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苛》 千机卷 第一章 疯癫和尚 地点:京城宜月楼 人物:疯癫和尚、店小二、客人若干、无名剑客 华灯初上,烟波浩渺,京城夜景格外的迷人。宜月楼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乃是达官贵人们吃餐喝酒常去的场所。楼内每晚的生意都是如此兴隆旺盛,楼前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在这座高达七层的高档酒楼,客人按身份贵贱由低到高逐级安排入席,一般的小老百姓最多就是在一层大厅中落座,而身份越是尊贵,越是可以在较高楼层用餐,不过即便是官居一品最多也只能上至第六层,这第七层,却是谁都没有上去过的。 “快看,快看!那个疯癫和尚又来了!”呼喝的乃是在二层窗边的两个客人,手指酒楼门口一个正在吵嚷的和尚。那和尚脸上满是横肉,生的孔武有力的模样,与楼下迎客小二推推搡搡,出言污秽,听着像是想进酒楼,但是却被拦阻了下来。 双方吵闹声惊动了楼里楼外,连正在服侍两位客人的店小二也被吵闹声吸引,向楼下张望。店内客人都对此议论纷纷,言语中透露怕事胆小者有之,但更多的则是嬉笑看热闹者。唯独二楼一位戴斗笠的客人显得有些特立独行,躲在一旁阴暗的角落中无声响地坐着。 楼下吵将了一阵,想是那和尚性子急躁,与迎客小二争得恼羞成怒,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两手顺势一推,将两个小二掀翻在地,随即大袖挥舞就想径直闯入酒楼中。此时却见楼内涌出一帮人,为首的衣着华贵,乃是宜月酒楼掌柜,这掌柜看到门前乱成一团,黑着一张脸便要发作。 “死和尚休要胡闹!宜月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进来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是你随便硬闯的。瞧你这副德性早已不知在哪喝得烂醉,想来这块闹事,先过我这一关。”那掌柜声音洪亮,措辞激烈,看来对付疯癫和尚这种人早就不是第一次,已是驾轻就熟了。 那和尚晃了两下脑袋,嘿嘿笑道:“胡掌柜,和尚我酗酒,您不是不知道,何必总盯着不放呢。咱来你店喝酒吃肉,照单付钱,又不曾少给一个子,你手下人干嘛拦我,欺负咱是混人一个么,酒楼开着可是给人进来喝酒的诶。” 胡掌柜不听则以,一听怒上心头:“你这厮还有脸说!之前听你风言风语瞎说一通后,让你进来过一回,不曾想你这呆和尚酒后发疯,砸坏店内家当不说,还吓跑了我许多客人,这等混账事儿可是一句照单付钱就能盖过去的吗。我早吩咐下去,今后凡是看到你来,不问缘由,一概阻拦。你也闯过多次了,还不够教训吗?” 和尚却是不怒反笑:“上次是误会,和尚我今天保证不犯浑,哈哈。您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些,给咱一个机会可好。”胡掌柜回道:“好个赖皮和尚,你要进来可以,把上次弄坏的店内器具一概赔来,少说一百两银子,今天拿不出便休想进得来。”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和尚哪儿拿得出这么多钱来,知胡掌柜故意为难自己,脸上顿时挂不住道:“胡掌柜,话可别说绝,咱前两次来都是与你们好好说话,给你面子没硬闯,今天你别给脸不要脸,咱可不客气了啊。”胡掌柜见他脸露凶相,反怼道,“我就不让你进来,你能怎地?” 和尚两袖一挥,吼了起来,“话是你说的,老子今天不进你酒楼第七层好好喝它三坛好酒,就不算完!”说完,和尚哇哇嚷着径直冲上前去。掌柜身边众多小二与打手见状也没闲着,双方便厮打起来。 这下楼前围观人群越聚越多,二楼的店小二一看有打斗,连客人也不照顾了,趴在二楼栏杆之上向下望着。 只见和尚显是一个练家子,两袖一卷,带倒左右小二,拳脚并用,面前一打手立时鼻血长流。和尚每一拳一脚舞得是虎虎生风,那些店小二人数虽多,却全然不是对手,迎上前去的一般都撑不过一合,便被撂翻在地。 “那个和尚本并非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原先只是为人憨厚耿直,直到发生了一件大事,把他整个人都改变了。”二楼其中一个客人说道。 “哦?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一个出家人如此癫痴,大闹酒肆,丝毫不顾戒律。”另一人问道。两位食客边看着打斗边议论起来。 先说话那客人想是有人询问,甚是高兴,立时卖弄道:“那可就是一场师徒间相爱相杀的好戏了,不得不说是曲折离奇,精彩纷呈啊。”另一客人极为好奇,赶紧追问道,“如何精彩法,快说快说。” 卖弄的客人说道:“这和尚原本是松柏寺僧人,武艺辈份均高,苦于过于憨厚,在寺中并不是个得人心有威望的人,因此当年没能做上方丈。后来他便干脆离寺,在寺旁搭了一座茅屋住下。此人之前曾有几个徒弟,但自己本乃一混人,几无耐性,说话又是含糊不清,你说哪能教得好徒弟?所以这和尚武功虽高,可手下没教出一个继承得了衣钵的。后来听说十数年前他收了一个了不得的徒弟,武功青出于蓝,本是欢喜的事儿,谁料真正把这和尚逼疯的却是此人。” 另一人不解:“哪个徒弟有这么大能耐,反倒把师父逼疯。” 那客人解释道:“他那徒弟听说姓张,当年人是生得年轻俊秀,听闻和尚武功高强,慕名而来。结果谁料到那和尚教不来徒弟,传授武功时口说比划毫无章法,有一搭没一搭,还经常推三阻四懒于教导,叫人无从学起。但姓张的小子也算是天生聪明绝顶,思索一番便有计较。他故意在外四处惹事,有意无意留下线索,让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寻仇上门。那和尚脑子不太灵便,又难得几十年才遇到这么一个悟性奇高的徒弟,爱护得紧,遇事不但无法分辨是非,还将来人呵斥打骂一一击退。这和尚下手又不知轻重,对方打死打伤不在少数。而那姓张的则就在自己师父与人拼命相搏之时,将他的毕生绝学尽收眼底,一干学尽。端得也是此人悟性极佳,骨骼清奇,才能领悟如此之快。” “后来寻仇之人武功越来越高,甚至同时有几路英雄一同上门寻仇的情况。和尚遮拦不住,惊动寺内方丈。方丈与他原本是师兄弟,伸出援手帮他打发了那些人。可和尚伤人众多,戒律实属难容,事已至此方丈也保他不下。按照寺规,连同他的徒弟,要一起逐出师门。当时,方丈当他面揭穿最近寺内一系列的纷争始末皆他徒弟所为。疯和尚听闻后是又惊又怒,虽然他平日爱护徒弟,但是更不敢忤逆自己师兄。他更未曾想自己最爱的徒弟会如此作弄自己,在各种情谊纠葛下,顿时怒火中烧,疯了般向那张姓徒弟出手。但姓张的早就不是易与之辈,打斗之中丝毫不落下风,和尚交手许久都难以得手,心头郁结之下内息崩坏,一时急火攻心,大叫一声便跌跌撞撞跑下山去,由此便疯了,真是叫做一个可惜可叹。那和尚至此事之后,说话神魂颠倒,酒肉不忌,常常失心疯犯浑搞事,想来也是一场悲剧。” “原来如此。”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的店小二咕哝了一句,原来他也在听这客人诉说缘由。 “疯癫和尚武功是极高的,瞧出手倒也明显留有许多分寸,否则那些店小二可不得立时归西几个。”那个客人瞥了一眼楼下,继续道。 “武功极高?那可不一定。”角落那个一直压低斗笠闷头喝酒的人突然阴恻恻地说道。他的话声不响,但是却有一种神奇力量穿人骨髓,让二楼听闻的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冷颤。 那客人被人反驳心下不快,本欲还嘴,回头见到此人阴森情状,顿时把到嘴的话咽入肚里,不敢声响。 斗笠举杯一饮而尽,缓缓站起,慢慢向二层窗沿边走去。他的步子很重,有些拖沓,人摇摇晃晃,似是受了伤一般。那店小二见他身穿蓑衣,身形诡异地向自己这边走来,紧忙让开道。众人看着斗笠,均觉得后脊骨有些发凉,感觉犹如阴风及体,为之气夺,呼吸都不顺起来。 这人斗笠压得极低,没人能看清他究竟生的如何模样。倒是他背后别着的那把剑,略微怪异。剑看上去厚重古朴,光那剑鞘,似乎已经是有些年头了。这人慢步挪至窗杆边,吸了口气,突然纵身跃下,酒楼目视之人都纷纷惊呼起来...... 看着满地三十来人尽皆被打倒,胡掌柜气得脸上肌肉不住抽动,要说自个儿亲自上吧,怕是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没奈何,只得干瞪着眼尴尬地站在楼前。 “哈哈,胡掌柜,有话好好说,何必至此呢。今天咱便要进楼好好享乐一番,得罪了。”疯癫和尚看了眼地上那些疼痛呻吟的打手,哈哈大笑,说完便踏步上前想要进入酒楼之中。胡掌柜迫于这厮武艺高强,连动都不敢再动,已经毫无刚才说话时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了。 疯癫和尚正准备进入楼去,说时迟那时快,楼下围观人众突然惊呼,就见从二楼瞬间跃下一人,岂料这人并没摔死,反而好好的站在了楼前,头戴着斗笠,让人看不清面貌。 斗笠落至那和尚面前,轻功看样子甚是了得,但是站稳之后却显得摇摇晃晃,犹如一个病秧子,丝毫不及他的轻功潇洒灵动。斗笠跳下来时手中耀眼,原来是背后长剑已经拔出在手,剑身亮泽,看上去甚是锋利,与背后剑鞘的古朴感并不相称。 疯癫和尚揉揉眼睛,发现眼前陡然多了一人,便呼喝道:“什么玩意,唬人么,你也是那姓胡的请来的打手吗?这点轻功有啥了不起的,来来来,爷爷我今天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说着便挽袖冲上前要与之动武。 “你找死。”斗笠轻吐三字。他的话音很低,很阴沉,但在场每个人却都听的字字分明,尽皆感到一丝寒意。 疯癫和尚听到这三个字,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些什么。只见斗笠微抬头,嘴角一笑,犹如闪电般冲向那和尚。和尚瞬间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难道!!你是!!。。。”话未说完,张大的嘴和眼睛身体僵住不动,喉咙慢慢显现一条细细血痕。原来电光火石之间,斗笠便用长剑割破那和尚头颈,取了他的性命,出剑完后,马上恢复成了病恹恹的样子,丝毫不像刚杀完人的杀手。 杀完人,斗笠顺势插剑入鞘,拖着步子,低头挤进人群匆匆离去,不再回头看一眼。只是周边有些人听到他阴阴地说道:“你活得太久了。” 千机卷 第二章 无名剑客 “掌柜的,二楼有座没?”两个道士走进宜月酒楼,一高一矮。高的面皮白净,但是眉间紧锁,一脸愁容。另一矮的倒是相貌方正,略显微胖。瞧样子,二人都不过二十来岁年纪,皆身佩长剑,想是习武之人。呼喝的乃是那个高个道士。 一般想在宜月酒楼吃好喝好,但是又不想太过花费,那二楼是上上之选。从三楼起,就已经是雅间居多,食宿价格也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承受。酒楼迎客自然善于察言观色,像这样的江湖人士,一般安排二楼落座最是恰当。 两个道士进了酒楼就被那胡掌柜推笑招呼:“两位楼上请,阿零,还不快带两位道爷上楼坐。”那个叫阿零的店小二应声,急匆匆地从二楼下来,点头哈腰地迎那两道士上楼而去。 高道士边走边与矮道士说道:“你说刚才那黄脸婆子所言靠谱么,那小子真进了这酒楼?” “那老妇人说话原本并不为我所信,不过想那小子穿着特殊,该是不会认错。一楼我刚扫视一番,并未见到那人,且让我们上二楼寻寻。”那矮道士皱着眉头说道,像是有所心事。 “二位道爷,我们宜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了,佳肴应有尽有,尤其是符合您二位…”“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多言。”高个道士手一挥,打断了小二的话,显然他没空听这样不起眼的人啰嗦。 小二阿零肚中一套迎客说辞连开头都没说完便被打断,浑身的不自在,心里咕哝着:“不就两臭牛鼻子么,架子倒不小。”上到二楼,安排他们落座后,轻哼一声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不再过多啰嗦了。 “袁师兄,师父这次可是动了真怒。严叔在淮阳道上被削了一只耳朵,这丑可遮不住啊。”高个撇了撇嘴道:“没错,乐师弟,要不师父又怎会破格连续十日传你我虚灵剑法这样的绝学。咱俩可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这次随观中倾巢而出,逮那贼子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我们没能擒拿那小子,你想以后师父还会怎么待见我们。” 乐师弟听了这话,思寻着在师父面前该如何交代,脸上显然是有些惊慌:“众多师兄弟中,师父平日最是喜爱你与我,这次越级教授我们师门绝学,乃是别大恩惠,我们定要完成这次任务。” 袁师兄见他神色不对,忙安抚道:“乐师弟莫慌。你也听说了,一天前,师门内严、柳、于三位师叔和门下众多弟子在京城郊外官道与那贼子相遇,一番大战,虽然我们折了几位师弟,但是那贼子也是受伤不轻。这次全京城内众力搜寻那人,想是不会落空。他平日武功是不错,不过既然现在身有重伤,想我二人联手使出虚灵剑法,定能胜他。” 听到袁师兄如此说,乐师弟稍稍有所心定,想了想不一会又满脸堆笑道:“师兄,那次师父传你我虚灵剑法,限于时间紧迫,却是各传一半,为了这次能够全力擒那小子,我想…嘿嘿,不如我俩互相传授一番,真遇到那人时就更有把握,如此可好。” 袁师兄精明,一下就了然师弟心中所想之事,道:“放心,你众师兄里就我姓袁的同你最好,武功相授自然不在话下。”乐师弟一听,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仍极力克制,以免过于得意忘形。 “玉树观袁兄,乐兄,好兴致啊,没想到你们也对宜月楼有所耳闻,到此一品佳肴啊。”突然一声在二人耳边响起。 袁乐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虬髯大汉站在二人桌前,双手叉腰,穿着粗衣,打着赤脚,一副邋遢简陋的粗人模样,与两道士干净整洁的衣着大相径庭。袁乐二人面面相觑,都并不认得此人,又觉此人穿着粗鄙,举止略显唐突,闷着声都未回应于他。 大汉大大咧咧也不尴尬,说道:“我乃是你们柳师叔至交好友,不久前就知此番玉树观有敌,在下岂能坐视不理,早早循着消息赶至京城,谁知转了几日半个贼人都没见到,让人好生气闷。刚才我坐在邻桌,终于有幸遇到玉树观的两位道兄。方才听二位道兄谈起那贼子,嘿,好歹我也要鼎力相助,断那家伙三四条胳膊,给玉树观严兄出出气。”大汉突然怒目一睁,两掌相互一击,大声震得周围木桌嗡嗡响,内力是当真了得,引得四周骇然。大汉说话声音较大,想是平时习惯的,不过他也只顾自己吆喝,也不管那贼子只有两条胳膊,要多断的几条胳膊哪里扯去,便要嚷嚷助以老拳。 袁乐二人讪讪,心想刚才二人说话均是极轻,不曾想却被他听去,此人内力耳目甚是了得,不知是何门派,果然京城是一处藏龙卧虎之地。 袁乐两人对视,刚要勉强寒暄两句,却听偏僻角落中阴阴传来一声:“好一个断手断腿,不过依我看来啊,不过是光说不练罢了。” “谁!是谁!给我滚出来!”那大汉反应极快,大吼一声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东北角,只见那儿坐了一个带着斗笠不声不响的人,那阴恻的声音就是从那传来。 “是你在说话?老子让你口没遮拦!”那大汉全然受不得激,嚎嚎大叫,不顾众多食客在场,健步冲上前去,右手成爪抓向那人肩头,想着不管你是谁,先给你点苦头吃吃,一上来就想卸了他的关节,让其哀嚎求饶,自己也好赚尽脸面。 斗笠坐在角落,知那汉子抓来,头不抬,手不动,肩膀轻轻一卸,就把那大汉的爪劲尽数卸去。大汉一爪落空,咦了一声,想是有些吃惊,赶紧双手成爪同时向那人斗笠与咽喉抓去。不曾想那人也仅仅只是头一后仰,堪堪刚好避过这两下抓击。 大汉两招不中,心下骇然:此人坐在凳上,不挪位不还击,却能轻松躲过自己两招,武功恐远在自己之上。他倒也非愚蠢之人,只是有些莽撞,可是明白得稍晚了些,现在骑虎难下,当着众人面子上如何过得去,咻的一下冷汗齐刷刷淌将下来。 不过更骇然的乃是袁乐二人。想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戴斗笠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之人。 “师兄,是那贼子,我们现在就上去拿下他?”那乐师弟轻声说道。 “且慢,那贼子虽说身上有伤,但瞧他躲那大汉的身手非同一般,依你我二人功力,想在座椅之上躲那大汉两下擒拿,无法办到。我们且伺机而动,看看情况。”乐师弟也是连连点头,看来袁师兄的话似是正合他意。 只见大汉两下不中,打又打不过,跑呢脸上又挂不住,手掌僵在半空不知道该继续追击还是收手。而那斗笠偏偏也不还手,低着头手握一盏酒水继续小酌,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此尴尬情形,闹得大汉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身旁响起声音道:“这位客官,虽说给您上茶上慢了,不过您也不能去拿其他客官的茶水不是。都是小的的错,在这给二位客官赔礼了。还请这位客官请到那边坐着用茶。”却见那个叫阿零的店小二站在一边,手中提着一壶茶水,做了个请的姿势。 大汉暗叫惭愧,也打个哈哈:“好说好说,鄙人过于口干舌燥,就随便走动了一下,见怪见怪。不过我说你这小二,做事也忒不利索......”边说边悻悻走去一边入座,低头喝起茶来,嘴上骂骂咧咧,暗里却直夸那小二机灵,解了自己燃眉之围。那戴斗笠之人自始至终没吭一声,自顾自酌,想来大汉这点微末功夫,实在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好险!叫阿零的店小二心下一缓,思寻着要是真的打起来,叨扰了其他客人坏了生意,掌柜的可饶不了自己,扣工钱不说,万一滚蛋了,父亲和自己可活不下去了。要说在京城讨生活,还真得带几分机灵劲儿才行,阿零不禁感慨道。 不过刚刚舒缓了一口气,吵闹声又从楼外传来,原来是楼下一个疯和尚又吵将起来。阿零探头向下张望,见楼下已经打作一团,和尚大占上风,击倒众人后刚要踏入酒楼。突然角落那斗笠却站起从窗台边一跃纵身,腾下酒楼,搅得楼里楼外一片惊呼。只见他武功极高,落下后电光火石之间,一剑就了结了疯和尚的性命。周围所有人原以为和尚武艺高强,没想到都过不了一招,纷纷惊恐呼喊,四下逃散,有的人直奔官府报官,当下宜月楼里楼外乱成一片。 酒楼内客人更是无心小酌,纷纷离去。楼门前胡掌柜见此情景,又惊又怒,惊得是眼前出了人命,怒的是这下酒楼生意毁的太大,一时愣在那里,不做可想,只能露出一张苦瓜脸,怨天尤人罢了。 袁乐二人将一切看在眼里,见斗笠跃下酒楼后杀了和尚,两人双目互视一下,随即出楼紧随斗笠脚步向西面而去,以求伺机而动。虬髯大汉反应过来也马上追了出去,相助老拳一事,对于他来说可不甘人后了。 千机卷 第三章 京城郊外 且说夜色渐深,袁乐二人跟着那斗笠一路向西行去,不曾想直直跟出了京城,在郊外一处树林丢失了方向。两人在林中四处寻找,却不见斗笠踪影。 “师兄,这贼子身上不是有伤么,怎地轻功却不见受损呢。”那乐师弟语露怯意,想来被刚才斗笠一招杀死疯癫和尚的气势所震慑,心有余悸。 袁师兄见时间不停流逝,二人久寻无果,然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心下也是着急的不行,“这人身上怀有我观至宝怀阳玉,若是让他跑了…...” 说到这,袁乐二人想到师父平日的严厉手段,都不禁内心打鼓。而乐师弟不知是寒风刮过,还是心里害怕,甚至不自禁的发起抖来。袁师兄知道师弟历来有些胆小,情急之时难当大用,加之现在遍寻未获那斗笠踪迹,半会也是没了方寸。 正彷徨无计之时,西边树林有许多鸟儿受惊飞起,两道士赶紧向那处寻去,未走多远,陡见前方西北角泛来亮光,隐隐有人声传来,似有不少人在那儿聚集,二人提气向那边靠拢。 待二人走近,才发现林中有一大块空地,当中熙熙攘攘已经站了一大群人。许多人举着火把,将黑夜中的空地照得极为明亮。而人群中间围了一个穿着蓑衣,身形摇摇晃晃的剑客,正是他们要找寻的斗笠男子。 两人向场内看去,把里边人辨认了个清楚,围着斗笠的多半是自家玉树观的人,此外也有不少玉树观邀来助拳的江湖人士,各门各派均有人在场。 一合计,场中规模至少有数百人的样子,尤其是玉树观,观中竟有过半精锐已经在此。 “师兄!是严师叔他们!我们快过去与他们汇合,一起捉那贼子。”乐师弟见状兴奋不已,想是人一多,恐惧感全去,腰间胆儿壮了不少。 不料袁师兄却一下将其拦住,做噤声状:“慢,你看那边儿。”袁师兄伸手向他们右前方一处草丛微指,只见那儿蹲伏了一个黑影。那处草丛茂盛,场中火把光线没有波及,加上天色已暗,中间空地中人都没有发现黑影的存在。如此隐蔽角落趴着一个人,显然不怀好意地在监视着场地中央的变化。 乐师弟顺袁师兄手指方向望去也是吃了一惊,暗叹好险好险,要不是师兄机敏,否则就这么直接进场,自己二人也会暴露在那人视线范围之下。好在现在由敌暗我明变为了敌明我暗,当想个法子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师兄弟二人私下一比划,便有了计较,也悄悄蹲伏下来,给那人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正在二人盘算时,空地中突然传出一声大笑:“哈哈哈,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小别一日,我严奎甚是想念啊。”只见空地围着的人群中站出一人,生得人高马大,满头白发,但面貌却显得并不苍老,满面红光,声若洪钟,只是头上缠了白布遮住了左耳,上边儿渗有血迹的样子,想来这位就是袁乐二人口中被削了耳朵的严师叔了。 他笑音一落,便脸下一沉:“姓张的,江湖人送你名号剑苛,把你武功吹上了天,但照我严某看来,却也稀松平常。若不是昨日你仗着宝剑锋利,欺我仅是一对肉掌,想也伤我不得,今日再遇,这笔账是不是该算一算?” 严师叔神态倨傲,语气不善,可剑苛听了却并无多大反应,似乎离得较近的人听到他暗哼了一声,算是对这位严师叔的回应了。 严奎继续说道,“不过我严某人好歹也算在江湖中有些名头,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我的伤事小,但你盗取我观至宝,意欲何为!今日众英雄齐在,你已无路可逃,若乖乖交出宝贝,自削双耳并向我磕三个响头,当可饶你一命,否则立时叫你尸横就地!”那严奎显然内力极为了得,声音在林间穿梭,震得周围树叶纷纷落下,且这几句话说的义正言辞,让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此间除了玉树观之外,尚有许多江湖人士掺杂其中,严奎说话间“不经意”地露了手内功,周围人递来敬佩目光,引得他甚是得意。 可剑苛却悠悠回道:“你观里的宝贝我并未拿取,若是没了,定是你监守自盗,想转嫁于我罢了。”剑苛说话声音不响,却有一股阴寒之力渗入人心,加上晚上林中风儿转凉,周遭每个人均是突感凉意。 严奎见其撇开干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加上左耳仍在隐隐作痛,心下着恼:“姓张的!别给脸不要脸,那天你从我观中禁地出来,仗着轻功高绝仓惶逃走。是我和柳、于两位师兄弟一同看见的。我三人赶紧进禁地视察才发现镇观之宝不见了,不是你拿还能是谁拿的?今天你要么交出宝贝,要么就把你头留下吧!”严奎语出威胁,可剑苛就像没听见似的,半晌不回。 严奎见剑苛态度轻慢,大庭广众下极削自己面子,胸中火起,怒道,“你耳聋了么!” 剑苛轻蔑地呵呵一笑,明摆着一副我听到了但我懒得与你搭话的样子,并没露出任何惧色。 严奎拳头捏得死紧,大喝,“那就是你自寻死路,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说完不再等待,瞬即纵身跃起动手,向那剑苛远远拍出一掌。 话说严奎与剑苛之间尚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仗着内功强劲,欲在众人面前显露功力,人尚跃在半空就向剑苛施展自己成名绝技“驭雷掌”。此掌法路线走法刚猛,轰出时隐隐伴有雷声,尤其施展之人内功越是强劲,掌风就越是凌厉,练至一定境界后甚至可以隔空击伤对手。围观人众见严奎可以做到隔空施展掌法,惊他竟然将驭雷掌练至如斯,大叹他的内力了得。 严奎口上虽然大展不屑之词,但其实也知道对方的武艺绝非易与,这一掌凝混了自己极强内力,不过由于故意远距离施展隔空打法,掌力削弱不少,应该伤不及他。 严奎心里边早有计较,思索待那剑苛只要躲避,自己预备了数招后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频频进招,上来便应该可以用这种压制打法取得优势。 不曾想剑苛见到严奎出掌攻来不闪不避,好像完全不惧的样子。严奎肉掌未至,掌风早已带得四周飞沙走石起来。周围离得近的看官们顿时感到呼吸不畅。 剑苛却浑不在意,脸色一如平常,巨大的掌风也只是带动了他的衣角。严奎心头感觉有异,但随即寻思,这是你自个儿托大找死,须怪不得我了,干脆一掌劈到底,带你走! 岂料剑苛待严奎掌至面前,下身不动,上身只轻轻一偏,便躲开了这一掌,动作迅捷得犹如鬼魅一般,闪避招式不同寻常功夫。 严奎见一掌不中,不及多想,随后招式紧随而来。“驭雷掌”是严奎成名绝技,当年阳岗坡一战,仅用一掌就击毙三个绿林好汉,将三人击了个对穿,威力犹如惊雷,自此名声轰动江湖,可见这套掌法威力极强。但是此掌法对使用者要求也极高,若非内力超绝,断难驾驭好它。 严奎一招接着一招,不给剑苛喘息机会,连拍了二十几掌,可堪堪一掌都未能打中他,招招差之毫厘被其避过。古语有云,再强的功力打不中人也是无用,更何况此掌法对使用者内力消耗极大,纵使严奎底子深厚,也经不起这般的凭空消耗。 严奎打着打着,渐渐着急,大吼道:“你这贼子,只会一味躲避,是怕了我还是怎地!” 剑苛听闻,暗哼一声,稳住原本摇晃的身躯,摆出正面应对的架势。严奎发现激将有效,大喝一声接招,双掌齐齐拍出,使出一招“双管齐下”向剑苛胸前拍去。 剑苛单手微抬,待严奎双掌拍来,仅是轻轻一带,把他掌力带得全歪。严奎则由于使力过猛,收掌不及,身形一下子露出破绽。剑苛冷笑一声,脚下一记扫绊,严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向旁摔倒在地。整个交手,剑客并未动用背后宝剑,就让严奎吃了个大亏,就是不给他再找宝剑锋利的借口。 严奎最是爱惜面子,此番在众人面前吃亏很是丢脸,恼羞成怒下,双掌在地上一撑立即翻身跃起,不待身子全直,便就地使出地堂腿法,双脚频出,打算击翻剑苛挽回颜面。 剑苛身形看着虽然摇摆不定,但轻功确实上佳,几个回旋鹤立,避开严奎腿法。 严奎拳未建功,脚无立业,被剑苛完全比了下去,那是又惊又怒。而自己这番狂追猛打,在剑苛眼中宛如儿戏一般,感觉根本对他产生不了威胁。 严奎又是两招飞踢被剑苛躲了去,心下大不耐烦:“又是躲躲躲,你那疯和尚师父就只教会了你逃命的本事么!”那剑客听闻此话,脸上顿时浮现一股黑气,见严奎腿法再到,便不再躲避,也是原模原样使出一招地堂腿,两脚相交,众人只听“咔嚓”一声,严奎大叫一声被踢得翻滚而出,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右腿失声痛呼,想来该是断了。 见此情景,人群中立即奔出几个道士,急忙将严奎抬了回去。周围玉树观众道士纷纷向剑苛怒视,尤其是严奎手下弟子,见师父受伤,皆愤怒不已,只是惧此人武功实在太高,师父尚且不及,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空地众人见这剑客武功高至如斯,连声名显赫的严奎也完全不是对手,刚才还各个欢呼打气的,现在俱皆鸦雀无声了。 此时人群中缓缓站出二人,其中一人向剑苛抱拳道,“在下柳铨,为玉树观执事。阁下武艺高强,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凡天下都说不过一个理字。阁下来我观观摩镇观之宝,我观上下甚是欢迎。但是不告而取,非君子所为。且此宝乃我开观祖师亲传,数百年延传至今。对我观是极具意义的无价之宝,而于他人并无用处,望阁下高抬贵手,予以奉还,小观上下不胜感激,若有金财所需,尽管开口,我观虽说清贫,也会鼎力相助,且伤我师兄一事,咱也既往不咎。” 这人身材不高,五十来岁年纪,略显肥胖,看着慈眉善目,说话十分谦恭有礼,较之那盛气凌人的严奎显得好相处得多,想来便是袁乐二人口中的柳师叔了。而站他旁边一人却是形同枯槁,面颊削瘦。两条长眉垂至嘴角,皮肤黝黑却身穿纯白道袍,浑身透着股阴森气,模样并不友善,显得甚为扎眼,这想来便是那于师叔。 柳铨如是一说,众人一阵骚动,想是玉树观见剑苛武功高强,便降低姿态,都议论纷纷起来。而草丛中潜伏着的袁乐二人,见严师叔被打伤,也是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念到严师叔平日在观中一直以武功高强自居,除了观中掌门外谁也不服,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盛气临人的样子,现在这般下场,可真让人唏嘘不已了。 其实但凡观中有见地者,皆知观中三大高手中虽然严奎成名最早,名气最响。但若论真实功力,他的两个师弟柳铨与于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柳铨一向为人谦和,极少对外出手,整日忙于观中内外事务,替掌门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另一个师弟于道,行事孤僻,不大同外人来往,在观中都常年闭门不出,平日也就与师兄柳铨略有交流,所以柳于二人在外的名号却不及严奎响亮了。 然其三人武功各成一派,当年三人与现任掌门皆是前任掌门虚空道长最得意的四名弟子。当年虚空道长有四大绝技分传自己四名得意门生。并宣称谁要是能将自己所授这门绝技先行练成,谁即可继位掌门。大师兄承德,被授予虚灵剑法,该剑法以快见长,使动时虚虚实实,变化多端,练到极高境界后,可杀人于无形之中;而二师兄严奎,被授予驭雷掌,掌法凌厉无比,掌声如惊雷轰鸣,此掌法可对习练者的内力大有裨益,练至精深处,可以临空出掌杀人;三师兄柳铨被授予烈焰掌,掌风炙热,掌力所及之处万物触即成灰,透露出一个至刚至阳之气;四师弟于道被授予寒冰掌法,该掌法异常阴损,中掌后摄人骨髓。且于道打小聪慧伶俐,习武悟性很高,后来机缘巧遇下,阴寒毒功大成,击人内伤后无法治愈,端的是后患无穷。此四人年轻之时曾开创玉树观最鼎盛时期,三十年前江湖人皆称“玉树四杰”。 后来玉树观掌门之争中,大师兄承德还是技高一筹,先行将虚灵剑法练至至高境界,被授予掌门之位。三师兄柳铨原本淡泊之人,输就输了并不作响,四师弟于道性子就孤僻,与观中子弟本不太来往,功夫如何也不向他人示之,自也无从接手掌门之位。而二师兄严奎一向雄心勃勃,很想一步登上掌门位子,见虚空掌门传位给大师兄心下十分不满,私下里便找大师兄进行比试,结果输得是一败涂地。大师兄承德比武时甚至已经各种手下留情,这才把严奎打得心服口服,使掌门之争尘埃落定。 此四人武艺都很是高强,但不曾想近十年不常在武林中走动,江湖上倒出现了一些出挑的后辈,风头正劲的便是一名无名剑客,该剑客杀人无情,且心狠手辣,甚至离经叛道背出师门,唯独有一个不对小孩与女人出手的宗旨显得比较特殊。 此剑客剑法极为高强,在剑术上的造诣几近化境,江湖人送外号“剑苛”,此乃对一名剑客剑术至高无上的评价。数月之前,玉树观中的至宝突然不见了,恰好当时剑苛出现在玉树观中,众人皆认为镇观之宝是被其所盗。于是观中精锐皆出,四处搜寻,意图擒拿此人,追回宝物。 直到数日前,剑苛被人发现在京城郊外附近的踪迹,终于在昨日,玉树观师徒们在京城郊外官道与之相遇。观中除掌门承德师兄没来外,三大高手齐聚,携近百名弟子与剑苛在京城外一场混战,交战良久,才堪堪由老四于道偷袭得手将其击伤,但仍然留不住该人让他跑了,玉树观反倒折了几名弟子,连带老严的左耳都被削了。此等奇耻大辱气得严奎是暴跳如雷,发誓要报仇雪恨。 今日在京城郊外林中又一次围住此人,严奎口出狂言,极力要求单人出手挽回颜面,不需要他人相帮,结果反倒落得个一败涂地。柳铨怕场上局面失控,一向善与人交际的他急忙站出来说话稳住场面,而于道则是阴恻恻站立一旁,并没作响。 千机卷 第四章 突变 且说那斗笠剑客见柳铨说话和气恭敬,才缓缓搭理道:“贵观至宝我并未得见。那日来贵观我本确是为了此物,但我进入你方禁地之后,却发现此物早已不在,反倒是你们。纯阳室乃贵观禁地,周边数里,除掌门及几位守护亲信外任何人皆不得靠近,其中也包括你们三位。那倒是为何,那日你们会突然出现在贵观禁地之中呢?倒是说来听听。”剑苛谈及至此,嘴角冷笑,戏谑之情溢于言表。 那柳铨听闻此言,脸上阴晴不定,“我等行事,自有因由,无需告知外人。既然你已承认来我观就是为了拿取此物,那无论如何,你盗宝嫌疑是洗刷不清。今日你不交出我观至宝,说不得,只能把你留下,待知晓始末追回宝物之后才能放你。你虽然武功极高,但是架不住我们这儿这么多英雄好汉,若想要在我们这儿来去自如,莫也太不把我们这百十号人不当人物了。今天你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我也知你身上挂伤,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这柳铨说话做事,显然因果所以,分析清明。只一两句话,不但避开剑苛逼问,反而就此事就把周围人等都圈进其中。 剑苛抬起头,看了看柳铨,淡淡说道:“此事我本不想多做解释,来你们观中借取此物,我也是迫于事出有因。我原可以当面问你们掌门索取,而之所以最后前来不告而取,就是因为怕万一言语不和,不小心将你们玉树观从江湖中抹去,那对你们的祖师爷可不太好。想来我已经委曲求全,不料你们还是纠缠不清。也好,就今日一并解决。一个一个来太过麻烦,一起上吧,我赶时间。”众人终于看清其面容。只见此人面容削瘦,下巴略有胡须。三十来岁年纪,生的倒也相貌堂堂,剑眉直竖,就是似乎染有疾病,无精打采的。不过众人却又听这病秧子口出狂言,人群一时耸动,尽皆变色。其中几个情绪急躁的江湖中人早已破口大骂。若不是忌惮他武功了得,早就一拥而上将其分尸了。 却说一边蹲伏的袁乐二人见情势突变,马上要变为一场混战。那袁师兄向乐师弟努了努嘴,轻声耳语道:“乐师弟,现在情况有变,那姓张的武功虽高,但也不至于能打赢这么多人,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定是因为有所后援。我看,就是那人。”说罢,看向另一处的黑影。那乐师弟点头“师兄所言极是。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偷偷将那人制服。到时,两人皆可落网,于我二人更是大功一件。”袁师兄点头微许。于是二人便偷偷向那黑影处挪动。 二人小心翼翼,想那接应之人既为剑苛同党,自然武功不差。因此挪动极为谨慎。慢慢靠近那黑影后方。两人点头一示意,突然齐齐动手,从斜后方分从左右向那人悬枢和至阳穴点去。不过令人意料之外,那人竟丝毫没予躲闪,中招应声软倒,并未有任何抵抗。袁乐在黑夜中瞧不清他面容,不过看其身形,竟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罢了,指力及体也发现他并不会武功。袁乐二人这下纳闷了,不知是否抓对了人。如若不对,深更半夜的,这娃娃怎么好好的跑到这郊外树林中了,两人突感疑惑,不过心下一计较,且不管三七二十一,认定此子与这里定然有所牵连。 正在二人行动之际。空场中央却早已战成一团。各路英雄好汉以及玉树观众人纷纷向那剑客出手,那柳铨和于道却站在原地,并未急于出手。那剑客倒真是了得,背后长剑已然拔出在手,一柄长剑舞得精妙无比,且宝剑异常锋利,寻常武器与之相碰,非断即损。那剑客在众人围攻中腾挪穿梭,身法形如鬼魅。但依然招式自如,剑锋凌厉。人虽然依旧显得摇晃不定,却始终无人能近其身。斗笠剑客每每出剑,周围人必有人痛呼,非死即伤,断腕断腿,倒地哀嚎者不计其数。这个空场,呐喊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儿,空地上已是尸横遍野,血迹斑斑,各路豪杰都已杀红了眼。而这剑客招式端的是招招毒辣,剑剑只取要害,招式毫不拖泥带水。 柳于二人见此情景,耳语了一番,突然呼啸一声,分从左右同时欺上,向那剑客攻去。那柳铨招式一出,周遭众人即感炙热。凡掌缘到处,即传来一股烧灼焦臭之味。这柳铨招式沉稳老辣,攻守有度,掌风拍至,花草尽枯。看来其烈焰掌的功力也是非比寻常。而另一边于道则是恰恰相反。其人身形削瘦,双臂奇长,拍出的寒冰掌一下冷似一下。周围盟友也受不了其身遭寒气,纷纷远离。两人齐攻剑苛,柳铨主攻正面,而于道则有一下没一下,伺机偷袭。其二人在昨日,就靠此种战法,由于道堪堪偷袭得手,可惜那时夹攻之人还多了一个严奎,即便如此,当时也未能命中要害。而现在严奎不在,二人围攻,效力大减。是以先前二人先不动手,让周围人等对剑苛先行消耗,然后期望能捡个现成便宜。此时大家也已顾不得江湖规矩,夺回镇观之宝才是首要。而那剑苛在两大高手夹击之下,似乎仍然游刃有余。一把长剑舞得滴水不漏。且时而还击,却逼得二人倒是不得不全力抵御。 周围死伤渐多,剩下之人心下胆怯,纷纷退开。最后演变成柳于二人夹攻斗笠剑客的局面。那剑客在二人中穿行自如,始终占据上风。而柳于二人逐渐被逼得与之越来越远离。只敢在剑气所及之外游走。酣战一会,柳于见难以得手,互相打个暗语,突然拳风大变。二人招式动作骤然趋同。只是左右相反。柳铨右手使出一招“天崩地裂”,自右向左劈出。而于道便左手使出一招“天崩地裂”,自左向右劈出。柳铨一会右手又使一招“灰飞烟灭”于道则也使出一招“灰飞烟灭”。只是用的是左手。二人如此变化,显是平日就习练的二人合技。二人功力相若,如今相辅相成的使出一种招式,好比合二为一。功力陡然翻番还不止。且二人掌力一阴一阳,配合无间,端得是变化多端,令人难以招架。场地中央烈焰与寒冰真气交杂繁复,周围人均看得呆了。 那剑客见二人变招,也是剑法陡急。喉间开始不停发出“磕!磕!”的古怪之声,怪声一声响似一声,声音铿锵刺耳,周围包括柳于二人也是听得心神不宁。“师兄,这贼子声音古怪,怕是有摄人魂魄的怪术。”于道尖叫说道。于道这人不说话不打紧,一说话周围人也是一愣。此人的话音甚是尖锐,尤甚女子,众人中想不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竟是如此声音,都不禁哑然失笑。柳铨久战不下,也是额上渗汗。他原本想与两位师兄弟合力,拿下此人。谁曾想,剑苛武艺如此之高。先不算严奎冒失受伤。就算严奎仍在,依照目前对方使出的剑术功力来看,集三人之力也未必是其对手,不知昨日为何运气如此之好,竟能偷袭得手。那剑客的剑法鬼神莫测,攻防兼具,根本毫无破绽。且单就现在交手情形来看,此人甚至仍未使出全力。再者,又听于师弟言其有蛊惑人心之异术,使自己原本沉稳之性,也开始逐渐动摇起来。 柳铨大喝一声,定住心智,同时也想出言稳住师弟,却听那剑苛反倒是冷冷一笑,“摄人魂魄我倒不会,不过古人有琴剑合舞一说,这儿没有琴,那我只能自己打个节拍罢了。”那剑客口上轻松言之,手上的剑并不停缓。只见他的剑法举手投足都暗暗合着口中所发之声的节奏。一招一式,剑法分明。出手并不像先前那般令人眼花缭乱,但是现在每次应声出剑,柳于二人都发现其中蕴含别大内力,剑气纵横,使人根本无法接招,只能躲闪。眼看柳于二人败象渐显,周围人众都不禁心下一沉,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瞅准逃跑的方位了。“凝!”突听剑苛一声大喝,剑往下举,柳于二人突感四周压力骤增,浑身奇穴尽皆堵塞,内力受阻无法施展,两人只得运劲勉力与其内力相抗。柳铨脸涨得通红,于道的脸则极为苍白,毫无血色。剑苛如此内劲,两人完全无法与之抗衡。僵持一会,只听剑苛再吼一声“宣!”,抬手举剑指天。柳于二人立即感到周围压力顿无,浑身内力急涌而出。外人见他二人冲天大喝一声,不一会,好像抽茧剥丝一般,毫无气力,纷纷逐渐软倒。周围人众大骇,惊讶剑苛武功高强简直逆天。有的人已经害怕得发起了抖,手中兵器都掉落在地。 柳铨软倒在地,浑身大汗淋漓,不停喘着粗气,犹如待宰羔羊,毫无还手能力。原本已经闭目待死,呆了一会,发现并无动静。耳边只听剑苛慢慢说道:“你们也曾在江湖中小有名气,想不到今天却如此狼狈,我现在要杀你们如同碾死蝼蚁。不过我有急事要办,本就不该在此多费周章,你们的命暂且留下。这两天与你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你们玉树观的是是非非我也不想过多参与。东西我没拿,言尽于此,后会有期。”说罢,还剑入鞘,转身就欲施展轻功离去。就此情势,在场众人已无人再能阻拦。 “且慢!!”就听空场边缘丛林暗处钻出来两个道士。两人一高一矮,神情不定,矮个儿道士说不出是慌张还是兴奋,嘴角肌肉不停抖动,似是紧张过度。而出声的乃是那个高个儿道士,眉头紧锁,满面愁容。那高个儿道士手上还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穿着简陋。周围有些刚从京城宜月楼出来的人发现这少年竟是酒楼的店小二。瞧那少年,眼珠在转,但身体僵直,无法动弹,显然已被点了穴道。 “你同伴还在我们手上,就打算一走了之?不如放下我观至宝,咱们来个交换?”那高道士朝剑苛说道。两道士也在光亮之处认出此子乃是酒楼小二,不过想起日间剑苛出现在宜月楼一事,使得他们反而更坚定这少年乃是剑苛一伙。 剑苛回首一瞧,也依稀认出这被擒少年。不过自己与他并不相识,也不知为何他会在晚间出现在此,更不知为何这少年怎么就会被他们擒住了。白日在酒楼见此子甚为机灵,想不到现在却成为了臭道士们的掌中之物。原本想可事不关己,一走了之。不过一来,自己一走恐怕那些江湖中人对自己之恨会转嫁至这个无辜少年手上,二来自己原本就对孩童女子等弱势群体易动恻隐之心,无法坐视不理。沉吟了一下,也不想向对方多做解释,便转身道:“以年幼孩童为质,众位自命不凡的正道人士,可是磊落得紧啊。”高个儿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说道:“姓张的,这儿有这么多英雄好汉与本观师长,本轮不到我这小辈在这儿喧哗,不过今天众位师叔身体略有不便,让你有机可乘。说不得,我也得站出来和你计较。我与师弟刚刚在草丛中擒住这小子,这小子鬼鬼祟祟,在一旁隐伏。想来你这贼子正被我们追拿,可今日却敢在宜月楼中逍遥自饮,而这小子在二楼那是人前马后,伺候得紧。看来你二人必大有关联,那宜月楼我看也逃脱不了干系。”高个儿话音一顿,环视一下四周众人,以求获得周围众人认同,再接着道,“你武艺高强,我自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的朋友似乎武功就不怎么样了。怎么样,我也不想让这样的小孩受伤,你要么乖乖的交出宝物,否则,大家就来个玉石俱焚!”高个儿说完,其实内心也是打鼓,自己对于这少年是否是剑苛同伙本并没有底,甚至于就算他与剑苛有所关联,谁也保不准剑苛会不会抛弃同伴,独自走人,现在话已经说在了前头,也只得赌一把了。只觉周边晚风一吹,顿感身上凉透透的,原来浑身上下都已被冷汗所湿透。 千机卷 第五章 虚灵剑法 剑苛见袁道士左手扣住那少年脉门,只要随时一发内劲,即可取了他的性命,虽然说袁道士看起来武功未必高到哪儿去,但眼下这种局面让剑苛也深感棘手。 姓袁道士一看剑苛的神情似乎犯难,心里大喜,自以为所料不错,定是拿住了这贼人的同伙才如此让他投鼠忌器,若能借机夺回宝贝,于观中可是大功一件,那自己可真是撞了大运了。 就在剑苛沉思之际,夜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此音彻人心扉,悠扬洒脱,林中树叶随风纷纷飘下,伴音飞舞,在场中火把照耀下,画面甚为炫目。而那箫声则由远及近,来得飞快,刚才还远在数里之外,片刻间已至空场附近。周围人众都是习武之人,都明白这速度意味着什么,惊讶如果不是鬼怪在吹箫,那吹箫之人轻功定然极为卓绝,骇然不已。 更令人吃惊的是,此人吹箫急速而来,但箫声源源不绝丝毫不曾停顿,显然是用内力不停送出。箫声悠扬长绵,似是鼓动着每一个人胸中内息,令人血气上涌。 众人尽皆往箫声源处望去,只见树林阴影处走出一名灰袍老者,口吹一只竹箫。此人身形高大,但穿着却极为普通,背后别着一块陈旧木板,显得较为古怪。 “玉树观乃武林正道,无论事出何因,挟持一年幼少年都为我辈所不齿。此举真令我观中蒙羞,还不快放了他。”老者放下嘴边竹箫,边走边缓缓说道。话音刚落,就听那姓袁道士一声大叫,软倒在地。众人不明所以,却见他双膝之处渗出了许多鲜血,将裤子尽皆染红了。姓袁道士双手捂膝,呻吟不止,玉树观其他道人都只战战兢兢看着,并无一人敢上前相助。 “顾及观中声誉,委屈你了,废你武功小作惩戒,下半辈子就在轮椅上度过吧。”那老者道出令人悚然之语,但语气却显得极为平静,他不抬手不动足,转瞬间便废了那袁道士双腿,武功之高,手段毒辣,简直人所未闻。 “掌门师兄!”只听柳铨终于在倒地后说出了第一句话。老者见柳铨呼唤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玉树观当前掌门承德道长。 此次玉树观至宝被盗,全观上下乱成一团,虽然追拿剑苛观中三大高手已经尽出,不过承德仍然放心不下,也依照观中弟子传信,紧随京城而来。紧赶慢赶,终于在今日晚间到达京城郊外,正巧在这里撞见玉树观加各路英雄大战剑苛贼人的好戏。 承德眼见观中弟子死伤大片,横倒竖歪躺了一地,连三个师弟也是全部负伤,心下又惊又悲,这剑苛武艺远出自己先前算计之外,玉树观在江湖的百年威名,于今日这一惨败怕也算是栽了。承德本就已经恼怒得无以复加,又见门下弟子在众人面前以年幼少年要挟剑苛,怕众人议论再伤及本观声誉,当即怒火全都一股脑儿出在袁道士身上,手中竹萧真气激出,刺穿袁道士双膝,当场将他废了。 虽然承德心中怒火如炽,不过脸上毫不改色,说话不缓不急,向场中走去。众人见他年纪不小,但是目光如炬,精神抖擞,定是常年习武所致。剑苛仅一见便知其内劲高强,绝对是个劲敌。 承德踏步上前,朝剑苛说道,“吾乃玉树观第一十七代掌门,道号承德。阁下想必便是江湖人称剑苛的大侠吧。”剑苛对玉树观上下并没有什么好感,轻哼一声,算作应答。 承德见其轻慢,心头微恼,继续说道,“那老道就开门见山了,阁下闯入我观,夺我至宝,伤我徒众,仗着是艺高人胆大。不过我们江湖中人,自也有江湖中的规矩。既然你之偷盗所为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了,咱们就得按规矩行事,你可同意么。” 剑苛冷冷道,“什么规矩?” “今日,吾以玉树观掌门身份与阁下划下道儿,若在下能胜你个一招半式,也不与你为难,于玉树观,阁下留下宝贝即可,于其他众位英雄好汉,自废武功向他们有个交代,随你自便离去。如此规矩,待阁下可是好极了吧。”承德说道。 剑苛一声冷笑道,“那若是我胜了呢。” “如若是阁下胜了,也即是证明我观实属技不如人,不配拥有这镇观之宝,阁下自行带走便是。”玉树观众人听得掌门如此一说,纷纷大惊失色,柳铨更是大叫万万不可。连严奎听闻此言,也从迷迷糊糊中醒转过来,断了条腿都想冲上去劝解掌门师兄。 剑苛并未直接回应,而是默默走向横倒在地的店小二,抬腿一勾,将这少年挑起揽在手里,顺带瞥了一眼依旧呻吟着的袁道士,转头对愣在一旁的乐姓道士说,“你还不对他予以施救?不怕他失血过多而死么。” 乐道士被师兄的惨剧吓得失魂落魄,被剑苛一说才突然惊醒,想起平日在观中袁师兄待自己百般照顾,心中的惊魂与悲痛立时转为一腔怨毒,咬牙恶狠狠地盯向剑苛,但是并没有任何营救师兄的举动。 承德开口说道,“救他回去,别在此地丢人现眼了。”乐道士得到释令,赶紧抱起断腿的师哥,找人治疗去了。剑苛心下奇怪,断你师兄双腿的明明是你观的掌门,你这般怨恨地看着我又是作什么,也不再细想,肃然对承德道,“玉树观在江湖大名鼎鼎,不过近日对我百般纠缠,确实是到做个了结的时候了。掌门你提的主意甚好,那我就与你切磋切磋,出招吧。” 周围人见他一手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边就想与玉树观掌门接招,此等嚣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承德见这剑苛如此托大,心中也是怒极。他本就是性格暴戾之人,若非武艺远远超过其他三个师弟,就按照当年师父脾性,掌门之位是否传给自己这个大师兄兴许犹未可知。现在当着众多江湖中人之面,自己之前的言语已经极为克制,百般忍让与他,谁曾想这剑苛如此轻视自己,好歹自己乃是一派之首,一观之长。 承德脸上肌肉抽动,当即道声“好!”,于是不再客气,双手起势运起本家内劲,只见周遭似有无尽气旋,使得须发衣袍尽皆飘起。周围人想不到一区区老者,内劲竟如此浑厚,向来世人只知玉树观有三大高手,对掌门反而是知之甚少。如今有幸得见掌门技艺,也算是大开眼界。 运劲已毕,承德大吼一声接招,率先发难,左掌一扣,凌空向剑苛怒拍。 “驭雷掌!”还躺在担架上的严奎突然大声叫道。原来师兄使出的这招不是旁招,正是自己的绝学。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招无论是内劲,距离,都远胜自己,掌门师兄平时在观中从不展示武功,想不到自己的绝学竟然已被师兄透析,心下突生索然之味。 剑苛见承德本离开自己好远,一眨眼间,便暴起一掌拍来,胸口突然滞闷,呼吸不畅。知道他的掌力与之前严奎使出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来得好!”剑苛也是大喊一声,空余右手连续变换招式,瞬间化解来招。承德用上刚劲与剑苛连过几招,见驭雷掌不能擒他,又大吼“再来!”马上招数一变,掌风突然炙热,浑厚内劲逼出高温气息,让人无法接招。剑苛一见即知,这便是之前柳铨的招式了,想不到这老头还真是有些能耐,把自己师弟的武功都学了个遍。剑苛打起了精神,这次并不敢硬接,而是脚下展开轻功,堪堪每一次都将来招避过,而身后树木却没这么好运,棵棵熏得灰黑焦烬。 旁人见剑苛手提一人尚能在如此高手的掌力笼罩之下辗转腾挪,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叹到自己武功与之相去甚远,之前还妄想与他一较高下,实是太不自量力了。 承德见烈焰掌奈何不了剑苛,马上掌风再变,陡然之间炙热转为冰冷。寒冰真气陡出,剑苛一声冷笑,仍是单单一只右手,凌空虚拍两次,寒冰真气突然倒流,反向承德袭去。承德也极为惊讶,躲开冷劲之后,突然向一旁跃开,表情阴晴不定,站立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剑苛见其不再追击,以为他已经放弃,便说,“承德掌门,你的武功较你的师弟们确实强了不少,不过想胜我嘛却还不够,既然连过数十招你都奈何不了我,现在我可以告辞了?” “且慢!”承德徐徐说道,“当年虚空掌门授予柳师弟烈焰掌,授予严师弟驭雷掌,授予于师弟寒冰掌。他三人绝学相辅相成,且俱为掌法。而唯独我,师父却传授了我一套剑法。不过此剑法似剑非剑,练了我整整三四十年,我至今仍感到稀里糊涂,不知练了个什么东西。”承德边说边解开背后所背的长柄木块,“可我却是靠它稀里糊涂当上的掌门。哎,我也从未用此剑法施展给外人看,至今都不知道施展起来究竟是个什么威力。看样子今天遇到阁下,到是可以拿来检验一番。” 承德将背后木块操之在手,这东西说是木块,其实更犹如一跟扁担。不过这木块显得更为沉重,通体漆黑,但又黑得发亮,在月光与火把的照射下,又似有流光溢彩,让人说不出这是个什么所以然来。 剑苛见承德手持如此古怪的兵器,当下也不敢怠慢,再次抽出背后长剑。承德继续说道,“听说你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恰巧我也习剑,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手段吧。”说罢,提起木块直指剑苛面门,剑苛举剑欲挡,还未招架,突然面前一闪,承德使出的面前招式已经一晃不见。却突然攻向自己肋下,剑苛侧身使出一招“如封似闭”,格挡承德来招。可承德剑法尤其诡异,剑依旧尚未及身,剑招又已不见,一晃眼已经自上而下,向剑苛天灵盖劈来。剑苛左右招架,但是两人却未有相交哪怕一剑,便都已变招。 承德的剑法招式虚幻缥缈,手中使动如此不便的兵器,却显得游刃有余,犹如舞动一把轻盈的长剑一般。承德招数虚虚实实,且变招之快让人目不暇接,一般人别说接招,连看清都无法做到,这虚灵剑法当真巧妙多端,承德能用如此不便的兵器,使出如此灵动的剑法,也是让人啧啧称奇。 不过剑苛也是相当了得,虽然承德剑招变化繁多,但他仍能每次见招拆招。只是众人见二人相斗,互相手舞足蹈,但是却从为有过兵刃相接,也是奇哉怪哉。但细细盘算,剑苛手中毕竟多了一人,承德的虚灵剑法又精妙无比,以灵便击自己不便,渐感吃力。 两人剑招是越打越快,身法变幻,让人已难辨清。只听剑苛一声大吼,手中少年被其用一下巧劲掷出,那少年稳稳当当的落地站在了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脚,原来穴道已经被剑苛解开。剑苛手中一空,抖擞精神,与承德对招中,开始出剑还击。剑苛手中束缚一去,放开手脚大喝一声架开承德来剑,运用内劲催动剑气,凌厉还击。两人由一开始的虚招转为宝剑和“扁担”的频频相交,震击声不绝于耳。 两人剑技均为天下一流,剑随身走,身随意动,身形快到了一定程度,周遭人武艺稍差的便已无法辨识,且周围人怕被二人剑气所及,均越退越远,圈子约拉越大,场地中央空出好大一块,供二人剑斗。 千机卷 第六章 面婆 “婆婆,我想吃那个糖人。”一个女娃娃手指糖人摊上的一个猴型糖人,急切的看着眼前的一位女子。“好的好的,乖,婆婆这就给你买。”只见这位女子,一边轻抚身边女娃一边从身边荷包中取出两枚铜钱,向糖人摊的两位手艺人递过去,那两个手艺人随即把糖人给了那个女娃娃。其中一个年少的手艺人不经意间撇到这位女子,却发现她竟是一名妙龄女郎,美艳不可方物,要不是身上衣物略显朴素,定是哪家有名有姓人家的小姐。这个少年人心里端倪,这哪是什么“婆婆”啊,简直就是个美人啊!小女娃娃瞎闹胡说啥呢。心归心想,眼睛却不敢再偷瞧了。见二人缓缓离去,才偷眼又瞧了几眼背影。 “婆婆,我瞧前面那人偷瞄你呢。那对招子在你身上游走了好一阵,好没个分寸。”小女孩嘻嘻笑着,舔着刚刚到手的糖人。“是么,我倒没在意呢,不过我知道定会有这一出,所以呀,我也早早留了一手呢。”那女子也是抿嘴一笑,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那孩子呀,怕是熬不过今晚哟。” “婆婆,你又没忍住,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小女孩假装埋怨,却是一口咬掉半个糖人,放在嘴里咀嚼,“糖人大块嚼着才最好吃,恩,什么都是大块吃才好吃。”小女孩越嚼越来劲,一口把剩下半个糖人也一起吞进嘴里。 二人缓缓转过几条街巷,停在了一幢富丽堂皇的酒楼之前,时辰还没到晚间正餐时分。那婆婆领着这个女娃绕着酒楼周围转了两圈,并无寻见异状,便整整衣衫,打算踏进酒楼。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声音不同他人,磕磕磕磕地一步一步如同铁匠打铁时的敲击声。那声音还算不得响亮,但这婆婆耳力甚好,警觉之下听闻此声略显刺耳。当下脸色一变,赶紧拽住小女孩闪身没入路边人群之中。不一会儿,从街边拐角处踱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剑客,走路脚下虚浮,脚步声略显独特。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背后还背了一把长剑,一身阴气。二人见他行走不稳,但步履奇快,三两步跨入酒楼之中。那婆婆静候片刻,才皱了皱眉头出声道,“阴魂不散。”转头轻声对女娃儿说道:“看来正门是走不了了,咱俩得找个僻静的角落上去。”一撇眼间,却见不远处走过两个道士,一高一矮,看打扮便认出此二人是玉树观弟子。婆婆心想,来得好,我正愁如何解决,想不到就有人来帮手了。眼见两道士即将走远,心下便有计较…… 宜月楼四楼,一间名曰“极致幽竹”的雅间内,围着一张红木桌子坐了四个人。左首一个大胡子,身材肥胖,浑身穿着破破烂烂,不似中土人士。大胡子右手边坐了一个侏儒,面目凶狠,头上斜戴了一个眼罩,遮住了左眼,瞧模样似是个独眼龙。还有一个白面书生,头戴方巾手拿折扇,身上却挂了好几个铃铛挂件,人一边摇头晃脑个不停,同时又传出铃铛之音,让人不厌其烦。而在主桌则坐了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本该相貌堂堂的脸上却有一道极深的伤疤,从左额头直接连至右嘴角,让相貌变得十分可怖。雅间内外并无小二服侍左右,四人也是默然端坐,似乎在等什么人。想是憋得久了,实在忍不住,那大胡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破了宁静:“什,什么情况!等等等了两个时时辰了,还还不来,这功功夫都都都够大胡子我把“水帘洞”的瑶姐姐姐们搅个个七七八八遍了!!他娘的!”这大胡子中原话说的本就不标准,还带有口吃,让人听起来艰涩难懂,倒是那句“他娘的”说的清晰响亮,让人感到滑稽可笑。“噗嗤”,听到大胡子口开混语,那白面书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折扇捂住了嘴,眼睛瞧向他方,装腔作势。大胡子转眼瞪向那书生,刚要发作,却听右手边那侏儒说道,“大胡子你闭嘴,老子就是宁愿干坐着,也不愿听你这口吃说话,隔会便絮絮叨叨直说得老子闹心的很。六妹说了会来便不会诳你。你在这瞎嚎,当心她待会过来戳瞎你的眼睛。”说罢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罩,表情越发的凶狠了。这侏儒斥责大胡子说话难听,其实自己喉咙发出的声音更是沙哑刺耳,犹如七八颗石子摩擦着自己的喉咙挤出来的声音一般,听着让人耳膜都疼痛起来。那大胡子似是有些惧怕这侏儒,嘴角抽动了两下,低声嘟囔一句“死面婆”后强忍着怒气坐了下来。 “是呀是呀,连二哥都还没说话呢,你就忍忍吧。”那书生说话拿腔拿调,让人听了也是极不舒服。那坐在主桌的二哥咳嗽了一声,说:“大家稍安勿躁,本次事关重大,不同往日,且耐心等待六妹消息。”二哥发话,其余人不敢再说,房间又重回了宁静,沉闷的氛围使得那书生的铃铛声显得越发清晰起来。 “来了!”那书生突然牟子一亮,抬头看向雅间窗外。其余众人也是纷纷起身。只听窗外传来一声柔声轻笑,“众位哥哥们等候多时了,小妹来得晚了,还请担待则个。”这声音娇声嗲气,酥心软骨,原来便是那“婆婆”到了,只不过不是在门外恭候,而是爬到了窗外。 “哼,好好的门不不不走,非非非要爬爬爬窗户,老太婆了,还还他娘的装装嫩,大胡子都都都疙瘩鸡皮了。”大胡子等的一脸不满,这次不但口吃依旧,还把鸡皮疙瘩都说成了疙瘩鸡皮。 窗户一开,一个人影蹿了进来。正是那婆婆。此人脚刚一落地,只听“啪”的一声,那大胡子便吃了一大耳刮子,脸上瞬间泛起五个黑色指印,立刻肿胀起来。 “不过才月余不见,小妹可真想念五哥得紧啊,想不到五哥也是,真让小妹欣喜。”那六妹依旧是掩嘴轻笑,但其出手狠辣的行径却与其言语并不相称。“毒!毒!你他妈又对我用毒,解药拿来!臭婆娘!有本事别用阴的和我打一架,我弄死你。”那大胡子只觉中掌左脸异样,肌肉一瞬间麻木起来,不过中毒之下一紧张,反而口齿伶俐起来,但也仅过片刻,麻肿之感袭来,话都已无法吐出。 “五哥,说甚话来,小妹我又怎么舍得对你用毒呢,我的好哥哥!”六妹嘴角轻笑,眼中却是精光闪现。 看着他们胡闹,坐在主桌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六妹别闹了,把解药给他,我们赶紧说正事。”那六妹听他这么一说,努了努嘴,向大胡子说道,“张嘴。”大胡子依言张嘴,那六妹略一抬袖,一粒药丸窜进大胡子嘴里。大胡子一咕噜吞下,不一会便觉脸上肿胀渐消,就是口舌依旧感觉麻木,半晌吐不出个囫囵话来。不过心也算是落地,冷汗已经湿了一身。大胡子深知六妹的手段,若不是刚才二哥出言相帮,苦头肯定不会少吃。 “六妹,事情办的如何?”二哥问道。 “我奉二哥指令前往玉树观,还在附近打探时,便听得观中闹开了,原来是怀阳玉被那剑苛所盗,那剑苛轻功很高,来去不露形迹。我费尽功夫才勉强找将上来。发现他一路向京城而来,小妹跟踪之时原想路上找机会做掉他,但怕他武功太高,操之过急反而坏了大事,又在京城郊外亲眼见到他一人击退玉树观众位高手,还能独自脱身,端的厉害。不过他身上似有内伤,小妹思寻也不是没有机会,便一路跟随,顺便给众位哥哥传讯在此汇合,协力为之。刚才见那剑苛先进了酒楼,小妹便从一个僻静处从酒楼外登上楼来。” 那二哥听六妹如此所说,觉得如何处理这剑客略为棘手,说道,“六妹所说,那剑苛果真如江湖传闻一般武艺高强。此人天赋异禀,技艺传承松柏寺高僧,后再经自己机缘巧合,练成高超的剑术,从此横行江湖,从未遇到敌手。且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出手心狠手辣,与其过招,非死即伤,是个很难解决的主。” 那侏儒开口阴笑道,“呵呵,敢情那小子和咱们一样,做事不拘小节,想杀就杀,自由自在啊。” “听说他曾有妻儿,不过似乎死在了仇家手下,他手刃仇敌之后,行事更是乖张孤僻。不过也养成了不对女人小孩出手的习惯。六妹此次能够一路跟踪他至此,估计并非是他没能察觉六妹,而极有可能只是不对六妹出手而已。”那二哥说道。那六妹听到此话,也是暗道一声好险,“二哥,若真如此,那剑苛纵使武功天下无敌,弱点也太过明显,我们正好利用此点,抢夺宝贝,杀了他,还能扬名立万。”那二哥微微点头,“那剑苛现在就在楼下,天色渐晚,不知各位有何计较。” 那书生微微一笑,“二哥,那剑苛虽然武艺卓绝,据小弟盘算,要拿下他也并非难事。据传此人早前曾中过一种寒毒,原本不久便应毒发而死。然也当是他命不该绝,偶遇一世外高人封住了他的毒发经脉,也正巧他武功内劲原本便走的阴柔路子,不致太过相生相克,才得以续命。不过也已是阴毒攻体,活脱脱被折磨得像个半死人一般,苟活于世。先前打探到在淮阳道上这病鬼单人迎战玉树观三位高手,内劲催的急了,毒劲上来阻碍了内息,出手受制吃了两招亏跑了。照此看来,楼下那家伙顶多半条命而已。咱众兄妹一齐,明的暗的都是稳操胜券。” “四哥所言不错,我刚看那剑苛的样子也是病怏怏的,不似常人,妹妹我楼下上来前还故意招呼了两个玉树观门人进了酒楼,泄露了那剑苛的行踪,恐怕那家伙今天又逃不了一场恶战,咱们伺机在旁正好渔翁得利。” “六六妹,你你可别让玉树观发发现了咱们,毕毕竟大哥不不不希望与玉树观撕撕破脸。”大胡子嘴部麻肿一解,又嚷了起来,只是口气软了不少。 “哼!婆婆易容术冠绝天下,岂会让两个虾兵蟹将瞧破关窍,你以为人人像你个大胡子似的这么好认”那小娃娃自打进来后未曾说话,听大胡子一再质疑“婆婆”,便出口帮腔。 “咱家心妹说得好,婆婆我江湖人称“面婆”,容貌每日千变万化,谁也不知我的真实面貌。大胡子你可真是很傻很天真啊。”面婆不知是得意还是嘲讽,又咯咯咯的掩嘴轻笑起来。 大胡子轻啐一口,“真真恶心,变变起脸来比比谁都都快,真下起手来比老子还狠”不过这次学乖,不敢再大声抬杠了。 那二哥听了众人一席话,说道,“看来此次确实是做掉剑苛,拿取宝贝的大好时机,旦望不辜负大哥对我们的期望。咱只待情况生变,伺机而出,咱们古门七雄定要干他一票大的!”众人随声附和。 古门七雄乃是江湖中新近打着“顺应天命,世道轮回”口号的七名江湖大盗。七兄妹武艺高强,且各怀绝技,平日里专干些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少倾,宜月楼楼下传来大声吵闹之声,古门众人相望一视,知道生事,纷纷来到楼下。见那剑苛击杀和尚后离开,两玉树观道士随行而去。古门众人也纷纷施展轻功,尾随在后,随行之时便有所计较。 千机卷 第七章 偷袭 且说剑苛与承德道长剑斗,两人先是越斗越快,后又招式变缓,剑招都转为沉重,招招硬拼,继而再次变快。剑风时而呼呼作响,时而沉寂无声。周围人见到如此武艺都看得痴了。其实两人相斗时久,剑苛心下暗觉不妙,这老道挥舞如此沉重不便的兵刃,竟然还能使出虚虚实实变幻无穷的剑法。虚招时剑招快速凌厉,变化多端,实招时更是沉猛刚劲,每次接招都震得自己手臂酸麻,长时间剑斗丝毫不见其有任何疲怠。这老者必是有着极为雄厚的内力支撑,否则断不能持续至此。不禁暗赞这老者的剑术果然有些门道!其实剑苛不知承德此时内心也是焦急无比,思忖这剑苛较自己年轻,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将其制服,时间一长怕自己年老力衰后劲不及于他。不过两人现在势同骑虎,谁稍有闪失都是非死即伤。都不敢轻易泄劲。 剑苛见如此持续拼斗下去,到了恐是两败俱伤,且自己身有要事,心下急躁不想恋战。于是不再保留内劲,陡然提起全身内力,灌输至剑,剑力一震,瞬间把承德的“扁担”震开,然后使出一招“漫天剑舞”将承德逼退,欲找之前的少年一同离去。但回首一顾,先前所掷之处空无一人,那个店小二已然不见踪影。剑苛大惊,心下一慌,自己与高手对决,无法分心,对那小子略有疏忽,没注意他怎的没了去向,别怕是那小子又落入周围“豪杰”手中,那就甚为棘手了。说时迟那时快,承德又已逼上前来,剑招更是凶狠,意图想短时间将自己击败。剑苛只有暗暗叫苦,知承德此战赌上门派声誉,定是不容有失。而自己心有牵挂加上连续催动全身内劲,有毒经脉又已开始渐渐作痛。浑身阴气开始蔓延,口中喘出寒气,而额头留下的汗珠竟已结冰,形势显得颇为不利。 承德见剑苛面露苦色,浑身阴气渐甚,知其无法持久,更是功力全开,将一套虚灵剑法使动得宛如一条灵蛇般噬人性命。这个“扁担”在承德手中使得如此灵动,让对手难以防范,且又兼具沉重无匹的特性,倘若寻常兵刃与其相交,那早已是断折毁之。 突然周围人群一阵喧哗,纷纷大喊,“着火啦!”只见林中不知何时,突然蹿起大火,火借风势,瞬间便烧至众人面前。豪杰们大叫躲避,有些胆子小的早已作鸟兽散。其实林中大火要么难起,一旦势起,那火焰蹿升波及的速度,人兽皆难以匹及。只见周围树木不堪大火,烧断而倒,众豪杰与玉树观观众纷纷散开,黑烟缭绕使得众人已辨不清情势方向。柳铨见大火来势汹汹,也来不及细细思虑是何原因引起,大声呼喝众人纷纷撤出树林。其中但有武功低微逃得慢的,不少人一瞬便被火焰吞没。而承德与剑苛仍然在火中拼斗,无法脱身,随着周围烟雾愈浓,两人几个起落,便已没入火林中了。柳铨待转身想助力掌门,早已被火焰阻住,摇头顿了顿脚,赶紧去了。 且说二人交手时间俱长,在大火黑烟中呼吸又是极为困难,内力消耗极大。且二人交手中还要随时用内力剑气避开靠近的林火,以及四周倒塌树木,剑斗情势变得愈发凶险。两人须发也被热浪焦烤卷起,内力在此种场景消耗极大,逐步沦为强弩之末,两人皆叹此次是至死方休了。 剑苛自叹晦气,刚打算再提一次内劲逼开承德,图谋出路,突然背后袭来一阵掌风。该掌风藏在火势中悄然而至,要不是自己现在已经将功力运到极致,须发皆可感知劲力,还真不易在大火中识出此招。剑苛此时内力已然不多,不再顾及颜面,一个就地打滚躲开背后偷袭,不过他终究用剑行家,为防承德进击,自己已经横剑身前,并且左手虚指,已成恪守带攻架势。没料承德没有乘机而攻,而是突然与两个蒙面黑衣人剧斗起来。剑苛纳闷,还未待细想,脑后又是一掌袭来,此次那人没有用刻意的暗劲,而是背后一掌直取肩胛,避开剑苛要害,要乘机打伤擒他。 此招若在平时剑苛自可轻松避开,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浑身经脉犹如寸断一般剧痛,知道自己内力损耗过度,全身功体运转早不如平时灵便。此刻防得了前面防不了身后,若再与人缠斗,怕是真要死在这里。对手武功不弱,出掌更是苍劲老辣,当时情地让剑苛避无可避。剑苛一咬牙,眼下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也顾不得偷袭者究竟是谁,还是赶紧脱身。当下索性将计就计,眼见掌力及身,一个侧转,将自己后背心口对准那人掌心。那人也是一惊,心想这家伙是被大火烧傻了么,不想活了?我特意避开他的要害,他还送上自己的心口来?这一掌拍实了,这病鬼还不得当场归西?仅一个犹豫间出掌劲力略有一滞,待掌力拍到剑苛身上,剑苛运起内力勉力一挡,顿觉喉口一甜,一股大力冲击而来,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响,热血便欲喷口而出,然仍旧强行稳住内息,借其一掌之力向前飞跃而起,在空中连挽四个剑花,阻挡那人后招。落地时提气挥剑,劈开周围树木,一个箭步冲入火林之中,瞬间没影。那人没料到剑苛在如此情形下仍有这般能力,欲待再追,被剑苛劈倒树木阻住,大呼可惜。 这边厢承德被两个蒙面黑衣人缠住,自己虽然未曾身受内伤,不过内力也已枯竭,这两个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及自己,但显然也非易与之辈,且二人净是与自己缠斗,只求消耗拖住自己,甚是麻烦。如此大火境地情势已经极为不利,不知是什么道上的人会在此时偷袭自己与剑苛。承德情急生智,深吐一口浊气,平稳说道,“不知各位是哪个道上的朋友,挑在今日找老道切磋武艺,贫道倒是一向视武如命,蒙各位看得起,今日贫道定陪阁下玩个尽兴。”承德故意将这句话每个字词运起最后内力缓慢清晰的吐出,显得自己仍然游刃有余,且像是要在这大火中与这二人奉陪到底,实则乃是虚张声势。果然那两个黑衣人一听也是有些犹豫,生怕这老道当真还留有余力。在这大火中如若一时半会无法取胜,那到时候谁都走不出这片火海去,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正当时,只听另一边传来三声口哨,这两个黑衣人相视一下,知道另一边未能得手,自己二人光拿承德一人并无用处,于是无奈也随即口哨相应,找个火势较小的去处匆匆离去。承德看到他们离去,也是无力追赶。暗叹好险,贫道倘若殒命于此,玉树观今日必是威名扫地。所幸那帮人有所顾忌及时收手。承德摇头叹声万幸,随即也是脚下一踏,寻路离去。 三个黑衣人出得林来,已是狼狈不堪,身上也是烧灼疼痛令人难忍,找到一处小湖,跳入湖中缓解。片刻后上得岸来,其中一人瘫软在岸边草地便说,“二哥,这这次真他娘的晦晦气,老子都都都快被烤烤熟了也没能拿拿下那老道,剑剑苛那小子也也不知道吃吃什么长得,挨挨挨了二哥一掌还还还能跃起逃走,真真真够牲口的。”另一个黑衣人接着说道,“没错二哥,咱看那老道和那剑苛性命相搏了那么久,还在大火中翻来滚去的,自以为拿下他们正是时候。谁知此二人临了还能留有不少余力,端的是令人咋舌。” 剩下那个黑衣人喘着粗气,显是对刚才的大火还心有余悸,望林而叹道,“四弟你的计策不错,但这大火烧的也忒大了点,结果老道和剑苛没抓住,咱自己都差点交代在了里面。”说完解下面罩,原来便是古门七雄中的二哥。另外两人便是那大胡子与穷书生。二哥接着道,“咱还是操之过急了些,那老道和剑苛两人果然并非易与之辈。” 那穷书生说道,“二哥,小弟实在没料到那二人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不过我现在仔细一想,刚才思虑略有欠佳。那二人在火中实已内力枯竭,要是真玩命,他们肯定要交代在这里。只不过今日夜风极大,火势确实超出了小弟的掌控,说到底四弟我还是怕死先走了,此次未能建功是四弟我的不是。”那书生倒是颇会说话,三人同走的责任硬是全揽在自己头上。 “诶—”那二哥一挥手打断书生说话,“咱们兄弟同心,不必放在心上。想那剑苛必然是身受重伤,三弟和六妹已在外围搜索,咱还有后着,我们也追上去看看他们有无收获。” 三人运起轻功向林外事先约好的地点而去,到了离京城郊林不远处的一座歇脚亭,却不见三弟与六妹人影。纳闷间,发现亭脚处有二人用古门暗语写的讯息,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让三人急的背过气去,直呼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见暗语写道,“目标未见,心妹失踪!事急!” 千机卷 第八章 林中遇险 话分两头,宜月楼店小二阿零见楼下出了人命,真是惊的魂飞天外。心想完蛋完蛋,我负责的二楼侍客区出了杀人凶犯,今天生意一坏,胡掌柜肯定迁怒于我,一顿毒打是逃不去了,饭碗看着也难保。阿零想到这里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手中茶壶摔落在地,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零想起平日里一向小心做事,可人算不如天算,倒了霉运是真的逃不掉,人啊,倒起霉连喝凉水都渗牙。 楼中顾客看到命案,纷纷喊叫奔逃,大小伙计也是慌神乱窜,各个生怕与此事有所牵连。阿零呆站了一会,好不容易一个激灵劲回过神来,连忙告诉自己快跑吧,今天这般祸事,胡掌柜铁定是要打断自己的腿泄愤了的。 阿零打小就是老爹一手拉扯大,自打懂事起,就记得老爹一直嗜赌如命,闹得家里徒穷四壁,小时都靠四周邻居接济度日。时日一长,搞得周围邻居也是不再待见了,后来债主上门催债,搅得父子二人只能离乡背井逃债流浪,靠着边打散工边乞讨苟活度日。但是老爹手里只要一有了闲钱,那必是一头钻进赌坊输尽方休。这样的幼时环境迫使阿零很早就开始自立根生,今日摘个野菜,明天讨个馒头,上午这家打着零工,下午那家偷摸点东西,以此勉强过活。 后来二人流落至京城,在城东贫民窟搭了个草棚落脚。阿零凭着手脚勤快聪明机灵,在宜月楼找了份小二的生计。原本盼着父子生活能有所好转,谁料到没过几个月,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想到胡掌柜发起火来毒打其他伙计的情形,阿零就不自禁打个寒颤,脚都开始瑟瑟发抖,像是自己已被打瘸了一样。 阿零看着楼里楼外乱成一锅粥,当下不再耽搁,赶紧摸了一些细软,也不去城东回家,而是慌慌张张夺城而出,心中害怕掌柜派人追来,不敢走官道大路,慌不择路的往郊外树林而去。 阿零想的是在林中暂且度过一宿,待到明日天明,再做打算。反正自己也是从小流浪惯了,年纪不大,倒并不怕独自一人闯荡,一人夜入树林也不觉害怕,想到老爹拿走自己上月工钱已有数日未归,不知去了哪里,便也不急着回家,打算今晚就在林中睡个饱觉,等过几天找着老爹了,一起离开京城往他处谋生。 阿零怕被掌柜找着,便往林中深处而去,徒步许久,瞧好一颗大树枝丫茂密,打算爬上去美美睡上一觉。上得树来,目光及远,却见左前方林中似有一块空地,其中火光闪烁,有不少人在此集会。发生了今天的大事后,阿零什么都怕与自己有所干系,于是不敢大喘气,偷偷摸摸的踱近前去,藏在附近草丛里向内探看。 只见前方一处空地,熙熙攘攘簇拥了数百个江湖人士。在最里头,瞧见围在核心的就是今日害自己没了生计的“罪魁”剑客。阿零一见那人便甚是来气,忿忿不平的用劲捏烂身边杂草。哼!都怪你个臭病鬼,害得老子丢了生计,还只能深更半夜来这鬼地方露宿。老子要是没饭吃饿死了,下地狱保证变成个饿死鬼吃你报仇!阿零平日混迹市井,乡下俚语自是不遑多让。至于十二三岁年纪便称自己是“老子”,在他周围的玩伴里那是很寻常的事。 谁料过不到半柱香功夫,包围的人群一言不合便和那剑客动起手来,场内厮杀惊呼闹成一片。阿零并不懂功夫,就是觉得打的好看,飞沙走石特别好玩。阿零毕竟是少年人心性,看到如此新奇事物不免忘记身处何境,一时间目光全被吸引,心中都开始为双方呐喊叫好。 打了一会儿剑客大占上风。阿零咕哝:想不到这剑客好生厉害。和尚、老头还有这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呢,仇家这么多,看这场子里人人都想要他的命。阿零正兴奋间,突然后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陡然一黑,当即软倒在地。阿零疼得刚想开口喊叫,却发现口舌酸麻,已然无法发声,四肢同样无法用力,看样子竟是被人点了穴道。自己只有眼睛尚能视物。 阿零心下慌张:难道终是被掌柜的人找到来杀我了不成。想到这心里随即泛起一阵酸楚:阿零啊阿零,你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魔爪。小小年纪就要命归黄泉,大好的人生还没能体验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你个胡掌柜,话说今日你宜月楼死了人讲道理关老子啥事儿啊,我阿零好歹给你在这干死干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仇何怨的至于追杀我到这儿。老子咒你浑身长满烂疮,疼够七七四十九天而死!到时候下地狱来陪老子作伴!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一阵细语。阿零定睛一看,只见两个道士装扮的人物在自己身旁低声嘀咕。天色太黑无法瞧清他们面容。不过按照他们身形,阿零一下就辨认出此二人就是早先酒楼中自己招待的两个牛鼻子。 “这二人和胡掌柜应该并不相识,如此说来并不是掌柜的派来杀我的咯。”阿零心下揣测。但他并不明白为何这两道士要偷袭自己,难不成二人明是道士实际上是强盗?