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几人归》 不速之客 愿我们的梦里都有喝不完的美酒,醒来后也可以酩酊大醉的过完这一生。…………………………………………………………………………… “小七,小七,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想偷懒,耽误了生意,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快来招呼客人”! 后院里刚偷偷拿出酒葫芦的小七还未来得及过一过瘾就听到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嘶吼声。 “哼!打断我的腿?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跑得远远的,让你再也看不见我”!小七心里这样想着,终究没敢说出口。伴随着立即浮现在脸上的谄媚笑容,嘴里却大声应到“来~喽~”,一溜烟跑到大堂,顺着柜台后老板娘的目光到门口,满脸堆笑的引导着客人进到店里坐在靠里的桌前。 “客官,您二位要点什么?”,话问出口的同时,脸上的堆笑更盛了。 小七是镇上同来客栈的跑堂小二,七岁时老家闹瘟疫,爹娘都死了,小七跟着村里的人一路乞讨来到镇上,饿晕在同来客栈门前,客栈掌柜的刘老爹心善,就把小七留在店里做了打杂跑堂,虽然辛苦一点但至少温饱没了问题。客栈老板娘满脸凶相,但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小七来的那天起就要“打断小七的狗腿”。一晃十年过去了,老板娘骂了十年却从未真正动过手。 小七心里明白,要不是刘老爹和老板娘收留自己,他早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荒郊野地,被野狗吃了都没人知道。虽然有时候老板娘骂自己的时候小七心里也有怨气,但是归根结底小七还是把刘老爹和老板娘当做自己的爹娘来看待。刘老爹和老板娘也把小七当做自己家人,平时虽然也少不了表面上的责骂,但是总归也没有把小七真当做小帮工看待。 “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刘老爹和老板娘”小七经常这样想。 客栈在镇子东头,官道旁边,来客栈打尖吃饭的人形形色色,但最多的还是带着刀枪的江湖汉子。因为世道不太平,所以往来的商贾总是雇佣武师护卫,或者直接将货物交给镖局押送,而同来客栈又是往来众武师最喜欢打尖吃饭的地方,一则同来客栈就在官道旁边,二则客栈掌柜的刘老爹为人厚道,饭菜份大量多,还有老板娘酿的一手好高粱酒,酒如其人,热情泼辣,很对使力气的武人胃口。白天过路的武师即使不吃饭也要进来喝上两碗高粱酒,遇上打尖住店的,总要豪饮到半夜。 小七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耳濡目染也喜欢喝酒,喜欢听武师讲一些路上的奇闻异事以及刀光剑影。晚上喝多了酒,小七总要躺在床上对着黑暗发上一会儿呆,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就可以跟着武师走南闯北行侠仗义,想着想着自己也会被自己的梦想逗笑,因为他只是一个瘦小的小跑堂,是靠着刘老爹的善心才勉强活下来的小七,是一个死了仍然不会有人在意的小蚂蚁。 “要是我死了,会不会有人伤心”小七又想“可能也只有刘老爹和老板娘会伤心吧”,想着这些事情,小七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辈子或许只有在梦里才能仗剑走天涯吧。每次想到这些事情,小七总要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酒葫芦猛灌几口,直到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铛铛铛…… 大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大半夜的,谁呀!”小七在黑暗中摸索着点燃油灯,掌着灯极不情愿的来到前厅,因为喝酒喝得迷迷糊糊,在台阶上拌了一个踉跄,心里盘算着“奶奶的,这大半夜的,谁还在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话间来到前厅。铛铛铛…铛铛铛……敲门声更急促了。“谁呀?”小七试探着问。铛铛铛…外面的人也不搭腔,只管自顾自的敲门,直敲得小七心烦意乱。 “别敲了,再敲把老板娘吵醒了,她打断你的狗腿”小七无名火起,不快的骂道。 让人心烦的敲门声终于停止了,但是外面的人仍旧不说话。“莫非这人是个哑巴?”小七盘算着“那我可真是失礼至极了”。 小七这样想着,正准备上前开门,门外的人终究开口了:“店家,我是赶路的行人,走得贪了些错过了老龙岭的客栈,没成想这半夜才赶到这里,我就是随便吃点东西,找个房间凑合一晚上,明儿一早就走,还劳烦小兄弟开门照应”。来人话虽说得客气,但声音始终冷冰冰的,仿佛不是从人的嘴里,而且从没有温度的尸体或者鬼魅的嘴里说出一般,一字一字直从小七的耳朵里钻到心里,直钻得小七的心都被放在冰窖里一样。 来人话落,一阵穿堂风吹过,油灯影影绰绰,小七缓过神来,赶紧用手拢住灯芯,等着灯又燃得旺了,看了眼大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莫非来得真是镇上老人讲的掏人心窝子的野鬼”小七又盘算着“嗨!