道,棋,书,花四物,师父常说要我努力修道,日后继承她的传承,重振道门。” 苏祠从她淡淡的口气中听到了些愁意,说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许莫摇头道:“清净些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山中岁月并不是那么清净。” 苏祠道:“难道有人能找到你们的山门?找你们的麻烦?” “倒不是这些,只是师父给我安排的一些事情令人烦闷,又不好拒绝。” 苏祠很自然的说道:“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做。” 许莫道:“师父教我修行,引我入道,也不好拒绝。” “若修行不顺畅,道心固然受损,那你又如何修行?” 许莫深知苏祠这话的意思,但往往都是这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忽然看向苏祠道:“若是圣师让苏先生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苏先生该当如何呢?就像刚才苏先生说的师命难违一样。” 苏祠没有多想,说道:“这就要分什么事了,为老师分忧,是弟子应该做的事情,就比如我来调查孔令这件事情,虽然有危险,但并不会影响我自身的心境,且事关重大,我不能因为一点危险就拒绝老师,” 许莫点了点头,苏祠接着说道:“若是老师安排我做的事情极为重要,甚至关乎老师的安危,那即便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去做。” 苏祠看了许莫一眼,笑着说道:“如果老师安排的事情毫无道理可言,又违背我的行事准则的同时还令我心情烦闷不顺畅,那我自然就不会去做。” 许莫听完,望着他说道:“苏先生说的很好。” 苏祠道:“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属于我说的第几种?” 许莫道:“应该属于第三种吧。” 苏祠果决道:“那你就别做了。” “可他是我的师父,她坚持他的观点,我无法用言语改变她的想法,而且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单方面拒绝,必须要她出面才行,所以只能通过别的方式。” 苏祠隐约猜到了什么,说道:“难道和你来这里调查昊天教有关?” 许莫点头道:“是的,这次选择出来其实也是为了逃避师父,不想每日和她理论这件事情。” 苏祠道:“这样的确难办,有什么我能帮助的吗?” 许莫微疑道:“你愿意帮助我?” 苏祠望着她憔悴的脸颊说道:“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谢谢,”许莫道:“不过这件事情很麻烦,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你师父很固执吗?” 许莫想了想道:“有一点点。” 苏祠说道:“如果我让老师出面帮你,有没有可能呢?” 许莫道:“圣师虽然身份尊崇,师父一定会以礼相待,但不会听从圣师的劝告。” 苏祠心想这是个什么女人,连顾汾的话都敢无视不成? “那你准备怎么做?” 许莫道:“老师不会听从别人的劝告,所以我只能去找另一个当事人,若是他拒绝了,师父也没有理由继续逼迫我,只不过要让那个人同意,首先我还需要拥有和那个人一样平等的实力才行。” 苏祠大约明白了,说道:“所以你要变强。” 许莫点头,倏然身后出现一股寒冰之意,并向他们冲击而来。 苏祠正想着她的事,反应慢了半拍。 许莫骤然转身,同时双指并拢凝练出一抹火意飞出。 寒气与火意相撞,空中传出爆炸声,飘落的雪花瞬间被火意蒸发,地上的雪层也被蒸发出气雾。 同时许莫拉住苏祠的手,两人往后疾退半步。 “桀桀...桀桀...”气雾后传出奇怪的声音。 许莫运气过度,身体一阵虚软,单手捂向自己的胸口。 苏祠扶住她说道:“没事吧?” “没事。” 