心中依旧还是忐忑不安。 两道士商量妥当,高个儿道士转头俯身对阿零说道,“小子你为虎作伥,本应现在就将你诛杀。不过今次事关重大,那剑苛武艺高强,现在只能拿你去交换吾观至宝。说不得咱这次不能按江湖规矩来了。”说完便抱起阿零,与矮个儿道士一同跃入场内。 谁料高个儿要挟不成,自己反被观主打残。而阿零被夹在两大高手的刀光剑影中飞来跃去,辗转腾挪,每分每毫都可能被捅出一个窟窿,当真是世上独一份的体验。阿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几番作呕,想着如此折腾还真不如让掌柜的打死算了。 正恍惚间人突然被剑苛掷出,阿零在空中几个翻腾后安稳落地,动了动略显麻痹的手脚,发现穴道已经解开。阿零感觉身体中有一股阴冷内息四处游走,把自己后背几处滞塞穴道全部冲开,内息通过之处只觉舒畅无比,感觉人也是精神一振,与之前折腾欲死的感觉犹如天壤。 阿零晃了晃脑袋回想事情前后,刚才高个儿道士不停拿自己要挟病鬼,就为了换他们观中的什么宝贝,之前老子只想大喊与此事无关,可惜口不能言,让老子误趟了这趟浑水。 其实就算白零能开口说话,此情此景下谁又会听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之词呢。还好现世报来得快,阿零朝那高个儿处望了一眼,轻哼一声,让你害我受罪,活该你残废。不过今天什么糟事儿都让自己遇上了,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现在更是身处危境,无暇顾及其他,还是谋求出路要紧。 阿零转头正打算寻路走人。突然五六个江湖人士出现拦在了自己面前。 “小东西,今儿个事还没完,就想走了?”一个马脸汉子提刀上前。 另一个刀疤男也是粗着嗓子叫喊道,“臭小子,你和这贼剑客勾结,伤了我们这么多英雄好汉,你说这账该怎么算。” 阿零看到这马脸和刀疤男浑身伤痕,还有其他几个人甚至有缺胳膊少腿儿的,知道是刚才与剑苛相斗吃了亏的,现在看自己人幼力单,是来找自己报复来了。此时剑苛与承德击斗正酣,根本无暇再来顾到自己,而这帮江湖汉子平日里杀人不眨眼,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他们把自己看作剑苛同党,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阿零勉强堆笑回道,“各位大爷,小的是宜月楼小二,今天纯属误会。我与那病鬼剑客毫不相识。刚才只是偶然路过,可不要错怪了好人那。”说完打个哈哈,就想斜刺溜走。 听到阿零如此一说,那马脸汉子一愣,寻思今天自己去过宜月楼,倒依稀记得好像确有这么个店小二。而那刀疤男却脸色一变,兵刃横举拦住阿零去路,呵呵冷笑道,“这位小哥,咱且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但凭今晚月黑风高,宜月楼小二好端端的会出现在这儿,你骗谁来?瞧今晚这场面,说不得得拿你血祭了咱这么多死伤的兄弟,好歹也给大家出出气不是。” 阿零急忙道,“我真是宜月楼的店小二,你这人怎地不讲道理呢。” 刀疤男一副不通情面的样子说道,“如果小兄弟你真枉死了,大不了兄弟我明年给你多烧点纸钱,以作赔罪则是。”周围几人尤其是受了伤的几个齐声附和,各个心头操着邪火,瞧样子誓将阿零大卸八块才能解了心头大恨。 刀疤男见马脸不再言语,其余人等也不再有异议,踏步上前说道,“小兄弟,你是那贼剑客的帮手也好,不是也罢,众兄弟们也没空管。不过那病鬼手上沾了太多咱们英雄好汉的鲜血了,咱必须给地下的兄弟们一个交代。别怪咱无情,要怪就怪你今天不走运。” 阿零打小聪明,但一下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武林中人,纵有急智,也是完全施展不开了。刀疤男见阿零发懵不再出言相辩,冷笑一声,抬刀便朝阿零当头砍去。 阿零见刀疤男执意要动手,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好好好,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你们几个滥杀无辜,等老子下地狱变成厉鬼咬死你们。” 阿零骂完大呼一声痛快,只待闭目等死,突然背后跳出一人,大吼一声将刀疤男一头撞开。那人大吼,“那么多大男人就欺负一个小孩,不害臊么!不服气有本事找场中央那个拿剑的寻衅去,此刻瞎逞什么英雄好汉。” 阿零数次死里逃生,早已是脚下发软,内心七上八下犹如海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见那人横冲直撞,拳打脚踢,把马脸和刀疤男直直打翻了几个跟头,听他叉腰怒道,“老子打不过那剑苛,你们我还收拾不了么?这小兄弟是我兄弟,确是宜月楼小二无疑,和那剑客无关。谁他娘的要是想动他,先放倒我再说。” 阿零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一看此人竟是今天为其解围的虬髯大汉。想来此人虽然生性鲁莽,粗鄙少智,但是却极讲义气,今天自己助他解围,他也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性命。 “千机门杨古笑!你今天非要护着这贼小子?”那刀疤男一抹脸上尘土,翻身怒问。 “哼,梁腾,在这儿欺负弱小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们影刀派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就算是你们的“影绝三刀”过来,咱千机门又能怕了你们吗?”唤作杨谷笑的汉子双掌一击,震得周围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梁腾知道自己不是杨谷笑的对手,不过见其辱己门派,却也是无法隐忍,“杨谷笑,你不过是千机门中的一条看门狗,傲气什么。咱影刀派虽然没你们千机门势力广大,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今儿个你如定要护着这剑苛帮凶,那就是与江湖各派为敌。” “千机门别的没什么好,就是见不得天下不平事。像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咱千机门还就非得管上一管。”杨谷笑脸上肌肉跳动,狠狠说道。 “好极好极,我梁腾一人打不过你,不过咱这儿这么多兄弟,你以为你能打几个?”梁腾手一挥,身后包括马脸汉子在内的七八个人立马围了上来。 “哼!今日老子被那剑苛折辱正愁没地儿发泄,这倒好,有人送上门来,我杨谷笑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正义的怒火!”杨谷笑说完,转头对阿零轻声说道,“等会我上去挡住他们,你就往东南角冲出去,不要回头,我一会儿就跟上来。”阿零默默点头。 娘的,老子这边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你一个?梁腾恶狠狠想着,脸色阴霾,暗里手势一做,几个人从后包抄了过去,欲堵住杨谷笑退路。 杨谷笑见状,不等他们落好位,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一掌劈向梁腾,梁腾惧其掌力后跃避开,周围几人却同时从左右欺上,夹击杨谷笑。 杨谷笑也是武功了得,且生俱一副蛮力。两掌迫退两个影刀派门人,一个旋风侧踢踢翻数人。短时间内,竟无人能欺近其身前。 阿零见杨谷笑一人挡住对面众人,趁机闷头向东南角跑去。生死关头,阿零也已顾不得其他,一路向着东南只想赶紧逃出林子,他身形瘦小,加上杨谷笑护着在一旁拳掌翻飞,周围人一时就没能拿住他, 阿零慌不择路,只知道一股脑儿直奔,跑了许久,终于体力不支,一交跌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回头见没人追来,索性躺在地上不再起来。 躺了一会体力有所恢复,准备起身再走。突然从来路跑来一个人影。阿零有些害怕,刚想在道旁草丛躲避,细瞅来人正是那杨谷笑。阿零大喜,一声“杨大哥!”叫出了口。杨谷笑也发现了阿零,跑了过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那帮家伙欺软怕硬,想把仇恨转到手无寸铁的你身上,真是让人好生生气,老子刚给他们好一顿臭揍。”杨谷笑说道。 “谢杨大哥为小弟出气,那帮人确实过分得紧,病鬼剑客就该砍他们砍得彻底些,免得他们过来与我胡搅蛮缠。”白零气呼呼地说道。 “剑苛武功高,不过好汉架不住人多,今天这场子来了这么多武林门派,他轻易也脱不了身。”杨谷笑稍稍沉思道。 白零回想刚才场中战况,谁胜胜负还真犹未可知,杨大哥言之有理。 “不说其他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定然还会追来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说着,杨谷笑一手托在阿零胁下,提气带着他继续向东南方奔去。 阿零只觉脚下生风,跑起来毫不费力,心里大呼有趣,从不知道自己跑步还能这般快法的,但是转头一看杨谷笑,却发现他身受多处刀伤。想是前面还是寡不敌众,能够脱身已属不易。 阿零见杨谷笑负伤跑来,一来竟然是先关心自己是否有事,心下颇为感动,说道,“杨大哥,今天多亏了你,否则小弟是真要横尸在这儿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说什么客气话来,习武之人,路见不平必然要拔刀相助,不然老子这么多年可是活狗身上去了。”杨谷笑说话声音很大,朗朗白话却展露侠义之道,在他看来,行侠是理所应当之事。 白零不懂什么叫行侠仗义,只知道今天就是这位糙汉子救了自己,联想起宜月楼发生的事,说道,“杨大哥其实不用为了救小弟而得罪了那些人,今天白天在酒楼也就是我做小二的分内事罢了,没必要害你差点为这个豁出命去。” “小兄弟,今日之事倒不全是报你早前为我解围之恩。不瞒你说,我原与各派所谓正道人士一同讨伐那武林公敌剑苛而来,不曾想所见所闻却并非与传闻一致。那些武林正道明明一群打一个都不是那剑苛对手,到了还要用你这小孩儿来要挟于他。他们的劣行真与咱武林侠义背道而驰。刚才见那些江湖豪杰找你寻仇,这无耻行径又与邪道何异?我杨某人早就看不过眼了。你不用多说,今日之事,我是管定了。”杨谷笑忍着刀伤,继续说道,“不过今天敌众我寡,咱先避避风头,待我回去请来救兵,他娘的保准把那影刀派干出屎来。” 阿零觉得杨谷笑说话举止虽然粗鄙,但是句句在理,比很多道貌岸然的小人好上百倍,性格脾胃与自己极为契合。并且他武功高强,有他在,暂时能保自己安全无忧,今晚一直吊着的心总算定了不少。 “小兄弟,话说我还不知你姓甚名谁?”杨谷笑问道。 “杨大哥,我从小便没有娘亲,老爹只管我叫“阿零”,反正咱流浪惯了,只求活着能有口饭吃,管他姓啥名啥,往后你叫我阿零便是。”阿零对救了自己性命的杨谷笑大生亲近之感。 杨谷笑道,“好嘞,那阿零兄弟,你家住哪儿,家中有哪些亲人。” 阿零接着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家,只在城东贫民窟那儿搭个草棚勉强度日。我就一个爹爹,老爹嗜赌,经常不见人影,最近也不知去了哪里,已经数日未归,不过那么多年都是这样,我早习惯了。” 杨谷笑哈哈一笑,“阿零兄弟,你杨大哥是个粗人,做人行事直来直去。今日强行救下你的性命,与影刀派结下了梁子,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京城附近各门各派耳目众多,像我这样大咧咧带着你回京城怕多生变故。现在听你这么说,那不如且随你杨大哥的计较。” 白零点头,说道,“小弟我身无长物,都听杨大哥安排。” 杨谷笑抬手指向东南方,“出林往东南,不到百里有一小庙。里面方丈是我朋友,你可在他那儿暂住一段时间。至于你那草棚,我等会招呼两手下帮你时刻留意,若你父亲归来,我会让人带他过来与你相聚,短期内,这京城就别回去了。” 寺庙?不会让我出家吧,里边儿是不是只能吃素?可是不管是荤是素,都比现在自己饥一顿饱一顿来得强,阿零当即应允,“那就多谢杨大哥了。” 杨谷笑口中与阿零交谈,脚下不敢停留,带着阿零全力向东南疾去。两人连夜出了树林,来到京城郊外,见官道旁有一处歇脚亭。阿零瞅到杨谷笑身上刀伤渐重,加上他运劲急速奔行,伤口裂开,流血不止,心下不忍,便道,“杨大哥,你受伤不轻,我们不如先在前面的歇脚亭稍作停留,包扎一下伤口,再走不迟。” 杨谷笑说道,“好,此去尚有段路程,不如等我包扎一下,咱能走得更快些。” 千机卷 第九章 亭中 二人踏入亭中,见到已有几人在亭内歇脚。杨谷笑示意在靠边一处角落坐下休息。见到阿零与杨谷笑入得亭来,亭中几人也止住交谈,瞧将过来。 阿零扶杨谷笑在亭边坐下。杨谷笑不拘小节,直接将自己身上粗衣撕成布条替自己包扎。阿零看了一下,对面共有三人。三人中一个黄脸婆婆,一个独眼侏儒,剩下的则是一个小女娃。那黄脸婆婆佝偻腰背,脸上蜡黄,皱纹堆脸,像是穷苦人家的农妇。那个独眼侏儒面相凶恶,看似不像个好人。而那个小女娃十岁年纪,倒是颇为俊俏可爱,穿着打扮干干净净,像是哪个有钱人家的闺女。 阿零见此三人一组显得极不协调,略敢滑稽。一男一女皆丑陋不堪,反倒那女娃娃样貌可爱,不禁多望了两眼。那小女娃看到阿零偷看自己,也不害羞,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鼻朝阿零做了一下鬼脸,嘻嘻轻笑起来。阿零见状立刻转过头去,今夜惊魂未定之下也不敢再多生是非。而杨谷笑包扎完伤口,则靠在角落,边喘粗气边作歇息。 对面三人见杨谷笑身有刀伤,低声嘀咕起来。一会儿,那个黄脸婆婆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向杨谷笑说道,“这位壮士打哪儿来啊,瞧这样子,身体可有不便?” 杨谷笑伤口疼痛,正没好气。抬头瞥了眼那婆婆,怒道,“老婆子眼瞎么?老子刚挨人砍了瞧不见?不想老子把气撒你身上就休来烦人。” 那婆婆呵呵一笑,“壮士有伤,倒不打紧。老身随身正好带有一贴膏药,专治刀剑创伤,只要敷在伤口上,不出几日便可痊愈。”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包膏药递向了阿零,努了努嘴,示意阿零拿了给杨谷笑上药。 阿零见婆婆递来伤药,并不伸手,只是抬头看了几眼那个婆婆,推辞道,“多谢这位婆婆好意,我大哥身强体壮,这等小伤算不了什么。您还是拿膏药回家给自个儿老汉用吧。” 那婆婆听完脸色一变,欲待再说,那身旁的矮侏儒突然抬手制止。转头向杨谷笑说道,“这位壮士,我等三人只是近郊的农家人,并无恶意。只是见到今日许多江湖好汉纷纷去往前方林中,敢问不知所为何事。” 杨谷笑哼了一声,“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与你们无关,即是农家人,休管闲人事。” 那侏儒嘴角裂笑,阴森地说道,“既然壮士不知,那我来问问这位小兄弟。想必这位小兄弟是知道的。”说罢,右手搭上阿零肩膀,凑近问道,“小兄弟,你说说,那儿发生了什么?” 阿零见他面容可怖,声音沙哑难听,不敢正视。眼珠一转,说道,“并没什么,天色已深,这僻静树林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那侏儒见阿零矢口否认,脸现一股阴气,再问道,“我刚才还见你俩从林中出来,既然天色已晚,好端端地跑那儿去做什么,小娃娃不能撒谎知道么。”话音一落,手上却是微一用力。 阿零被这矮子一捏,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不禁皱眉呻吟道“忒那矮子,你这是干嘛,捏疼我了知道吗?” 杨谷笑发现那侏儒手臂青筋暴起,像是个练家子。知其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人。见他突然向阿零发难,杨谷笑暗叫不好,立刻抬手也向那侏儒肩头抓去。 那侏儒见杨谷笑袭来,左手一招“海角望月”隔开。杨谷笑不待侏儒变招,随即双手频繁向侏儒前中下三路抓去。那侏儒不管杨谷笑如何变招,始终右手抓着阿零,左手一招“海角望月”将杨谷笑来爪挡开。杨谷笑心下着急,使出本门指爪绝学“千机爪”。双手食指拇指勾成鹰爪,同时攻向侏儒脸上与抓着阿零的右手。侏儒见杨谷笑爪功犀利,攻向自己同时还想抢回阿零。于是不再托大,右手放开阿零,使出一招“顺风抬手”,一把从下往上捏住杨谷笑两只手腕,随即变捏为爪,用出一招“雄虎待伏”,“刺啦”一声,在杨谷笑每个手背抓出五道血痕。杨谷笑吃亏,随即转爪为踢,跃起连续踢出连环弹腿,没料到侏儒身形矮小灵便,此招效用甚是有限。那侏儒略一低头,便已避开来腿。再使出一招“虎豹相争”,同样在杨谷笑两腿上剌出数道血淋淋的伤痕。杨谷笑退后不敌,几个踉跄摔倒在地。而侏儒又伸手再次抓住了阿零。 杨谷笑自小习练指爪功夫,在指爪上颇有自信。然而今日却接连失手,不禁心下黯然。朝着侏儒怒问,“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农村人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侏儒嘿嘿冷笑,“你真以为两句混话就能把我们打发了?这小子白天我可见过,是宜月楼的店小二,这小子大晚上的无事跑什么树林。至于你,我听闻凡是千机门的人,甭管衣装好坏,腰间必定佩带着龙纹玉佩,瞧你还是双龙齐汇,阶位想必不低。今日有幸与千机门打上交道,我也是荣幸之至啊。想不到为了这个宝贝,连千机门都没能安耐得住。” 杨谷笑知自己衣服撕破,露出腰间玉佩被其察觉。大怒道,“我千机门啥都有,用稀罕他人宝贝?你既知道我是千机门还来生事,意欲何为?难道在江湖中没听过我们千机门“鬼谷幽灵,生死有命,玉龙出水,空有身形,千机百变,恩怨分明。”的口号么。我们千机门一向恩怨分明,对恩人必涌泉相报,但若谁太岁头上动土惹到咱们,咱千机门也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一报还一报。” “好一个一报还一报!”那侏儒戏谑地说道,“刚才要不是我止住六妹,你和这小子早就去阎王那报道了。照千机门的规矩,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不是?” 杨谷笑见那黄脸婆子一言不发只是冷笑,心里传过一丝凉意,“勿要多言,今日我杨某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请便即是,而这小兄弟不过是寻常百姓,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放他一条生路。” 侏儒看了看杨谷笑,又瞅了瞅阿零,说道:“今日我古门七雄在林中有要事要办,而你们不巧却从那儿出来,哼,甭管有无干系。你俩倘若不想死就暂时给我乖乖待在这儿。我二哥回来自会发落。” 杨谷笑被那侏儒抓伤,加上本就刀伤未愈,看出现在情势对己非常不利。古门七雄这名号近年在江湖上倒也略有耳闻,不过自己一直将他们看作七个劫匪罢了,从来未加重视,没想到今日遇上,一交手吃了亏,才发现小瞧了对方。杨谷笑不知对方今晚究竟有何计划,反正自己是判断失策,进了亭子着了他们的套儿。 阿零见杨谷笑打不过这矮侏儒,知道今日很难从他手下讨得好去。赶紧说道,“好汉,我俩哪儿都不去,听你安排便是。” 那侏儒见阿零服软,杨谷笑又伤重无法动弹,便收敛内劲,一把将阿零掷到一边。转头和黄脸婆子说道,“六妹,给那男的服一粒散劲丸,咱把事儿弄周全咯,在二哥回来之前别出什么岔子。”那侏儒虽然面相武功皆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然而行事间却心思缜密,小心异常。他怕杨谷笑仍有余力,突施反抗逃走,因此让六妹喂他一粒散劲丸。 散劲丸是六妹自制散功毒药,服后可使人数日间功力散尽,内劲全失。身体力气还不如普通常人。 “三哥,费这劲做啥子,不如照妹妹的想法,一刀一个收拾了,还能省下我珍贵的药丸。”那婆婆突然轻笑说道。 那侏儒说道,“咱们今晚的目标是那剑苛和他身上的宝贝。虽说我们古门七雄不怕什么千机门,但今晚事关重大,莫要多生事端,要是坏了大事,回去大哥饶不了咱们。今晚各门各派来的人不少,没想到连千机门也参与进来。看来江湖中觊觎这宝贝的人还当真不少。” 那黄脸婆子问道,“三哥,这怀阳玉究竟是什么宝贝,值得江湖人士纷纷侧目。” “我也只是听江湖传说,这怀阳玉对内功修炼如有神助,佩带在身可强身健体,练功一年可顶他人十年。如此宝贝自然是人人都想拥有的。”那侏儒继续说道,“大哥聪明绝顶,且志向高远,一直想咱古门七雄可以摆脱劫匪形象,能够建派立业成为武林中一杆旗帜。且大哥的“古门十二式”走的是外家路子,并不太依赖内劲,所以我觉得大哥急切想得到这宝贝,既能取长补短,也能凭此在武林中安身立命。咱古门七雄虽然各个身怀绝艺,但在江湖上还属于小打小闹,要想成大事,夺得这件宝贝确实大有裨益。”两人自顾自说着,那散劲丸最后还是没掏出来给杨谷笑吃了。杨谷笑心下暗笑,这黄脸婆子是舍不得自个儿药丸,说到底还是小瞧了我,觉得我掀不起什么波浪。 阿零被那侏儒一摔在地,疼得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也不敢妄动造次,怕对方起了杀人之心。盘算着今日不巧被卷入了一场江湖恩怨之中。现在闹得自己处境危险,命如危卵,晦气之极。后听见那侏儒和黄脸婆婆在讨论什么宝贝什么江湖的事儿,自己对江湖之事不感兴趣,便不再听。 阿零正揉着被摔疼的肩膀和屁股。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喂,我说你啊,刚才婆婆给你膏药,你为啥不接还对她出言不逊。” 阿零转头,见那个小女娃凑了过来,正朝自己说话。这女娃虽然年纪尚幼,但模样可爱动人,尤其一对牟子,扑闪灵动,长大定是个美人胚子。阿零不知这个小女孩与另外二人是何关系,只是觉得他们三人一美两丑,显得极不搭调。 “哼!那婆婆只是化得一副好妆容,她前面递我膏药时,我瞧见她袖内肌肤细嫩白皙,根本不是什么农家婆婆。我从小乞讨,好人坏人见得多了,这点骗术还瞒不了我。”阿零不屑的嗤之以鼻。 那女娃听了嘻嘻轻笑,“你真聪明,想不到婆婆惟妙惟肖的易容术却被一个小男孩看破了。倒真是有趣得紧。” 阿零却说,“我不管你那位婆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今天无缘无故与我们为难,这是做什么?没事就赶紧放我们离去,我对你们的江湖中事并无兴趣。” 那女娃说道,“这位小哥莫要气恼,矮叔叔和婆婆并没有杀你们的意思,否则岂会让你们挨到现在。今天他们要事在身,这么做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待会二哥回来,我去求求情,让他们放了你,准没问题。” 阿零吁了一口气,说道,“那谢谢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眨了眨大眼睛,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阿零说,“你可以叫我阿零,零蛋的零。”那女孩也回道,“那你可以叫我阿心,心灵的心。” 两人皆是十岁左右的少年,一来二话便熟络了起来。阿零给那女孩说了自己从小乞讨路上的许多奇闻异事,加上阿零口齿伶俐,说话风趣又带点市井味道,直听的那女孩咯咯笑个不停。 那黄脸婆婆瞥了瞥女孩这边,见其与阿零聊得开心,也是微微一笑并不阻止。而那侏儒似乎对亭内的事不再关心,只是眼望前方树林,静候变化。 杨谷笑见对方好像并没注意自己,于是暗暗调整内息,想寻找机会带阿零逃走。虽然机会渺茫,但是自己并不想坐以待毙。 “动手了!”那侏儒突然说道。亭内众人发现前方林中突然火光冲天,黑夜中弥漫着无尽的烟雾。 “六妹,你在这看着他们,我去前面接应二哥。”那侏儒话毕,一个箭步就冲入夜色之中。几个纵跃,不见了踪影。 那黄脸婆婆似乎对此变化早已知晓,并无任何动静,闭目靠着亭边养起神来。杨谷笑见那侏儒走了,而这黄脸婆子似乎放松了警惕,觉得现在乃是逃走的大好时机,渐渐挪向阿零,想跃起携他而去。 就在这时,亭外由远至近行来了数十人,各个手持火把。杨谷笑一瞧,倒吸一口凉气,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影刀派众人,领头的几人中就有前面与自己结怨的刀疤男梁腾与那马脸汉子。这真叫前有狼后有虎,现在自己身受重伤,且这黄脸婆子环伺在侧,如何从影刀派众人的魔爪中逃脱?真是天亡我杨谷笑。 不一会影刀派门人已至亭外,梁腾与马脸汉子中间有一领头人。其人身材高大,面貌俊朗,衣领上绣着一把暗色宝刀,十分华丽。通过火光梁腾和马脸一眼就发现了杨谷笑。赶紧与那领头人耳语了数句。那领头人踏上前来,站在亭口向里说道,“杨兄好兴致啊,之前走的如此匆忙,原来是为了在这儿歇息,如此雅处怎么不通知在下,咱影刀派今日也是人困马乏,正缺个地儿睡上一觉。不如和杨兄商量一下,让我们入亭一块儿挤挤。” “你是谁啊?我杨谷笑爱在哪睡在哪睡,关你屁事。你们想睡觉,找别地儿睡去,别来烦我。”杨谷笑也是破罐破摔,反正是祸躲不过,干脆上来就开骂。 “哈哈哈,杨兄说话还是豪迈。本人姓叶,单名一个依字。乃影刀派行事堂堂主。”那人一笑说道。 叶依是影刀派掌门的亲弟弟,江湖人称无影刀。且叶依乃是影刀三绝之一,一手“无影刀法”堪称绝学,武功自然是不差的。杨谷笑知道现在肯定对付不了他,自己又性直少智,急的直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叶依又接着说道,“杨兄,咱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只要把那剑苛同党交出,今日之事我影刀派便不再过多与你为难。如果你定要护他,说不得今日要兵刃相见了。” “嘿嘿嘿,无影刀叶依,见了婆婆,也不知道招呼一声,来了就想提我的人,你也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啊。”半晌不出声的黄脸婆子突然起身,向叶依说道。 叶依皱眉端详了半天,说道,“恕我眼拙,您是?” “古门七雄老六,面婆霍娘。” “想不到今日之事古门七雄也不甘落后。那杨谷笑和那小子于你们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给我们。”叶依说道。 面婆打个哈哈说道,“那可不行。婆婆我刚才可是听见了,那小子是剑苛的人,而这姓杨的如此护他,必然也定有干系。你也知道我古门七雄的一贯作风,看上的东西,可从来不愿拱手让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影刀派好歹也是江湖大派,武林中谁不给个面子。今日你们千机门,古门七雄各个与我们为难,真以为我们是好惹的?”叶依说完,已是脸色阴沉,看样子似要动手。 “嘿嘿,想人多欺负人少?况且你们都是精壮汉子,而我这只有老弱妇孺。这不太公平吧。”面婆挤兑叶依道。 那叶依手握刀柄,说道,“吾身为行事堂堂主,要拿你还用他人帮手?吾一人足矣。” 那梁腾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在叶依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叶依脸色一变,说道,“面婆,你不单精通易容之术,而且极为擅长用毒,你刚才想诈我单独出手,好乘夜用毒算计我。叶某不查险些着了你的道。” 面婆见其醒悟过来,叹声可惜。现在自己确实寡不敌众,若想胜之,只有激叶依与自己独斗,自己可以伺机下毒拿他。只要能够控制住叶依,那便好办了。现在情景,势必要自己一人独挡对方数十位门人的联手,自己脱身尚还可能,可是姓杨的和那少年自己却是带不走的了。况且还有心妹在。面婆想到此处,不禁发愁。 杨谷笑在二人谈话之时,不停吐息纳劲。想找机会斜刺里冲杀出去。待运气已毕,正想起身,在影刀门人背后混沌黑夜中却飘来一阵虚无缥缈的歌声: “无色鬼,夜幕来兮窈窕美。无头鬼,断头流血永不悔,恶伥鬼,夺命阎罗把酒醉,两面鬼,魑魅魍魉变钟馗。” 那歌唱之人出声幽怨,语音轻柔,似是一个女子在哀叹丧夫之痛,又像是对无情世道丝丝的控诉,绵延无尽。 杨谷笑一听这歌声,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在他的记忆里曾听过这段歌声。 千机卷 第十章 有鬼 数年前飞刀陆家在江湖上横行跋扈,做了好几件案子,遭到武林各派声讨。武林中最大门派千机门神爪部宗宗主薛龙携众高手前往飞刀陆家与之交涉。杨谷笑作为部署也是一同前往。 谁知一群人到了陆家,发现门派内外鸟雀无声,犹如死灰般沉寂。入了一看,只见陆家门人已是尸横遍地,门里门外是血漫金山。经千机门细查,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各个断手断腿,空气中的腥臭味令人作呕,有数个陆家门人还未死透的,也是行将断气,眼瞅着没得救了。 薛龙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有此实力竟能灭陆家满门。带着疑惑,众人踏入陆家议事厅堂,只见时任掌门陆皓白尸身端坐主座,脑袋被削了一半,脑浆喷洒出来流了一地,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薛龙大吃一惊,不知哪路人马行事如此凶残,且陆皓白武艺绝非白给,能够做到陆家灭门这种地步的当世了了。薛龙瞧血迹仍新,整个帮派灭门不过就发生在稍许之前,赶紧令众人搜索陆家四周是否有可疑之迹。 正忙乱间,却听陆家后山处幽幽飘来一阵歌声,“无色鬼,夜幕来兮窈窕美。无头鬼,断头流血永不悔,恶伥鬼,夺命阎罗把酒醉,两面鬼,魑魅魍魉变钟馗。”这歌声凄婉哀怨,配合当前的血腥场景,听得千机门众人各个毛骨悚然。 薛龙见门中弟子们心生惧意,自己也是略感不妙怕中了敌人埋伏,勒令众人赶紧撤出不再纠缠。薛龙盘摸今日之事,多半是哪路仇家上门寻仇所致,陆皓白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必自毙,招人报复并不奇怪,既然陆家覆灭,武林中人当可放下心来。薛龙对此事不敢怠慢,连夜回门派通报。 后来千机门对陆家血案甚是疑惑,指派薛龙多方查探,但大多一无所获。当晚仅存的线索即是那四句歌声,声音凄凉怨毒含有戏腔,而歌唱之人应是一名女子。 后来除了飞刀陆家,常州六子、南海船帮等在江湖上有一号的门派与人物也都在一夜间遭遇血洗,同陆家门人一般,死尸身首异处,场景观之犹如人间地狱。连番的恶性屠杀在当时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各派经多方打探,终于得知犯案者乃是号称“无尽四鬼”的四名杀手。此四人凶狠残忍,行凶后且喜毁人尸首,行径令人发指。四鬼每欲杀人,必定会唱起歌声,且专挑夜晚动手,来去无影,让人难觅踪迹。江湖中人人自危,皆把他们比做人间阎王,害怕无比。 此时此景,杨谷笑再次听到这数年前的歌声,这一惊真的是非同小可,冷汗透了一身,料想今晚又要出事。而面婆和叶依听到此歌也是头皮发麻,震惊惶恐的直涌上来,那几句凄苦哀怨的声音直把他们整得背脊发凉。几人心中都透出一个声音:“无尽四鬼出现在此,今日必然会尸横遍野!” 突然一声惨喝,一名影刀门人捂手倒地。只见其左手已被利器削断,鲜血淋漓哀嚎不已。众人并未发现敌人何处袭来,也未发现如何一击得手的。 影刀门人慌乱,纷纷拔刀在手,却不知敌在何方。 叶依也是额头冒汗,一下抽出自己的佩刀“银月”。该刀乃是掌门大哥亲自所赠,削金如泥,无比锋利。 雾中传来一女子声音,“夫君啊,明日就是七夕之节,我且问你,你常说会爱我一生一世,可是真的?”。 只听一男子声音答道,“夫人啊,这岂会有假,我对你之心可昭日月。” “我是信你,只是这里的这些人,他们信不信呢?”那女的话锋一转。 “他们也信,谁要不信,我就杀!”那男子凶狠起来。 叶依向外抱拳,急忙大声喝道,“敢问来的可是无尽四鬼,影刀派与你们无冤无仇,今日之事是何道理。” “夫人,他们说和我们没仇,问我们是何道理。”那男声说道。他并没回答叶依,而是询问起了自己的夫人。 “我想是因为他们不信你对我的爱慕之情,所以才诸多疑问,夫君,奴家心里难过。”那女子声音越发哀怨起来。 “什么!他们竟然让夫人你难过!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那男的突然愤怒的嘶吼起来。 影刀派众人听到这二人近乎无厘头的对话,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冷。其中一个胆小的竟喃喃的说道,“我们信,我们信。”岂料他话音刚落,喉口一片鲜血飚出,张开的嘴口再也无法合上,双手捂住头颈,挣扎跪倒,显是不能活了。 “你撒谎,我不信你信!”那个女子犹如鬼魅一般说道。 众人一阵哗然,这无尽四鬼不但杀人手法诡异难以捉摸,而且还及其不讲道理。叶依知道今日遇到扎手难题了。第一下杀人自己不查确实没有看清。而四鬼第二下动手,旁人限于武艺有限未能察觉。而自己全身戒备之下,却瞧见是一根树枝划破了那人的喉咙。这树枝来自南面一棵大树之顶,那二人就藏在那儿。 叶依大怒,吼道,“无尽四鬼只会暗器伤人,行事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胆量的出来与叶某正面较量一番。” 说完,叶依嘴里一吸气,施展轻功,直跃向那颗大树。几下起落,手中银月挥舞,踏树而上,没入枝丫之中。只见那棵树的枝叶纷纷落下,树中呼喝砍杀之声不断。一会儿,叶依从树上跳落下来。一下地便单脚而跪,靠着“银月”刀才勉强支撑不倒。叶依满脸鲜血,身上华服已是支离破碎,显然是吃了大亏。 叶依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招呼兄弟们赶紧扯呼。只是定睛一看,马脸汉子等门人早已全部尸横就地。地上满目狼藉,尸体无不身首异处,场面惨不忍睹。而亭中几人并不见尸首,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知去向了。 叶依活到现在何曾遇到这等光景,双臂颤抖,银月刀都拿捏不住,不知道是该闭目等死好还是引刀自刎好。 可过了半晌也无人再向他出手,只听远远飘来一句戏腔,“今日且留你一命,回去让叶改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尔派再无宁日。”叶依听了知道自己算是苟活下来,当即气力不济无法再支撑身体,软倒在了地上。 却说杨谷笑见亭外突起变故,迅速拉起阿零提气往另一方向夺路而走,疾走数里不敢停步。少顷,阿零看后面无人追来,于是说道,“杨大哥宽心,好像没有人追来。 杨谷笑回头看确实无人追赶,便舒缓内息,慢步下来,抹了把汗,骂道,“奶奶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刚才真是吓人,那黑夜里传来的声音让我浑身发冷。”白零心有余悸道。 杨谷笑了笑安慰道,“莫怕,至少看来他们要找的人并不是我们,否则就凭咱俩这幅德性,必然是跑不掉的。” 阿零点点头,“杨大哥说的在理,总算是捡了条命吧。” 两人说话间,见前方道路旁有一户人家,身体困顿疲乏之感极甚,便上前敲门恳求借宿一晚。出门来的是一对孤寡老夫妇,看杨谷笑一个大汉带个少年,没多问什么,就安排二人在旁屋暂住。 杨谷笑和阿零安顿停当,遂在旁屋躺下,二人终于能够在这令人不安的夜晚寻到了一段安宁时刻。 夜深,杨谷笑沉沉睡去,鼾声如雷。阿零躺在炕上来回辗转无法入睡,不是因为杨谷笑吵闹的呼噜声,而是今日遭遇过于惊魂,许多片段在脑海中不停闪过,大脑思绪完全定不下来。阿零终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想到害怕处不禁哭泣起来。 “阿零!阿零,你在哪里!”屋外不远处一阵呼喊传来。“是爹!”阿零一个翻身弹起,冲出屋外。果见一个男子从屋外大道呼喊走过。 阿零迎上前去,见此人衣衫褴褛,六十多岁年纪,正是父亲。两人数日不见,再见恍如隔世。阿零投入父亲怀中,想到今天几次鬼门关走一遭,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起来。老父亲见儿子没有大碍,心里边大石放了下来,抚摸阿零头发出声安慰。 阿零性格坚强,哭了一会儿,便抹去眼泪止住,抬头问道,“爹,你咋找来的?” 老父亲说道,“前边儿我手气正好呢,在赌坊里大杀四方,可是突然周围人都嚷嚷宜月楼出了人命。我怕你有事,就去宜月楼找你。结果那儿已是人去楼空。一个店里伙计说瞧你往城外跑了,我便一路寻将过来,找了好久,才恰巧在这遇到。” 见父亲如此关心自己,阿零心头颇感到温暖,歉疚地说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 两人依偎一会儿,阿零想到了杨谷笑,便将父亲引进屋里,想介绍一下自己认识的好大哥。 刚进得旁屋,却看到杨谷笑已经醒转,神色警觉地对阿零父子做了个噤声手势,轻声说道,“隔壁屋子空了,恐怕事情有变,咱们现在就走。”原来阿零出屋杨谷笑就醒了,他行走江湖时间久了,觉得晚间气氛不对,谨慎地查看主屋后发现两个老夫妇人不见了,心想此地不宜久留。 听杨谷笑这么一说,阿零神经一下又吊了起来,三人不敢逗留,赶紧出屋继续深夜赶路,杨谷笑觉得昨日事体较大,千机门总坛离京城不远,便打算带阿零父子改变行程前往千机门安顿,于是三人折而向西行去。 天色蒙蒙亮起,杨谷笑带着二人故意避开官道,走往山间小道。 三人转过一处山脚时,突然斜刺里冲出数十人来,列着队阵,各个手持兵刃,瞧模样已经等候多时了。 杨谷笑一看对方打扮,来的都是玉树观道人,领头两人是乐姓道士和他的于道师叔。在众道士身后还有那对老夫妇,交头接耳躲闪着杨谷笑的视线。道士们横眉竖目,面相凶恶,分明来者不善。 杨谷笑明白是俩老夫妇在背后搞鬼,心中暴怒,当即破口大骂。老夫妇见杨谷笑面目狰狞,凶神恶煞,惊吓得发起抖来。 于道长眉随风飘动,站上半步,挡在了老夫妇身前,喝止道,“杨谷笑休要再骂,他们本就是受玉树观多年恩泽之人,为我观出力何错之有!”说完朝乐姓道士努了努嘴,“境泽,你去说吧。” 乐境泽喏了一声,上前开口道,“杨谷笑,我们玉树观在此等候多时了。你不是个蠢人,这阵仗也瞧见了,贫道就不和你绕弯子,开门见山说吧。剑苛夺我至宝,昨日又和这小子联手伤了这么多英雄好汉,”说着指了指阿零,再转向杨谷笑,“而你作为千机门人,枉顾与我玉树观平日情谊,不但助纣为虐,更可恨的是还伤了我袁师兄的双腿,这笔账怎么算吧。” 杨谷笑停下喝骂,眼观四方,见他们不动声色慢慢将自己三人围住,心头逐渐焦急,但仍故作镇定回道,“瞧模样乐兄弟是寻仇来了?你袁师兄的腿可不是我弄断的。千机门与玉树观向来关系不错,你柳师叔还是我的好友,难不成你想对我动手不成。” 乐境泽摇头道,“交情一事我看以后莫要再提了,千机门倒行逆施,拥护夺宝的恶贼,杀我道友,还放火烧林,妄图将江湖各豪杰屠戮于林中,如此所作所为,人人得而诛之。我柳师叔早就与你恩断义绝了!” 乐境泽说罢,山后突转出一人,正是柳铨。柳铨接着乐境泽话头道,“杨谷笑,亏你还有脸谈与我的交情,就因为你的恶行,我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向掌门师兄交代,你可知道昨晚玉树观伤亡了多少弟子,折损了多少前来相助的各路豪杰吗?我柳铨已决定和你割席而坐。话不多说,今天你若乖乖把这小贼交于我,并自断双手,我可看在往日情分上饶你性命!” 杨谷笑听他们说得一套一套,只是仰天哈哈大笑数声,转头摸了摸阿零脑袋,他知道对方全都已动了杀心,无论怎么口舌之争都是无济于事。且玉树观这么极力想拿阿零,定是认为他是剑苛的人,拿下同伙后可以此逼迫剑苛就范。眼前的局势,自己这帮人怕是难得善终。 杨谷笑定了定神,俯下身来,顺手把腰间玉佩放入阿零手中并轻声耳语,话未说完,阿零便已是泪流满面。 千机卷 第十一章 人生变故 只听杨谷笑轻声说道,“如果你杨大哥遭遇不测,就带着这枚玉佩往西,去找一个别号山野闲人的男子,他会引你入千机门的。”阿零见他说话犹如诀别,心中痛苦,但恼恨自己却又丝毫不会武功,全然帮不上手。 杨谷笑转头朝柳铨朗声说道,“我杨谷笑闯荡江湖多年,一向重义,出卖小娃儿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今天但凡我有一条命在,你们就休想动他。”柳铨面部扭曲道,“杨兄弟,你可不要再逼我了。” 杨谷笑神情坚决,武功起手姿势摆出,喝道,“要打便打,何须多言,我杨谷笑此后没你这样的兄弟。” 柳铨见事情已无回转余地,便示意弟子们动手。周边玉树观弟子渐渐围拢。几人突然发难,长剑往杨谷笑刺去。杨谷笑大喝一声出掌挡开。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杨谷笑下手也是毫不留情,出手都是杀招,肉掌两下一拍,拍得两个道人滚开吐血。杨谷笑毫不停顿连环弹腿频出,踹在一人心窝,那人吭不出一声便摔翻在地一命呜呼。但道士人数众多,杨谷笑又要照应阿零父子,难免顾此失彼遮拦不下,身上不一会儿就多了好几个剑窟窿。于道见杨谷笑血流不止,逐渐力竭,尖啸一声欺身上前,提掌拍向杨谷笑。杨谷笑使出绝学“千机爪”反抓其手,千机爪功专破拳掌功夫,算是见招拆招。不料于道身法极快,没接杨谷笑爪功,搜一下便从杨谷笑胁下钻至背后,迅疾一掌拍在杨谷笑腰脊,杨谷笑感到后背剧痛,向前跌去。于道顺势擒住杨谷笑后颈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手上阴寒内力使出,杨谷笑瞬间半身酸麻,颤抖不止。乐境泽眼明手快,跟上前去刷刷两剑,将杨谷笑双臂斩下。杨谷笑一声惨呼,痛死过去。 阿零见此情景,想起杨大哥的肝胆相照,发疯般跳起来冲向于道和乐境泽打算以死相拼。于道冷笑着一脚斜扫,把阿零踢得直直翻滚出去。于道用尖嗓说道,“别急着寻死,你还有用。”几个道人冲上前去把阿零和他父亲二人制住。白零老父亲看到这等情形,早已吓得老泪纵横,扑通跪倒。 柳铨看到阿零老爹,发现其样貌似乎极为眼熟。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人,便和于道说,“师弟,你看这人可是白老五,我瞅着像。”于道凑上来仔细端详一番后,说道,“巧极,还真是他。” 两人口中的白老五乃是数年前敌国大秦的兵马大元帅白殇。白殇因为作战骁勇,屡建战功,秦王甚至将公主嫁给了他结为姻亲。后白殇助秦灭五国,所到之处,尸骨成山,现仅余本国南赵。世人惧其威名,赞其功绩,称他为“白老五”,长江两岸闻白老五名号无不闻风丧胆。一来二去他的外号被人叫多了,反倒没人在意他的真名了。 但是随着白老五位高权重功高盖主,威胁到了秦王。白老五在一次南征赵国的战役中致使秦军惨败,秦王借以其通敌大罪将其流放关外,此后该人就渺无音讯了。而柳铨于道二人当年身为赵国子民,常年为国出力参军杀敌,于秦赵交战之时,曾偕同众多江湖豪杰刺杀他,险些得手,因此识得。 柳铨见阿零老爹神不守舍的害怕模样,心有疑虑不敢确定,遂问道,“我且问你,你可是秦国白老五?”阿零老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不停哭重复哀求道,“求求众位道爷放过我儿。”说着甚至跪下磕起头来。 于道想起,“当年刺杀这家伙时,在他肩头砍过一刀”说着蹲下翻看阿零老爹肩头,果见有疤,“刀伤没错,是他。” “哼,秦国贪得无厌,屡次犯我边境。只不过世事难料,当年的秦国元帅在君臣猜忌下流放关外,多年的折辱早不成人样了。”柳铨摇头说道,“秦国那昏君鸟尽弓藏,只知耍弄权谋,倘若当年信任此人,我赵国危矣。”阿零老爹刚还在磕头乞怜,听到这突然抬头怒道,“牛鼻子放肆!秦王什么身份,岂是你等小儿能够诋毁,陛下心思休得胡加揣测!” 柳铨和于道见他突然愤怒,都感到诧异,惊讶此人竟然如此愚忠。秦王借机害他他还对秦王忠心耿耿,甚是可悲。不过这番话也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白殇。二人想到本国赵王因为他夜不能寐,重金买他性命,此次玉树观看来白捡了一桩到手的功业。 白老五兀自骂骂咧咧,反倒忘了替阿零求情了。柳于二人欣喜今天一箭双雕,得来全不费工夫。周围弟子见当年枭雄白老五如今这幅落魄痴傻模样,都感到滑稽可笑。 于道这人做事干脆,向乐境泽用手一比划,意思处理了白老五。阿零听到他们对话才知道老爹原来是曾经的秦国元帅。“原来我全名叫白零。”白零刚想到这,看到于道挥舞的手势,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气又急赶紧大声咒骂喝止,可谁人又会理会他来。白零见没人搭理也由怒骂转为哀求,出言只要肯放过自己爹爹怎样都可以。 于道嫌白零吵闹,点了他的哑穴,催乐境泽快快动手。乐境泽理会于道意思,想到今日就能为死去的赵国百姓报仇,拔剑就想直接斩下。柳铨制止道,“在儿子面前杀老子太残忍了,况且姓杨的曾经与我关系也不错,我不忍见他死在当面,两人一并拖到后面林中做了。”乐境泽点头,依言将两人拖入林中。 白零见状怒不可遏,拳头捏紧,指甲嵌入肉中都抠出血来,浑身气得不停颤抖,就是口不能言。不一会儿,乐境泽提着白殇首级走出丛中。白零看得瞬间肝肠寸断,颈部青筋爆起,目眦欲裂,头重重锤在地上,哭都哭不出声来。与老爹重逢还未有一日便阴阳两隔,而且还害了杨大哥的性命,仅一瞬间两个至亲之人纷纷离自己而去,心中只觉空落落的,仿佛灵魂都被抽走。 柳铨和于道并不在意白零悲痛,打算边走边合计如何拿这小子再引出剑苛。刚要动身,忽听空中乍响,前方山石之上出现一人,正是那剑苛,依然头戴斗笠,身背那把宝剑。 剑苛喝道,“把人放下!” 柳铨心道,该来的都到齐了,这下倒是省的找了。只是众道士昨天都是见识过剑苛的武功,脸上纷纷现出惧意。 柳铨见众弟子害怕,忙说道,“不要惊慌,此人身受重伤,且昨日与掌门这番剧斗,早就是强弩之末。有我和你们于师叔在,怕他作甚!” 众人一听确有道理,昨日两人以命相搏,掌门回来已是内力枯竭,这剑苛定然好不到哪里去,何况他身受内伤,现在可能只是强撑而已。 众人虽作如此想,但是并无人敢真上前半步。剑苛对柳铨缓缓道,“你眼力不差,但是我现在要想取你们性命,依旧信手拈来,不要心存侥幸。”柳铨厉声说道,“剑苛,你武功高我承认,但是我观至宝遗失,我有何颜面面对玉树观上下和列为先祖。你且交出怀阳玉,我把这少年交于你,咱们两不相欠。” 剑苛哼了一声,“我做事一直我行我素,何须骗你。我内伤由来已久,仅怀阳玉能够疗伤,只是欲取怀阳玉而未可得罢了。假若我真的拿了你们的宝贝,近几日我又何苦寒毒发作,你们也哪有站在我面前说话的份儿。”柳铨说道,“此话当真?”剑苛说道,“信不信由你,只不过我见你观观主行事磊落,不似你们这般下作,要是他知道你们还拿小娃儿胁迫于我,不知会作何想呢?” 这下戳中柳铨痛处,尤其乐境泽听在耳里不由打了个寒颤。柳铨沉吟片刻,说道,“好,我信你。但是我白白把人交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剑苛说道,“与我谈条件你还不够资格。不过此事透露个消息给你也无妨。你可知道怀阳玉可疗我内伤一事,是谁告诉我的?”柳铨问道,“是谁?”剑苛徐徐道出此人名字,“千机门纳兰缺。” 剑苛声音不响,但这名字却如惊雷一般震住了众人。柳铨慌道,“纳兰缺!千机门副掌门!天下前三的高手纳兰缺!”剑苛哈哈大笑,见柳铨慌张不尽有些快意,道,“没错,我也纳闷为何他要告诉我怀阳玉的事儿,为何我入得你观禁地就刚好被你们几个发现,为何我一路行踪总是能被你们知晓。太多的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我不敢断言就是他盗了你们的观中之宝,但此事他绝脱不了干系。咱们的两败俱伤就是拜他所赐。” 柳铨听了剑苛话语信了大半,于是继续追问道,“纳兰缺与你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告诉你怀阳玉的事情。” 剑苛听柳铨问,微微望天似乎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出了一会儿神后回道,“纳兰缺和松柏寺那疯癫和尚都曾是我的师父,我不过是两大门派的弃徒罢了。” 柳铨听剑苛如此道来,知道这下与千机门的牵连是剪不开了,看来怀阳玉确实不在剑苛身上,倒是千机门嫌疑极大,如此说来杀了杨谷笑他们反而在理了。 柳铨给于道使了个颜色,于道会意的拉过白零。柳铨大声道,“剑苛你也算个人物,今天的事我信了你,这笔账我玉树观会和千机门算清的。这小子你拿去吧,盼你不要提起今日之事,免得掌门怪罪我们。”说罢,于道随即抓起白零,一把掷给剑苛。 剑苛接过白零,见他早就哭晕过去,不过鼻息尚存,但是手一探脉搏,发现他体内多了一股寒冰戾气,这股内劲十分狠辣,若是不及时替他解救,不出两三个时辰这小子就要一命归西。剑苛大怒,玉树观这几人卑鄙无耻,果然没这么简单就将人交给自己。抬头看去时,玉树观众道士早走得干干净净。原来于道接到柳铨暗示,特意将自己的寒冰掌力缓缓注入白零体内。这道内力阴寒霸道,可取人性命。不过于道加了巧劲,让其在两三个时辰之后再行发作,到时候这股内力在这少年体内四散奔走横冲直撞,天王老子也是救不了了。 剑苛心如明镜,这几个道士确信了怀阳玉不在自己身上,那就不必再用此少年要挟自己。当前未选择和我硬拼,而是种下阴力给我出了个难题。他们知道这少年全然不会武功,若要救得少年不死,只有自己大耗精气为他化解,到两三个时辰后,再伺机对我动手,怕是难以抵挡。如果能拿下我,他们反更有了和千机门谈判的本钱。剑苛想这柳铨心思狡诈,心机很深,是个劲敌,有机会定要除去。 剑苛昨日不慎弄丢白零,逃出火林后心中挂念,便四处寻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不曾想眼前已是人间惨剧。剑苛解开白零哑穴,输了点内力给他。白零悠悠醒转,一醒过来就哭泣喊道,“爹!杨大哥!”喊了两声之后再次哭晕过去,一会儿又醒转过来,来回几次后才勉力克制,但仍不停在旁抽泣。剑苛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他哭。 哭了一会儿,白零止住泪水,也没多看剑苛一眼,而是站起身子向前面杨谷笑和白殇尸体处走去。白零走到跟前,见父亲只剩尸身,而杨大哥双臂齐断,身上全是剑伤,两人死状均都极惨,白零不忍多看,用手刨土想为二人埋葬。 剑苛见少年刚遭受了人生变故,伤心欲绝。于是用起宝剑帮着挖了两个坑,埋葬了杨白二人。白零在二人坟前跪拜,许久也不站起,而剑苛也不打扰,就在旁边静静站着。 千机卷 第十二章 风大王 却说白零跪了许久,突然心头烦恶眼前一花,人便斜斜摔倒,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白零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而剑苛在不远处坐着,此处离杨白二人坟前不远。 此时天色已晚,白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中与杨大哥和父亲驾船海上。突然海浪涛涛,船只随浪飘荡,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三人费尽全力都控制不好小船,好一阵折腾后,最终一个巨浪打来,整船翻入海中,自己也突然惊醒过来。 白零坐起身来,知道刚才的惊魂一梦定是老父亲和杨大哥的惨死对自己刺激太大,心中悲痛所致。白零强压住伤心之情,暗暗告诫自己别总像个哭泣包似的哭个没完。 白零脑海里过了几遍日间的情景,牢牢记住了那几个仇敌的脸,这些人他一辈子都不能忘了。他打小坚强,遇事不轻易退缩,伸手抹干泪痕,心里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定要杀了玉树观这几个狗贼给父亲杨大哥报仇。 “你知道自己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么?”坐在一旁的剑苛突然说道。这是二人间今日相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白零回过神来,凄苦一笑,说道,“是么,可我现在还活着,看来老天爷并不想收我。” 剑苛神色无变,淡漠地说道,“活着总比死了好,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活人事,死人是做不了的。” 白零亲人新丧,心头正憋着一股子邪火,听到剑苛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顿时有点歇斯底里的怒道,“你是什么人,让小爷我听你说教,我爱死便死,想活就活,与你毫不相干!” 剑苛听着他的咆哮,只是冷着一张脸注视着他,既不动怒,也不作答。 白零见剑苛不与自己拌嘴,半晌不作回应,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架终究是没吵起来。 过了一会儿,白零哼了声道,“我不喜欢你,要不是你,我这两天不会这么倒霉。” 剑苛依然没有说话,自己不想争执,也不在乎这个少年是不是喜欢自己,救他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 白零顿了顿,缓了下情绪,继续道,“不过我做人也懂是非好坏,刚才多谢你帮我葬了我的父亲和杨大哥。我这就要去找玉树观那些道士报仇,你我就此别过吧。” 剑苛听了不禁莞尔,终于开口说道,“我瞧你十二三岁年纪,不过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少年,如何前去报仇?” 白零咬牙切齿地说道,“报不了也要报,不然我有何脸面告慰父亲和杨大哥的在天之灵。” 剑苛微微摇头,说道,“玉树观这些人在江湖上各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过去怕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到时候只是给坟头平添一块墓碑罢了。” 白零又急又怒道,“那我就现在学武功,学个几年再去把他们全杀了。” 剑苛说道,“恐怕事情难如你愿,刚才我摸过你的筋骨,你骨骼经络均皆一般,恐怕就算习武也难有大作为。” 白零听了心中一凉,剑苛是当世武术大家,此人所言必然非虚,要是真如他所说,那自己报仇的希望可就十分渺茫了。 白零转过身来,咬了咬牙,问了一个十分实际的问题,“倘若我现在习武,要想胜过今日玉树观的那几个狗贼,估计需要多久时日?”白零对武功没有什么概念,岂不知柳铨于道等人乃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要想练就他们那身武功,寻常人都是极难的。 剑苛看着白零,缓缓说道,“以你资质,四十岁上下该可到那乐道士境界,但柳于二人你此生都难望其项背。”白零双拳紧握,怒道,“即便是你教我也达不到?”剑苛摇了摇头,道,“你经络不通,没法修炼内功;并且骨骼酥软,四肢无力,外家硬功也很难有所突破,天赋实在有限,说穿了,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 剑苛见白零脸色惨白颇受打击,人又再次摇摇欲坠,不忍再刺激他,于是说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然也不会耗尽功夫前来救你。可惜我无心收徒,且有大事在身,实在没闲暇细细教导。我瞧你人还算聪明,指点一二细节倒也不难。你身骨绵软还挺敏捷,练习轻功较为合适。我就传授你几招要诀,以后至少逃命快些吧。” 白零说道,“你要是不能教直说也无妨,绕这么多圈子干嘛,杨大哥临走前曾经让我去找一个叫山野闲人的男子,他可以引我入千机门,我去那边学艺便是。无论苦练多少年,我总有一天要手刃仇敌。”说着,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剑苛失笑道,“小子不识好歹,江湖上若能得我指点的人能有几个,你还故作姿态不领我情。并且我曾就是千机门的人,门中武功我也大都知晓。” 白零说道,“别吹嘘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既然你认得千机门,那就带我前去吧。” 剑苛皱了皱眉,说道,“我曾立下誓言,要是破不了玉龙出水关,并且找不到杀我妻儿的仇家,是不会回千机门的。不过我知道山野闲人在哪儿,可以带你去见他,他就在千机门总坛附近。” “原来你这样的身手也有对付不了的仇家。”白零感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你前面说的轻功记得教我吧,可别食言,谁说谎谁是小狗。”此时白零报仇心切,想了几想,不学白不学,若是资质不够,那就能多学就多学一些,靠勤补拙。 剑苛一怔,刚还说不学轻功的,现在又说要学,小孩就是小孩,变化真快。剑苛摇了摇头,并不与他计较,说道,“就怕你别到时候吃不起练功的苦。”白零可不吃他挤兑这一套,吃苦和血仇孰轻孰重自己还是分得清的。 白零剑苛二人终于达成一致,收拾了一下便一同上路。剑苛知道前往千机门的路程,带着白零爬山涉水,一路西行。二人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脑中只有报仇雪恨,除非必要,一般没有太多交流。 离开京城一段路程后,白零突然率先开口问剑苛,“你曾说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何意思?”剑苛便把他中了寒冰阴毒的事说了一遍。 白零说道,“是你替我化解了寒冰内劲,这么说来我还要再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剑苛却说道,“其实不然,这也是我为何发现你经络坏死的原因。玉树观那几人知道我内功走阴柔路子,且饱受寒毒内伤之苦,所以故意用寒冰内劲伤你。我若要救你,只有将你的寒冰真气吸入我体内,此举会大大加剧我的内伤。说不定还可让我毒气攻心暴毙而死。即便我侥幸不死,他们下次再与我对敌,终也是大了不少的胜算。”剑苛用手在白零身上比划了两下,模仿当时吸出内劲的样子,“但是我为你疗伤,欲吸出寒冰剧毒的时候,却发现这毒劲在你体内近乎消失殆尽,早不复存在了。” 白零奇道,“这是为何?”剑苛说道,“我为你运功时发现你身上有一半是死经脉,内力无论是好是坏俱都无法在你体内存得长久,寒冰剧毒无活络筋脉作为传导,自然就不起作用了。但是有利也有弊,筋脉坏死也成了你练不成内家武学的原因。” “那这么说来我经脉不行,反而因祸得福,得以侥幸不死了。可惜即便能因此苟活下去,不会武功报不了仇,终究还是废人一个。”白零心中黯然,转而又问道,“那你的内伤又是怎么回事?可也是中了玉树观的寒冰剧毒吗?” 剑苛说道,“就柳铨于道之辈也配伤我?我的内伤乃拜当年仇家所赐,时不时发作的寒毒能让我永远记得他。不过还好这次你未有寒冰剧毒侵入我体内,并没加剧我的伤势,我的伤短时间内要不了我的命。”白零点了点头,对剑苛了解更深了一些。 白零突然想起来一事,又问道,“既然你说你也曾是千机门的人,那为何杨大哥与你并不相识,在宜月楼时甚至动起手来呢。” 剑苛看了眼白零,心想这少年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呢,不过还是解释道,“当年我是刀剑部宗的首徒,与你杨大哥并不是一个部宗的,并且他阶位不算高,千机门人数又多,互相不认识实属正常。后来我离开千机门,在江湖上浪迹天涯,早就是一个无门无派之人了。”白零暗道,“原来如此。” 两人一阵交谈后,倒发现身世颇有相似之处,都有着血仇在身,同病相怜之处,关系也不像先前这般冷漠了。 剑苛带着白零又行了几日路程,闲暇时便将自己轻功要诀相授,让其依样修炼,路途中两人相安无事。 这日二人来到一处市镇,按剑苛说法,那山野闲人住在离市镇不远的山上。两人打算在市镇休整一番再行上山。 午后两人吃了点面条,在市镇街市中行走。白零经过几日惊魂与山林间数度经历生死,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不免觉得恍如隔世。白零在街市四处转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剑苛为人冷静沉稳,只是默默跟在一旁。 突然一处角落几个孩童的游戏引起了白零注意。这几个孩童在玩一种拍纸游戏。他们手上拿了许多画着各种人物的方形纸牌,几人一堆簇拥着在地上玩着。只见人人眉飞色舞都很是着迷。而这同龄人的游戏也一下就吸引了白零目光。 这游戏的规则是两人各出一或两张纸片,通过“拍,吸,刮”等方式用手风将纸片翻转过来,而手虽然可以触及纸片但不能用抓的方式将纸牌直接翻转,拍纸双方轮流出手一次,如果谁能将场上所有纸片均拍翻过来背面朝上,就算胜利,还可以将对方的纸片收归己有。 白零兴致勃勃在旁边看着,看到其他人玩到精彩处还会欢呼叫好。看了一会儿,白零心中痒痒,也想下场一较高下。这时剑苛突然伸手递来一些纸牌,原来这种纸牌是周围摊贩有在出售的,剑苛见白零喜欢就买了一些给他。 白零回头看了看剑苛,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心想,你这无情病鬼心思竟然还有这样细密的一面。随口道了声谢,便一把抓过纸牌挤进去和其他人酣战到了一起。 这游戏看似简单,其实真正玩过了才知道别有奥妙。此游戏对于拍纸的力度,风力都要掌握恰到好处,力小了拍不动,力大了纸片翻几个跟头可能依旧是人物朝上。白零一开始完全不懂得其中关窍,输了好几局。但是当逐步玩了进去,就慢慢地掌握了手拍、风力等的技巧。 而且白零心灵聪敏,玩了几局后还奇思妙想会摆出一些类似棋局的“残局”让对方拆解。比如一张纸片翻过来稍稍盖住一张纸片的边角,让对手有一种一拍就能得手的感觉,其实很多时候这种残局是一种陷阱,他人常常一拍之下不但没能得逞,反而将纸片拍成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局面,白零就可坐收渔利。剑苛见这小子脑筋确实机灵,可惜在练武这块就差了远了。 白零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就在这个游戏圈里小有名气,周围小孩都纷纷过来看白零拍纸。一些原本在此地自认为是“高手”的几个少年挑战白零都败下阵来,完全不是对手。白零手上赢得了许多孩童的纸牌,在一旁都堆成了堆。 突然有几个小孩叫道,“风大王来了!风大王来了!”有一个小孩颇为得意的和白零说,“风大王是我们这儿拍纸的绝顶高手,强龙终究难压地头蛇,你就自求多福吧。”白零一听未生胆怯,反而兴致上来,对他们口中的风大王很感兴趣。 只见在众多孩童的欢呼中走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这人上身穿着黑色皮袄,下身却穿了一条蓝色平角裤头,衣着看上去很是不搭,头发乱糟糟随风飘扬,让人觉得十分随性。这风大王手中提着一个装牌大袋子,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 “我听我的左右护法说了,说今天地盘上来了个高手。大王我很兴奋,害我裤子都没穿好就跑来瞧瞧你了。”“风大王”边说边绕着白零前后端详。“嗯不错不错,长相不俗,可做我的对手。”白零见他说话穿着滑稽有趣,且年纪较周围孩童明显大了好几岁,知道他就是这儿的“孩子王”了。 白零并未答风大王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御神牌,同时傲娇地指了指背后堆成山的牌堆,挑衅地意味一览无余。“有点意思。”风大王暗呼,看来是要拿出点功夫让这小子见识见识了。 风大王笑道,“小的们,都来看大王我与挑战者的巅峰之战,此等机会不多,都学着点,对你们的牌技长进可是大有益处啊!”风大王装模作样地向自己的小伙伴们吆喝着。说完就拉白零来到场中,从袋中掏出两张纸牌,摆出架势要与白零一决雌雄。 白零也很兴奋,二话不说掏出纸牌与之酣战。这风大王果然拍纸技巧上胜出他人一筹,但是白零也是遇强则强,两人交手竟然互有胜负,陷入胶着。 白零一思索,开始玩起“残局”战术,将纸片弄出各种摆法让风大王破解。这下风大王一时没见过这种玩法,连输了好几局。却说白零这边又再次摆出2张纸牌分别翻盖在了另外两张纸牌之上。风大王心想可不能再输下去了,突然眼珠一转,心里便有计较。只见他站起身来,用了全身力气朝纸牌上方刮去,一道劲风吹过,所有纸牌整整齐齐翻了过来,瞧样子是赢了。风大王哈哈大笑,拿起白零的纸牌喜不自胜。 剑苛站在一旁看着,这风大王拍纸的手法中带上了内功,显然此人身负武功。其手法拿捏恰到好处,正好让纸牌整齐翻过,这么说来此人在这群小孩中能做常胜将军也不足为怪了。白零不知道风大王用武功使诈,略感惊讶,嚷嚷再战。风大王见小伎俩未曾被白零识破,嘿嘿偷笑快活无比。剑苛想这不过是小孩嬉戏,并没太过在意。 且说风大王自从用上内功之后,白零便负多胜少,身后纸牌逐渐减少。白零也抖擞精神,两人纸牌从二对二,逐步升级到三对三,四对四,明显都拍嗨了。白零为了阻挡风大王的拍功,奇思妙想设计各种新“残局”。而风大王在适应残局之后,又都能稳健用内功辅助赢下。两人斗智斗勇,从白天一直战到日落,好不畅快。 白零摆出一个刚想好的“残局”。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四张纸牌了。见到了决定胜负的一局,风大王也想一举拿下,所以反复沉吟该用多大的内劲才能恰到好处,不免来回踱步思忖良久。 突然前方马蹄声传来,两名官兵骑马在街市中经过。其他玩耍的小孩们纷纷避让,但是地上的纸牌却被马蹄践踏毁坏。白零和风大王的残局瞬间被打乱了。白零不由恼怒,但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风大王率先骂道,“哪来的狗东西,坏了小爷的好局!” 马上的官兵见有人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大怒,“敢骂官兵,反了天了!”其中一人调转马头,扬起手中马鞭,直接向风大王和白零脸上抽来。白零见马鞭到来,脑中不曾多想,剑苛所授轻功自起,身子轻轻一闪便避开了。而那个风大王不躲不避,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抽来的马鞭,大喝一声,“走你!”用力一拉,把举鞭的官兵拉下马来,直摔了个四脚朝天。那官兵都懵了,从没想过还有百姓敢揍官兵的,爬起刚要发作,瞪眼瞧清了风大王的样貌,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满脸笑容,点头哈腰说道,“啊,原来是曾公子您啊,小的们刚才走了眼,给您赔个不是,望您别生气。” 千机卷 第十三章 上山 风大王脸露厌恶之情,举起那人马鞭在两官兵身上猛抽三下算是回应。两官兵硬着头皮忍耐,一声不敢多吭。风大王说道,“你这两个马前卒真是让人败兴,我刚才的巅峰之战全给毁了。这街市上你们纵马奔驰,踩到花花草草怎么办,撞到百姓又如何,踩坏了我的牌局你们又赔得起吗?真不知道国家俸禄养你们有何用处。快些滚蛋,莫让小爷看得心烦。” 两个官兵唯唯诺诺,连连应允悻悻退去。风大王骂走了两官兵,回头看到白零却脸露微笑,说道,“我叫曾歌,江湖人称曾得浪,天生喜欢到处玩耍。在这块儿大家都叫我风大王,主要就是我御神牌玩的乃是一绝。不知道小兄弟你姓甚名谁,以前不曾见过。”白零这才知道原来这拍纸游戏名叫御神牌,内心喜欢得紧,手中边摩挲着纸牌,边回答曾歌道,“我叫白零,今日刚从京城来此。曾大哥你的牌技出神入化,小弟甘拜下风,以后有闲情,还要向你多请教请教当中技巧。” 曾歌听白零俯首称臣,自己御神牌最强的名号也得以维护,显得十分高兴,连连拍拍白零肩膀,谦虚两句大家都彼此彼此。 周围孩童见官兵退去,纷纷围了上来。孩童都对白零牌技十分佩服,七嘴八舌得称呼白零为风二王了。曾歌对白零颇感兴趣,握着他的手问东问西。白零从小也是街头巷尾混过来的。两个年轻人聊起嬉戏玩耍竟然十分投缘。 曾歌兴起,当下便张罗着白零二人去府上做客。白零见他前面喝退官兵的气派,而那两人又毕恭毕敬地称其为“曾公子”。想来这曾歌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家中八成极有权势,连官兵都不敢造次。只是奇怪这曾公子身边怎么无仆人跟随,与他富家子弟的身份不称。 白零出生清苦,头一遭受富贵人家相邀有些犹豫,剑苛却直接出言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曾公子了。”寻思今天天色已晚,不如且随他去,等明天再去山上找山野闲人。既然剑苛都这么说了,白零自然是不再有二话了。 二人当下便随曾歌前往曾府。三人转过两个街角,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府苑矗立在眼前。建筑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端的是华丽高贵,而府门之上高书“曾府”二字。 三人走上前去,还未近府门,两边垂手站立的下人们齐声高喊,“恭迎少爷归府!” “好大的排场啊,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样子。”白零感叹。他自小穷苦,看到富贵人家,心中难免充满好奇。 “吁—”一辆华盖马车停在曾府门前,两个家丁赶紧跑到车前卧跪在地。一个俊朗少年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踩着家丁阶梯下得车来。俊朗少年脚未落地,就出言责怪下人们说道,“都说了好多次了,让你们说话轻声一些,莫吵醒了啾咪。”只见那妇人怀中抱着一只睡着的猫咪,皮毛柔顺,正在睡觉,想来啾咪就是叫它了。白零撇眼见此情形,心想这不就是典型的人不如猫嘛。 风大王拉着白零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地往府里走去。下人们大都忙着招呼那少年和贵妇,就一二人看到曾歌,错落不齐地又喊了恭迎少爷回府,声音无精打采。白零这才察觉到原来下人们前一声并不是恭迎曾歌而是那个华服少年,这前后两声少爷归府落差极大,似乎让人听出了厚薄的味道。 那俊朗少年看到曾歌,叫道,“哥!今日你去哪儿了?你姨娘午间去寺里礼佛,你怎地不与我们同去。瞧你这样是不是又去玩御神牌了?如此不务正业,被父亲看到又该说你了。” 那贵妇缓缓说道,“可儿,怎么这么与你哥说话。要懂得尊敬兄长才是。” 俊朗少年马上朝贵妇微笑道,“娘,我理会得,我这不也是怕爹又要责备哥嘛。” 贵妇欣慰道,“你能懂事,娘很高兴。”说完转头朝曾歌说道,“歌儿,今儿你跑出去,老爷有些生气。你回去先别见他。我和可儿先去,待他气儿消了你再前来请安。” 曾歌背地里暗啐了一口,也不瞧那两人,拉着白零二人先入府去了。远远飘给少年和贵妇一句,“知道了,我先回房了。”贵妇看着曾歌背影,只是摇头。 剑苛跟着一路入府,看着曾家这幅情形,顿时觉得曾家两兄弟关系有些问题,与白零互望了一眼,都心领神会。 三人一路穿过深家大院,沿着庭院走廊穿行许久,终于来到曾歌屋子。进了屋内,曾歌立时屏退几个服侍的下人。 见他们离去,曾歌暗哼了一声,但转头又高兴地抓着白零开始谈天阔地起来。曾歌和白零年龄差着五六岁,然而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曾歌道,“今天能够遇见兄弟你,我可真是打出生来最快意之事了。来来来,咱们把刚才的残局玩完。” 白零依言,重新摆好原样纸牌,这次曾歌打算不用内功,而是想用技巧取胜,力求实至名归。曾歌与白零你来我往,最终是白零险胜了。 “痛快痛快!”曾歌大呼,显然是遇到这样的对手让他大为过瘾。 人在自己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事物上,能有一个水平相当的知己,确实让人爽快淋漓。二人年纪都不大,正是对许多事物新奇来潮的时候,更是互相增添了一份好感。 曾歌真情流露,就像个大男孩,说话做事根本不像富人公子,顿时极大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白零曾对富人家有过很多猜想,只是万料不到竟然会有富家公子贪恋市井游戏的。 玩完游戏,曾白二人继续坐下相谈,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尽的话。而剑苛则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吐纳作息,他为了压制寒毒,每日都要花上个把时辰运功疗息。 白零和曾歌聊到明日去山上找千机门拜师之事。曾歌说道,“千机门是江湖第一大派,其总坛好似就在附近,我就时常见到有千机门人在市内走动。想要拜入千机门的人很多,但若无人引荐,别说拜师,连总坛门儿在哪都找不到。我爹平日有资助千机门,和他们来往也很密切。等下我去见我爹爹,求他替你们引荐,这样兄弟你入门就会方便很多。” 白零客气地说道,“不用烦心,我在找一个叫山野闲人的男子,他会引荐我入派的。” 曾歌说道,“太好了,那不如带我一起前去吧,我同你一块儿拜师学艺。”白零惊讶道,“曾大哥开什么玩笑呢,你好好的公子哥不做,去学什么武,受什么苦。” 曾歌拉住白零手说道,“白零兄弟,你我相见恨晚,好兄弟才认了一天,明天就要分别,让我怎么舍得呢。上山习武管他是苦是甜,有兄弟相伴那定然就是甜的。” 白零踌躇说道,“可是你的父母兄弟......又岂能因我一个外人而弃他们而去呢。” 曾歌说道,“兄弟外来有所不知。我们曾家在此地鲁阳颇有权势,我是曾家长子,但是我亲娘早逝。父亲娶了一户偏房生下了我弟曾可,就是你进门看到的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臭小子。我弟打小聪明惹我父亲偏爱,而我生性贪玩常常不守规矩,总气我爹爹,惹他不喜。我与他一同长大,但境遇可就天差地别了,家人见曾可受宠,都纷纷讨好于他。我本对此也没太在意,可这曾可年纪不大心机却颇深,在长辈面前经常表里不一,只是为了专宠与前,让我甚是厌恶。这两年爹爹体弱多病,我姨娘和我弟就越是与我笑里藏刀,他们脑中只有当家之位,而且为了提防我,还经常派人监视我,真的好生气人。” 白零若有所悟,指了指门口。 曾歌点头道,“对,刚才我屏退的几个下人就是我弟的人,我早看穿来,只是没给他当面揭穿罢了。”曾歌说到这里,脸上略显忿忿,“其实我对当家之位没兴趣,与其和他们在此空耗,我不如走得远远的,让他们眼不见为净。曾经爹和我提过去千机门学武的事,我当时没答应,就是嫌那儿不好玩。不过现在有兄弟你结伴,咱一起去那儿反而可以游戏人间,无拘无束,何不快哉。” 白零见他说得诚恳,自己长久以来从未遇见知音之交,内心也颇为高兴。以前老爹平时照料自己较少,生活经常只有靠自己;杨谷笑舍命相护但是相处短暂;与剑苛更是交流不多,只是静静陪伴,虽说他传授了自己轻功要诀,但实则非师非友。而只有遇到了这个曾歌,让自己终于展现了小孩子的天性,在一起有着千言万语可以诉说。 白零略略有些激动,说道,“好兄弟,咱们一起去千机门。”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相约明日一起上山。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敲门喊道,“大少爷,老爷请你去待客厅议事。”曾歌正和白零聊到兴起,直接回道,“就说我有事不去。”家丁急道,“老爷说了是急事,让您务必现在就过去。” 曾歌听了眉头都快搅在了一起,“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转头拉着白零手道,“好兄弟,你随我同去。”于是拉上剑苛,三人一同前往待客厅。 进得厅堂,就见曾老爷高坐厅堂之上,左首站着曾歌之弟曾可。而右侧则有三人,站着的两人就是刚才挨鞭子的两位官兵,而坐着的那人瞧模样是他们的统领。 见曾歌进来,曾老爷不悦道,“歌儿,适才是否对两位官老爷无礼了?你平日不求上进我已很少说你,但怎地总在外惹是生非,还不快给陈把总和他的两位官爷赔不是。”曾歌瞧这阵仗,是那两人回去诉苦后,他们的老大找上门来了,原来爹爹叫我急来就是给人赔罪,心下顿时生气。 两官兵见曾老爷如此样说话,急忙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而那坐着的陈把总接道,“大公子少年人脾气,本就年轻气盛,做事难免有时会冲动,曾老爷不用过多责怪,小事不足挂齿。” 曾歌暗笑,既然小事不足挂齿,你不还是把这俩不相干的人带来了。曾歌开门见山道,“陈把总,我想小小冲突还不至于您亲自上门,今日前来,恐怕另有要事吧。” 陈把总仰天打个哈哈道,“大公子聪慧过人,我今天前来却有他事,主要还是看看曾老爷子的意思。” 曾老爷道,“陈把总但说无妨。” “谁都知道年底五年一度的军商总会马上就要开启,曾老爷作为商界泰斗,下一位军商总会会长不知您会支持谁呢。”陈把总说道。 军商总会是鲁阳乃至整个省府最大的军商联盟会议,每五年一届。每次总会会推选出一位会长作为军商两块领域的总负责。会长有权决定官商之间的许多事宜:比如当地税赋;军商发展方向;军商互通有无等许多举措。