自己吓自己,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小七虽然这样想着,可是脚下终究没有挪动一步。 “你还是到其他地方看看吧,我们店里没吃的了,房间也都有人住了”,小七到底心里没底先自怯了,想让外面的人离开。 “小兄弟放心,我不是坏人。你只给我点剩菜剩饭,让我在大堂里过夜就行,钱我一分不少”来人这次说话的语气暖了不少,但是分明听得出他也是努力让自己把话说得不那么冰冷。 “那明儿一早你自己跟老板娘解释,不是我要怠慢你,是你自己硬要住的”想到老板娘的责骂,小七试探这跟来人商量道。 “小兄弟放心,明儿天一亮我就走,多余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跟旁人说的,老板娘若是非要问,我也说是我自己非要住的。”来人说道。 “那好吧,可我先跟你说清楚,店里只有些冷牛肉冷饭,也没有客房了,但是房钱饭钱可是一分都不能少”小七不好再拒绝,只得开出条件。 “没问题,这就够了”来人应到。 小七只好战战兢兢的去开门,拉开门栓,打开门的一瞬间小七便惊呆了: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索命的孤魂野鬼…… “鬼呀!”小七脱口而出。定睛再看门外来人,须发皆银,面色惨白,身着一袭白袍,活脱脱就是武师们尝尝爱讲的神鬼故事中拿人索命的白无常。小七顿时一个激灵,酒劲去了大半,只觉从头到脚,从前胸到后背早已凉透,好似跌入冰窖,又好像大冬天被人一盆凉水浇透。小七想往后躲,但双腿似乎不听使唤,越想逃越是寸步难移。 惊诧间来者已闪身进到大堂里来,攥着右手伸到小七跟前。再看那手,也是惨白,没有丝毫红润之色。 “完了完了,白无常来索命了”小七只觉得心里害怕,“想我小七年纪轻轻,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没想到今天就要被这无常的鬼爪扼死了”。小七想喊,但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老者的手在离小七寸余的地方停住了,攥着的拳头慢慢打开,却是露出来攥在手里明晃晃的一个金锭子。 “去,拿些酒肉来”老者冷冷说到。 小七慢慢从害怕中缓过神来,壮着胆子再看,来人并不是白无常,因为他记得武师们讲过,黑白无常都是结伴而行,而且都有露在嘴外直耷拉到脖子的长舌头。而来人只是白须白发白衣,还有脸色惨白,小七确定来者是个老人并不是鬼怪,胆气也回来不少,嗓子里也终于可以发声。 “哎,您…您…您老稍坐,小的这就去”。说话间脚下也终于可以挪动了,说罢立马转身,只想尽快逃离大堂。 侠义心肠 “慢着”。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小七心头一紧,想马上冲出大堂,但脚下终究没有在挪动一步。“这老鬼又耍什么花样?”从看到老人小七便心乱如麻“他虽不是鬼怪,但也绝非善类”,小七心中顾虑重重“何况这三更半夜的,这老头莫不是来找刘老爹和老板娘寻仇的?”,转念又想“刘老爹为人厚道,老板娘虽说泼辣,嘴上有时得罪人,但也不至于大半夜来寻仇吧”。 小七一时心中没了头绪,但是抱定一个念头“倘若这老头此刻就要逞凶的话我就冲到后院大喊,拼着我这条贱命不要也要提醒掌柜的和老板娘快跑,也算报答了他们这些年的恩情”。这样想着,小七反而镇定下来,慢慢转过身来,想看看这老头又要耍什么花样。 老人冷冷的望向小七,再次伸出右手,亮出那一个小金锭子,“拿着钱”老人冷冷说道。 “哦…哦…”小七心下稍安,但也不敢贸然伸手去接,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置可否。 “店里小本买卖,可没有那么多现银找您”小七讪讪说道“要不您老先欠着,赶明儿一早小的到镇上钱庄给您兑成银子,您老再付账不迟”。 “不必了,都是说好了的,老朽明天一早就走,这钱你就收着,多得也不用找了,权当今晚的叨扰了”,老者语气仍是冰冷。 小七将信将疑,慢慢移步到老头跟前,伸出手去接那金子。金子拿到手,小七却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只觉得这金子像一块冰疙瘩透着寒气。 老头递过金子,再没看小七一眼,自顾自坐在靠里的凳子上。小七再去看时,才发现老者腰间挂着一款兵刃。看着像镖师的腰刀,但是比腰刀要长,又像剑客的长剑,却又比长剑短了几寸。客栈来来往往的武人这么多,但小七从未见过如此兵刃,一时摸不着头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哎哎,您老稍坐,小的这就去”。小七一溜烟跑到厨房,也没了主意,不知道今晚的事情是好是坏,不过可以断定这老头不是冲着客栈来的,想到这些小七抱定主意:还是先不要惊动掌柜的和老板娘,我且周旋他到天亮,他走了便好,还赚他这一锭金子,也让刘老爹和老板娘高兴高兴;他若不走,要在店里逞凶,到时候喊街坊邻居过来帮忙,拿了他去见官也是易事。 想到这些,小七长舒一口气,感觉晚上受的惊吓都是自己吓自己。但转念一想,一会儿还要去见这冷冰冰的僵尸一般的老头,又觉得心扑通扑通的猛跳。 小七心里打鼓,在厨房边切熟牛肉边思量:这老头应该不是冲着客栈来的,但也来者不善,阴森森的让人琢磨不透。正想着,一分神不小心把手指头切破了,血沾在了牛肉上。 “真倒霉,就知道碰到那丧门星老头准没好事”小七没好气的想着,赶紧把切破的手指放在嘴里吮着,疼得嘶嘶的直吸凉气。 “嘶~没办法,沾上血了换一块熟牛肉切吧”转念又一想“哼!就让他吃带血的牛肉,管他是人是鬼,吃了我小七的血,准让他原形毕露”,小七一时甚至忘了手指的疼痛,为自己的“聪明”洋洋自得。 切好了熟牛肉,小七又温了一壶高粱酒,拿了盘子装了牛肉,托着酒壶一起端到大堂。 再看坐在角落凳子上的白发老头,正在闭目养神,听得有人来缓缓睁开眼睛,只侧目一瞥,小七便觉全身冰凉,浑身不自在。 “您老的熟牛肉高粱酒”小七道。 “放桌上吧”老者依旧冷冰冰。 “得嘞,您老吃着喝着,我去把我的屋子收拾一下,委屈您老今晚住我房间吧”。 “不必了,我就在大堂过夜”。 “那怎么行,就算您老同意,您老的金元宝也不同意呀”。 “你的房间我就不占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坐下来陪老朽喝一杯吧”。 “……” 小七万万没想到老头会提这样的要求,想来小七也是好酒之人,也经常凑到相熟的武师桌子上吃几杯酒,这原本是稀松平常之事。但一想到要和这冷冰冰的尸体一般的怪老头对坐喝酒心里总是没底。 “坐吧”老头自顾自倒了两杯酒,看也没看小七,冲着对坐扬了扬下巴。 小七想拒绝,老者仿佛看穿了小七的心思,微微一笑:“怕了?” 小七看到老者冷冷的笑,这笑容分明就是不屑和鄙夷。小七一时热血上涌,胆色也回来了八九分,只觉心里的豪侠之气油然升起继而漫遍全身。 “怕了?!小七侠我从生出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小七脱口而出,“我是嫌这酒杯太小,小七侠喝酒从来都是用得大碗”。 这次轮到老者一顿,不知是被小七蓦然迸发出的豪气打动,还是被小七的这两句话呛到,扭过头从头到脚把小七又打量了一遍,好像是第一眼看到小七一样,直看得小七心头发毛。 “好好好”白发老者微微点头:“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很久没有人这样对老朽江湖话了”。 这两句夸赞一出口,小七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高兴,心里反而更没底了。 “来!换大碗!”老头的兴致仿佛也上来了。 这下小七有点六神无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事已至此,就算硬着头皮上也不能输了气场。 “今天我小七侠就舍命陪君子了!”说罢小七取了两只大碗,搬了一大坛高粱酒放在桌上,然后坐在白发老者对面。 “好小子!”老者也来了兴致,斟了两碗酒,兀自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好酒!哈哈哈”一碗酒下肚,老者仿佛被酒烫热了一般,神色话语都不再冷冰冰。 小七顿时也来了豪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推杯换盏间,小七不觉酒劲上涌,头开始晕晕乎乎,也不知又喝了几碗,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就要睁不开眼。 忽听得白发老者“哇”的一声吐在桌上,小七支撑着爬起来,准备笑老头不甚酒力,再看桌上,却见白发老者一口吐出的竟是鲜血。 更奇的是,老者的鲜血非但不热,反而透着丝丝寒气。反观老者,缓缓向后倒去,已是口不能言,奋力扯开自己身上的白袍露出胸口,定睛再看,老者胸口黑黢黢一个掌印,确是早已被内力高深之人击上。小七一时看得出神,想着这老头也是奇人,若是自己中此一击定是心脉俱裂当场毙命,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还活着,不过看情形状况也不是很好。 小七顿时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头脑还算灵光,又颇具侠义心肠,知道当下最紧要的是救人。 青狼响马 白发老者一口鲜血喷涌到桌上,倒吓了小七一跳,检查之后才发现老者早已深受内伤,想那老者也是内力高深之人,如若不然,受此一击之人必定早已心脉寸断而死。 小七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起武师们常讲的: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必定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显英雄本色。 小七心中顿时豪气大盛,当下决定先救人再说。他将老人扶起,一步一步挪到自己的屋里放到炕上。又返回大堂,擦掉了桌上的血迹。 小七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药箱。正准备给老者上金创药,老头苏醒过来,一把抓住小七的手腕,老者重伤之下手上力道却不减,直抓得小七火辣辣的疼,感觉老头再使劲自己的骨头就要被老头捏碎了。 “嘶~疼疼疼…”小七咧嘴叫道。 “泼皮小子,枉老夫相信你,你竟要乘人之危下此毒手!”白发老者一字一顿道。 “疼疼疼~嘶嘶~你这鬼老头狗咬吕洞宾,你不识好人心”小七边说边挣扎,白发老者的手却越箍越紧。 “说吧,取了老夫姓名,那司马登馗给你多少钱?哼哼~”老者阴冷的说道。 “司马登馗?!”