手中末须凌然扫过寒气,苏祠望向缓缓消散的雾气,大致猜出了是什么。 小蛇已经说过,这里有冰族精灵,但自己和蔓草姑娘谈得太入迷,竟忘了注意。 不过他一直在按照小蛇给的路线行走,应该没有错。 “酱酱...酱酱...” 气雾渐渐消散,但苏祠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眉间不由升起一抹疑云。 “酱酱...酱酱...” 声音再次传来,气雾彻底消散,雪花重新落下。 他看见了雪地上一个极为矮小的冰块组成的小东西,那东西浑身的冰刺,要真说身高的话才恐怕才到他的脚踝,所以苏祠第一眼没有看见。 一张极小的脸上只有两颗黑圆点咕噜咕噜的转来转去,显然就是这小东西的眼睛了,但没有鼻子,下面就是一张小嘴。 饶是许莫看到这小冰球上顶着一团冰刺,然后小手上握着小冰叉,一脸凶狠狠的模样煞是可爱。 苏祠忍不住的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桀桀...桀桀...” 那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奇怪的声音,看样子对于苏祠的捧腹大笑很是生气。 它小小的身躯倏然腾空跃起,直至苏祠的差不多高,然后冰叉上飞出数道冰梭,直刺苏祠的面门。 苏祠提起手中的末须,几剑斩碎了冰梭。 一脸戏笑的看向地上的小东西说道:“你就是冰族精灵。” 那小小的冰族精灵上前大踏一步,提起手中的冰叉插进雪地里,说道:“冰族精灵战士,灵儿是也,你是何人?” 苏祠颇有些意外,这小东西居然会说人话。 同学少年时 第四十八章:纵是相逢君不识(九) “灵儿?” 这个名字很熟悉啊,难道这小东西就是小蛇口中的冰族精灵灵儿,天天和小蛇谈情说爱的灵儿? “没错,我就是灵儿,你们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风霜天?”眼前的小小冰族精灵趾高气昂的举起手中的冰叉质问。 苏祠撑着伞,看向远处的雪景,寒风很烈,雪山很美。 但再美丽的雪景,看久了还是会腻的。 许莫望着雪地上的小小精灵,俯下了身子浅笑着说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冰族精灵?” 灵儿冷哼一声,直接用冰叉指着苏祠二人说道:“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说实话是吧。” 话音落下,周围原本看上去平坦的雪地上忽然就窜出了很多和眼前这小精灵差不多模样的冰族精灵,也有从岩石后面窜出来的,也有从枯树上跳下来的。 瞬间恐怕有数百个冰族精灵战士出现将他们围困在那中央。 精灵战士灵儿显然是这群精灵战士的头儿,她又一次提起冰叉对准苏祠说道:“说,你是从上面下来的吗?怎么下来的?若不如实交代,我可就要打死你了。” 苏祠嘴角抽动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发现在眼前的一幕。 身旁的蔓草姑娘和蔼说道:“我们只是路过,不是从上面下来的。” 苏祠:“???” 这么荒唐的谎言骗鬼的吧,这特么会相信啊。 然而下一刻。 冰族精灵灵儿想了小片刻,问道:“真的?” 虽然疑惑,但语气中已有八分相信。 我去,这特么都是一群弱智吧。 许莫蹲了下来,说道:“是的啊,我们刚刚从雪山中苏醒过来,也是冰族战士,难道你们没有感应到我们身体中散发出的冰族气息吗?” 灵儿当然感应到了,所以才和苏祠说这么多话。 “你们是从雪山里苏醒的?”灵儿惊奇道:“是大雪山吗?” 许莫当然不知道大雪山在什么地方,但还是一脸恬静的说道:“是啊,我们就是从大雪山中苏醒的。” 灵儿双手捧住自己的下巴,双目中陡然升起无限的崇拜之情,仰望着许莫和苏祠,自言自语道:“太好了,我们冰族的守护神苏醒了,奶奶说的是真的。” 苏祠险些惊掉了下巴,这特么是在无限刷新他对这群玩意儿的智商啊。 一群冰族精灵战士一个个恍然大悟,然后跟着灵儿的动作,朝着苏祠和许莫就直接拜了下去。 