谁要能当上会长,不但能够成为商界利益最大的获得者,甚至还能一定程度上调动兵权,权利强大到堪比一省巡抚。而上一任总会会长就是曾老爷。但是曾老爷年事已高,不久前就宣布不会参与下次会长的竞选,恰逢曾家两位公子年少,所以军商界各大有权有势之人均蠢蠢欲动起来,使得下次会长的竞选局势也变得形势微妙。陈把总这段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为了他身处鲁阳总兵的姐夫吕道明做说客来的。若是吕道明能够得到上届会长的大力支持,那年底的会长之位岂不是胜券在握。 曾歌一听就知道这陈把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发作。就听曾二公子曾可说道,“此事我与爹爹早有商议,谁人都知道吕总兵保护鲁阳一方百姓,劳苦劳心。且吕总兵正当壮年,正是为军商两界和百姓出力的好时候。陈把总您放心,年底的军商大会上,我和爹爹肯定是和吕总兵一条心的。” “如此甚好,曾二少爷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吕大人知道了肯定欢喜得紧。”陈把总听闻大喜,连忙客套了几句。曾可也马上同步回应,双方你来我往诉说的话都极尽虚伪场面之能事,白零听得是异常刺耳,而曾歌表情更是浮夸,连连做出恶心欲呕的姿态。 陈把总要的就是曾老爷和未来当家曾可的允诺,至于不讨喜的曾家大公子曾歌,是何表态已经无关轻重了。陈把总目的达成,寒暄一会便告辞离去。 曾歌肚里有气,不好当面在陈把总面前发作,忍到他们走后,随即向曾可说道,“曾可,我们曾家连任两届军商会长,爹爹在位时管理军商两方得力,百姓也是风调雨顺,真个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生意做。但那吕总兵向来生性暴虐,贪财无度,口碑差到极致。这样的人若是做了会长,鲁阳百姓还有安宁吗?我们曾家也必深陷水火之中。” 见曾歌质问,曾可说道,“哥你不明白,父亲身体有恙,你我资历尚浅,若是能与吕总兵强强联手,我们曾家未来必然还是一片坦途。” 曾歌说道,“吕道明包藏祸心,你真以为他会对咱们曾家另眼相看?怕不是利用完我们曾家后就来一招兔死狗烹了吧。我们曾家应当依靠自身才能继续在鲁阳立足,这才是根本之道。” 曾可不悦道,“胡乱揣测!你说他利用咱们有何证据?且不说你猜得对不对,若你平日不是贪图玩乐而是有所担当,我和爹爹至于现在需要投靠他人,为人掣肘吗?” 曾歌辩道,“你常年与爹爹学历经商之道,在商界已经小有名气,爹爹也一直夸你精明强干,将来家业都非你莫属,难道你就撑不起个曾家?” 曾可大声道,“照啊,我现在不正是替父亲分忧吗,投靠吕总兵就是为曾家将来早做打算!” “好了!不要争吵了!”曾老爷一拍桌案,出声喝止二人,“歌儿,你弟弟也是为曾家前途考虑,你不要激动,况且此事我和可儿已经商议过了,休要再辩了。” 曾歌心里憋屈,父亲明显已经被洗脑,早就倾向了曾可一边,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过了半晌,曾歌长出一口气,说道,“爹,那既然如此,我也没甚好说的,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曾老爷大惊,“何出此言,你有何别好道。” “孩儿想前往千机门学艺。”曾歌指了指身后的白零,“与我的朋友一起。” 白零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曾老爷子好,在下白零,是曾歌少爷的朋友。”剑苛只是站在一边冷冷旁观,没有动作。 曾老爷和曾可见到曾歌身后这两个不识之人,以为又是曾歌哪儿找来的狐朋狗友。曾老爷不悦道,“早先我曾和你提过学艺之事,然而你说千机门学武枯燥无味。现在你怎地又生反复。” 曾歌说道,“孩儿最近心性变了,想有所出息。孩儿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所以请父亲允许我上山习武。”听到这,曾可突然附和道,“爹爹,哥哥既然想弃商从武,好歹也是一番事业。想来我曾家将来若能出一位武林高手,那也是曾家之福了。且哥哥专心学武,自然不会整日游手好闲,玩那什么御神牌了,这应该是个两全其美的事儿。”说着,眼神有意无意撇了下白零。 白零怒火上脑,老子上去给老头请了安,不理我就算了,那曾可眼神看我的时候还略带藐视,这两人几个意思呢。曾歌知道曾可是想自己远离曾家,以后就在也没人和他抢当家的位置了,于是只是冷笑旁观。 曾老爷叹了口气,“歌儿,希望你去千机门好好学武,洗去一身痞气,未来能有所作为。为父这就遣人知会千机门,再送你过去。” “孩儿谢过父亲。”曾歌说了这许多,不过只要父亲一句答应,既然目的达成,随即表示不要其他照应。说完便请个安和白零一同离去了。 出得厅来,曾歌如释重负,他说不清现在应该是哪种心情,是轻松还是不舍,反正他决定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人生。 回到屋来,曾歌安排白零与自己同睡,剑苛则依旧独坐角落运气调伤。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三人收拾停当。曾歌对爹爹和曾可失望透顶,也不再见,仅交代了一下下人后就直接上山。 剑苛对此间山路颇为熟悉,带着二人七拐八拐步入山林深处。深山中人迹罕至,但林中充满生机活力,不时有动物跳跃跑动,枝头鸟声悦耳,令人心静神怡。几人步行许久,一条山涧从他们面前划过,他们沿着山涧往上,来到了一处平坦之处。那儿是一处光滑如镜的潭水,远处有一老翁在那儿垂钓。 白零见到,问剑苛,“此人可就是山野闲人?”剑苛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了上前。老翁听到剑苛特有的脚步声,转头看来,见是剑苛后颇感吃惊。老翁站起身,说道,“张云,你怎地来了。”白零与剑苛相处数日,但始终不知其姓名,至此方从他人口中得知。 剑苛张云走上前去,拱手说道,“老葛,多年不见,你家先生在否?”那老葛微微点头,朝后方木屋内喊道,“先生先生,快出来,你瞧谁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头戴发髻,下巴留有长髯,身高八尺,样貌不凡。那男子看到剑苛后,微笑道,“要说我掐指算到你今日会前来,你可信否?” 千机卷 第十四章 千机门 剑苛作揖道,“先生大才,料事如神,云自然信的。” 那男子道,“过誉,只是有传闻你取到了怀阳玉,怀阳玉一得,你内伤定能痊愈,想然自会回到这里。”剑苛肃然道,“惭愧,不曾取得此物,反而惹得一身骚。应是纳兰缺这厮故意设计害我。”那男子道,“天下第一剑客剑苛曾立下誓言,破不了玉龙出水关就不回千机门,想来能否破除这关卡的关键,就在于是否用怀阳玉治你的内伤了。”剑苛说道,“不错,我轻功自负一绝,正是玉龙出水关的克星,可惜我的内伤为之大患,且在关键时若是急催内力,可能还有性命之忧。我内伤一日不除,便无法突破此关卡,此事深以为恨。” 男子捋了长须,叹道,“天无绝人之路,自有柳暗花明的一天,你还需戒骄戒躁,等候时机。”剑苛点头称是。 男子瞥见剑苛身后两人,问道,“张云兄弟,你身后两位少年是?”剑苛说道,“忘了与你介绍了,这两少年一个叫白零,一个叫曾歌。两人是来入门学艺的。”剑苛转头也向白零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山野闲人郭良玉先生,他可是天下第一贤者,快来见过郭先生。”白零曾歌双双上前参见。 接着剑苛把如何与白零相遇及其凄惨遭遇和郭先生,老葛诉说了一遍。当剑苛说到杨谷笑和白殇之死时,白零眼眶一红,但是强忍着没留下泪来。自从那天事发之后,白零暗下决心,在手刃奸敌之前再也不会轻易落泪。 白零从怀中掏出杨谷笑给的玉龙纹腰牌,递给郭良玉看。郭良玉说道,“谷笑愿意舍命护你,也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你以后要好好活着,以慰他在天之灵,这玉龙佩你就收着吧。”白零听到,点头收回。 剑苛说道,“既然路已带到,张云就得告辞先去了。”郭良玉问道,“你是去找纳兰缺?”剑苛回道,“不错,此人算计于我,反而暴露了自己。我前不久就发现此人踪迹,我须得去寻他。”闲人说道,“恩,愿你早日了结自己的心结,纳兰缺智勇双全,你若见他,可得格外小心。”剑苛道,“谢先生关心,我张云并不惧他,就怕此人诡计多端东躲西藏,让人好生寻找。”说完作揖请辞。 回身,剑苛看了白零一眼,两相无言,踏风而去,只一晃眼人已走远,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白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生出一丝不舍,不过随即转念,现在主要是学好武艺,早日复仇,自己与剑苛自有再见之日。 曾歌在旁打趣道,“既然这天下第一剑客如此厉害,阿零你拜他为师不就得了,何必舍近求远,上山学武。”白零笑笑不答,曾歌不知其中变故,所以不怪他不知。 “且随我来吧。”郭良玉说着,与老葛一起带着曾白二人向山中行去。 四人向山里越走越深,爬到一处高坡后又转而向下。白零环顾,发现自己一行已经是走在了山崖峭壁之上,头顶犹如刀削斧砍一般的崖头,而旁边就是万丈深渊,看得让人内心发憷。走过悬崖,四人来到幽幽深谷,眼见是没路了。 只见那老葛向空中发射了一枚红色信号烟火。不一会左手边一处万斤大石缓缓打开,竟然是一处机关设计的门洞,里面迎出两个人来。二人清一色的白袍,腰间绣有紫色祥龙,衣着端正气派,腰间别着玉龙纹腰牌。两人齐声道,“葛叔,郭先生。” 郭良玉还礼,随后将白零曾歌来意告知,两人听到杨谷笑身死,剑苛送人上山的情况都感到震惊,转头端详了一下白零,就说“明白了,郭先生,杨谷笑乃神爪部宗弟子,咱们就一起去见薛宗主吧。”说着二人带着白零一行进入门洞。 却说进入门洞后,是一处广阔的山谷。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两旁草木青翠,繁花似锦。树木高枝郁郁葱葱,鸟鸣不绝于耳,头顶阳光透过叶缝洒将下来,此景真是美不胜收。白零曾歌跟走着,见两旁花鹿白兔成群,不时从身边穿过,丝毫不惧人类,一路带起许多花瓣飞舞,传来阵阵花香,淡而不腻,令人陶醉不已。白零曾歌何曾见过此等絶景,俱已忘记身在何处,到此为何了。 一行人走过花木草丛,来到千机门内境地。眼前不时有弟子身着各色武袍来回穿梭。不计其数的房屋建在周边山壁之上,前方高山之上一道瀑布铺洒而下,水雾弥漫,朦胧了下方水潭。整个门派一副朝气景象,大气恢宏,令人肃然起敬。 两名弟子带一行人在众多房屋中间走过,来到一处石屋之前。一名行事弟子通报后引几人进屋。只见屋中一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见一行人进来,赶忙迎上前去,先向郭良玉作揖为礼,说道,“郭先生,好久不见,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郭良玉微笑,举止潇洒,抬手介绍道,“薛宗主,在下今天来不为他事,主要是给你带来两位小兄弟。”说着招呼白零曾歌两人上前。白零抬头见这薛龙体格魁梧,身形高大,打扮极其干练,显得威风凛凛。 白零上前向薛龙拜倒,详细地叙述了自己的来历。薛龙听到杨谷笑已死时,极为震惊,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塌一旁茶几,喝道,“好你个玉树观,这笔血债我薛龙定要讨还。”白零见薛龙如此愤慨,心中也涌上一股激愤热血,大声道,“还望薛叔叔能传我武艺,让我能一雪大仇”。薛龙忙道,这是定然。但当白零说到自己乃秦国大将白殇之子时,薛龙脸上浮过一丝阴霾,没在说话。 待白零说完,薛龙微微朔首,向郭良玉说道,“郭先生,我日久不曾见你引人入派了,想今儿是谁能劳你大驾。岂料你带来的少年传来如此噩耗。杨谷笑虽是我部署,但胜似兄弟,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门内过两日就是夏校,神爪部宗上下正在极力准备。”薛龙俯身和白曾二人说道,“两位小兄弟可先去老葛处住下,待夏校一过,我会正式在拜师会上收你们为徒。”白零点头称是,曾歌却偷偷发着牢骚道,“什么嘛,走了这老半天,到了地儿了还得让人等啊。” 郭良玉抱拳,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薛兄了。老葛,这两位小兄弟就先在你那儿歇脚吧。”老葛诺道,“好的,先生。” 说完郭良玉告辞离去。老葛见薛龙愁眉不展,颇有心事,想他是为杨谷笑之死悲伤,就先带二人出来了。 老葛携两人去往自己住处,边走边介绍道,“千机门乃江湖第一大派,派中掌门段致知,现任武林盟主,武功高深莫测,乃江湖一等一的人物,不过现在已经不怎地掌管门中事务,仅负责祭祀与各校演义。副掌门纳兰缺,负责派中日常事务,但可惜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懒于勤政,所以主要都是各宗主自行管理。千机门总部主夏媛媛,别看她是女流,但其武功极高,还是各部门宗主之首,掌管部宗武艺与对外事务。派中五大部宗分别为长兵部宗、暗器部宗、刀剑部宗、千机部宗和神爪部宗。你俩前面见到的薛龙就是神爪部宗宗主;门中每年都会举办数次校试,按照时日,夏校就会在近日举行。到时候各派会尽遣部宗内青年才俊下场比武较量,谁要能为部宗争光那可是莫大的荣耀,还有机会在后几日祭祖之时获得挑战玉龙出水关的机会。” 白零问道,“葛叔,我多次听说玉龙出水关的名头,连剑苛也有提到,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老葛道,“瞧到瀑布底下那水雾弥漫的地儿了不,这玉龙出水乃千机门絶景之一,瀑布下有极多暗流,造成水潭时而旋涡时而喷水,玉龙出水时端的是壮观无比。此奇景一年中仅能见到几次,每次也就维持几日。掌门会算好日子在玉龙出水时间进行祭祖,并且让之前大校中胜出的青年俊杰进行挑战,取回深水处的秘宝。然而由于水下暗流汹涌,水势劲急。一般弟子入水后十有八九便被冲走了,要想取宝谈何容易。现在千机门别说五部宗主了,就连段掌门,都是没能破得了此关的。所以挑战失败自然不足为奇。带你来的剑苛早年是千机门数次大校的第一名,然而却也多次未能成功。” 曾歌哈哈一笑,问道,“若这玉龙出水关没人破解,那指不定水下秘宝一事是假的,是古人编出来忽悠大家的呢。”老葛斥道,“你这小子休要胡说八道,这是门中传下来的传统,怎么会是假的。而且从前是有人挑战成功的,那可各个都成了名留青史的大人物。” 白零想到一处,接着问道,“那在非玉龙出水之时,下水捞宝是否可行呢?”老葛回道,“玉龙出水时,旋涡与出水看得分明,就能分辨水下暗流的情况,那儿的水雾也会相对散去,实则是大大降低了难度。以前有不要命的在平时入水,那最后都是入水即没,再也回不来的。”曾白二人听到这,都咋了咋舌,不再说话了。 三人走着走着,竟来到山谷之后,只见几间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空旷的谷中。原来老葛所住之处甚远,周边也没什么人,屋旁不过几亩农田在侧。老葛说道,“你俩先住这里,闲来无事可随我一起做做杂事。郭先生并非门中之人,但与千机门颇有渊源,老葛我经常会去门外为先生送膳。若我离开,你们可不要瞎跑,这儿规矩不少,可不像外面能随便乱来了。”白零说道,“葛叔放心,白零明白。”曾歌也是连连答应,但是说话间却不时向白零眨眼。白零知道此人耐不住性子,得不住又在阳奉阴违,所以也不去管他。葛叔知道二人一心学艺,于是补充说道,“学武一事你俩不用心急,此非一朝一夕之事,学了武但吃不了苦而退出的弟子,每年数不胜数。按照刚才薛宗主的说法,不几日就会来找你们的。” 老葛安排二人在自家住下,是山谷后一处空旷地。之后的几日两人一边等着千机门的拜师会一边帮着老葛务农。闲来无事就是前前后后满山跑,采采果,抓抓鱼。曾歌仗着有点内力,号称要帮老葛杀头野猪改善伙食。他力气大,而白零轻功了得,于是一个佯攻一个肉搏,和山里的野猪们较起劲来,整日忙的不亦乐乎。两人一个是经历剧变几番生死的秦官后人,一个是生性不羁离家求艺的名门少爷,此时方感少年的纯真快乐,自由无往。 一日,两个穿着黄袍的行事弟子来到屋前。 一名行事弟子近前问道,“哪位叫曾歌?”曾歌窜出道,“就是小弟我。”两弟子见他行为跳脱,翻了一眼,道,“今天是新弟子拜师礼会,到时候可选择自己的宗主师尊,不过到了地儿可记得规矩些,你跟我们来吧。”两人只叫了曾歌却未叫白零。曾歌忙道,“我这还有一朋友白零呢,他却做如何?” 其中一人道,“哦,没事儿,他要晚些,你先去。”白零对曾歌说道,“曾大哥,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就来。”曾歌略感疑惑,但也无法。拍了拍白零肩头,便同两名弟子去了。 白零其实心中有些着急。但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有等行事弟子再次传唤。不想这一等便是从晨间等到了夜晚。曾歌也未归来。老葛也略感奇怪,不过仍然安慰白零要有耐心。 此后数日白零除了做日常杂事之时,便会坐在茅屋谷口等候,他生怕与传唤弟子错过,可是一连多日却未曾见人,连曾歌都渺无音讯了。 一日午后,老葛出门。白零干完农活便坐在屋口喂喂兔子。突然谷口有人声传来,白零颇为惊喜,以为是行事弟子来找,跑向前望去,却见谷口站着的不是什么行事弟子,而是四五个身穿红白相间袍子的各部宗弟子,瞧年纪均是十五岁上下的少年少女,白零全不认识。 白零见其中两个男弟子在中央摆开架势,看势要交手。两边站着两男一女在一旁大声助威。 弟子们一再吆喝,就见中央一男弟子发了一声喊,出拳向另一人打去。另一人眼明手快架开来招,也是同他打在了一起。两人拳招都颇有章法,明显都有不小的武术功底。 交手不一会儿,其中一人略略有点招架不住,身形边打边退,不一会儿退到了屋旁农田,一不留神被另一人抓住破绽,拳头打在了胸口,一跤跌到在地。跌倒的弟子旋即想来一招鹞子翻身,却被泥泞土壤滑了一下再次跌倒。一旁观战的三人哈哈大笑。那跌倒的弟子偷看了眼观战中的那名少女,见自己糗态都被看了去,气得脸涨得通红。而那获胜的弟子则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不要打了,庄稼都踩坏了,葛叔看到可怎么办。”一个少年大喊着跑了过来,几人闻声望去,见这少年脸挂英气,但是身着普通农家衣服,并未穿着弟子服,看上去也不曾见过。 白零伸手想将跌倒的弟子扶起。那弟子刚在心上人面前大丢脸面,自己若是起不来还要他人来扶,自尊心一下无法接受。恼羞成怒道,“哪来的农家小子,不用你多管闲事!”说着直起身子,手臂使劲想一把推开白零。 白零习练剑苛的轻功有些时日,加上天资聪慧,轻功的底子已经小有根基,并且白零筋骨酥软,正是剑苛这一轻功路子上的,学起来相得益彰,之前躲过两位官兵的马鞭就已经小见成效。 白零见倒地之人恩将仇报用手推来。自己旋即一个轻巧转身,顺便给这人一带。那弟子本就在地上没有坐稳,这一下没能推到白零,劲头全给带偏了,又是一下狗吃屎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围弟子看到有趣皆大笑起来,没料到这农家小孩还会些功夫,只是看上去使得不像千机门的武功。 倒地的弟子这下可真是怒火中烧了。挣扎爬起,用手一摸淌下来的鼻血,大骂道,“哪儿来的小畜生,知道我是谁吗?”白零一直是市井街头混迹过来的,骂架又何曾输过,加上这几日心中憋屈,肚腹怨气一吐而出,回骂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但爱好是狗吃屎,大伙倒都看在眼里。” 那弟子听了气急败坏,出掌攻向白零。这弟子出招狠辣,虽然底子不稳,但是招招用的都是千机门内的名家绝学。阿零不会武功,见他攻势凌厉,只能频用轻功躲闪。但终究是临敌经验有限,那弟子使了个虚招,阿零未察上当,被那人后手一拳打在了面部。顿时脸上开了花,鼻血长流。 这弟子这下找回了牌面,心中甚是得意,一把提起白零,骂到,“小畜生这下可知道爷的厉害了吧。”周围的男女弟子看到自己同伴获胜,都大声喝彩吆喝起来。 白零遭人如此羞辱,气闷之极,口中慢慢吐出市井脏话,“我x你x的!你们这群臭xx!”白零见周围人在旁事不关己还欢呼雀跃,索性头一铁,连带他们一起骂了。这些长年在门中生活的弟子们,哪听过这等市井粗鄙之语,瞬间都呆了。 千机卷 第十五章 冲突 那个抓着白零的少年呆懵了,嘴打着瓢说道,“小畜生,你你你在说什么!”白零留着鼻血,嘿嘿笑道,“你翻来覆去只会这一句,真不够看,想学骂人么,我教你啊。”白零见对方傻楞,根本无法招架自己的骂功,劲头上来,不断口吐芬芳,口若莲花,将这五个人的祖祖辈辈全都问候了一个遍。 那少年听得直觉血往上涌,脑子嗡地一下炸开,又是一拳打在白零脸上,白零被打的口角裂开,但是兀自谩骂不绝于耳。那少年想必也是从没见过这么狠的角色,拳脚相加对其完全不起作用,反而激发了对方的凶性,感觉自己提在手里的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农家少年,而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五人中唯一的少女开口道,“江克炅,别再打了,我害怕。”那叫江克炅的少年一听也是顺坡下驴,放开了白零。白零喘着粗气,脸部被打得肿胀得已经有些狰狞,撇眼见出声少女生得明目皓齿,肌肤雪白,端的是一副好容貌,心想难怪这江克炅如此听她的话了,看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那少女走到白零跟前,说道,“你是什么人,和住这儿的葛叔是啥关系,刚才我师弟们在此比武,你个不会武功的进来瞎掺和什么。” 白零见她不先怪这叫江克炅的无端打人,一出口反而问起了自己一串问题,于是怒极反笑,对着少女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是谁,与葛叔是何关系。”那少女嗯了声,凑得近了些。说时迟那时快,白零突然从地里抓了一大把污泥,尽数抹在那少女手臂与衣服上。那少女伴随“呀!”地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少女平时最是爱惜形象,衣着也是干净整洁,突然如此多的污泥抹在自己衣服和肌肤上,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尖叫同时眼泪早已气得夺眶而出。 身旁几个少年皆是护花心切。见少女受到惊吓,都冲上前来对着白零拳打脚踢。江克炅更是奋勇,上来一脚踹在白零腹部,白零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几人见这农家少年晕厥,生怕自己闯了祸,便都住了手。江克炅见那少女哭着跑了,急忙跟了上去。其他人也是发一声喊,作鸟兽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零才悠悠醒转,见天色渐黑,于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手揉了揉肩膀和脸,疼得他龇牙咧嘴。白零心里酸楚,又觉得可笑,每日像望夫石一般盼着能够有人传唤自己前去学武,想不到现在等来的是如此下场。 白零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子,贴了一点跌打膏药在身上,翻身上床休养。葛叔回来后见白零浑身鼻青脸肿,多处受伤,忙询问发生了何事。但白零性格倔强要强,对今日之事只字不提,只说不小心撞的便不再回话了。葛叔知道他因为还未能拜师学武的事心里不快,便不再多问,于是打算等夏校祭祖后,就去帮忙问问。 白零回想白天之事,发现剑苛所教授的身法果然精妙无比。自己虽然身无内功,但依然能躲过千机门弟子数招。并且思考起来今天如果这般这般,那叫江克炅的小子恐怕永远都摸不着自己。想着想着,白零劲头又起,下床在屋内又开始演练起刚才的身法,练了几下牵扯到伤处,疼得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内心却觉得甚是兴奋有趣,决定此后可再多多练习这门轻功。 又过得数日,白零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老葛听闻夏校祭祖都已结束,于是开始替白零多方打听拜师一事,谁知几次求见薛宗主,薛龙都推说有事未曾见他,而这两天更是接到任务下山而去了。老葛就白零的消息一无所获,倒是打听到白零的好友曾歌已是拜入千机部宗门下了。 老葛回屋告之,瞧白零神色黯淡,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只能用农家人粗糙的大手摸摸白零的脑袋。白零见老葛脸露关切之色,于是打个哈哈道,“葛叔,我没事,你若是待会去郭先生处,请带我一同前去吧。”老葛点点头,想着带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午间,老葛带着白零出得谷来,来到了郭先生住处。郭良玉正在谭边眺望沉思,见二人前来,微笑着将白零请进屋里,接着说道,“白零小兄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白零愁眉不展,向郭良玉请教道,“郭先生,我知您乃当世贤者,无所不知。我心怀家仇大恨,一心入派学武,但谁曾想已过月余,学武之事毫无进展。晚辈真的心急如焚,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那郭先生为白零沏上一碗凉茶,说道,“你的事我听老葛提起过,此事我后来思索,小兄弟有此遭遇恐怕原因有三。” 白零急忙道,“愿闻其详。” 郭先生说道,“其一就是杨谷笑之死。杨谷笑虽然武功不是最高,但他自小入派,在千机门中声望却高,他为你而死,许多人难以接受,尤其是薛龙宗主。薛龙与杨谷笑亲如兄弟,打击恐怕不小,难免迁怒于你。” “其二,就是千机门与玉树观之间的关系。据我所知,玉树观杀害杨谷笑后,还倒咬一口是千机门抢夺了怀阳玉在先,现在两派关系十分微妙。薛龙虽然立志为杨谷笑报仇,但是他仍然不敢擅作主张。此事他定然要由夏总宗主和段掌门定夺。在此时刻,你既然是当事者,他又怎会贸然收你为徒呢?其三,那就是小兄弟你的身份了。秦国觊觎赵国久矣,而你是秦国兵马元帅白殇之子,作为千机门来说,定然有养虎为患之顾虑。故以我之拙见,小兄弟习武之路定然波折啊。” 白零经郭良玉点醒,心想先生分析果然极有道理,这么说来,自己的习武大计恐怕遥遥无期。 白零突然起身拱手道,“白零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不久前与杨大哥相识,二人皆是我至亲至敬之人。谁曾想一日间均遭奸人所害,离我而去。我白零此生并无他望,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为他们报仇雪恨。现在我两眼迷茫,还望郭先生指点一条明路。”说完向郭良玉跪拜。 郭良玉赶紧将白零扶起,说道,“小兄弟何必行此大礼,你与谷笑、剑苛渊源颇深,我岂会不相助于你。” 郭良玉让老葛为其备好笔墨,手书一封交给白零道,“小兄弟,薛龙这条路你且不要再走了,你拿着这封书信找机会交给夏总宗主。夏宗主统领五大部宗,乃当世女中豪杰,且与我颇有交情。她见了我这封书信,定然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我并非武林中人,也不懂武艺,但还是盼你学艺有成,能够了解心愿。” 白零接过书信感激不已,不顾郭良玉搀扶,硬是磕了两个头再出得门来。老葛见白零回去路上是脸露喜色,心中也颇为这少年高兴。 两人回到谷前,见有个黄袍行事弟子在左右探望。那人看见白葛二人过来,走上前来问道,“葛叔,这位小兄弟可叫白零?” 老葛忙道,“对对,是他,白零快来,行事弟子来找你了。”白零走上前,说道,“在下就是白零。”那弟子说道,“有人要见你,小兄弟随我来吧。”白零和老葛对望一眼,心想终于想起我这个被遗忘之人了,两人均喜出望外。白零遂与老葛道别,一路随那人去了。 那行事弟子带着白零一路前行,穿过山谷,未曾带白零前往薛龙处,而是转弯向山上行去。走了半途,白零见离开千机门渐远,便问前面的行事弟子道,“这位兄台,还要走多远,咱们似乎出门派许久了。”那弟子说道,“马上就到了,勿要心急。”两人再向上一会儿,便见林中有一小屋。那行事弟子说道,“到了,就在屋里,你进去吧。” 白零见树林丛中单独一间屋子颇感奇怪,但是也未作他想,推门而入。进屋一看,只见屋内有五个人,正是上次欺辱自己的那五个千机门弟子,其中江克炅和那少女均在。 白零冷汗瞬间冒了出来,知道大事不妙,欲想退出时,只听“哐!”地一声,门被外面关上锁死了。屋外传来一句,“段瑶师姐,人我已给你们带到,我先去啦。”说完,外面那弟子一阵风似地走了。 白零回头瞧着他们,紧张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那叫段瑶的少女秀眉倒竖,斥道,“上次你如此辱我,这笔账怎么算啊,白零小师弟。”那江克炅道,“师姐,这小子还不是我们门内弟子呢?”段瑶故作不知道,“啊是嘛,这么说来,只是一个求学无门的臭小子咯。”周围有人跟着骂道,“并且这小子还是一条秦国狗,揍死他!”段瑶朝白零冷笑道,“听说老葛整日在帮你个秦国小子打听拜师之事,你要特别想学武,师姐我来教你啊。” 白零怒道,“上次的事是你们欺辱我在先,怎地还不善罢甘休!”那段瑶也是毫不示弱,道,“那日你在我身上抹了,抹了,那些什么肮脏事物。我段瑶从小到大,谁敢对我如此无礼,我怎能这么轻易就算了。”江克炅在旁插话道,“师姐,咱甭和这小子废话,我来替你出气。” 江克炅说着便从背后掏出一根木棍,慢慢逼近白零。段瑶小声嘱咐了下,“注意分寸。”江克炅回头笑笑,“师姐,我懂。” 只听乓的一声响,江克炅头上挨了一阵猛击,瞬间脑瓜开了瓢。江克炅双手捂头,疼得在地上哭天抢地。 “我懂你奶奶个腿儿!”白零拿着一柄烧菜的短柄铁铲站在旁边,大喝出声。白零这招先下手为强甚是果断,心想先解决一个是一个。原来白零早料到上次这事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从那天起就一直随身带了柄铁铲,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这下另外几人炸开了锅,将白零团团围在核心。段瑶一招手,其余三人纷纷往白零身上招呼。岂料白零完全不似几日前任人欺负的模样,闪转腾挪甚是敏捷,每人的招数均是与白零擦身而过,却始终摸不到他。白零自上次吃亏之后,日夜都在演练如何动用身法躲避他们的拳路,如今尽数施展开来,竟是十分奏效。且加上这几名弟子武功却也平常,一时之间三人拿白零毫无办法,屋内空间狭小反闹得自己人手忙脚乱。 段瑶见那三人始终拿白零不下,周边屋内家具倒是打坏不少,心头火起,大叫道,“真是没用,给我让开!”脚下蹬地,向白零出掌攻来。白零见她人到,由于无法用内功使力,故在一旁凳子借力一踩,整个人腾空而起。待冲来的段瑶一到,在她脑门上双脚一点,撞破窗户而去。 段瑶脑门上突然多了个大脚印,虽然不疼,但是这次丢脸与上次又有何异,直气的牙根都快咬出血来。见身边三人都被白零这套身法所惊讶,段瑶跺脚大叫,“你们这几个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众人顿时醒悟过来,赶紧冲出门去追赶。整个屋子只留下依旧在地上哭喊不已的江克炅。看来这次江兄又一次在段师姐面前丢脸了。 千机卷 第十六章 玄机老人 白零跃出窗外,一个翻滚就向前撒开腿疾奔,知道自己内力不济,没有长力甩开其他人,于是便往山林深处逃去,一路尽捡刁钻难走灌木丛林而行。只听身后几个弟子在后面叫喊着,“小子站住,别跑!”白零心想,老子能听你们的不跑那岂不就是个棒槌了。白零身形比其他人瘦小灵活,在树林草丛中跑得远较他人为快。不一会儿,后面就没了追赶的身影。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晚,深山老林中开始不时有古怪叫声传来。白零回过神来时,已不认得回去的路了,但就算认得,也是不敢回去了,要是被那些疯子抓住,怕不是得打死自己。 白零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尽往深处黑处行去。此时天色已经全暗,林中仅有树叶中透着点滴月光照着。白零走了一会儿,气息接不上来,只得大声喘着粗气坐到了地上。休息了一会,正打算起身,却听头上枝丫扑棱棱一阵鸟儿飞起,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正诧异间,只听身后传来“呼呼呼”的低吼声,这声音听着不像人声,似有似无地又听不清晰,但是逐步在逼近。白零的汗毛不自禁地竖了起来,当下不敢有大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前方不远处,有几对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自己。饶是白零一向胆大,此时也是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那物事是人是鬼。白零眼睛也是紧紧盯着前方,不敢挪动半寸。 互盯了一会儿,那几对眼睛慢慢变大,逐步地暴露到了月光洒下的地方。白零这下才看得真切,原来这几对绿眼睛来自三匹野狼。三匹野狼的皮毛映着月光泛出蓝黑色,口中一直发着呜呜低吼,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白零,尾巴夹在两股中间,慢慢靠近。白零盯着它们,身上早已是汗流浃背,心想自己怎地如此祸不单行。白零啊白零,这天下还有比你更倒霉的人吗? 白零见它们肚皮干瘪,嘴里耷拉着涎水,知道它们绝不是路过这么简单,自个儿在它们眼里估摸着就是一份大餐。白零心里叫苦不迭,但是求生欲使然还是立即摆好了轻功架势。 三只狼猎食方式竟然颇有章法,身躯慢慢接近白零,竟然摆成了掎角之势。白零须发皆张,凝神贯注让它们先手。只听一声狂吼,两侧的野狼率先向白零恶狠狠地扑来,白零精神集中,见两狼扑到,当即用了绝技“流水决”:整个人在空中瞬间凭空横了过来,那两狼一上一下正好扑了个空。这“流水决”乃是剑苛所授轻功的绝技精髓,通过此招,可以在空中摆出各种身形,以此闪躲他人的攻击。 白零刚刚躲开两狼的扑击,另一狼见白零空中招数使老,随后向白零猛扑过来。“娘的,这三头狼竟然还会打配合,这不比前面那几个混小子强多了!”白零避无可避,突然掏出那短柄铁铲一下捅了过去。那狼本以为能一下得手,没想到白零深藏利器。结果自己冲得过猛,那铁铲直直插入此狼咽喉,那狼“唔”地一声翻滚在地,看样子是不活了。 另外两匹狼见白零凶狠,怕他又掏出什么玩意儿,暂时没有进击。 可是情况却并不容白零喘息太久,身边低吼声和绿油油的眼睛越来越多。白零露出苦瓜脸,原来倒霉的自己是遇到狼群了。白零大脑快速飞转,眼睛四下环顾,心想要是等它们俱都围将过来,那自己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用了。 白零瞅准一处无狼空隙处,一个箭步转身就跑。只听身后“呜呜呜”的吼叫声此起彼伏,狼群快跑追来。白零吓得完全顾不得其他,拼了老命向前急奔。突然脚下一个踏空,直直向下坠去。 白零苦笑,想不到悲剧的一生就此终结,罢了罢了,双眼一闭,就等落地成泥。突然扑通一声,浑身彻凉,原来自己却是坠入了水中。白零自小水性极佳,曾在市井小伙伴内有着“京城浪里白条”的美名,溺水之患倒是奈何不得他的。白零双脚如鱼般摆动,几下一掀,一个鱼跃从水中探出头来。 白零向上望去,发现自己是掉入了一个地窟之中,窟顶并不高,但以自己能力是爬不上去了。白零身处一汪水潭,然而此潭水并非死水,底下细流涌动,不知去往何处。白零环顾四周,凭着窟口透入的月光,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块空地,于是游了过去。 刚一上岸,白零就猛烈呕吐起来,想是高空坠落水中受到了不小的震击,好在小命终于保住了。白零是一刻也不想动了,翻了个身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零醒转过来。回想起自己这几日的遭遇,心里苦不堪言,父逝友丧,学艺无门,遭人欺辱,临了被狼赶,现在又不知道困在了什么劳什子的地窟中。想到痛处眼泪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但是还是揉了揉,自说道,“不哭不哭,阿零不哭。” “小娃儿,若是难受,哭出来也好。”背后突然传来一句人声。白零近日早成了惊弓之鸟,听到声音神经一紧,即刻双脚一踩,人一个转身就弹出数尺远。 背后那声音咦了一声,似乎对白零的身法有些出乎意料。“有趣有趣。”那声音紧跟又来了一句。 突然白零只见面前一晃,一团黑影瞬间贴到脸前,速度之快前所未见。白零大骇,随即施展身法,快速躲闪起来。且说那黑影速度迅捷异常,白零快但那黑影更快,无论白零如何闪转腾挪,那黑影始终贴着白零而走。白零心想,这黑影不是比前面那狼还快得多吗,难不成是鬼?白零轻功没有内力支撑,加之白天已经极为体乏,不一会儿身法就慢了下来。 白零体力耗尽,一跤坐倒在地,大口喘气道,“不跑了不跑了,若要取我性命,就拿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见白零瘫倒在地,那黑影也不再跟随,而是站在旁边说道,“我要你命做什么,你命有多好?我偏不取你性命,你又能奈我何?” 白零听对方这话说的完全没头没脑,甚是滑稽,但是至少确认这黑影应该是个人而不是鬼,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你既不要我命,那你老跟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挨我那么近让我烦死了。” 这黑影一听甚是来劲,“你不要我挨,我偏要挨着你。”只听风响,那人瞬间贴到白零跟前,一把抓住了白零。 且说两人四目相对,白零借着些微月光,终于看清这黑影竟然是个干瘦老者,其须发皆白,头发长到披在腰间,身穿深色衣服。想不到在这样的地窟中,竟然有个这样的老人,白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对不对,你这娃儿身体怎么回事。”那黑影捏了捏白零,似乎有什么大惑不解之事。随即在白零身上摸摸打打,大呼小叫。“奇了怪了,你才几岁年纪,莫不成受过什么大的内伤?”白零见他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于是说道,“按日子算,我该十四岁了,未曾受过什么大的内伤。”那老者道,“那你这脉络是怎么回事,我玄机老人还从未有看不透的,但你这小子的经脉,我咋只能看懂一半呢。” 两人一来二去的对话让白零惧意渐渐消退,见这老人似乎并无加害之意,反而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便把当初剑苛说自己经络一半坏死的事儿告诉了这个玄机老人。 “狗屁不通,大大地狗屁不通啊。这剑苛说话破绽无数,真让人听不下去。”那玄机老人一番吹胡子瞪眼道。白零甚奇,道,“这位老前辈,剑苛乃天下第一剑客,他说的话你怎地说是狗屁不通呢。” “老夫就来告诉你为什么狗屁不通,首先你的经络虽然不通,但并非坏死,只是他看不懂罢了;其次谁说武功必须内功强才厉害,天下武功内外功各有所长,江湖上光靠外功称霸武林的高手多了去了,他说你将来一事无成太过武断;最后,你说这剑苛是天下第一剑客?”那老者说到这似乎更为生气,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树枝,说道,“瞧好了!”突然一阵挥舞,白零完全看不清这老者如何出手,只一瞬间,这老者回到白零面前,初时白零还未看清,只见这老者晃了晃手中的树枝,树枝上明明白白地插了四片树叶。那老者得意地说道,“刚才这一会儿功夫,我用树枝在你东南西北四棵树上各插了一片树叶回来,就这手功夫,那剑苛可比得上么。”白零瞪大了眼睛,大声惊呼,“前辈好功夫!” 其实这老者出手虽然又快又准,但是剑苛轻功剑术未必就输与他了,只是老者这套功夫在白零这样的少年面前施展出来,自有一股炫技的成分,让白零看得嘴都合不拢了。 白零见这老者武功如此高强,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问道,“老前辈,那你说我的经脉不通并非坏死,那你可能够救救我么。”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不能,我也看不懂你的经脉。”白零感觉遭到了戏弄,怒道,“你这老头儿,净在这整虚的,搞半天你也一样不能,那你前面说那么多在消遣小爷我呢。” 玄机老人说道,“你这娃儿说话能不能尊重些,我可是玄机老人。其实并不算诳你,虽然我看不懂你的经脉,可是就我六十年的习武经验看,绝对没有坏死一说。而且我也说了,内功不行不代表武功不行,你若是在外功上练成一绝,照样横行天下啊。” 白零说道,“你瞎扯什么呢,我近日苦练轻功自己知道,如果没有内功支撑,轻功施展起来还是会受到不小限制,并且最大问题就是无法持久。”那玄机老人捋了捋胡须,说道,“那要是你的外功够快够强,只一招就能制敌,你还要那持久做什么?” 白零一呆,心想这倒没错,如果我的武功高极,一招就能制敌,那还要高强的内功做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又是不对,回道,“那我一掌拍到敌人身上,如果毫无劲力伤不了人又有何用,给人挠痒痒吗?” 玄机老人怒骂道,“你这娃儿蠢笨至极,所以才要学剑啊,纵使敌人万般招式过来,你就一招先行刺中对方要害,那这场架也不用打了。”白零一听,此话犹如醍醐灌顶,这玄机老人的话其实点到了自己心中数月来的最大难题。 白零将这老人的话语在脑海中滚了一圈,豁然开朗。当即跪下给他磕头起来,“老前辈,小子我身负血海深仇,还望前辈能指点我一些武艺,让我能大仇得报。” 岂知这玄机老人性格也是古怪,前面与白零说了这许多,但一见白零下跪磕头,却是嬉笑着回了句,“不教不教,你有血海深仇与我何干。”白零急切,百般恳求。但这老者脾气也甚是执拗,丝毫不为所动,白零越求,他越是不教,架子大摆起来。 白零无法,累了一天加上肚子又饥又饿,人一下有些昏沉,于是坐了下来靠在山窟墙壁边休息一下,不再理他。 那玄机老人见白零坐在角落不说话也不再求他,心中又有些痒痒。踱步一会儿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娃儿,我还不知道你啥名呢,怎地大晚上还从山窟上跳下来了呢?” 白零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叫白零,我之所以从山窟上跳下来,就是想看看你这老头死没死。” 这玄机老人见白零又来和他拌嘴,极为高兴,继续问道,“你又不认得我,莫要瞎说,我活着你未必烦恼,我死了你也未必快活。好好说话,你所为何来。”白零见这老头只要自己与他拌嘴较劲,反而沟通顺畅,事事好说;但如果自己一旦有事求他,他就摆出架子各种不答应,于是索性每说一句就要挤兑这玄机老人一下,两人的交谈突然也就顺畅了起来。 白零就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世,以及如何遭遇变故,然后投入千机门,最后不幸掉落此间的事告诉了这个玄机老人。白零伶牙俐齿,将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老人听得极为认真,直如身临其境,不时给予评价,一会儿来一句:这剑苛可是个天上霉星下凡,怎地见他就没好事;一会儿整一句:这柳铨真不是个东西,心机深手段狠。但是当白零说到郭良玉先生时,这老者却是身子一震,半晌沉默不语。 白零故事说完,表示到了这里其实纯属意外,但见这老者依旧一声不响,怒道,“你这老头咋了,没死吭一声,我费那么多口水你到是回个响啊。” 玄机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却问了白零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问题。 “如果天下第一的名号和天下至爱之人两者只能择其一,你选哪一个?”玄机老人这话其实问得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零年纪幼小,对男女之事尚且有些朦胧,更别说争权夺利天下第一了,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白零顿了顿,说道,“我选择天下至爱之人。” 玄机老人原以为白零不停求自己教他武功,定然是会选择天下第一的名号,谁曾想这少年的回答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玄机老人听了白零的回答后,不停喃喃自语道,“选择天下至爱之人,选择天下至爱之人。”说着说着不一会儿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白零大奇,这老头什么毛病,怕不是个疯子吧。就只听这老者大叹一口气,说道,“这是个连小娃儿都懂的道理啊。” 千机卷 第十七章 二择其一 其实白零口中所答、心中所想,和老者口中的至爱,风马牛不相及。白零想的是如果父亲和杨谷笑大哥能够活转回来,还需要去练什么劳什子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又有何用,怎么可能比得上这两个至亲至爱人的性命,选择至爱乃理所当然的。 玄机老人暗自神伤了一会儿,见白零没有任何举动,遂问道,“你这小娃儿,怎地如此不懂事,见老夫伤心也不安慰一下?” 见这老者一副要哄的样子,白零忍住恶心的感觉,问道,“那你就说说你自己吧,为何有此一问,又为何表现得这般伤心,说出来加深一下我对你的了解嘛。” 玄机老人得到白零提问,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孤身一人几十年,能与他人一吐心事实为最大快事。当下也不避讳,对自己的事儿娓娓道来,“老夫本是千机门人,自幼在门中学武,不是在这瞎吹,我打小天赋异禀,千机门武功一学就会,招招融会贯通,曾连续数十届大校夺魁。后来年纪见长,开天眼自创流水决轻功与无相剑法,四十不到就已经是千机门第一高手了,当时老夫‘千机门猛虎’的名号响彻江湖,可不是吃素的。” 白零对其所述毫无质疑,早隐隐猜到面前的老人是个武学大师。不过没想到他厉害至此且与千机门渊源颇深。玄机老人见白零吃惊,脸露得意之色,继续道,“当时门内风光我是一时无两啊。你可知道,现任掌门段致知那小子是我师侄,副掌门纳兰缺是我入门弟子,你现在见到的各部宗宗主,在当年都不过是你这般大的小鬼罢了。” 白零吃惊道,“你竟然还是纳兰缺的师父?我听剑苛说过纳兰缺曾是他的师父,这么说来我与你可是隔了好多辈呢。”玄机老人笑道,“不错,这么算来你应该叫我祖师爷了。”白零不屑道,“非也非也,那剑苛虽然授我轻功,但是并没有正式收我为徒。” 玄机老人说道,“哼,没收正好。老夫叱咤风云时,那剑苛不过是个还在裹尿布的婴孩罢了,他有什么能力收徒。”这老者言语间时不时总爱吹捧自己,白零听时便把这些吹捧的字眼自动过滤掉了,还挤兑他道,“那你既然如此厉害,怎地现在身处这阴暗潮湿的地窟中呢?” 玄机老人解释道,“这就不得不提到我平生最大的恨事了。”说到这,白发老者身躯有些微微颤抖,似乎心绪有点激动。停顿了会儿平稳些了,再继续说道,“当年我武功大成,娶妻生子,本应志得圆满。但是为了夺得掌门之位,权利熏心,害死了我的妻子。” 玄机老人站起身,望向前方潭水,道,“当年我妻子在我掌门比武前一日曾问了我这句话:如果天下第一的名号和你至爱之人两者择其一,你选哪个。我当时没太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嘴中含糊其辞,实则脑中只有掌门之位。” “谁料最后掌门没夺到,还弄得我家破人亡。”说到这里,这白发老人勾起往事,两行浊泪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吾妻对我失望透顶,留下诀别信一封投湖自尽了。老夫当时翻遍了整座山里的湖泊,但是依然遍寻无果。我猜想她为了让我没法搭救,定是投了玉龙出水关而死。于是我情急之下便破了这玉龙出水关,百般寻找。关卡中找不到,就顺着关卡水流而下,可是人没找到,反寻到了这个山窟。老夫心酸至极,但是不愿放弃,遂定居于此,就是为了找到妻子尸身,谁知这一寻便是寻了三十多年。” 白零从这老者话语中感受到了当年之事对他打击有多大。白零问道,“节哀,那你的孩子后来如何了?”玄机老人道,“老夫名进飞,单姓一个郭字,你说呢?”白零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相关的人事物,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难道你是郭良玉先生的爹爹?” 老者道。“小子还算机灵,我将孩子托付给了为千机门打杂的葛家兄弟,就在这水潭下游安了一处木屋。当年之事我对妻子二人有愧,无脸相见,但我还会时不时地去偷偷看看他,我孩儿并不会武功,那么多年都未曾察觉。” 白零想怪不得前面说到郭先生时,这老者会有这么大反应了。谁能想到面前这七旬老人,竟然与千机门有如此大的渊源。 白零突然好奇道,“你从前不是叫那‘千机门猛虎’么,现在怎么又称呼自己玄机老人。”玄机老人嘿嘿一笑,道,“我儿在世上素有贤名,号称什么,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做老子的哪能就笨于他了?世间哪有儿子骑在老子头上的道理,所以我给自己想了个玄机老人的称号,不算过分吧。” “原来这称号是这老小子自封的。”听到此处,白零大体了解了老者的来龙去脉,于是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走到潭边就打算向下游游去。老者大叫道,“忒那小子,你这是做什么,我讲了这么久的故事,你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 白零说道,“老爷子既然提到下游就是郭先生住处,那我从这儿游出去没错吧。相逢即是有缘,老爷子身世也颇为让人动容,但是又与我何干,小子还是赶紧回到千机门打杂去。” 这玄机老人好不容易来了个人陪他说话,能一吐衷肠,心情正畅快不已。岂料白零听完就要走了,急道,“你小子不学武功啦?就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功夫,回千机门还不是让人玩弄于鼓掌?” 白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老头儿既然不愿意教我,我又何必在这浪费时间。”玄机老人赶忙回道,“教啊,谁说不教了,你且回转来,我这就教你。” 白零心感好笑,装作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回过头来,说道,“那好吧,你且说说看怎么个教法,我这人天赋很差,可不好教。” 玄机老人说道,“你且宽心,我刚才说过,要想学有所成,方法很多,更何况有我这个高手在这儿呢。我前面看你身法就认了出来,轻功确实是我这一脉。我这“流水决”身法端的是巧妙无比,可以随意变化姿势,任他武艺有多高强,内功有多深厚,打不中你岂不枉然。你小子小小年纪就能练到如此地步,已经非常了得了。但是你这轻功终是只练得一半,如果能练就“高山劲”,合二为一成为“高山流水”大法,那你轻功怎么着也当得起天下第一。” 白零只听剑苛教过自己“流水决”,不曾想还有个“高山劲”。玄机老人看出白零心中所想,说道,“那叫剑苛的教你并未有所保留。想当初我自创“流水决”身法,那时轻功就已经是天下数一数二。后来来到山窟中,闲来无聊便又创出这高山功,所以高山劲是纳兰缺也不会的,剑苛也自无从传你。” 白零问道,“流水决已经这般厉害了,那这高山劲又当如何。”玄机老人嘿嘿笑着,甚是得意。自己在山窟中苦心创出这么一套神功,一直只有自己孤芳自赏,确实兴味大减,现在来了一个小观众能让自己大肆卖弄,如何不让他欣喜。 玄机老人道,“流水决精髓是躲字诀,无论敌招从何处过来,自己都能通过各种方式进行躲避,让对方无功而返。但是高山劲不同,高山劲更讲究的是看字诀和跟字诀。看字诀是预判,敌人刚一甫动,你就知道对方会攻向哪里,自己需要如何走位;跟字诀要求你的招式速度都比敌人快一拍,抢占先机。看字诀和跟字诀相辅相成,使得高山劲强大无比,一般人哪能接得住。如果再与“流水决”合二为一,相互承接配合,那这高山流水大法,你说厉害不厉害。你要是学会这套功法,攻时招招为先,守时应对自如,要是不想打了,转身逃跑,那谁又能留得住你。” 白零奉承两句道,“这高山流水大法攻守有度,真乃古往今来第一轻功。”听到白零如此夸赞,那玄机老人开心得大笑起来。白零见这老人性格开朗纯真,不免心生亲近。 说罢轻功,那玄机老人便开始解说剑法,“你内力不济,拳掌功夫自然就不要学了。按我前面所说,最适合你的就是学剑。若论及剑法,依你看来,最好的剑法是什么?” 白零对武功招式不太明白,但自己却是亲眼见过剑苛那出神入化的剑法的。于是说道,“可是招式精妙,变化多端?”玄机老人说道,“三十多年前我确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教徒弟的。但是在这山窟窿中一个人静坐冥想数年,发现其实全然不对。真正的剑法,那就是一剑刺中敌人要害,送他归西,那种来来回回拼来拼去的繁杂剑招,实属可笑之极。” 玄机老人捡起树枝,在地上划着,说道,“我当年教纳兰缺那小子的剑法,乃是我前半生所创,唤作无相剑法。全套剑法共计九九八十一招,后手变化共计四百多种。纳兰缺这小子为了精通此剑法花了整整五年时间。” 白零心想纳兰缺乃是剑苛师父,和玄机老人功夫一脉相承,原来他们都一直使的无相剑法。 “当年纳兰缺就凭这一手无相剑法,打遍刀剑部宗无敌手,一举坐上了刀剑部宗宗主的位子。想来这叫剑苛的能在江湖上混得第一剑客的名号,也是仰仗于此。” “我在此山窟又经数年,将这整套剑法化繁为简,创出了另一套剑法。既然练成了高山流水大法,还整那许多剑招和变化干甚。我现在这套剑法就十招,均为杀招。遇敌只取其要害,毫无后手可言。” 说完,玄机老人便用树枝演示起来。虽然手持非剑,但招式精妙凶狠,更甚于剑。只见这套剑法只取人眼、喉、心脏,下阴等要害,果然是狠辣无比。玄机老人一会儿就将十招演示完毕,道“只要你练成高山流水大法,这十招剑招完全就是水到渠成。且剑招毒辣凶险,你用来报仇再合适不过。” 白零闻言不停点头,随之有样学样,舞起树枝来。舞着舞着,白零突然问道,“那这套剑法可有名字?”玄机老人想了会,说道,“之前未曾取名,要不就叫无情剑法吧。” 无情剑法,名字直白了当。白零不知这老头是指此剑法对敌人极其无情,还是暗指当年自己对妻子的无情。当下也不多想,既然上佳武学在前,好好修炼便是,于是心中浅背默念,逐步地把剑法完整地使了出来。 玄机老人看着白零舞剑,不时口述口诀并详加指点,仅一两个来回,白零就将高山功和无情剑法整套完整地演练下来。老人心中暗赞小子聪明,要不是内功所限,将来必成一代武学大师。 白零练了两个来回,就觉得内力跟不上,气喘吁吁,手脚动作都慢了下来,知道是自己内功滞塞所致。刚想停下歇息,突然感到背后内力涌入,说不出的舒泰欢畅。白零转头一看,原来这老者正向自己注入内力,相助练功。白零只觉精神一震,疲累之态大减,一摆姿势立马又开始练了起来。其后只要白零一累,玄机老人便将自己内力渡了给他,于是练起来事半功倍,似乎内力无穷无尽似的。 两人一老一少,一个教一个学,在这山窟中相伴练武。老的三十多年没人陪伴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活泼少年,大大解闷。而这少的有武学大师指导练功,且再也没了外界纷扰,也是正合他意。山窟环境虽阴冷黑暗,但对二人而言,却享受到了最近少有的快乐时光。就这样,两人除了睡觉、聊天,就是练功。肚腹饥饿了就摘一些野果充饥,时常还能拌两下嘴,欢乐无穷。 如此时间匆匆过去数月。夏转秋来。一日,白零从头到尾通练了一遍高山流水大法和无情剑法,只觉心头痛快无比,喉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穿破山窟顶部,惊起无数飞鸟。玄机老人看到此景甚是欣喜,暗道,“仅仅数月就能将老夫自创的两大绝技练到这种地步,小子真是聪明绝顶,不过也说明老夫教徒弟也是一绝。” 白零知道自己能有这等进展,全靠这老者不惜内力,孜孜不倦助己练功。心中激荡,感激无比,于是跪下磕头道,“老头,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这玄机老人古稀之年还能收到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徒弟,很是高兴,不过却偏要辩驳两句,“小子莫要骄傲,你离老夫的距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两人相视大笑,突然剑随身走,拿起树枝切磋起来。两人熟知对方武功路数,也都是一般的精熟。瞬间两人身法越来越快,犹如两团旋风。白零一招指向老者咽喉,那老者便一招指向白零双眼。都是快、准、狠、辣。当招数迫近,双方又俱用流水决闪躲,然后用高山劲判断对手来招,伺机反击。两人这样对练多次,直打的是酣畅淋漓。打了一会儿,白零因内力无以为继,大声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认输。” 这老者停下剑招,心想这小子现在轻功外功俱佳,唯独这内功被筋脉拖累,甚是可惜。捻须思索了一会儿,道,“白零小子,我观你日久,虽说你内功至今毫无进展,但是我确信这半边经络不通并非无法可治。” 白零趴在地上大口喘气道,“好啊,那老头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治法。”玄机老人道,“我说过我治不了,但是我曾听闻千机门创派祖师墨烟子曾也是个只会外功的人,后来某次机缘巧合,内功大涨,终成内外兼修的武学大家。所以这事儿肯定有解决之道的。” 白零说道,“多谢安慰,其实武功练得越多,我便越是知道自己身子情况,我这筋脉无论怎么练都无活络迹象,想必是死得透透地。” 玄机老人无法可想,于是岔开话题道,“小子,咱们在这地窟日久,有点气闷,今闲来无事,随我去潭水下游看看吧。” 千机卷 第十八章 初次遇敌 白零郭进飞二人用起高山流水功法,沿着地下水潭下游跑去。两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走出地底,现身在一处山坳中,周边花香鸟语,枝繁叶茂,山路瞧着甚是眼熟。只见地底流出的潭水向前汇聚到一处大潭,而这大潭的另一边正是郭先生住处。 白零重回故地,身心及其舒展,口鼻贪婪呼吸着洞窟外新鲜芳草花香,感受另一番天地。玄机老人看了眼白零,知道少年人心性外向,纵使洞中安稳无忧,但终究还是向往着外边世界的。 二人往木屋方向而去,瞥眼间,遥遥望见木屋前似乎有不少人在,正出声呼喝,略显喧闹嘈杂。 白郭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默契便有计较,几下腾挪便来到木屋附近,藏身树后,刚好能听见屋前人群声音。只见木屋前有数十人众,当头一人穿了一件黑色秦服,头发扎了几个小辫荡在脑后,胸口别了一朵红色花朵,瞧着到让人有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人朝着木屋抱拳说道,“郭先生,小王开的条件已经非常丰厚了,如今十日期限已届,不知您考虑的如何了。” 只听屋内传出郭先生淡淡的声音,“多谢嘉颜王子抬举,鄙人乃一山野村夫,胸无大志,只求躬耕于此,哪里当得起军师一职。” 嘉颜王子右手边一个大胡子突然大吼一声道,“他娘的,你你可别敬敬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子殿下已经等等等了你十天,临了你你你还在摆谱。”这大胡子说话结结巴巴地,众人听得着实生累。 同时嘉颜王子左手边一个独眼矮子阴恻恻地接着说道,“郭先生,莫不是非得我们动手请你走一遭?”这矮子说话比起那大胡子更是沙哑难听,让人好不舒服。 只听屋内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道“郭伯伯都说了不去了,你们这些人为何还赖着不走,要是让我爹爹知道你们对郭伯伯无礼,你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嘉颜王子身后一个头戴方巾的书生摇头晃脑地说道,“奇了奇了,这当世贤者的屋内,怎地传出了女子之声,原来郭先生也喜欢玩金屋藏娇啊。”说完,周围人等都痴笑了起来。 里面的女声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啪地一声,门已被推开,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站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在风中亭亭玉立,貌美如画。古时女子都对自己名节非常看重,这少女遭人当众羞辱,岂能再忍。 郭良玉也随即跟出屋外,和那少女道,“段小姐,你且进屋,这里都是男子,女娃多有不便。” 那书生却还是不忘占着便宜,拿腔拿调,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这是被小生不幸言中了,否则对面这姑娘何至于恼羞成怒呢。”那嘉颜王子见书生言语猥琐,眉头一皱本想阻止,但见只一两句话就将人激出屋来,倒有点小聪明,省去了自己许多口舌,于是便让他去了。 少女全然听不进郭良玉的劝诫,见这书生依旧喋喋不休,再望着周围人等嬉笑的眼神,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狗贼,休得胡言乱语,纳命来!”少女奋起一剑直向那书生刺去。 那书生油嘴滑舌,激得这少女方寸大乱愤而动手,心想正合吾意,这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书生折扇一挥便即挡开少女刺剑。少女后续剑招又到,一剑接着一剑视同拼命,然而却一一被这书生用一柄折扇挡开。少女剑招用老时,甚至被这书生折扇拨得步伐踉跄。数招一过,少女便发现这书生不好对付,当下稳住心神,聚精会神地将自己师父传授的剑法使出。那书生见少女剑招逐步收稳,当下也是使出自己看家本领。这书生本擅长短柄功夫,花了二十年功力浸淫这折扇上,通过“点,戳,拨”等要诀使将开来,端的是让人无法抵挡。 少女额头逐步渗汗,只觉得虽然这书生武器仅是一柄折扇,但是当与自己长剑相交时,力道大的异乎寻常。而自己手上劲道不足,手腕渐渐酸软,长剑似乎被折扇黏住一般不听自己使唤。只听叮地一声响,那书生折扇一下点在那少女长剑中段,少女只觉得虎口剧震,长剑脱手而出,掉在了一边地上。 少女眼眶一红,牙齿咬着嘴唇,骂道,“本姑娘今天就是和你拼个玉石俱焚,也不堪受此屈辱!”说着,蹂身而上,出拳向那书生拍去,书生左手一掌架开来招,右手折扇瞬急而出,点在这少女腰间,那少女瞬间浑身乏力缓缓软倒。那书生将少女揽在怀里,折扇轻摇哈哈大笑。周围人也是齐声欢呼。 那嘉颜王子见拿了这少女,转头和郭先生说道,“郭先生,现在如何,您虽素心恬淡,但也不想让这位少女有何闪失吧。” 郭良玉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说道,“你待怎地。” 嘉颜王子嘴角抽动一笑,道,“只要你愿意随我而去,我们必定以国礼待之,而这少女也立即奉还。” 郭良玉见此等情形已经别无选择,只得说道,“那好吧,且放了这位姑娘,我就随......” 郭良玉话刚说一半,众人眼前只是一花,一道身影飞速而过,快如鬼魅,直向书生窜去。书生啥都没看清,只感觉喉头一痛,立马干呕起来,手上力道顿失,一晃眼间,手中的姑娘已不见踪影。 木屋前数十双眼睛盯着中央,只见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他左手抱着少女,右手只是拿了根树枝罢了。 场中静默地可怕,众人均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少年怎么出现地,怎地这女娃就从书生手里到了少年手中。 这少年正是白零,他在一旁观察,见那个独眼侏儒是自己认得的古门七雄之一,当初在亭中让自己吃了好多苦头。眼见他们为难郭先生,自己正好旧账新账一起算。至于怀中的姑娘,那自然就是那个段瑶小姐了,自己本对这少女厌恶之极,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落入对面这几个恶人手中,于是施展高山流水身法,仅一个起落便贴到这书生面前,树枝在其咽喉轻轻一点,乘着书生吃痛,一下将段瑶抢了回来。 这次出手是白零学完轻功剑法后第一次出手,便一击凑效,心中大呼快意。心想如果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树枝而是剑的话,这书生已然是一具死尸了。 书生摸了摸喉咙,发现没事,便放下心来,提起折扇指着这少年大怒道,“你是什么人,可知道你惹了谁来。”一旁的独眼侏儒目光毒辣,一眼就认出与这小子曾在京城郊外有过一面之缘,惊讶道,“怎么是你这小子?你竟然没死?” 白零将段瑶放下,拿着树枝在手中晃了晃,笑着说道,“放心,还死不了。我道是谁今天在郭先生门前吵吵嚷嚷,叽叽喳喳,原来是古门七贼到了啊。”白零故意将古门七雄说成古门七贼,贬低了一番,反正双方互相看不顺眼,嘴上可不能输了气势。 古门七雄雄心大志,力图在江湖上有所作为,故而极为忌讳别人总把他们当一般毛贼看待,白零这番话相当于触到了七雄逆鳞,对他们是极大的侮辱。那大胡子大声说道,“臭小子出言不逊,待会大大大胡子我卸了你你的胳膊你可可不要哭哭哭爹喊娘啊。” 段瑶复站在地,见危急时刻救出自己的是曾经结怨的农家少年。数月不见,这少年长高了不少,脸上英气更盛,但是最令自己吃惊的,是这少年的轻功比起当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精进这般神速。 白零放她下来后却正眼也未瞧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对方当头的就是那个什么嘉颜王子,而身边的独眼侏儒是见过的古门七雄,那书生和大胡子打扮特殊,八成也属于七雄之中,此外有数十个举着火把的随从,从服装看,都不像赵国人士。白零见师父并未跟着自己冲出来,应该是给自己做着后盾。 段瑶见白零左顾右盼,但始终没有看向自己,感觉遭到轻视,脾气又起,心想“你这小畜生是故意瞧我不起么。”不过现在情势紧张,不便发作,段瑶轻咬嘴唇,秀眉微蹙,欲言又止。 白零见对方虽然人多,但自己并不畏惧,朗朗说道,“在下乃一无名小辈,然而见不得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手无寸铁的郭先生和一个少女。说不得,内心激荡下冲出来拔刀相助,行侠仗义。” 郭先生见眼前出现的是多日不见的白零小兄弟,忙关切说道,“小兄弟不用管我,你和段小姐先走吧,他们只是请我做军师,不会为难我。” 那嘉颜王子眼看郭良玉就要顺从自己,却斜刺里杀出了个程咬金,脸上甚是不悦,只是自己明白那书生武功并不弱,感觉这少年功夫很邪门。此处靠近千机门总坛,怕是能人异士较多,当下也不急于发难,说道,“这位少侠年轻有为,我乃秦国嘉颜王子,久闻郭先生盛名,此次特地亲自前来请他出任军师,如果少侠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妨一同前来,我定以上宾之礼待之。” 白零虽说从父亲处得知自己秦国人的身份,但由于自己从小生在赵国长在赵国,毫无秦国人的觉悟。眼前这嘉颜王子虽然说话彬彬有礼,但是其话内之音却有用强之意,让人听着并不舒服,再加上古门七雄在侧,自己对他们这帮家伙便再无好感。 白零说道,“照你所说,那王子殿下和古门七贼一同去千机门坐坐吧,远到是客,让我们先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段瑶听了心下嗔道,你又不是千机门徒,擅做什么主张,但是眼下情形紧张,白零又是自己这边的,所以并不敢出言讥讽。 嘉颜王子听后心头恼怒,看了看身旁的独眼侏儒,眼中暗示。侏儒会意,站出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亭中一别,时间虽不久,但是瞧你变化不小啊。要不我再试试你的手段?看看你可有当时你那杨大哥几成功力?”这独眼龙不提杨谷笑且罢,提了杨谷笑白零顿时火冒三丈。自己一直觉得这侏儒伤了杨谷笑,也是导致杨大哥身死的原因之一,这侏儒自然是上了白零心中的黑名单。 于是白零二话不说,树枝指了指侏儒,怒道,“你这独眼侏儒,身形矮小,说话又贼难听,当初暗算我杨大哥,这笔账今天是时候还来了!” 这矮子平日最讨厌别人说他矮,独眼,声音难听。白零倒好,一句话三个全占了。段瑶却是心中暗笑,“这臭小子骂人是厉害的,只是这帮恶人不曾见识过罢了”。独眼侏儒只气得脸上肌肉不停抽动,嘿地一声着地,一个翻滚出手,从下往上朝白零抓来。这手古门拳爪功正是当年用来击败杨谷笑千机爪的,他见白零身法极快,不敢大意,借助自己身形矮小的优势,直接用绝招攻取白零下盘。 岂料白零丝毫不惧这侏儒的攻势,而是树枝轻轻一摆指向了他的臂弯处。这侏儒腿短手短,自己爪功使得实咯,恐怕还没抓到白零,就会被他戳中,大惊一下硬生生收回了这一抓,对于白零的这招料敌机先,以守待攻感到不可思议,满脸尽是诧异的神色。 千机卷 第十九章 围攻 独眼侏儒见白零树枝所摆的位置,正是自己发力之处,且自身四肢远较这少年短小,如果少年能够料敌机先,那自己将处于十分不利的局面。 其实白零此时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最先的打算是用流水决躲开矮子这一抓,谁料刚才夺回段瑶时用力过猛过快,内息阵阵滞塞,动弹艰难,于是才临时改用高山劲预判矮子招式,先发制敌。其实白零内力甚微,加上手中持的不是利刃而是树枝,所以刚才一招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若是这独眼侏儒一抓到底,白零非但伤不了他,自己怕是要身受重伤。幸好这侏儒天生小心谨慎,见白零招式巧妙神奇,反攻己要害,惊骇之下果断收手。 大胡子见三哥被这少年一招逼退,也不管三哥情况如何,是否还要再战,整个人便嗷嗷叫喊,从身后掏出两柄金瓜锤,咣地一敲,跃起朝白零飞砸而来。 这大胡子招式大开大合,铁锤未到,劲风已经刮得白零脸上生疼。白零最怕比拼劲力,更何况大胡子蛮力尤甚,当下完全不敢怠慢,匀稳气息踏起身法来。 大胡子武功并不高于前面的书生和侏儒,但这两把数十斤重的金瓜锤却让白零不敢硬接,只能频频后退躲闪。两人绕着木屋一追一走,大胡子铁锤舞得虽然飞快,但两人却未接上一招。 追逐一会儿,众人突见白零由后退转为绕着大胡子转圈,而大胡子一对金瓜锤上下翻飞,却依然未能摸到白零一根毫毛。铁锤舞动时久,那大胡子绕得自个儿都有点眼冒金星,胸口烦闷,只见前面白零身形略有顿挫,当即大喝一声,两柄锤用力砸去,这要砸实了,白零可就成一滩肉泥了。 谁知铁锤将要及身,白零竟以一个无法想象的姿势跃了起来,肚腹在空中缩了数寸,堪堪躲避了两柄大锤。两锤重重互砸在了一起,那大胡子强行稳住锤柄,但臂膀被震得瞬间失去了知觉。 大胡子拄着金瓜锤喘着粗气,手臂酸麻无法再行追击。白零跃在一旁,显得潇洒自如。 周围众人只瞧得瞠目结舌,这十几岁的少年竟以一人之勇力挫古门七雄三大高手,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嘉颜王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请来助拳的古门七雄毫无作为,这颜面可丢大了。 嘉颜王子放声哈哈大笑,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未请教这位少年英侠尊姓大名。”白零淡淡说道,“我叫白零,古门七贼已败,你要是还不服,我愿领教嘉颜王子高招。” 嘉颜王子脸上不动声色,道,“单小王那点微薄功夫不足道也,只不知道若是我这边一拥而上,白少侠还能否抵挡?” 白零暗自后悔把话说的太满,让那秦国王子动起了以多打少的念头。威风是威风了,但白零刚才连续对战古门三雄,自己那点微薄内力已很勉强,假如还要抵挡对方这么多人,怕是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白零尴尬地笑笑,道,“难道王子你不顾忌身份,想以多欺少吗?”嘉颜王子却说道,“只要郭先生同意随小王而去,自然相安无事,若是少侠再纠缠不休,那江湖规矩咱们是顾不得了。” 白零还想辩个几嘴,而古门三雄不待他有所准备,书生、侏儒和大胡子三人呼啸着一同冲了过来。古门七雄本就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既有王子号令,那江湖规矩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书生使出短柄折扇,侏儒用出古门拳爪功,那大胡子也是操起两个大锤挥了过来。白零还想用流水决避开,却发觉内力已尽,身体不听使唤了,心头惊慌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回完了。 古门三雄眼看可将白零毙于当场,只听嗤嗤嗤三下破空声响,有物事乘黑袭来,三人空中急急收手闪避。饶是如此,大胡子和书生还是各喊了一声啊哟,着了道摔在地上。而那侏儒武功似是略高一筹,危急中躲开了。那书生和大胡子躺在地上,捂着膝盖,疼地不停龇牙呼喊。书生断断续续说出道,“当心......石子,有......有高人。” 那侏儒见这石子破空之势,便知道有高手在旁环伺,且武艺远在自己这些人之上,加上面前这个小子白零,恐怕己方是讨不了好处去了。于是回到嘉颜王子身边赶紧耳语了几句。嘉颜王子面色阴晴不定,瞪了这独眼侏儒两眼,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天不遂人愿,莫不是小王与郭先生终是无缘共仕?罢了罢了,今天小王先行别过,将来若有缘,期望还能与郭先生再见,咱们走吧。”于是挥了挥手,先一步踏步下山而去。其他人赶紧扶起躺在地上的书生大胡子,紧跟着而去了。 这次关键时刻解围,白零知道是全靠背后老头子及时出手,否则他刚收的徒弟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白零见敌人下山而去,前面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力气就像从身体抽走了一般一下软瘫在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郭先生过来像白零拱手一揖,道,“良玉在此多谢小兄弟援手,多日不见,想不到小兄弟你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了。” 白零累得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只顾喘着粗气。眼睛看了一下郭先生算是应了。 那段瑶十分想知道白零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怎地功夫突然还变好了,但始终没能开口。这白零救了自己和郭先生,段瑶本来有些感激,现在见他不答郭先生话,以为这人的高傲脾气又上来了。心头重哼了一声,和郭先生道,“郭先生,段瑶今日找您,是因为再过三日便是本门秋校,家父特邀请您前来观礼,还望郭先生莅临。”郭良玉道,“段小姐可回禀段掌门,良玉三日后定到。”段瑶抱拳应答,瞥眼间,却见这白零眼睛一闭躺在地上养起神来了,好似完全没听见自己说话一般。段瑶一肚子不满,拂了一下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休息了一会,白零精神恢复了不少,想起刚才的恶战,用力拍了下脑袋暗暗告诫自己:我内力天生有所欠缺,以后不可用力过猛,虽然老头儿传授自己神功,毕竟习练时间不长,还需多加磨炼。 白零起身,见郭先生就站在身旁看着自己,当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子前面过于疲累,于礼有所怠慢,还望郭先生赎罪则个。”郭良玉摇头道,“莫要客气,正相反,此次全都仰仗白零小兄弟解围。”白零道,“我看那嘉颜王子定然还会前来纠缠先生的,郭先生不妨先避避风头。”郭良玉说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既然千机门秋校马上就要开始,不如我这几日就先去老葛处暂避一下,想那秦王子也不敢在千机门造次。”