小七脱口道,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司马登馗是恶名昭著的青狼魁首,想那青狼帮响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提起来乡亲们无不咬牙切齿,尤其那匪首司马登馗杀人不眨眼,身负磊磊血债,人称“活阎罗”、“赛钟馗”。 “想那活阎罗也越来越不成器了,你等宵小都可以成为他手下的小鬼,看来他司马登馗终究赛不过钟馗啊,哈哈哈!”老头狂笑起来,口中又喷出冰冷彻骨的鲜血。 “什么死马活马,告诉你了,小爷我叫小七侠,不是小鬼更不是宵小”小七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白发老鬼忘恩负义,要杀便杀,我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小七侠”。 这时白发老者看到了小七手里的金创药,“你当真是想要救我,不是要杀我?” “杀你?七侠我从不乘人之危,刀下更没有无名之鬼!”小七心一横,虽然手腕仍被白发老者拿住,但在气势上反倒不落下风。 “哈哈哈~无名之鬼,无名之鬼,无名之鬼!”老者仿佛陷入癫狂,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几个字,拿住小七手腕的手也松开了。 “想我梅若风一世光明磊落行走江湖,到头来反倒成了无名之鬼!哈哈哈…” “梅若风?!”小七正揉着自己的手腕,听到这三个字又是一惊,惊诧的程度更胜过刚才听到响马魁首司马登馗的名字。 “您老当真是摘星手梅若风梅老前辈?!” “老前辈?哈哈哈,不是无名鬼了?” “梅老前辈,小七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老,您老受小的一拜”,小七说着便要拜倒。 “免了吧,哈哈哈,没想到我这老骨头还有这么大的威名” 哐哐哐~哐哐哐…小七正要下拜忽听得大堂传来砸门声。 “来得好快!”梅若风听到砸门声便支撑着想要站起,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谁?!”小七问道。 “活阎罗司马登馗”梅若风不再挣扎,缓缓闭上眼睛:“你把我交给他领赏吧”。 “梅老前辈!小七今日就是拼着这条小命不要,也一定保您老周全,先委屈您老到地窖里躲一躲,我去与他们周旋”。小七说完,也不等那梅若风再说什么,抱起他便奔到地窖。 一切安排妥当,小七深深吸了口气,应到“来~喽~”,就奔着大堂去了。 来者不善 小七把梅若风藏到地窖,一切安排妥当,掩好了门,才战战兢兢来到大堂。 哐哐哐~来者把门砸的更响了。“开门开门”来者语气已经透漏出不耐烦。 “再不开门,老子就踹门了!”有人骂道。 “来啦,来啦”,小七打开门,确是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先驾到小七脖子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七讨饶。 那汉子收了刀,进得门来,另有四个汉子尾随其后鱼贯而入。看那为首的汉子虬髯,恶狠狠的瞪了小七一眼,目露凶光。看得小七心头又是一紧。 “去,好酒好菜尽管上”为首的汉子喝道:“一会儿再把马喂饱了”。 “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去办。”小七给五人倒上茶水,就准备去后厨置办饭菜。 “等等”那汉子说道:“今晚有没有一个白衣老头来过?” “没有,晚上除了您几位,没有其他人来过”小七应到。 “这老东西中了大当家的寒冰掌,此刻寒毒攻心,肯定跑不远”坐在下首的小眼睛马贼喝了一口茶说道。 “都别说了,吃完了饭我们就沿路去追,量他也跑不远。你下去准备饭菜吧”那汉子并未再追问下去。 小七退出大堂来到后厨,虽然心里仍然害怕,但有三件事在心里有了分寸:一是这伙人确实是冲着梅若风来的;二是青狼响马魁首“活阎罗”司马登馗并不在这五人中间;三是这伙人尚不知道梅若风就藏在客栈。如此想着,小七觉得心下稍安,至少梅若风和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小七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我就见机行事,把这几个人支应走了梅老前辈就安全了。 小七切了熟牛肉,热了高粱酒端到大堂,只听几个人在说话。 小眼睛的马贼道:“大当家的当真是神机妙算,料定徒弟有难,那梅若风必然要舍命去救”。 “是呀,大当家的不愧活阎罗的威名”那疤面汉子道。 “谁让那姓梅的老不死的总跟我青狼帮过不去,三番五次的找麻烦。上次大当家的也差点折在这老东西手上”。 “可惜呀,没想到这老小子功力如此深厚,吃了老大的寒冰掌竟然还可以逃脱”。 “无妨,老东西就算一时三刻不死也跑不远。更何况老大的寒冰掌力光靠内力是无法彻底化解的,要是没有老大的内服解药,饶是他梅若风内力再深厚,就算勉强保住性命,但是也得武功尽失”。 “四当家,咱们快些吃喝,今晚抓住梅老头就是头功,除了这个心头大患,大当家必定重重有赏。可别让三当家他们抢了先,到头来咱们兄弟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七此刻方知,那虬髯疤面的汉子是青狼帮四当家,而且追杀梅若风的不止这一队人马,青狼帮这次应该是倾巢出动,不把梅若风置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七把酒肉摆在桌上,只听那四当家恶狠狠的说道:“今晚的事情有一个字透漏出去,管保你这客栈片瓦不留”。 