众冰族精灵齐声道:“精灵战士灵儿/晓儿...拜见守护神。” 许莫当然也很惊讶,但她脸上几乎没有流露出生命惊愕的表情。 许莫道:“我们刚刚苏醒,所以不知道风霜天怎么走,你能带我们去见你的奶奶吗?” 灵儿毫不犹豫的道:“好啊,守护神大人,我来给您们带路。” 说着她就向苏祠他们前面走来,速度很快,咻的一下就跑了过来。 众多冰族战士齐刷刷的变动阵型,不过瞬息间,这些冰族战士就排列成了四纵,并齐声道:“请守护神大人指示。” 苏祠低头俯到许莫的耳边说道:“蔓草姑娘还真是厉害啊。” 听见苏祠对她的称呼,许莫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但现在一定不是确切的时机。 灵儿望着贴近的两人,咯咯的发出笑声。 苏祠看向地上的灵儿问道:“你笑什么?” 灵儿很是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伴侣,我们是不会乱说的。” 许莫霎时脸红,说道:“谁说我们是伴侣了。” 苏祠也很是尴尬。 灵儿微疑道:“奶奶说我们的大雪山中孕育着两位冰族守护神,他们前世就是伴侣,所以今生出来也是伴侣的呀,难道不是?” 苏祠一看要露馅,直接伸手将许莫揽入怀中说道:“你奶奶没有说错,我们就是伴侣。” 灵儿看到两人亲昵的动作,很是开心的说道:“真是太好啦。” “请守护神大人指示,”身后再次传来一众冰灵族战士齐喝的声音。 别说这群小家伙看起来比巴掌还小,但是这嗓门不得不承认,和他们的身体完全不等量。 苏祠的手穿过她的腰肢落在另一侧,加上灵儿的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脖颈上的红晕难以退去,心思复杂,也就没指示后面这群冰灵族战士。 “你们继续在此巡使,发现闯入者,格杀勿论!”苏祠想了想直接说道。 要是等下这群小家伙对孔令动手那就好玩了,不过有些不现实,这群小家伙应该认识孔令。 “守护神大人,这边请,”灵儿摆手道。 身后的一种冰灵族战士就这样一哄而散,潜入雪地中探索去了。 苏祠长呼了一口气,没了这一大群精灵,只剩下一个灵儿危险系数可以说已经降到很低了。 两人跟着灵儿向前走去,苏祠也就放开了许莫。 两人也都心照不宣,她也明白苏祠刚才也只是情急之下说出的话。 灵儿大摇大摆的大步向前走,走两下她就变成一个冰球滚起来,看起来是开心极了。 “守护神大人,奶奶说只要你们出现了,我们就可以离开风霜天,回到北海去了,是真的吗?” 前面的灵儿蹦蹦跳跳的问道。 苏祠见蔓草姑娘没有说话的意思,心想难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得罪她了,可是她应该是明白的吧。 现在也没有时间解释,苏祠道:“灵儿想出去吗?” 灵儿回头道:“当然想...了。” 她看到两位守护神大人的肩膀隔的好远,都没有碰到一起,不悦道:“守护神大人,伴侣不是要手牵手的吗,你们为什么隔得那么远?” 苏祠:“呃...” 他实在有些不敢主动去抓蔓草姑娘的手了,刚才就已经得罪了。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 冰凉的手没入了她的掌心,他温热的体温也传达到了那只玉手上。 许莫道:“是谁教你这么多东西的?”她的气息虽然还是有些虚,但并不紊乱。 苏祠不禁侧目看向她,因为身体受伤的缘故,她的气色并没有恢复,不过现在。 两颊上的气血不止正常,在这样的天气下恐怕已经算是有点不正常了。 苏祠当然不会傻到去戳破,但还是握着那只玉手的手掌还是不禁的用了几分力。 许莫微微蹙眉,那只手上传来的火意让她冰凉的手暖和了数分。 她的体内拥有尊贵的凤凰血脉,原本是不需要他的帮助的,只是她的凤凰血脉此刻都在修复她的身体内部,身体外面的寒冷自然没余力管了。 灵儿道:“是奶奶告诉我的呀,可是奶奶说我们冰灵族世代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奶奶说我们的家在北海上的冰岛上,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冰岛,苏祠并没有听说过北海之上有一座冰岛啊。 