白零拍手笑道,“好极,郭先生我也随你同去,葛叔可是许久未见啦!”说到这,白零突然想到老头子怎么没有现身,随即在两人之前躲藏处寻找了一番,却发现他早就离去了。白零心下纳闷,这老头是羞于见自个儿儿子还是怎么地。 白零也不再细想,进屋助郭良玉收拾了一些衣服,两人往千机门而去。郭良玉路上问白零道,“小兄弟,我见你武功精进如此之快,想是之前推荐书信有所收效么。”白零听郭先生问,突然醒悟到当初自己被行事弟子唤走一事仅葛叔见到,而葛叔自然以为我是和曾歌一样拜入了某个部宗之下。所以后来自己掉下山窟,遇见玄机老人并学武一事不会有人得知。而原本欺负自己的五个人又定然不会对外说出此事,所以想来自己这段奇遇还真就是自己和老头儿两个人的秘密。 于是白零也并没和郭良玉直说,只是点了点头,谢道,“小子能够学到武艺实是要多谢郭先生。”白零不再多做解释,而是反问起了嘉颜王子威逼一事。郭良玉道,“这嘉颜王子乃秦王君二世子,此人天资聪颖,且文韬武略皆是一绝。十日前他曾书信给我,望我能赴秦国做他的军师。” 白零哼道,“这王子痴心妄想,郭先生乃赵国人,凭什么给秦王子做军师了,再说了,用书信呼来喝去,也太没有礼貌了。” 郭良玉黯然道,“其实在下算是半个秦国人,若真赴秦国也并不能算是投敌之举。”白零怕是自己听错了,惊道,“什么?”郭良玉继续解释道,“在下母亲并非赵国人,而是秦国人。那秦王世子定然是知道了这点,所以才想招揽于我。”白零突然想起老头子说的悲伤往事,似乎心里隐隐感受到了什么,但又有些模糊说不出来。 白零见郭先生说到此事时也有些伤感,便岔开话题道,“那郭先生,你有打算去辅佐那嘉颜王子么,如果你有此想法,我可坏了你的大事了。” 白零年纪尚小,对国家大事,秦赵之分看的并不太重,所以做此一问。郭先生叹了口气,道“就在刚才段小姐被擒之时,我真的动摇了,还好小兄弟你的出现打消了我这个念头,此真乃天意。”白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其实自己纯粹就是看对方不爽,想不到来了个歪打正着。若非如此,自己才不会拿命去救段瑶那个疯女人呢。 两人说着过了千机门入口,直往葛叔住处而去。到得后山谷口,只见有几个人在那儿嬉笑玩耍。那些人边跑边在放着风筝,风筝放的很高,且式样繁多,有鸭,白鹅,老鹰等模样。白零定睛看放风筝的人时,突然激动的吼出了声,“是你!” 千机卷 第二十章 秋校 时值深秋,枫叶铺地,空气中已经逐渐带来一丝阴冷。空中几只风筝飘来荡去,很是抓人眼球。其中有个蟾蜍模样的风筝飞得最高,一会儿从白鹅风筝头上跃过,一会儿与老鹰风筝厮摩一阵,显得极不安分。那放风筝之人发型飘荡,姿势放荡不羁,且不是曾得浪曾歌却是谁来。 曾歌听到喊声,见来人是白零,心头大为激动,欢快地叫出了声,转头赶紧招呼周围几人聚拢过来。曾白两位好伙伴多日不见,激动得相拥在一起,叽叽喳喳攀谈起来,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语。 “这么久没见,你小子长高了长壮了啊!”曾歌抓着白零,不停上下打量着,眼中透着闪亮的光芒。 白零见曾歌不作上山时候的打扮,而是穿着千机门弟子服,显得正经了不少,打趣说道,“你这人模狗样的,瞧着过得应该挺不错吧。” 曾歌开始大倒苦水道,“别提了,自从入了千机部宗,就受到了各种束缚,整天不是只得在弟子房休憩,就是在练功场练功。部宗规矩甚多,闲时都无法随意走动,令人好生烦闷。好在千机部宗专修土木机关与奇淫巧技,而并非武功,所以还算有一番别样乐趣,不至于闷坏了老子。” 白零笑笑,曾歌这小子还挑三拣四,要知道我连拜师的资格都没有,此中情由眼下倒是不忙着与他细说。 曾歌接着说道,“最近马上要秋校了,咱老大刘子瑜刘宗主紧张得要紧,叮嘱大家每天功课后抽空加练,终于给了我到处溜达的机会。数日前我来寻过你,可是没见着,葛叔说你早被行事弟子带走拜师去了。小子可以啊,拜入哪个部宗门下了?” 白零不愿当着众人面述说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只能含糊说道,“其实我练功也累得紧,你瞧我这身板,比入门时候壮实多了,这数月的酸甜苦辣、百转千回,等空了我再和你细细道来。倒是你,既然你们刘宗主让你加紧练功,你却在这儿放风筝偷着玩乐,怕是不太好吧。” 曾歌人大大咧咧,不再追问,回答道,“嘿嘿,刘宗主严厉得很,我们可不敢偷玩。葛叔这里地方空旷,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我和几个小伙伴就常常来这儿练功,顺便也盼着能与你再相见,你看,现在可不就遇到你了么。” 白零好奇心起,问道,“这放风筝也是练习功夫吗?” 曾歌神秘地一笑,“千机部宗玩的东西可有门道了,这风筝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不过具体有啥用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晓得的,这可是咱的秘密武器。” “就这癞蛤蟆?”白零指了指曾歌的蟾蜍风筝问。 “恩,别在意形状。”曾歌讪讪答道。 曾歌一机灵,想起身边同伴,于是招呼身边三人给白零认识,“白零,这些都是我进了部宗后认识的好朋友,喏,这白白胖胖的傻小子叫王大川,人憨憨地可有趣了。”这个叫王大川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抓抓脑瓜,左看看曾歌右看看白零,只是一味傻笑,确实一脸憨厚模样。 曾歌再指另一个小伙说道,“这家伙叫马小帅,你别看他人长得五大三粗,高高壮壮地,武功却是咱们这几人中最差的。”马小帅瞪了曾歌一眼,心想哪有这么给人做介绍的,再说你自个儿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 说完,曾歌指了指最后一个娇小地女生,说道,“这位是咱们年纪最小最可爱的小师妹虞可芹,小姑娘啥都不会,整天就指望咱们罩她,之前有个不长眼的成天欺负她,咱立时出手搭救,来了一出英雄救美,成就部宗的一段佳话。” “曾师兄!”这小姑娘听到曾歌话语,羞红了脸。白零见这虞小师妹长得其实不算美丽,就是神情羞涩可爱,自有让人怜惜之处。 曾歌性格乐天开朗,交际广泛,在城里边就是孩子王,进了千机部宗后性子没变,一下就招揽了这么多好朋友,不愧他“风大王曾得浪”的名号。 曾歌手一挥,说道,“白零,这几个都是我部宗里的死党,关系要好的紧,说穿同一条裤子都不为过。你们多亲近亲近。” 虞师妹叱道,“谁和你穿一条裤子,莫瞎说,也不怕羞人。”白零、王大川和马小帅都哈哈大笑起来。 曾歌勾着白零肩膀,贱贱地说道,“这千机部宗确实是门中最适合我的了,可惜时间紧我还来不及给你全面介绍。”说到这,曾歌偷偷塞给白零一个小纸条,在白零耳边轻声说道,“这小纸条等过了秋校你再拆开看,到时候我给你看好玩的。”白零见他神秘兮兮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曾得浪贪玩成性,让他安分下来,那是比杀了他还难,于是微微点头,收了纸条。 “唉,说到秋校,恐怕要成为咱们哥几个的憾事了。”曾歌面露遗憾,露出一副便秘般的神情。 白零疑道,“咋了,秋校怎么你了,还有能难倒你风大王的事儿呢?” 曾歌说道,“秋校在门中分量极重,各部宗早就为此准备得如火如荼,唯一可惜的是咱哥儿几个都没机会上台展示,你说学了一身技艺没处施展岂不是让人好生扫兴。”另外三人跟着纷纷点头。 “秋校是各部宗一较高下的关键校试,参试人选在武艺方面肯定有着不低的标准,想是你们几个武功尚欠火候,所以没被刘宗主选上。”白零说道。 “咱们资历尚浅,武功更是一般般,没被选中也是自然,可是被挑中的那几个家伙也不见得比咱几个强到哪儿去了,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咽不下这口气。”曾歌啐了一口,明显心有不甘。 白零见他们一个个年纪都与自己相仿,年轻气盛好奇心旺盛,秋校这样的门派大事肯定是想参与一番的,难怪他们各个面露遗憾。 曾歌和白零说道,“白零,你可曾被选上秋校比武么,若有的话,不如把我们几个都带到选手坐席吧。秋校只有上台选手才能有个好位置,否则像我们这些下等弟子,站得太远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场内的精彩比武是瞧不见了。我们几个思前想后,上不了场打不了架,至少能看个囫囵全吧。” 白零见他那副期盼神色,踌躇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据实相告,毕竟自己直到现在都不算真正的千机门徒,真实情况比他们要凄惨得多。 白零没法作答,气氛瞬时沉默了。郭先生在旁听他们说了许久,此时突然开口道,“你们看这样如何,鄙人被段掌门邀请秋校观礼,若无意外,我的位置应该在千机演武台边上,那是视野最好处之一,众位小兄弟们可以随从身份跟我进去,应该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真的?好办法!”曾歌等人一听都开心地拍起掌来,各个欢呼雀跃,欢蹦乱跳的,一扫前面的阴霾。 白零见这几人上蹿下跳的样子,性格都一样的天真烂漫,尤其是曾歌,明明是众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但是就属他最是高兴,都在地上打起滚来。 白零回到千机门,本来就是想探望一下葛叔和好友曾歌,并未存有参加秋季大校的念头。但是见曾歌等人对参加秋校有着如此迫切之情,加上郭先生也愿意帮忙,那跟着过去看看应该也无妨。 几个少男少女欢乐喧闹了好一会儿,葛叔耕田回来了,抬眼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白零小子,激动地连耕地锄头都摔落在地,三步并两步跑来抓着他不停嘘寒问暖,白零连连应着,内心颇为感动。葛叔和他相处也不算很久,但是这个普通的农家大叔是真的在关心自己,满满的真情流露。 白零自从丧父之后,人生情感本已跌入底谷。但是现在有了郭先生的教诲,葛叔的关怀,曾歌的友谊,觉得人生又再次出现了色彩,性格也是开朗了许多,与众人高兴地聊着,至晚才散。 过得三日,天刚蒙亮,曾歌一行小伙伴早早来到屋前,找郭先生与白零。 白零应着呼唤,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出得屋来,说道,“秋校定的时辰真早,我还没睡醒呢。” 曾歌猴急猴急地,说道,“臭小子抓紧着点吧,去晚了怕是好位置不等人了。” 郭先生踏出屋来,一身清淡素装,打扮十分干净整齐,见少年们观礼心切,微笑着叮嘱他们,“到时候到了地方需注意言行分寸,毕竟等会可能会距离各大宗主很近,不要唐突了。” “好的郭先生,我滴明白。”曾歌连连点头称是,白零斜睨了他一下,心想你曾歌要是能忍住,我白零名字倒过来写便罢。 不一会,带路行事弟子来到,引郭先生白零等众人前往校场。一行人在门中穿行,一路向玉龙出水关瀑布方向行去。每年千机门夏校秋校的校场都是安排在玉龙出水关旁,那儿是一处极大广场,正好安排门中众弟子演武。 到得校场,早已是人声鼎沸,只见各大部宗弟子齐聚,当个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五大部宗弟子身穿各色弟子服,围绕着中央场地分列站立。每个部宗的参武弟子都站在部宗前首,英气勃勃,跃跃欲试,毕竟今日他们各个均是部宗的门面。 场地中间是个极大的演武台,供弟子们比试武艺使用。演武台四周高处,有数座观景高台,上面有数位宗主在座,正中间的高台上插满门派旌旗,护卫林立,台上一雕龙宝座更是气派无比,想来估计便是段掌门之座。整个的秋校场地正临千机门玉龙出水关瀑布,看上去端的是一副蓬勃景象。白零见此秋校盛景,大为惊叹。更感果如曾歌所说,若没个靠内的好位置,是休想看清内场演武台的情形了。 行事弟子带众人绕过各部宗人马,上高台而来,在其中一处高台安排郭先生入座,白零众人就站在郭先生身后充当随从。此处高台视野极佳,演武台上情状一览无余。曾歌一阵得意,哼,老子没被选上秋校,但结果却占了比同门师兄弟更好的位置,这就是天意。 白零环首四顾,见此处高台多为千机门请来观礼的各派宾客。白零心头一凛,视线在这群人中不停搜寻,并未发现玉树观道士的身影,自也不会有自己的杀父仇人出现。白零想到玉树观应该也是江湖大派,千机门此次秋校大礼没有请玉树观的人前来,看来两派关系急转直下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白零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自己看到玉树观道士压不住仇火,做出出格的举动来。 白零远望扫视,突然脸现尴尬,只见正对面的高台上坐了几个千机门弟子,正是段瑶,江克炅一干人等,而段瑶身旁站了一位从未见过的男子。对面高台离自己这边不远,白零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男子,只见他皮肤白皙,四肢修长,面貌英俊非凡,身材挺拔伟岸,体着紫袍,腰间纹有白色祥龙,背后一把白银长枪,在阳光下反着光亮,甚是耀眼。白零感叹,这男子帅得过分了啊。 段瑶和这男子说着话,时不时掩嘴欢笑,满面春风。两人看上去宛如一对璧人。而江克炅则在一旁憋着脸,脸色不愉,显得醋意极甚,却未发一声。 白零看到对面这滑稽的景象,眼珠一转,寻思难不成是一场三角恋?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段瑶谈笑间突然也瞥到了白零,立马蛾眉倒蹙,指着自己这边和身边人似乎是说着什么。那紫袍男子转头过来瞧了瞧,未作声响。 白零心想,“怎么,瞧她那臭脸,这婆娘在说我坏话还是咋滴。”鼻中冷哼一声,便不愿再多看她,脸一撇看台下部宗弟子们去了。 只听空中一声炮响,正中高台上站出一位中年男子。此人离开众人太远看不清楚,但想必就是段致知掌门了。段致知朗声向全场说道,“朗日乾坤,千机盛景。今为一展千机雄风,秋校大礼择此良辰吉日,承百年威名而行。”此人说着便向所有人做了深揖。不一会儿礼毕,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千机百年,少年英豪层出不穷,望各部宗能在秋季大校中演绎出自己的修炼成果,拔萃猛进,卓尔不群。”此人说完转身落座。座旁一众护卫弟子大声喊道:“千机门甲子年秋校比武正式开始!” 说完,台上各部宗弟子便接唱名轮番上阵,按照规则捉对比武。白零和曾歌等人皆凝神观看起众弟子的较量来,那台上当真叫一个争奇斗艳,你方唱罢我登台。千机门各部宗武功大相径庭,许多部宗内绝学其他部宗并不得知,也较少见到,而每每到大校之时才由部宗内杰出弟子展露出来,一鸣惊人。各部宗宗主都希望自己年轻弟子为本部争光,所以派遣参加大校的弟子均是部宗中的佼佼者。 曾歌与他的小伙伴们在一旁兴奋地大呼小叫,并且曾歌边看边顺带品头论足一番。一说这个人的这招天外飞仙有点小造诣,另说那个人的这下扫荡腿踢得不直,定是偷懒疏于练习。他周围的师兄弟们听曾歌胡天海吹听得是津津有味,纷纷点头说师兄说的在理。 白零只觉好笑,曾歌性格洒脱,说话风趣幽默,这些年轻小伙伴自然会被其吸引,其实曾歌比周围人懂不了几分功夫,所说内容大多是他东拉西扯的吹牛。而白零屡遭变故之后,性格收敛了许多,心理上也远较年龄成熟,于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较量,遇到精彩处也仅心里暗暗叫好。 却说段瑶这边见白零又是只瞧了自己一眼便看向他处,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心下又是忿忿,“白零这小子仗着自己有了一些武功,就开始瞧不起人了,当初折在我手里的事怕是忘了,本姑娘岂容你随意轻视。” 江克炅很是关注师姐举动,在一旁见师姐突然不再说话,而是眼望前方脸现怒容,顺着看去时,发现了白零,大惊,口中喃喃,“这小子失踪后原来没死啊。” 江克炅本就因为段师姐只顾着和一旁的师兄说话极为不爽,现在见师姐看着白零小子的时候都多过自己,顿时颇不耐烦,连声呼唤段瑶,可数次后段瑶才缓缓回道,“何事?”可她的目光却依旧盯着白零。 江克炅妒气十足道,“师姐,今日秋校克炅也是报过名的,现在我就下台去为刀剑部宗一争荣光,请师姐为我掠阵。” 段瑶似乎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回道,“哦,好。”这句不走心的回答还不如不答,让江克炅就像吃了一记闷棍,胸闷不已。 江克炅气苦,当即转身下了高台,轻功一展上得演武台来,也不管场上人比试得如何了,一上台就用出刀剑部宗绝学“苍穹夺命剑”,三招就逼退了台上正比武的两人。 只见江克炅四方拱手向众人大声喝道,“在下刀剑部宗江克炅,前来领教各部宗师兄弟高招,但有兴者,尽管上得台来,我江克炅持剑以待。”江克炅此举甚是嚣张,台下众弟子群情耸动。只是他登台气势极甚,三两下就击败了另外两人,众人大为震慑。 江克炅为了这次秋校露脸,数月来勤学苦练,武功大有进步,本想在段瑶师姐面前大展身手,搏得她的注目,可谁知师姐始终未对自己假以辞色,不禁心中酸楚翻滚,浑身大不自在,于是打定主意,跃上台来狠话频出,故意引得全场哗然瞩目,想好好出一把风头。 “忒那小子,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唰地一下,一个瘦高个跃上台来,手持一根齐眉长棍,说道,“长兵部宗肖宽,前来赐教。” 江克炅面色凝重,也不答话,飞身向前,手中苍穹剑起,剑身蹭蹭作响,其势来得极为凶猛,直向对方胸前刺来。肖宽举棍欲挡,江克炅用劲一剑劈在棍上,肖宽棍子拿捏不住,连人带棍一起被击落下台,痛呵了半天起不了身。 一招,仅一招就把肖师兄打败,苍穹夺命剑果然有些名堂,江克炅用这霸道剑法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吴下阿蒙了。肖宽在长兵部宗中名气不小,他败得如此狼狈,部宗其余人等瞬间噤声。 台下其他部宗弟子见江克炅太过嚣张,有几个不屑的,立时纷纷上台挑战,岂知手上依然未能走上几招,就被他的苍穹夺命剑几下击落兵刃,狼狈下台。高台上坐着的几位宗主有识得江克炅的,都称赞他武功进步神速,和以前大不相同。 江克炅凭借一腔热血,在门派内大大露脸,虚荣心上得到了极大满足,脸上骄傲表情又显现出来,待正要再说上两句狠话,突然空中当头传来一句喊声,“江师弟武功俊得很,长兵部宗陈绝飞前来领教师弟高招!” 只见一人凭空而降,缓缓落在演武台中央,要知道观景高台离地甚高,能够从那么高的地方轻松一跃而下,此番轻功应当可以称得上惊世绝伦,台上台下看得全部叫起好来。陈绝飞跃到台中央,向江克炅拱手做礼。陈师兄貌若潘安,风度翩翩,身后背着一把白银长枪,如此俊美人物引得众人暗暗称赞。 段瑶见身边的陈师兄突然飞跃下去,顿时不再怒视白零,急切地向演武台看去。“陈师兄武功我是了解的,对上江师弟应该问题不大。”段瑶对师兄的武功十分有信心。 周围所有部宗都知道陈绝飞乃千机门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弟子,武艺高超,为人品貌皆极为出众,乃是下一任部宗宗主人选。段掌门为了让他建功立威,近日还常常派他下山行侠仗义。前不久陈绝飞便一人捣毁漠京关口附近的山贼老巢,保得一方安全,在江湖上声威大震。整个千机门年轻弟子中,陈绝飞真个是一等一的人物,在大家心中人气极高。 江克炅见来的是陈师兄,心中既兴奋又紧张。要是这次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败大师兄,段师姐定然对自己另眼相看,怕只怕陈师兄武功并非易与,自己要想胜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江克炅剑斜指下方,做了个起手式,道,“陈师兄高招,还望手下留情,江克炅有礼了。” 陈绝飞微笑道,“师弟且放心施展,只要能尽力施为,便不枉此行了。” 旁人暗赞陈绝飞彬彬有礼,比武还不忘出言照顾师弟,但江克炅听在耳中却是极为刺耳,这陈绝飞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没把自己与他放在同一条线上。 江克炅当下不再忍耐,起手式做完,一声大喝临空跃起,施展苍穹夺命剑中的杀招“天剑灌顶”,自上而下,直直向陈绝飞头顶刺去。 千机卷 第二十一章 大师兄陈绝飞 陈绝飞由长兵部宗宗主高雄带大,自幼便展现了极高的武学天赋,凡是教给他的武艺,都比旁人学得更快更精,因此深受高雄的喜爱。 高雄得到这么一块好苗子,索性倾尽了心血去培养,并且亲传长兵部宗绝学“御风梨花枪法”于他。部宗内都知道此枪法一直是宗主单传之秘,此举已经有让陈绝飞承接衣钵的意思了。 后来陈绝飞仗着秘传枪法屡建奇功,加上相貌出众,成了门中许多女弟子的心中偶像,只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陈绝飞并未在意其他女子情意,他的心中只有一人,那就是青梅竹马的段瑶,正所谓万花丛中过,心头仅一人。 去年陈绝飞武功大成,开始参加秋校,一举夺魁,受到了段致知的关注,一瞬间成为整个千机门的大红人。今年秋校再次参武,卫冕夺魁自然是势在必得。 台上陈绝飞见江克炅此招气势如虹,随即取出背后银枪,使出御风梨花枪法其中一招“平刺狂沙”,以刺对刺,直接指向江克炅剑头。陈绝飞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一杆白银长枪使得宛如银蛇吐信一般灵活,一刺不偏不倚正中江克炅剑头。长剑在江克炅全神之力笼罩下,剑身已被压弯。江克炅怕一旦剑折,那便要输,于是空中紧急来了个龙腾一跃,翻身数周,让开长枪不拼劲力,反身向陈绝飞腹部刺去。陈绝飞却是让转枪头,一招“单骑救主”挡开江克炅长剑。江克炅一刺不中便紧接着再刺,如此数番,剑剑都被陈绝飞挡开。江克炅练苍穹夺命剑已久,此剑法威力极大,使出时会发出嗡嗡剑气声,甚是唬人。但在陈绝飞的梨花枪面前却一直无法奏效。陈绝飞长枪前后飞舞,毫无破绽。江克炅见陈绝飞富有余力,还留手未向自己反攻,内心逐渐急躁。 江克炅知道不出绝招奈何不了陈绝飞,于是凝神而发,使出无相剑法,快如闪电直取陈绝飞咽喉。要知道无相剑法招式凌厉,杀招频多,白零的无情剑法就是从此剑法演化而来。这手功夫一出,刺中便是致陈绝飞于死地。 陈绝飞见江克炅这招又快又狠,不敢再似刚才用平刺狂沙点开,而是直接用了一招铁板桥,身体直直向后仰去,同时力贯于臂,将白银长枪随身压弯,待江克炅一招刺空,臂力施放,白银长枪反弹而起,只听啪的一声响,江克炅肩头被长枪重重打中,江克炅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空中翻滚着要坠下台去。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嗖地一声,一个秃顶老头儿从右侧高台急窜而下,快如闪电,身形一晃而过,凌空接住江克炅,脚踏虚空,轻飘飘落到地上。秃顶老儿将江克炅放下,指示刀剑部宗弟子赶紧带他下去。只见这老头儿年纪已然不小,头发稀疏,身材矮胖,样貌丑陋,身后背着两把古锭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刀剑部宗宗主涂德海。 涂德海平日里对本宗弟子最是护短,这次秋校为了能够摆脱刀剑部宗数次大校排名落后的局面,向众弟子传授了苍穹夺命剑、无相剑法等绝技。岂料秋校比到现在,自己的几名得意弟子一一落败,现在眼见颇为喜爱的江克炅也被打吐血,恼羞成怒下再也忍耐不住,从宗主高台拍案而起,跃下救徒。 涂德海见江克炅兀自吐血不止,又是怒其不争又是扼腕痛惜,转过头来嘴角不住抽动,向陈绝飞说道,“陈绝飞,不要赶尽杀绝啊,涂老头儿还没死呢,打狗也需看看主人吧。” 陈绝飞见涂德海生气,敬他是一宗之主,赶紧拱手向涂德海致歉,“涂宗主,是绝飞手下失了轻重,望涂宗主海涵。” 按照大校惯例,宗主自己是不下场参加演武的,涂德海这番落在台上,台下数千弟子均皆议论纷纷。正喧闹间,一席话语绵绵传入每个人耳中,“大校演武本是年轻一辈展示武学成果之处,但是千机百年门规有言,任何人只要上了演武台,就要力战到底,所以涂宗主下台切磋并无不妥,只是他的胜败不会计算。”这番话语就像在耳边响起一般,各部宗弟子听得清楚明白,这分明是段掌门的声音,是他用深厚内力传音吐字告知。 段致知知道涂德海一向护短,心胸也算不得宽广,眼下并不阻止涂德海,而是用内功吐字入密,告诉所有宗主与弟子,只要上得台来,便可参战,一扫所有人的疑虑。段致知说完顺便瞧了一下长兵部宗宗主高雄,怕他为陈绝飞担心,见其脸色并无变化,似乎对自己高徒极有信心。 涂德海见掌门首肯,向空中抱了抱拳,说道“段老儿谢了。”当下转身拔出一把古锭刀,道,“本人掌管刀剑部宗多年,弟子多修剑法,然而我这个秃老头独独练的刀法。弟子无用乃师父之责。就让我涂老头儿来领教一下门中大红人陈少侠的高招。” 陈绝飞脸上并无惧色,还礼说道,“涂宗主在刀法上倾淫多年,弟子不敢造次,还望手下留情。” 涂德海哼道,“虚情假意,这点和你师父倒是像得很。”话音刚落,当头就是一刀砍出。只是这一刀准头偏得狠,凌空砍向了对手身侧空气处。 陈绝飞纳闷,这是什么刀法,当下立在当场,不闪不避。 涂德海用的是刀剑部宗的刀法绝技“枯叶刀法”。此刀法乃刀剑部宗曾经的一位宗主在枯叶林中修行时有感创出。当时林中枯叶随风落下,那位宗主拿刀胡乱砍出,看上去毫无章法,但是却将身边每一片落叶俱都砍断,不曾错漏一叶,来回数次练成此刀法。此刀法招式凌厉,但是与平常朝人横劈竖砍的刀法路子大不相同,其许多刀风都假装砍在空处,但是如果敌人一有疏忽,后手变化立马能让对手人头不保。 陈绝飞看了涂德海三招,便发现了此刀法的厉害。当下不敢怠慢,虽然涂德海刀法仍然砍向空处,但是自己却主动出枪挡开。涂德海见陈绝飞看出刀法的玄妙之处,干脆一刀快似一刀,急急催动,让他应接不暇。陈绝飞也是见招拆招,一枪快似一枪,丝毫不让。两人在演武台上施展身法起落而走。周围人只见银枪中包裹着一个灰袍秃头老儿,银色似乎要将灰色吞没,但是灰色始终在银色中穿梭来去,自得一片天地。而一旦灰色占据上风,欲要笼罩银色,银色陡然又是气势大增,冲破包围。两色你追我赶,谁也制服不了谁。 陈绝飞与涂德海斗了一阵,渐渐熟悉涂德海刀法套路,虽然涂德海是一宗之主,但是自己却毫不畏惧,反而越战越勇。陈绝飞抖擞精神,将御风梨花枪使到极致,充分发挥了一寸长一寸强的枪法精髓,逐步将涂德海越逼越远。 传说御风梨花枪乃是当年三国时期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救阿斗的时候所使用的枪法,当得是所向披靡。陈绝飞瞥眼见到高台上自己的师父高雄微微朔首,似乎对自己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顿时信心倍增,长枪点刺横扫,用得是愈发得心应手。 涂德海万料不到这姓陈的小子武功已经精进至斯,拼斗中隐隐感觉对他拿捏不住,心中暗叹,“这小子武功恐怕已不在我之下,并且他年纪尚轻,后力不绝,老头儿我年纪已大,长久打斗下去内力必然后继乏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涂老头儿是真的老了。” 涂德海见一把刀奈何不了陈绝飞,当下从背上将另一把古锭刀抽出在手,瞬间改使双刀刀法,令人耳目一炫。涂老头的这两把刀挥舞开来竟将“枯叶刀法”用得变幻莫测,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使出,而双刀在手,武功招式也犹如抖增一倍,气势上瞬间再次压倒了陈绝飞。 陈绝飞竟也极为了得,见涂德海使出看家本领,只将白银长枪尽数舞将开来,枪阵一出,任有千刀万刀过来,都进不得分毫,反而在抵挡间隙多有反击,让涂德海不得不分心自救,刀法磕绊用得不甚顺畅。 两人连连斗了数百招,涂德海进攻多遮拦少,但就是拿陈绝飞不下,且陈绝飞沉着气定长力绵绵,虽然守势居多,但没有丝毫败像,完全不惧涂德海的凌厉双刀。 陈绝飞枪法使得潇洒自如,一副只要涂德海愿意,可以陪他斗上个几日几夜的样子。 涂德海焦躁异常,突然大喊一声跳出圈子,手握着的两把古锭刀似乎留有打斗余威,隐隐作响,顿了一会,收刀负手而立,不再进招。陈绝飞也不进击,做了个收手式,以礼待之。 涂德海心烦意乱,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悠悠叹道,“高雄这老小子能够有你这样的徒弟,真是走了狗屎运,今日涂老头儿花了三百多招,拿不下你这小辈,已经颜面扫地矣。”说完凄笑一声,下了台如风般去了,丢下自己的徒子徒孙呆立当场。这下群情大噪,连刀剑部宗宗主都奈何不了陈绝飞,这陈师兄的武功当已跻身宗主水平了。当下欢呼声四起,嘲笑涂宗主刀剑部宗者有之,感叹千机门新老交替者更多。 段致知和高雄二人见陈绝飞胜出,都脸露微笑。二人都有意培养陈绝飞,早先就让陈绝飞四处建功立威,就是期望他成为新生代的领军人物。所以这次涂德海下场找陈绝飞比武,段高二人故意不加阻拦,以促陈绝飞之名。两人都对陈绝飞武艺极为信任,知道即便涂德海使出双刀绝学,陈绝飞自保也不难。 “多亏了你。”陈绝飞手中长枪一展,在阳光下反出耀眼银光,他对自己的武功素有自信,只是没想到今次连涂宗主都奈何不了自己,更是喜出望外。 神爪部宗薛龙,千机部宗刘子瑜见陈绝飞大出风头,自己两部宗风头尽失,内心无比焦急,连连急呼弟子上前挑战。但是其余乌合之众哪里是陈绝飞的对手,均都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陈绝飞并不恃武欺人,均都点到为止。在用一招“梨花带雨”逼得一个暗器部宗弟子踩空落台之后,已经连克十人有余,把所有部宗都赢了一个遍。 陈绝飞连挽两个枪花,朗声道,“绝飞不才,可还有师兄弟愿意上来切磋否?”众人见他连破数人之威势不可挡,还有谁敢再上台挑战。日光洒在他俊秀的脸庞上,台下那些女弟子们都瞧得呆了,连陈师兄加油这样的话语都忘了喊了。 段致知对陈绝飞的表现非常满意,和高雄相视一笑,见时辰差不多了,也没有他人再行挑战,便站起身来就要宣布陈绝飞为本次秋季大校的胜者。 只听“啊呀—”一声大喊划破长空,一个人影从右侧高台摔落下来。 台上台下数千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跌落之人并未摔死,而是一个连续空中转身化解了坠落之势,在演武台上站定了身子。跌落之人身穿农家衣服,却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怀中抱着一女子。陈绝飞以为又是上来挑战的部宗弟子,谦恭有礼地长揖道,“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是哪位部宗的弟子,瞧起来轻功很是了得,绝飞有礼了。” 未等那人答话,陈绝飞突然注意到少年怀中所抱之人,失色道,“这...这是瑶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少年落地后似乎有些惊魂未定,顿了顿神,见自己落在演武台上,情势很不妙,赶紧说道,“啊大师兄是吧,我叫白零,算...算...就算神爪部宗的吧,我只是走错了地儿,哈哈,不比武不比武。”说着就想将怀中女子放在地上开溜,却见那怀中女子一把抓住白零不让他放手,恶狠狠地骂道,“白零小贼,到了演武台上还有你随便来去的份么?”台上台下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闹了个莫名其妙。 却说白零在宾客高台上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娇柔女声道,“白零,你还认得我不。”白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娇滴滴的美女站在身后,此女面貌姣好,姿态婀娜,正是那段瑶。 白零见她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周围曾歌等人闻声也看了过来,于是回道,“段小姐,找我这农家小子何事。” 段瑶见他一副漠然模样很没礼貌,不爽腾起,压着怒气说道,“我来是谢谢那天你救了我和郭伯伯。”段瑶喉咙咽了下,继续说道,“既然这次你于我有恩,那以前你对我不起之事,咱们两下抵消,我便罢了。” 其他人不知两人早先纠葛,听段瑶语出怪异,脸上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曾歌更是哟地一声喊了出来,拍拍白零肩膀,以示嘉许。 白零知道曾歌等人误会,先不急于解释,反而段瑶此话听着让人心头火大,自己没有与她算旧账已经仁至义尽,谁知道她倒打一耙,好像是她赦了自己的罪过似的。 白零怒而回道,“段小姐此言差矣,先前之事乃是你和你的师弟们欺辱我,现在依你所言好像我救你是为了赔罪似的,哼,天底下就是有些人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且请回吧,我白零没有话和你说。” 段瑶见白零犹如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自己低声下气已经有与他和好之意,谁知道他还不领情,说出各种气人话挤兑自己,一激动,气得眼眶泪珠打转,怒道,“白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瞧我不起,本姑娘岂是遭你如此轻践的?” 白零只是冷笑,心想若不是我当初有点微末功夫在身,早就被野狼吃了,而你段瑶就是逼死我的罪魁祸首。这种事我本已经不打算再与你计较,然而你却凑上前来大言不惭。 段瑶自小便众星捧月,尤其是少女长成后,更是成为众师兄弟眼中的焦点,爱慕者无法计数,平日里皆是奉迎阿谀之人,从未有人忤逆自己,然而却在这农村小子处屡屡碰壁,心中始终跨不过这道坎来。眼见陈师兄已经技压群雄,夺魁几无悬念,自己便不再看,上得宾客高台来,只为找白零说道说道。 段瑶见白零不再答话只是冷笑,愤而拔剑在手,指着白零说道,“白零,我且问你,你那日在那帮贼子手中救我,但始终未曾瞧我一眼,这是为何!”众人听到段瑶逼问的话语越发奇怪,好奇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纠葛。 段瑶对他人的看法顾不得许多了,此话憋在心中不问不快,做惯了大小姐的她怎容得下一个农村小子的白眼,她一定要白零给个答案。 白零哼了一声回道,“那日一是瞧那群贼人不爽;二实是为救郭先生。而至于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听了白零冷冰冰的话语,段瑶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地流了下来,骂道,“你这般辱我,较当日那帮贼子尤甚!”说完挺剑便向白零刺去。 “这女人当真泼辣,而且极其不讲道理。换作功夫差点的人,岂不是被她当场开膛破肚了么。”白零无奈摇头想着,展开轻功轻松躲过。段瑶不依不饶,唰唰两下挺剑复刺。白零皱眉,这女人怎地如此不知好歹,当下转身再躲来招,并且习惯性转守为攻,手上一牵一带。段瑶施剑全力而为下,根本就没想收回,被带得一个收势不住,直直冲出高台向下跌落而去。周围宾客本见段瑶拔剑杀人,纷纷散开,突见段瑶跌落,均都惊呼起来。 白零见她落下高台大惊失色,小妞功夫一般,这么高跌下去可要了她的命了,暗怪自己手贱,这下怕是要闯下大祸,赶紧施展轻功,跟着从高台一跃而下,后跃而先至,空中抱住段瑶,一同坠下。 千机卷 第二十二章 演武 段致知站在掌门高台上,本欲宣布陈绝飞为秋校胜者,但眼前这桩突如其来之事打断了他。段致知将一切尽收眼底,看到这农家少年空中救下自己的女儿,身法轻功颇不简单,当即皱眉沉思起来,反而不急于结束今天的秋校了。 段致知站在高台之上,轻抚下颌长须,冷静观察台上情况,脸上却没露出太过担心女儿安危的神色,一会儿后,又重新坐下,持着一副静待其变的样子,眼神更多地落在了扮演不速之客的少年身上。 演武台上,白零刚一落地就想挣扎开溜,谁料段瑶死死抓住自己不肯松手,白零顷刻间甩不开她,拉拉扯扯的甚是狼狈。 按照大校演武规矩,上台者皆需一展技艺,此乃千机武道,白零在陈绝飞吆喝切磋时众目睽睽下上台,所有人均以为他是想挑战师兄来着,再加上纠缠烦人的段瑶小妮子,这下可真有点麻烦。 陈绝飞瞧清白零怀中女子正是段瑶后,脸上第一次显现怒气,说道,“白零,你挟持瑶儿所为何来,还不快快放下!”陈绝飞言语依然有理有度,但是明眼人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颇为急迫了。 白零苦笑,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个倒霉娘儿们,如此境地,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呢。白零脸露无奈,和陈绝飞说道,“这位大师兄,不是我不想放下,而是被她抓着放不下来啊。” 陈绝飞不解其意,见白零抓着段瑶丝毫没有放手之意,白银长枪噌地一声指向白零,急道,“快……快放下瑶儿,我饶你不死。” 白零见他神情大变,禅定功夫已破,看出来这陈绝飞小子对段瑶情意很大啊,可不就是关心则乱么。 白零尴尬笑笑,刚要再解释一番,就听怀中段瑶向陈绝飞喊道,“师兄,这小贼多次欺负我,快帮我杀了他。” 陈绝飞见段瑶喊话,身形一晃,关切之情遮掩不住。时至现在,台下数千门人才第一次见到陈绝飞如此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的模样。想想刚才多番比试,即便是和涂德海的交手,陈师兄都显得游刃有余,没想到来了一区区少年,还未与之交手就极不淡定了。 而白零则一直挂着一副苦瓜脸,段瑶的话可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现在不知道是该先和陈绝飞解释清楚,还是猛抽段瑶两个大嘴巴把她解决了。 白零正恼段瑶口没遮拦时,陈绝飞大喝一声,“得罪了!”抬手举枪,脚下步伐速踩,陡然双脚踏地直起,长枪直往白零手臂刺来。陈绝飞这招依然还留有余地,只想制服白零,此枪就算刺中,也不至死。 白零见对方动起了手,无奈抱起段瑶随枪而走。白零脚步极快,嗖地一下早离开原地,陈绝飞一枪走空,连白零衣角都没碰到。 陈师兄当真了得,不待招式使老,用脚在地上一点,一个九十度折角变向,横枪向白零头顶扫来,这下要是打中,一般人非死即伤。岂料白零头一低,就轻松躲过这一枪,然后矮着身子一个转身,人飞出丈许,双脚踏在演武台边缘上,姿势甚是潇洒,台下弟子见这少年武功俊得很,都大声叫好起来。 陈绝飞脸上泛红,自己第一招留有余地,那少年躲过尚且说得过去,但是第二招自己用上了八成功力,那叫白零的小子依然轻松躲了过去,这显然就让人没法接受了,更何况他手中还抱了个人。陈绝飞满脸诧异,看来这个叫白零的少年有点能耐,和其他同门师弟比起来大不相同。 陈绝飞见白零站在演武台边,身形晃动,似乎摇摇欲坠,于是腾起轻功,空中旋转挺枪来刺。众人只见陈绝飞施展御风梨花枪法不停刺向白零,枪法中似有百般变化,每一刺均异常凌厉,且每招都暗藏多种后手,如同无穷无尽一般。 而白零抱着段瑶,身形或高或矮,或在空中摆出各种怪异姿势,但是堪堪每次都能避过陈绝飞的来枪。陈绝飞长枪越舞越快,在空中虎虎生风,白零却是左右腾挪,就是不曾挨上半点。 白零在演武台边缘闪躲来枪,虽然摇摇晃晃,但实际身法稳健,动作华丽。众弟子们本都以为此人在陈师兄的神枪下撑不住一合,谁料到竟然给大家上演了一场比武盛宴,许多人瞧得都欢呼起来,为这个陌生人加起了油。甚至之前有败于陈绝飞的弟子,见大师兄这样神俊的人物也有拿不下的人,心中不免幸灾乐祸。 陈绝飞习武多年,武学功底之深厚,远在白零之上,按道理不该打成这样,但是一来白零怀中抱着段瑶,让陈绝飞出手时有点投鼠忌器,其次白零的高山流水大法也确实非比寻常,陈绝飞明显还没适应。 白零前面在台上看了陈绝飞比试多场,对陈师兄的武功本就有了一定了解,现在用轻功绝学尽数施展之下,竟让这位号称明日之星的大师兄一筹莫展。 白零抱着段瑶来回躲避,一想起当初剑苛曾经也是这么抱着自己大战玉树观掌门的,真是两相映照。念及此处,白零突然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低头一看,怀中的段瑶想是经不起两人间极速剧烈的比斗,已然晕了过去。白零见此女虽然双目微闭,不省人事,但是依然容貌秀丽,红唇皓齿,实在是一个绝色美女,可惜脾气大了些,也太过自私自我了些。 白零怕段瑶有事,高山劲急催,看出大师兄枪法不济之处,提气腾空跳出圈子,走到一边将晕了的段瑶放在一边。陈绝飞本欲追击,见白零放开了段瑶,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段瑶,连连问道,“瑶儿,怎么样,哪里可有伤到。”段瑶尚在迷糊,口中呢喃地仍在念叨着白零小贼。 陈绝飞见段瑶这般模样,惊怒交加,奋而站起,语气极不客气地说道,“白零,你对瑶儿做了什么,快从实招来!” 白零说道,“冤枉啊,我真没做什么,反倒是她无端对我喊打喊杀,你该问的是她才对。” 陈绝飞显然一脸的不信,踏步上前还欲质问。白零瞅了瞅段瑶,估摸着她只是晕眩而已,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于是转身就想逃下台去。陈绝飞眼疾手快,一枪拦住白零去路,说道,“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演武台。” 段瑶悠悠醒转,有气无力地说道,“师兄,这小贼辱我太甚,替我好好教训他,段瑶这厢谢过了。”陈绝飞连连答应,转身向白零说道,“白零你听到了,若你没有作恶,瑶儿为何如此恨你,划下道儿来吧,咱们手上功夫见真章。” 白零暗骂段瑶这女人是不是失心疯了,神智都尚不清楚,嘴里还喊着要对自己喊打喊杀。白零冲陈师兄摆手解释道,“别别别,陈师兄,我真没拿她怎么着,不如等段瑶清醒过来,大家再一起说个明白。眼下就不耽误你比武夺魁了,容我先走一步如何?” 陈绝飞摇了摇头,拒绝道,“段瑶妹子我知道,她绝不会污蔑旁人的,定是你得罪了她在先。你要之后解释那也行,那就现在当着台上台下所有师兄弟们的面,先给瑶儿道个歉。然后自缚双手,去悔过殿等瑶儿醒来后发落吧。” 白零一听怒极,这一男一女都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的主,难道我白零就真怕了你不成。我救了这段瑶两次,她不但不感激,还屡次为难自己,而这陈师兄满脑子只有情人,哪还管的上是非黑白,两个人都是混蛋糊涂蛋,气死小爷了。 白零不再解释,而是嘿嘿一笑从地上捡了把掉落的长剑,说道,“我既然啥都没做,何歉之有?既然陈师兄对比武特别有雅兴,我就赐教赐教了。” 陈绝飞横枪于前,朗声道,“正好!我本与你无冤无仇,但你辱及师妹,我且容不得你了。” 陈绝飞刚一说完,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白零已经如迅雷般突到自己面前,手中长剑直指自己心窝。陈绝飞万没料到此人身法如此之快,赶紧一招“花开花落”挥枪欲挡,招到中途,白零招式顺势而变,从一个想象不到的角度直指陈绝飞双眼,陈绝飞大惊失色,心道这是什么剑法,赶紧枪头斜劈,直接斩向白零颈部,逼其自救。如果白零不收招,必定横尸当场,只不过自己要附送上一对招子而已。谁料到这白零身法快得不似人类,身子一扭,就已不在原地,又从陈绝飞后心处挺剑刺来。陈绝飞大骇,心想这人身法竟能快至如此,当即不敢再赌他后手招式,脚下连蹬急退,直直退出数丈远,才停住脚步。 台下众弟子见这个叫白零的农家少年三招就逼退了陈绝飞,都惊讶不已,感到完全不可思议。反由前面的大声欢呼突然转为鸦雀无声了。高台一侧的长兵部宗宗主高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知凭空冒出的小子是何方神圣,直气得将坐席扶手都捏烂了。段致知则是默声不响,看着这白零的身法,脑中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 陈绝飞急退,白零也未继续进招,他只觉手臂有些略微发抖,知道自己使劲过度。白零内力极为有限,每到与高手对招,自己的武功就容易出现滞碍,无法收发自如。 陈绝飞惊骇中带着奇怪:这小子如果连续进攻,恐怕自己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不知道他为什么驻足不前了。陈绝飞眼力极佳,定睛瞧去,见白零双手微微颤抖,头上虚汗雨下,突然恍然大悟:这小子用的武功过于霸道难于控制,估计反噬之力定然让他难以为继,自然就没法向我继续进击了。 陈绝飞定了定神,心想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当下重新跃回场中央,开始施展起御风梨花枪的绝技“九天梨花阵”。陈绝飞将一杆白银长枪舞得密不透风,银光飞舞,笼罩自身,这种情况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苍蝇也无法近前。陈绝飞忌惮白零身法,不敢冒进,所以采取稳妥打法,在稳固自身地前提下,慢慢向白零逼近。御风梨花枪法本就擅长防御,现在陈绝飞全力使出来,真叫一个滴水不漏。 白零见他不是直接向自己出招,而是笼了一大团银光,向自己逐渐靠拢,提起高山劲意识一看,一时间瞧不出破绽,并且以自己的劲力自然也不会蠢到与他的枪风硬碰,当下无奈只得频频后退。 场上形势急转直下,刚才还极占优势的白零陡然间便被逼得不停后退。而演武台上空间毕竟有限,不一会儿白零已被逼到台边,自己的轻功受内力限制,已经很难像开始般运用自如。其实白零不知陈绝飞如此使动枪法绝学也是极耗内力,只不过眼前骑虎难下,又为了给段瑶出气,遂勉力支撑,将长枪圈子越舞越大,其实陈绝飞丹田早就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白零数次运用高山流水大法几欲脱出,但是陈绝飞枪法视同拼命,使动十二分功力把白零反复逼回角落。白零左冲右突,找不到出路,眼见枪圈收得越来越小,自个儿堪堪就要被银枪扫到。 “好了,到此为止!”只见段致知站起身大声说道。段掌门内力雄厚,一声喝出,白零顿感经脉激荡,肚腹内犹如翻江倒海,忍不住喷出了一口血来。陈绝飞也是没好到哪里去,银枪脱手,整个人瘫软在地,半天动弹不得。原来段致知此声大喝用上“无尽功”内力,用至高内功喝止了两人继续拼斗。白陈二人受到段致知内力冲击,内力流转一断,立时无法再斗,双双晕了过去。 “我宣布,两位少年英雄都是本次大校的获胜者,并列夺魁!”段致知说道。陈绝飞武艺冠绝全场,而白零却能和他打了个旗鼓相当,全场均都敬佩这两少年武功了得,无人会有异议。 听掌门作出最终宣布,台下数千人齐喊千机门口号:“鬼谷幽灵,生死有命,玉龙出水,空有身形,千机百变,恩怨分明。” 香炉烟气缭绕,帘帐逐渐拉起,白零探出头来环顾四周,此间乃是一处厢房,不知身在谁的屋子。白零拍了拍脑袋,只记得自己在演武台比武,突然一阵喊声传来,顿觉震耳欲聋,声音直达自己肺腑,宛如一条毒蛇在自己体内游走,突然直冲脑门,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得醒来,已在厢房之中,周围陈设古色古香,而自己身在卧榻之上。 门外传来人声,一少女端了碗茶水进来,一看到白零,便欢喜说道,“啊,白大哥你醒啦。”说着放下茶盏扶白零坐正,大声向外喊道,“曾师兄,你们快来,白大哥醒了!”白零见她清纯可爱,正是曾歌的小师妹虞可芹。听到呼唤,瞬间哗啦啦冲进来几个人,是曾歌和他的两位小师弟王大川,马小帅。三人神色甚是关切,见到白零醒转,都欢呼雀跃起来。 郭良玉郭先生也跟在三人身后进得屋来。郭先生来到榻前,关心地问道,“白零兄弟,身体感觉如何,你吐血晕倒,大家可都急坏了。” 白零有些动容,连说没事,说着挥了挥胳膊,不料牵动肌肉,顿感酸疼,啊哟叫出了声,惹得大家笑了起来。众人见他没有大碍,心头放心不少。 曾歌说道,“白零,没想到你功夫这么厉害,能和那陈绝飞你来我往打得不分胜负,这次你可是大大露脸出尽了风头,秋校第一诶,咱们可是想都不曾想过的。现在别说我了,我那几个师弟师妹都把你当做偶像了。”白零笑了笑,说道,“别吹捧我了,在台上的时候我差点把命都丢了。” 白零见这里不像葛叔住处,遂问道,“话说这里是哪儿?”王大川说道,“这儿是段掌门安排住下的,一旁就是议事厅。” 白零回想起秋校大典时在高台上说话的中年男子。这人就是段致知掌门,对了,这人是自己师父的师侄,那这么算来自己与段掌门实为同辈师兄弟咯。想到这里,白零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众人见他突然痴笑,皆不明所以。曾歌看着好兄弟的满脸傻样,摇摇头道,“坏了坏了,看来脑子还是打坏了。” 突然门外一个男声传入屋内,“白零兄弟安好,段掌门这边有请。”众人面面相觑,这段掌门就像是有着千里眼,白零身子一见好,就来相邀了,这般得巧法快法。 千机卷 第二十三章 段掌门 曾歌听了,随即在里屋回了句,“白少侠身子还未好全,能不能再让他休息会啊。” 屋外行事弟子回道,“掌门算过时辰,白少侠应该没有大碍了,现在有要事相商,还请他现在便前往议事主厅。”该弟子语气十分谦恭,但话语却不容置疑。 “没事儿,我去去就回来。”白零拍拍曾歌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转身朝屋外应了句,“好的,我这便来。”曾歌看向郭良玉,见他微微点头,以示无碍。 白零应了召唤,留下曾歌等人,跟着行事弟子前去参见段掌门。议事大厅就在不远处,两人没走多远便到得大厅,却见屋里已经有好几人在了。厅中江克炅,陈绝飞等几名门中弟子在下首站立着,厅堂两侧则站着薛龙,刘子瑜,高雄三位宗主。而堂前正中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六十不到年纪,轻袍缓带,面如冠玉,显得十分儒雅,正是段致知。段掌门之女段瑶在他身边站着,身姿绰约,显得秀美之极,她见白零进来,便转头看了过来。 段致知见白零来到,脸上露出喜色,说道“白零小兄弟你来了,身体可还好。” “还好还好,除了头还有些晕,手脚有点酸,内力流动不畅以外,其他也没什么了。”白零上前行礼,说话间一半带着嬉笑,一半带着讥讽。 段致知详装不知,上前扶直白零,说道,“说笑了,白零小兄弟年少有为,这次秋校大典展示出了极高的武学天分,想我千机门果真后继有人啊。” 白零回道,“掌门过奖了,陈师兄武功盖世,要不是他台上手下留情,小子早就命丧当场了。” 陈绝飞在一旁连忙说道,“白零兄弟,在下当时言行不知轻重,差点弄得你我两败俱伤,很是自责,理该向白兄弟致歉。段掌门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了我,你是为了救了师妹性命才......唉,绝飞当真该死。”说着,双手作揖行礼。 白零一早就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不过自己心胸并不宽广,不想就此假以辞色,于是不回陈绝飞而是向段致知说道,“其实应该要多谢段掌门出声喝止,避免了我与陈师兄的这场恶斗。” 白零并未理睬陈绝飞,而是身子微侧,故意不受他的道歉,场面顿时略显尴尬。 段致知微笑打着圆场说道,“你二人都是年轻英豪,未来于门派大有用处,岂可伤在此处。”段致知心知自己如果不及时出来喝止,那白零最多只是被赶落下台,而陈绝飞如此透支内力,怕是会造成不小的内伤。 紧接着,段致知朝段瑶说道,“还不赶快过来给人家赔个不是,此事全因你而起,可真是胡闹得紧!” 段瑶拉不下脸来,急喊,“爹!” 段致知故作不知,斥道,“白零少侠以德报怨救你性命,你给人道个歉又待怎地。”段瑶兀自扭捏,低头垂目,朱唇紧咬,两手揉捏衣角,默不作声。 白零把一切看在眼里,见段致知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想再在此事多做纠缠,拱手回道,“段掌门不必过多责怪,其实我也有不当之处。就不用再为难段小姐了。” 段致知见白零如是说,又斥责了段瑶一句道,“要不是白零少侠宽宏大量,我断不会轻饶你。”段瑶不敢顶撞爹爹,涨红了脸垂头不语。 骂完段瑶,段致知转回头端详了白零几下,诧异道,“我记得听白零少侠称自己是神爪部宗弟子,可怎地是这身农家穿着?” 白零摇头道,“段掌门,其实我还不是千机门中弟子,只是机缘巧合下误闯演武台,为了脱困,才谎称自己是神爪部宗的弟子罢了。” 段掌门皱眉疑惑道,“奇哉怪哉,凡引荐到我千机门的人,无论过往,只要人品端正且无门无派,都能在拜师礼上择师拜入部宗,为何独独小兄弟不是部宗弟子呢。” 白零恨恨道,“数月前,我就曾经与薛龙宗主说过拜师一事,只是等了许久还是渺无音讯,可能是小子与千机门无缘罢了。”薛龙在旁听了,脸上一红,赶紧转身向段致知拱手说道,“掌门师兄,当时神爪部宗忙于夏校,没来得及顾上白零兄弟,我明日就准备拜师礼,正式收白零为徒。” 段致知轻捻须髯,微笑说道,“如此甚好,白零你意下如何?” “不好。”白零不假思索地回道。 白零这话出乎所有人意料,薛龙脸顿成猪肝色,知道他仍气自己没收他为徒,现在在掌门面前便不给自己台阶下。 这块石头真的是又臭又硬,段瑶听了急道,“白零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拜入千机门内吗,现在薛叔叔有收你之意,你怎地不知感恩,当前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段瑶一说完突然捂嘴醒悟:看这白零比武时用的乃是剑法,莫不是他拒绝薛龙是为了想拜入我刀剑部宗。想到这里,段瑶突感红晕上脸,不再说话。 白零并没在意段瑶话语,其实他就拒绝拜师一事早就有所思索,薛龙不收自己为徒倒真是其次,主要是拳脚功夫与自己并不适配,另外他还惦记着郭良玉给的那封书信,信中指引他去找另一个人。 白零向周围人拱手道,“小子不知方寸,还请大家不要见怪。不过能否让小子自行挑选师父呢?”江克炅立即大叫道,“你这小…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薛宗主亲自相邀,你竟然还不领情,千机门中岂容你放肆!” 千机门拜师礼上,门派弟子确实可以主动挑选师父,但是能不能拜师成功,一般决定权在师父手上,像师父主动相邀入本部宗的情况,从没有弟子会拒绝,今天倒是头一次出现白零这样的刺头儿。 段致知制止江克炅呼喝,奇道,“哦?那你倒说说,想拜哪位为师。” 白零说道,“暗器部宗夏总宗主。” 白零竟然是想拜夏媛媛为师,高雄、刘子瑜和薛龙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做了不少设想,甚至以为白零会说秋校后不知踪影的涂德海,万没料到他会提到夏媛媛。 夏媛媛是五部宗主之首,手上暗器功夫曾与当年飞刀陆家掌门陆见愁一时瑜亮。在陆家灭门后便成为了当世暗器第一高手。不过近几月她因身有任务,连秋校都没有参加,众人都是有段时日没有见到她了。 段致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夏宗主在外执行要务已有多月,恐怕小兄弟一时难以拜她为师。”白零也确实没在秋校上见到夏媛媛,所以想来段致知所言非虚,无奈说道,“既然事不凑巧,那小弟我愿意等到夏宗主回来。” 段致知微笑了一下,说道,“其实不用干等,白零小兄弟,眼下我可引你去找夏宗主,你找到后拜她为师便是。” 白零眼睛一亮,喜道,“真的么?” 说着,段致知分别指了指江克炅,陈绝飞等几名弟子,道,“这也是我今天把你们叫来的主要原因。五年一次的军商总会七日后就要在崇湖关上开启,作为鲁阳地区最大的盛会,会后决议与武林同道、商界巨贾、军界势力、百姓民生息息相关。我千机门自然是要派人参加的。鉴于你们几人在秋校中的出色表现,此次的参会资格就交给你们了,这也是锻炼你们的好机会,希望你们处事时维护门派形象,不要在外丢了门派的脸面。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几个做无头苍蝇,夏宗主会按时前往总会,白零,到时你可在那里碰见她。” 白零和陈绝飞等人听了皆大喜。段致知见白零面露喜色,又问了一嘴,“白零,我看你的功夫很是不错,既然之前薛宗主不曾教你,那你的武功却是师承哪位高人呢?” 白零并不想说出玄机老人的事儿,脑瓜儿一转便说,“是剑苛教的我武功,我资质鲁钝,习不到天下第一剑客武功的万一,让段掌门和各位宗主见笑了。”白零本一自谦话语,但是在这些宗主耳朵里听起来,却极不受用。白零若真如他所说拿着剑苛万分之一的功夫却能和陈绝飞打成平手,那自己这帮人岂不贻笑大方。 段致知却似乎未曾在意,只是微微点头地说,“你武功确实似剑苛一脉,当年他离开千机门乃事出有因,唉,其实事情本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白零一听,果然当年剑苛和千机门之间有许多纠葛的过去,关系肯定没那么简单,刚想出言询问,就见段致知背过身去,缓缓说道,“大家暂且都退下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启程前往崇湖关。十五日后就是本门秋校祭祖之日,待你们从总会顺利归来,可就到了尝试玉龙出水关之时,早做准备吧。”说完,挥了挥衣袖,步入后厅去了。白零没得机会追问剑苛的过往,只得作罢。 在段掌门的话语中,白零又一次听到了玉龙出水关的名头,虽然已经耳闻多次,自己却从没真正见过经历过。不过眼下当务是前往崇湖关参加鲁阳军商总会,自己早就想见见这个夏宗主是个何等样人了。 白零离开议事厅,回到厢房,把刚才厅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曾歌,郭先生等人。谁料曾歌和他的几个小师弟小师妹们一听都开心的鼓起掌来,郭先生也是微笑不语。白零看得纳闷,虽然自己对曾歌等人一惊一乍的表现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次仍不知道他们卖的什么药。 曾歌解释道,“白零,郭先生真乃神人也。他知道军商总会开启在即,故算准你必然会得到段掌门赏识,从而得到了去总会上露脸的机会。”曾歌洋洋得意,继续道,“至于我们,作为你的小弟,打算与你一同前往。” 白零甚是惊喜,说道,“可是真的,刘宗主能允许你下山?” 曾歌道,“要不然我说郭先生料事如神呢。他说这次秋季大校,千机部宗表现不佳,刘宗主必定急于找回场子。所以郭先生给我出了个主意,秋校完就让我去和刘宗主说,我曾歌就是你白零的好兄弟,我要跟着你一同去军商总会为部宗争光。” 白零疑惑道,“刘宗主这就同意了?” 曾歌说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了么?我可是前军商总会会长之子,刘宗主一听就答应了。然后呢我也顺便带上我这些好兄弟们,大家能一起去见识见识世面。”说到这,曾歌正色起来,“其实我还是会有些担心爹爹,也怕曾可那个家伙胡来,我得盯着去。幸好你果然被郭先生料中,咱们明天就能一块儿同行。” 白零喜道,“甚好甚好,一路上能有你们这些好朋友作伴,真乃一大快事。” 郭先生笑着说道,“难得小兄弟们能够一同下山增长阅历,千机门少侠们可要威名远播了。”郭良玉一顿夸,把白零几人夸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了。 “既然事情已定,大家就早些回去休息,白零小兄弟刚刚醒转,让他再恢复恢复。”郭先生接着说道,众人听了话,怕白零疲累,便让他好好休息,纷纷告辞离开了。只有曾歌临走时偷偷向白零比了个口型,看上去像说的是“纸条”二字。 白零想起曾歌之前确实有张纸条让自己在秋校结束后拆开。遂待所有人走后,白零依言拆开当时纸条,上面写着:今夜子时,老地方见,有物事与君分享。 “神神秘秘的”,白零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让我深夜去和他打御神牌吧。 午夜,白零见时辰将至,便向约定处走去。纸条中所述的“老地方”,乃是门中一块空地,之前自己和曾歌住在葛叔处时找到的。那地儿少有人出没,且靠近玉龙出水关,风景甚是不错。是自己和曾歌抓兔打鸟的玩耍之处。 到得地方,月色淅沥,凉风阵阵,但是却未见曾歌身影。白零四顾,眼前除了静静地水泊,偶尔传来地几声虫鸣外,一无声息。 白零正觉奇怪,突然左侧草丛中窜出一个黑影,向自己直扑过来。白零心思敏锐,一下闪过,待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物事不大,在黑暗中一起一伏,瞧形状到像个蛤蟆。这蛤蟆一击不中,便在草丛中窜来窜去,似乎在不停寻找机会。白零轻哼一声,小小畜生,你这点微末道行,比起陈绝飞的长枪如何。 这蛤蟆几下一窜突然没入草丛中不见踪影。白零依然不敢大意,屏息静待。果不其然,这蛤蟆突然又从一棵树后迅疾窜出,向白零扑来,白零心想该是让你吃吃苦头了,于是连续后翻仰身躲过蛤蟆的扑击,待它又到,突然一下翻身侧踢踢向这蛤蟆。 这招白零略有托大,他本并不擅长拳脚功夫,这一脚出去显得毫无章法。蛤蟆也甚是奇特,见白零腿到,不闪不避,啪嗒一下抱住了白零的脚,嗖地直往他上身爬来。白零这下有点慌了慌神,翻滚倒地,不停用手扒拉,谁知道这时候已完全奈何不了它了。这蛤蟆三两下爬到了白零胸前,直勾勾地盯着白零。白零也是看呆:这只蛤蟆长得极为丑陋,黑不溜秋的,身形不太规则,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呱呱声。 蛤蟆趴在白零身上,一人一蛤蟆就这样互盯了一会儿,谁也不曾动。突然蛤蟆嘴巴一张,“咕”地一声吐出一股黄色气体,白零只觉一股巨臭传来,不停咳嗽起来,感觉这味道犹如发酵了许久的馊饭味和茅坑里的屎味混合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忍耐。 这蛤蟆该不会是有剧毒吧,竟然这么大的口气。白零被熏得眼泪鼻涕一把,连做干呕。 正当白零在地上翻来滚去,恶心坏了的时候。却听左边树上传来哈哈大笑声,这声音白零一下就认了出来,呛着喊道,“曾得浪你个龟儿子,是你戏弄老子,快给我滚下来!” 曾歌见把戏拆穿,从树上跳了下来,依旧是笑个不停,心想能够戏弄秋校大典的冠军人物,得意个不行。 千机卷 第二十四章 算命 白零连连呸了好久,觉得口中仍是巨臭,开口大骂,“奶奶的,你个龟儿子,这究竟是啥,怎么这么臭?”曾歌脸上止不住地笑意,说,“别生气别生气,开个玩笑嘛,这气味是臭了点,不过没毒,可放心吸入。” 白零一脸鄙夷,挥散臭气后,抓起那蛤蟆一看,却发现这不是个活物,而是由金属,木块和麻布等材料制作成的一个假蛤蟆。 白零大为好奇,问曾歌,“这是什么玩意儿,还能自个儿动呢?”曾歌摇了摇手,只见他手上系着几根极为纤细的丝线,线的一头连在了假蛤蟆上。 曾歌说道,“这可是靠我用丝线操纵的蛤蟆,它在我手上比真蛤蟆还灵活呢,而且它内里藏有机关,上了发条,启动机关后它也能自行动作,此乃我们千机部宗的机关之一,好不好玩?” “有趣有趣。”白零拿着这假蛤蟆左右翻看,啧啧称奇。 曾歌继续说道,“我们部宗平时会演练如何操作各种机关。倘若这蛤蟆没人摆弄,那不过就是个木头玩具罢了。” 白零想道,“如此说来,那天我见到的风筝也是有机关的咯?”曾歌笑道,“不错,那种风筝会被用来传递信号,运送小型物资等,功能可是大大的。” “听着有点意思,可为什么风筝和今天这个机关都是蛤蟆形状的呢,你的癖好可真独特啊。”白零眼光微睁,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曾歌尴尬一笑,说道,“和癖好毫无关系。蟾蜍风筝是因为好模样的都给师兄弟们先挑走了,这机关蛤蟆却是为了方便行动,特意制作而成的。” 曾歌拿起机关蛤蟆,指着它的各个部位介绍道,“蛤蟆身形扁平,四肢强壮有力,易于操作,可在许多人畜不及的地方协助做事,功能那是超级强大。” 白零听得兴致大起,两眼放光。曾歌见白零模样兴奋,内心十分得意,道,“不过部宗的授业也就仅限于此了,可我曾歌岂是一般样人,这蛤蟆的喷气机关就是我个人改造的杰作,刚才只是给你闻闻臭气,如果遇到敌人,那我就在蛤蟆嘴里塞点毒气,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小蛤蟆,大味道。” 白零恍然大悟,感叹道,“连假蛤蟆竟然可以成为一件御敌利器,真让我大开眼界。”当下都隐隐有点后悔没选择加入千机部宗了。 曾歌拿过蛤蟆,神秘地说道,“其实我这儿还有其他新奇百怪的好玩意儿呢,待后面有机会再给你看。今晚叫你过来,除了露一手小蛤蟆外,本有两个宝贝想送你,可其中之一在近日被偷了,真的气煞我也。” 白零见他极为生气,便出声安慰,“不打紧,咱兄弟间还谈什么送不送的。” 曾歌依然有些忿忿道,“我定会把东西找回来,到时候给你个惊喜。眼下就只剩这个了,你先拿去。”说着,掏出了一件事物交到白零手上。 白零接过一看,是一副露指手套,掌一侧带着一个微小的机括。白零不解,“这是做什么用的?”曾歌说道,“你按下手套机括试试。” 白零戴上手套,拇指一扣,掌心似有小机关转动,竟有风徐徐出来。曾歌哈哈大笑,“好玩吧,这个东西是用来打御神牌的利器,我本不想送你,思虑了好久想想还是不能太欺负你了,所以就忍痛割爱给你了吧。” 白零瞪了他一眼,说道,“瞎吹个什么劲,也没见你便能稳赢我了。” 曾歌不予相辩,指着手套说道,“手套上的机括共有五档,调到最大一档那可就真是一股劲风了,到了打牌时,随意调节风力,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白零两下一拨,还真是如此,遂捶了曾歌一拳,道“你小子当初是不是就靠这玩意儿赢我的?” 曾歌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御风手套明显是千机部宗才发明得出来的,我之前哪儿有这玩意啊。” 白零哼了一声,逼问道,“那我之前和你打牌时,总觉得你手刮出的风有些异常,既然不是手套之能,那定然就是用了内功了。” 曾歌打了个哈哈,抵赖道,“哈......哈,哪儿有呢,你莫冤枉了好人啊。” 白零鼻中又哼一声,说道,“之前我不会武功,和你打牌时自然毫无察觉。现在在千机门中摸爬滚打这么许久,要再看不出来,我岂不是瞎了。” 话到这份上,曾歌见再也瞒不住,老脸一红,点点头算是认了。 白零心想难怪一直觉得这小子有点身手呢,于是心安理得的收下这副手套,不再与曾得浪客气。 白零得了宝贝心中泛起瘙痒,朝曾歌邪笑道,“曾得浪兄弟,要不咱找个地儿试试我的新装备?”曾歌伸手与白零勾肩搭背,吆喝道,“走!一刻都等不了啦。” 二人一番的孩童心性,一路小跑去曾歌屋中打牌,一夜酣战,痛快过瘾。 次日早间,白零换上一身崭新的千机门弟子服,拜别郭先生和葛叔,与曾歌前往千机门入口处汇合,准备出发前往军商总会。却见王大川、马小帅、虞可芹、江克炅、陈绝飞以及另外三名同门弟子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师兄弟们是到齐了,不过宗主和掌门都未前来。曾歌心下不快,唠叨道,“好歹是赶赴五年一次的大事件,怎么就没一个半个师长来为我们践行呢。” 陈绝飞回道,“各部宗宗主和段掌门平日事务繁忙,况且此次下山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锻炼一下我们年轻一辈,不来送行也属正常,曾师弟勿要多虑。” 曾歌两手一摊,表示无奈的接受了。白零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心里一有不爽是肯定要发发牢骚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师兄弟们整顿停当,便一同下山而去。一行十人浩浩荡荡穿过鲁阳市镇,一路向北往崇湖关行去。 这群人皆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年男女,路上叽叽喳喳欢快不已。陈绝飞作为大师兄,年纪最大,且性格稳重,武艺高强,自然就成了这群人的领头人。 众人沿着官道行去,越是往北,人烟反而逐渐多了起来。崇湖关距离秦赵边境不远,在非战时是两国百姓极为重要的贸易盛地,也是赵国鲁阳地区最重要的商业中心。然而一旦打仗,此地又变为了兵家必争之地。数年前赵军大败秦军,夺得了崇湖关及其以北数百里的良土,使秦国嚣张气焰得以压制。众人此去崇湖关,路程需三日,时间相对充裕,所以行的并不着急。 众弟子行了两日,来到一处岔路口,见路边有一歇脚茶馆。曾歌平日很是照顾王大川这几个师弟妹,见他们神色劳顿,便大声嚷嚷着要进茶馆喝碗茶水。 虞可芹颇为懂事,见天色姣好,说道,“曾大哥,我不渴,现在日头尚早,不如我们再赶些路程,可以早些到得崇湖关上。”曾歌不依,说道,“虞师妹,你看你都走得脸色泛白了,还说不累。再说我也不全为了你,你看大川,小帅,他俩也都累的站不稳啦,走走走,咱们进去歇歇脚。” 江克炅一直瞧白零一行人不太顺眼,呛声说道,“某些人咋这么会来事儿呢,一会儿喊累,一会儿喊渴,要是真耽误了参加总会,到时候怕是哭都来不及。” 曾歌听江克炅出言讽刺,当即就想发作。白零赶紧拦住,说道,“时间确实还早,喝会儿茶耽搁不了太久,而且休息过后,走起来必然更有劲儿。你说呢,陈师兄?”白零机灵,把问题抛给了陈绝飞。 陈绝飞附和道,“白师弟高见,江师弟,我们不妨一起歇息一下。”江克炅对陈师兄是一点办法没有,当下只能跟着进了小店。 一行人进得茶馆,客人们见来了一群千机门弟子,赶紧腾出了几张空桌。江克炅嘿了一声,“咱们门派的牌子还是响亮,大家对咱们都是毕恭毕敬的呀。” 陈绝飞说道,“千机门门人众多,遍布又广,门中人经常在外行侠仗义,因此在百姓中还是很有威名的。” 少年们纷纷找地儿坐下,喝茶聊天甚是欢快,瞬间便把旅途的劳顿抛之脑后了。 离众人座位不远有一老妇人,佝偻腰背,皱纹满脸,披着红色纱衣,手中持着一柄布幡,上书:“卜天命,明生死,择姻缘,知富贵”一十二个大字,估摸着是一个算命的。这老婆婆见到白零等人,便慢慢靠了过来。 马小帅招呼道,“这位婆婆,能否帮我算个卦吗?”老婆婆见他招呼,说道,“这位小哥,想算什么?”马小帅说道,“我离开家乡数年,对父母甚是挂念,想让婆婆帮忙算算我父母亲身体是否安好。”婆婆咧开嘴说道,“小哥真是孝顺,那便请你赐个字如何?”马小帅想了想,便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黔”字,说道,“我家乡偏远,乃在黔地,故书一黔字,望婆婆赐教。” 婆婆端详片刻,和马小帅说道,“这位小哥,婆婆有解,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啊。”马小帅一听,有些急切,赶紧递过两枚铜钱,说道,“婆婆但说无妨。” 婆婆说道,“黔地民风古朴彪悍,当地少数民族喜着黑衣。小兄弟所测之字为黔,其字左黑右今,意为黔地至今风水照旧,民众一如过往,安居乐业,你的父母自是顺调安康。”马小帅听了很高兴。但这婆婆却突然说道,“可是这黔字于小兄弟你就颇为不妙了,旅行之路恐怕并非坦途,尤其到得黑夜,当多加小心啊。”众人听了均心里一咯噔。 江克炅说道,“这位婆婆怎地说话如此不吉利,我们此行北去乃有要务在身,勿要触人霉头。”婆婆嘿嘿笑道,“少侠说的是,不如这位少侠也来算算运势?”江克炅眼睛一转,说了嘴,“那好,不过小爷一向鸿运当头,测运势就免了。你就给算......算算姻缘吧,小爷名为克炅,你就测名中的这个‘炅’字吧。”说完边写下此字边瞥了两眼陈绝飞,见其并无异状。 那婆婆一听要测姻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消失不见,沉吟一会儿,说道,“这位小兄弟想测姻缘,却偏偏拿了自己名中的‘炅’字......” 江克炅得意说道,“怎么着,是不是红红火火的意思?” 婆婆意味深长地说道,“名中同命中,炅字上日下火,意思是你这辈子情感都犹如在日晒火烤般煎熬,恐怕感情之路颇为坎坷,要想娶到心仪的姑娘,怕是难上加难啊。” 江克炅见她话语字字戳中自己要害,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吼道,“老婆子胡说些什么,毫无根据地咒人么!”白零听了却是笑在肚中,这老婆婆有点道行,见江克炅气量小,城府浅,所以故意编排了些话挤兑他来着。 白零感到这般测字还挺有趣,也想参与一番,正待说话,众弟子中坐在角落的一个少年却说了一句,“婆婆,也帮我测个字吧,我也测姻缘。” 这少年白零并不认得,其他人似乎也与他并不相识。随行一路而来,这少年从未与人说话,直到现在才初次听他开口。白零不急说话,先看看他测个什么。 婆婆说道,“少侠请赐字。”这无名少年抿唇想了会儿,用茶水写下一个字,“怀”。 婆婆看了看这个少年,再看了看字,复又看看了少年,良久后,摇了摇头道,“老婆子今天有些乏了,就到此为止吧,不测了不测了。” 那无名少年一听有些着急,忙道,“婆婆别介,求个方便,帮我解一下。” 婆婆问道,“你当真要解?” 少年斩钉截铁,“当真要解。” 婆婆轻叹一口气,手指在“怀”字上凌空虚画,“男儿心怀天下,若少侠是测的功业,那将来必能排除万难,用心建功立业,取得一番功名。但是你偏偏要用怀字测姻缘,恕老妪直言,怀字左心右不,汝倾尽爱慕之情,却总被拒之门外,姻缘恐怕只是水中捞月,一厢情愿罢了啊。”少年听婆婆此言,浑身一震,眼眶中泪珠闪现,但仍兀自忍住,拱手道了声谢。 无名小子听了测字后神情古怪,怅然若失,就像丢了魂一般。 看不出小小年纪,七情六欲这么丰富。白零与他互相并不相熟便也不再多加注意。 老婆婆今天连测三人,但是偏偏都没给出个好结果,千机门众人不禁都略略有些皱眉。陈绝飞与白零对了一个眼神,白零明白他的意思,放了两枚铜钱给婆婆,问道,“婆婆,我不测字,就想问问若欲前往崇湖关,前方两条岔路选哪一条较为妥当。” 婆婆说道,“这位少侠可就问对人了,婆婆对此去崇湖关颇为熟悉。这岔路左右两条道都到崇湖关,左近右远,不过左边有大湖要走水路,此去不远有渡口,那儿可乘坐摆渡船只渡湖。右边是宽阔官道,稍有些绕远。众位如果赶时间可行左路,要是时间宽裕,走右边也是无妨。” “多谢。”白零心里有了数,谢过婆婆。那婆婆收了铜钱,笑了笑说道,“老婆子谢过几位少侠了,若是无其他事,这就先去了。”说完,朝白零陈绝飞微笑点了点头,抽身离去。 婆婆身形虽微微颤颤,但白零却隐隐觉得这老婆婆有点不简单,她所说的这些话总感觉在预示什么,但是又不太清晰,令人有些费解。 两条道路择其一,众人均皆思虑起来。王大川说道,“早一日能到得关上我们也好早做准备,不如选水路吧。”马小帅却道,“想时间还够,官道宽阔,走官道也不错。”白零脑中想的是,若能早到关上就早一步见到夏宗主,于是发声建议走水路。江克炅见白零选水路,就出声选官道远路,反正就乐意和白零这帮人唱反调。大家七嘴八舌,各有己见。最后众人皆看向陈绝飞,看他的意思。 见师弟们都希望自己做最后决断,陈绝飞说道,“我看还是选近道走水路吧。” 江克炅当即不爽道,“师兄,这是为何?你咋总顺着白零他们的意思呢。” 陈绝飞解释道,“昨日我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说道上可能有人想对我等不利,所以为避免夜长梦多,不如弃路坐船,加快赶往崇湖关。” 众弟子一听,紧张与兴奋情绪双双涌了上来,不知道哪里冒出了对手敢对千机门人下手,江克炅也不再说什么。既然大师兄发了话,便一齐出门往左边近路而去。 走不多远,众人便到湖边渡口,许多船家在招揽摆渡生意。乍眼看去,来往渡湖的人还真不少,不停有载客船只往来渡口与对岸。 陈绝飞眺望了四周,除了渡湖的船只,再也没其他可以渡湖的方法了,要走大湖水路看来只有与这儿的船家商量摆渡过湖。 曾歌上前找了一人询问,“船家,行好摆渡我们去对岸可方便?” 船家中一黑脸大汉回道,“方便方便,不过咱渡口皆是小舟,无法多人同载,俺见你们人数不少,只能分船摆渡。” 曾歌说道,“行,价钱怎么算?” 船家伸出五指,说道,“五文一人,咱一船最多坐四人,船小您担待着点。” “分船摆渡没事儿,不过价格可得统一结算,给我们打统账算个折扣呗。”曾歌道。 哪来的臭小子,恁地上来就这般砍价,黑脸大汉白眼一翻,说道,“价格真不算贵了,别家也都一样,您瞧湖面逐渐漫起大雾嘞,目光及不远,也就常年混迹大湖的俺们带得了你们嘞。” 湖上情形确实如此,摆渡船家所言应该无虚。曾歌本来还想再谈谈价,陈绝飞赶紧制止了他,时间紧迫,可不能因小失大。 千机门众人于是不再犹豫,与船家谈好价钱,分组上船。白零、曾歌、陈绝飞三个带头人一船,王大川、马小帅、虞可芹三人一船,江克炅、无名少年和另外两名弟子一船。三个船夫分三船带着这群人向对岸划去。 小舟中甚是狭窄,乃是平日船家用来打渔为生的木渔船,非捕捞季这些船家就会用来摆渡赚些闲钱,三人坐着已是满满当当,江克炅那艘坐了四人,看着很是拥挤不堪。白零曾歌看着哈哈大笑,极具嘲笑之能事,直把江克炅气得开口大骂。 一名渔村大汉载着白零等三人向对岸划去。坐在舟中,白零见陈绝飞神情不似平时如此淡定,遂问道,“陈师兄,瞧你样子,可是不谙水性啊。” 陈绝飞见被识破,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确实,让白师弟见笑了。”曾歌一听,噗嗤笑出了声。陈绝飞瞬间脸红,说道,“我从小便被掌门寄予厚望,武功方面确实小有成就。可惜就是因为不谙水性,所以破不了玉龙出水关,此事深以为恨。在下也尝试学过游水,可就是不曾学得会。” 曾歌说道,“原来陈师兄也有不擅长的事儿,我还以为陈师兄是天之骄子般的全才呢。”陈绝飞回道,“曾师弟说笑了,人无完人,这世上岂有完美一说,只求扬长避短,就足以了。” 