小七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一个字也没听到”。 “快去喂马,不叫你不要过来”小眼马贼说道。 小七顺势来到门外把马牵到后院喂上草料,又开始盘算起来:“怎么才能把寒冰掌的解药搞过来为梅老前辈疗伤?想那四当家身上应该没有解药,要想拿到解药一定得找大当家,可是又到哪里去找大当家呢?找到了大当家又怎么才能拿到解药呢?” 想到那杀人如麻的司马登馗,小七的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一时没了主意。 司马登馗 小七给侍候那几人吃着酒菜,又把马牵到马厩慢吞吞的添着草料。心中忐忑不安,只盼着这几个人尽快离去。转念又想到梅若风的伤势,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想那司马登馗定是凶神恶煞的人物,想要从他身上搞到解药想来也是难于登天。 小七早就听闻来来往往的江湖汉子讲过司马登馗,但也只知那活阎罗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又兼得武艺高强,一套寒冰掌练得炉火纯青,中掌之人若是武功低微者必心脉寸断当下毙命,武功高强者就算没有立即就死,也会因寒冰掌阴毒侵入心脉,全身鲜血逐渐凝结,过不了一时三刻也会死去。想那梅若风武学造诣登峰造极,吃此一掌也仅仅是勉力维持,若是拿不到祛除寒毒的解药,就算侥幸活命也会武功尽失变成废人一个。 江湖上的人提到司马登馗都是谈之色变,但令人惊奇之处在于没人能说得清楚这活阎罗到底长什么样子。有的说身高七尺面目丑露,活脱脱就是地狱里爬出的索命恶鬼,也有的说五短身材鬼头鬼脑,甚至有人说他风度翩翩眉清目秀,至于到底如何无人知晓。 原来那青狼帮虽然作恶多端为祸乡里,但是这些恶行都是那司马登馗的三个结拜兄弟带着一众喽啰做的,司马登馗呆在那遮龙山极少下山,据说是在修炼那阴毒的寒冰掌,除了那三个结拜兄弟,就连青狼帮其余帮众也很少有见过司马登馗的,此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小七曾听一个老镖师讲过,除了青狼帮的人,其他见过司马登馗庐山真面目的早都变成他掌下之鬼。 想到此节,小七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想那青狼帮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但因为人多势众且有活阎罗坐阵,所以无人敢惹,那遮龙山更是无人敢近,就连威名远播的天门镖局也要绕道而行,那天门镖局号称“敢上南天门”,确是不敢过遮龙山,一时传为江湖笑谈。 只有那梅若风,眼看青龙帮胡作非为,上月在那朔方城将带众劫掠的二当家樊楼击伤,让青狼帮颜面尽失。江湖传闻梅若风与那司马登馗原是旧相识,但司马登馗心术不正终究落草为寇,而那梅若风却是侠义心肠,终成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大侠士。 小七也听说前几日那司马登馗设计抓了梅若风的徒弟,引梅若风去救,又在遮龙山布下天罗地网,将梅若风打伤。 机缘巧合之下,梅若风竟然来到客栈,又幸得小七照应,才不至于当下就被抓住。 “也不知那司马登馗有没有亲自下山来追”小七盘算着。 “哼,他不来便好,来了我定要想办法弄到解药!就算拼着性命也要救了梅老前辈,也不枉我小七活这一世”小七想着。 “可是要是我弄不到解药,反而真丢了小命又有谁会知道我是为了救梅若风而被打死的呢”想到这里,小七又不禁一阵失落。 “我死了也没人会记得我,最多经常来客栈的那些江湖汉子再来客栈的时候,会在酒醉的时候说一句,还是以前那个小七烫的酒好啊,哈哈哈~”小七呆呆的想着。 “但是不论怎样,今天一定要护梅若风周全,不能落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声,要不然就算苟活,我小七侠以后在江湖上也会为人所不齿”小七抱定主意。 心中有了主意,小七精神也为之一振。 “且让我再去打探打探”,思量间小七来到厨房,新烫了一壶酒,又沏了热茶,一起拿了来到大堂。 那几人已快吃完,小七把酒放好,又添满了众人茶碗,立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没想到这破地方倒有这么好的高粱酒”,四当家说着,与众人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是呀,四哥,一会儿我们再给您带点,回山了慢慢品尝,哈哈哈”小眼睛说着,小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让人看了便心生厌恶。 “不必了,这次魁首亲自带人下山,定要结果了那梅若风。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别被老二老三抢了先”四当家又是一饮而尽。 “看来那活阎罗果真是亲自出马了”小七心下有了计较。正想着,忽听远处天空一声响箭,嗖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是我们的穿云箭”客栈内众人同时站起。 “莫不是老二老三找到了梅老头?快快前去,别让他们占了先机”,那四当家提刀在手,与众人骑了马奔着响箭的方向去了。 