看来这里的妖兽都是被昊天教抓到这里来的,一层疯狂的妖兽还有玄冰蛟蛇,以及这里的冰族精灵,都是被昊天教关押在这里的。 “灵儿,你很想出去吗?”苏祠轻声问道。 灵儿跳跃起老高然后落下,说道:“当然了,我还要去找阿玄玩。” “阿玄是谁?”其实他隐约猜到了,但还是问了出来。 灵儿道:“他住在玄冰太湖里,是春生天的守护者,我每天都会去和他们聊天。” “那你今天去了没有?” “还没有,”灵儿愁声道:“我本来是想要去的,不过这不是遇见守护神大人了。” 苏祠笑道:“这么说是我们破坏了灵儿的好事了,真是对不起了。” 地上的雪越来越厚,吹过的寒风也越来越烈。 苏祠将另一只手上的末须剑悬在腰间,然后从蔓草姑娘的手中取过红纸伞。 许莫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拒绝。 周围耸立起的雪山越来越高,地上的冰堆也越来越多了。 伞上积起了厚厚的雪,苏祠抖动伞架抖落无数的雪花。 灵儿说道:“守护神大人,奶奶说我们冰族精灵只能跟同族人结为伴侣,真的是这样吗?” 在玄冰太湖,他的诡秘世界中,苏祠已经大致知道了那头玄冰蛟蛇和下面的冰族精灵灵儿的关系。 不过当看到灵儿这个身材,不是,这个也是种族基因限制。 但玄冰蛟蛇那庞大的身躯,然后灵儿着小小的身躯。 他实在不敢往下面想象,也大概知道为什么她奶奶说冰族精灵只能和自己的同族人结为伴侣了。 苏祠道:“你是喜欢那叫阿玄的是吧。” “啊!”灵儿惊呼出声,低声说道:“守护神大人怎么会知道,”说话一直大大方方的灵儿此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苏祠说道:“我可是你们的守护神,这种事当然知道了,”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哇,守护神大人真的好厉害,”灵儿的语气已上升到了盲目崇拜。 “那守护神大人,奶奶说的是真的吗?” 苏祠想了想道:“你们若真心相爱,当然可以。” “真的吗?”她欣喜若狂,双掌捧住自己的小冰脸。 苏祠道:“当然,你们可以努力修炼,到达一定的境界,就可以化而成人,那样就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了。” 灵儿却疑惑道:“为什么要化成人啊,灵儿觉得这样挺好的呀。” 说着她还在原地转了一圈。 苏祠道:“你的阿玄可是那么大只,你才这么小只啊。” 灵儿认真道:“没事呀,我可以每天住在阿玄的脑袋上,让他带我去吹风,带我去看天空看大海。” 苏祠仿佛看见了一个纯真无邪,天真烂漫,不被世间所玷污的小女孩。 即便她只是一个冰族精灵,也还是个小女孩。 “灵儿,你几岁了?”苏祠好奇问道。 灵儿道:“奶奶说,我马上就要满一百岁了。” 苏祠:“......” 刚才他什么也没说。 许莫看出了他脸上的窘迫,不由的低眉笑了起来。 她的脸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有些浮肿起来,但眉间的美丽依旧无法遮掩。 她的笑容很美,微微弯起的嘴角和眼睛,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 微红的脸颊上,散发着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 她身上的香味也很好闻,让人很是舒服。 苏祠不由的被她的笑容给迷住了,忽然停下了步伐。 他是牵着她的手的,所以许莫被苏祠拉住了。 雪从红纸伞边飘落,一缕风吹来,将一片雪花吹到了许莫的肩上。 苏祠看向远处的起伏的雪山,有棵枯树再不远处,但他发现在树杈间有一新芽绽放。 苏祠又看向了许莫,说道:“人间雪色是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