白零见陈师兄只要不是牵涉到段瑶,说话处事实际上都有条有理,颇有见地,继而想到自己也是唯独被筋脉拖累,实在是人生最大的缺憾,端的是一言难尽。 不一会小舟已至湖心,雾气甚浓,能见度不过数米,两岸均瞧不见,且连其它两艘小舟也不知去向,此舟就像是在雾中独行。三人除了听到船夫一人的划船水声外,再无其它声息。 四周都安静的有点诡异,风一吹过,三人都感到有些阴冷。白零打破寂静,问船夫道,“船家,这儿离对岸还要多远?”那船家原本划船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僵直地背对着三人,用一种极为沙哑难辨的声音反问道,“你说呢?” 陈绝飞一听感觉不对,发现船家说话举止有异,用手握住背后长枪,还待追问,这船家突然一个鱼跃,扑通一声扎入水中,不再浮起。 三人这下有些慌神,在如此大雾中跑了船家,大湖中孤叶扁舟,难免让人惊慌。陈绝飞苦于小舟上站不稳,且惧怕劲使大了落水,反应一慢竟让这船夫跑了。 “这是什么意思?地方特色,河里自助划船么。”白零想调节一下气氛,却发现面部肌肉都不自然起来。陈绝飞面色凝重,说道,“事儿不简单,两位师弟谨慎。”曾歌则是半直起身子左右张望。 忽然左侧前方传来划船水声,似乎有船靠近。曾歌情急大喊,“可有人么?”白零顿觉不妥,但想捂他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左侧刷刷数声,三柄铁质勾爪风驰电掣,直直往三人小舟这边飞来。陈绝飞长枪在手,刚要遮挡,勾爪突然急转下落勾住了小舟船沿,一拉之下,三人立马站立不稳。 只见一艘大船破雾而出,向小舟驶来,勾爪就是发自这艘大船。 大船上站了不少人,各个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子。待靠近小船,数名黑衣人忽然扬手,只见数枚飞镖同时飞向白零三人。小舟上避无可避,陈绝飞当即站起欲用长枪挡开,岂料小舟摇晃,陈绝飞根本难以施展出平时十分之一的功力,对这飞镖无从挡起。 曾歌大喝一声,“到我出场了!”听叮铃哐啷一阵乱响,那些飞镖都被曾歌手持撑开的一把黑色金刚伞挡住掉落水中,这把金刚伞想必也是曾歌的独家宝贝了。白零大赞一声,“好家伙,藏了这一手现在才拿出来!”曾歌嘿嘿笑道,“我曾得浪的绝技可是使不完的。” 数名黑衣人见暗器伤不了这三人,当即持刀在手,运起轻功踩着铁勾爪向小舟飞跑过来。黑衣人脚踏勾爪链如屡平地,显然武功各个不弱。 耍什么帅呢!曾歌大喝一声,一伞砸在勾爪之上,勾爪顿时大晃起来。黑衣人身随勾爪,边晃边走,只是速度阻了一阻,并没掉下爪去,说时迟那时快,有几人三两步便踏上白零等人的小舟上。曾歌瞪大了眼睛,有点吃惊。 “和他们拼了!”白零立即抓起船桨,和曾陈二人与黑衣人斗在一起。这些黑衣人手执短刀,武功不弱,很是难缠,且打斗之际似乎故意没用本门功夫,三人也瞧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不过好就好在小舟实在太过狭小,那么多人挤着打斗都束手束脚,没一个身子灵便的,白零舞着船桨,兵器极不称手,同样使不出无情剑法的十分之一,两边打得完全如同菜鸡互啄。相较之下,曾歌的金刚伞就好施展的多。金刚伞坚硬如钢,利刃砍在伞上连个印迹都不曾见,曾歌将其飞舞开来,那些黑衣人没法接招,有几个一步踏空自个儿先掉落了水里。 陈绝飞看出这些黑衣人武功很高,越打心里越不对劲,且周遭水上环境对己方十分不利,大喊道,“这些点子甚是扎手,我们想法子快走。”曾歌应声,金刚伞横扫打飞两个黑衣人,旋即用伞连续几下一挑,将勾爪挑落,大船瞬时便和小舟断了联系。 白零看得明白,这些贼人在小舟上根本施展不开,立马紧跟着一船桨扫在一个黑衣人下阴,那人捂着裆部跌落水中。白零跑到一边拿船桨用力向前划去。陈绝飞也是使出御风梨花枪法,将剩余几名黑衣人也打翻落水,此时也顾不上怕水,与白零一同划桨加速。 小船远较大船灵活,三人齐力下瞬间去的远了,只留下大船孤零零留在原地,几声黑衣人的叫骂声远远传来,声势渐微,几不得闻了。 千机卷 第二十五章 黑夜 三人顾不得其他,奋力向前方划去。雾气稀薄了些,能瞧得清楚了不少,终于划到岸边。三人喘着粗气,模样都十分狼狈,果然有人在暗算自己,也不知其他几人安危如何。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曾歌目及之处见有一处村落,怕敌人追来,便招呼白零、陈绝飞先去村中躲避。三人不知对手来了多少人,不过能设计在湖中堵着自己,连渡口船家都是与他们一伙,可见是早有预谋。 入了村来,村里街道空无一人,鸡犬无声,空空荡荡得显得毫无人气。算时间还未至就寝之时,不知为何就没有人烟活动。 白零心里打鼓,走到右首一屋敲了敲门环,许久不见动静。三人面面相觑,心下不安感更甚,快步沿着街道走去,时不时敲敲屋门,均皆无人响应。 陈绝飞一个起落,跃入一处大宅,查探一番又翻将出来说道,“宅中无人,屋内家具摆设一切俱新,未落灰尘,不似是个完全没人住的空宅。”白零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村子不像是个废弃的村落,只是不知道为何没人,让人觉得阴森得紧。”曾歌说道,“恐怕和今天袭击我们的人大有关系,我们且沿着街道继续走去,瞧瞧能不能撞见人。” 三人说着加快脚步,运起轻功在村里直走下去,但是却一无所获。夜色降临,黑幕逐渐笼罩村头,然而并无任何屋子有灯火出现,整个村子中的村民都宛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如此诡异情形,让三个年轻人都感到十分不安。 论江湖行走经验,陈绝飞要较白零、曾歌多一些,但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不是有什么鬼把人都给吃了吧。”曾歌道。 “莫要瞎说,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只要行得正,不怕鬼敲门。”陈绝飞赶紧打断道。 白零想破了脑袋,都瞧不出端倪,难道是无尽四鬼?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他们四人犯案现场可不是鸟兽无踪,应该是血流成河才对。 突然远处传来似有似无地哭喊声,三人一激灵,赶紧循着声音跑去,跑到了村北尽头,只见却是一座义庄。 义庄是村里人临时停放尸体的所在,门紧紧闭着,门板上却浇有一滩鲜血,看得令人毛骨悚然,声音应该就是门里边儿传出来的。三人心下惴惴,不敢推门,皆运起轻功,跳上围墙之上往里望去。见里面白布帆帆,正中是个祠堂,祠堂中似有光亮。 三人作了几个手势,从一侧轻落墙内,慢步偷摸过去。陈绝飞探头撇了会祠堂,轻声说道,“瞧着里边没人,我们进去看看。”白零曾歌点头应允。 三人入得祠堂,只见里面牌位倒得七零八落,祠堂中央放了数口黑漆木棺,屋梁上挂的白布拖得极长,穿堂风过,都摇摆起来。白零上前翻看牌位,都是村里人祭拜先人的名牌,没察觉什么异状。 曾歌担心其他师兄弟的情况,低声说道,“这儿没看出啥端倪,要不咱原路返回村里再找找,不行就再回湖中寻找。”陈绝飞点点头,说道,“好,不过两位师弟要提高警觉,那些贼人随时可能再向咱们偷袭。” 三人正要动身,却听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突然响起,其声在大晚上的义庄里回荡,听着诡异至极。三人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当即屏息不动,以静待变,冷汗湿了一身。 又是一阵“咯咯”笑声响起,说时迟那时快,陈绝飞闪电般窜出,一枪刺向一块白布,将将刺到,陈绝飞突觉得此布极为怪异,不敢直刺到底,立即使出一招“史进立棍”,长枪急转撑地,人一个翻身落下,顺势收枪,招式一气呵成。 陈绝飞上前掀开白布背面,赫然见马小帅被捆在白布上,口中塞了棉布,晕在那儿不知是死是活。陈绝飞赶紧冲上去放马小帅下来,庆幸幸好自己提前收手,不然岂不是伤了自家师弟性命。还未奈何,又是一阵声响从三人背后传来,像是用指甲刮擦棺材板的声音,刺刺拉拉的听在耳朵里,让人极其难受。 曾歌十分惊慌,手指堂中的一口大黑棺材,带着略有发抖的声音道,“妈的,什么东西在里面挠?难不成有僵尸。” 陈绝飞顾不上马小帅,和白零慢慢靠近木棺,听里面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更响了。陈绝飞深呼一口气,运功一掌击飞棺盖,随即侧身握枪,倘若真有僵尸暴起伤人的话那就直接赏它几个枪窟窿。 只听里面传来呜呜之声,白零正眼瞧去,里边并不是什么僵尸,而是小师妹虞可芹。同样也是被五花大绑,口中塞了棉布,想来是她被捆绑关在棺材内,口不能言,只能用指甲刮棺材,引起外人注意。 曾歌抹了把汗,轻吁道,“小师妹,你可吓死师兄我了,以后可不带这样的啊。”白零赶紧提醒,“曾歌,我们的人看来都被绑在这块了,说明敌人就在附近,敌暗我明,不可掉以轻心。”曾歌连声答应。 白零赶紧给虞可芹松了绑,虞可芹拿掉口中棉布,带着哭腔忙说,“师兄,可遇见你们了,那些贼人们之前让你们跑了,现在就是设计在这里要拿你们。”曾歌气道,“是祸躲不过,咱们在这和他们拼了!”刚说完,又是“咯咯咯”笑声传来,白零这次听清了,说道,“声在屋外。”陈绝飞当即提枪冲出祠堂。 只听外面拼杀声传来,三人冲出祠堂,此时外边已经站了好多人,正是在湖中袭击自己的那群黑衣人。面前两人正在剧斗,一个是大师兄陈绝飞,另一人手持一把唐刀,身着红衣黑巾,依旧瞧不清面貌,但这人显然武功要比之前的黑衣人武功高得多,和陈绝飞打在一起,刀刀犀利无比,攻守节奏清晰,瞧着武功竟然还要占着上风,刀风所到之处,竟然会挥舞出“咯咯咯”笑声一般的诡异声响。 陈绝飞使动御风梨花枪法,七成遮拦,三成反击,才能勉力支撑。白零知道自己武功时灵时不灵,且这次下山,本没想过会有与人生死相搏之时,身边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想上去帮忙都没法帮。周围黑衣人见他们从祠堂出来,纷纷冲来对曾歌白零动手,曾歌举起金刚伞护着虞可芹遮挡,而白零只能运起身法,疾走躲避。 对面那红衣人见陈绝飞功夫沉稳老练,守得牢固,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拿下他,便两刀逼退陈绝飞,飞身往白零处而来。白零躲开两个黑衣人,见红衣人右手刀来,运起流水决立时躲了第一刀,动作又巧又妙。 “有点东西。”红衣人暗赞,但是自己可不会让对方轻易脱身,脚下两下一踏,人整个蹿向白零。白零见他来得甚急,旋即一个跳跃便向左侧躲去,谁料内息瞬间滞塞,人竟然在空中不听使唤,一下向红衣人倒去。红衣人也是略微一怔,顺势一指点倒白零,封了他的穴道。白零内心焦急,小爷就毁在这该死的经脉上了。 陈绝飞见白零失手,心里着急:敌人各个不是善茬,现在己方少了个帮手,情况更是急转直下。陈绝飞当下不在固地防守,直接挺枪来救。那红衣人暗笑一声,要的就是你主动出击。陈绝飞不在守御,招招只取攻势,这下犯了大忌,招式破绽百出。红衣人经验老道得多,两人再过了五十来招,依样画葫芦将陈绝飞点倒。 现在只剩曾歌,还要护着一个虞可芹。那红衣人朝他们狞笑道,“如何,还要我动手吗,乖乖投降,大家也能省点力气。”曾歌举着金刚伞,慌张地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是千机门的人,不怕千机门和你们算账吗?”红衣人道,“甭管我们是谁,找的就是你们千机门,别废话,乖乖束手就擒。” 曾歌回道,“好,我投降。”曾歌这句回答非常的干脆,没有丝毫疑虑,倒让对方一愣。 曾歌说着收起黑色金刚伞,收伞一刻突然把虞可芹推向那红衣人。红衣人略感莫名,这小子干嘛,是出卖队友吗,一把揽过虞可芹。就听虞可芹啊呀一声,那红衣人低头朝她看去,这女孩子怀中却是抱了一只蛤蟆。虞可芹直接把蛤蟆举向红衣人,蛤蟆咕地一声朝红衣人喷了一嘴的气体。红衣人只感觉这气体辛辣灼人,立即翻滚滚开,但是为时已晚,已经目不能视,口舌开始僵硬,知道这气体有毒。 虞可芹赶紧抱着蛤蟆回到曾歌身边,其他人见二人使诈伤了领头人,立马就想冲上来将二人乱刀分尸。曾歌急喊,“你们老大中了剧毒,不想要解药了嘛!”红衣人赶紧大喝制止黑衣众人,痛苦地说道,“解......解药拿来,我保你们不死。” 曾歌这时候笑道,“你中了我曾家的‘一岁一枯荣’,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的话,必然全身溃烂疼够九日九夜而死。现在主客反转,轮不到你和我讲条件。”白零没料到曾歌能有此奇策,将那晚提到的蛤蟆放毒一语成箴,暗暗叫好。 红衣人只觉脸上越发疼痛,眼前漆黑一片,现在是不信也得信,可没功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有些慌了神,语气顿时转恭敬道,“这位少侠,有话好说,还请赐予解药。” 曾歌说道,“行啊,先把我两兄弟穴道解了,此外把我其他的师兄弟们也都交出来。”红衣人连忙道,“好说好说。”当下拉过白陈二人,在他们身上几下拍打,立时就解了穴道,虽然他目不能视,但是手法依然又快又准,武功确实非同一般。红衣人解完穴道,再说道,“你的其他师兄弟大部分被绑在祠堂棺材里,就有个特爱骂人的混小子被我们打晕了,扔在祠堂后的猪圈里。” 白零听了,让虞可芹先去救猪圈里的那人,自己跃入祠堂开棺。白零打开第一口棺材,就见无名少年被堵着嘴躺在里面。白零给他一松绑,他直接抱住了白零痛哭了起来。白零拍拍他以示安慰,但看他脸部十分奇怪,明明哭得十分伤心,脸上面部表情却是一动不动,情状有些骇人。 无名少年显然大受惊吓,情绪激动下说,“白零,谢谢你。”这一声音温婉动听,就是个女子声音。白零脑中如闪电划过,“你......你是段瑶!” 段瑶情急中忘了伪装男声,见被识破,缓缓点了点头。白零真是哭笑不得,段大小姐在山上过得不自在么,这乔装出行受苦却又是为何。 段瑶看出他心中所想,嘟嘴说道,“军商总会这么大的事儿,想想就有趣得紧。可爹爹根本不许我下山,我求了好几次没效果,那就自个儿出来了。” 白零随即说道,“那你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段瑶反应过来说道,“哦,我脸上带了人皮面具,是从你的好朋友曾歌那偷来的,他人爱显摆,有宝贝也藏不住。”白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曾歌要送自己的那另一件宝贝,想不到被段瑶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段瑶手放嘴唇做噤声状,说道,“这事你先替我保守秘密,算我求你。”白零无奈,知道这妮子状况层出不穷,现在情势紧迫没心情陪她胡闹,赶紧拉了她出来,再起身去解救其他师兄弟们。 不一会儿,白零、虞可芹将其他人尽数解救出来,猪圈里的倒霉蛋不用猜果然就是江克炅,出来时兀自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听得白零曾歌心里烦躁,暗骂活该。 红衣人听得人声,脸上剧痛愈烈,不耐烦道,“怎样,是不是各个都活蹦乱跳的,还不快把解药给我。”曾歌见人都到齐,稍稍定下心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跃然脸上,反问红衣人道,“这位老哥,我问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截住我们。” 红衣人道,“我们自然是奉了命令来的,至于此中缘由,我不能说。” 曾歌见他不肯说,立时威胁道,“我劝你快说,解药还想不想要了?” 谁知红衣人凄笑一声,道,“行走江湖自然要遵循江湖规矩,不该说不该做的事,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违背的。你拿解药胁迫我没用,如果你不肯给也无妨,咱们就此拼个你死我活便是。” 曾歌见这人还有几分傲骨,倒也不便硬迫于他,接着问道,“好,这个不说也罢,那这村子是怎么回事,整个村子毫无生气,村里人是不是都被你们杀了?” 红衣人回道,“不至于,赶走他们便是,我派这点手段还是有的,要是真如你说得这般心狠手毒,怕是你那些关在棺材里的师兄弟们应该活不了几个。” 曾歌稍缓一口气,清了下嗓子还想问,陈绝飞却觉得现在己方情况不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紧抬手制止了曾歌,暗示不要磨蹭时间。曾歌无奈,暗道一声大师兄迂腐,不过眼下不宜争辩,遂从袖中取了两粒药丸扔给红衣人,说道,“圆形药丸吃了,方形药丸碾碎成粉敷在面部,三日能好。” 红衣人赶紧吃了圆形药丸,感觉确实好了不少,拱手道,“这次是在下栽了,不过咱们还有再见之日,到时候再领教众位少侠的高招。”说完一挥手,领着众人一齐走了。 千机门众弟子们见对方走远,都长吁一口气。陈绝飞问白零,“白师弟,你可猜得出他们是什么来历么。”白零回答,“八九就是为了军商总会来的,有人忌惮我们千机门,看来这次的总会没那么简单,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段瑶换了男声说道,“白天湖上起雾,我们在小船上就着了这些黑衣人的道儿,被押着绑到了这个义庄中,当时看了眼发现你们仨不在,就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拿你们,幸好你们过来救了我们。” 江克炅不知段瑶身份,不爽道,“还说呢,要不是白零小子出主意走水路,我们至于自投罗网吗。”曾歌等人听了很不高兴,刚才情势如此危急,大家豁出性命救了他,谁知这人还在怪东问西,好不知趣。 陈绝飞说道,“江师弟勿要如此说话,敌人既然想要对我们动手,那必然水陆两路都会有埋伏的,走哪路都一样,主要还是我们少了份警惕之心。”江克炅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段瑶狠狠瞪了江克炅一眼,不过眼下还不想拆穿自己身份,就没像往常一般骂江师弟。 陈绝飞转身向曾歌拱手,恭敬地谢道,“曾师弟,今天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渡此大劫,不然千机门年轻才俊怕是尽折于此,若真如此,绝飞万死不足以谢罪。” 曾歌哈哈大笑,持着一副没有正形的腔调说道,“陈师兄谬赞了,虽然我确实有些小聪明,但主要还是靠着我们千机部宗神乎其神的机关蛤蟆啊。”曾歌的回答仍然不忘夸奖自己一番,顺带还带上了千机部宗。陈绝飞其他没什么好说的,心中感激涕零,连连称是。 众人脱困后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不少,都交口称赞曾歌与虞可芹急中生智救了大家。曾歌得意的坦然受之,虞可芹却是谦虚羞涩,连说愧不敢当。 白零见大家劫后余生后都有些忘乎所以,赶紧出言提醒道,“大家还是赶紧离开此地,这里不安全,莫要再有贼人前来,到时我们可招架不了。” 众弟子听了都是神经一紧,互相查看都并无大碍后,便不敢在此多加逗留,乘夜离开了义庄,往崇湖关而去。 千机卷 第二十六章 婚宴之礼 一群人一夜疾驰,不敢做任何停留,天泛鱼肚白之时,便到得崇湖关上。见得崇湖关卡城墙宽厚,墙上旌旗林立,赵国兵士往来巡逻,一副肃然景象。城门口处已经到处张贴着军商总会的告示,有许多江湖各派人士来往进出,车水马龙,总会气氛已经极为浓烈了。 千机门众弟子入得关内,虞可芹边瞧边说道,“崇湖关虽近边关,但是这次军商总会依然显得好大的派头啊,瞧这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京城了呢。” 曾歌边走边说道,“那可不,军商总会一直是鲁阳地区最大的军商届大会,牵涉到众多相关人士的利益,许多武林门派也会派人参加,可不要因为地处西北就小觑了。” 虞可芹吐了吐舌头。王大川问道,“曾师兄,听说你爹爹就是总会会长曾老爷子啊。” 曾歌点头应道,“是的,我爹爹作为商界头脑,已经连任了两届会长了。近十年来,表面上各方人士都交口称赞,认为曾家老爷子业绩彪炳,实则早就有人眼馋不已想取而代之。爹爹年事已高,处理军商事务确实是力不从心了,退位让贤一事原本没什么问题。我至今放心不下的,其实就怕别有用心之人借机上位,最后为祸于民。” 白零知道曾歌话中所指,自己一直有心助他一臂之力。于是拍了拍曾歌肩膀,说道,“风大王且放心,这次总会风二王我豁出去,也不让什么吕总兵陈把总阴谋得逞,这会长位置就该由你来坐才是。” 曾歌嘿嘿笑了笑,“到时候咱当了会长,颁布个乡试新科目——御神牌!二王你说可好?”白零向着曾歌贱贱地笑了起来,“要真如此,自然是妙极妙极。”两人一样的没个正形,只要一对上话,话题必然是跑偏了的。 陈绝飞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这两兄弟的抽科打诨,说道,“我们先去客栈下榻,离总会开幕尚有四日,虽然已到得崇湖关上,但在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的情况下,大家还是要小心注意。”各师兄弟想起昨日的事情都心有余悸,立时连连应允。 千机门徒们找了家客栈安顿已毕,曾歌就嚷嚷着要去关中走走。白零是真被他打败了,大师兄的叮嘱都不曾过去一个时辰,曾家大少爷就置之脑后了。 一来二去,风二王拗不过风大王,最终还是答应随他一起出去逛逛。二人刚出得门来,就见段瑶早在门口等着了。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依旧戴着人皮面具,面无表情。然而曾歌看着自己的人皮面具却并未瞧出端倪,主要也是自己试戴之时并不知究竟是何面目,故而被偷的宝贝就在眼前而不自知。 段瑶见白零出来,便迎上前来说道,“白零,曾歌,你俩去哪儿,带我一个如何。”曾歌诧异,自己并不认得这无名少年,不知白零和她是否相识。曾歌开口问道,“这位兄弟,这一路过来还没来得及问你尊姓大名,所属哪个部宗旗下呀。” 段瑶微笑道,“小弟是刀剑部宗下一无名小卒,姓杜,单名一个丫字,因在秋校大会上小有斩获,得掌门青睐,有幸跟着各位大哥出来见识世面。”曾歌印象中秋校里并没什么优秀弟子叫杜丫的,纳闷是不是自己给整忘了,转头看向白零,看他是否认得。 白零听段瑶信口胡诌,也不立即戳穿。心想杜丫杜丫,分明就是段瑶发音各取一半嘛。 白零说道,“我们就四处走走,军商总会开幕在即,提前了解一下周边情况也是好的。杜兄弟如果无事,不如在客栈多多歇息,没必要跟着我们瞎跑。” 这人说话就不会让人觉得舒服,段瑶微嗔,“我精力充沛得很,并不需要休息,白零兄弟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曾歌喜好结交朋友,忙道,“诶—,白零你此言差矣,既是了解周边情况,我们有杜兄弟一起,多双眼睛多张嘴,自然能了解得更多些,你又何必拒绝人家呢。” 这臭小子是不是站我这边的?整天拖我后腿,白零白了曾歌一眼,无奈摇了摇头,就随她去了。段瑶见白零默许,眼中透出了喜悦。 三人走在道上,周围人熙熙攘攘,做买卖的,逛大街的,瞧着甚是热闹。段瑶女孩子心性,左瞧瞧右看看,对许多东西都充满着好奇,欢喜异常。 走了一段,曾歌见这少年动作扭捏,似乎有点娘炮,偷偷和白零说,“诶,这小子神情举止我咋瞧着不像个男人啊。” 白零忍住笑意,道,“你小子也算是机灵,这哪里是不像,根本就不是。”曾歌皱眉不解,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成心出言消遣大爷我。 白零解释道,“这杜丫其实就是那刁蛮丫头段瑶。” 什么!是不是在逗我!曾歌在背后端详了一会儿,道,“这脸不对啊,那小妞可不长这样,再说眼前这是个男的啊,你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消遣老子呢。” 白零说道,“你之前不是掉了个宝贝么,呐,现在就带在她脸上,难怪你认不清了。”曾歌恍然大悟,说道,“这小娘皮敢情还是个偷脸贼?白零,要不是看在你和她有一腿的份上,我现在就戳穿她,丝毫不会给她面子。” 白零皱眉道,“你胡说些什么呢,这女的可是我的克星,遇到她后我可没碰见啥好事。整日里替她擦屁股,苦死我也。” 曾歌装作没明白,继续调笑说道,“你俩相爱相杀岂不美哉,既然这人皮面具是被你相好的拿去了,那也和送你的无异,给她便给她罢。”白零见他胡言乱语个不停,白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 三人逛了许久,突然前边儿吹吹打打,唢呐喜庆乐声传了过来,吸引三人向前看去。只见一对人马迎面走来,队伍前头数十人吹得不是一般得起劲,整条街的人们都聚拢了过来。 那队人前方两骑高头大马开道。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脸挂喜气,身穿新郎红袍,向周围乡亲拱手致谢。在他身侧,一男子着军官打扮,正是以前见过的陈把总。二人间谈笑风生,骑马自街上行来,背后紧跟着一顶大红花轿,由迎亲队伍簇拥着前行。周围百姓一窝蜂都上前去喊着瞧新娘子,段瑶看到甚是起劲,几下挤到最里边去了。 而白零曾歌两人却混在人群中,目光都放在了陈把总和那男子身上。作为地方官员与这新郎官一同骑马前行,不知二人是何关系。曾歌白零知道陈把总是鲁阳总兵吕道明的属下,所以格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二人在人群中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吕总兵公子吕德坤纳妾之日。曾歌暗斥一口,“这小子年纪不大,妾倒纳了一堆。”二人见段瑶兴奋地跟着迎亲队伍,于是也随着人群一同前行,往新郎官家中而去。 走不多久,一处高大府邸矗立眼前,景象气派不弱于王公府邸,此处正是吕府。许多受邀宾客纷纷入府赴宴。围观百姓们都聚在门外看吕家家丁燃放爆竹,喜庆气氛笼罩当场。 段瑶脚尖踮起,削尖了脑袋就往里边儿瞅。白零见段瑶一副渴望看新人拜堂的样子,蔑笑道,“怎么,杜兄弟很羡慕么?想不想进去看看?”段瑶一听能进去,脸上挂不住的笑容,当即不在意白零的嘲笑,忙说道,“此话当真?要真能进去,那可太棒了!” 白零见她眼露真切,不再开她玩笑,说道,“带你进去可以,不过得向你借一件物事用用。”段瑶奇道,“你要借啥?” 白零指了指她的脸,说道,“那便是你脸上的人皮面具了。劳烦你摘下来暂时借给曾歌戴戴。” 段瑶见曾歌瞧着自己似笑非笑,知道白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于是瞪了白零一眼,她咕哝着说了嘴,“这东西本来就是曾歌得,是我自说自话取了去,可千万别说个借字,还他便是。”说着,段瑶脱下面具塞给了曾歌,露出秀美的容貌,只要能进门见一下大婚之礼,一个面具也不多做计较。 曾歌拿着面具,满肚子狐疑,没明白白零打的什么主意。白零待曾歌带好面具,拉着二人快步向吕府走去。 一迎宾家丁见迎面过来三人,似乎是江湖人士,未敢怠慢,上来哈腰行礼,说道,“几位少侠可是为大喜贺礼前来。”白零正色道,“正是。”家丁问道,“那少侠可有请帖,所附贺礼何处,可先交付小的,待小的为您唱名禀报。”白零说道,“请帖不曾带着,贺礼在我们身上,不劳烦小哥通报,等会在下自会亲呈。”家丁略有犯难,说道,“少侠,这恐怕不合规矩,今儿往来宾客众多,咱们还是随主家礼数为好。” 白零挥手打断,脸露凶相,“无需多言,我们本是吕总兵为了数日后军商总会特邀而来,你在这和我们扯这些细碎做甚。”说话中,特意在军商总会上加了重音,以示自几个身份特殊。 果然,那家丁一听是为了军商总会来的,且看他们一身江湖人士打扮,刹时不敢再说,脸上踌躇更甚。白零见他犹豫,哼了一声,“让开罢。”说完拉着二人大踏步而入,家丁心头一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敢再说半句。段瑶低着头随白零踏入府中,心中嘟囔:这小子还真有些小聪明,打着军商总会的幌子就能进来,我怎么早没想到。曾歌对好兄弟的手段那是信任得紧,入府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他。 三人入得厅堂,喜宴摆满近百桌,桌上美酒佳肴堆得如山似的,头上张灯结彩,来往丫鬟家丁穿梭服侍左右,众宾客对酒当歌,杯觥交错,已经纷纷把盏起来。 曾歌眼尖,看到一处喜桌尚未坐满,拉着白零段瑶赶紧过去坐下,同桌的其他人瞧着衣着华贵,应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甫一落座,曾歌便毫无顾忌立即开始大吃大喝起来。白零暗骂,这孙子一点儿曾家大少爷的样子都没有,饿死鬼投胎吗。而段瑶毕竟是江湖大派的千金小姐,桌上佳肴虽然美味,但也不是没见过,她只挑了几个菜细嚼慢咽吃了几口,便停筷不动,抬起头四处张望,感受婚宴的气氛。 白零望向主桌附近,见吕德坤正在与诸多宾客欢笑言谈,高堂之上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和一个贵妇人分坐两边,想来就是吕总兵夫妇了。 过不一会儿,便听有人大喊道,“有请新人拜堂成礼!”就见内堂一颇有富贵相的阿婆引着新娘子盈盈走了出来。阿婆向吕总兵夫妇微微行礼,接着轻轻把新娘子引到吕德坤旁。吕德坤眼睛盯着新娘子,笑得合不拢嘴。 新娘子身姿婀娜,即便红盖遮头,想来也定是个美女,段瑶瞧得出神,不自禁出声夸赞新娘貌美。白零笑话道,“你都瞧不见人家长得是个什么容貌,就赞美个不停么?” 段瑶目不转睛盯着新娘,回白零道,“拜堂成亲是每个女子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美丽之时,你不曾经历过,又懂个什么。”白零觉得她说得略有道理,不再反驳。只是曾歌却哼了一声,“寻常人家成亲或许如此,但这是姓吕的小子纳的第四个小妾,这姑娘嫁入豪门后是否真的幸福尤未可知吧。”曾歌所言明显又看得更深了一个层次,段瑶一时不知该怎么回他,呆呆望着新人闷声不响。 不一会儿,新人三拜完礼。各宾客便逐桌唱名自己所献贺礼,什么珍珠玛瑙,金银首饰,不胜枚举。吕道明父子听得喜笑颜开,连连摆手客套说辞频出。曾歌见马上就要唱到己桌,心下着急,偷偷捅了捅白零,说道,“我们可什么贺礼都没带,待会儿咋办。”白零不答,只是低头喝了几口酒,感觉入口辛辣,又带着一丝甘甜,好酒。 待唱名到了白零这桌,曾歌头一低,缩起来不敢作声,深怕别人盯着自己看。白零则借着酒劲站起,嘻嘻笑着说道,“在下三人乃千机门门徒,今天不请自来特贺吕公子大喜,现由我们献舞一曲,以做薄礼,还望不要嫌弃。” 吕道明一听是千机门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寻思他们怎么来了,脑海中搜寻了一番,没想到平日与他们有什么瓜葛,但在儿子大喜之日,并没有说什么,就只是瞧着白零微微眯起了眼睛。 吕德坤收了许多金银珠宝,突然听到有人要献舞,大感新奇,道,“千机门乃江湖大派,今日大驾光临,鄙人婚礼真是蓬荜生辉,既然少侠有献舞雅兴,自是好极,德坤也有幸能一瞻风采。” 白零哈哈大笑,指了指段瑶,说道,“那就让我的师姐献舞,我唱歌作伴吧。”曾歌一听,差点没把正吃在嘴里的羊腿吐出来。段瑶没料到白零所献贺礼竟然是要自己跳舞,也是着实吃了一惊,暗骂这小贼都不先通知一声就擅自做决定,不过自己从小能歌善舞,在此处天赋确实远较习武为高,舞蹈正是己之所长,即兴舞蹈并不是什么大碍。 段瑶落落大方,颇有父亲一派之长的风范,当下并无拘束拒绝之情,起身说道,“小女子今日有幸能为新人起舞献礼,也是我的荣幸。”当下盈盈走到场中央,做了个起手礼。众人只见眼前美人夺目,一妙龄女子映入眼帘,艳若桃李,楚楚动人,当真美得不可方物。吕德坤直看的眼都呆了,暗呼天下竟有如此绝色女子。 众人皆惊愕于此女美貌之时,只听白零手敲桌面打着节拍,一首歌曲已经娓娓唱来,“出水芙蓉处,难得情人痴,一舞一出台,却收美人图......”歌声优美婉转,声声入耳,宾客们均极为受用。 段瑶跟着白零歌声翩翩起舞,宛若天仙下凡,美人如画,舞出了一道绝美风景,段瑶年幼时见母亲舞过的一支舞蹈,脑中回想起来,将其跳了出来。 白零此歌唱的是赞美一位绝色美女,正好与段瑶舞蹈应景,两人歌舞相合,节奏卡点丝丝合缝,像是演练好的一般,加上段瑶身段曼妙,每一个柔美舞步似乎都牵动着在场宾客的心,有不少人不自觉地叫出好来,瞧得呆了。 突然白零歌声一下转为高亢悲凉,只听他唱到,“......怒发冲冠时,断筋碎骨路,花落且回首,无人亦无物。”歌词突有凄凉之情,似乎是感叹自己身世,令人不禁动容。 段瑶随白零曲调舞动,心随歌走,神情姿态皆流露无尽凄美悲情之感。待一曲舞毕,段瑶早已是泪眼婆娑,清泪雨下。美女垂泪,不少旁人也受到感染,脸露怜惜之情。 千机卷 第二十七章 阴谋 白零本是哀歌自己的悲惨身世,没料到竟把段瑶给唱哭了,尚在讶异间,二人却已得满堂彩。所有宾客都为这两位少年男女的一歌一舞大加赞赏。 吕德坤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身在礼堂,踏身而前就要伸手去扶段瑶。白零眼疾手快,斜刺里快步抢出,先手扶起段瑶。吕德坤一下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失态,瞥眼看到爹的脸色不悦,当即正了正神,鼓掌赞道,“千机门果然能人辈出,姑娘此舞美妙绝伦,德坤借婚宴之便,倒享了齐天之福了。” 段瑶见吕德坤失魂,并不感到奇怪。平日里这种情况见得多了,身边师兄弟见到自己哪个不是如此,更何况自己还下场舞蹈了一番。段瑶接白零扶起,朝吕德坤说道,“过誉了,小女子不敢当。平平拙技,只恐难入吕公子法眼,还望不要见笑。”说完头也不回,随白零重新入座。吕德坤还想说上两句,却也无从说起了。 两人刚一坐定,突然家丁报道,“鲁阳曾家,现军商总会曾会长二公子曾可来贺!奉上黄金一百两,白银两千两,南海珍珠二十一颗,东海珊瑚一对,古周青铜碗七只,大家商礼颖画作‘群山瞰孤舟图’一幅。” 一位玉面儿郎随家丁唱报声踱步进入厅堂,正是曾歌之弟曾可,面如冠玉,相貌堂堂,满脸笑意。众人见曾家好大手笔,也是侧目而观。 曾歌闻声,神色微变,嘴上咬着的半个鸡腿叼着不动,眼睛直直看向曾可。白零轻拍曾歌肩膀,示意他安定,毕竟他脸上带着人皮面具,曾可断认他不出。曾歌定了定神,眼睛死盯曾可,看看他今日到此想玩出什么把戏。 曾可笑意盈盈,上前道,“德坤兄大喜之日,小弟有事来迟,当自罚三杯。”吕德坤大笑回应,“贤弟说得什么话来,只要你还记得愚兄这点破事,愚兄就很高兴了。”二人欢笑相拥,大声欢谈,随即皆坐入主席。 白零低声说道,“曾可和吕家果然交往密切,他们关系瞧着如此般好,看来曾家吕家两股力量必然捏合在了一起。”曾歌咬了咬牙,暗骂一句,“曾可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一脸谄媚模样,越发的让人瞧着恶心。” 曾可吕德坤二人欢谈一会儿,频频低头私语了起来。二人抬头似乎觉得礼堂人多嘴杂,一同往后堂而去了。白零曾歌一看,觉得他们私聊之事必然不一般,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就想跟了上去。 白零刚一起身,见段瑶盯着自己,心想刚忘记问她为何恸哭一事了,不过眼下有更要紧之事,忙关照道,“我和曾歌去去就来,你且在这等我们。” 段瑶没直接搭话,就是直直看着白零。白零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细想,便不再多说,拉着曾歌紧跟曾可吕德坤而去。 二人身负武功,紧追慢赶未被发现,随曾可吕德坤来到后院一处花园。曾可吕德坤在园中一处角落站定,轻声聊了起来。白曾二人蹑手蹑脚,身法频纵,藏身在附近的花丛后静静倾听。 只听吕德坤率先说道,“贤弟啊,军商总会四日后就要召开,我爹爹内心整日惶惶不安,总怕情况有变,愚兄苦于无法替父分忧,深感羞愧啊。” 曾可道,“德坤兄不必烦忧,军届由令尊操持,而商界这边我爹爹和我自然也是没有二话,本届会长之职必属令尊大人。”吕德坤道,“贤弟,话虽如此,但是军商总会牵涉利益广泛,不单军商两界,许多人都盯着呐。那位大人传话了,本次会长一职绝不能有失。咱要是万一出了点什么差池,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曾可说道,“德坤兄担心的怕是那些江湖人士吧。”吕德坤道,“不错,每届总会均有众多武林人士在场,要处理他们,怕是没有那么方便。”曾可笑道,“德坤兄想到的这点,其实小弟也早思虑到了。首先江湖人士也是民,民不与官斗。其次,小弟已经留了后招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说江湖人士不能与咱一条心来?” 吕德坤似是舒缓一口气,拍拍曾歌肩膀说道,“听了贤弟一席话,愚兄心情畅快多了。贤弟不知。越是靠近开幕之日,我与爹爹心情越是焦虑,近期已近茶饭不思,本想借愚兄大喜之日让全家老小开开心心,其实不过尔尔,还不如贤弟刚才的寥寥数语让人宽心。” 曾可脸现谄媚,“曾家往后必与德坤兄同舟共济,以那位大人马首是瞻。” 吕德坤脸现神往,“将来我爹爹做了总会会长,到时候联合军商两界,而我也能沾得雨露,早晚成就一番大事。”说完看了曾可一眼,继续道,“当然也不会忘了曾可贤弟的一番劳苦,到时候大家有福同享。”曾可一听大喜,和吕德坤相视大笑起来。 曾歌和白零在一旁只听得阵阵心惊,曾可出卖会长一职二人早有预见,不过没想到他们似乎还妄图对在场武林众人不利,此外,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什么大人物在幕后操控,这次的军商总会看来远没那么简单。 吕德坤曾可说完总会,又闲说了好一会儿,但再无要紧内容,都是互相吹捧之言,虚伪空浮辞藻不绝于耳,聊了好久才回礼堂而去,这一阵可把白零曾歌听得恶心坏了。 白零携曾歌跟着回到喜桌,曾歌抽了抽鼻子,骂了一嘴,“那二人还真是有够厚脸皮,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听得我肚子连翻胃酸,顿时失了食欲。”白零深有同感,暗啐一口,看来这饭是吃不下了。 白零和曾歌呼应完,转头见段瑶也没怎么吃东西,手撑下巴,依然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段小姐在想什么呢,我们去了那么久,你咋还没回过神来。” 段瑶突被白零打断思绪,抬头看向白零,问道,“白零,你前面所唱的歌叫什么,挺好听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段瑶不问白零他们去做了啥,反而关心起刚才白零唱的歌。 白零笑了笑说道,“曲其实是小时候听街边老艺人吹的竹笛曲调,而词是我自个儿有感而发,唱了段自个儿的身世罢了。”段瑶继续说道,“后半段确是如此,我倒听出来了,那前半段词却又是在说谁。”白零对女子的刨根问底劲儿感到好笑,于是调笑道,“说的是你,成不成。”段瑶听白零如此说话,突然脸上大红,低下头不再说话。 白零戏弄了一下段瑶,见她害羞,心里暗感快意,又想起刚才曾可他们商量的事,遂转头悄悄和曾哥说道,“曾得浪,你弟弟曾可和吕道明父子在这次的军商总会上必然会有很大的动作,不过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不会让他们讨得了好去,不管怎么着,总会上我俩也要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他们休想阴谋得逞。”曾歌用力拍了拍白零肩膀,竖起大拇指,咧着嘴说道,“好!咱就干他一票大的!” “我们且回客栈从长计议,此处人多嘴杂。”白零做嘘声状,示意曾歌小声点,曾歌应声点头。 说完二人不再继续待着,拉起懵懂状的段瑶离席出门往客栈而去。三人皆有心事,行的极快,当途经一个小巷口,白零突然发现巷中前后有异,忙伸手阻住曾段二人。 一声尖啸,只见前后方闪出数人堵住去路,各个黑衣蒙面,正是昨天袭击己方的黑衣人打扮。白零等人一看来者不善,纷纷戒备,段瑶已是拔剑出手。 黑衣人中踏出一个领头人,说道,“几位少侠安好,大会开幕在即,你们还有闲心来这儿参加吕府的婚宴?”曾歌抢先说道,“又是你们,还有完没完,昨天的苦还没吃够吗?”那人说道,“昨日你们暗计伤人,我师兄武艺如此高强,也不慎着了你们的道儿,这笔账可没这么轻易就算了。” 白零只觉得这人说话极为耳熟,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何门何派,我们千机门与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总与我们为难。”那人邪笑道,“无冤无仇?那可未必吧。撇开昨天不说,我可是亲眼得见众多同门惨死在你们的屠刀下。”说罢,从一侧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佩刀。白零突然想起,脱口道,“你是影刀三绝之一的叶依,你们是影刀派!” 那人一怔,不曾想自己被这小小少年认出,说道,“小家伙有点眼力劲儿,竟然认得我。不过这样你们正好也死得明白。” 白零回道,“你们众多同门被千机门所杀,此事从何而来,有何依据,你这家伙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叶依脸色凝重,怒喝道,“当日追踪剑苛余党,在京城外,你们勾结无尽四鬼屠戮我派几十名弟子,岂是你们随随便便赖了的?” 白零大奇道,“杀你们的是无尽四鬼,与千机门何干。” 叶依冷笑道,“无尽四鬼各个残忍嗜杀,唯独没有对千机门杨谷笑下手,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么,别说你们,那天在场的任谁都脱不了干系,包括古门七雄那些贼匪。” 白零听得恼怒,“胡说八道,你这纯属胡搅蛮缠。” “多说无益。”叶依面色冷峻,凌空挥了挥银月刀,已经不听白零分说,作势就要上前。 白零明白叶依是把当时无尽四鬼的杀孽都算到了千机门头上了,对方强词夺理任凭自己怎么辩解都是无用。 叶依刚要动手,突然两侧分别窜出两只机关蟾蜍,刚到半空就是一口毒气向叶依众人吐来。曾歌双手来回飞舞,操纵机关先发制人,希望能靠毒气撂倒几个。 谁料毒气及体,叶依等人不晃不动,似乎完全不惧。叶依哈哈狂笑,还故意作势嗅了嗅,“师兄昨日中毒,今日我们必然早有准备,什么‘一岁一枯荣’,不过就是个寻常毒药罢了,你小子机关操作的不错,可惜这制毒本领还要好好练练呐。”曾歌见毒药不起效果,有点慌了神。 段瑶当即立剑在手,挺身站在二人前,说道,“影刀派的贼子,我们千机门不是随意任人欺负的,本姑娘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白零上前握住段瑶手,说道,“别逞强,把剑给我,看着就行。”段瑶手被白零握住,只觉浑身发软,手一松,长剑便已到了白零手里。段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旦与白零有所交流,浑身上下都与往常大不相同。 白零拿剑在手,这是从玄机老人处学艺有成后,第一次用真剑与真正的敌人交手,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暂无滞涩之感,向叶依说道,“影刀派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休怪我无情了,千机门暗器部宗座下弟子白零前来赐教。” 叶依惊讶这少年平平无奇,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向自己挑战。“你既知我影刀三绝的名头,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不自量力。”叶依嚣张道。 谁料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晃,那少年不见,正诧异间,周围人一片惊呼,叶依只感觉耳边凉凉,似有液体流出,手一摸,左耳没了。而那少年出现在一边,长剑指地,剑身鲜血淋漓。 叶依这下吓得不清,这少年什么路数,自己都没看清他怎么动的手,要是前面他的剑削的是自己脑袋,只怕现在自己已经扑街了。这身法之快,让自己想起了当时的无尽四鬼。叶依慌道,“好你个小崽子,使得什么妖法,千机门果然和无尽四鬼有勾结,使得一套功夫。” 白零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无尽四鬼,不过我的功夫确实不同寻常。今天我不想杀你,你快速速去吧。” 叶依当着派中弟子如此丢脸,如何下得了场,当即恼羞成怒,拿起“银月刀”,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无影刀法。此刀法就是讲究的一个快速凌厉,叶依靠它一举成名,成为影刀派三绝之一,武功自然并非泛泛。只见叶依将银月刀舞成一片白光,突然一刀似三刀分三个方向向白零砍来。白零无奈摇摇头,纵起身法挺剑还击。两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去,都打的飞快。段瑶见白零如此剑法,惊叹他身法竟然如此卓绝,就他这套功夫,怕是自己的部宗师父也不是对手。 两人越斗越疾,周围人只觉点点血滴飞溅出来,落在身上。段瑶还以为白零受伤,内心着急,曾歌却轻声说道,“这叶依看来不行了。” 斗了一会儿,白零跳出圈子,举剑说道,“不打了,留你一命,下次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众人只见叶依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肉,到处是剑窟窿,全身都留着鲜血,人摇摇晃晃,堪堪要倒。叶依撑着口气道,“少侠好……好功夫,我当年和刀剑部宗宗主涂德海有交过手,他的功夫怕是也远不及你。千机门年轻一辈除了那个叫陈绝飞的,应该没什么人才。且你武功并不是千机门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零说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就是千机门的弟子。”叶依凄笑道,“我叶依败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出去我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混。我要让你知道我叶依并非浪得虚名。”叶依说完,一抹脸上血污,提气仍是拔刀来砍,白零大怒,心想这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非得逼自己下杀手不成,当即运用无情剑法,提剑向叶依直刺过去。 谁料叶依此刀并非砍向白零,而是直指白零剑刃,兵器相交,只听叮地一声,银月刀削铁如泥,长剑应声而断。 叶依得意地狂笑,“你这小子武功快则快矣,但是手上劲道确是差强人意,我银月宝刀锐利非凡,普通长剑怕是难当其锋。”白零知道自己和叶依交手拖久,让他瞧出了自己的弱点,现在三人手中唯一的利刃已断,这该如何是好,对方还有数十人环伺在侧。 叶依招手,周围弟子慢慢靠近,想来一招瓮中捉鳖。突然破空声响,几名弟子中招倒地,一看身上均是插满了梅花镖。只听巷中一侧墙头飘来一阵女声,“影刀派莫以多欺少,真当我千机门无人?” 千机卷 第二十八章 夏媛媛 巷子中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女子在墙头挺身而立,英姿飒爽,身穿千机门宗主飞龙袍,脸上瞧着有了些岁月风霜,但是依旧能瞧得出容颜十分美丽。 叶依血眼朦胧,寻声望去,盯了半天似乎认了出来,张口大叫道,“你是千机门夏媛媛!” 段瑶直接喊出了“夏姑姑”三字。白零一听欣喜异常,想不到竟能在这儿遇到夏总宗主,这么多时日来,总算见着真人了。 夏媛媛朝段瑶等人微微点头,一个翻身轻轻落地,颈部丝巾随风而扬,这股潇洒劲连男子都自愧不如。 夏媛媛虽是女流,但是论起功夫,在千机门内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此外她还主掌门派内外大小事务,对内处理问题英明果断有理有条,对外交涉时,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称得上是响当当的女中豪杰,连段致知段掌门都要让她三分。 叶依知道夏媛媛厉害不好对付,自己现在身上负伤,断然没可能胜她,眼看已经拿下三人的局面瞬时又不好收场了。 叶依面容僵硬,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我道是谁暗器使得这么溜,原来是夏宗主驾到了,你来的真巧,刚刚我与你门下几名少侠切磋武功呢,现在切磋完了,咱们也该走了。” “我才刚来,你们便要走了?不太合适吧。”夏媛媛轻蔑地说道,“影刀派近年倒行逆施,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接到飞鸽传书说尔等要对我派弟子不利,我急忙慌赶来,一见果然如此。” 叶依说道,“夏宗主,你门下弟子各个了得,这两日让我影刀派吃了大亏。我师兄中毒现在还在榻上休养,而我浑身多处剑伤,你看看这儿,还交待了一只耳朵,此外还有这几个被你射杀的弟兄,我们影刀派何曾讨得好来。” 夏媛媛向段瑶问去,“瑶儿,你们几个有无大碍?”段瑶摇摇头,忙道,“夏姑姑,我们几个都不曾受伤。” 夏媛媛上下打量一番,见自己人确实没有受伤,放下心来,回头与叶依说道,“叶依,你好歹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人物,但我今日得见,实在令人大失所望。你且说说影刀派这次与我门派为难,是何原因。” 叶依拱拳直说道,“夏宗主,我叶依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咱影刀派所做所为,实乃事出有因,只是现在不便相告。” 夏媛媛一脸严肃,喝道,“不便相告?你当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么!” “既然和千机门这梁子已经结下,我叶依也没什么好说的,您要是高兴,叶某人性命尽管来取便是,只要是你动手,我叶某人绝对不动一下眉头。”叶依勉力挤笑道,脸上鲜血太多,让他的笑容看着有些许狰狞。 夏媛媛道,“当年尔派掌门叶改清除魔教威震武林,一举夺得武林盟主,影刀派在江湖上人人交口称赞。想不到如今尔派人人观之宛若刍狗。你是叶改胞弟,我不杀你,望你回去好好劝劝你哥哥,让他好自为之。” 叶依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会夏媛媛,并没直面回答她的话,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夏宗主,你可真美,难怪我哥当年对你如此痴迷,古人说红颜祸水,还真他妈有道理。我哥他呀就是毁你手上了。” 夏媛媛听了脸上毫无波澜,淡淡说道,“成年旧事莫要再提,你快去吧,莫要等我变了主意。” 叶依恨恨地啐了一口,知道她这人说一不二,于是手一扬,招呼自己人走了。夏媛媛看着他们离去,没再动手。 白零心思机敏,看出好像夏宗主以前和影刀派掌门有什么纠葛,但是上一辈的事情自己不便多问,也不想知道,心里边儿只想赶紧了却这段时间的心愿,于是踏前一步拜倒,朗声说道,“弟子白零,叩见宗主师父。” 夏媛媛将白零扶起,说道,“段老儿传书把事儿都告知我了,原来你就是这次秋校大出风头的农家小子白零了。”白零嘿嘿一笑,点头说道,“小小秋校不足挂齿,一切都是为了见到师父您啊。” “油嘴滑舌。”夏媛媛轻笑一声,继续道,“我今日一到得关上,就发现了密谋不轨的影刀门人。听得他们要对你们不利,于是一路跟着来到这儿。本想早些出手,没想到你小子武功厉害得紧啊,连‘无影刀’叶依也不是你的对手。就你这手功夫还用拜我为师么,教你武功的师父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白零尴尬一笑,回答道,“可别提了,刚才被那叶依瞧出破绽,差点交代在这儿了。我的武功大大受到内功的限制,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难堪大用。” 夏媛媛不解,“武功高便是高,低便是低,还有什么时灵时不灵的说法么。” 白零于是把自己入派以来的种种都告诉了夏媛媛,只是略过了玄机老人的事儿,就说自己武功为一不知名的高人所传。白零心想老头儿总避着自个儿儿子,想来还没打算直面过去,就不便透露他了。 夏媛媛听到白零提到段瑶几次欺负自己的事儿,转头瞪了她两眼,语带生气的问道,“瑶儿,白零说的可是属实?” 段瑶似乎有些惧怕这个夏姑姑,低着头不敢瞧她,嘴里小声嘟囔着,“都是误会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声音细弱蚊蝇,就她自个儿听得见,心里却连连痛骂白零当面告状。 夏媛媛看段瑶模样就知道白零所言不虚,顿时心头火起,开口责骂。白零看着暗呼痛快,小妖女也有被人治的一天。 白零在一旁看段瑶挨了一会骂,才假惺惺地说道,“师父,不要再责怪段师姐了,唉,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难免有错,这就算了吧。”夏媛媛重哼一声,补上一句,“瑶儿,你往后多和白零儿多学学,瞧瞧人家,都这样了还替你说话。”段瑶瞥眼看到白零狡黠的眼神,气得牙直痒痒,但是夏姑姑在前又不方便发作。 白零屏住笑意,想起了郭良玉给自己的书信,便拿出交给了夏媛媛。夏媛媛瞧了书信,柔声说道,“你这娃儿也当真命苦,不管你之前的师父是谁,只要你不嫌弃我武功浅薄,以后我必当倾囊相授。”白零见夏媛媛同意收自己为徒,十分激动,当即跪下连磕数个响头,拜师礼就在这小巷中完成了。 其实白零外功与轻功已然不错,且武功路数另辟蹊径,非寻常人路子,纯为学武已经没有拜入千机门的必要。但是他自小孤苦,经历悲惨,往千机门拜师一路坎坷异常,现在历经万苦后终得夏媛媛收徒,算是一个圆满结局,了结一个心结。 曾歌也跟上拜见,曾歌还把曾可吕德坤的阴谋告诉了夏媛媛。夏媛媛沉吟道,“吕道明贪婪荒淫,胆小畏死。秦赵交战时,他屡战屡败,丢城弃地,数次置手下兵士百姓于不顾只管自己逃跑。朝廷本欲降罪于他,可他花钱贿赂高官后,反而升官成为了鲁阳总兵,就这种奸佞之徒怎能保得了一方百姓,又怎能当得起总会会长一职。我们千机门侠义为先,断然不会让总会遭人暗中操控。” 曾白二人听了夏宗主这番话,都心定不少。曾歌说道,“我本来还担心我们人来的太少,势单力薄下难以搞定吕道明那厮,现在有了夏宗主做咱的后盾,咱们还怕个啥来。”白零和曾歌一唱一和,附声道,“没错,我师父可是各大部宗宗主之首,在整个武林中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啦。” 夏媛媛看两个少年欢快活泼,喜欢得紧,任他们胡吹一番也只是轻斥道,“休要胡乱吹捧,江湖人最讲究的是侠义之心,武功倒在其次。”曾白二人连连点头如捣蒜,大声附和,就像一对闹腾的活宝。 白零看到曾歌面目僵硬,想起他还戴着面具,说道,“你小子咋还带着面具呢,还不赶紧脱下来,以真面目示人。” “罪过罪过,戴着忽悠曾可吕道明用的,倒一时忘记了。”说着,曾歌脱下面具给了段瑶,段瑶在夏姑姑面前不敢伪装示人,把面具收入袖中。夏媛媛看到感到奇怪,本想询问。段瑶向夏姑姑吐了吐舌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夏媛媛叹气直感丫头胡闹,但是自己从小对段瑶表面严厉实则宠爱,一个人皮面具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当下也没说什么。 四人嘘寒问暖一番,便一同回到客栈。陈绝飞见夏宗主来到,赶紧领着众师弟师妹上来参见。大家见到夏宗主都很高兴,许多人不曾见过夏媛媛,就是觉得她身居高位,但却非常得平易近人,都平添一份亲近之感。虞可芹等年纪幼小一些的弟子们,见到大靠山来到,更是极大地感受到了安全感。 夏媛媛知道这群弟子们路上遇到了磨难,眼里藏不住的关切神色。“绝飞,此次一路北来保护师兄弟们无恙,你做得很好。”夏媛媛表示嘉许道。 受到总宗主夸奖,陈绝飞面上羞赧,说道,“夏宗主谬赞,绝飞愧不敢当,要不是有白零曾歌等师弟随机应变,恐怕我们连崇湖关都到不了。”夏媛媛道,“绝飞休要自责与过谦,白零和曾歌都把事情和我说了,你做得很好,千机门未来当着落在你们年轻一辈的身上。” 陈绝飞没料到白零和曾歌这么为自己说话,心中五味杂陈,抬头刚想再谦虚几句,突然看到段瑶,直惊讶的嘴都合不拢,要不是夏宗主站在面前,自己说不得要喊出声来。白零把陈绝飞窘态尽收眼底,心下大笑,陈师兄也真够后知后觉的。 紧接着曾歌把三人出门遇到吕德坤大婚,并且巷中遇袭,巧遇夏宗主的事情简略说了,大家都庆幸三人无事。江克炅却嗤之以鼻道,“夸大其词,那白零功夫能有这般好么?竟然能打败影刀三绝的叶依,是不是过于添油加醋了。” 白零听他说得阴阳怪气,不客气地回道,“武功好不好某些人自个儿心里不清楚么,要不要摸摸脑袋,当初铁铲敲的疤还在不在呢。”白零旧事重提,当初在小屋子里给江克炅那一铲子,差点给他脑仁开了瓢。 江克炅大怒,开口骂道,“你这小......小小年纪的家伙,这笔账我没主动找你算,你倒先提起了啊,师姐!”说着,扭头看向段瑶,想让段师姐替自己说话。谁知段瑶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正色回道,“别说了,当初那事儿是咱俩不对,就此揭过吧。”这下到把江克炅给整懵了,还欲再说,夏媛媛出声打断道,“克炅,以前不管你和白零有何误会,都放下罢,千机门众弟子应该互帮互助,互亲互爱,我不希望看到有相互敌视的情况出现。” “是,弟子知错了。”江克炅不敢忤逆夏媛媛,赶紧垂目谢罪,心里却是愤愤不平。 夏媛媛见江克炅认错,便不再多说,向众人道,“好了,时间不早,大家都散了,好生休息,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说完,众人便纷纷退去。 夏媛媛则私下把白零叫至一边,脸上泛出一丝红晕,问道,“白零,郭……郭先生他人可安好。”白零瞧夏媛媛年纪不轻,但依然宛若少女般害羞,颇感别有妙趣,知道夏郭二人许久不见,才有此一问,遂说道,“师父放心,郭先生他好得很,我常听他念叨你呢。”夏媛媛装作若无其事,说道,“哦,他念叨我什么,说来听听。”白零邪笑道,“郭先生说他可想着你,希望你早些回千机门与他相见,以解相思之苦。”夏媛媛听了面红过耳,但见白零神情,知他说话不见得全是真的,嗔道,“你这猴孙儿,说话不尽不实,我与郭先生相敬如宾,你可莫要胡说。”白零年少,对男女情爱仍然概念模糊,就是奇怪郭先生和夏宗主既然郎情妾意,为何都四十年岁了还搞得捅不破窗户纸似的。 白零嘻嘻一笑,说道,“刚才徒儿确实有点添油加醋,但是郭先生平日真的常常把您挂在嘴边儿,我的拜师一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这可是半点做不得假来。”夏媛媛听到此话,大半信了,叹了口气说道,“良玉如此待我,可我……一切都是我不好。”说完,眼中游离,似乎忆起过往。 白零见夏师父似乎想起往事,就不再言语,默默站了一会儿,见她仍兀自神伤,便退了开去。 白零来到客栈大厅,只听陈绝飞的声音传来道,“瑶儿,你怎的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偷偷随我们下山,咱们路途屡遭危险,要是你有任何损伤,我该怎么和段掌门交代,而我自己又怎么能心安了?”段瑶回道,“师兄,我照顾得好自己,你瞧一路过来咱们不是都毫发无伤么。” 陈绝飞听了,声音再度拔高,生气道,“要不是那晚曾歌巧计退敌,现在咱们早都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了。眼看军商总会开始在即,定会有图谋不轨之人在大会上生出一番事情来,到时候凶险只有比之前更甚。你平日任性也罢了,紧要关头怎么还在胡来。” 段瑶小嘴一撇,脸上露出不满,皱眉回道,“可是现在夏姑姑在咱们身边呀,你意思夏姑姑都照顾不到么,再说了,凭什么就你们不怕危险,就因为你们是男的么,我也不怕的。” 陈绝飞怒极,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你这两天哪儿也不能去,等总会结束,与我速速回山,不可造次了。”段瑶也是气急,在家爹爹管得严,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要被师兄盯着,当下双拳紧握,低着头不作回答。 白零在旁听了这一出只感好笑,恶人也有恶人磨,段瑶这小妞被她师兄训了,自己乐得看戏。当初在演武高台上陈段两人有说有笑,像极了一对甜蜜的情侣,现在倒是争吵起来,将来这段瑶要是嫁给了她师兄,两人性格差异较大,生活中必然磕磕绊绊少不了。 “白零,此事你怎么说?”段瑶看见白零,转头问道。白零一愣,万万没料到这妮子竟然问自己,差点噎着。陈绝飞见段瑶去问了白零,也是满脸疑惑。 段瑶眼神死死盯住白零,似是极为希望白零向着她说话。白零知道她想要自己说什么,可心里边并不想替她说话,于是避开她的目光,脸上不自然地说道,“啊,段师姐,我觉得陈师兄说的颇有道理,你还是乖乖听师兄话,早点回山的为妙。” 段瑶见白零也如此说话,不禁潸然泪下,自言自语道,“那好,我听你们的。”说完头也不回,转身默默回屋去了。陈绝飞担心段瑶安危,不料反而惹得她心中不快,自己也是莫名异常,直呼女人不可理喻。白零只知自从遇到段瑶后自己就没碰见过好事,现在见气走了她,只是偷笑,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边想也是边回屋休息去了。 时至半夜,白零和曾歌突被一阵急促敲门声吵醒。曾歌起来开了房门,见敲门的是小师妹虞可芹。只见她脸上挂着焦急,道,“曾师兄,可曾瞧见段师姐,她……她人不见了!”白零听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说道,“这小妞失踪了?”虞可芹嘴唇哆嗦,说道,“是的,师姐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零烦得紧,低骂道,“这家伙怎地就没个令人省心的时候!”虞可芹都快急出泪花来,“师姐和我一屋,晚上入睡我还见她来着,可半夜我想起来如厕,谁料见她床头空空如也,我找半天没找到她,只好把大家都叫醒来,陈师兄和夏宗主都已经出客栈找去了。” 曾歌和白零听了也焦急起来,要知道崇湖关危机四伏,这姑娘一人深夜出走,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二人当下不敢拖怠,双双出了客栈,往不同方向找去了。 千机卷 第二十九章 铁面人 白零深怕段瑶瞎走乱撞又遇见了影刀派那帮人,要真如此,那可就不好收场了,想到这心下暗骂,“这个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惹麻烦真是一顶一的在行,老子真想就此不管,让她一个人死去好了。”可是想归想,白零还是在崇湖关上走街串巷,使着轻功到处寻找。 时已至深夜,街上除了偶尔路过的打更人以外别无他人。白零奔来跑去许久未见段瑶人影,心下焦躁,跃上屋檐,踏着各家梁顶一路找去。偶尔遇到同样寻找的曾歌等千机门人,互相一对都言并未寻到人。大伙不敢放弃,又继续散开奔寻。 白零上蹿下跳寻找一无所获,劲力渐感不支,在一处屋顶角落暂作歇息,此时的他心头思潮翻涌,“这臭娘儿们究竟会去哪儿呢?”突然白零脑中过电一般,猜想到她的去处,赶紧起身,运起轻功向前而去。 很快到了地儿,正是两人日间去过的吕府。白零隐隐感觉段瑶会来这儿。只见整个吕府大院晚上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尽是一些巡逻的兵丁,警戒程度反较白天为高。白零踏上内院高墙,一路往深了探去,却见内院深处一房屋四周无人,与外面守备森严情况大相径庭,白零觉得古怪,几下腾跃靠近此屋。靠得近些,就看到该屋屋顶有个黑影,正扒着条缝向屋内查看。白零凝神一瞧,正是段瑶。 原来段瑶被师兄数落,白零也未替自己说话,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后才慢慢冷静下来,心想绝不能被爹爹、师兄、白零等人看不起,一定要想法儿证明自己不只是个拖后腿的人。思来想去段瑶就想到吕家意图不轨,尚有许多谜团没有揭开,那自己不妨来一招夜探吕府,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宝贵的信息。想到此,段瑶便径直往吕府处去了,吕府中虽然有不少兵丁守护,但是段瑶身有轻功,一路探查未被人发现,终在一处屋梁上听得有人在屋内商谈。段瑶扒开砖瓦一角,见此屋是个待客小厅,里边儿站有三人,垂手低头两人是吕氏父子,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他俩,暂时瞧不清面貌。听吕氏父子只是不停在汇报崇湖关的军情状况。段瑶看不出所以然,心想大概这背手男子是个比吕总兵还要高的官儿吧。 段瑶正偷听着,突然肩膀遭人轻轻一拍,刚要惊呼,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嘴。段瑶定睛一看,来人却是白零,他正似笑非笑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段瑶生气地在他肩膀捶了一拳,见他龇牙咧嘴装腔作势,心头很没好气,要不是周遭环境不允许,自己定然要好好揍他一顿,一解心头之恨。 白零不与段瑶打闹,伸手轻指屋内,示意继续偷听,段瑶才气呼呼地先把账搁着。 只听吕道明道,“崇湖关内兵防现共计八千人,关口东北十里处有马骑营一万五千骑驻扎,安保兵力司衙府衙役等一干人等加起来约一千余人。整个崇湖关总兵力将近两万五千人马。” 那背手男子瞧不见是什么神情,只是微微点头道,“详细的驻扎分布图可有?”吕德坤赶紧抬手呈上一图,这时那男子转过身,伸手接过观看起来。只见这男子身高九尺,头发泛着银蓝光色,脸上带了一个铁面具,遮住了容貌,伸出的手臂青筋暴起,一看就知道身负武功,而他的话音不知道是故意克制,还是面具遮挡所致,声音犹如金属磨砥,嘶哑难辨。 铁面人看了一会儿,问吕道明道,“现在由你直属的兵力有多少?”吕道明小心翼翼回答,“小的目前管理关防人马约六千人,剩下的关内驻防与城内衙役约三千人还在崇湖太守关彪手中,而关外的马骑营则听命于鲁阳郡守汤孝忠。”铁面男子听到这里,怒斥道,“你说什么!马骑营就算了,怎么关内驻防的兵权也不全在你手里,如果未曾记错,我暗箱操作帮你打点了不少关节,这么些年你都做什么去了。” 吕道明父子吓得赶紧跪下,抖如筛糠,不停磕头恕罪。铁面男子说道,“大事在即,容不得半点马虎。网我已铺开,但是收网时候我不希望在你这儿出现漏洞。”吕道明连连谢罪称是。 铁面男子话锋一转,问道,“那此次军商总会什么情况,你且汇报来。”吕德坤抢着说道,“小的已经连通上届会长曾家,以及一干武林人士,此次会长一职爹爹必定手到擒来。”铁面男子重哼一声,“但愿如此,因我有要事马上要离关,没有时间在这儿看着你们,希望三日后不要再让我失望。”吕德坤连道一定,结局断能令人满意。 铁面人环顾了一番待客厅,指着吕德坤说道,“话说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连夜前来,倒是不巧打扰了你的春宵一刻。不过军商总会在即,你却还有这闲情雅致谈婚论嫁,难道是真胸有成竹了?”吕德坤诚惶诚恐,又跪下连连磕头,说道,“小的一心为大人办事,脑中全是总会之事,不敢有丝毫怠慢。今日婚宴乃是障眼之法,是做了麻痹某些贼子的,这小妾其实是我抢来的,做不得数,望大人明鉴。” 铁面人干笑两声,说道,“行了,我信得过你,不过早先为保万一,有调派了人助你,我瞧那千机门就挺扎眼的,当可除之。”吕德坤想起今天喜宴上来的几个千机门人,不敢提起此事,低头跪着。铁面人自顾自又说道,“但我听说今天喜宴上好像有千机门的人前来为你贺喜,吕德坤,你面子很大啊。”吕德坤赶忙说道,“千机门今天不请自来,小的真的不知,我们吕家上下和千机门从无联系,我敢拿性命担保!”铁面人所说似乎对今天之事无所不知,难怪吕家父子怕极了这人。 白零想起今天花丛后听得吕德坤口中的“那位大人”,想必就是此铁面人了。看来吕氏父子背后有人操纵,而自己门人遭到影刀派数次伏击,也是出自这位大人物的手笔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影刀派掌门?可又为什么差使得动吕道明,还要连夜查阅关中布防?白零毫无头绪,看了眼段瑶,却见她咬牙切齿极为愤怒的样子,心想她是不是知道了对手首脑后有些太激动了。 铁面人说道,“我谅你也不敢搞这种动作。不过千机门能人异士众多,要想拿下他们没那么简单,而我一是身份所限,不好直接出面,二是时间紧迫,马上就要走。这次的总会对你我都十分重要,麻烦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吕氏父子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铁面人反复叮嘱了几句后,就出厅匆匆离开了。而吕氏父子在屋内反复踱步,叹气不断。白零本想跟着那铁面人看他往哪儿去,却被段瑶一把拉住不让走,段瑶眼神仍是恨恨地望下屋内。白零无奈,只得随段瑶在屋顶屏气静看,靠得近了,闻到她少女香味,觉得十分好闻,凑得更近了些。段瑶感到白零举动,羞得涨红了脸,但是并不闪避,心下乱跳。 白零习惯了段瑶的香味后,便又转头往屋里观察。而段瑶却是心思紊乱,小口一张一合,有点意乱情迷,脸上如发烧般滚烫。 “你怎么了?瞧你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白零察觉她异样,疑惑地小声询问。段瑶陡然惊醒,慌忙撇过头去,说道,“没什么,你莫盯着我看。”白零啧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当你很美么,我还不稀罕看。”段瑶一听,刚想还嘴,就见吕德坤退出待客厅往外走去,于是来不及开口,拉着白零就跟了上去。 吕德坤与大人物相见,在整个府苑都安排下重兵看护,但是在见面大厅又屏退左右方便谈话。今天那大人物心情不悦,搞得自己与父亲战战兢兢,想找自个儿新婚小妾乐呵一下,就往洞房行去。 刚没走几步,突然两个人影跃到自己面前,其中一女声说道,“吕公子,还认得我不?”虽然天黑,但是吕德坤借着月光依稀能辨。来人身形苗条,容颜秀丽,正是白天给自己贺喜的少女,而她身边的则是高歌伴奏的同行少年。 吕德坤看上去有点吃惊,说道,“原来是千机门的侠士,喜宴早已结束,怎么深夜至此呢。”段瑶带着怒气,单刀直入道,“新娘子在哪儿呢,你还不快把人放了!”吕德坤听得莫名其妙,说道,“这位姑娘,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何谈放人一说。”段瑶见他还在装糊涂,喝道,“吕德坤,本姑娘没有耐心与你纠缠,既然新娘是你抢来的,那就请你放人走,我最见不得别人强取豪夺。”吕德坤反应过来,知道这二人刚才偷听了自己的说话,这小妾事小,就是不知道与那大人交谈的机密被听去了多少。吕德坤定了定神,笑道,“姑娘美艳动人,胜我娘子百倍,我看不如你替了她,做我妻子如何。”段瑶听他说话越发不堪,掏出一把匕首直直顶在吕德坤喉咙处,骂道,“住口!再废话当心我割了你的喉咙,快带我去找新娘!”吕德坤看上去有些着慌,忙说,“女侠别动怒,我刚就是开个玩笑,现在就带你去。”说完吕德坤带着二人沿着小径,往内院更深处行去了。 话说吕府非常之大,吕德坤带着二人七弯八拐走了好一会儿,终在一栋屋子前停步。“就在这儿。”吕德坤说着率先推门进去,段白二人鱼贯而入,只见里面灯火通明,虽然装饰豪华,但布置却不像婚房,也没有新娘子的身影。 吕德坤刚一进门,突然向里跑去,在一处木架后一闪不见了人影。段白二人刚还在观察屋内,不留神让吕德坤跑了。 白零其实并不在意什么抢来的新娘,对吕德坤的私事儿并不太感兴趣,自己本身也没那么多正义感,只不过段瑶对此事如此强势执着,只能硬着头皮陪她过来。 见跑了吕德坤,段瑶跑去木架后,已经空无一人,吕德坤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气得段瑶连连跺脚。“这姓吕的定然是借了哪个密道跑了。”白零分析道,说着开始上下查看起木架来。 白零正翻查间,却听段瑶发抖地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白……白零,角落那儿有……有东西。”白零听段瑶声音紧张,望向她所指角落,只见那儿有一黑漆漆的事物匍匐在那儿。 白零挪了几步,方才看清,这是一只巨大獒犬,体型超逾成年男子,浑身毛发光泽粗长,獠牙外露,口中躺着涎水,正恶狠狠地看着两人。 这下轮到白零慌了,他终于明白吕德坤为什么要把自己二人引到这屋子来了。“只是条狗罢了,看样子圈养很久了,应该不咬人吧。”白零出言安慰段瑶,眼睛却没离开过那只獒犬。而段瑶吓得慢慢躲到白零身后,拉住了他胳膊。 白零二人终是年纪尚轻,看到凶恶野兽天然产生一股畏惧感。巨獒与二人对视,开始匍匐爬来,口中开始出现低吼,大嘴咧开,白色獠牙参差交错。白零联想起自己曾经遇到狼群时的情景,手都开始有点哆嗦起来。 “闪呐!”白零发一声喊,拉着段瑶就朝屋门处跑去。谁知那巨獒体型虽大,但是速度极快,三两下追上,吼地一声朝二人背后扑来。 段瑶一推屋门纹丝不动,急喊,“锁上了,打不开!”此屋并无其他门窗,白零无法,大声道,“日月剑阵!”说着拔出短匕,指挥段瑶反击。日月剑阵是千机门刀剑部宗的入门阵法,这剑阵可四人同使,各站一方,成掎角之势,极大提升四人武功威力。入门弟子凭借日月剑阵操练剑法与互相间的默契度。此阵法要求简单,仅需要记住走位即可,白零见很多刀剑部宗的弟子使过,看了几眼就学会了。 眼下虽然只有白零和段瑶二人,阵法提升有限,但是总好过没有。段瑶长剑在小巷中已被银月刀砍断,手中仅有一把护身匕首。而白零经过这几日的险情,为了预防突发情况,也是问师父夏媛媛借来一把短匕。夏媛媛主攻暗器,随身利刃最多也就是匕首,白零使着虽不顺手,也能将就了。 两人闪身躲开巨獒第一扑,随即展开匕首分从两方向巨獒刺去。这巨獒反应极快,身子一掀,白零和段瑶的匕首刺在巨獒双爪之上,进不得分毫。那巨獒旋即尾巴一扫,扫在二人手臂上,二人匕首均险些脱手。 白零感觉手臂火辣辣的疼,这巨獒不但体型巨大,凶狠无比,而且训练有素,明显不是一头无知蠢物。巨獒也忌惮两人左右夹击,不敢全力扑击其中一人。白零身法虽快,但是劲力有限,这巨獒皮糙肉厚,自己几次刺中不但伤不得它,反而被震得短匕都有些拿捏不住。巨獒扑闪撕咬,逼得二人手忙脚乱。 斗了一会,白零就发现巨獒虽然凶猛,终究是个动物,招数来来回回就一扑二掀三扫那三板斧,对付普通人倒是厉害,但遇到有武学功底的练家子,就显得不够看了。白零给段瑶使了眼色,让其在旁佯攻,而自己假意走位失误,踏错步伐,坏了剑阵,同时胸口处露出破绽。巨獒果然上当,直向白零胸前扑来张口就咬,白零待巨獒招式使老,使出流水决躲开扑咬,一个滑跪用匕首在巨獒柔软肚腹上划出了极长的口子。巨獒翻滚倒地,肠子流了一地,颤抖着咽了气儿。 段白二人抹了把头上汗,庆幸脱险。白零知道危险还没解除,生怕吕德坤还有什么后招,赶紧箭步冲到木架处各种摆弄。“有了!”白零高兴地转动了一个陶瓷酒盏,只见木架后墙壁出现一条暗道,缝隙刚好够一人通过,两人赶紧窜入。 暗道并不长,两人走不一会儿便钻出到了外边,乃从一处假山后出得身来。白零一看此处正是白日间偷听曾可吕德坤密谋的花园。 一声梆子响,二人眼前火光映面,吕德坤带着数百兵丁将二人团团包围。 吕德坤得意邪笑,“两位少侠出来得有点晚了,德坤在此等候多时了。”白零见周遭情势于己不利,说道,“吕公子大喜之日不在洞房逍遥,到有雅兴在此赏花。刚才你的宠物暴起伤人,似乎不像吕公子般懂得待客之道,我代你把它收拾了一下,你不去瞧瞧?”吕德坤脸色阴沉下来,“看来我的雪山藏獒没能把你们撕成碎片,那就由我亲自动手吧。” 吕德坤刚要招呼兵士动手,白零一个呼啸先发制人,挺着匕首直直往吕德坤处奔去,来势飞疾,周遭兵士挡在吕德坤前,挺起刀斧就往白零身上招呼。 千机卷 第三十章 人质 白零机敏,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自己要想避开这些兵丁脱身不难,但是带着段瑶就绝无可能,所以打定主意要先拿了吕德坤。 白零宛若游龙,不待周围兵刃加身,从人群空隙中一溜而过,然而敌兵实在太多,一层层密密麻麻地堵着,白零左冲右突始终无法接近吕德坤。这些士兵各个都是常年在边关作战的守军,前后阵势紧密,层叠有序,加上也有习练武艺,让白零颇感棘手。 白零这两日动武频繁,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一个不小心,刺啦一声,左臂被乱刀划过,顿时血流如注。段瑶正在与几名士兵缠斗,见白零受伤,情急惊呼,匕首一阵挥舞逼退敌军,迅疾向白零跑来。 吕德坤看到段瑶,想起日间美人的舞姿,当即大叫道,“千万别伤了那女的,我要活的!”众士兵听了吕德坤指挥,出手便有些缩手缩脚,生怕伤了佳人遭吕家公子怪罪,这么一来反而放了段瑶近前。 