此刻只剩小七一人留在大堂,想到今晚之事,当真是凶险万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感全身无力几近虚脱。 稍息片刻,小七站起身来,想着速速关了门,免得一会儿那青狼帮众再折返回来。 正要去关门,却有一人已闪身进的门来。 白面书生 小七战战兢兢送走青狼帮众,正要关门,只见一人已进得门来,想要出声阻止,却已然不及。定睛再看,来人书生打扮,风度翩翩,手握一把折扇,面庞清秀,约摸四十岁年纪,俨然一个秀才模样。 进来后先是拱手给小七行了一个礼,反倒让小七一时无所适从, 顿了一下,一方面想到那青狼帮众凶神恶煞的样子,为免得夜长梦多小七决定让你秀才速速离开,免得再生事端;另一方面,小七心中记挂那地窖之中的梅若风,只想尽快抽身去看。 小七遂对那书生摆摆手道:“对不起了客官,小店正要打烊了,伺候不了您了,还请您另到别处去吧”。 书生却不理会小七,行完礼后也不计较小七的说辞,径自往里走,坐在了刚才青狼帮众做过的桌前,伸手去摸那酒壶茶碗。 “这酒这茶分明还是热的,怎么就打烊了,莫不是怕我书生穷酸,付不起你的茶水钱?”书生也不气恼,淡淡的说道。 “就是要打烊了,这伙人就是本店的最后一桌客人,就是几个赶夜路走镖的镖师,贪吃了几碗酒,才走的晚些,若是依了平日,小店早就关门上板了”小七没好气的说道,语气已有些生硬。 “那可不行,打开门就要做生意,你看我来都来了,哪有开了店还把上门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恐怕还是你这店小二看我一个穷求生,欺我寒酸吧”那书生好似没有听出小七语气中的不快,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留在同来客栈。 “你这人,看你书也读了不少,想必也懂些道理,怎么一味胡搅蛮缠”小七却铁了心要他快走。 “在下自然识得道理,怕是你这小二哥胡搅蛮缠吧”书生嘴上却是寸步不让。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若是平日里你来,就算是你要吃一晚上茶小七我也伺候你周祥,但是今儿个真是不行,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小七没好气的说着。 “哦?”那秀才仿佛更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看,今儿个怎么不行?为何又是为了我好?” “哎呦我的秀才爷爷,实话跟您说吧!”小七心中焦躁,语气更是不耐烦起来。 “您还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吧?!”小七又气又急。 “什么日子?既不是那天老爷的生日,也不是那地老爷的寿辰”,那书生打趣到。 “说出来可别吓坏了你!今日那青狼帮倾巢而出,要在今儿夜捉住那梅若风,现在就在不远处。实不相瞒,您坐的地方就是刚才那青狼帮众坐的”小七不想再与他纠缠,就把今晚青狼帮的事情告诉了书生,想赶紧吓走他。 “我再不关门,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我小七贱命一条倒没什么,您秀才爷爷也被他们一刀斩了,您说冤不冤,您呀还是留着命考状元吧!”小七已然气急败坏。 “哈哈哈,他们捉拿那梅什么风与我何干?”不成想那书生非但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 “我又不是那梅什么若风,他们自然不会寻我麻烦”书生说着,仿佛浑然不觉有什么危险。 “看来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你就没听说过青狼帮?”小七反倒不自在起来。 “那青狼帮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哪管你什么书生还是秀才”小七想把青狼帮说得可怕些,但是思索了半天也就想到一个常听江湖汉子讲的“杀人不眨眼”。 “来就来吧,在下身上就一些散碎银两,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拿去”书生仍是冥顽不化。 “他们哪里稀罕你这点破银子,真叫他们撞见,也就是咔嚓一刀,就得把你斩了,你当真不怕?” “不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儿个这茶我是吃定了” “好好好,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一会儿被那响马宰了,黄泉路上可别怪小七我没提醒过你,到时候你就得去阎王爷那里讨茶喝了!”小七心中计划梅若风,决定不在理会这书生。 “好啊,快点上茶”那书生反倒像是打了胜仗,一时竟好似得意忘形。 小七正要去后院,忽听得门外马蹄声起,听声音远远不止五人,好像是来了一大群人。 “哎呀呀!我的秀才爷爷,今日碰见你可是倒了大霉了!那青狼帮的人又回来了”小七说着,一把拉起书生,拽着他来到后院。 “你先呆在后院,切莫出声,一会儿我在大堂与他们周旋,你瞅着机会溜出去,赶紧逃命去吧!”小七把书生拽到后院大梨树下藏好,又赶忙跑到大堂,只听同来客栈门前一片“吁~吁~”的勒马之声,那马蹄声也渐渐止歇,想必就是奔着同来客栈而来。 片刻后,只见那四当家仍是领头进来,身后十余人鱼贯而入。 响马纷争 正在小七与那白面书生争执之时,青狼帮众去而复返,直奔着同来客栈而来,小七心中只是懊悔,埋怨自己无故与那书生纠缠,应该早早将他轰出去,关了门就没这么多事了。