白零手臂不住颤抖,匕首有些堪堪拿捏不住,知道自己体力快要透支,见两只长戟斜刺里刺杀过来,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不再手下留情,攀着戟杆蜿蜒而上,短匕向前一送,右侧一名士兵喉间鲜血急喷而出,喷了对面士兵一脸。被喷士兵瞬间目不能视,正彷徨间,心头也是被白零插穿,闷声而倒。 ??白零瞬间就杀了两人,周围士兵却没有被吓倒,依然悍不畏死地冲锋向前。白零心生一计,看出吕德坤不忍伤害段瑶,就携着段瑶一同向前。 两人齐齐冲来,众士兵果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刀斧不长眼,害怕误伤了段瑶。白零几大跨步就已经逼近吕德坤,故意身形一慢,周围士兵数十支长戟一同向白零腰腹刺来,白零高山劲瞧得明明白白,待戟到,纵身向上一跃,飞到吕德坤身边,人刚落地,匕首已经抵住吕德坤咽喉,喘着粗气道,“都给我住手!” 吕德坤急忙大喊,“都住手!都住手!”感觉匕首凉凉地卡在自己喉咙处,上面鲜血淋漓,都难以分辨是不是自己颈部被划破流的血液。 段瑶紧跟白零而来,扯下自己衣袖赶紧给白零包扎伤口,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吕德坤僵着身子,大气不敢乱出,说道,“少侠有话好说,但求放过,我什么都答应你。” 白零满头大汗,呼吸急促,说道,“先把你的新娘子请出来。”吕德坤已经没有思绪去分析他是何用意,赶忙叫人去唤自己新娶的小妾出来。 段瑶看着白零,见他如此气虚,知道他身体极为不适,可在此情况下依然记得自己的这番执念,内心一股感激涌了上来。 新娘子被唤到三人面前,披着的盖头早已是揭开了,瞧着也有几分姿色,但是比起段瑶确实差了不少。新娘子见到这么多士兵与明晃晃的兵刃,地上横七八竖躺着几具死尸,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吓得路都走不动了。 白零让段瑶扶住新娘子,然后说道,“姓吕的,让这些士兵都退开。”吕德坤朝兵士哭喊着,“听到了没,都赶紧给我退开咯。”兵士们只是后退了一步,但是仍举着兵刃朝着白零。吕德坤感觉白零的匕首顶得更深了,吓得裤裆失禁,急催士兵们向后退开,可是并没有人听他号令动弹。 “都退开吧!”一个声音传来,是吕道明到了。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喧闹声惊动了吕道明,他从待客厅处赶来。 众兵士都十分听从吕道明的命令,纷纷退出花园。白零和段瑶看出了门道,这儿的士兵实际上都是听命于吕道明,而吕德坤这条小狗是差不太动他们的。 白零说道,“吕总兵安好,大晚上叨扰还望恕罪。现在咱们玩够了想走了,怎么着,让吕公子送送我们呗。” 吕道明脸色很是木然,并没有出现为儿子担忧的神色,说道,“都是我们吕家招待不周,千机门少侠要走我们怎敢拦着,犬子送少侠出去是理所应当的,这就请便。” 吕德坤吓得都说不出话来,心想父亲怎地就这么放自己被掳走,看向父亲,只见他镇定异常,决定不容置疑,没有一丝阻拦之意。白零暗道这只老狐狸够冷静,于是不再废话,拉着吕德坤,由段瑶扶着新娘子,一同慢慢退出吕府。而果然如吕道明所说,并无士兵迫前紧跟。 白零等人一路回到客栈,客栈中仅仅只有虞师妹和马小帅二人留守,见到段瑶回来都十分高兴,可是见到白零身上血迹斑斑,还把吕家少爷绑了回来,都吓了一跳。 虞师妹赶紧找来金疮药给白零涂上,前后好一阵忙活。马小帅则连忙安慰大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段瑶看着白零,心想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要救新娘,也不至于使他负伤,可即便到了危急关头,白零还记得把新娘子解救出来,内心愧疚与感激交织不已。 段瑶说道,“白零,今天真谢谢你了。” 白零见段瑶这刁蛮姑娘竟然诚意向自己致谢,颇感意外,回道,“谢个啥,你以后安安分分地别胡乱瞎跑比你谢一百次都要强。” 段瑶看着白零的伤臂,头一次没有对白零的反呛动怒,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以后听你的便是。”这番回答让白零都不习惯了,想着小妞是被前面的阵仗吓傻了吧。 段瑶看白零神色透露着怪异,转移话题和那新娘子说道,“这位小娘子,今天对不住让你受了惊,不过现在安全了。你家住何方,不用怕吕家跋扈,我们替你做主,保准平安送你回家。” 那新娘子抽泣着断断续续说道,“我就是个乡下姑娘,来关上卖唱讨些生活。承蒙吕少爷看得上,娶我入门,我全家老小的生活得以改善,不知道今天几位好汉爷是什么要求,赶紧放了我和夫君回家吧。” 这番话听得白零和段瑶面面相觑,段瑶急说,“小娘子不要害怕,我担保姓吕的不会报复你,你说实话,我给你盘缠,即刻送你回家。”那新娘子哭道,“女大王不要消遣奴家了,你放了吕郎和我吧。”说着掩面抽泣。 白零见新娘子语出诚恳不似作假,难道真的是自己和段瑶是好心办了坏事,做事太想当然了? 当时百姓生活疾苦,穷人家把自己女儿卖给达官贵人做个妾反而属于全家一步登天,从此家里吃穿不愁,谁又会顾得上对方人品如何,待女儿是否真心呢。当人活着都难的时候,就不会另做他想了。白零了解穷人的困苦,可惜年纪尚小且是男孩,不知道穷人卖女的想法;而段瑶从小是江湖第一大派掌门的千金小姐,就没真正体验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自然是很难体会穷苦百姓的想法的。 段瑶还欲再说,正巧大师兄,夏宗主等在外搜寻的人回来了。众人见到段瑶平安,都松了一口气。陈绝飞眼露关切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敢继续之前让她走的话题,怕师妹再做什么傻事。 “瑶儿,你没事吧。咦?这二人是...”夏媛媛刚想开口抚慰段瑶两句,瞥眼见到吕德坤夫妇这对不速之客,惊讶不已。 虞可芹赶忙解释了事情的因由。这番“请来”了吕德坤和他小妾,千机门众人不禁担心起来。陈绝飞说道,“吕家势大,今晚你们大闹了吕府,还抢出了吕家公子和他的新娘子,这事怕是不好摆平。”江克炅不说段师姐,而是埋怨白零道,“让你去找师姐的,怎么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回来。” 白零说道,“本以为这姓吕的强抢民女,定遭人唾弃,谁知百姓疾苦至此,嫁入吕家做妾也远比做个卖唱女强上百倍,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段瑶见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刚要开口解释,白零却是朝她微微摇头,示意不用多说。 夏媛媛踱了两步,挥手点晕吕氏夫妇,转身朝弟子们看过来,没有过多责怪,只是说道,“吕家鱼肉百姓久矣,给这吕德坤一点教训也好,况且军商总会上我们与他们政见相左,到时肯定免不了争锋相对。” 陈绝飞指指吕德坤和他小妾,说道,“夏宗主,那这两人如何处理是好?” 夏媛媛沉吟片刻,似有计较,“我心里有主意了,先把他俩抬到里屋去吧。” 马大川、王小帅一人一个,把吕氏夫妇抬了进去。陈绝飞心里不安,追问道,“夏宗主,能否说说可想到了什么主意?” 未等夏媛媛回答,只听大厅中响起喊声,“千机门众英雄何在,秀山峨眉掌门刁无极拜见。”千机门人齐齐往大厅望去,一男子站在厅中,四五十岁模样,身穿暗金色长袍,留着山羊胡子,神色倨傲,腰间插着一对黑色吴钩。 秀山峨眉是峨眉派一分支,创派祖师原是峨眉派一弃徒,仗着武功已得峨眉功夫真传,后来在秀山开创秀山峨眉一派,早年间曾经势头极盛,后势渐衰微,传到刁无极这一派,近些年少有在江湖中走动了。 夏媛媛说道,“千机门夏媛媛在此,不知秀山峨眉有何贵干。” 刁无极冷笑道,“诸位今日造访吕大人府上,带走了吕少爷和他新婚之妻,还行凶杀了数名兵士,此事放眼天下,也说不过理去吧。吕大人差我来向各位讨教个说法。” 夏媛媛说道,“今晚之事想必是一场误会,还请刁掌门带话望吕总兵恕罪。不过秀山峨眉乃武林门派,本不应与官府来往,可瞧如今样子却是做了朝廷的门客?” 刁无极哼了一声,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你们千机门倒是放肆,反骑到官府的头上来了。我派是献身仕途,为国分忧,岂容你说三道四。夏宗主,今晚之事你说怎么办才好,吕总兵可分外担忧儿子的安危呢。” 夏媛媛朗声笑道,“此事好办得紧,我们待吕公子夫妻犹如上宾,他们要在我处做客,暂时不回去,等军商总会完毕,他二人必能安然回府。” 夏媛媛此语不但刁无极,连白零等人都大吃一惊,听她此话之意是要扣留吕德坤为人质,那就是直接和吕家翻脸了。 刁无极怒道,“夏宗主可有弄明白现在的形势?千机门虽然是武林第一大派,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要知道崇湖关属吕总兵的势力范围,你们在人家眼皮底下扣人,莫不是太不把人当回事了。” 夏媛媛笑笑,“刁掌门说得在理,也正因为我们老百姓必然不是官府的对手,说不得只能带着吕公子,一求这数日平安。否则一旦放人,吕总兵来招大兵压境,到那时怕是我们连谈判的筹码都没了。” 刁无极明白夏媛媛其意,回道,“夏宗主果然心思缜密,如你所说吕大人手握崇湖关上万人马的兵权,却直到现在未动兵戈,你可知吕大人的意思?” 夏媛媛说道,“愿闻其详。” 刁无极又是一股神气浮现脸上,说,“千机门乃江湖第一大派,在武林各方都能说得上话,近些年发展尤其壮大。吕大人向来对千机门推崇备至,只是苦于无从结交。他今晚不停与我说是误会,希望大家能够化敌为友,于是就差了我这个江湖中人跟来客栈打个前站,互通友好,希望夏宗主能明白吕大人这一片苦心。” 白零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吕道明愿意放自己二人走呢,一是他本就不怕咱们能出得了崇湖关,也不怕我们会伤了吕德坤,其二探明己方住所,还能直接和领头的夏宗主直接对话,其三还能以今晚之事作为要挟,交好千机门在军商总会上支持自己。这吕道明,果然是个工于心计之徒,这次是玩了一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端的是一步妙计。 夏媛媛似乎不为所动,缓缓说道,“多谢吕大人好意,千机门都是江湖草民,又岂敢高攀官府,刁掌门请回吧,就说千机门会照顾吕公子周全,三日总会后人必定安然无恙回府。” 刁无极一掌拍在厅中一张大方桌上,桌子瞬间塌下去半截。刁无极脸上横肉抽动,说道,“夏媛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刁无极岂是个随你消遣的人来。吕大人将此要务给我,你不领情就罢了,吕公子也不肯归还,我两手空空怎么可能回去。” 夏媛媛说道,“那依刁掌门之意,该如何才好。” 刁无极不傻,他知道眼下夏媛媛是不可能放了吕德坤了,这确实是她手中的救命护符。事情的关键是能否请得动夏媛媛,如果能制服千机门,让他们臣服吕大人,那吕德坤也等于救回了。 刁无极念及此,说道,“夏宗主,刁无极也知道你的难处,那不如且容在下领教你的高招。要是夏宗主你胜了,刁无极转头就走,绝无二话。若是在下胜了,你且随我去吕府喝茶如何?” 夏媛媛在江湖上名头甚是响亮,刁无极竟然点名挑战夏媛媛,看来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众人对秀山峨眉派大都不甚了解,更不知道这位刁掌门武功如何。夏媛媛见他刚才掌拍方桌,内力想然不弱。 不待夏媛媛回话,陈绝飞已站出列,朗声说道,“刁掌门好,在下千机门长兵部宗陈绝飞,先来领教阁下高招。”段瑶上前关心的和师兄说道,“师兄,此人身为一派掌门,定有过人之处,需多加注意。”陈绝飞得段瑶关心,内心温暖,柔声说道,“多谢瑶儿提醒,我去去就来。” 听了刁无极叫阵,白零本想先上,可惜自己劲力已经耗尽,臂膀上还挂着伤,只能盼着陈绝飞打赢。转头又见段瑶关切陈绝飞,心里冷笑:奸夫yin妇,这小妞见着师兄就忘了别人了,于是心中又有些许盼着陈绝飞打输丢脸。 陈绝飞跃入大厅,身法潇洒。周围客人见大厅有江湖中人要打架,都一窝蜂退了开去,躲远远地看着。 刁无极见夏媛媛没有下场,心头有些不耐,他对自己武艺自视甚高,所以一来就直接点名夏媛媛,没想到先来了个毛头小子,心中火起,说道,“陈绝飞是吧,姿势是潇洒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拳绣腿。” 陈绝飞向来沉着冷静,也不受他激,平平一拳向刁无极攻来,用的是千机门中的入门拳脚功夫“千机掌”。这套掌法招式沉稳朴实,并不求变,乃供人习练基本功法与切磋时用,其中并无杀招,用来以礼待客最为合适不过。夏媛媛点头赞许,对陈绝飞有理有度十分满意。白零少见陈绝飞不用长枪用拳脚,也是凝神细看。 刁无极见陈绝飞招式平平无奇,心想这小子轻视自己,于是也不使动兵刃,两拳相交,击打还击。刁无极用的是原峨眉派的“迎客掌法”,这迎客掌法本与千机掌相似,都是友好切磋时使用,但是刁无极将此掌法进行了改良,加入了许多变化与关节技在其中,比一般的掌法要狠辣许多。 两人交手在一起,掌法俱都朴实,但是脚下快且轻盈。虽然客栈大厅中桌椅板凳众多,但二人激斗下竟然未曾碰翻半点。刁无极不打还好,一打顿时心惊,暗呼道,“这小子有点功夫啊!”而陈绝飞感觉这刁无极招式老道,内力深厚,自己每次与他拆招,都感觉手臂震得发麻,端的是不好对付,于是脑中快速转动,急思对策。 千机卷 第三十一章 刁无极 两人斗得百招,互相试探已过,均开始使出真实功力。刁无极效力朝廷后鲜与江湖中人动手,此番打的兴起,武功招式愈发凶狠,加上内力雄厚,陈绝飞渐感遮拦不住。只听啪地一声,陈绝飞肩头吃了一记,再过得二十招,背部又是中了一脚。 陈绝飞倒退数步,稳住身形,丹田气血翻涌,好不难受,嚯地一声长枪在手,咬牙说道,“小辈再来领教前辈兵刃。”众人见陈绝飞吃亏,内心都甚是担忧。刁无极兴发,大吼一声,“正合吾意!”话未说完,腰间吴钩已然在手,噌地一声击在陈绝飞长枪之上,陈绝飞只感到枪杆传来极大内力,恍神间长枪几乎拿捏不住,整个人顺势旋转一周才堪堪稳住长枪。 刁无极这对黑色吴钩乃是找能工巧匠费劲心血打造,自己在此兵刃上倾淫几十年,吴钩功夫已经练至化境。这对黑色吴钩擅长锁人兵刃,是许多兵器的克星,再配合上刁无极的“气合无极功”,真是当者披靡。 陈绝飞知道此人武功在自己之上,长枪使出来就是全力而为毫无保留,御风梨花枪法甩得漫天飞舞,夺人炫目,势头之猛让刁无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靠近。 刁无极看得惊讶,感叹道,“这小子年纪不大,武功却已经如此高强,刚才倒是有点小觑他了,只要再假以时日,普天下又有几人能够胜他。” 刁无极知他枪法精妙,选择不直面硬拼,而是辅以更多游走,黑色吴钩快慢结合,不急于求成。再斗一会儿,陈绝飞果然无法持久,呼吸转粗,枪法渐慢。刁无极时机等待良久,看准一处破绽,吴钩果断出手,狠狠击打过去,陈绝飞立时长枪脱手,飞落在了一边。 刁无极极度快意,说道,“你小子武功不错,算是一把好手,只是可惜运气不佳,遇到了我,哈哈哈哈。” 陈绝飞呆若木鸡,自己苦心练武数年,一直顺风顺水,鲜有败绩。谁知道近几日连连失手,内心遭受的打击很是巨大。 其实刁无极和村庄中袭击千机门的红衣人都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陈绝飞不敌实属正常,只是他从小习武之路极顺,没遇到过曲折,一时难以接受。 “看招!”空中一声呼喝传来,江克炅仗剑直取刁无极。他见陈师兄败北,再也坐不住,拔剑入场妄图挽回门派颜面,其剑劲势急,发出嗡嗡声响。刁无极心头暗笑,自己吴钩善使巧劲,即便对手剑气凌厉,也是完全不惧。 刁无极待剑刺到,一对吴钩分左右使出,搭住剑身,江克炅瞬间无法再抽动长剑半分,僵在半途尴尬不已。 “苍穹夺命剑法,倒是个好剑法,不过你的火候差得太多,你起手本向我膻中穴刺来,剑至半途,准头就已经偏了一寸六分,到我胸前,已经歪了两寸有余,实在差强人意,回去再把基本功好好补补为好。”刁无极赢了招式,嘴上还不停讥讽。江克炅气得脸都成了驴肝色,使命拔剑却没有任何效果,长剑早就被吴钩锁得死死的。 “去吧。”突然吴钩力道一松,江克炅劲力收发控制不住,一跤跌出数米远,撞坏了许多桌椅,半天爬不起来。刁无极吴钩收放自如,这番是来了一回以巧取胜。 刁无极回过身来,扬起嘴角,朝着千机门人说道,“现在怎么个说法?” 可恶,太嚣张了!白零火起,挣扎便欲下场,夏媛媛一把按住他,说道,“你还有伤,不要乱动。”转头朝着刁无极说道,“刁掌门好功夫,秀山峨眉果然不能小觑。”说完,脚下轻点,跃入厅中。 刁无极见终于逼出正主,拱手道,“无极领教夏宗主高招。”夏媛媛右手一摊,正色道,“请!” 夏媛媛手中并未持有兵刃,刁无极不知是否该吴钩直取,犹豫间,嗤嗤两声划破寂静,两只铁菩提由夏媛媛处迎面向自己飞来。刁无极使动吴钩挡开,刚要进击,又是三枚梅花镖向自己腿部飞来,刁无极赶紧吴钩画圈,再次击落梅花镖,还没待刁无极缓过手来,更是几枚金钱镖直面而来。众人只见刁无极高接低挡,而夏媛媛只是微微抬手,就有连续不断地暗器飞涌而出。白零等人只看得兴高采烈,高声喝彩。 如果要说刁无极的吴钩专拿人兵器,那夏媛媛的暗器就让它无从拿起了。夏媛媛暗器功夫真正做到了“快、准、狠”地要诀,并且她身上似乎有着掷不完的暗器,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刁无极越打越后退,都快被眼前茫茫多的暗器逼出客栈外了,本想寻找空隙反击,谁料到夏媛媛暗器似乎无穷无尽,自己只有退远才方便击打,搅得整个人显得颇为狼狈,和刚才的骄傲自大比之相去甚远。 这不是办法,刁无极脑中思索力争求变,陡然一纵,钻到了桌椅背后,以此遮挡暗器,并趁暗器飞掷的间隙不断前跃靠近。这招颇为有效,数次起落后,已经逼近夏媛媛。 夏媛媛暗器势头受到阻滞,刁无极瞬间提气窜出,吴钩直逼夏媛媛,心想只要近身,自己就将大获优势。夏媛媛见他钩到,侧身避开来钩,谁料刁无极当真了得,吴钩一击不中,后钩立马送到,夏媛媛再退。刁无极将夏媛媛逼到角落,在空中迅速再拍出一掌,直接攻向夏媛媛胸前。 夏媛媛此时不再退却,站直身子,也是同样的招式拍出一掌。二人双掌相交,只听“啊哟”一声,刁无极翻身落地,捂着手心,献血渗出。而夏媛媛身形晃了几晃,兀自稳住了,掌心中泛出一丝银光,原来是夹着两枚铁蒺藜。 夏媛媛早料到刁无极会想尽办法欺身上前,所以几次诱他进招,待他换钩出掌,故意夹了暗器与之对掌,果然一招奏效。 刁无极手上受伤,但仍直起身子说道,“夏宗主计策百出,摆了刁某一道,但是这一掌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夏宗主不妨说说,这一招是谁胜了?” 夏媛媛回道,“刁掌门功夫确实独到,掌力雄厚,不过你既然手上着了伤,要是这铁蒺藜上含着毒的话,你却作何感想呢?” 刁无极一听差点破防,铁蒺藜有毒是真是假是个疑问,但若真有,自己接着打不但毫无胜算,恐怕命都要丢在这里,当即脸部神色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千机门夏总宗主果然不同凡响,今日算你胜了半筹,不过此等伎俩下回可就不见得能奏效了,咱们后会有期。”刁无极说完,袍袖怒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白零曾歌见夏媛媛胜出,都欢呼了起来。 待刁无极走远,夏媛媛摇晃着差点摔倒,段瑶等赶紧上前搀扶。夏媛媛悠悠道,“这姓刁的武功当真了得,如果他出头相助吕道明,军商总会上恐怕情势不妙。”曾歌说道,“咱们手上有人质,到时候不行我们就把人质搬出来威胁他。” 白零心头隐隐不安,说道,“我有话不知是否当讲?”曾歌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拿腔拿调,你白零什么时候说话这般婆妈了。” 白零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据我探听得知,吕氏父子背后仍然听命于一个大人物,那叫一个言听计从惧怕不已。吕道明在那个大人物面前可是领了军令状了的,誓要拿到会长职位不可。另外经过此番接触,那吕道明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城府心计很深,说不定为了达成目的弃卒保车,到时候连儿子都不要了。儿子的命和他的仕途比起来,孰轻孰重还真的不一定呢。” 段瑶附和,“是的,此事我也亲眼所见,不是没有可能。”众人听了咋舌不已。要知道虎毒不食子,如果天下有人连自己儿子都可以放弃,这样的人必是大奸大恶之徒了。 众人一时无法可想,唯一肯定的是至少近三天可以靠人质一保周全。今天虽然赶跑了刁无极,但是陈绝飞江克炅两位高徒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夏媛媛与刁无极的那一掌显然也吃了亏,千机门弟子们大为受挫,脸色都阴郁得很。 “今晚不会再有事了,大家散了罢,该休息的休息,以备后面的难关。”夏媛媛指挥道。众弟子点头唱喏,各自散了。夏媛媛内息极为不顺,回房间吐纳调养去了。 其时天快蒙亮,闹了一晚众人俱都累了。白零与曾歌一屋休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自己本打定主意要助曾歌当上会长,最不济也不能让吕道明得逞。可现在陈师兄江克炅新败,自己和夏宗主带伤,而吕道明却有影刀派,秀山峨眉助拳,总会之路阴云密布,困难重重。 曾歌突然开口说道,“白零,我知道你睡不着在想啥,总会一事你不用过多担心。”白零知道曾歌猜透自己心思,于是说道,“这次总会不单影响你们曾家,甚至会牵连整个鲁阳百姓与军商两界。我苦恼自己能力有限,论武功,我怕也远远及不上那刁无极。要是我师父在此就好了,他武功超级厉害,定然能一举破敌,也省的我如此烦扰了。” 曾歌说道,“你说的师父就是那剑苛么?”白零想起玄机老人一事曾歌还不知道,于是便一五一十把自己入派以来的所有遭遇告诉了曾歌。 曾歌听了沉默不语,半晌没有出声,白零还以为照他的性子,听到自己的奇遇定会大呼小叫呢,结果好久没能崩出个屁来。 过了好一会,曾歌才用一种令人意外的沉稳语气说道,“我能理解你与玄机老人的奇遇,也理解了为什么你和段瑶有这么多的纠葛。” 曾歌看白零不解,解释道,“你有师父,我在千机门外也有个师父,我很能够理解你。这几日我知道他也到得崇湖关上,若有他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白零好奇,问道,“你的师父是谁,怎知他到得关上?” 曾歌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当年他传授过我几个月功夫和用毒的法子,临别之际,将那人皮面具赠送给我。昨日白天我在一处墙角见到师门记号了,师父肯定到了关上。兴许说不定也是来参加总会的,到时候盼他能相助于我。” 白零听到曾歌这儿也有神秘外援,心情舒展不少,点头说道,“既然我们也有强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然总感觉敌人人数众多,己方势单力薄。” “胆小鬼,就算没人相助,你曾爷也不是吃干饭的啊。”曾歌哈哈一笑。 两人互相安慰一番,大大缓解了不安的情绪,便不再说话,均呼呼睡去。 一晃三日,千机门众人收拾收拾准备赴会。白零将养数日,皮外伤已无大碍,夏媛媛的内伤调理却还未能通透。众人为夏媛媛雇了马车,一起赶赴总会会场。 一路上来往人群渐多,都是往会场方向而去,军商届人士,各大门派弟子络绎不绝,盛会气氛极浓。千机门人一路上走马观花,看得格外带劲。夏媛媛坐在马车中,仍在抓紧时间闭目调息。当日与刁无极对掌,夏媛媛硬接一掌后强行站稳,导致气血不顺,而刁无极却通过翻身后退卸去了大部分的掌力。所以表面上看是夏媛媛赢了这场,但是实际内里却是吃了亏。夏媛媛暗自恼恨还是对姓刁的武功估计不足,否则断不会逞强为之。 会场靠近崇湖关北部城门,千机门人行了许久才到得会场。只见周遭兵戈林立,正中座落着崇湖关内最大的会议礼堂布政堂,五年一届的鲁阳军商总会就常年在此举行。 “布政堂本是战时关上统帅做战前动员的会堂,当非战之时则作举办军商总会之用。本次盛会鲁阳地区各界代表均会到场,连外区也会有众多名门参会。鲁阳靠近秦赵战区,却是贸易往来的必经命脉,此地赵国一向委任自治,军饷常年都靠自给自足,所以军商联盟就成必然。此联盟会议历来由朝廷选派的监察大臣主持,届时会选出总会会长人选。”陈绝飞在和众师兄弟们边走边做着讲解,“今年的总会显得有些不同,大家都知道前任会长曾老爷子不会继续参选这一届的会长职位,曾家十年荣光可能一朝熄灭。而吕道明有意无意四处放出消息,都显露出他对会长一职必得的决心,打消了不少实力弱小者的参选之心。” 门人入得堂来,只见堂内敞亮,堂中上首放一龙虎座,估摸着是会长之位。 此时正是清晨卯时,太阳初升,堂中已经黑压压人头一片,诺大个会场竟已经都满满当当了。官府要员,商界大贾,武林门派众人均陆续到场。 陈绝飞等人见厅堂门口署名栏中赫然记录着到场人员,上书军方到场:监察大臣顾宝宝,鲁阳郡守汤显忠,鲁阳总兵吕道明,崇湖太守关彪及一干人等;商界代表到场:上届会长曾老爷子及其二公子曾可,鲁阳米仓马义云,商界绸缎大贾王三仔等人;而江湖门派作为第三方到场更是数量众多,许多熟人姓名也是赫然在列:影刀派影刀三绝中的无影刀叶依、丧门刀丁准;秀山峨眉派掌门刁无极;玉树观四杰之一于道,弟子乐境泽等;松柏寺达摩堂首座勿叹,估算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个大小门派前来。 千机门众人署上姓名,围着夏媛媛在一处落座。陈绝飞等一眼就看到左侧上首坐着的吕道明。只见他眼神微闭,表情淡然,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感,似乎也没因吕德坤一事慌了手脚。而紧挨着吕道明的就是那刁无极,刁无极也看到了千机门人,只是嘿嘿冷笑。 过得一会儿,人群中一人踱出,身穿官服,大腹便便,缓缓说道,“吉时已到,我看人也已到齐,军商总会现在开始。我是本次大会的监察大臣顾宝宝,全权负责本次大会的公正公开。那接下来,先由上届会长曾老爷子为大家说两句。” 只见曾老爷子从一侧站起,由曾可搀扶着走到中央,咳嗽两声说道,“承蒙各位信任,鄙人在军商总会会长要位供职十年载,幸好得天垂青,大家伙儿日子过得风调雨顺,军商两界相安无事。吾本愚钝,全靠勤能补拙。可惜现已年逾花甲,精力大不如前,故才有前番让贤一说。今日总会我们将推举出一位新的军商总会会长,带领大家继续前行,促进官商和睦,使得百姓安居乐业。” “那新任会长一职,曾老爷子心中可有推荐人选?”顾宝宝问道。这是一个惯例,一般换届,前任会长都会推荐一人候选,曾老爷子在整个鲁阳地区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德高望重,大家都十分敬重他,他推举之人定然能够服众。 见会议刚开场就进入正题了,大家都打起了十分精神,在场这么多对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曾老爷。 曾老爷看了看会堂内上百号人,又看看曾可,轻叹一声,说道,“此位当然需要一位年富力强,正当壮年的军商要员担任了,我作为前任会长,打算推荐—” “这个会长职位,我来当着玩玩如何?”还未待曾老爷说出口,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这句话宛如一滴水在油锅里炸了开来,使得人群议论纷纷,都往发声处望去。 千机卷 第三十二章 军商总会 一名男子大大咧咧地从武林人士堆里站了出来,穿着衣衫褴褛,形貌猥琐,背上是个大罗锅,嘴上叼了根牙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瞧着让人生厌,声音正是由这男子所发。他右手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女娃年纪不大,但肤若凝脂,花枝貌美,将来长成,定是个极美的人儿。两人容貌反差极大,形同天壤。 “放肆!你是什么人,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站在吕道明身后的陈把总大声呵斥道。 “嘿嘿,只要有能力,军商总会会长人人都能做,为啥我不能做?”男子撇着嘴说道,敢情这人还是个歪嘴巴,越发显得丑陋。 “会长一职确实有能者居之,敢问这位侠士尊姓大名,是何身份,才学几何?”顾宝宝说道。 陈把总见顾大人发话,一口怒气只得吞下肚去,不便再响。 男子说道,“在下一要饭小乞丐,姓名不足挂齿,不过论才能,怕是比场内的大部分人都要高出一点点。”这人话一说完,周围人群耸动,不少人见这乞丐口出狂言都破口大骂起来。 崇湖太守关彪拍案而起,喝道,“来人啊!把这乞丐疯子给我轰出去!”两名赵兵踏步上前,伸手就来拿这男子。 男子只是冷笑,士兵们双手刚要及体,只见他右手上下一翻,这两士兵就直直飞了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显然男子身负武功,寻常士兵不是对手。男子转头问顾宝宝道,“顾大人,你说的能者居之,还作不作数的?” 顾宝宝看他真人不露相,说道,“自然算的,众军士不得对这位先生无礼。”顾宝宝毕竟是京官,且是本次大会的监察大臣,汤显忠关彪等人都买他面子,便不再动声色。 吕道明见有人搅局,赶紧给刁无极使了个眼色。刁无极会意,走下场来。 刁无极自前几日与千机门交手后空手而回,自然是大大地丢了面子,眼下手上创伤都还没好利索,但是自己和吕道明唇齿相依,见有人当众叫板,不得不起身帮忙扫除障碍。 刁无极上来打了个哈哈,道,“这位兄弟武功不错,看起来似个江湖中人,没料到也觊觎会长一职,想吃军商界这碗饭。”那男子斜睨了一下刁无极,说道,“本人不过一心为鲁阳百姓谋福祉罢了,会长一职比起给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还不如交给我呢。至于你,好像是个什么派的掌门吧,看来做了朝廷鹰犬,又有何资格来说我。” 千机门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有人先他们一步向吕道明一方发难。而自己这边竟无一人认得这男子,连夏媛媛这样见多识广,也是不知他为何人。 刁无极有点恼羞,刚要发作,顾宝宝开口说道,“两位先不要争吵,选举一事不只看武功高低,咱可不是选武林盟主。近数届大会,不是连任就是由前任会长推介后直接当选,都没有竞争的情形出现,想不到这届倒是大有不同。按照大会规则,如果出现二人或以上竞选,那就由本监察大臣出题考核,最后胜出者方能成为大会会长,看来这次在下这考官是当定了。” 顾宝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为了确认候选,曾老爷子,请说完您要推举的人选先。”曾可抢着说道,“我爹爹推举鲁阳总兵大人吕道明。”曾老爷附和点头。 吕道明见终于念到自己姓名,赶紧站起,原本想好的场面话也不再说,眼下有人捣乱,自己可不能退让分毫,说道,“多谢曾老爷子信任,鄙人虽然才疏学浅,但为了鲁阳,说不得得奉献自己一片力量。” 顾宝宝又向乞丐男子问道,“那这位乞丐先生想来也是要参选的了,敢问你牵着的女娃儿是?” 那乞丐回道,“这娃儿是我义女,天生聪明伶俐,是我的智囊,与我一同参选,不打紧吧。” 顾宝宝并没把小女娃放在心上,于是说道,“好,候选之人已有这位乞丐先生和吕总兵,还有哪位自告奋勇的,只要抱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人人皆可上来参选。” 刚说完,人群中站出一人,大声道,“鲁阳米仓马义云也想为军商两界出份力,还望大家不要嫌弃。”此人生得其貌不扬,但是一对牟子炯炯有神,一看就十分精明强干。这个马义云,一家掌握整个鲁阳半数以上的粮食份额,战时还能提供军粮,近年来马家富有早已超过曾家,端的是富甲一方。军商人士都知道马义云的实力,他出来竞选并不让人奇怪。 千机门人看向曾歌,只见他表情悠然自得,并没有下场参与的打算,都感神奇。夏媛媛知道曾家和吕家关系复杂,自己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缄默不语。 白零本为了助曾歌而来,但是自打见到玉树观的于道、乐境泽二人后,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他们。杀父仇人近在眼前,白零已经顾不上其他,几次安耐不住想冲上去报仇,只是环境尚不允许,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冲动,需要等待时机。手中匕首紧握,捏得手汗直冒。 顾宝宝环顾四周,见没人再上来参选,说道,“好,那此次便由吕总兵、马员外和乞丐先生三位进行角逐。”顾宝宝走至三人面前,说道,“军商总会举办已逾百年,诞生的每一位会长都是咱鲁阳地区一等一的人物。下面我将会从文治,商策,谋略,武功四项对三位进行考核。请各位遵从内心如实回答,答出项目最多者为优胜。四项题目均由本国文武大臣们出题,且陛下批阅通过,以备总会不时之需。题目作为锦囊伴我一路至此,未曾打开过,连我也不知题目为何,大家可放心其公正性。” 顾宝宝说着盯了眼三人,见他们各个跃跃欲试,便慢慢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念道,“第一题乃陛下所出,是文治之题,请大家侧耳恭听:鲁阳乃北方重镇,常年战乱,百姓民不聊生。但只要战事一止,却能立即恢复经贸活跃之态,若你为总会会长,如今之计,当施以何政才最为妥当?” 此题直接关切到眼下鲁阳民生,赵王应是对施政已有计较,就看三人回答是否能够贴合圣意。 马义云小时困苦,因极具经商头脑,长大后终成商界大贾,但对文治却是不大通透。皱眉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吕道明深谙官道,有恃无恐,见乞丐并不言语,便上前一步说道,“本官已有计较。” 顾宝宝道,“吕大人请说。”吕道明洋洋道来,“军商总会会长,当为军商两界出谋划策。军界战后获得难得的喘息机会,当抓紧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以防秦国贼子再犯边境。而商界自可借着两国贸易恢复,活络通商,以盈余之财供给军力,做好后勤之本。并且有官军保卫鲁阳地方平安,百姓自然安居乐业,更促经济拔升,此为良性循坏之举也。” 这吕道明洋洋洒洒一大段,直直说到了几个军界大佬的心里,但是商界人士一听则浑然变色。吕道明此番话语中说的冠冕堂皇,三全其美,但是其实摆明了就是牺牲商界利益去供给军界,几个商界富豪脸色顿时便不太好看。 马义云立时沉不住气,说道,“吕大人,你说得好听,但话音里外就是想我们商界无偿给官军输送钱财,这未免也太枉顾我们商界的利益了吧。”吕道明呵呵一笑,说道,“本官只是回答陛下文治之题,并无他意,你若有不同见解,尽管答来便是。”顾宝宝也说道,“吕大人所言不错,这只是答题环节,马员外可有文治之道答来,说不定更贴合圣意呢。”马义云立时涨红了脸,自己明知吕道明不怀好意,但是肚里却对文治毫无方向,支支吾吾做不得声。 吕道明见马义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暗乐,想这个暴发户和那乞丐懂个甚的文治之道,这道题就自己答了出来,甭管是否接近陛下之意,那都是自己胜出了。 “我也有一个想法,要不大人听听?”那乞丐一副神兜兜的样子,上前一步说道。 吕道明和周围众人听这乞丐竟然对文治有了想法,都较为惊讶,一个乞丐能懂个什么。谁料他娓娓道来,竟然有条有理,只听他说道,“吕大人所说大半狗屁不通,却有小部分说到了点子上,鲁阳文治,乃是官,商,民,三者循环。然而重点是官军吗,自然不是,而且是大大的不是。鲁阳是北方重镇,何为重镇,此处北通秦国,官道宽敞,即便多有战乱,百姓依然集聚于此,安家乐业。有了百姓,才有了商界的注入,才会有肚腹铜臭的富人们在这儿开铺子,做生意,否则谁会过来?而有了百姓,有了商人,才有了这崇湖关,本国才会重视此地,连年在此用兵,否则一个小小的崇湖关,至于多年厮杀,数万白骨埋葬于此吗?说穿了百姓才是鲁阳之根本,甚至对于一个国家也是如此,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大家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只把在场各界人士都听呆了,谁都不曾想到一个形貌猥琐的乞丐能讲出如此一番治国道理来,先不说他与吕道明谁对谁错,单就这番见解,都已十分惊世骇俗了。 吕道明听得大惊。顾宝宝也是半天合不拢嘴,好半天回过神来,说道,“此题吕大人谓之重军,而乞丐先生言之重民,经我审视答案后判定,应是这位乞丐先生胜出了。” 吕道明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陛下是怎么说的?”顾宝宝读着锦囊道,“鲁阳连年战祸,寡人日夜忧患,只盼国泰民安。鲁阳之地,有民百万,有民则有商,继而有军,环环相生。故民乃国之根本,断不可忘。文治之道,无不以民之角度而发,才合朕意,切记之。”顾宝宝读完,吕道明脸色苍白,关彪和汤显忠也有些坐不住了。众人见乞丐男先拔头筹,均喝起彩来,马义云只要不是吕道明得胜即可,是自己还是这乞丐胜了倒没那么在意了。 千机门人看到场上情形心里都暗暗高兴,只有曾歌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事情与他无关,而白零注意力都在仇人身上,关注场上较少。 吕道明不敢指责圣意,于是赶紧说道,“顾大人,第二题烦请快快道来。”顾宝宝点点头,展开第二个锦囊说道,“第二题乃商策之题,是户部尚书方国举方大人所出,三位请看。” 顾宝宝说着让人端出三个盘子,每盘中皆有锦帕盖着某样物事。顾宝宝指着盘子说道,“假若三位为鲁阳富商,现在仅够投资一间铺子的闲钱,盘中锦帕所盖即为三间铺子。若其中只有一间写着赚钱,而另两间则会赔钱,锦帕揭开之前三位无法得知铺子盈亏情形,三位会如何选择投资呢。现在有请三位上前。” 三人面面相觑,听顾宝宝说是商策之题,可看着怎么像随机选择碰运气呢。马义云思忖论及商策,总该到我发挥了吧,看着盘中锦帕沉吟一番,见另外二人没有动弹,便上前说道,“那我马义云就先来做个挑选吧。”说着便指着右手边一个锦帕说道,我就投资这个商铺吧。 而那乞丐男子与女娃交头接耳一番,见马义云出手,随即也说道,“顾大人,我也与马员外所选相同,就投资右手这个。” 吕道明暗呼这乞丐男子卑鄙,他明知马员外深谙经商之道,所挑之物必有道理,跟着挑选一样的至少比自个儿瞎选强。吕道明也是急急跟着上前,说道,“顾大人,下官也选右手边的铺子。”周围人见吕道明跟风之样,嘘声四起。但吕道明当真面皮老厚,任凭众人不屑,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安然自得。 顾宝宝似乎早猜到三人此举,哈哈哈大笑,“方大人果然智慧超群,知道定有此出。”他虽然笑着,但却并没有立即公布答案,而是随手揭起了左手边的锦帕,只见锦帕中有一木质棋子,上刻“亏”字。于是又转头朝三人说道,“现在本官揭开左手锦帕,为三位去除一个错误之选,并给你们一次再选择的机会,你们会保持选择右手边,还是转而选择中间的锦帕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商策之题的核心诡计原来在此。顾宝宝明显知道三个锦帕后哪个才是赚钱的商铺,却故意去除其中一个亏损商铺搅乱人心,是否转换选择让人纠结不已。 马义云一下陷入了沉思,那乞丐男子和女娃也是不停思索,过得一会,那女娃又偷偷在乞丐男子耳边小声说话。而吕道明眉头挤到了一起,大脑飞快运转着,心想这顾宝宝不是挖坑让人往里跳嘛。 过了许久,马义云磕磕巴巴地说了嘴,“换!我选中间的,老子拼了。”马义云有着商人天生一份赌劲儿,在如此拿捏不准的情形下,便是拼着要赌上一把。而乞丐男子似乎和小女娃打定了主意,见马义云选了中间,自己也嘻嘻哈哈地说换中间。 顾宝宝望向吕道明,只见他来回踱步,举棋不定。吕天性多疑,往年多次前线作战都是先求自保,这种观念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初始的选择是正确的,怀疑顾宝宝就是因为看到己方三人选对了,所以才故意揭开一个亏字商铺,迷惑自己,让自己再做选择,从而出错。 吕道明踱步再三,立定驻足,说道,“顾大人,下官决意不换,还是选择右手锦帕。” 顾宝宝微笑道,“当真?吕大人确认否?”吕道明看了下顾宝宝神情,忙又摆手说再想想。于是又思考许久,直至马义云不耐烦催了他,吕道明才叹了口气说道,“顾大人,下官不换了,决定是右手锦帕。” 顾宝宝大声道,“好!”说完揭开中间和右手两块锦帕,顺手拿起盘中棋子。只见中间盘中的棋子上刻着“盈”字,而右手盘中的棋子上刻着“亏”字。吕道明只觉眼前天昏地暗,险些摔倒,刁无极赶紧上前扶住。马义云、乞丐男子和小女娃俱都欢呼雀跃起来。 吕道明这下连输两招,即便后面两手都赢,那也只能堪堪追平这乞丐男,更何况自己本不擅长什么谋略,更别提什么武功,要想连赢两场谈何容易。吕道明当即恼羞成怒,大声骂道,“不对!这乞丐和这女娃有古怪!他们每次答题之前都要交头接耳,莫不是在作弊。他们定是偷看了考题,定是如此!” 顾宝宝听了马上脸色一沉,斥道,“吕大人,本官以性命担保,陛下所赐锦囊从未开启过,你如此质疑考题不正,是想说本官包庇作弊,暗通款曲吗?” 吕道明语无伦次,想到自己失败的后果,浑身不寒而栗,说道,“顾大人,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却见乞丐牵着的小女孩笑颜如花,接着吕道明的话说道,“只是自己阴谋不能得逞,要死要死,哈哈哈。”许多瞧吕道明不起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吕道明惶恐,赶紧抓着刁无极衣袖,急道,“刁掌门,助我。” 刁无极冷冷点头,二话不说,一个起落逼近马义云,一指点出,马义云吭都不吭一声,当即软倒。乞丐男见他出手,早已起势防备刁无极,谁知自己眼前一晃,啥都还未看清,那刁无极已到自己身后。乞丐男转身一掌拍出,刁无极掌心有伤,不愿对掌,左手一下架开,右手直直一指往乞丐胸前点去。 那乞丐见马义云点来,脸上突现奇怪神色,怒斥一声,“无耻!”却是左右双掌齐出,往刁无极脸上拍来,竟然毫不守御,意图力拼个两败俱伤。刁无极暗赞一声好功夫,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乞丐竟然是个武林高手。 刁无极武功极高,内力尤其深厚,眼看对方掌到,自己指上内力急出,凌空虚点,指未到但内力先至。那乞丐中指,掌至半空,堪堪软了下来。在场各武林人士见刁无极露了这一手,均咋舌不已。 嗖地一声,眼前扑来一人,这人头发散乱,身着千机门弟子服,正是曾歌。曾歌不知为何,刚才的淡定劲儿全然不见,拿起金刚伞,径直就向刁无极捅来。刁无极哼了一声,早知道千机门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见来的只是个门中弟子,骂道,“你们夏宗主都奈何不了我,你又是哪来的小崽子。” 还未等刁无极动手,只听乓地一声,曾歌虎口巨震,金刚伞脱手。眼前突站了一人,身穿红衣,衣领上绣了把暗色宝刀,身形似曾相识,手持一把唐刀,笑吟吟地站在场中,说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啊。”曾歌立马反应过来,这人就是当时乘夜袭击千机门的红衣蒙面人,现在露出了真容,衣服也换了带有影刀派标记的红色袍子,想起门口署名,那此人定然就是叶依的师兄丧门刀丁准了。 眼看吕道明失败在即,却平平冒出两个武林高手助纣为虐,曾歌心里气急。而丁准一刀打飞曾歌金刚伞,心中畅快,当时误中毒气,心里引以为恨,眼下正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顾宝宝颤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会长竞选岂能用武挟持,甚至还是旁人助拳?”刁无极嘿嘿一笑,说道,“顾大人,竞选中可是有一样武功比试,现在不正在比的武功一项么,你瞧他们可还的出手来。另外这乞丐一直有女娃商量计策,我们吕大人就不能有个把侍从协助比武了?”顾宝宝说不出话来,自己本没太在意那女娃,不过现在想来确实每到答题似乎乞丐男都会与小女娃商议,奇哉怪哉,莫不是智计过人的是这小女娃么。 顾宝宝说道,“就算你们武功一项赢了,还有谋略一项要比,且速速退去,不可再行造次。”说着看向周围士兵,他们都是吕道明亲信,没人理会他,顾宝宝心下大急。 丁准为人狠辣,说道,“顾大人说得好,但是假若武功一项比试中,吕大人的竞争对手都意外身死,那还怎么个继续比试法呢。” 周围人见他们起了杀心,都惊呼起来。松柏寺勿叹在旁迂腐地念着阿弥陀佛,唠唠叨叨地劝解,也不顾有没有人听得进他的话。 丁准随即恶向胆边生,拎起唐刀正准备挥下,却见身旁一道白光疾驰而来,尖锐直逼自己咽喉。丁准大惊,唐刀一个回转劈向来光,只见此光一个转折,瞬间又从刁无极身侧划过,幸好刁无极武功了得,连续踏出几个八卦步,手中吴钩出手横挡在胸,仍旧是衣袖被划破老大一个口子。 众人惊愕,只见场中站着一个青葱少年,手中拿着一把短匕,正怒视丁准刁无极二人。 千机卷 第三十三章 至高轻功 “白零!”无影刀叶依在一旁喊出少年姓名。丁准看了白零两眼,发觉眼熟,想起在村庄夜晚中与这小子有过交手,但是那时候他都没能在自己手下走上三招,怎么今天所见,和上次大不相同了呢。 刁无极万没想到千机门还有这般厉害的年轻小辈,问道,“你是千机门的?小家伙武功霸道得紧,那天客栈中怎么没见你露上一手?” 白零只是因为二人欺负自己好兄弟曾歌,便挺身而出,依靠极快地身法和无情剑术逼退二人,与其说是借着真实功夫占了上风,倒不如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知道刁无极和丁准二人的武功,都远在自己之上,眼下情形弄了个骑虎难下,这个局面怕是讨不得好去。 白零尬笑两声,说道,“两位不是要比试武艺吗,既然你们说可以助拳,那我就是来帮助曾家二公子和这乞丐的。”白零嘴上依然硬得很,其实心里发虚,好在背后还有夏师父撑腰,稍许心安。 曾歌拾起金刚伞,跑去将乞丐男子扶起,神情紧张关切,脱口说道,“师父,没事吧。”乞丐男子微微摇头道,“不打紧,就是被点了穴,胳膊绵软,内力上不去了。” 白零没想到这乞丐就是曾歌所说的神秘师父,想不到真在总会上相遇了。不过眼下局面紧张异常,没空细想他出现角逐会长位置的原因了。 曾歌转身用金刚伞指着刁丁二人,怒道,“刁无极、丁准,好歹你们也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物,怎么行事如此卑鄙,快给我师父解了穴,否则我绝不放过你们!” 丁准大不耐烦,额头眉毛竖起,与法令纹一起都快组成了个叉字,说道,“你们两个小小毛孩,有什么资格和我丧门刀丁准叽叽歪歪,今天谁要与吕大人为敌,那只好怪丁某不客气了。” 顾宝宝见丁准口出狂言,忙出声道,“放肆,你们真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么。”丁准刚待回嘴,鲁阳郡守汤显忠看不过去,愤怒站起大喝道,“胆敢扰乱军商总会,简直胡闹透顶,吕道明!这就是你手下的人?”吕道明有点畏惧汤显忠,此人明里毕竟是自己的上司,不敢得罪,忙说道,“刁掌门,丁大师,二位且勿破坏总会规矩,先解了那两人穴道,再听顾大人怎么说。” 丁刁二人见吕道明如此说话,只得压下杀心。刁无极隔着二丈远,右手袍袖急挥,一股劲风直扫而来。曾歌大惊,以为这个恶人又在害人,刚想提伞上前,只听乞丐师父一声轻呼,眉头舒展,脱口而出道,“穴道解了!”那边厢马义云也站起身大喜道,“舒坦了,刚才一根筋吊着就是动弹不得呢。”原来刁无极悬空运劲,并不用接触,就解了乞丐和马义云的穴道,这手功夫酷炫得很,周遭懂行不懂行的人们都看得惊愕不已。 刁无极和丁准再对着顾宝宝齐声拱手道,“江湖中人不懂规矩,还望顾大人恕罪。请顾大人主持比武一项,我们与他们公平较量便是。”二人自恃武功高强,随便如何比试,胜利都毫无悬念可言。 顾宝宝知道鲁阳地界还是汤显忠说话有效,此处天高皇帝远,自己这小小京官实在起不到太大作用,就是心里这口窝囊气有点咽不下去。顾宝宝瞪了吕道明一眼,说道,“吕大人,今天你可真够威风的,待回到京城,我定会把总会的事原原本本禀报陛下,由他好好主持公道。” 吕道明脸色铁青,拳头紧握,不敢顶嘴,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顾宝宝怒斥一通,见吕道明似乎有所屈服,心里舒畅了不少,整整衣冠,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锦囊。 “武功一项并非让几位大侠真的比武,而是要测试武学知识是否渊博,能否采众家之长。”顾宝宝顿了顿,偷眼瞧几人并无动静,再开始细说比武试题,“此项试题乃本国曾经武状元纳兰缺先生出题,请各位听题。” 纳兰缺这个名字又一次进入白零的耳中,自己知道他是剑苛在千机门中的师父,二人之间似乎有着极大的纠葛,只是没想到此人竟是曾经的赵国武状元,来头果然非比寻常。 “奇哉怪哉,我们选的是军商界的会长,干嘛还要考量武功知识呢,两件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嘛。”曾歌突然出声质疑道。 丁准和刁无极两位都是武学宗师,乞丐师父加个白零哪够看,即便不是直接比武,那也是上去就给人秒杀的份儿。曾歌思忖再三,决心给局面搅上一搅。 顾宝宝没好气的回道,“比试规则,考核类目都是由赵王陛下亲定,其他人谁有胆子敢忤逆圣意?你休要在此捣乱,如果不服,本官可视同你方此局自动认输。” 好家伙,我再说下去怕不是要给师父帮倒忙。曾歌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乱说了。 白零心里倒是大致有数:武林中众家武功路数自己基本属于狗屁不通,丁准和刁无极两位武林中混迹几十年的武术大家自然是远远胜过自己的。看来这局即便不考实战而是理论,估计也帮不了曾歌和乞丐男了,一想到这,脸上露出愁容。 “阿零,你还记得我么?”只听一个温柔软语传入白零耳中,白零侧身一看,却是那乞丐男身边的小女孩。这小女孩近看竟然美的让人不敢直视,扑闪大眼,红唇小嘴,鼻子小巧秀气,要不是年纪还小,定当得倾国倾城之貌,好似比段瑶还要美上半分,白零瞬间看得呆了。 女孩见白零望着自己发呆,噗嗤一笑,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零哥哥,我是阿心呀,你不记得了吗?” 白零啊地回过神来,瞧样貌,此女竟是曾经京城郊外亭中所遇的女孩阿心。当日一别,以为此生难见,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白零同时记起随行的黄脸婆子和侏儒矮子。按身份来看,他们应该全是古门七雄一伙,那眼前的这乞丐是….. 阿心看出白零疑惑,笑着说道,“当初你见到的黄脸婆婆就是这乞丐先生啦。当时你能一眼识破婆婆的易容术来着,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白零端详了一下那乞丐,分明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个猥琐汉子,万万让人联想不到那个黄脸婆子,颇感惊讶。按照阿心妹妹的话,想来当时婆婆样貌怕也是易容过的,就是不知道她本来面目却是如何。 白零轻笑一声,不再去想,低头赶紧轻声和女孩说道,“阿心,你是我的好朋友,这位乞丐先生是曾歌的师父,不管你们真实身份是啥,我都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们的。对面两个家伙不好对付,可要小心了。”阿心甜美一笑,说道,“谢谢零哥哥。” 乞丐男看到白零和小女孩交头接耳,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转头和曾歌说道,“徒儿,为师没事,且看我赢下这第三场。” 众人只听顾宝宝继续念到,“纳兰先生所出题目为:天下武学唯快不破,本人早年所学甚杂,后逐步化繁为简,去多求精。遍身武功,不过一轻功一剑术。仗二技精湛,闯荡江湖,罕逢敌手。然而纵使如此,功夫依然不及尊师十一,更不及开派祖师万一,缺甚是惭愧。尊师成名轻功鄙人已经习得,且得天下英雄过誉,获天下第一轻功的美名,然而缺有自知之明,自身轻功仍大有缺憾,常苦心钻研。现请各位以“何为至高轻功”提出自己看法,若能于吾之意相合者,当为胜出。” 刁无极和丁准皆是武学大家,虽然轻功可能不如纳兰缺,但是也绝非泛泛之辈。二人思考一会儿,便与吕道明耳语如此这般。吕道明听会,走上前来立即侃侃而谈,说的都是修炼轻功的大道理,然而仅是这番见解,就不是寻常武人能够说得出口的,更何况一商人一乞丐耳。 白零听到纳兰缺的题目,怔怔了好一会儿。忆起当初玄机老人教导自己的话语,知道纳兰缺虽名为天下第一轻功,但不过只习得流水决而已,对高山劲是不知晓的,难怪纳兰缺总觉得轻功还有缺憾,想方设法精进,岂料他的师父早就练了个通透,并都教授给了自己,眼下考题出到了轻功,那不是巧到了极处? 顾宝宝听了吕道明的回答,再看看锦囊,不停点头。吕道明见此题有戏,脸露喜色。 “小子白零作为乞丐先生的智囊,也来答答这道题可否?”白零上前拱手道。乞丐男本欲上前答题,见白零抢先,不禁脸露惊讶之色,和阿心对望一眼,便不作响。 丁准重哼一声,说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吕大人所说乃是我和刁掌门对至高轻功的多年理解,你这毛孩不过十几岁年纪,也敢来妄加评论?”刁无极也在旁不停冷笑,显得轻蔑至极。 顾宝宝不爽二人许久,当下不理丁准,对白零说道,“小兄弟,有妙策但说无妨,不过可要慎重了,是否要再与乞丐先生等商量商量?” 白零微笑说道,“谢谢顾大人提醒,小子自有计较。”谢罢,白零在场中慢慢踱步,边走边开始说出流水决的轻功至理,只是避开口诀,防止别人偷学了去。刁丁二人刚开始还冷笑待之,但越听越是心惊。这少年所述之言精妙绝伦,剖析透彻,就像对轻功有极深理解的武学宗师,若非如此断说不出如此见解。且白零一开始的话二人还能听得明白,当说到高山劲的部分,就令人完全无法理解了,可在场武学人士都听得出此等道理绝不是一个不懂功夫的人能够胡诌出来的,是确确实实的武学至理。白零脚下缓慢踏着步伐,步步演示着高山流水大法的路子,清楚告诉众人自己不像吕道明这般只是背诵了一些道理的门外汉。 白零这番操作直把刁丁二人完全都整懵了,两人仔细盯着白零脚步细看,发现他虽然步履缓慢,但是每一步每一踏,与他口述的轻功至理分毫不差,动作娴熟有序,游刃有余,是为了让大家看清才故意慢悠悠地展示了出来,还稍稍带了点儿炫技的成分。 二人脚步微动,想要模仿一步半步,却发现脚根本踏不出去,如果强行动身,怕是会立即摔倒在地,这门轻功太过玄妙,远凌驾二人理解之上,显然这个少年的轻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白零说完轻功至理,步伐也正好一圈踏完,缓缓摆出一个收手式站定。在场众人全被这少年所说所做折服,纷纷鼓起掌来。 “好小子,单就轻功这一项的造诣,我也自愧不如了。”夏媛媛对白零大加赞叹,小小年纪就能在轻功上有此见解,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天纵奇遇。而陈绝飞和段瑶是见过白零绝妙轻功的,此番情景倒是意料之中了。 顾宝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吕道明一开始转述的轻功之理,虽然也很绝妙,但不过是锦囊答案中很小的一部分罢了。而这少年不但与锦囊中的描写完全相合,后半段的回答甚至远远超出了答案所述,令人难以置信。 顾宝宝深呼一口气,瞥眼看了下吕道明三人,问了句,“看来结果已经很明了了,三位可有异议?”见刁丁二人还未回过神来,马义云更是不可能懂这些,便大声宣布道,“此题又是乞丐先生这一方胜出了!” 白零、曾歌、乞丐男和阿心又胜了这个回合,都高兴的相拥雀跃起来。四场比试乞丐方连胜三场,那第四场也不用比了,会长显然已落入乞丐男子手中。吕道明面如死灰,四肢颤抖,只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喉口发甜,几欲呕血。 丁准刁无极听白零大说一通,就像被他点了穴道般,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约而同大喝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手脚才得了灵便。 二人在众目睽睽下被一少年比了下去,这口恶气如何忍得,一旦传将出去,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丁准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握唐刀,便欲发作。 刁无极为人一贯傲慢,受到如此挫败,更是难忍,一个蹬地,黑色吴钩率先出手直向白零砍来,心中只想将此人立毙当场,挽回颜面。 夏媛媛大呼小心,想起身来救,却是相隔太远,力所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虽然刁无极冷不丁出手,且去势极快,但是白零身形宛若鬼魅,微微一晃便躲开吴钩,姿势轻巧,似乎毫不费力。刁无极起了杀心,用起自己独门绝学“旋风神钩”,两把吴钩左斩右钩,宛若两条黑蟒,上下翻飞,舞成了花儿似的。白零也是精神抖擞,就用刚刚演示的步伐不停躲闪,衣袖带风,却不曾被吴钩沾上半点。 这少年轻功精妙,果然他之前所言非虚,第三场赢得当之无愧,在场众人心服口服。 千机卷 第三十四章 玉树道人 白零的高山流水大法已十分精熟,每当敌招过来,身体就能自主反应施展躲避,身法迅捷都无需过多思考。可外功上除了一手杀人用的无情剑法,白零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了,更遑论内功了。故而功夫里外极大的反差,使得白零与人对敌时,都是躲闪远多于还手,纵然姿势潇洒,但实际上常常落于下风。 在外人眼中,自然认为拥有绝高轻功之人其他武功也必然不弱,见白零与刁无极对招能够轻松躲闪却不还手,还以为这少年故意戏弄容让,都暗猜此人究竟何方神圣,如此嚣张。 刁无极使动吴钩毫不容情,钩钩都往白零要害招呼,但是白零总能在空中摆出奇怪的姿势一一躲开。刁无极也颇有宗师风范,心中对这少年的轻功顿生敬佩之情,之前第三题输得心服口服。但是身负秀山峨眉派中兴之责,前进道儿上决不能有任何闪失,说不得今天得把这小家伙立毙当场。 刁无极也是天纵奇才,见识非凡,数十招一过,就发现身法乃是白零优势,自己吴钩使得再快不过徒劳,空耗劲力而已。心下沉思这小子限于年龄不大,内功上断不可能有多大造诣,自己应该以长击短,与他比拼内劲才是上策。 想到此,刁无极吴钩使得突然由快转慢,势大力沉,像是在使动一件沉重的兵器一般。吴钩虽慢,然每钩之中都用上了深厚内劲,别说白零没有内功,就算有,只要没能达到高手境界,都难挡其锋。 刁无极招式转慢,白零身法也跟着变慢,流水决浑然天成自不必说,高山劲也是发挥到了极处。白零仗着高山劲洞悉招式,虽然钩子贴着自己肉呼呼而过,显得凶险异常,但仍旧可以料敌机先,未伤分毫。 丁准在一旁瞧了许久,见刁无极久战不下,心想他怎的如此没用,要知道前几日自己没用三招便点倒了这小子。心中渐感不耐,大喝一声,“刁掌门,我来助你。”说完,一个箭步跳入战圈,丧门唐刀往白零当头斩去。 刁无极暗骂,这姓丁的真没有眼力劲儿,自己本就是为了门派颜面动手,现在你来助拳,形成两个武学大师围殴一个少年的局面,让我这老脸却是往哪里搁。 堂中纷纷惊呼,眼前一个金色人影,一个红色人影围绕着白零飞快旋转。白零左闪右突,频遇险招,纵使他轻功绝佳,在两大高手的夹攻之下也是相形见绌,更何况内息逐渐产生滞涩之感,已是无法持久。 “且住手吧!”一巨大声音在三人耳旁炸开,声若洪钟,让人震耳欲裂。刁无极只感到背后风紧,知道有人来袭,头不回身不转,右手吴钩瞬间向身后挥去。岂料背后那人武功及其怪异,丝毫不惧吴钩锋利,啪地一声,竟是抓住了黑色吴钩,内力从钩上传来,刁无极手臂一震,惊道,“什么人,好霸道的内功!”回身一看,来人是松柏寺达摩堂首座勿叹。勿叹低首垂目道,“刁施主且住手,如此相逼一位少年,未免太过了吧。”刁无极暗骂几声老秃驴,内力急催,可这和尚的内力不进不退,就与自己僵持在一起,两人抓着吴钩,宛如定身了一般。 这边厢夏媛媛也与丁准斗在了一起,夏媛媛见白零频遇险招,怕他不支,赶紧施以援手。夏媛媛起身同时右手手腕一翻,匕首显现,直取丁准。贴身剧斗中左手还不停辅以飞掷暗器,把丁准瞬间闹了个手忙脚乱,无暇顾及白零了。 白零终得喘息之机,跃到一旁,大喘粗气,知道助拳只要再晚来片刻,自己必被刁丁二人乱刀分尸了。段瑶见白零脱身,赶紧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白零,你怎么样,可有伤到?”白零摇了摇头,“就是累得慌,没事儿。” 阿心把这情形看在眼里,暗自好笑,凑上来说道,“零哥哥,这位美丽小姐可是你的朋友?” 白零见她有此一问,解释道,“这位小姐姓段,是千机掌门之女,我这种下等弟子,又怎配成为她的朋友呢。”白零说话虽带戏谑,但段瑶听在耳朵里却极不受用,嗔道,“人家好心问你伤势,你却在这里胡说厥词,我再也不理你了。”阿心听了段瑶说话,噗嗤笑出了声,暗呼有趣。段瑶被一女孩所笑,立马红晕满脸,别过脸去走开了。 白零摇头苦笑,这妮子脾气又辣,面皮还薄,开不得玩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大师兄和江克炅迷她迷得如此五迷三道。 阿心用胳膊肘捅了捅白零,说道,“零哥哥,我瞧段小姐对你关怀备至,颇有情意啊,你怎地如木头般不解风情呢。”白零连连摆手,回道,“可饶了我吧,这泼辣丫头不害我我就要谢天谢地烧高香了。哪还承受得起这份大爱。”说着想起自己因为段瑶数次经历生死,不禁打了个哆嗦。 白零不再提段瑶,转而问阿心道,“我与你许久不见,还怪想念的。阿心,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能告诉我么,免得下次再分离后,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阿心见他十分认真得问来,不过只是想询问自己姓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回道,“零哥哥,才刚见面就想着分开的事儿了,你可真是男孩中的妙人。虽然你不知我叫什么,我可知道你姓白呢。” 白零尴尬挠了挠头,知道前面叶依呼唤自己名字被她听去了。这女孩古灵精怪,自己与她说话感觉总落下风,于是也不再辩,只是苦巴巴地看着她。 阿心美目瞧了瞧白零,不再笑话他,说道,“好了,白零哥哥,我且告诉你,我姓周,名若心。” 白零默念“周若心,周若心,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周若心纤纤玉指点了白零一下额头,说道,“白零哥哥你在说啥呢。”白零惊醒,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想问问当日亭中如此惊险,你们后来怎样了。” 周若心回答道,“那晚无尽四鬼杀人于无形,确实吓人得紧,婆婆全力断后护我,保我安全先走。幸好那几个杀手主要目标似乎不是我们,我才得以堪堪逃脱。出亭后没敢立即与矮叔叔他们汇合,而是一路浪迹到了鲁阳,在这里晃荡了数月。后来在此地与婆婆平安重逢,并接到大哥讯息让咱们混入军商总会,伺机夺取会长。于是我和婆婆一计较,就买通看守护卫进入堂来,正巧在这儿遇到了你。”白零知道她虽然淡淡数语,但当时情景确实险恶到了十分,便点点头,安慰说道,“无事比什么都好,才能有缘在此重逢。”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只听嘭地几下声响,一阵交手后刁无极、丁准、勿叹和夏媛媛四人后跃分开。四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短时间内都拿对方没有办法,若要分出胜负,都得几百招之后了。四人都心如明镜,空耗在此毫无意义,便逐个跳出圈子,立定对峙。 刁无极和丁准对望一眼,心里都很明白,今天总会己方是讨不得好去了,待回头看去,吕道明人已不见,不知去了哪儿。 刁无极匀了口内息,吐出数口浊气,向夏媛媛说道,“夏宗主,我且多问一嘴,吕公子现在何处,今日没见你们携他一同前来,人可还在客栈?”夏媛媛说道,“刁掌门,在下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主理门派大小事务数不胜数,这点经验还没有么,人走楼空,岂会将他单留在客栈。吕公子人现在好得很,待总会结束后,我们自当将吕公子夫妇奉还,少不了他一根毫毛。”刁无极冷笑几声,道,“好好好,你们千机门屡次坏我们好事,这梁子看来就这么结下了。”扭头向丁准说道,“眼下好汉不吃眼前亏,丁兄,我们走吧,将来和夏宗主的日子还长着呢。”丁准恨恨,虽然很不情愿,但却如刁无极所说,今天失败无法避免。二人互相给了个眼神,如风般窜出布政堂去了。 顾宝宝见两个碍事人终于跑了,松了一口气,复站上台前,大声说道,“今天虽然多生事端,好在还是顺利决出了胜者,乞丐先生连对三题,当为本届军商总会的会长!还请上来拿去会长印玺。”说着让手下人端出个玉盘,盘中一方形大印正处其中。 堂中见会长产生,欢呼的,起哄的,均有不少。曾可见自己大哥带了一批武林高手搅了自己的局,气得牙根直痒痒,当初顺水人情让他上山学武,如今却成了自己的绊脚石。眼下连吕道明都跑了,自己也不便久留,携着父亲暗暗退席走了。 乞丐男面露喜色,正欲上前接印。却见人群中踏出一个白胖道士,大喝道,“且慢!会长一职我看还没到交割的时候。在下有些问题不解,还望这位先生回答。” 本来都以为会长纷争尘埃落定,没想到半途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众人都朝那人看去,只见这道士白净矮胖,二十来岁年纪,束发盘髻,着一青蓝色道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脸上神色肃然,有一股飘然若仙之感,正负手待答。 乞丐男子闻言缩回手,面露疑惑,问道,“这位兄台有何疑问,不妨道来。” 白胖道士一脸严肃,说道,“在下有两问,还望解惑,待答出来后,先生再接印不迟。其一,军商大会非闲杂人等可随意进出,每个到来之人不是军商人士,就是受邀的武林同道,各个有名有姓有头有脸。敢问乞丐打扮的阁下,究竟是何身份,又是何人推荐参会,不妨说说清楚;其二,千机门枉称名门正派,夺我玉树观至宝久未归还。我看阁下与千机门走得很近,眼下各路英雄俱在,不如请阁下就夺宝一事给句公道话,可好?” 千机门力助乞丐男子夺得会长之位,此事确实落入众人眼中。当下不少人便嚷嚷着要乞丐男子给个说法,也有人想借此事看看新任会长有多大手腕,能够妥善处理这等棘手事情,更多的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停偷着乐。 白零不会忘却,眼前这年轻道士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之一乐境泽。日久未见,这姓乐的越发显得仙风道骨,但在白零眼中,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牛鼻子罢了。杀人者必偿命,白零如此想着,手不由自主得摸向了怀中的匕首,连身上疲累都忘了。 江克炅在座位上憋了一天了,刁无极丁准二人武艺高强,自己不敢惹,但是玉树观的小道士在千机门面前大声叫嚣,此时不出头更待何时。他见段瑶从白零那儿回来后脸色阴沉,猜想师姐也是忧心门派所致,于是便想在师姐面前表现一番。当即踏步出列,朝乐境泽吼道,“忒那道士,嘴巴放干净些,我们千机门什么没有,会贪图你观那什么宝贝,污人清白前先看看惹得是谁。” 乐境泽面露不屑,眼皮一翻,不声不响,当作没看见江克炅。江克炅涨红了脸,大声叫骂,“臭牛鼻子,听不懂人话吗,是聋了还是哑了。”话音刚落,只见二人之间红光一闪而过,江克炅只感面前巨风罩面,呼吸不畅。夏媛媛大呼不好,眼瞅着间距过远,手中匕首急掷而出,匕首倒转,握柄撞在江克炅肋下,把他直直撞出两三个身位。江克炅忍痛回过身来,却见右手衣袖已破,那乐道士已到身后,手中窝着长剑,剑身泛着红光,似乎自己刚才已被划破了臂膀。江克炅内心一凉,心道要不是夏宗主这手飞刀绝技撞开自己,我江克炅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 千机卷 第三十五章 再起波澜 江克炅吃惊,白零更是瞪大了眼睛,自己曾多次与乐境泽打过照面,他的武功断没有现在这般厉害。白零心想难不成这家伙骨骼清奇,天赋过人,数月修炼下就精进至此?可要是这般解释,那他前二十年又干嘛去了。要说他是天纵奇遇,碰到了高人?念及此,到不是没有可能。白零自己就因为遇到了玄机老人,从而武功大进,要不是筋脉掣肘,今天与刁无极交手,说不定能有些许获胜机会,至少不会力竭而败了。 夏媛媛挺身挡在江克炅身前,面有薄怒,道,“你这小道士怎的一言不合就痛下杀手,瞧人生的白净,但下手却如此毒辣呢。玉树观人平时就如此行事?”乐境泽看来的是夏媛媛,略略收敛高傲神情,还剑入鞘,拱手道,“夏宗主好,你门中弟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只是代为管教一下罢了。”夏媛媛见他说话傲慢之极,怒火上涌,“我门中弟子需要你来管教?你观观主承德道长为人正直,是非分明,虽然做事也有狠辣一面,但都是侠义为公,惩奸除恶所为。怎么门下弟子竟然不知礼数,肆意妄为,实属让人不耻。” 乐境泽脸色一变,说道,“夏宗主,乘我还唤你一声夏宗主,你最好收回刚才话语。本观做事哪是你能来评判的?况且,追回本观至宝乃全观上下首当要务,在下挺身而出讨个说法,何耻之有。” 夏媛媛横眉冷对,说道,“玉树观已经借丢宝一事骚扰我派甚久,我冒昧问下,玉树观如此斩钉截铁说我们千机门盗了你观中宝贝,可有证据?” 在一旁的于道挥挥衣袖,吊高声音冷笑说道,“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剑苛亲口所说,此人受你们副掌门纳兰缺指使,前来我观盗宝,夏宗主若不信,自可问问你家副掌门去,你觉得你们千机门还能脱得了干系吗?” 夏媛媛打量于道、乐境泽一番,看他们言之凿凿不似扯谎,难道真是副掌门所为?夏媛媛心有疑云,但她向来处乱不惊,做事极有章法,当即道,“我千机门一向以侠义为纲,绝不会随便做出盗人宝贝之事,既然玉树观出有疑问,我夏媛媛自会回去查清,给你们一个说法。只不过......只不过纳兰掌门为人洒脱,不爱管理门中事务,常常外出云游,一年半载都不定能见他一次。还望玉树观各位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于道见夏媛媛语出诚恳,脸色稍缓。而乐境泽年轻气盛,听夏媛媛说了半天,结果还要己方等待,颇为不耐,说道,“夏宗主,敢情掉的不是你门中至宝,你不心急,我们观中最近可都是鸡犬不宁,谁知道你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夏媛媛见这年轻道士说话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也是心头火起,重声道,“那依你说法,该当如何?” 乐境泽嘿了一声道,“那就请你们掌门之女段小姐和我们走一趟,等你啥时候问到纳兰缺还来宝贝了,啥时候再来要人吧。” 乐境泽此言一出,千机门众人脸上纷纷变色。江克炅刚还惊魂未定,但见他语带威胁,辱及师姐,立刻出口大骂,“玉树观枉称清修,你这年轻道士说话也太不知脸皮,我师姐何等样人,岂容你拿她说事。”陈绝飞更是脸上罩起一层黑气,一个转身,来到乐境泽面前,喝道,“在下千机门陈绝飞,未请教?”乐境泽说道,“我乃玉树观乐境泽,你有何事,我只要段小姐前来做客,男的不要。” 陈绝飞忍了很久,怒道,“乐道长请自重,要想请得我师妹,先过我这一关吧。”夏媛媛知道只要涉及段瑶,陈绝飞江克炅等人必定上头,劝也是劝不来的,于是只能无奈摇头,一场架又是无可避免。 乐境泽见陈绝飞气度不凡,身法潇洒,知其武功不弱。于是不敢怠慢,双手圈出,一腿前伸,前后一摆,出手的就是玉树观拳法绝学“不二拳”。这拳法刚劲威猛,力劈山河,内外结合,是玉树观的上层武学。 陈绝飞见他前面功夫,知道他剑法厉害,没想到拳掌功夫也是优秀异常。陈绝飞是长兵部宗的优秀弟子,不但长枪使得好,同样对拳掌有很深涉猎。二人两拳相交,俱是一震,心头各叫一声好。 陈绝飞习武讲究的是根基沉稳,向来都是扎实精熟每一门武学,从不蜻蜓点水,得过且过。陈绝飞与这道士一交手,即发现他虽然拳法招式刚猛,但其实底子并不扎实,变化运用也不流畅,明显没能将他的拳法发挥出全部威力。可是怪就怪在每次与他拳掌相交,就会感受一股大力,力大宛如排山倒海,让人难以抵挡。陈绝飞惊愕,瞧他年纪大不得自己几岁,哪儿练出来的这么高的内劲。 陈绝飞打起精神,用起“灵龙掌”。这套掌法是段掌门创出,单独授与他的。此掌法贵在招式灵巧,变化多端,与人交手时,常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陈绝飞练习此掌法很久,本想作为隐藏绝技备着,今见乐境泽武艺高强,便不由拿了出来。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招,只听陈绝飞大喊一声,“着!”,右手宛如灵龙出海,一掌拍在乐境泽左胸。一招得破,陈绝飞丝毫不给机会,连连出手,后手连续五掌全都拍在乐境泽胸口,把他直直拍得倒退几米,方才站定。 白零见陈绝飞拳掌打在仇敌身上,堪堪取胜,心下痛快叫好。一旁却传来周若心的声音道,“你千机门的大师兄怕是要输,这乐境泽不简单。”白零正疑惑她如何看出,只见乐境泽复身再上,又和陈绝飞斗在了一起,好似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陈绝飞招式显然精妙许多,只见他时不时就击中乐境泽身体各处,然而乐境泽除了稍微躲避劈向头部的来掌外,其他招数竟然一并受了,好像有横练功夫似的。而陈绝飞拳脚打在他身上,自己反而受到极大反震之力,内息大有滞塞之感。 乐境泽再挨得数下,瞧得陈绝飞后招破绽,一样给了他当胸一拳。然而陈绝飞仅吃了这一下,立时觉得胸口有如重锤,喉咙一口呼吸接不上来,人腾地倒退数步,堪堪稳住身,欲待再上,胸中就像翻江倒海,气力怎么都提不起来,脸上神色一阵青一阵红,连续翻了七八回,才稍稍缓过来。 这下不用想,确实是乐境泽胜了。千机门人都知道陈绝飞武艺高强,在这里仅次于夏媛媛,连他也不能得胜,那其他人也不用再上了。陈绝飞羞愧,瞧着夏媛媛道,“夏宗主,我......” “先别说话,气运丹田,丝蕴填海,入从百会,出则少阳。”夏媛媛一字一句说道。 陈绝飞不再言语,而是照着夏媛媛所说,内息依样走了一遍,果然胸中烦闷好了不少,干脆跑腿而坐,圈臂吐纳起来。 夏媛媛回首说道,“乐道长瞧着年纪不大,但是内功竟然有此底蕴,实属了得,不过也莫要目中无人,我今天要不挫挫你的锐气,你都不知人外有人。” 乐境泽知道夏媛媛功夫在千机门中是排的上号的,不敢托大,复拔剑在手。长剑寒光耀眼,似有流光溢彩,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剑锋斜指,口中吐字道,“夏宗主请了,如果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夏宗主随我同去也是可以。” 夏媛媛听他言语越发无度,怒火如炙,正欲待上,身后飘来一人,人未落地,便嘻嘻笑道,“师父,您老人家何等金躯,犯不着屈尊和小辈一般见识,这样的小杂毛,派徒弟我出马即可。” 来人站定,赫然便是前面勇斗刁无极丁准二人的少年白零。夏媛媛不安道,“不可鲁莽,这道士绝非等闲。”白零笑了笑说道,“师父放心,我省得。”夏媛媛苦笑,这几个年轻弟子一个比一个倔,不过既然他说得如此笃定,应该是做好打算的。 白零见乐境泽连挫江克炅和大师兄,再也忍耐不住,挺身而出。其实自己对赢乐境泽并没有多大把握,只是仇敌在前,哪里还能退缩,要是拼不过,死在这里也算一了百了。 白零年岁正值发育之际,容貌变化不小。乐境泽瞧着白零,刚才有撇到过他出场动过手,现在看着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问道,“这又是哪位千机门高人,本人剑下不杀无名鬼,报上名来。” 白零看着他,不禁恨地咬紧牙根,但脸上仍是笑眯眯地说道,“在下是千机门一打杂弟子,名字何足道哉。乐道长武功俊得很,在下忍不住便冲出来想讨教两招。看你最擅长的似乎是剑法,巧在我最擅长的也是剑法,咱们要不就在剑法上见真章。” 乐境泽哼了一声,寻思这小子是不知死活,当即道,“好,那就比剑法。”刚举手要刺,白零忙挥手连连喊道,“且慢且慢,直接武斗你太也吃亏,我又怎能占你如此大的便宜呢,如果文斗,才对你公平些。”乐境泽听得有点迷糊,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武斗文斗的,又怎么对我不公平了?” 白零嘴角一咧,邪邪笑道,“武斗就是如先前江师兄陈师兄般和你直接交手,文斗嘛就是咱俩相距五尺,画地为牢,在圈中交手,谁都不能出圈,出者为负,如何?”乐境泽不屑道,“意思我是明白了,那为什么武斗就是我吃亏了,阁下莫不是太过自信了?” 白零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道,“刚才我一人独斗刁无极,丁准两位武学大家,想必你是见到的,乐道长功夫虽然不错,但不知和他二人合力相比,却又如何。”乐境泽虽然自视甚高,但还不至于这点数没有,回道,“那自然是比不上的,刁丁二人均已是武学宗师,更何况二人合力来。”白零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说道,“照啊,他二人合力尚且伤不到我,你又哪来的自信可以刺到我呢。就我这种身法,对你根本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说武斗是你吃大亏了。” 乐境泽回想刚才情景,这小子确实所言不虚,轻功看样子确实高过自己,如果武斗,还真可能连根毫毛都摸不着他。若按他所说,二人都画地为牢,在圈中文斗,那根本就没法出圈躲避,确实是大大的优于自己了。 乐境泽唰地一声,剑指白零,说道,“就算情况如你所说,那你为何要相助于我,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还是说阁下另有诡计。” 白零从身后摸出一把长剑,在地上规整地画着两个圈,边画边说道,“你当真想知道为什么?”乐境泽说道,“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是真是假,一听便知。”白零画完两圈,微笑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我和江,陈两位师兄皆爱慕段瑶师姐,为能得美人倾心,我们一直暗暗较劲。今他们二人与你武斗惨败,实属无能之辈,如此良机,我又怎能放过。我自信能胜你,而且能在文斗情形下胜你,这正是我在师姐面前大大表现的机会。现在,你信了么?” 白零此番话一出,直叫周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段瑶万万没料到他竟会当着众人面说出这种话,当即面红过耳,脸上就像开水般滚烫,心头砰砰乱跳,羞涩中夹杂着惊喜,一改平时泼辣形象,头都快埋到怀里去了。 江克炅听白零骂自己无能,还当众表白段瑶师姐,只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去拿腰间长剑,就想冲上去先砍了这个臭小子。谁知道手一模走空,长剑不知所踪,见白零朝自己晃了晃手中长剑,瞧着眼熟,正是自己之剑,原来是被这小子偷了! 陈绝飞兀自打坐通过内息流转疗伤,乍听白零话语,惊愕之极,内息突然紊乱,横冲直撞,胸中激荡,差点喷出血来。赶紧连连催劲,好不容易稳住内息,知道此时是自己内功游走的关键时刻,不能心有旁骛,眼下别说上去怒斥白零了,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 乐境泽放眼一瞧,便信了白零话语,说道,“好,我信了你,那便依你所言,我们文斗,但是若你因此有何不测,那也是你咎由自取,须怪不得我。并且你的心上人也得跟我们去观中走一遭,”白零道,“这个自然,请。” 两人俱是一般的年轻飒爽,双双脚下一踏,缓缓飘入圈中。两人甫一站定,白零刚拱手,乐境泽便突然拔剑便刺,毫无征兆的动手,又快又疾,直取白零小腹。几个武林人士见乐境泽偷袭,大呼牛鼻子卑鄙,然而剑已及身,眼看是要晚了。 白零流水决已经练至如火纯青,且知道乐境泽做事果断狠辣,心下早有准备,待他剑势一到,身子在圈中摆出了一个“c”字形,堪堪躲过了这一刺。乐境泽剑法高超,似乎当年观主所授虚灵剑法已经练成,见白零躲过这一刺,剑锋忽转为横斩,立时就想将白零砍为两段。白零丝毫不惧,两足腾空,单手向下撑地,人整个倒立过来,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斩击,随即也是自下而上,挺剑反击,照模样直刺乐境泽小腹。乐境泽见白零所用姿势虽颇为怪异,可十分有效,空暇之余还能出剑还刺,不免有些许慌乱。他神功近日大成,但临敌经验未比白零多多少,白零剑锋一指,自己便慌忙收剑欲挡,白零一朝得势,岂会再给机会,长剑如风,快如闪电,尽取攻势。一来二去之后,乐境泽便由攻转守,尽处下风。 乐境泽百般遮拦,先前的高傲劲儿一朝尽失,在场武林人士与千机门人早看这牛逼哄哄的道士不爽,于是都给白零呐喊叫好。 白零使出无情剑法中的绝招“三生三世”。瞬发三剑,分取乐境泽,眼睛,咽喉,心窝三处,随意他遮挡哪一点,另两点皆空,白零心中充斥愤恨,满腔仇恨化作剑雨,力求毙他当场。 乐境泽再也无法支撑,万万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少年剑法如此高超,令人万难抵挡。当下顾不得其他,性命要紧,一个转身急退,瞬间拔出数丈远,落地时还不慎撞翻许多桌椅,狼狈之极,周围人纷纷散开躲避,深怕殃及池鱼。 白零处心积虑,诱使乐境泽站桩文斗,其实反而为了扬长避短。刚才与刁丁二人的剧斗实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劲力,现在如果与乐道士武斗,恐怕没多少内力支持自己再像先前那样使动轻功,所以仗着乐境泽不知自己内功有限,诓他文斗,反而胜算更大。并且乐境泽此人必须死在自己手里,不能假手他人,于是抢先夏媛媛一步下场比试,说到底,白零已经起了杀心,顺带还乘江克炅不备偷了他的宝剑,便想一击送乐境泽归西。 “好诶,那人出圈啦,是白零哥哥赢了!”周若心鼓掌喊道,夏媛媛一颗悬着的心也是随之放下,自己见过白零精妙剑术,但他武功时灵时不灵,总让人难以放心。白零暗道可惜,这小子出圈保命,自己再行追击,要想杀他那就难了。 于道见乐境泽楞在当场,面无血色,知道这小子心高气傲,众目睽睽下受此挫折定然一时难以接受,便踏步说道,“夏宗主,千机门下果然能人辈出,这年轻娃儿现在武功就如此了得,未来不可限量啊。既然今日我们技不如人,那此事暂且揭过,后会有期。”夏媛媛赶紧拱手谦虚两句。于道暗叹一声晦气,就待招呼乐境泽走人,可连续呼唤他两句,他充耳不闻,垂头不语,不知是痴了还是傻了。 千机卷 第三十六章 最后一题 白零正打算乘他呆愣,提气向前刺他个透明窟窿。苦于胸腹之中气海虚无,显然内力已散,难以为继,如果贸然出手,必会被于道所救,那时候陷入缠斗,怕是不好收场。 突见乐境泽发一声喊,横剑当前,剑身犹如浸了血般,通体殷红,脸上肌肉狰狞,模样十分可怖,令人鸡皮疙瘩都起了。夏媛媛看到惊讶不已,她知道如果一人内功练到极致,确实有内力注入兵刃,使其变色一说。可这小子怎么瞧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内功竟然能练至如斯,简直不可想象。 乐境泽双目通红,大喊一声,“打杂小子,我们再比第二回合!”说完,身形如幽魂野鬼般,悠然飘至,红剑哧地一声当头劈来。白零知道这人已然恼羞成怒,绝对不肯善罢甘休,见他来剑气势虽然十分强劲,但速度倒不快,就想纵起身法侧身躲开。谁料剑未到,劲已至。血剑带着剑风瞬间压来,白零立时呼吸不畅,脑子嗡地一下炸开,口中鲜血崩出,力气尽失,什么反应都做不出,只能闭目待死。 夏媛媛就站在白零身侧,见情况危急,赶紧揉身上前,一匕首刺向乐境泽手腕,逼其自救。乐境泽暗骂一声,红剑悠转,反手就是重力横扫。夏媛媛其实只是虚晃一枪,当即一个矮身躲过剑风,抓起白零,跃开数丈,救他出来。千机门人纷纷涌了上来,乍眼看时,夏媛媛额头已然出血,应是被乐境泽剑风扫到所致,众人尽皆骇然,感叹这年轻道士武功恁地霸道。 乐境泽见她们逃脱,立即挺剑追刺,突然道儿上闪出一人,乐境泽当下也不管是谁,提剑便砍。那人大喝一声,双掌齐出,排山之力轰在血剑之上,两人均是巨震,各后退三步,方停了下来。 来人正是松柏寺达摩堂首座勿叹,只见他脸挂愁眉,双手合十,说道,“乐施主还请放下屠刀,既然前面已比试过,还应愿赌服输,不可枉造杀孽,否则遁入阿鼻地狱,到时候恐难超生。”乐境泽恼怒,骂道,“死秃驴,需要你在这里做什么好人,要迂腐回去对着你家方丈说去!” “乐道长,你这使得怕不是玉树观的武功吧。”一声轻柔话语钻入各人耳中,只见一个小姑娘站了出来,盯着乐境泽说道。来人却是乞丐男子的同行女孩周若心。 谁料女孩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乐境泽如遭重击,脸上顿失神采,连身子都晃了两晃,紧张地说道,“臭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周若心复踏上一步,扬起脸,义正言辞地说道,“虽然我不了解玉树观有哪些武功绝学,但是我知道你用的是什么剑法,这怕是与玉树观毫无干系。”乐境泽颤声道,“住……住口!休要污蔑人!”乐境泽呼吸逐渐转重,想抬手又放下,如此数次,一怒之下挥剑劈向身侧方桌,瞬成两半。 周若心不露惧色,冷笑说道,“武林中人互相学习武艺,倒也平常,但是有些武功却不是随便学的,你说是不是啊,乐道长?”乐境泽再听周若心寥寥数语,愈发感到焦躁,大喝一声,“臭丫头,胆敢再说一句,我便杀了你。” 于道瞧出事有蹊跷,站出问道,“境泽,你这门功夫我确实不曾见过,初时我还以为是掌门师兄密授绝技,不便多问,现在你倒说说,这武功何处学来。”乐境泽见于道发问,顿时语无伦次,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周若心大声道,“你说不出来,我便帮帮你吧,此剑法唤作‘血灵剑法’,乃魔教教主成名绝技。当年死在此剑法下的正道人士可不在少数,如此邪乎异常,噬人骨血的邪教武功,亏你用得如此承欢,真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乐境泽听了周若心的话,手上颤抖,剑身血色悄然褪去,似乎神力渐失。只听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乐境泽发着抖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学魔教武功,我没有学魔教武功。”于道见他神色慌张,脸上已经十分不悦,大声道,“境泽,这究竟怎么回事,快快说明白!我玉树观立观百年,素来正道为先,当年抗秦杀敌,结盟除魔,桩桩留下的都是观内前辈的英勇事迹,你难道果真背信忘义,去学那邪门的功夫?”乐境泽嘴唇哆嗦,见所有人都怒目盯着自己,他知道当年魔教屠戮中原武林,无数人惨死,在场就有不少人身负血仇。乐境泽觉得头皮发麻,知道再不走便要出事,也不答于道话,一个挺身撞破布政堂一侧窗户,飞也似地跑了。 于道大怒,这小子不告而走,这样不清不楚,岂不是置玉树观于不义之境地,只得抱拳四周,向堂中解释道,“众武林同道莫急,我于道定会追回此徒,将事情问明,到时候给大家一个交代。”旋即也是挺身从窗中一跃而出,直追出去。 赶跑了这一大麻烦,危机顿时解除,白零和周若心显然是立了大功。夏媛媛伸手扶起白零,将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见他咳出几口浓痰,脸色红润许多。赶紧柔声说道,“白零,感觉如何,可有大碍。”白零缓过一口气来,浅笑道,“劳烦师父挂心了,白零不碍事,只是那小子内功当真邪门的紧,明明剑还离着老远,那劲道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差点没把我憋死。”众人见他还能说笑,知他已然无事,也是开心笑了起来。 玉树观人一走,堂中顿时安静,无人再来生事,躲在一旁桌椅后的马义云和顾宝宝顾大人双双探出头来,见打斗已经停止,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顾宝宝四处轻轻唤道,“没事了吧,那咱这会长大印可以继续颁了么。”汤显忠坐在一旁,对今天的糟糕场面感到十分不悦,再加上军方代表吕道明失手,感觉现在纯属虚度时间,赶紧说道,“顾大人赶紧把大印颁了吧,这次大会太过混乱,真是胡闹。” 顾宝宝依言把大印交与乞丐,乞丐男上台领了大印,双手将其高举于顶。在场军、商、武林三界人士度过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届大会选举,现在会长终立,全部嚷嚷着叫好起来。周若心心花怒放,跑去依偎在乞丐男的怀里,乞丐男也很是欣慰,轻抚她的头发,心想此次虽然惊险,但终不负大哥所托。 白零背靠墙壁而坐,看着台上的乞丐男和周若心,感叹今天过得实在不容易,好在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走脱了乐境泽和于道,下次再见,定要手刃二贼。正想着,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却是曾歌过来看望自己伤势。曾得浪眼中含着感激,开口和白零到了声谢。白零立即捶了这小子一拳,骂道,“还是兄弟不是,道谢就见外了啊。话说今天就是要你师父当上会长,我信得过你,自然就信得过他。况且还有心妹这一层因素在。其实不管怎样,谁当都好过吕道明来当。”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正欢乐间,陈绝飞来到白零面前。他心中挂着事情,气息刚调顺就寻了过来,英俊面庞上挂着怒容,和白零道,“白零,今日你可威风得紧啊。”白零还未察觉他的异样,忙谦虚了一下,“师兄说得什么话来,今天大家都有出力,要不是师兄先消耗了他一波,恐怕他那下血灵剑法当场便要了我的命。”陈绝飞听在耳里,只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输给了那道士,而他自己却赢回一阵,当即不悦道,“不谈那牛鼻子了,我且问你,你刚才所说……你对瑶儿素有情意,此话当真?” 曾歌一听,立马就想开口替兄弟大吹一波,白零觉出情势不对,忙制止曾歌,向陈绝飞说道,“师兄莫要多想,刚才我是故意激那牛鼻子与我文斗才这么说的,我与段小姐不过泛泛之交,根本就不熟悉,更谈何情意。”陈绝飞听了,立马转怒为喜,笑道,“白零兄弟,此话当真?”白零斜眼看着,寻思大师兄也颇是有趣,一听我对段瑶别无他意,面色马上阴转多云,变脸比翻书还快,于是淡淡说道,“自然是真的。”陈绝飞马上喜笑颜开,紧紧抱住白零,说道,“白零师弟,今天多亏了你力抗强敌,才能使得我们千机门不辱师门啊,真是好样的。”白零被他搂在怀里,只觉哭笑不得,大师兄还真是个实诚人,凡事只要涉及段瑶,他便由智勇双全的大师兄立马变成个纯情男孩,思考不能了。 乞丐男子领完大印,顾宝宝正准备让他为大家说上两句,表表将来为鲁阳出力的决心。周若心却突然开口说道,“顾大人,不是还有一题没有出么,不妨说出来听听。”顾宝宝大为讶异,大家都只关注会长是否尘埃落定,却只有这小女孩在意尚有一题,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白零听到周若心的话语并不以为然,他一直觉得心妹说话做事给人一种少有的成熟感,与同龄人大为不同,有此一问毫不奇怪。周边人也想听听独剩的一题是什么内容,纷纷赞成周若心的提议。 顾宝宝依言,从怀中掏出最后一个锦囊,打开念道,“最后这道谋略之题,由曾经的赵国元帅项青所出,当年他在白鹿巷战役中大败秦国白老五的十万秦军,一举奠定了鲁阳几十年的平安稳定。后白老五被贬而流放,他感叹天下再无对手,就此急流勇退,两人一时瑜亮,传为一段佳话。”千机门内除了夏媛媛外,俱是年轻小辈,对当年的沙场大战不甚了解,但光听顾宝宝寥寥数语,依然能感受当年血脉喷张,热撒当场的豪迈之情。 顾宝宝继续说道,“项青元帅所出题面如是说道:当年秦军围困我军于白鹿巷,秦军十万,而我军兵马不足两万,兵力差距巨大。秦军日夜围困,直如铁桶阵一般,吾率兵左冲右突,无法脱困。当日若无急策,则赵军危在旦夕。后吾得一高人飞鸽传书以计策相授,终得救赵军于危难。后杀出重围,与援军合兵一处,反破秦军,获得大胜,此赵王之幸,赵国之幸,百姓之幸也。现盼得一同样深谙谋略之大才,能在如此敌众我寡的情势下,祭出解困之计,若有志同道合者,方可胜出。” 军商总会名中带一个军字,考究兵法谋略无可厚非。但是在场人士除了汤显忠、关彪以及跑了的吕道明以外,均无统兵经验,对谋略更是一窍不通。马义云早已放弃思考,拂起衣袖,下场与好友绸缎大王王三仔胡侃起来。众人均觉此题之难,当属四题之最。 正无法可想之际,周若心却是笑了笑,说道,“顾大人,小女却是有了答案,不知是否登对。”顾宝宝早知道这小女孩非等闲之辈,今天已数次见她做出非凡之举了,于是道,“小姑娘生得美貌,智计也是超乎寻常,还请快快道来,鄙人洗耳恭听。” 周若心道,“其实并非小女真懂多少谋略,只不过机缘巧合,我倒是知晓了当年的脱困之计。”众人瞪大了眼睛,似乎这少女吐出再多奇思妙论都已不足怪了。 周若心继续说道,“当年项元帅布下疑阵,兵分三路,均手执帅旗向外突围。秦军不知项青在哪一路,只得分兵围堵,三军交战,杀成一片。岂料赵国三路军马皆是疑兵,待秦兵主力都被吸引走之后,项青元帅才率数名亲信将领和五百轻骑最后杀出,脱出重围,可惜三路赵军近两万人都惨遭屠戮,无一得还。所以当初项青元帅使得其实是弃卒保车之计,虽说损失巨大,但其实为后来的反攻留下了核心力量。” 堂中听了小姑娘的述说,都觉得当日残酷沙场好像重现一般,瞬间肃穆无比,鸦雀无声,有些动容者甚至留下热泪。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保家卫国,誓杀秦国贼!”此话一呼百应,堂中许多人都跟着纷纷呼喊起来。 白零听了不是滋味,自己长在赵国,但实为秦人,感觉周围人喊打喊杀都犹如冲着自己一般。其实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白零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为好,自己究竟是赵人,还是秦人;万一哪天到了战场上,我是该帮秦国,还是赵国,每每想到这,白零就头疼不已,便转念不愿再想。千机门里有不少人知道白零身份的,都默不作声,江克炅鼻中哼了一声,却是故意让白零听到,徒增尴尬。 顾宝宝示意大家安静,转头和周若心道,“姑娘年纪尚幼,却有此智谋和阅历,真乃大赵之福。此题无疑,姑娘你又对了。” 周若心笑笑,给顾宝宝道了个万福。想不到难到极处的谋略之题就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轻松化解了,堂中一片唏嘘,无人胆敢轻视她年幼哉。 至此四题均解,乞丐男子一方全部胜出,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极不简单,会长也算实至名归。顾宝宝朝乞丐男说道,“会长大人,至今不知您高姓大名,何处而来,现在可否告知。” 前面乐境泽所说第一问,确实引得众人对乞丐男子身份产生好奇。乞丐男子也心知肚明,忙回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唤作杨霍,鲁阳人士,贱名倒叫各路英雄见笑了。” 白零听他报出名字,口中反复念了几遍杨霍,杨霍。啊地一声轻叫,反应过来,杨霍二字倒念过来不就是霍娘嘛,难怪她要起这个名。白零前边与周若心闲聊,她提起过婆婆姓名,白零倒是记住了。 顾宝宝不曾听过此人,见他上下一身乞丐打扮,想来出身定然卑微。听着名字未察觉有何异状,便继续道,“本官来鲁阳之前,陛下特地吩咐,大会新任会长落定后,当须进京面圣,陛下会亲自接见为会长大人洗尘。故还请您早做准备,此去京城半月路程,不妨就与本官随驾一同前往如何。”顾宝宝也俯身和周若心笑着说道,“当然还有姑娘你,也一同前去吧。” 杨霍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赶紧上前拜倒,说道,“杨霍自当遵命,今后定为鲁阳鞠躬尽瘁,为赵王陛下当效犬马。” 夏媛媛此次带队参会,本门并无心会长之位,但是能阻止吕道明这样的奸佞小人抢夺会长,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夏媛媛见大会已近尾声,便招呼千机门人打算离开。顾宝宝瞥眼看到,赶紧下台奔来,说道,“千机门众位好汉请留步。” 夏媛媛回身,恭谨地回道,“顾大人,可还有事。”顾宝宝身形较胖,跑了几步就略微气喘,说道,“夏宗主,本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接纳则个。”夏媛媛不解,回道,“顾大人身份尊贵,有何事会相求于我?”顾宝宝说道,“夏宗主,不瞒你说,赵国正值用人之际,我见千机门各位英豪武艺高强,正该报效国家,不知夏宗主意下如何。只要您点个头,我即刻回京禀报圣上,各位也定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周若心见顾宝宝有此一说,高兴地跑了过来,牵住白零手臂,说道,“零哥哥,你们一起随我们进京吧,这样我也能有个伴儿了。”白零嘴角露出笑容,自己与周若心极为投缘,能与她作伴,心里愿意得紧。 段瑶在一旁看在眼中,见白零周若心二人举止亲密,心中顿生妒意,但是又不好意思过去说什么,只能干着急。 夏媛媛回头看了一遍自己的弟子们,转头和顾宝宝说道,“顾大人,我等不过江湖草莽,形貌地位皆是粗鄙,岂敢问达于官场,只求世间自在无忧,并无意功名利禄。”顾宝宝见夏媛媛一口回绝,刚想再劝两句,段瑶随即插话道,“顾大人无需再说,我们千机门素不与官府来往,和那什么影刀派,秀山峨眉是大不同的。”说完,段瑶看着白零,喊道,“白零师弟,还傻站在那儿干嘛呢,我们该走了。” 白零没法可想,虽然非常想随周若心一同赴京,但自己毕竟是千机门的弟子,顿时左右为难。 突然堂外吵嚷,打断了堂中人。只听呼喊大叫声不绝于耳,都在唤着“走水啦,走水啦!”,立时许多已经离场的人们复又回转进来,只听他们中有人喊着,“好……大火!好……多兵!” 场内众人听到立时脸都白了。 千机卷 第三十七章 兵变 堂外泛来阵阵红光,武林人士纷纷冲出堂外一探究竟。只见满眼枪甲林立,金戈铁马,竟然有数千赵兵排成方阵,层层叠叠垒满了巷道,把整个布政堂包围得死死的。堂两侧院子有赵兵正在四处放火,火借风势,直往堂中烧来。 军马阵中出来一骑,正是吕道明,只见他身披金甲,脸色凝重,手中马鞭扬天一挥,几千兵士齐声呐喊,声势如地震山摇,江翻海沸一般,震得堂顶灰尘纷纷落下,也震得在场武林人士心头跟着乱跳。 江湖中人平日武艺切磋,大多以一对一,再大的门派斗殴,不过百人之数,何曾见过如此规模庞大,军容整齐的兵甲阵仗,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数,这种沙场厮杀的气势,任你武艺再高,也要尽失颜色。 武林中有几人没了魂的,慌不择路往一侧便欲突围,直撞左侧方队而去。赵兵方阵一声低喝,前排踏前半步,枪戟齐刷刷向着斜上方挺刺,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反应也毫无用处,瞬间被串成了串,哼都哼不出一声,立时便死。随着该方阵一声呐喊,几人尸体便被甩在地,血撒了一地。 商界大贾们看到这幅情形,早吓得抖如筛糠。汤显忠被这个阵势惊到冷汗直流,勉力强装镇定,摆出怒意,向吕道明喊道,“吕大人,这是何意,屯重兵在此,你是想造反吗?” 吕道明勉力堆了个笑容,说道,“汤大人,今天有这么多奸人作乱,使得大会没法正常开展,我身为鲁阳总兵,正是擒贼平乱之时,此乃本人职责所在,何反之有。” 汤显忠听他信口胡言,再也淡定不住,怒道,“你放屁,本来这次大会我们军届都极力扶持于你,但是给了你机会你不中用,又怪得谁来。现在你领了军队在此,说不是造反谁信,劝你赶紧领兵退去,我可寻思帮你折罪补过,你可莫要越行越远,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吕道明嘴角下拉,咬牙道,“军商总会我本势在必得,偏偏就有这么多人出来横加干扰,幸好我早有准备,今天说不得就都给我留下了。” 崇湖太守关彪气急怒骂,“吕道明,今日你失了会长,我本来还微微替你惋惜,谁知道你竟是如此一个乱臣贼子,真......真是活该!” 吕道明冷哼道,“多谢关大人美赞,既然作为乱臣贼子,下官可得给您们送上一份大礼了。瞧布政堂这么个好地方,做坟墓没亏待你们吧。各位且放心,我会将你们好好厚葬,来日再和圣上禀报,就说有秦军突袭崇湖关军商大会,一场纷乱兵戈,军商总会到场众人大多身死而亡,几位大人以身殉国,可歌可泣。唯独我调兵遣将击退敌军,拒秦兵于崇湖关外,怎么样,我想的剧情是不是很合情合理啊?”说到得意处,吕道明哈哈大笑起来。 汤显忠脸上肌肉抖动,知道吕道明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杀个把官员怕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可惜自己的马骑营部队都在关外驻扎,一时半会哪里调得过来,真是晦气得紧,怎么没早看出吕道明这厮的狼子野心。 关彪性子粗,还打算喝骂,吕道明显然不打算再同他们作无谓争辩,手中马鞭又是一挥,身后涌出五个弓箭方阵来,各个手中都是强弓劲弩,弓弦拉满,指着堂前众人。 锐利的箭尖在阳光下映出白色刺眼光芒,让人心生畏惧。布政堂前的人们不少胆子小的,缓缓挪到了人群之后,更有甚者早退回了堂内,其中就有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关彪关大人。 “啪!”地一声响,吕道明马鞭向堂前一抽,只见空中腾地飞起无数箭羽,如飞蝗般遮盖堂前人们眼眸,随呜呜地破空声直往众人处射来。各大门派高手连忙举起兵刃上前隔挡:勿叹用起无上神力,衣袖伸缩翻卷,击落不少箭矢;白零挺剑,陈绝飞执枪奋勇上前遮挡;曾歌同时张开金刚伞,将虞可芹、周若心等女孩挡在身后。饶是如此,仍有数人被羽箭射中,钉在了地上。 夏媛媛急忙喊道,“大家先赶快退回堂中!”边说手中暗器边如漫天花雨般飞出,弹无虚发,撞开当前一波羽箭,竟将来箭势头缓了一缓,众人乘此间隙,纷纷退入厅堂,回首看去,门口已经堆满了不少武林同道、军商人士的尸体。 堂内,众人惊魂未定,不少人害怕的哭了起来。崇湖太守关彪重重锤了下内壁,朝着堂外骂道,“这个混账东西,在下定要去圣上面前好好参他一本。”曾歌听了此话,浑身没好气,呛声道,“关大人,我瞧您比和尚还迂腐,就今天这局面,吕道明还会给您参奏的机会吗?您怕是得去阎王爷那儿参本了。” “你!”关彪被曾歌说得一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眼下人人如同蝼蚁,又不是摆官威的时候,脾气无处发泄,只得在一旁独自骂骂咧咧。其实关彪原本就是一莽汉,靠着京城有人做官才坐上了崇湖关太守一职,现在局面危急,指望他有所作为是指望不上了。 顾宝宝脸色阴沉,对汤显忠,关彪二人说道,“崇湖关地界可真是好得紧,这种窝里反的戏码都能让本官碰上,倘若是秦军打来,你们靠自相残杀去抵挡嘛。”汤显忠关彪二人自知理亏,沉默不语。二人扎根鲁阳数年,却落得现在这个窘境,已经找不出替自己开罪的理由了。 夏媛媛说道,“好了,各位勿要争吵,眼下最关紧要的是我们如何突围出去,外面估摸着至少两三千赵军,咱们得一起好好想个法子。”夏媛媛说到这,堂中瞬间安静,众人都愁眉苦脸,眼下如此绝境,谁又遇到过来,均一筹莫展。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外面火势渐猛,黑烟直往里窜,熏得堂中乌烟瘴气,人人咳嗽不已。 虞小师妹带着哭腔,说道,“都没办法么,呜呜,我还不想死。”大家都耷拉着脑袋,一个比一个颓废。 “我有办法。”角落处一声音传来。众人心中一凛,都往那边瞧去。那人站起身来,就是今天智计百出的女孩周若心,依旧显得那么的娇美可爱。 顾宝宝听此妙音,如获至宝,赶紧冲上去问道,“小女侠,可有何妙计,赶紧说来,下官感激不尽,包括这儿的每个人都对你感激不尽。”可是这次周若心却一改之前轻松淡然的神情,表情凝重,说道,“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刚才的第四道谋略之题,答案就在其中。” 众人回想刚才,白零第一个啊了出来,说道,“心妹,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儿也要学项青元帅一般多线突围?” 周若心点点头,回道,“正是,为了分散敌人注意,我们分路突围才是上策。敌人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兵士,如果我们一股脑儿往一处冲,反而会越陷越深,中了圈套,到时谁都跑不了。但是只要我们散开分头突围,敌人兵力一散,照着大伙儿都是不俗的身手来说,情况自然会好上不少,最终突围之人才能更多。当然,死伤无法避免,我们力求速战速决,火势不等人。” 汤显忠听了,忙说道,“不成不成,这计策不成。”周若心问道,“为何不成,还是说汤大人有其他妙计?” 汤显忠悻悻地说道,“这个计策对你们这些武林高人当然要好得多,但是我和另外两位大人皆不会武功,那可怎么办,还不是出去就死。”原来他不赞成的原因在此,曾歌等人听了不禁摇头,当官的还真是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死活。 周若心又说道,“我们堂中人按照武功分成几波小队,既然几位大人不会功夫,那便跟此间武功最高的千机门夏宗主一队吧。有她在,当保你们无忧。” “好好,这样安排果然妥当许多。”顾宝宝等人听得均大喜,转而同意此计,因为这么安排下三人当可安全无虞了。 周若心搞定这几个官员,便转向他人,继续吩咐道,“其余人等,赶紧分队,出去时散开突围。待会其他队伍先走,夏宗主与几位大人的队伍最后脱出。务必按照当年项青元帅的做法,待外面厮杀起来,再往防守最薄弱处而去,剩余人以夏宗主脱困信号为准,再行突围。” 周若心说话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领导感,在场许多成年人都不及她沉着冷静。周若心把计策前后安排停当,众人都隐隐觉得可行,只是刚才都知晓了第四题的答案,知道先冲在前的队伍,犹如敢死队般,怕是有去无回,最终很可能给几个官府要员做了嫁衣。 江克炅当下就有点不满,问道,“这位小姑娘,你不过是会长的伴行女童,还不是会长呢,这就指挥起来了?你说的计策咱们刚才可是都听了的,先头出门抗住赵军的几队人,怕是九死一生吧。” 周若心叹了一声,“在场的各位武功都不弱,先出去的也不一定便死了。再说再差也好过通通在这等死,你说咱们是先被箭射死,还是先被火烧死?”江克炅鼻中哼气,但又不知如何反驳。 夏媛媛听了周若心的计策,较为赞许,同意道,“姑娘确实聪明过人,我觉得计策可行,时间不等人,在想下去怕是得先被烟熏死咯。大家赶紧组起队来,每一队都尽量由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带领,依次出去。” 只听勿叹大喊一声,“第一队就由我来领头,出家人一心为佛,由我们松柏寺开道便是。”夏媛媛感激地看向勿叹,说道,“大师慈悲为怀,媛媛自愧不如。”勿叹垂眉作礼,并不多言,大袖一挥指挥寺僧们列队。众人见夏媛媛和勿叹先行带头表态,便迅速组起队伍来。 没多久,堂中人按顺序分队已毕。周若心一盘,共分五队。第一队:领头人松柏寺达摩堂首座勿叹,带着自己的几名寺僧和鲁阳米庄马义云,绸缎大王王三仔等;第二队:千机门高徒陈绝飞,江克炅,掌门之女段瑶,及另外两名千机门弟子;第三队由白零带队,曾歌,马小帅,王大川,虞可芹及其他一些商界人士随队一起;第四队则由会长杨霍,周若心自己,陈把总和剩余的一些门派弟子组成。第五队由夏媛媛带队,与几个门派的个中高手,守护顾宝宝,汤显忠,关彪三位大人及几名亲信军士最后撤出。周若心和夏媛媛吩咐每队冲击方向,生怕出了纰漏,那就是覆没之祸了。 嗖嗖几声,几支火箭穿堂而入,瞬间点着了堂内桌椅。众人知道不能再等,勿叹大吼一声,道,“我来打头阵,众位且随我杀出。”说完,随即一个大踏步出得堂去,同组马义云等跟在身后鱼贯而出。 勿叹不愧是达摩堂首座,功力极其深厚,一个跨步就是数丈,几步就冲至赵军打头方阵面前。当先一排士兵见堂里边冲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个身穿袈裟的大和尚,赶紧挺枪来刺,锋利枪尖从四面八方捅来,如果刺中,人怕不是得被戳成刺猬一般。 谁料这和尚脚上劲力十足,未等枪到,竟然直直又倒退数丈,躲过了前排刺击。周围兵士眼明手快,立时围了上来,举枪刺向勿叹身后。大和尚腹背受敌却毫不慌乱,双手前伸,也不惧兵刃锋利,直接把住数杆来枪,奋起大喝一声“起”,如竞力一般,将执枪赵兵举了起来,伴随一重喝,连枪带人抡了起来,瞬间前排兵士被纷纷撞倒,神力之勇令人瞠目结舌。赵军前排方阵顿乱,硬生生被勿叹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番功力被刚出堂来的第二队看在眼里,陈绝飞大叫一声,“好功夫!好气魄!如果大师不是出家人,在下定与你浮一大白。” 勿叹连续折转,引诱赵兵来刺,让他们无暇顾及后边之人,隐隐有着一人护全队的势头。听到身后传来陈绝飞喊声,勿叹哈哈大笑道,“陈施主好意贫僧心领了,其实一顿斋饭足以,只要与侠义之人同餐共饮,又怎会在乎吃些什么呢。”说话间,又是抡倒一片,见手中执枪兵士早被刀兵撞伤而死,口中默念善哉,双手齐送,数人数枪飞进敌群,哀嚎一片。 陈绝飞热血上涌,长枪一挑,就捅翻一名赵兵,带队向勿叹处靠拢过来。 勿叹见陈绝飞不走反而靠近,赶紧转头劝道,“还请施主快快向另一面突围,不要恋战,需记得刚刚堂里的计划,一队管一队,不要管我们,和尚我今天是守不得戒律清规了。” 陈绝飞被他所说带得豪情万丈,喊道,“大师说得好!绝飞受教了!我带人向东边突去。”说着银枪一转,挡开赵兵数柄兵刃,赶紧指挥江克炅,段瑶向东面人少处突围出去。 段瑶跟在师兄弟身后,心中却在想着白零。她原想与白零一队,可陈师兄和江师弟一早便把自己拉进队伍,就不便开口与白零组队了,现在故意坠在队伍最后,与周边兵士缠斗,并未急于脱身,眼神不停瞟向布政堂,想看看白零出来了没。随行的另两名师弟护在段瑶身周,也并不离去。 没过多时,白零所率三队杀出。此危急时刻,白零手下再不容情,无情剑法上来就是剑剑杀招。赵军乍看他身影尚在,一晃眼人已不见,两个赵兵甚至还未做出反应,只听刺啦一声怪响,头颅如砍瓜切菜一般直直飞起,腔颈伤口鲜血如柱般喷出,瞬间就成了两个无头怪。两边赵兵想将他围住,但是白零身子一晃,又是不见,衣服上还不曾沾到半点血腥。只一瞬,另处一个士兵也是遭刺倒下。白零身法催到极致,如鬼魅般来回跳脱,众赵兵完全拿他没法。曾歌等人也是伴随白零左右,掩护厮杀。 整个第三小队的气势都犹如蛟龙出海,普通赵兵全然不能抵挡,锋芒到处,军阵竟然被杀退开了一片,全军冲锋的势头不得已被阻上了一阻。白零冲在第三小队的最前头,丝毫不畏惧赵兵的刀剑加身,他们的砍杀动作在自己的高山流水大法面前宛如慢动作一般,并不能威胁到自己。 “何人如此大胆!敢与我军为敌!”一个高大壮汉冲了过来,手上握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宝刀,不由分说向白零迎面劈砍而来。 白零冲到近处,脸差点凑到了斩马宝刀之前,只见他毫不慌乱,剑尖瞬间指地,剑身被压弯数寸,随即一个反弹,人立时蹿出数尺躲过了来刀,刚一落地就势变招,横撩一剑就刺向壮汉左颈。不料这人也非等闲之辈,身子一矮躲过来剑,反手一招“马失前蹄”,手上撑地,左脚斜侧踢向白零心窝。 白零大喊一声,“好身手!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说着,避开来腿,与这个大汉见招拆招起来。 高大壮汉吼道,“在下崇湖关关前校尉黄垣,你是什么人,擅杀兵吏,可是要造反吗!” 此人不同于一般的赵兵,白零数招之内甚至没能拿下他,想不到他这样的武艺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前校尉。白零内心一动,无情剑法这次没有无情而出,几招过后,虚晃一剑砍在壮汉膝弯处,壮汉站不住,摔倒在地。 “念你这身武艺学之不易,暂且饶了你的性命,吕道明什么样人,你可要看得清楚些,莫再继续为虎作伥了,如若不知悔改,我定会回来再取你性命。”白零大喝一声道。黄垣脚上受伤,无法再追,只能眼巴巴看着白零带队向另一处杀去了。 见白零如此骁勇,第一第二两队顿时信心倍增,大喊着与赵兵杀在了一起。第四队杨霍护着周若心出得堂来,见赵兵竟然势头被小压,惊诧不已。杨霍牵着周若心便想往一兵力薄弱之处突围,周若心忙道,“婆婆且慢,零哥哥还被围在核心厮杀呢,我们得去助他。” 杨霍情急道,“心妹,眼下情况危急,顾不得他了,咱们快走。”见周若心依旧面露不舍,便说道,“心妹,你忘了大哥的重托了吗?”周若心一下回过神来,朝白零所在看了两眼,不再留恋,跟着杨霍率先向南冲杀出去了。 吕道明见白零剑术超群,竟然把军阵杀得阵脚有些凌乱,赶紧下令变阵,两侧突然涌出许多盾甲勇士,这些兵丁身披重甲,刀枪不入,手中执着一面巨大盾牌,组成盾墙直直向白零逼来。白零举剑挥砍过去,竟然无法在这些盾甲兵的盔甲上留下痕迹。白零剑术虽然精妙,但面对这些铁皮人却是毫无办法。赵兵通过盾甲兵逐步缩小包围圈,并将各队分割开来。 赵军与各小队喊杀震天,双方不时就有人倒地身亡。赵军似乎无穷无尽,前仆后继,江湖武人们却无增援,人是越打越少,满目看去都是刀枪剑戟,数量茫茫就像荆棘蛛网一般,把天都快遮住了,心中越发慌张。 白零先前被乐境泽所伤,其实很受影响,身法提起来也不如往日灵活,眼下光顾自己还行,要想罩着全队,却是力有不逮。二队全队左支又挡,逐渐落了下风。 小师妹虞可芹在众人中武功相对较弱,她平日用的是一对短手刺,近身搏击还成,但在这茫茫军阵中,一寸短就一寸险,频频遇到险招。王大川,马小帅二人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左右自顾不暇。 赵军都是嗜血军人,越杀士气越是高涨,仗着人数众多,就是往队伍中人乱刺。几声惨呼传来,白零身边几个随行商人躲闪不及,被赵兵用戟钉死在地上,这边厢虞可芹也是一声惊呼,被一个赵兵长枪从头顶掠过,头巾被打落,头发瞬间散乱。虞可芹慌乱中不支摔倒,众兵士岂会放过这等机会,刀光枪影,都向虞可芹插来。白零曾歌分身乏术,且相距较远,照应不及。王大川平日与虞小师妹相处日久,生有情意,见她告急,当下不顾身边兵丁,纵身过来一脚踢翻两人,手上也是如勿叹一般一把抓住两柄长枪,可惜他并没人家的横练功夫,顿时鲜血迸出。即便如此,还剩下一个赵兵正提枪向虞可芹刺去,王大川情急无法,两眼一闭,便拿身子去挡。 千机卷 第三十八章 身陷囹圄 那赵兵一枪把王大川小腹搠了个对穿,枪势不减之下还将身下的虞可芹胁下带出一个大口子。王大川伤口鲜血急喷而出,糊了虞可芹满身,吓得小师妹大声尖叫,惊恐得哭了出来。 王大川支撑着挡在小师妹面前,扳动手腕机括,一枚尖镖飞出,直扎入那赵兵左眼。赵兵翻滚在地,在地上痛苦哀嚎起来。虞可芹见王大川以命挡枪,肚腹开了一个大洞,哭喊着用手想要去捂王大川伤口,可是血怎么也阻不住。王大川握住枪杆子,笑着对虞师妹说着什么,可声音轻微,耳不能辨。虞师妹哭着让他不要说话,不停用手给他擦血。王大川意识逐渐模糊,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弥留之际见又有赵兵拔刀上前,于是干脆整个人拔起合身撞了过去。赵兵见这人身上插着枪杆,浑身是血地冲来,当即将他乱刀砍死,身体碎成了好几瓣。 虞师妹见此惨状,立时哭晕了过去。白零、曾歌、马小帅看到兄弟被杀,心中悲愤,怒火直冲大脑,纷纷往虞可芹处奔来。白零赶到,口中怒骂,“你们这群狗niang养的,我要你们的狗命!”直接持剑横扫,刚才砍杀王大川的几名赵兵瞬间头颅对半劈开,死状骇人不已。 曾歌扶起虞师妹,不忍再看王大川尸首,和马小帅一起向边巷杀去。白零边跟着边环顾了四周,整个第二队除了自己、曾歌、马小帅和晕厥的虞师妹,已经全部身死,而活着的也是人人带伤,心下不禁黯然。 吕道明和秦军作战不行,枪口对内那是不遗余力。见布政堂火焰冲天,里面的江湖武人,官商人士夺路而出,急忙挥动令旗调兵遣将,打算将他们围在核心困死。 夏媛媛率领最后一队冲出,果然见赵军都被前四队吸引。环顾一下周边,已经兵士不多。抢上前将零散几人杀散,引队中人往东北一侧处跑去。队中几人见一路顺利暗自庆幸,夏媛媛掩护他们正要完全脱离包围圈,眼前突然一阵金色旋风刮过,面前出现一人,正是那秀山峨眉派掌门刁无极。 且说刁无极早知道吕道明调动兵马造反一事,出厅堂后,就悠闲自在的同吕道明一起在外守株待兔。刁无极眼光犀利,觉得堂中分批出来略显古怪,且早出来之人并没急着脱身,而是与赵军厮杀起来,心中大为生疑。果然一会儿之后,看到夏媛媛带着几位大人妄图偷偷溜走,心头暗道这才是正主儿。照吕道明之意,今天理应一个不留,所以刁无极赶紧施展轻功追了上来。 刁无极人刚一落地,借势伸出一掌,就将崇湖太守关彪拍得直直飞了出去,头撞在道旁一处枯井边上,脑浆四迸,当场去世。 刁无极一脚将关彪尸身踢到一边,森然道,“夏宗主,想不到没多久咱们又见面了” 夏媛媛又惊又怒,说道,“刁掌门,如此苦苦纠缠,究竟为何。” 刁无极双眼一翻,眉毛倒竖,说道,“夏宗主,这两日千机门可是让刁某颜面尽失,怎么,现在话都不说一声,就想悄悄溜走?吕道明看不出究竟,我可是瞧得明明白白的,你们这招弃卒保车,可是玩得溜啊。” 夏媛媛见他瞧破计策关窍,心下惴惴,说道,“刁掌门,你难道就如此甘心做朝廷的走狗?吕道明贪婪狡诈,他这样的人做了会长,鲁阳百姓今后还有安宁吗,你如此助纣为虐,于心何忍。” 刁无极无动于衷,摇头说道,“夏宗主错了,大家侍奉不同之主,自然各尽其职,切莫自以为就是正义一方。江湖中人滥杀无辜,争权夺利的便少了吗,在下为国做事,除了能保己派衣食无忧,更能迅速将其发扬光大,何错之有。吕道明如何如何,那是朝廷的事,并不是你们江湖人该管的闲事。若人人都如你们今日这般想闹就闹,那早就天下大乱了。” 夏媛媛被刁无极一番话怼得半晌做不得声,觉得此人说话也不无道理,顿时低头沉思起来。汤显忠看着关彪尸体,浑身瑟瑟发抖,朝刁无极说道,“刁掌门,我可是鲁阳郡守,官级比吕道明都大,你既然忠于朝廷,怎么能滥杀朝廷命官呢。”刁无极睨了汤显忠一眼,说道,“汤大人,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本届军商总会不同往常,军届拿下会长之位乃是朝廷的死命,你作为鲁阳郡守,浑浑噩噩,日间如个木头人般毫无作为,要你何用。刁某暗奉上命,此次大会助力吕道明夺位,如若大事不成,那今天在场的官府要员尽数诛杀。若然让你回到关外马骑营,到时候杀你就很不方便了,我看此处做你的葬身之地正好。” 顾宝宝身上淌汗,面如白纸,问道,“下官能否问下,军届夺取会长乃是死命一事是谁的旨意,我怎全然不知,出京之时,连赵王可都全未提起过。” 刁无极哈哈大笑,“不知道也好,下去少带些疑问,死的能轻松些。” 夏媛媛本无意保顾宝宝一行,但是今日兵变需要这么个带话人回京禀命,否则就让吕道明奸计得逞了,这可是关系到鲁阳数百万百姓性命的大事,不然她才不会用自己弟子的性命遮挡于前呢。夏媛媛知道刁无极不好对付,手中摸向暗器腰袋,凝神待发。 迟迟未见东北方巷子有传信烟火升起,白零四人心下急躁。“师父应该早护他们往东北方去了,怎地许久未见脱困信号。”白零边杀边和曾歌说道。曾歌金刚伞为白零挡开两支羽箭,忿怒说道,“谁晓得来,但是夏宗主武艺绝顶,她肯定无碍,那些当官的是死是活我可管不着。今天当官的就能安排保命先走,咱们就得替他们而死,这叫什么世道,我可真替咱俩兄弟不值。” 白零神情无畏,说道,“甭管什么世道,咱俩一同赴死,总好过一人独活。” “说得好!咱俩一同赴死,好过一人独活,白零,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就属你这句话最是精辟,深得我心啊,哈哈哈。”两人俱是一样的想法,同生共死,肝胆相照。“别忘了还有我呢!”马小帅扶着虞可芹,跟着叫到。 “咱们护他俩先走!”白零出剑削掉一个赵兵左臂,那人捂着手臂痛苦倒下。曾歌大叫一声好。两人发力挡住两个赵兵方阵的突击,让同队马小帅二人先走,马小帅不愿,曾歌怒道,“再不走,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师弟。”马小帅刚想开口反驳。曾歌破口大骂,“滚,给我滚得远远的!”马小帅从未见过他如此激怒,无奈,在白零曾歌掩护下,扶着虞可芹往一处巷口突围而去。 几人杀散巷口赵兵,马小帅二人先行脱身。白零曾歌守住巷口,挡住赵兵冲锋,护他们逃亡。其他几队见白零这儿杀出一个缺口,也不再等待信号,纷纷打算寻路突围。 各队武功不行的先走,武功高强的垫后。赵兵紧跟其后,追杀过来。勿叹,陈绝飞二人在东边巷口阻住追兵,护一二两队其余人先行脱身。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二人本待要退,忽然江克炅又回转来,神色紧急,向着二人大喊,“可见着段师姐么,我一路出去未曾见她,她怕是还困在阵中,没出来。”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瞬时在二人头顶炸开。陈绝飞大惊,“怎么会,瑶儿不就是咱们这队的么。”江克炅急得都快哭了,嚷嚷道,“师姐不知为何,一直拖在队伍最后面,我前面脱身而走,转头看整个队伍,独独缺了她和另两名师弟。” 勿叹见二人空着急,运起轻功,登上一旁屋顶,向军阵中看去,果然见到还有几处有江湖人士没能脱身,被围在阵中,在离开这个出口的另一端,有三人负隅顽抗,其中就有段瑶。勿叹赶紧和屋下几人说了。陈绝飞一听,心中一紧,也是腾上屋顶,目力及远,看到段瑶已经披头散发,支撑勉强,瞧样子恐难持久。 陈绝飞脑子咣地如遭重击,身体不受控制,一个飞跃就冲进赵军阵中,银枪绕身一周,两个刀兵瞬间腰腹破开,肚肠都流了出来。陈绝飞发了狠劲,已是杀红了眼,银枪飞舞泛起阵阵白光,所到之处,赵兵纷纷退开。 赵兵见陈绝飞冲至军阵核心,便纷纷包围上来。陈绝飞顿时只能由守转攻,再也突不出去了,显得一筹莫展。 白零瞧见陈师兄反身又回到赵军阵中,甚感到奇怪,当即也是跳上屋顶放眼一望,立时便看到段瑶身陷囹圄,陈师兄奋力厮杀冲向段瑶,原来是想救她来着。白零心中寻思,“段瑶怎么掉队了,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不是相当于在陈师兄心头剐了肉一般么。” 白零无法,陈师兄一遇段瑶,就不能用常理度之,当即和曾歌说了情况,便跃下屋顶,运起高山流水大法,直往段瑶处窜去。 赵兵阵法严谨,见白零突来,几十名赵兵分上中下三路刺去,纵使你有三头六臂,也得捅出无数个窟窿来。可是白零身法太快,赵兵刺出长枪未到半途,白零已在数个身位开外了。而且无论赵兵挤得多狭小,白零始终能通过各种诡异姿势钻进钻出,如入无人之境。 勿叹、曾歌各自堵在巷口,但是赵兵势大,二人都只能且战且退。曾歌内心焦急,朝着白零大喊,“白零!你这孙子速度倒是再快点儿啊,你爷爷我快撑不住了!”勿叹放眼望去,赵军如茫茫蚁群,黑压压的一片,可白零犹如一道白光,直直刺入赵军心脏,愣是撕开一道口子。 且说段瑶原本想在本队末尾能与后队白零相会,岂料太过低估赵军威力,仅仅受到方阵两三次冲杀,自己便被冲散。军阵中纵使自己左格右挡,仍旧渐感支撑艰难。不一会儿,身边两名师弟就被赵兵刺了个对穿肠,临死前都在叫着师姐的名字。段瑶越发慌张,满眼都是兵器,打到后面,手中长剑已经乱挥一气,毫无章法了。 呲地一声,段瑶左臂被一杆长枪划过,剧痛之下,心神也散,右手长剑握着逐渐失力,盾甲勇士齐步撞来,长剑遇到铁盾,立时折断。段瑶苦笑,扔下剩余半柄长剑,站立待死,心想我不过在世才十来年,这便要殒命于此了么,来世定要活得长久些。 临别之际,脑中浮现的却是白零小子的身影,只见他kou唇频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像是在重复今次大会中说的那些羞人话儿。段瑶脸上瞬间红了,耳边的厮杀声已然充耳不闻,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白零,脸上浮出笑意,听着白零一声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自己也鼓起勇气回应他,唤起白零来。 来回数语,段瑶只见眼前之人面庞越来越清晰,耳中切切实实地听到“段瑶!段瑶!”,脸面上突然感觉有雨滴洒到。段瑶正疑惑这是下雨了么,只觉得鼻中传来一股强烈的血腥臭味,霎时呛得整个人清醒过来。定睛一瞧,眼前白零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正在大声呼唤自己,只见他同时连连挺剑挥斩,身边赵兵倒了一片。刚才以为的雨滴其实是沾在身上的血液,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段瑶看着白零,眼中尽是泪水,心中激荡不能自已,如此杀伐绝境,就仅剩下她们二人,能最后和白零在一起,心想纵使立刻便死了,也是不枉此生。段瑶不知刚才自己迷糊时说了多少胡话,但都到这份上了,早已顾不得许多,一头栽进白零怀中,抱住了他。 且说白零好不容易杀到段瑶身边,却见她抛却断剑,站立等死,立即飞身而前,无情剑法三下一点,顿时三名士卒手腕齐断。白零抢将上前,大呼段瑶姓名,让其随自己突围,岂料这姑娘就像痴傻了一般,怎么喊都不动身,反而口中喃喃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白零不知道段瑶哪儿出了问题,当即连连答应,可即便如此她还在那呼唤,脸上还露出了异样的笑容。白零急骂道,“臭婆娘!你特么别光喊不动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小姐脾气?”就这么稍一分神,身侧立刻被人砍了一刀,顿时鲜血迸出,喷洒了段瑶一脸,白零吃痛,头不回,身不动,回手盲剑反扫,斩在那兵肩头,压得那人直直跪倒,两眼一翻,即刻暴毙。 段瑶被鲜血浇醒,认清眼前乃是白零真人,泪眼婆娑一下钻入白零怀中。白零被这小妞的反常举动闹的极不自在。段瑶手箍着白零,压到了他身侧刀伤,白零大声呼痛。段瑶这才发现他为了救自己受了刀伤,温柔说道,“白零,你受伤了,我可真不好,回回给你惹麻烦,我都记不起你这是第几次救我了。” 白零一剑格开左侧来枪,眼睛兜了一圈,发现回转巷口的路早被层层叠叠堵上了。现在布政堂外已经基本没几个自己人了,赵军集合兵力,向自己这边围来。白零焦急,见唯一赵军人少的出路,只有通往崇湖关城楼那条道。于是和段瑶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你拿好剑,随我一同往城楼冲出去。”段瑶随地捡起一把长剑,直起身子,眼睛润泽带光,柔声说道,“白零,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咱们这就杀出去吧。”白零已经没有闲暇再细细考量段瑶话中含义。提气而起,两下剑招逼退身边数人,两人互相护着往城楼处奔去。这条通路赵兵果然防守不严,路上并未遇到太多阻拦。赵军见白零从此处突围,周围人发一声喊,均从后追来。 吕道明一直注视场中情况,他记得白零,此人大闹吕府,劫走自己坤儿,军商大会上与自己作对,简直就像自己的大对头,大魔星。心中恨得牙痒痒,当即传令众军士万万不得放脱此人。正呼喝间,身后钻出两人,乃丁准、叶依二人。吕道明指着白零说道,“那臭小子投门无路,往城楼而去了,两位高人,前去拿下他如何?” 影刀派二人自也是恨极了白零,不过叶依知道这少年身手诡异,武功忽高忽低,似有邪法一般,自己身上剑伤未愈,还曾失手于他,顿时缄默不语。而丁准则不管这些,刚才堂中眼看就可做掉这少年,却被勿叹和夏媛媛两个人搅了局,心中本就愤恨不已,现在见白零和段瑶穷途末路,大喜过望,当即叫道,“吕大人,在下去去就来。” 千机卷 第三十九章 崇湖关上 崇湖关是赵国北方军事重镇,关卡城墙高二十米,厚近二十五米,城墙脚下再加一道深不见底的护城河,端的是易守难攻,秦赵两国间素有得崇湖就得鲁阳的说法。百年以来,秦赵两国围绕着崇湖关爆发了几十次战争,自从十年前秦军在白鹿巷惨败后,伤了元气,再也没向赵国动过手,两地百姓生活逐渐恢复生机。 且说白零和段瑶朝着城楼一路狂奔,到得阶梯下,段瑶见白零伤口血流不止,忙道,“白零,你先上楼,我来挡住他们。”白零嘴唇略微发白,知道自己也撑不太久,但是危急之时,我白零怎么可能需要女子来保护?当即强装笑容道,“我只听过英雄救美,可从没听过美救英雄的,段小姐,还是你快上吧,就你那点轻功,啧啧啧,我可比你快得多了。” 段瑶虎起了脸,道,“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就不能与我好好说话么,先上就先上。血流干都没人心疼你,活该!”说完,先行踏步而上。 白零已经摸透段瑶的脾性,这姑娘其实就是一根筋,自己只需轻轻一激,她便任自己指挥,都不带二话的。现在她先走,自己垫后,若是追兵上来,自己就能多担待着点。 只是白零现在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伤口剧痛,身体也是疲惫乏力,如果再不找方法止血,恐怕性命堪忧。可眼下二人如困兽犹斗,不知道如何才能脱困,更何况包扎伤口呢。白零晃了晃头,深感苦恼,边想边跟着段瑶登墙上楼。 刚上得一半,耳边有急促风声传来,竟是一支羽箭激射近前,其势凶猛,不似寻常士卒所发。白零运起高山劲,将箭势看了个清清楚楚,跃起空中,摆出个一字马来,羽箭嗖地一下穿裆而过。还未待白零站稳,又是一箭追来,直直瞄向了自己心窝。白零刚想用一个铁板桥就躲了此箭,突然高山劲发动,陡然间看出此箭暗含巧劲,不能简单待之。于是情急之下,着地一个翻滚,从楼梯上翻下,过了好几层阶梯才停了下来。原来那箭矢轨迹怪异,竟在半空中急转直下,如果刚才自己用铁板桥躲避,必然被射个正着。 白零这下躲闪,触动伤口,疼得龇牙,但是射箭之人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连珠炮似的不断射出巧箭,白零重伤下身法不灵便,只能用滚地跌落的方式才堪堪避过。来回几次之后,终没有箭矢再来,但是自己多次翻滚下竟然回到了城楼下,而眼前就站着那执弓射箭之人,正是影刀派丧门刀丁准,他身边黑压压站满了士兵。 丁准哈哈大笑,“白零小子,我这手射箭功夫可还入得了你的眼么,啊呀,你受伤啦,怎么不包扎一下,瞧你滚得满脸都是灰,你相好瞧了该心疼了吧。”丁准恼他久矣,口中极尽羞辱之能事,想好好气他一番。 白零丹田空洞,长剑举之无力,知道眼下自己肯定不是丁准的对手。丁准武功比他师弟无影刀叶依要高出许多,极不好对付。 其实只要白零状态良好,不见得便输他多少。只是因为自己劲力充盈下和亏空时,实力有天壤之别,气力一尽,武功等同于零。恰恰两次情况不佳时都对上了丁准,也算得上运气糟糕了。 白零堵在阶梯口,赵兵怕他神勇,暂时不敢近前。丁准心里却有计较,知道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要杀他并不难。丁准刚想上前动手,白零却突然说道,“丁准,你可知道铁面人是谁?” 这句话旁人听了不明所以,丁准耳边却像传来了山鸣海啸一般,颤声道,“什么铁面人,臭小子你在说什么。”白零见他慌张,知道那晚所见无虚,于是正色道,“铁面人!就是和你,和吕道明来往密切的那个铁面人啊。你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敢提起他的名字。” 丁准冷汗唰地下来,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铁面人的名字,不是不是,就没有铁面人,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丁准话一出口,就知失言,幸好周边都是普通兵丁,没人明白其中意思。当即强作镇定,说道,“白零,不要岔开话题,你可是在给那小妞上楼拖延时间。” 白零见他识破,哈哈一笑,也不避讳,直言道,“丁大师恁地聪明呢,不过铁面人一事乃我亲眼所见,你们如此密谋,可对得起鲁阳百姓吗?”白零本只是想说他们狼狈为奸,阴谋夺位一事。可丁准听了却脸色大变,说道,“臭小子,你都知道了?”白零不知道他为什么神情如此紧张,回道,“是啊,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吗?”丁准面色铁青,说道,“既然如此,恕在下没法和你继续嬉笑怒骂了,今天你不死也得死,说实在的,知道的太多真没什么好处。”说完,操起丧门唐刀,劈头盖脸的给白零就是一刀。 白零万没想到自己搬出的铁面人一下就触怒了丁准,眼看唐刀斩来,背上剧痛之下只能伸剑便挡。丁准武功霸道,唐刀带上内力,毫不变招,一刀下去便将白零长剑砍断。随即弹腿跟上便是一脚,将白零踢得直飞出去。白零胸口剧痛,两眼发黑,便欲晕去,但他知道自己这关一旦被破,那段瑶就危险了,于是强撑着再次爬起,感觉身上全身剧痛,就好像筋骨寸断一般。白零强运内劲,希望哪怕还有一点内功,说不定也能让自己伺机还击。可百般运劲之后,胸中除了疼痛感空无一物。白零手拿一柄断剑,指着丁准,沿着阶梯慢慢向楼上退去。 丁准看他摇摇欲坠,身上全是血污,手中仅存一把断剑,不知道是何力量让他坚持到此。于是摇了摇头,叹道,“小子武功有点意思,可惜了,待下辈子咱们再好好切磋。”说着便想一刀直插白零心窝。 突然一道红光自东北方向升起,这是一个信号烟火,明亮无比,光线直照入丁准眸子里。 丁准略感诧异,白零见到信号却是心中一宽,好歹师父他们顺利逃脱了,今天的计策总算还是以胜利结尾了,脸上挂出了笑容。丁准心想此人是死到临头痴呆了么,不知笑个什么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宰了再说。 丁准刀至半途,楼顶瞬间奔下一个人影,大呼一声,“丁准看招!”随着喊声连续朝着丁准刺出数剑,这人武功不算精妙,但招招视同拼命,丁准前几招接的不顺,竟被她逼退数步。 来人后撤扶住白零,见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泪如雨下,在他耳边说道,“我真该死,都这时候了还和你生闷气,要是来晚些,刚才你我就会阴阳两隔,倘若你死了,这世间还有何滋味,我定不能活,誓随你而去。” 丁准见段瑶复从城楼奔下来救白零,不禁冷嘲起来,“多么感人的一幕啊,两相好一同赴死,我倒成了拆散鸳鸯的坏人了。” 白零已经无力站立,见段瑶来救,身上劲力一松,软倒在段瑶怀中。白零头枕在段瑶臂弯,脸上尽是段瑶滴下的泪水,他听了段瑶的绵绵倾述,心头一震,没想到这小妮子对自己情根深种,在此生死关头,众目睽睽之下,她这般顾及面子的掌门之女,竟然说出一同赴死的话语。 段瑶并不理会丁准的揶揄,她见白零面如金纸,心知眼下白零生死全在一线之间。于是又在白零耳边说道,“白零,我自小养尊处优,不知愁苦滋味,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人的心可以这般痛的。你救我多次,我段瑶的命早就是你的了,现在轮到我救你了。”说完将白零轻放一边,抚了一下鬓角,便欲起身与丁准决一死战。 “瑶儿!你在说什么!”陈绝飞又惊又怒,站在不远处,刚才段瑶的话都被他听了去。原来他轻功不及白零,被赵兵缠上,厮杀了许久,身上挂了不少伤,才突破重围。眼看白零救下段瑶往城楼逃走,当下也是急急跟来,谁知道好不容易抢到近前,却听到了段瑶的这番话语。他与段瑶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对段瑶的爱慕之情人尽皆知,加上段掌门也明里暗里较为支持,所以陈绝飞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将来与段瑶的事,认为与段瑶结为连理,定是必然。谁能想到,一个农村小子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这份平静。 丁准左右一看,邪笑说道,“看来来了位不速之客,白零你们别只顾着自己个儿亲亲我我,倒也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啊。”陈绝飞果然听不得这样的词语,激动得手中长枪直抖,怒道,“什么,什么亲亲我我,瑶儿,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白零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师兄,师兄定为你做主。” 段瑶俏立风中,捋了捋头发,和陈绝飞说道,“师兄,白零并未对我做什么,我俩只是情意相投,你勿要多想。”陈绝飞听到段瑶此言,如遭五雷轰顶,丹田中一股内息突然上冲,四肢百骸如蚂蚁啃食,气得仰天长鸣,长枪临空挥舞,竟将一侧石墩劈掉一大块。 丁准知道此人几近癫狂,锋芒大盛,赶紧添油加醋说道,“原来段小姐和白零才是情投意合,这么说来,这位陈师兄不过是个外人,只是个自作多情的主罢了。”白零听出丁准有挑拨离间之意,苦于气息不畅,说话不顺,难以辩驳。 陈绝飞果然上当,双目通红,枪头指着白零,说道,“我是局外人?我陈绝飞从小和瑶儿一起长大,如今我到成了局外人了?你小子工于心计,在瑶儿身边软缠硬磨,骗得瑶儿一时糊涂,如此无耻之徒,我岂能容你!” 丁准大喜,想不到离间他们三人如此简单,还没等自己再添一把火,那陈绝飞早就安耐不住,挺枪直取白零头颅,立时便想送他归西。 白零心中苦笑,这叫什么事儿,绕了半天,没死在丁准或者赵兵的手上,倒死在了自己人的枪下。 陈绝飞眼看就要刺中白零,段瑶斜刺里窜出,突然挡在白零身前。陈绝飞大惊,长枪急急画了个圆弧,枪头偏出,一枪刺在白零身侧阶梯上,顿时火星四溅,枪头竟然整个没入石中,陈绝飞怒极,此枪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段瑶神情义无反顾,脸上罩起一层严霜,斥道,“师兄,我已心系于他,你若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陈绝飞闻言嘴唇哆嗦,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眼眶瞬间一红,差点落下泪来,但是他还是强行忍住,寻思不能在白零面前示弱。 陈绝飞默然许久,胸中酸楚,一声长啸,无奈向东离去,所经之处,赵兵如蚍蜉撼树,无人能挡一合,一眨眼人就去的远了。 丁准暗暗啐了一口,本指望先假手陈绝飞杀了白零、段瑶,自己再在此人心神重创下轻松除之,结果只是逼走了陈绝飞而已,白费自己那么多口舌。 段瑶见大师兄如此痛苦,内心愧疚,但危难当前,还顾不得分心其他。手中扶起白零,尽力腾起轻功,便往城楼上奔逃而去。 丁准冷哼,你这小妞什么轻功,我丁准岂会让你逃脱,更何况你还负了个人。于是纵身直追,大跨步而上,一步数级台阶,没几步便追上段瑶,抬手就往她肩头抓去。段瑶见他抓来,自己提着白零没法闪避,赶紧右手使出一招“紫气东来”,长剑由下至上而划,斩丁准肩窝。丁准暗叫一声好,改抓为拍,双掌齐出,同时拍向段瑶后背心口。段瑶也是应招而变,用出刀剑部宗绝学“无相剑法”,长剑削丁准双肘。丁准咦了一声,缩回双掌,脚上连环弹腿频出,没曾想段瑶就像未卜先知,自己每一脚无论从何方位踢去,她都能立即摆剑到位,直指自己要害,连环弹腿均使不到一半,就只能收回。丁准越打越是心惊,这小妞什么路子,武功这么邪门,每一招都能提前看破自己招式,点向自己要害,要知道刚才交手时,此女可没这手功夫。 原来白零浑身无力,自己没法仗剑反击,但是高山劲却将丁准每招每式瞧得明明白白。当即在段瑶耳边出言提醒,如何出剑,剑刺哪里。段瑶也不去多想,白零怎么说她就怎么出剑,谁料竟有奇效,那丁准每一招均被自己破了,如此一个武学大师竟然数招奈何不了自己,段瑶十分惊喜。而且更令段瑶惊讶的是,白零口中说的分明是无相剑法的招式,无相剑法乃刀剑部宗绝技,别说白零,就连其他部宗的弟子乃至宗主都是不知道的,他却是从何处得知来。 吕道明看见段瑶扶着白零一路爬上城楼,丁准在后频频出招,但是三人都到了楼顶了,丁准都没能拿下二人,当即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赶紧喝令赵军全体向城楼冲去。 城楼上,丁准又是一招“花影手”,此招又快又巧,一下搭上段瑶肩头,手上刚想发劲卸了她肩胛骨,段瑶又是一招“无相无雾式”,斩往丁准左肩,招式意图同归于尽。丁准自然不愿两败俱伤,只能放脱段瑶肩膀,矮身躲避,岂知自己这招的躲避路子全被段瑶洞悉,剑光一闪,长剑顺着丁准身子跟着进招,刺啦一声,丁准屁股上就挨了一剑。丁准捂着屁股,杀猪般吼叫,脚下站立不稳,咕噜噜地滚下楼去。 段瑶抹了一把汗,喜道,“白零,你真厉害,连那丁准也不是对手。剑法你从哪儿学的,好多变化我都不知道。”但是问之无人回答,回头看时,只见白零失血过多,已经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段瑶慌神,扛着白零踏出城楼,沿着城墙继续奔行,奔了一会儿,段瑶毕竟扛着男子,体力耗尽,一跤跌倒。 身后赵兵纷涌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城墙、城楼、城下,都堵了个满满当当。二人此时已入绝境,插翅难飞。段瑶惨笑,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与白零从相识,到误会,到今天表明心迹,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掠过。 吕道明上得城墙,从军士中站出,向段瑶说道,“段小姐,走到今日这步,也实在非我之愿。我吕道明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我还是那个意思,只要千机门愿意为我效力,并且你再杀了这四处惹事的臭小子,今日之事我当没发生过,我吕家以后同千机门同修共好,咱们共图霸业,如何?” 段瑶不抬头,似乎并未听到吕道明的话,突然手中长剑急掷,往吕道明飞来。吕道明两侧盾甲勇士赶忙挡上前来,将长剑撞飞,直落城墙下去。段瑶怔怔地看了看掉落的长剑,回头看着白零,秀手轻轻抚摸着白零的脸颊,说道,“白零,今天是我最快活的一天你可知道么,如果还有来世,我段瑶定与你再续前缘。” 段瑶说完,抱起白零,从城墙上向关外一跃而下,众兵士瞬间瞧得呆了。 千机卷 第四十章 通缉 夏媛媛与刁无极二次交手,互相都熟悉了许多,刁无极内功深厚,夏媛媛暗器精准,两人各占胜场。今次刁无极手掌有伤,夏媛媛内息也未完全理顺,两人不敢互相硬拼掌力。 只见夏媛媛手中暗器如同下雨一般倾泻而出,刁无极操起黑色吴钩左支右挡,竟然没法踏步上前。夏媛媛知道压制刁无极不过只是暂时,暗器总有用完的时候,朝汤显忠、顾宝宝二人喝道,“还不快走!” 汤、顾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带着几名亲信士兵急急向外逃去。刁无极大吼一声,“哪里走!”吴钩翻飞打落三枚铁蒺藜,纵身就向二人追去。夏媛媛双手十指夹了八枚梅花镖,同时疾出,其中六枚分打刁无极上中下三路,剩下两枚打向其将踏未踏的落脚处。刁无极暗骂一声,这女人真他妈难缠,两把吴钩搭成一个十字,凭空转将起来,将八枚梅花镖尽数击落,但就这么被阻了一阻,汤显忠几人便跑得远了。 刁无极知道不解决夏媛媛,是没法追上那几个官员的。于是转身和夏媛媛说道,“夏宗主乃女中豪杰,在下向来是佩服得紧的,今天我的首要任务是除掉那几个政府官员,本派和千机门远来无怨近日无仇,只要夏宗主不再纠缠,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夏媛媛不立即搭话,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烟火,指空放出,她知道时间拖得晚了,生怕其他队伍损失惨重,因此赶紧释放烟火让他们撤离。刁无极见她不答,提高声音道,“夏宗主!” 夏媛媛缓缓说道,“刁掌门轻言慢语便是,我听得到。”刁无极显得极不耐烦,说道,“夏宗主,我前面说的,你怎么看。”夏媛媛回道,“恐怕我恕难从命,千机门向来行侠仗义,什么时候会和官府勾结在一起呢。”刁无极脸色泛青,吴钩握紧,说道,“夏宗主,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夏媛媛从怀中取出一支纯金打造的钉子,攥在手中缓缓旋转,让其在日光下发出耀眼光芒。夏媛媛眯着眼睛,看着此钉说道,“刁掌门,不知道你可有听过夺命子母钉?”刁无极神色一凛,目光投向那黄金钉,说道,“夏宗主手中握着的难道就是这夺命子母钉?听说此钉乃是暗器中的神器,母子连环,层叠而至,让人防不胜防。”夏媛媛嘴角浮笑,说道,“刁掌门果然见多识广,不知道依你的身手,可接的下这夺命子母钉否?” 刁无极面色一沉,回道,“刁某愿领教夏宗主暗器神技。”说完立马吴钩挡在胸前,蓄势以待。 夏媛媛也是二话不说,手中黄金钉嗖地急射而出,如离弦之箭般往刁无极飞来。刁无极眼光如电,右手吴钩运劲直挥,堪堪打在那黄金钉上。黄金钉遭到击打,钉头机括一开,从中射出一枚更小的子钉,刁无极知道此钉关窍,早有准备,待子钉飞来,左手吴钩跟上又是一击,狠狠打在子钉之上。刁无极嘴角冷笑,夏媛媛是年纪大了脑子不灵便了么,哪有投掷暗器前和人讨论的道理。既然让我知道了这是子母钉,要是还躲不掉,我也不用在江湖上继续混了。 谁料子钉刚被击落,钉头一开,竟然又有子钉射出。刁无极瞪大了眼睛,暗叫不好,这黄金钉不是普通的子母钉,竟然是个爷孙钉,夏媛媛这女人果然有诈。孙钉已至面前,刁无极无物可挡,内息运到极处,脚底生风,生生向左侧拔起,犹如把整个人扔了出去一般,将将躲开孙钉。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孙钉势头刚尽,钉头第三次打开,其中又是一枚极小的钢钉射出,直追刁无极而来。他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左肩顿时剧痛,被这枚“曾孙钉”一发中的。 刁无极落地,左肩膀鲜血急喷。刁无极又惊又怒,捂住伤口说道,“夏宗主,你可真的是诡计多端,先假意告诉我这是夺命子母钉,让我放下戒心,不去躲避而采用格挡。实际你用的是四连子母钉,一发接着一发,终于让我着了道儿,果然常言说得好,最毒妇人心啊。” 夏媛媛笑出了声,她的夺命子母钉与江湖中人所用普遍不同,乃是经过千机部宗改良过的独门暗器,外人不知这是四连发的钢钉,一般很难不失手。 夏媛媛说道,“刁掌门,现在你伤了一臂,今天还怎么与我斗呢。”刁无极气得脸上肌肉抽搐,恶狠狠地盯了夏媛媛好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愁眉舒展,邪笑道,“夏宗主不愧是千机门内的翘楚,在下两次折在你手里也是不冤,不过我听说您与山野闲人郭良玉素有交情,既然我在您这儿碰了壁,那我抽空找这位郭先生说说理去,看看是不是能讨个公道呢。” 夏媛媛脸色大变,说道,“刁无极,你想做什么,郭良玉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请你注重一下自己一派掌门的身份,别和普通人为难。” 刁无极眼中的夏媛媛一直沉稳冷静,处事有理有度,现在倒是第一次见她脸露慌张,内心大呼爽快。刁无极现在身上受伤,当前是占不了便宜了,所以没必要再和夏媛媛纠缠,别过头,也不答夏媛媛话,大踏步向远处赵军阵中而去了。 夏媛媛脑中快速飞转,想要不要将此人当场除掉,百般思考后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刁无极虽然受伤,但如果他一心逃走,自己没这个能力留他,并且此人还未做任何对千机门不利的事情,杀他于理不合。夏媛媛心中只能思考后期该如何护着郭良玉,免得此人前来骚扰了。 冬天的骆城街道,天空中下着淅沥小雨,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着急忙慌的往家赶。随着车轮声响,一辆马车沿路疾驰驶过,溅起一地泥水,尽数泼洒在道旁的许多乞丐身上。乞丐们都习惯了肮脏事物,这点泥水真不算什么,他们关心的,是今天骆城中的赵大善人会不会开门布施。赵大善人府门前从早上起就有上百名穷苦百姓排起了队伍,就等着开门,能一个个上去领粮食。 突然远处一队执刀兵士淋着雨,踏步而来,到得赵府门前,吆喝着将这些穷人们尽皆赶走。带队长官同时踹开府门,率队进入赵府。不一会儿,只听府内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传来,赵兵从府门出来的同时,竟然将许多赵府男女带上枷锁镣铐押了出来。 乞丐们虽被士兵赶开。但是人未走远,而是远远看着。见赵府家像是犯了事儿,其中一个乞丐就和周围人说道,“赵大善人可是得罪了官府?咱们今天这口粮怕是没了着落。”另一个乞丐回道,“蒋老七,亏你在这附近要了那么久的饭,咋懵懵懂懂的。最近官府就像发了疯般,抓壮丁,抄家产,重赋税,大肆囤积物资,筹措粮草,搞得是人人自危啊。听说别谈骆城了,就是京城百姓,日子也不好过。今儿赵大善人一大家凶多吉少啊。”那个叫蒋老七的乞丐疑惑道,“老张头,官府这是在搞啥呢?”老张头大声叹了口气,说道,“这还瞧不出来嘛,怕不是前线又要打仗了呗,唉,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啊。” 众乞丐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得说了起来。旁边一赵兵听到,拔出刀大喝道,“贱东西,国家大事也是你们议论得,赶紧给我滚开,我数到三,要是谁还留在这儿,莫怪我刀下无情!” 乞丐们畏惧不已,纷纷作鸟兽散了。群中一个乞丐满脸污黑,端着破碗,脸上充满哀愁。赵家瞧模样应该是被抄家了,往后要饭怕不是难上加难,今天怕是一无所获了。这个乞丐抬头望了望天,见老天爷一时半会儿都没要停雨的意思,路上行人渐少,无奈摇了摇头,往西处行去。 这乞丐七折八绕,来到一处破庙,推门而入,刚进得门来,就说道,“白零,你身子感觉如何,今天咱俩怕是吃不上饭了,赵大善人家刚被抄了。” 庙中一少年听得声音,从稻草堆上翻了个身,说道,“刀伤已经结疤,比起这个,还是丁准那家伙的脚头重,我头现在还晕晕沉沉的。” 二人正是段瑶和白零,都化做乞丐打扮,脸上抹得黑黑脏脏的,难辨本来面貌。 当日,段瑶抱起白零跳下城墙,本打算一同赴死,结果扑通一声跌落沉入护城河。崇湖关护城河乃是活水,二人自西向东被冲至下游去了。到得浅滩处,段瑶才扶白零上岸,此处已是关外。 段瑶见白零气息微弱,失血过多,赶紧找了些破布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抬头四顾,不辨方向,为了避免赵兵追来,携着白零只是往关外瞎走。 走了一日一夜,二人来到北方重镇骆城,此城地处秦赵边界,是赵国边境最大的一座城,也是鲁阳地区中最大的,仍属吕道明的势力范围。段瑶为了怕被吕道明的人认出,便和白零借宿城郊破庙,都换了乞丐装扮,平日外出乞食,希望白零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白零初始身子虚弱,高烧不断,段瑶也顾不上千金小姐身份,仗着武功偷抢了不少食物、药物去照顾白零,使得他的情况才好转了起来,至少小命是保住了。 段瑶见白零说话中气足了些,便和他说道,“最近赵国军队行动频繁,听人说好像又要打仗了。官府今天抄个家,明天抓个壮丁,搞得百姓人心惶惶的。” 白零坐起身,动了动手脚,说道,“他们打他们的,我管不着,我得想法子去京城。” 段瑶说道,“你身子还没好透就去京城不太方便吧。我听人说有个叫苏露华的苏神医,他医术出神入化,就住在骆城外不远的落星谷,你的内伤不妨让他看看,顺带在让他看看你的筋脉,要是都能治愈,再去京城,岂不是好。” 白零闻言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段小姐,我们自大会那天后已过了几日了?” 段瑶盘算了一下,说道,“当有十日了。”白零说道,“那好,明日我们就去那落星谷找苏露华。”段瑶瞧白零愿意听自己的,心中高兴,赶紧又扶他躺下,让其注意休息。 白零脑中记得顾宝宝邀请周若心进京面圣的事儿,就一直记挂着如何与她在京城相遇。丁准当初那一脚狠辣无比,踢得自己肚腹翻江倒海,这几日尽是常常呕吐,人也昏沉不已,所以就动了去见见那神医的念头。 突然,屋外有几个人声传来,段瑶凝神一听,识得其中就有今天的蒋老七和老张头。只听一人问道,“老张头,你可确定?这破庙常年没人来了,你那眼神可准不。”老张头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方言,说道,“常捕头,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庙里边儿分明住着两人,瞧模样像是近日张榜贴出的两名通缉犯。一男一女,年纪瞧着不大。”蒋老七也是忙说道,“我也是瞧见的,今天其中一个还和咱们一起排队要饭来着,我和老张头跟着找来,才发现他们住的这儿。”常捕头说道,“好,且让咱们进庙瞧瞧,如果真如你们所说有通缉犯,那官府自有重赏。” 蒋老七和老张头高兴的连连应声。常捕头与其余人到得庙前,手一挥,手下几名捕快迅速将小庙前后围住。 常捕头朝着庙里朗声道,“在下骆城“铁捕头”常庸,庙里边儿的两位还请出来聊聊,在下就不费神进来唠嗑儿了。” 小庙内外鸦雀无声,并无人应答,常庸和几名捕快面面相觑。