想那书生伶牙俐齿,全凭一张嘴皮子,到了这关键时刻还不是要你七爷救你。 “哼,就应该让他出来吃些苦头”小七没好气的想着,转念又想,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缘无故在这三更半夜被贼人斩了岂不是也很冤枉?况且在我小七侠面前,我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好汉爷,您回来啦?”小七赶忙迎上去,跟领头进来的四当家打招呼。 “怎么?盼着爷爷再也不要回来。”那四当家恶狠狠的说道,言语中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怎么会呢,小的也没关门,就是在这儿等着各位好汉爷呢”小七赶忙应道。 “算你小子识相,要不然老子一刀斩了你个小崽子”四当家进得大堂来,又坐在了先前自己坐过的位置。 经历了今晚这么多事情,小七反倒从害怕与紧张中慢慢解脱出来,精神慢慢松弛,甚至接着那四当家的话头自嘲般的想着:一会儿爷爷,一会儿老子,小七我的老子早染了瘟疫死了,爷爷更是见都没见过,也祝您这土匪四当家早日得了瘟疫死翘翘。小七这样想着,竟然一乐,差点笑出声来,小七赶紧转过身去沏茶。 再说那来人,四当家领头坐下,另有两人坐在那张桌前,其他的十余人却并不落座,也分成三堆,分别立在三人之后。 小小的客栈内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但是所有人都不开口,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出奇的静。 小七在客栈里经常与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打交道,他明白现在越是安静越是危险,这哪里是安安静静,分明就是剑拔弩张。小七绞尽脑汁的思索了半天,终于想起那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哥,你什么意思?!”那四当家率先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 “老四这话三哥可听不明白了,什么什么意思?”答话的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一直拉到右边嘴角,横贯整张脸,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厌恶。听他答话,小七知道了这就是那青狼帮的三当家。 “三哥莫要装蒜,我们各自带人抓那梅若风,我这边正要追踪到他,你却放响箭唤我,耽误了我的大事”! “哈哈哈,老四啊老四,不枉江湖上的人叫你翻江海吴通,你这胡搅蛮缠起来当真是翻江倒海,不讲道理的时候果然是一点不通啊!哈哈哈”那三当家说完,狂笑不止,立在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一阵哄堂大笑。 “哼!赵无命,你欺人太甚!”四当家吴通啪的一掌拍在桌上顺势起身,已是鬼头刀在手,怒目圆睁,瞪着那三当家,站在他身后的先前随他来的那四人也是唰的一声抽刀在手,三当家身后的人见势也是止住了笑伸手握住各自的兵器。 大堂内此刻当真是剑拔弩张,眼看贼人就要火并。小七此刻方知,那三当家名叫赵无命,四当家唤作吴通。而那坐着的另外一个人想必就是二当家樊楼了。 今儿个可热闹了,就差那帮主司马登馗,他要是来了,这同来客栈就得改名叫“青狼客栈”了吧,小七呆呆的立在角落,自顾自的想着。 此刻那二当家樊楼终于开口了:“二位贤弟,二位贤弟,都消消气,不要为了这一点小事伤了兄弟和气”。娄烦中等身材,一张面皮总是似笑非笑,下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说话时总是伸手去摸,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看就是诡诈之人。 “二哥,你给评评理,你看他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吴通恨恨的说道:“什么胡搅蛮缠翻江倒海,吴通吴通一窍不通!我忍他很久了!” 看来这兄弟三人积怨已久,按说江湖上的恶汉都是刀头舔血,不应该被人调侃几句便恼羞成怒,更谈不上反目成仇。原来那青狼帮主司马登馗已然五十多岁,这二当家樊楼也年纪相近,而三当家赵无命、四当家吴通都是三十来岁正值壮年,这下一任帮主必定是要从这二人当中产生,所以两人都想风头盖过对方,日积月累矛盾越来越大。 “我说两位贤弟,都不要吵了,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抓住那梅若风,要是真被他跑了,那我们可没法向大当家的交代呀!”樊楼摸着小胡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哼!今日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不多和你计较,等办完事情回了山,我新帐旧帐跟你一起算!”吴通仍是怒目而视。 “好呀!老四,今日有大事要办,三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改日咱俩确实得亲近亲近,好好说道说道”那赵无命粗野汉子模样,说话的时候却总是阴阳怪气。 