一个捕快拔出腰刀,慢慢摸到庙门边,刚一推门进去,人突然遭一股大力击中,被直直击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远,疼得不停叫喊起来。 屋外几人纷纷拔刀在手,俩乞丐忙躲到一边,发起抖来。 抉择卷 第四十一章 落星谷 常庸抽出腰间环首宝刀,向屋内唤道,“屋内的人快些出来,违抗官府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屋内传出一个女声道,“够胆你便进来,我在万军丛中穿梭来去都视若无物,你们这几个衙役算哪根葱,姑奶奶可不吃这一套。” 常庸知道屋内人身负武功,他为人一向沉着谨慎,不敢冒进。给了旁边捕快一个暗哨,几名捕快会意,从背后摸出熏折子将其点燃,纷纷投进庙内。这熏折子是一种毒熏香,点燃后挥发出的毒气可迷辣人畜,令之涕泪齐流,难以忍受。 果然屋内人承受不住,里面大骂一声,“鹰爪使毒烟,好卑鄙!”伴着哗啦一声,有人冲出庙门,向一处疾走。 常庸眼疾手快,大喝一声,“贼子休走!骆城铁捕常庸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常庸大步流星,几步抢上,手中宝刀就往那人脚脖子削去。 逃跑人正是白零,他刷地长剑出手,剑尖反指常庸手腕,招式十分精妙。如果常庸这招使足,其手腕便要先断。常庸不敢小觑,凝气右臂,改用刀背直撞剑身,熟料白零不想与他正面硬刚,剑锋突然折转,迅疾无比扫往常庸面门。常庸吃惊,对手武功下三路刚过了一招,竟然下一招就能直指上三路,剑招太过奇特。常庸不敢怠慢,依样画葫芦用环首刀背来撞,白零仍然不敢拼剑,虚晃一枪迫使常庸自守后,拔腿便跑。常庸毫无犹豫纵身直追。 常庸身为捕头,一向以抓住犯人为优选,所以连续几招都只想将敌人制服,用到兵刃时,如非必要,尽量先用刀背。结果数招一过,常庸就发现这人不愿意与自己硬拼兵刃,似乎十分忌惮以内劲相拼,立时便打定主意,对方越是怕什么,那就用什么去制服他,于是连连用刀去撞对手长剑。白零看出常庸此意,干脆收了长剑,低头一阵急奔。 两人跑了百来步,白零气短,被常庸追上,无奈只得回身挺剑还手。常庸环首刀快如闪电,频频往长剑上斩去。 常庸招式大开大合,内劲沉稳,白零剑术精妙,以巧见长,二人瞬间交手数十招,打了个难分难解。 白零再斗数招,胸中烦闷感急涌了上来,知道自己重伤下还未痊愈,难以久斗,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于是两剑逼开常庸,后撤一步说道,“常捕头,且住手。” 常庸见他突然罢手不打,正感奇怪,说道,“怎的了,常某正打在兴头上,哪有喊人住手的道理。我瞧你小子武功不坏,不如随我去了,常某替你在太守大人面前美言两句,若能因此改投朝廷,戴罪立功,岂不是好。” 白零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常庸生怒,说道,“有什么好笑,常某可说错了?”白零说道,“错到没错,且我非常感激常捕头的好意,只不过你若是回破庙看看你那帮捕快兄弟,怕是就要收回刚才的话了。” 常庸脸色微变,眼珠转了一转,说道,“莫把我常某人当蠢猪笨狗,你另一个同伙未必就能胜得我那些手下,换言之,就算胜得,我现在的要务就是先拿下你,那顾此失彼的事情,我常庸是断不会做的。” 白零见他条理清楚,并不上当,暗赞一声,旋即挺剑说道,“那在下再和常捕头大战一番!”话一说完,佯装欲攻,趁常庸屏气待发之时,白零拔腿就往回跑去。 常庸见他来回奔跑像在戏耍一般,心头有气,寻思我不拿出点真功夫出来,你真当我是病猫了。常庸当即收起环首刀,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去,堪堪到了白零身后,两脚一蹬,使出看家绝技“常家铁腿”,右腿如铁鞭般向白零肩膀横扫过去,势头劲急,不容小觑。 白零不敢怠慢,身子突然矮了半截,躲避来腿。谁料常庸铁腿功变化莫测,右腿横扫同时,左腿在空中同样斜踢过来,双脚在空中把白零去路全部堵死,只听“啪”地一声,白零肩膀与小腿同时中脚,整个人被踢得向前直扑了出去。 白零躲不过去,只得将计就计,借他腿劲之力飞了出去,一下子飞到丈许之外,落地后咬牙撒开腿就扯呼。常庸见少年狡猾,暗啐一口,赶紧来追。 铁捕头腿上功夫确实不一般,白零挨了这两脚,滋味不好受,胸中淤结着一口浊气,跑回破庙,靠着墙根,终于忍受不住,吐出一大口血来。 常庸追至跟前,环首宝刀复擒在手,指着白零,冷笑道,“怎么,小子这就不跑了?”白零淌着虚汗,喘气道,“常捕头好功夫,要不是我染有身疾,定能让常捕头玩得更尽兴些。我看今日咱们不如就此别过,来日等我养好了身子,再找常捕头大战三百回合?”常庸抖了抖刀身,说道,“常某擒贼多年,各式各样的毛贼大盗见得多了,就凭你三言两语就奢图脱身,也未免太小瞧了在下。” 白零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动,正没法间。突然一声妙音从别处传来,“常捕头,看看这边,再做决定如何?”只见破庙一侧闪出一人,正是段瑶,仍是乞丐打扮,手上牵着一条粗麻绳,麻绳另一头系着一串人,正是常庸带来的四个捕快,加上老张头和蒋老七共计六人。此六人灰头土脸,好几个已经鼻青脸肿,看来是吃了不少亏。乍眼看去,就像一根绳上的六只蚂蚱,好不滑稽。 常庸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人如此不济事,连一个小乞丐都拿不下来,热血一涌就想冲上前去挥刀解救。段瑶举起贴身匕首,横在一个捕快咽喉处,喝道,“常捕头莫要妄动,除非你真想试试我的匕首快不快了。” 常庸稳住身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反复变幻数次,忽然哈哈仰天一笑道,“想不到我堂堂赵国第一神捕,临了被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摆了一道,看来这次是常某低估了你俩,这亏我认了。”常庸瞬时又眼神一冷,问白零道,“照通缉令看,你就是白零,那另一个就是段瑶了。” 白零嘿了一声应道,“常捕头高见,就是咱俩没错了。我想着谁功夫这么高强呢,原来是本国第一神捕驾到,刚才多有得罪了。可是您为何会沦落在骆城这样的小地方当差,令人大感奇怪啊。” 常庸判形断势,遂缓缓收起环首刀,抬头仰天说道,“奸臣当道,郁郁不得志尔,无需多问了。”白零抬了抬眉毛,想起有吕道明这样的官员,确实不好说什么。 常庸复回首看向白零,淡淡说道,“你们去吧,不过也休要过于心存侥幸,此事常某断不会就此为止,总会有拿你归案的一天,到时定会好好算算这笔账。” 白零抱拳道,“常捕头好说,咱们后会有期。”话虽这么说,但是心里想的却是:等老子把伤养好了,指不定谁拿谁呢,哼,本国第一神捕,就会说大话。白零边想边走向段瑶,二人略一合计,先解了五人还给常庸,独留老张头一人在身边。 常庸看出二人意思,说道,“二位不用处处提防,常某既然说放了你,那今天便不会与你为难,但是过了今日,常某依然是一名恪尽职守的捕头,记得这个就可以了。” 白零打个哈哈,说道,“留下此人只不过有话要问他,并不是我俩信不过常捕头,勿要多虑,待问完话就会放了他。”说完,二人携老张头转身欲走。常庸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喊了句,“白零小子,我瞧你身轻体虚,骨骼绵软,怕不是普通疾患这么简单吧。”白零心里一怔,心想这人好毒辣的眼力,不禁有点怵他,当下不再与他答话,生怕多说多错,与段瑶匆匆而去。 三人出了骆城,往东边而去。路上,老张头吓得瑟瑟发抖,涕泪齐流,不停求两位山大王饶命。段瑶烦不过,和白零对了下眼神,喝他道,“别嚎了,再呜呜渣渣的当心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说完提起匕首,凌空一笔划。老张头陡然收口,但吓得怕了又打起噎来。 段瑶瞪了老张头一眼,问道,“我且问你,此去落星谷,怎么走?”老张头看清段瑶是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心头缓了缓,止住了噎,回道,“女大王,此处东去不出十多里,就可看见落星谷啦,不远不远。不过现在冬天那块儿冷得紧,您要没事儿等开春再去也不迟。” 段瑶眯起眼睛往东望了望,心中了然,复又回头问道,“那我再问你,日间你提到秦赵又要开战,说话谈吐倒有些水平,不像个普通乞丐,你是什么人,又何来的依据。”老张头说道,“小人本是骆城最大马商张家的私塾先生,一年前张家得罪官府被抄了家,一家老小都被罚充军,幸得张老爷私底下掏钱贿赂了执行官员,未曾远处发配,而是归到崇湖关马骑营做后勤去了。过了半年,我偷摸着拿了点私房给了守兵,被放逃回了骆城,谁知老婆早拿了钱跟人跑了,家也被官军抄了做了军辎仓库,当时小人真是万念俱灰,那情状还不如不逃出来呢。后来我复又去马家瞧了瞧,看到马家的马匹不少都充了军马,停在马家大院。这才感觉咱赵国是准备要打仗了呀。” 白零接着话头问道,“就因为抄了马家你就说要打仗了?怕不是武断了些。”老张头回道,“这位大王新来此处可能有所不知,骆城地界十数年不曾经历战事了,赵王一直宣告给咱百姓的是休养生息之策,往年别说兵丁,就是骆城衙门当差,全数不过二十来人。如今你再看看,骆城一个十数万人的北方小城,军马已经塞了不下数万,军械物资更是堆积如山,再加上最近找着因由查抄富庶人家,不难不让人往这方面想啊。” 白零点了点头,说道,“不愧是读书人,眼力劲儿不错。”突然话锋一转,白零脸现黑气,狠狠道,“既然学过礼数,那你怎地使了坏心眼,为了两臭钱唤那捕头前来抓我们,圣贤书都白读了么!”白零从小流浪,不曾上过学,仅有的一些文化都是郭良玉和葛叔闲时教的,心中本对念书有着美好的向往,谁知这老张头确是好生扫了白零之兴。 老张头吓得赶紧趴地上磕起头来,连连讨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实在是民不聊生,活不下去才鬼迷了心窍,还望大王看在古时圣贤的份上饶小的一命。”白零听着大为厌恶,教书先生的形象在其心中坍塌不堪,瞬间抬起一脚踢翻这个老张头,直踢得他滴溜溜滚出老远,口中门牙尽断,嘴鼻鲜血迸出。 白零脱口喝道,“小爷我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欲害我性命,我就理应取你狗头,不过你带来的消息有点用处,你的头暂且寄存下了,以后莫让我再瞧见你,赶紧滚吧!” 段瑶知白零怒极,拉住白零衣袖,轻抚安慰。老张头看白零没再追打,捂着嘴赶紧溜走跑了。 白零动了肝火,气又喘了起来。段瑶给他拍打一会儿,才堪堪气顺了不少。 段瑶看着白零脸上肌肉有些抽搐,小心地说道,“白零,没必要为这样的人动怒,于你身体不好。”白零微微示意自己没事,说道,“段小姐,难为你了。”段瑶赶紧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没关系,倒是你,刚才的神情有点可怕。” 白零听了身子一顿,想起崇湖关以来的种种,知道这妮子对自己已有情意,心头有些动容,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道,“咱们早点赶往落星谷吧,但愿我身子能够恢复,也能早日前往京城。”段瑶应允,起身与白零同行。 此时已是深冬,天空中也渐渐飘起了大雪。二人继续往东走着,行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一处山谷。谷中白雪皑皑,树木森林尽披银甲,枝丫上挂着无数的冰溜子,反射阳光白晃着人的眼睛。两边山壁巍峨高耸,直没云端而难穷目,底下一条并不明显的雪山小径直通谷内深处。 段瑶少女心性,连连呼喊雪山美景美不胜收。而白零体虚之下,感受最多的却是寒冷,浑身哆嗦着走在小径之上。段瑶看着兴起,提气去树枝上掰了两只冰溜子下来,一只给了白零,而自己则拿了另外一只,在空中连续比划了两下剑招,口中呼喊着,“白零小贼,你屡次欺我太甚,休想我放过你了!”还未说完,自己就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白零听得这话怪是耳熟,想起曾经与她过往的纠葛,看着她那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也是笑了起来。 段瑶见他是近几日第一次露出笑容,心中非常高兴,正要继续说笑几句逗白零高兴。却被白零突然伸手打断,只听白零轻声说道,“前边儿有人早于我们进谷了,是个高手,咱俩都小心些。”段瑶诧异道,“什么高手,你咋知道的?” 白零指着雪地上,说道,“你瞧这排脚印,分明有人先行进谷了。”段瑶瞧着白零所指地上左看右看,才发现雪径上一排浅浅的脚印,直通谷内而去。段瑶略感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高手脚印,据我所知,落星谷并不算什么神秘之处,骆城百姓前来求见神医的也不再少数,说不定是寻常百姓留下的脚印呢。” 白零说道,“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仔细一看并非如此。此排脚印入雪甚浅,说明这人踏雪并不吃劲,还有就是此人脚下跨步极大,每个脚印间距是常人数倍,一般人就是跑起来都做不到,更何况还是在雪地中,此等功夫甚是了得。你若不信,看看咱俩的脚印,再看看他的,你就知道不一样在哪儿了。” 段瑶回头两相一看,暗呼果不其然,连连点头称是。 白零高山劲确实练得十分精熟,此等蛛丝马迹在他眼中一下就能明白个所以然。白零看段瑶认可,又继续加了一嘴,“这脚印子清晰可见,这人应该是走过没过多久,此等高人,不知是敌是友,只盼不要为难我们便好。”段瑶知道两人现在身份特殊,又有官府在追拿,心下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二人瞬间缄默,屏息静气,耳听八方地走在雪径之上,以防周边生变。走着走着,两人看到前方高处有几处房屋,那里应当便是苏神医居所,当即心头生喜,加快脚步沿着雪径向前行去。 可谁料继而走了不少时候,两人却好似在山谷中打起了圈子一般,房屋就看在眼中,却怎么走也没法接近,两人只是觉得一直在原地兜转,不免顿生狐疑。再在绕了几个圈回之后,白零忍不住骂出了声,“这什么鸟山谷,怎么就走不到个头儿,咱们是遇到鬼打墙了么。” “鬼打墙没见到,无知小鬼倒是见到两只。”一个沉稳的男声突然在二人头顶响起。段瑶被吓得失声惊呼起来,在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雪山之中,陡然听到除了白零以外的其他人声,着实吓人一跳。 抉择卷 第四十二章 试探 白零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一棵大树树枝上站着一个高个儿中年男子,瞧不出几岁年纪,但见他身材修长,着一身青色衣袍,面庞坚毅,眼眶深陷,双目透光,鼻若悬胆,生得一副好容貌。白零反复瞧了几眼,此人端的是貌若潘安,英俊不凡。 白零怔怔地自言自语道,“看来先一步进谷的高人就是你。” 那男子微微一笑,并没答话,整个人站在树枝上,但枝丫丝毫没有晃动,雪花飘过,不曾落在他身上半点。段瑶也抬头瞧见了这人,只觉此人好生俊朗,垂目不敢多看。 白零脑子一转,回想此人的第一句话,察觉到他偷跟着应该好些时候了,但是自己竟然完全不曾察觉,不免有些汗颜。白零心想:段瑶倒算了,我好歹习练了不少时日的高山劲,却也没有发觉,这事儿要是被玄机老儿知道,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不过此人应该没有歹意,至少现在没有,否则要是想对自己这边不利,怕是早就下手了。 一通想后,白零略微心定,又抬头问道,“前辈,我俩想去拜访苏露华苏神医,只是大雪茫茫,林中多歧路,不知如何才能到得了苏神医的居所,还望前辈指点迷津。” 男子微微点头,手朝右前方指去,说道,“那儿有块巨石,跟着来吧。”未待白零回话,这人便凌空腾起,脚下在树上几下轻点,长袍鼓风,整个人仙风飘飘,潇洒地跃到巨石之上,轻功姿势煞是好看。 那块巨石约有四五人高,白零自忖不是问题,不过依段瑶的轻功功力就肯定上不去了,顿时心生犹豫。 段瑶看出白零所想,宽慰道,“去吧白零,不用管我,且看看这个高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时回来寻我便是,不然咱俩困在这里,也没有其他办法。” 白零看段瑶态度认真坚定,便握了握段瑶的手,说道,“在这儿等我会,我马上回来。”说完,白零运起高山流水大法,脚下三两一踏,劲风一过,整个人飞旋着跃上了巨石,落在男子身边。光瞧白零轻功的模样与姿势,竟是丝毫不输那男子。 男子见白零身法漂亮,眼神中闪出一丝光芒,口中喊了声,“好,再随我来,这次是左前方!”说着迈开大步,一步顶常人三四步,两下跨出腾空而起,轻巧间又跃上了左前方的大石头。白零不想示弱,且对自身轻功一直颇为自信,当即跟着那人跃上了左前方的巨石之上。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那男子每当白零跟了过来,便即刻跳上新的巨石,白零也立即紧跟过去,如此往复不止。说来倒也奇怪,这落星谷谷底除了雪林,还生着许许多多的嶙峋怪石,两个人影在这雪山怪石堆上穿梭如飞,越跑越是迅捷。 两人跑了许久,男子逐步施展开来,抬腿之间,开始隔开一块巨石跳跃。白零看出男子在有意试探自己,打起精神,依样每次腾挪必定跃过一块巨石。 男子不言不语,也不回头查看,却也能知晓白零跟得紧。逐渐地,男子跳跃隔着的巨石越来越多,白零不想被此人瞧扁,看那男子跨越多少块,自己便也跨越多少块。男子对白零的身法倒也有些吃惊,不再小觑白零,提气认真施为。直至一气跃过七块巨石时,身后小子才没再跟上来。 白零气喘如牛,看着远处巨石上的男子愣出了神,知道以现在之能,这七块巨石的距离自己难以企及,主要还是由于轻功一直被真气所限,这辈子怕是冲不过去这个瓶颈了。 男子见白零瞧着自己,神情略有懊丧,以为他在气恼输了比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树上积雪都震落而下。白零被他笑声惊醒,环顾了四周,反而发现所处之地离开苏露华住处更远了,顿时心头火起,道,“你笑些什么,我是来找苏神医的,你这来来回回的,结果没在给我带路,难道是在消遣小爷吗?” 男子渐渐收住笑声,回道,“我可从没答应过带你去见什么苏神医。刚才我就只是问你愿不愿意跟来,此事由你自个儿愿意,怪的谁来。”白零被他一句话怼得哑口,细想刚才此人确实并没答应带我去见苏神医,现在他当面耍赖,自己竟然也不好驳斥他。 白零皱起眉头,问道,“那好,我就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道怎么去往苏神医的居所么?” 男子轻笑说道,“此处本就是一处大迷宫,其中树木的栽种与巨石的分布都是苏露华根据梵天星辰六十四方位设计的,其迷宫复杂繁复,计算之精密,哪里是一般人能随意出入的。至于是否能够找到她的居所,不在于你是不是能破得了她的星辰六十四迷宫,而在于她愿不愿意让你进去。况且你小子也是真会挑时候,深冬时节是落星谷迷人惑物最强之时,你来之前没先向周围居民们打探打探么。” 白零想起老张头的话语,想了想他还真提过这么一嘴,暗怪当时就想着怎么收拾那家伙,少了一份深思熟虑,导致在谷中来回折腾了许多时辰。 白零大半信了男子的话语,便又追问道,“那你......那前辈尊姓大名,为何也是寒冬之时来到此地呢。” 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深邃的眼眸映出了少年英气的身形,笑着缓缓说道,“你的轻功很好,小小年纪有此身法造诣,实属难能可贵,我当年在你这年纪,还没有这般的轻功功底呢。”白零咧了下嘴,男子对自己轻功的称赞,算是坦然受之了。 男子接着说道,“你的轻功并非出自江湖哪家哪派,而是拜一当世大家亲授所致,旁人看不懂,我却能明白个七七八八。既然你问到我是谁,我告诉你,你的功夫与我同宗同脉,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白零听了这人话语,脑海过得几番,一个激灵间浑身如遭重锤,突然间冷汗霎时冒了出来,经寒风一吹,直冷得牙齿打颤。他隐约猜到了此人的身份,过往曾经多次听人提起过这人的名字,闲时也多次想象过这个人的模样,没曾想这人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还是一个如此英俊的美男子。 白零不知是冷还是吃惊,颤抖着道,“难道你就是剑苛张云的师父纳兰缺......” 男子见他猜中,点头说道,“小子不笨,我正是纳兰缺。” 纳兰缺:剑苛的师父,又可能是剑苛杀妻大仇的幕后黑手;原是玄机老儿的徒弟,现在又身居千机门副掌门,却很可能是玉树观怀阳玉盗宝的始作俑者;赵国的前任武状元,想必又是赵王身边的红人。如此多重身份、亦正亦邪的神秘人物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白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确实当世之中单论轻功能胜过自己的已经寥寥,加上又属同宗同脉之人,那除了剑苛和玄机老人,就只剩下纳兰缺了。 纳兰缺见白零口唇半天合不拢,举手打了个响指,才让少年回过神来。 纳兰缺笑笑,问道,“你的轻功是剑苛那小子教你的?”白零并没回答,神色如常,像是默认。 纳兰缺追问道,“那我算是你的师公了?”白零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纳兰缺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再问道,“剑苛教了你轻功,但是又不算你师父,那你师父究竟是谁?”白零再摇头,说道,“我不能说。” 纳兰缺说话做事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人不愿多说,自己也就不再多问。纳兰缺说道,“也罢,不打紧。”说着,空中一个起落,如腾云驾雾一般,飘到了白零所处的巨石之上。 纳兰缺人甫一落地,突然发难,左臂长袍挥舞,袍袖瞬间卷得笔直,如硬棍般像白零右侧扫来。白零须发皆张,脑中犹如过电,凌空一个翻越,堪堪避过这一扫。 纳兰缺不待白零落稳,右臂长袍也是同时扫来,白零不及多想,来了一招“九命懒猫”,身体柔软,匍匐于地,依然未吃这一招。 纳兰缺见白零在地,当即左脚轻点,脚尖捅向白零后心,白零心中起怒,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喜欢一言不发就赛跑,一声不吭就开打,当我白零是任人欺负的吗,边想着,又是一个“野猪打滚”,滚开尺许,手上同时抓了一把积雪,甩手扔向纳兰缺。 谁知纳兰缺使完三招之后,不再进击,身子微微一侧,便让开了雪球。 白零体力本就有些不支,被纳兰缺这么一闹,只得坐倒地上大喘粗气,缓了两口,刚想开骂,只听纳兰缺说道,“能躲我三招,小子轻功确实别致,看起来与剑苛的确实有些许不同,我姑且信了你。不过你只一味躲避,难道拳脚功夫却是没有跟上么?” 白零见他看破,兀自嘴硬,说道,“我的功夫好不好与你何干,要你来说教?纳兰缺的大名江湖上是如雷贯耳,说你大奸大恶者有,说你当代大侠的也不少。可依我看来,不过是个欺负幼小的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纳兰缺哈哈大笑,说道,“小子有趣得紧,敢直面骂我,有些胆色。殊不知正由于你年纪小,我才不与你过多计较。今日我来到此处实有他事,不想沾了血腥。不然此处山谷,多一句枯骨又有何妨。” 白零知道他所言不虚,此人武功高自己太多,他要是想杀了自己,确实轻而易举,念及此,心头不禁馁了。 纳兰缺笑完,说道,“小子,或许刚刚我对你与剑苛的关系,你的轻功路子尚有些兴趣,但你若不想说,我也不过多询问,将来我总有方法知道。既然刚才我告诉了你我是谁,礼尚往来,你也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白零嘴唇动了两下,吐出两字,“白零。” 纳兰缺默念两下,说道,“白零小子,我记住了,你不是想去见苏露华吗,如果我没算错,他山中采药应该已经归来,如无意外,可能已经遇到了你同行的女子了。” 白零啊哟一声喊,与纳兰缺追逐时间许久,竟忘了还有位大小姐被搁在原地呢。 纳兰缺说了句,“咱们这便回吧,眼睛瞅准跟紧了,此处地形迷乱,掉了队就等着活活冻死吧。既然你与我说话多有顾虑,那也别指望我有多照应你了。”说完便率先带路返回。白零知道这星辰什么迷宫的厉害,不敢胡乱造次,紧跟着纳兰缺,谨防疏忽跟丢。 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回到了刚出发的巨石上,举目可见雪地里段瑶还在原地站着,就是身边多了两个人,两人皆是女子,年纪瞧着不小,均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只是一个相貌极其丑陋,另一个却长得美丽优雅,两项映衬,更显得美丑分明,相去甚远。 其中美丽女子听到声响,看到了纳兰缺白零二人,即唤出了声,“姐姐,你看!”那丑陋女子抬头望其所指,露出了难以言表之情。 抉择卷 第四十三章 治病 白零不知道这两女子中哪一个是苏神医,正踌躇着欲开口询问。纳兰缺已经先他一步飞下巨石,奔至二女面前,朝着其中那个丑陋的女子说道,“阿若,我来了,一年没见,你过得可好?” 那个叫阿若的女子冷笑回道,“你来落星谷做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拿不到那东西,别来见我吗!”纳兰缺似乎对阿若说话十分迁就,见阿若语出责怪,并不生气,答道,“只需再给我个把月,我定能将那东西带来给你。只是一年没能相见,颇为挂念。”阿若听了纳兰缺的话,却只是冷笑,不愿搭话,半晌之后,吐出一句,“虚伪。” 白零跃下巨石,看到此副情景大奇不已。名震江湖的纳兰缺,想不到竟然对一个叫阿若的丑陋女子青睐有加,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白零挪步段瑶身边,段瑶偷指了指刚才唤阿若姐姐的女子,在白零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女子就是我们要找的苏露华苏神医。” 白零顺着段瑶所指,见纳兰缺依然不停在讨好着阿若,而一旁的苏神医看着他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零近距离仔细打量了三人。两位女子年纪均已然不轻,容貌较好的苏神医脸上一直透露着一股慌张神色,而那个姐姐阿若,脸上的丑容却不是天生造成,脸上浮肿,遍布伤疤,看着像是遭到某种外界伤害才造成的毁容,这恐怖模样多看几眼都会让人毛骨悚然,不自禁的产生害怕。而至于纳兰缺样貌虽然英俊,但是细看还是能瞧出岁月痕迹,年纪也已不小了。 白零转头告诉段瑶,美男子就是纳兰缺。段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要知道虽然段瑶打小生活在千机门中,但是却少与掌门,宗主来往,加上纳兰缺来去无影,常常几年在外云游不回门派,所以至今二人不曾相识。 啪!一声响,只见阿若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了纳兰缺的脸上。纳兰缺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脸上瞬间浮现出几个红手印来。 阿若见他没有躲闪,鼻中重哼了一声,没再追打。苏神医赶紧打个圆场,说道,“姐姐,打也打过了,消消气,纳兰公子看着很有诚意,不如我们把他接到屋中坐会儿吧。”纳兰缺赶紧应声道,“苏露华此言甚是,阿若,要打要骂,我们回屋说去,在这儿到叫外人瞧了笑话。” 外人?白零叫他们三人嬉笑怒骂,温情似水的打闹,完全没有顾及自己与段瑶的感受,还称呼自己为外人,心中顿时极为不爽。 阿若仰天打了个哈哈,向苏露华说道,“诚意?当然有诚意了,你瞧他还能有啥不好,你恨不得我早点死了,好与这恶人双宿双飞!” 苏露华脸露惶恐,摇摆双手否认道,“怎么会呢姐姐,露华万万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纳兰缺也赶紧附和解释。 白零越来越听不下去,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千机门弟子白零,段瑶参见三位前辈。今天我们来访主要就是想让苏神医看看我身上的伤,还望相助则个。” 段瑶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刚才小女子和阿若前辈,苏神医已经提到了替我这位朋友看病一事,还望两位前辈成全。” 阿若见二人说话,目光投了过来,在白零段瑶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看得二人心中直犯嘀咕,很不自在。阿若扭动着肿胀的脸部肌肉,说道,“看你俩的样子,可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段瑶万没料到这人上来就问的如此直接,顿时羞红满脸。其实白零和段瑶年龄均小,被人当面询问情爱一事,难免尴尬。 白零说道,“前辈,我和段瑶师姐年纪尚小,并没有过多考虑此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看病治病,别无二意。”白零见阿若不好说话,转向苏露华说道,“苏神医,还请行个方便,帮忙看看。” 阿若冷笑数声,“好个别无二意,我这人最讨厌虚情假意之人,尤其是对感情三心二意之徒,这样的人我断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说着,眼神撇了撇纳兰缺,纳兰缺低着头,不敢言语。阿若接着说道,“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我妹妹倒是有口皆碑的神医,可她只听我一人的。我让她救人她就救,我不许她救,你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救你的。” 白零看了眼苏露华,见她脸上毫无波澜,看来事情果真如阿若所说了。白零无奈,只得说道,“阿若前辈,还望开恩施以援手。” 阿若不问苏露华,反而去问纳兰缺,“你来说,要不要救这小子?”纳兰缺看着阿若,眼神透着温情,回道,“阿若,这小子是千机门的,说到底也是我门中弟子,救他一救罢。” “那就救不得了,露华,不许救他,你若敢救,以后你便不用再唤我姐姐了!”阿若有点狠狠地说道。苏露华赶紧说道,“姐姐,不会的,我都听你的。不过纳兰公子说了,这人是他门中弟子......”阿若虎起脸,斥道,“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让你不许救!他求我的事,我就偏不随他愿。”苏露华声音渐小,又偷瞄了一下纳兰缺,弱弱的回阿若道,“露华听姐姐话便是。” 白零听了阿若的话大为光火,这老太婆长得又丑脾气又差,还对纳兰缺苏露华吆五喝六的,真不懂她究竟何德何能如此横行任性,且说话极其不讲道理。自己好好说话,结果不但得不到病治,反而被她骂了一通。 白零于是也不再行礼,怒骂道,“你这老婆子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我看苏神医就比你明事理,你这丑人多作怪的,不但不让神医济世救人,还仗着姐姐身份乱施淫威,你究竟有啥厉害,臭屁哄哄的。”白零一通连珠炮似的回击,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论骂人实属自个儿的专长。 啪的一声响,这次轮到白零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却是纳兰缺以极快的身法扇了一巴掌。这下纳兰缺动了真功夫,两人相距咫尺,白零竟然避无可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掌,直抽得人原地旋转了一个三百六,耳边只听纳兰缺飘来一句,“不得对阿若小姐无礼,若再不谨言慎行,叫你立毙当场!” 白零被一巴掌打的人天旋地转,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如此大辱白零如何能够忍受,捂着脸口中立即问候起纳兰缺的十八辈儿祖宗,撸起袖子刚想冲上去和纳兰缺拼命,却听阿若传来一句,“小子不错,骂纳兰缺的人,我阿若都愿意教这个朋友,你的病我妹妹看了。” 白零本来张牙舞爪的姿势已经摆出,结果听了阿若的一番话整个人都被整懵了:这反反复复,喜怒无常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根本没法以常理度之。段瑶赶紧上前按下白零手脚,高兴地大喊,“多谢前辈!” 白零只得放下手脚,心中默记纳兰缺这老小子欠我一巴掌,我白零有仇必报!将来定要在这家伙脸上扇他三个巴掌。 白零怒视纳兰缺,可看他神态未变,对阿若的话似乎并没生气,心中大感好奇,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是什么纠葛,竟然会让纳兰缺和苏露华这一男一女对阿若如此言听计从。 阿若朝纳兰缺说道,“我给你的日子无多,要是一个月内再见不着我要的东西,以后便不要再来了。” 纳兰缺嘴角略微抽动,赶紧说道,“阿若,东西我一定会拿来的,今天能见上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阿若手一挥,打断纳兰缺言语,说道,“别光说话,见不着东西皆是无用。你走吧,今日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了。”说着,阿若转头朝白零,段瑶道,“你俩随我来便是。”于是率先走在前头开路,同苏露华带了二人向星辰六十四迷阵中走去。独留纳兰缺一人站在雪地之中,眼神怔怔地望着四人背影出奇,却是谨遵阿若之意,不敢跟来。 白零瞅见这一幕,内心暗爽,叫你纳兰缺热脸贴冷屁股,活该被这个丑女子呼来喝去。正高兴间,苏露华问道,“白零小兄弟,你笑些什么?”白零见被发现,不禁老脸一红,连说,“哈哈,没啥,就是想到以前和小伙伴打雪仗的情形,不禁快乐无比。”阿若却是哼出一声,“小子小心眼,刚才纳兰缺打了他一掌就记恨在心,现在瞧见纳兰缺吃瘪,他高兴得很呢。”白零见被戳破谎言,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刚想嘴硬两句,苏露华又说道,“白零兄弟可不要过于得意,我瞧你面颊瘦削,肤色发青,印堂泛黑,不像是一般的病症,恐怕内腑有异啊。” 段瑶心里咯噔一记,赶紧说道,“他前几日遭影刀派丁准重手伤了身子,过了许久也不见好,而且他经络打小坏死,还请苏神医想法施救,小女感激不尽。”于是段瑶简单讲了一下白零的情况。 苏露华沉吟一番,说道,“小兄弟经络异常,正常体内循环不顺,故而遭遇重大内伤后反而没法好好自愈,恐怕身体自疗能力连寻常人都不如,将来还当尽量避免受伤,尤其是内伤。” 白零听苏露华一番话,觉得颇有道理,作了个揖谢道,“多谢苏神医教诲。”苏露华微微露出笑容,说道,“小兄弟不用多谢,这是我的本份。” 阿若突然哼了一声,说道,“好个济世救人,当我不知道吗,你定是瞧这小子生得俊,所以献得莫名殷勤,勾搭男人本就是你的好本事。”苏露华被姐姐一呛声,呀的一声,惊恐地低头不敢多言。白零段瑶面面相觑,这两姐妹怎的是这副关系,阿若似乎对妹妹有着极大的成见,按照之前看来,怕是与纳兰缺有着不小的关系。 阿若和苏露华带着二人在巨石雪林中来回穿梭,旁人觉得直走的小道,反而迂回而走,有的甚至回转往来路而去,谁知过的几个来回,竟然离居所近了许多。没过多久,待绕开一座大石之后,四人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来到了一处大的空地处,空地中央落着四座茅屋。此地深处迷阵之中,远处围着的都是雪林,真是落星谷中的幽僻所在。还真如纳兰缺所说,若非阿若苏神医姐妹愿意,一般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平日里早晚各一次,我会在谷口接待前来看病的百姓入谷,到了冬日,则每日只有午间接人一次。当地的百姓都知道落星谷的规矩,一般只有外乡人士,才会误入迷阵,那时候只有我或者姐姐带他们出来了。但凡当中有个相救不及或者其他差池,可能就会殒身冬谷之中了。”苏露华解说道。 白零追问,“那既然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又为何要设此迷阵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感觉此举有些矛盾。” 阿若冷笑一声,说道,“小屁孩懂个什么,你可知外人是善是恶?是不是妄图对己不利?迷阵可以保护我们不受外敌侵扰,另外我们也会明辨敌我,真想看病的百姓自然也会带入谷中医治,又有何不好。” 听她这么一说,白零瞬间想到了纳兰缺,心想这迷阵该不会是专为他而设的吧,不过只要不是为我白零而设的就行,想到这心情顿时转为舒朗,不再问下去了。 四人进得屋来,苏露华替白零诊了脉,感觉有回转余地,特地拿出本家珍藏“果凝丹”与几副佐药让白零服下,白零瞬间精神了不少。苏露华见他恢复,脸上现出喜色,只是不敢在姐姐面前过多表露出来,而是细声细语说道,“小兄弟,你能来此也是运气不错,丁准先生的功夫非常毒辣,如果你再晚来个几日,内伤侵入五脏六腑,那就神仙也就不回来了。不过现在只要定时服药,不出几日,即可痊愈。但你的经络确实奇特,并非病症,恕我无能为力。” 段瑶听得白零的经脉还是无法治疗,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白零本来听着也有些失望,不过见段瑶比自己显露得更为失落,只能安慰两句,“没事的,就算经脉不好,我现在武功不还是一样挺高么。” 谁知白零不说还好,一说段瑶竟然渐渐抽泣起来,只听她说道,“我不担心你武功,我只担心你这经脉要是治不好,万一哪次又遇上个什么高手给你打成重伤,到时候神医不在,又有谁能救得你来,我一想到这,就忍不住……” 阿若在一旁见着,嘴角一咧,嘲弄道,“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习武?整天打打杀杀,你真以为没有内伤就不死了吗?我告诉你们两个毛孩子,最好的活命法,那就是摒弃争斗,不要踏足武林,回老家种田去吧。” 段瑶从没想过不习武会如何,自个儿从小生在武林世家,周边的人都是江湖中人,一时没法领会阿若其中之意。白零眉头皱起,回道,“阿若小姐言之有理,但是我身负杀父之仇,要退隐江湖,那也得等我手刃奸贼报了仇之后再说。” 阿若呵呵冷笑道,“哦?你一味寻死,没人拦你,但是你可有为你的小情人考虑过?” 白零知道她又在指段瑶,顿时沉默不语起来,父亲之仇必须要报,但是段瑶对自己不错,也不能枉顾她的感受。说道感情,其实白零至今还是模模糊糊,不太明了,只是谁对自己好,还是拎得清的。 阿若见他犹豫,哈哈笑声起,说道,“天下男子皆如此,一个比一个自私,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抉择卷 第四十四章 赴京 段瑶与白零相处数日,虽然日子过得窘迫,到处东躲西藏,但其实心头欢喜得紧。她并未对白零有所求,只教如现在这般度过,就已是十分知足。不过阿若这番话说得极不入耳,段瑶感觉就像噪音环绕,但偏偏知她所言非虚,一想到将来无法与白零长久,内心难免阵阵酸楚,纵使叫她是个开朗的女子,现在也是难掩惆怅之色。 苏露华见段瑶、白零都一时语塞,气氛有些尴尬,忙说道,“其实二位都是千机门人,现在暂时脱离险境,可早些返回门中安然度日,岂不是大好。再说报仇一事何必操之过急,小兄弟年纪尚小,来日方长嘛。” 白零抬头回道,“我知道,不过我尚有要事,得在近日赶往京城。”苏露华劝道,“小兄弟身体虚弱,正是好好将养的时候,还有什么大事如此重要,让你枉顾自身赴京。” 白零不得不将军商总会的事情再简单说了,强调自己是要去京城与周若心相会。 阿若听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段瑶说道,“小妮子可听清了?人家是赶着去京城见新相好的呢。敢情你在这前后帮衬的,简直愚不可及啊。” 段瑶一直不愿在这块细节上多想,现在听阿若提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辩道,“我……我不在意的,他见朋友,我又打什么紧。” 白零听阿若说着,心头也是过了电,自己如此追随周若心,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可能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就是觉得非去不可。 白零哗地站起,说道,“小子谢过两位前辈的医治之恩,但是我的归去来往是我自个儿的主意,两位就休要拿捏了。既然药已经服了,咱们就此别过。” 阿若冷哼一声,“救命之恩就这么简单谢过了?未免太简单了吧。”白零皱眉,道,“那你待怎地?”阿若说道,“你的毛病并非一时能解,需要一段时日长期医治才能得好,既然你要去京城,我和露华与你们二人同行如何,路上还能有个照应,这样可好?” 段瑶一听大喜,说道,“好啊好啊,有了两位前辈在,那白零的内伤定能安心无虞了。”白零却说道,“阿若小姐怎地如此关怀我了,依我之见,我的死活你应该毫不关心才是,此时想与我们同行,怕不是另有所想吧。” 阿若冷笑一声,说道,“之前冷嘲热讽你几句,就记恨我到现在吗?小家伙气量果然小得很。也罢,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露华吧,大不了我不去,她随你们去咯。待到得京城,你的病情也应该稳定了,到时她再回谷就是。送佛送到西,治病救人是医者本份,你小子疑心病莫也太重了。” 听阿若这般说了,白零想了想确实不再好说什么,算是同意了。苏露华也劝解说白零的伤还是小心为好,有自己再随同几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白零心思较细,不像段瑶那般大条,寻思苏露华、阿若与自己相识不过一天,哪有这般照顾的道理,她二人定是有所图谋。所以留了个心眼暗自提防,万一有变,也好及时应对。 几人说罢便欲动身,临行前,阿若还私下交待了苏露华几句。苏露华听了阿若的言语,面露难色,但是想来她一直不敢忤逆姐姐意思,还是点头同意了。白零在一旁瞥眼见了,心头敞亮但并未作声,心想我白零也不是傻子,你阿若不在身边,纵使有什么阴谋阳谋,靠苏露华一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自己内伤不假,有这个神医在身边,确实心定不少。 三人出得屋来,阿若也不相送。苏露华带着二人又在迷阵中穿梭来去,并未花多久功夫,便走出怪石堆一路下山。此时山中雪停,白零却没感到有多大寒冷,心头见喜,苏神医的良药果然很有效用,四肢百骸也感到舒畅无比,要不是旁侧有人,自己都可以跳上树枝翻几个筋斗了。 出山路上一路坦途,就是不见了纳兰缺。想到此人,白零心头依然有气,还记得那一巴掌之仇,手上摸了摸右脸颊,虽然肿胀退了不少,但是手印痕迹依然可循。 白零正在暗暗啐骂之际,苏露华开口说道,“此去京城,咱们一路往东,三五日可到,不过顾忌二位少侠身份特殊,官道不太方便,咱们就多走小路,怕是要延个几日。”段瑶听了刚想附和,白零却摇头道,“苏神医放心,那日崇湖关的大事件脱网之人甚多,许多大官应该都跑了。吕道明想瞒是瞒不住的,手下的鹰爪又没能拿住我们,想必此时他早就逃之夭夭了,毕竟是叛乱的罪责,他哪儿担得起。现在时间紧迫,我怕赶不及,咱们还是走大道吧,只要小心些,应该问题不大。”说着用衣领竖起遮了半边面庞。段瑶知道白零急着见周若心,颇为不爽,但是又不好表露出来,也只能拿起随身丝巾遮住面庞。 苏露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路上当更加小心为是。” 三人商量已定,便抓紧赶路。路上苏露华时不时拿灵丹妙药给白零调理,白零果然身体康复极快,两三日后身体已无大碍。 过了几日,几人到得京城,想不到兜兜转转那么久,白零又回到了这里,当初命运多舛的小二阿零,现在已经是千机门弟子白零了。可惜物是人非,父亲已经故去,白零想到这是又悲又恨。三人在远离中心的一个小客栈下了榻。白零和段瑶洗漱干净,一改乞丐打扮,顿时成为一对俊男美女。收拾停当,白零便带着二人往宜月楼而去。 白零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就绕到了宜月楼前。门前车水马龙,楼里更是人声喧哗,看上去生意依旧好极。入得楼来,招呼客人的小二早已不是当初的那批,想来是犯了命案后,大多散了,四处望去并不见胡掌柜,不知道是去了哪儿。 小二引三人上得二楼来,刚要带三人往窗口边入座,白零却是挥了挥手,指了一侧较偏的位置入座。原来这个座位就是当初杨谷笑杨大哥坐的位置,白零念及旧人,便特意挑了此处。想想当初自己初识憨厚的杨大哥,还为他解了围,有些好笑。 三人点了一大壶茶,一些小菜,随便吃了些,白零眼睛不经意望向当初剑苛坐的位置,却突然发现现在坐着的人有点眼熟:暗金色长袍,山羊胡子,腰间插着一对黑色吴钩,这不是刁无极刁掌门还是谁来。刁无极也看到了白零,嘿嘿笑了下,悠然自得地举杯一饮而尽。白零心想,好一个冤家路窄。 只听刁无极说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军商总会上大展风采的白零少侠嘛。数日不见,清减了不少啊。”白零翻了个白眼,说道“刁掌门也是别来无恙,看样子还没被撤职杀头呢?伙同吕道明造反可不算小罪吧。” 刁无极冷笑道,“小娃娃懂什么,吕道明犯上作乱乃属咎由自取,早就逃之夭夭了,而我向赵王揭发这贼子叛逆行径,还获得了封赏,没想到吧,这官场不是你这种平头百姓能明白的。” 白零眉头一紧,看他在京城宜月楼逍遥喝酒的样子似乎不像说假,难道那天顾宝宝、关彪等人全都没能逃出他的魔爪?就没一个人能在赵王面前说出实情么。 刁无极看他狐疑,猜到他心中所想,哈哈笑道,“汤显忠、顾宝宝之流算得了什么,这种臭鱼烂虾又怎么可能在赵王面前说得上话。倒是这次比武大会开始在即,没想到把你们千机门都吸引过来了。苍蝇叮臭蛋,挥之不去哉。” “比武大会?什么门道?”白零脑子转的极快,虽然并不知道他所言何意,但是嘴上轻易不肯吃亏,道“那刁掌门到此又是为何,我看八成也同样是一只小小的蚊蝇罢了。”刁无极哼了一声,酒杯重扣在了桌上,那句苍蝇叮臭蛋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白零知道刁无极武功高强,自己与他打并无绝对胜算,不过京城脚下,晾他在白日也不敢乱来。白零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刁掌门别生气,开个玩笑,其实我来并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比武大会,今日我只是故地重游,回顾往昔。既然双方目的不同,咱们各管各的,互不打扰如何?” 刁无极眼珠一转,冷笑道,“那自是好极,刁某人事务繁多,哪有空和宵小整些旁枝末节之事。”白零听了脸上没动声色,而是追问道,“既然如此,这比武大会却是什么个情况,不如刁掌门告知一二。” 刁无极打量了一下白零,看不出什么问题,疑道,“你当真不知?” 白零回道,“当真不知。” 刁无极哈哈大笑,“孤陋,这等举国大事你竟然不知,真是孤陋寡闻之辈。七日后就是赵国武举比武大会,能夺魁的就是全国武状元,并且可以受赵王在苍穹正宫接见,到时候加官进爵,甚至统帅天下兵马,伐秦讨贼建国立业都是手到擒来,天下武人无不趋之若鹜。你们千机门副掌门纳兰缺,不就是曾经的赵国武状元嘛,军商总会上还出过题来的,不记得了?” 白零恍然,总算了解了刁无极此行的目的,瞧他模样,是打定主意参加比武大会来了,难怪京城道上往来江湖人士众多,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出。不过自己来京城主要是想和周若心相会,至于什么比武大会,并不放在心上。白零知道周若心和她的霍娘婆婆有独特的会面记号,当时自己留了心眼,把这块记得很牢固,在这人流穿梭众多的大酒楼处,肯定留有暗号,待会自己就去楼里楼外仔细搜寻一番,定能找到她们的踪迹。 白零想定,回刁无极道,“那刁掌门看来是对武举夺魁志在必得咯?”刁无极嘿嘿抱拳,“不敢当不敢当,天下能人众多,谁又说得准呢,不过我秀山峨眉派在皇上面前露一露脸也是无妨。”刁无极虽然言辞没有说满,但是洋洋得意的神情一览无余。段瑶坐一边瞧着这人满脸骄傲,暗哼了一声,“这人可真够自负的。” 正说话间,却从楼下蹬蹬蹬上来一行人。说巧不巧,来的恰恰又是几个熟人,只是这几人看着就不太妙了。领头人身着黑色,头扎小辫,胸口一朵红色花朵,身后几人一个独眼侏儒,面目狰狞,一个肥胖大胡子,穿的破破烂烂,还有个白面书生,身上挂着的铃铛丁玲作响,然后最后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疤,来人正是嘉颜王子一行。 白零瞧嘉颜王子并未穿秦服,寻思在赵国地界,他还不敢太过外露嚣张。这古门七雄的几人跟随在他左右,就和千机门外要挟郭先生那次一模一样,这帮人应该真的投靠了秦国王子。今天所见和上次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个刀疤男,估计也是七雄之一。 那个大胡子上得楼来就嚷嚷道,“比比武大会,是是是哪个说志在必得来着,站出来让让让我瞧瞧?”说着,眼睛瞄向了背着双钩的刁无极,吼道,“是不是你你你小子?”刁无极年纪明显长个大胡子几岁,只是胡子没他多而已,被他小子来小子去的呼喝,甚是怪异。 刁无极重哼一声,说道,“哪儿来的野狗在这儿大呼小叫,哦,原来是蛮夷野人,边远地区缺乏教化,想想倒不足为奇了。” 大胡子鲁莽少智,说话又不利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骂,骂不过那就动手,大吼一声出手就来掐刁无极脖子。眼看抓到,刁无极人椅不动,凭空突然横移了数尺,神幻般地躲过了这一抓。这一幕一如当初杨谷笑抓剑苛的一样,白零脑海中浮现出了当时的景象。 刁无极挪动后依旧淡然喝酒,举止好不潇洒,显然游刃有余。 大胡子完全没看出刁无极功夫高强所在,手伸向后背想拿大锤抡他。手到一半却被独眼侏儒一把捏住,只听他低吼道,“蠢货,别胡闹,大人看着呢。”大胡子被一喝,瞥眼看到嘉颜王子脸色铁青,知道自己又莽撞了,顿时热血冷了大半,嗫嚅着退开了去。 “这位高人尊姓大名,下人鲁莽不知礼数,还望不要见怪。”嘉颜王子走上前说道。刁无极见他说话有礼,脾气顺了不少,回道,“刁无极,秀山峨眉派。”嘉颜王子眼睛一亮,说道,“原来是刁掌门,久仰久仰,最近到处盛传刁掌门的大名,为朝廷一举挫败了崇湖关叛乱,现在可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啊,想不到能在宜月楼相遇,依照阁下的身份,当去顶楼痛饮才是啊。”刁无极听他吹捧,脸上露出喜色,回道,“不敢当,为国尽忠是赵国子民本分,本人出身江湖,就习惯这二楼热闹的氛围。不过不知阁下是?” 嘉颜王子回的也快,道,“在下是吏部尚书隋萧的亲侄,隶属扬州郡守,叫隋腾,近日比武大会在即,便赴京参会,一路上听闻刁掌门英雄盖世,便有意结识一番,谁料想如此个巧法,在这宜月楼与刁掌门相遇了。” 刁无极听了神色又冷了下来,抬眼打量了一下嘉颜王子,拱手说道,“哦?原来是隋大人,草民有礼了。”嘉颜王子隐瞒了身份,编了个吏部尚书侄子的假身份,没想到刁无极听了不为所动,反而疏远了不少,大感疑惑不解,几人间气氛又尴尬起来。 嘉颜王子说道,“刁大哥不必多礼,小弟专爱结交天下豪杰,今见刁大哥气势不凡,顿生亲近之感。如果方便,要不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细聊如何?”嘉颜王子为了拉近距离,大哥小弟就称呼起来了。 刁无极呵呵冷笑两声,说道,“隋大人多礼了,刁某人不过一个平头百姓,哪敢和您称兄道弟,在下尚有要事,多有不便,这就告辞了。”说完,举杯一饮而尽,一个转身便下楼去了,身法极快,嘉颜一行都没反应过来。 这下连那独眼侏儒都有点按捺不住了,骂道,“这家伙怎的如此不给殿下面子,待我去拿他回来给王子殿下磕头赔罪。”嘉颜赶紧示意不了,虽然没能拉拢刁无极,但他也不愿意树此强敌。 几人正郁闷间,书生凑上近前,在嘉颜王子耳边偷偷言语了几句,眼神瞟了瞟白零这边,嘉颜等人看了过来。白零暗道一声不好,老熟人被认出了,这儿除了苏露华,自己和段瑶都是和嘉颜一行打过照面,留过大印象的。 那独眼侏儒火头没法撒在刁无极身上,但是看到了这两个老冤家,劲儿头立即上来了,走到白零三人跟前,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这回可有什么说法呢?” 抉择卷 第四十五章 再遇 段瑶手摸向自己短匕,苏露华一脸茫然,不知这几个陌生人怎么突然找上门来。白零却是笑笑,回道,“这不是古门七贼的独眼矮大侠嘛,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喝酒吃肉来了?” 独眼侏儒没想到他上来就语出不逊,怒火中烧,嘶吼道,“小小毛孩,屡次与我们作对,嫌命长是么?老子就教教你怎么好好说话!”话未待说完,古门拳掌功已出。他知道这小子武功有点妖,所以一出手便是全力,右爪直接抓向白零左眼。 白零反应极快,手中竹筷微微斜指,一下抵在独眼的右手劳宫穴上,狠狠地戳了进去。独眼侏儒一声惊呼,捂掌退开,只见右手中插了一根筷子,掌心都是血,当下又惊又怒,喝道,“好小子,一段时间不见,功夫更好了啊。” 书生和大胡子在这小子手上吃过亏,知道他武功有些能耐,当前不知该上不该上。白零伺机嘲讽道,“不敢当,我看是你退步了才是。” 苏露华看着眼前一幕十分紧张害怕,忙劝道,“白零少侠,莫要与人争斗,免得伤到了自己。” 白零微笑着宽慰道,“苏神医放心,我与他们是老友相见,开开玩笑罢了,我晓得的。” 嘉颜王子上前说道,“小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武功高得很,我看刁无极也不过如此。咱们之前见过,你知道本王的身份。本王历来礼贤下士,为秦国招兵买马。我看小兄弟是个人才,不如跟了我共创一番事业,岂不大好。”嘉颜王子果然时时刻刻不忘聚拢人才,见白零有些功夫,顿时又起收纳之心。 白零指了指段瑶,说道,“这位段小姐是我好朋友,当初你们中有个混蛋对她无礼,且让那人出来剁了双手赔罪,咱们再谈如何?”段瑶听了白零的话,见他为自己出气,心中顿时暖暖的。 白面书生见白零矛头对向了自己,出言斥道,“小小孩童,别以为会点微末功夫就可以口出狂言,想要我双手,自己来取。” 白零早就想修理一下这拿腔拿调的书生了,当下眉头倒竖,拍案而起,二话不说拿起手中竹筷,迅风般越过嘉颜王子,一个起落便直冲书生面门。 白零出手速度太快,嘉颜王子都来不及喝止,眨眼间人就已经贴到了书生面前。而周围客人见有人打架,纷纷作鸟兽散了,偌大个二楼瞬间就只剩下白零和嘉颜王子两伙人。宜月楼小二们看着是叫苦不迭。 白零和白面书生立时斗在了一起。书生最擅长手上的短柄功夫,一把筋钢折扇使得是无比精熟,白零未用长剑而是竹筷,在兵器上瞬间落了下风。但是好在白零高山劲发动,眼中对书生的招式看得清晰无比,手下走了数十招后,便把他武功套路吃透了个七七八八。 书生折扇不停想点戳白零穴道,手上速度极快,可每每看似要戳中,总在微毫之际让他闪走。书生脑子飞转,又想用当初折扇点飞段瑶长剑的方式去点白零竹筷。白零明白竹筷非折扇之敌,所以兵器上不追求硬碰硬,反过头来不停点刺书生手臂胸口穴道,将其逼得步步倒退。过不了数招,书生左支右绌,已经败像显露,退到了二楼窗边,眼看就要被逼得跳下楼去。 曾经白零刚出山窟之时,和古门七雄有过交手,虽然上来克敌制胜,但是临场经验毕竟有限,要不是郭进飞在一旁相助,可能早就呜呼哀哉了。而此次二番战,上来就实实在在的一招打伤独眼侏儒,再和书生对敌,玩弄他于鼓掌之间,显得游刃有余。此等情形让白零心头暗喜,虽然内力不能增长了,但是临敌经验的增加与无情剑法更加趋于熟练,确实让自己的武功有了明显的进步。 书生打得满头大汗,不知是疲累还是惊慌,眼看就要被白零刺中,说不得只能从宜月楼窗边跳下,总好过身上和三哥似的多个窟窿。 突然一阵劲风吹过,白零感到背后压力陡增,当下不敢再对书生嚣张进招,施展流水决要义,在空中翻转两周,落到一旁,就听背后传来一声脆响,是一只飞来的酒壶撞碎了。 白零转头望去,见一直站在嘉颜王子背后的刀疤男站了出来,拿酒壶扔自己的除了他没别人了。酒壶劲风来得又急又准,使得白零不得不运功闪避,看来此人武功应该比其他几人高上不少。白零当即凝神静气,不敢怠慢。 刀疤男语音厚重,缓缓说道,“年轻人不知进退,出手步步杀招,戾气重得很,从哪儿学来的功夫?” 白零不服,“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我倒想先问问你是谁?”刀疤男皱眉接着话头说道,“并且不知礼数。” “别在小爷这儿倚老卖老,我武功再凶狠也比你搞背后偷袭来得好。”白零抢骂一嘴。 刀疤男被他反声一呛,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唇相讥,毕竟自己确实出手掷了酒壶,本意不过是相救书生,并不指望能打中白零,现在反而被落了话柄。 刀疤男脸现不愉之色,面上疤痕显得愈发可怖,冷冷说道,“空逞口舌之利,就是不知手上有没有你嘴上功夫来的厉害了。” 白零骂人绝对不落人后,嬉笑怒骂回嘴道,“不厉害不厉害,也就比喜欢暗箭伤人的家伙高那么一丢丢吧。” 刀疤男嘴上讨不到便宜,干脆不再接话,知道嘉颜王子不想把事闹大,便不直接动手,而是浑身凝聚真气,身遭犹如劲风及体,袍袖鼓荡。这手功夫明眼人便知非同小可。绕体神功渐渐旋转散开,风劲似刀。突然听得他大喝一声,“接招!”面前几张桌上数盏茶杯酒壶遭劲风内力催逼,齐刷刷向白零直飞过去。 白零眼睛瞪得滴溜儿圆,万没想到还有人能靠内功凌空掷杯,来不及细想,看杯壶势头来的猛烈,当即高山劲调整瞧得明白,流水决运起,空中闪转腾挪,连续几个回转,将所有杯盏躲了过去,姿势很是漂亮潇洒,段瑶嘉颜王子等人都叫起好来。 谁知姿势够帅气了,白零随即还是传来了“啊哟”地叫喊声,原来他虽躲过了茶盏酒壶,可杯壶撞墙破碎,致使茶水飞溅,躲得了杯壶,没躲掉热茶水,泼上了不少,烫得生疼。 白零上蹿下跳,龇牙咧嘴,连呼啊哟,洒上的热水把皮肤都烫红了,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嘉颜王子一行都露出戏谑的表情。刀疤男笑道,“小以惩戒,让你休得小觑了天下英雄!” 段瑶见白零吃了亏,赶紧站起身护在他身前。苏露华从身边掏出膏药给白零抹上,皮肤红肿立时消减不少。 此时楼下远远传来官府衙役的吆喝声音,看来是店里人去官府报案了,唤来了官差。平时官府最烦江湖人士比武打架,那些江湖草莽各个义气挂口上,尽皆亡命之徒,与之硬拼丢了小命极不划算,所以一般都是远远吆喝造势,赶走他们为上。 嘉颜王子出声打个圆场,“白零少侠,大家只是切磋功夫,你打伤了我几个手下,也被泼了茶水,大家就此罢手如何,毕竟天子脚下,可都别把事儿闹大了。” 段瑶抢着回答,“就如你说的,咱们就此别过,免得招来更多鹰爪。”说罢,两拨人互相抱拳达成一致,纷纷溜出宜月楼,各往一边去了。 段瑶和苏露华带着白零避开官兵,溜进一处小巷中,七绕八拐地回到了客栈。苏神医的膏药当真灵验,被热水烫得叫喊不已的白零一会儿就不觉得肿胀疼痛了。 白零休息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刚才那个刀疤脸男子内功有点异乎寻常,下次再与他对敌,我得小心着点。” 段瑶回道,“我看他能以内力吹飞酒壶,武功要比其他人好得多,他也是古门七雄之一么?之前到没见过。” 白零微微点头,“八九不离十,想不到古门七贼里有这等好手。以后手上没把好剑,还真不一定能胜他。” 苏露华说道,“既然这人厉害,白少侠以后避着他点走吧。” 白零嘿嘿一笑,道,“苏神医说的是,那今天咱们就先客栈休息吧,各回各房,早点睡觉!” 段瑶第一次见他这么开心地认怂,大为诧异。要知道以白零的脾气,历来遇到不对付的人别管手上打不打得过,嘴上可是从来不服输的。 段瑶疑惑地问道,“你高兴个啥劲呢。” 白零回道,“我高兴了么,没呀,是你多心了。”说完,一溜烟回自己房去了。只留下满脸狐疑的段苏二人。 时至黄昏,客栈中一前一后窜出两个黑影,没走几步前边黑影停下脚步,说出了声,“唉—,你怎么跟来了。”后头的黑影说道,“我就觉得你有些奇怪,果不其然,说好的回房早些睡觉的,怎么就偷偷溜了出来,说吧,你要去哪儿。” “没去哪儿,就......到处走走。”前边的黑影说道。 “走走?那干嘛还特意换了身衣服。” “这不是下午被泼了茶水嘛。” “你是因为沾了茶水就会换衣服的人吗?再说大半水都是泼在你皮肤上了,可没脏了你的衣服。” 说话的二人正是白零和段瑶。白零被段瑶逼问的没法,只得承认道,“好啦,实话和你说,其实在宜月楼里我就发现了心妹和她婆婆留下的记号,他们就在宜月楼里,所以我当时就想好了稍待晚些便去寻她们。 “那寻她便寻她是了,为何要瞒着我呢。”段瑶有点生气。 白零脸露无奈,回道,“没见白天那儿龙蛇混杂,什么刁无极、嘉颜王子、官兵的来来往往么,我只是不想你和苏神医犯险,我一个人行动也方便。” 段瑶辩不过他,只是怒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不管,要去便一起去,否则你也别想去。” 白零苦笑,这女子也忒难缠了些。于是不得已,带着段瑶一同前往。 两人复而回到宜月楼前,酒楼已经打烊,官兵也不复踪迹。白天虽然双方有了打斗,但是一来没有太大伤亡,其次两拨人也都不愿意把事儿闹大,所以官兵自然也不会兴师动众。 白零知道白天自己闹了事儿,怕里面小二认出自己,于是打算另辟路径上楼。白零带着段瑶楼外转了一圈,找了一处无人角落,运起轻功一跃而上。段瑶轻功虽然不如白零,但是攀攀这种酒楼还是不成问题的。 二人随楼外墙而上,白零带着段瑶来到了四楼外侧一处窗户处,用手哆哆敲了几下窗户。里面的人说了声,“谁?”白零回道,“是我,白零。”里面突然传来惊喜女声,“是白零哥哥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怎地在楼外边呢,整得和婆婆一样老喜欢爬窗户。”说完,屋里边人立时打开了窗户放白零二人跃入了窗内。 白段落地,见此乃宜月楼一间上等厢房,房内二人正是周若心和霍娘。周若心嘴角含笑看着白零,眼中充满着欢喜。霍娘则依然是军商总会时的乞丐装扮,显得毫不起眼。见白零二人入内,霍娘笑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啊,看来当时的军戈铁马也未能奈何的了你。” 白零抱拳说道,“会长大人好,当时的情形至今让我心有余悸,可不要取笑我了。” 周若心赶紧接着说道,“零哥哥,我日盼夜盼终于把你盼来了,那日看你被围在核心,我都担心死了。”白零说道,“那天确实凶险得紧,不过还好我命大,没死成。当日答应了你要来京城相会的,我便一定不会食言。”两人在一旁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旁若无人一般。 段瑶在边上见二人互道安好,心里莫名有些泛酸,咳嗽了两声,说道,“总会会长和若心妹子好,在下千机门段瑶,与师弟白零一同前来,大晚上叨扰了,还望不要见怪。” 周若心转头看到段瑶,像花儿一样笑着说道,“段瑶姐姐也跟着来啦,瞧我光顾着和零哥哥说话,把段瑶姐姐给闹生分了,这里给段姐姐赔个不是啦。”说着,上来拉住段瑶的手,连连道歉。 段瑶见她如此热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客套一下,“若心妹子客气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既然来了,要不我带你们去京城夜市灯会玩玩转转,大家一起结伴同行好吗。”周若心提议道。 白零是一百个同意,连连点头。段瑶却浑身不自在,觉得尴尬得紧,反复思索如何婉拒较好,可周若心笑嫣如花的殷勤邀请,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只得应了。 周若心十分高兴,拉着段瑶、白零和霍娘一同出了楼来,向不远的城中心行去。 黄昏转夜之时,四人行走在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在冬天,赵国百姓喜欢在晚间举办猜灯谜灯会,时值灯会最热闹的时候,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出来赏灯会,道路拥挤,车马行动甚是困难,别说人了。周围夜灯多得如满天繁星,将大道照得如同白昼。才子佳人们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到处传来吟诗作对之声。 路上各种形状各异的动物纸灯,屋顶挂着五颜六色的灯谜彩灯,直把周若心一行人瞧花了眼。段瑶本来兴致不高,当真到了地儿了,就融入其中,大感新奇了。 路边一处,许多人聚集在那儿大声嚷嚷,十分吸引人注意。周若心赶忙拉着大家挤上前去。 见有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儿手提几盏灯笼,站在中心,各个英俊潇洒,小扇轻摇,极尽风流倜傥之能事。围着的人群中许多美女佳人们纷纷投来倾慕目光,不少窃窃私语,指着其中的几位公子羞赧轻笑。 帅就了不起么,白零心里有点儿妒忌,忿忿想着,可是看看自己身上千机门的弟子服,经历最近数日的鏖战后已经肮脏不堪,不少地方甚至都破了洞,略微有些自惭形秽。 其中一个穿着银白色袍子的英俊男子站着说道,“各位才子佳人,各位男女老少们,鄙人是大赵书院学生会会长陶思行,今天我和我的几位挚友同学在这儿共赏夜市灯会,出些趣味灯谜,与大家同乐。但凡是有能答上灯谜的,咱们书院会有些小礼品相赠,还望大家踊跃参与,不吝赐教。” 猜灯谜,倒有些意思,段瑶、周若心都被牢牢吸引,眼神都注视在了中间的那群公子哥儿身上。白零肚中泛起醋意,但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看他究竟出的什么灯谜。 抉择卷 第四十六章 灯会 陶思行笑着朝围观人们说道,“在我身后的屋檐上,一排挂了约二十只灯笼,共分赤黄绿蓝紫五种颜色,每种颜色四只。难度从低到高,红色灯笼所附灯谜最容易,紫色的则最难。大家可随意挑选,难度越高的谜题,奖品自然也是越好的。”说完,期待的看向众人。人群顿时出现骚动,各个跃跃欲试,尤其是那些美女佳人们。 一个幼小孩童拉着娘亲的手,手指一只红灯笼,说道,“娘,我想猜一个灯谜,说不定奖品有好吃的呢。”母亲伸手刮了下孩童的鼻子,笑着说道,“好,咱们就猜个红灯笼。”说着,走向陶思行,行礼说道,“陶公子,孩童顽皮,还望给小儿拿个红灯笼猜猜。” 陶思行一挥手,随行一个小厮便从身后屋檐上摘下一只红灯笼,递了过来。陶思行接过灯笼,从中抽出一张纸条,笑盈盈地说道,“这是一只红灯笼,谜题不难,如果能够猜中,我们学生会自有精美糕点送上。” “好啊好啊!”孩童一听有好吃的糕点吃,开心地拍起手来。 陶思行看着纸条,朗声道,“此题谜面是:羊吃草,打一水果。”孩童听了,立时歪着头思考起来,许久没有作响。白零一听,噗嗤笑出了声,这么简单的谜语,果然匹配的是红灯笼,这些公子哥儿们就猜这个? 不一会儿,母亲似乎心中有了答案,笑着看看儿子,说道,“青儿,可猜出来了吗?”那个叫青儿的孩童一副愁眉,撇嘴说道,“娘,青儿猜不出。”看着孩童抓耳挠腮的样子,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母亲笑了笑,向陶思行说道,“陶公子,孩童猜不出,怕是拿不到奖品了。”陶思行回道,“夫人猜也是可以的,小小游戏,开心就好,不用过分较真。” 孩童母亲微笑说道,“那我可说了?” “夫人请说。”陶思行道。 “谜底是草莓。”夫人道。 羊吃草,可不就是草莓(草没)么。此题并不难,稍加变通,一般人都能猜出。 陶思行笑道,“夫人聪慧贤淑,此题自然是难不倒你的。来,上茶点。”说完,一旁的小厮端上果盘,上边放着两块精美糕点,一看就十分美味。青儿上去谢过,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直呼好吃。 第一个灯谜不难,但是作为开胃菜却是极合适的,加上年幼孩童的单纯可爱,平添一份趣味,围观的人是更多了。 猜灯谜一事比起考验人的文学水平,更加考验一个人脑筋急转弯的能力,见识广、思维快的人在猜谜时就会更有优势。 “还有哪位乡亲父老,才子佳人们愿意上来猜上一猜的?”陶思行干脆踩上一边临时搭建的小台子,向围观人众吆喝道。 “我来猜一个!”突然两边各有声音同时喊出,其中一个出声的是白零,另一个却是人群中的一个女子喊出。 白零见段瑶和周若心都被场中潇洒的公子哥儿所吸引,一股酸气无处发泄,当即举手示意上来猜谜,想尝试一番,没料到还有其他人一同喊出猜谜之语。 那个女子站了出来,抱拳说道,“陶公子,在下想猜个黄色灯笼试试。” 该女子肤白貌美,约莫二八年华,穿着短打,一身英气,说话爽快,举止潇洒并不扭捏,似是个习武之人。 练武的女子本来就少,容颜美丽者更是少之又少,而此女美貌与干练兼具,给人带来不同的感受。白零转头瞥了眼段瑶,修正了一下想法,美貌者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都喜欢给人惹麻烦。 白零不想风头再让旁人出了,赶紧也走上前说道,“陶公子,在下想猜个绿色灯笼。” 绿色灯谜要比黄色难一些,直接盖过了女子一头,那女子心里一凛,打量了一下白零,随即开口和陶思行说道,“陶公子,我改主意了,请帮我拿一个蓝色灯笼,要猜咱就猜有些难度的。” 这就是当场与我较劲了。白零牛脾气上来,梗着脖子说道,“好啊,这位美女是想压我一头还是怎么滴,那也别猜蓝色了,咱们直接猜紫色的吧,” 女子显然也不是一个好惹得主,皱眉说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看着对自己的猜谜水平很有自信啊,好得很,那就让陶公子取出紫色灯笼,给大家猜上一猜吧。” 白零站姿慵懒,一边抖着腿一边说道,“在下白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猜个谜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敢问美女贵姓?” 女子见他言语轻佻,举止跳脱,不似个严谨守规之人,哼道,“我姓项,全名就不告诉你了。白零小子,我记住你了,与女子较劲,你的度量看来高不到哪儿去,就不能让我先猜么。” 白零一听,好啊,猜个谜语的事儿,都被她上升到男性度量的问题上了,顿时开口反唇相讥,“项小姐你好,本来你服个软,我让你先猜也无妨,谁知道你性格火辣,就像个小辣椒似的,还口口声声男子度量如何如何,对不起,在下吃软不吃硬,也偏偏是个刺头,这事说不让就不让。” 陶思行看着猜个灯谜都能针尖对麦芒的二人,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赶忙劝道,“两位勿要相争,猜谜本为娱乐而已,何必当真。我看咱们先猜个绿色的灯谜,若是二位真能轻松答出,再猜紫色灯笼也不迟,可好?” 白零笑笑,没有立即回答。项小姐说道,“就随陶公子意思,先猜个绿色灯谜吧。” 待她说完,白零紧接着开口呛声道,“紫色灯谜是难了些,陶公子这番话可正好给了你一个好台阶啊。”白零把刚才醋意带来的不爽撒在了项小姐身上。 “你!”项小姐柳眉一紧,小拳轻窝,心想此人尽占些口头便宜,气量恁地小。 陶思行赶紧举起一个绿色灯笼,抽出灯谜,打断二人斗嘴道,“咳咳,两位请注意听好谜题,此题谜面是从一至九,打一人物身份。” 听陶思行喊出谜题,大家都开始细细思考,投入猜谜中来。项小姐秀手托腮,美人沉思,让人不忍打扰。周边观众虽然没有站出来竞猜,但也大都安静不语,努力思索起来。 白零活了十四年,大半时间没有读过书,倒是入了千机门后,跟着葛叔、郭先生学了一些学问,玄机老人也教过他一些道理知识,字是认了不少,但是总体来说,鉴于学习时间太短,还是处于一个半文盲的地步。好在白零脑筋活络,这个绿色谜题恰巧没有考较过多的文学知识,反而是一个偏字谜的类型。 周若心在一旁听了谜面,只一瞬便有了计较,看一旁的段瑶还在苦思冥想,便偷偷凑在她的耳边告知了答案,段瑶轻呼一声,原来如此,真知道了结果,发现一点儿都不难了。 白零看了看自己、以及与他竞猜的项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上前就想开口回答。那项小姐见白零眼神明亮,知道他猜出了谜底,为了不被抢先答出,赶紧喊了出来,“我......我知道谜底了。” 白零一愣,不急说出口,且看此女如何作答。陶思行说道,“这位项姑娘请说,如果姑娘能够猜出绿色谜题,不但可以随意品尝我们大赵书院带来的所有糕点,还可以得到我们书院教习广霖先生的书画名作一幅,正可谓机不可失啊。” 项小姐见白零没有抢先,一副让自己先说的架势,心想这小子现在到有了些风度了,于是踏前一步说道,“我答的谜底是,酒店小二。” 陶思行疑惑,问道,“项姑娘能否说说,谜底为何是酒店小二。”项小姐道,“你不是说从揖致酒嘛,跟在客人后边作揖致酒之人可不就是小二么,你瞧左近酒楼比比皆是,这谜题倒是应景得很。” 陶思行笑道,“项姑娘聪明,不过可惜的是谜面并不是你所说的从揖致酒,而是数字从一至九,所以你的答案不对。”项小姐顿了顿脚,急道,“啊呀,这可误会了。”原来由于未见字形,只辨字音的原因使得女子没能猜上谜底,引起周围人一阵唏嘘。 白零哈哈大笑,说道,“我看还是我来答吧。”陶思行说道,“这位公子请说。”白零说道,“我嘛不是什么公子,也不是什么文化人,不过这个谜题嘛,我倒是可以猜上一猜。若是我所料不错,谜底应该是‘武士’吧。” 周若心拍掌笑道,“零哥哥猜对了。”小贼是有一股急智,段瑶也是露出笑容。 从一至九,独独缺了一个十,可不就是无十(武士)么,谜底说穿了,确实简单的紧,就是一个脑筋能不能转地过弯的事儿。 白零很是得意,不但力压女子一头,还能引得心妹高兴,实在是两全其美,相反对那奖品兴趣不大。 “陶公子,我没能猜出来全都是因为没看见字,同音不同字,可不是会引人误解,此题不算,再猜。”项小姐极为不服,撅起了嘴说道。 陶思行有点犯难,“这......” “无妨无妨,让她赖上一回,算不得什么大事,此题不算便罢。”白零明让实讽的说道。 项小姐气急,小手一指,大声道,“陶公子,紫色灯笼!我这次和他比拼紫色。” 陶思行见二人杠上,男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女的则是着急找回场子,两人当下脸红脖子粗,不是随便能够调解的,只得再取下一只紫色灯笼,说道,“那前一题奖品咱们先寄存着,待谁猜出这个紫色灯笼的谜题后,在一并给了,二位觉得可好?” 白零说道,“好极好极。”项小姐气呼呼地说,“莫太得意咯,当心乐极生悲。” 陶思行拆开谜题,扫视了二人一眼道,“此题是紫色谜题,是今日最难的题目,各位务必好好思考了。”随即清了清嗓子,念题道,“此题谜面是:眠则同眠,起则同起,贪如豺狼,脏不入己,打一物事。” 这是何物,单自谜面看来,这个东西应当是一对,项小姐开始思索起来。 白零乍听之下也是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又是睡眠又是豺狼的,偷眼瞄向项小姐,见她牟子时而混沌时而清明,不知道她到底猜出来了没,心头略略有些茫然,遂转头看向心妹。 周若心悄悄来到白零身边,低声道,“零哥哥,这个谜语只是听着唬人,实际上依然很简单,谜底其实就是身边之物,今天你在宜月楼定然用过来着。” 经周若心一提醒,白零脑中将白日情形过了一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指的是这个东西啊,哈哈拍手大笑起来。 项小姐见白零大笑,不再细细琢磨,又是赶忙说出口,抢占先机,“陶公子,我有答案了!” “项小姐请说。”陶思行说道。 “是眼睛!此谜面指的东西必然是一对,同眠同起一说,自然就是人的眼睛了。” 陶思行眼神一亮,“颇有道理,可是后两句贪如豺狼,脏不入己却作何解,似乎与眼睛关联不大。” 项小姐想了想,“要说人的眼睛如豺狼般贪婪也未尝不可。” 此解前两句甚是契合,只是后两句明显有些牵强。白零假装哀叹一声,说道,“我看还是我来吧。” 陶思行微笑说道,“这位公子快快请讲。” “答案是筷子。在咱们衣食住行中的食当中起着必不可少的作用的筷子,就是这个迷题的答案。” “妙啊,兄台果然智慧超群,思行佩服。”陶思行深深作揖。 筷子这个答案一出口,周围人便知道是白零胜了,筷子要比眼睛这个答案靠谱多了。 项小姐气得脸色发绿,当众输给一个男子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可偏偏自己输得毫无脾气,没处儿发泄。 周若心开心的跑到了白零身边,挽住了白零,段瑶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