他说完这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身后的人也又是跟着笑起来。 小七本来害怕,站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喘,屋里群盗只顾着争吵,谁也没有注意他。小七听着他们谈话,什么“翻江倒海胡搅蛮缠”“吴通吴通一窍不通”也觉得好笑,此刻看着赵无命调侃吴通滑稽的样子再也绷不住了,也跟着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小七这一声笑不要紧,却让大堂里重新又安静下来,众人都扭过头,齐刷刷的盯着小七。 身陷险境 青狼帮众去而复返,除了四当家吴通五人,还有二当家樊楼、三当家赵无命也各自带了手下众人一同来到同来客栈。洋洋洒洒十多人立了满屋,直欲把这小小的同来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且说那赵无命与吴通嫌隙日久,进的同来客栈便剑拔弩张,有二当家樊楼从中调解,一时倒也并未动起手来,但两人嘴上却互不相让,从进门便争争吵吵。 小七躲在大堂的角落里,开始感到害怕,后来听那吴通与赵无命斗嘴,一时听得兴起,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没忍住兀自笑出声来。这一笑不要紧,满屋子杀人不眨眼的悍匪都停止了争吵,齐齐整整的看着小七。 小七一个激灵:哎呀,糟糕!本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这下可完了,若是那三当家四当家以为我是在嘲笑他们,那岂不是当下就要把我给咔嚓了?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贼,竟也敢嘲笑爷爷”那赵无命整晚被吴通针对,虽然嘴上未落下风,但是在帮中这么多兄弟面前被老四质问,早已觉得颜面扫地,因为二当家樊楼在场,不便向吴通发作,一肚子无名火正没处撒,听得有人在笑,细看之下竟是一张生面孔,更是恼羞成怒,一闪身便已来到墙角,一只大手已然拿住小七的咽喉。 那赵无命生的五大三粗,练得也是外家的铁砂掌,一双大手孔武有力,小七喉咙被他拿住,直感到即刻便要窒息。 “快说!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混进来偷听的?”赵无命气急败坏的说道。 小七倒是想说话,但是咽喉被捏住,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开口说话了。小七感到自己就要窒息,一双眼睛越瞪越大。 “好小子,倒是个硬骨头,你再不说,我立马扭断你的脖子”赵无命恶狠狠的说着,也瞪着牛眼盯着小七,手上又增了几分劲力。 小七心下想着,这小命今天算是要交代在这个缺心眼三当家手里了。 “哈哈哈,我说三哥,都说你铁掌无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再稍使劲力,他的头都要被你拧下来了,你让他怎么开口说话?哈哈哈”那吴通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赵无命一时气急败坏,竟忘了最起码的常识,一个人被人拿住了咽喉又怎么开口说话?当下卸了手上的劲力。 小七一下瘫软在地,只感觉是溺水之人快要被淹死的时候又把头探出了水面,张大嘴贪婪的喘着粗气,没喘两口又没命的咳嗽起来,直咳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才止歇。 “小子,快说!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赵无命仍不罢休。 “……”小七一时语塞,想这三当家当真是缺心眼,又不知该怎么回答,勉强站起身来,不置可否。 “好小子,还敢嘴硬,再不说我要了你的命!快说,你是何人?”赵无命脸上黑气大盛,显然是恼怒之后果真动了杀心。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今晚一直在这店里”小七赶紧说道。 “哈哈哈,老三,何必跟这小二计较,我进的门来便看他在那里,你要是此刻便杀了他谁去给我们端茶倒水。来来来消消气,坐下坐下”那二当家樊楼一手摸着山羊胡,似笑非笑的说道。 刚才进的客栈来,只顾着听老三老四争吵,樊楼也没有注意到立在角落的小七。刚才小七一声笑,樊楼心中也是一慎,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有什么目的。此刻才知道原来是这家客栈里的店小二,樊楼心中暗道一声惭愧。 原来这二当家樊楼论武功远远不及那赵无命和吴通,但是凭着自己阴险狡诈,一步一步坐到青狼帮第二把交椅。因为头脑灵活,一直在山寨中充当军师人物,为司马登馗出谋划策,又兼为人谨慎,行事稳重,司马登馗令他管理帮中日常事务。 樊楼想来自己号称足智多谋,为人老成持重,今日竟也如此大意,闹了这么半天,自己也是才发现这客栈里除了帮众,还有个店小二一直在,想到若是敌手在此早早设下陷阱,想必现在大家早都被连锅端了。 为免得被其他人察觉,樊楼便摆出早已注意到小七的样子,劝解赵无命不必大惊小怪。 赵无命恨恨的瞪了小七一眼,心道此刻若是杀了你这小二,倒显得我铁掌无敌心胸狭隘,且容你一时三刻,一会儿其他人走了,我再一掌结果了你的性命,以解我心头之恨。 小七置身这穷寇当中,刚刚又捡回一条命来,一时不知自己是不幸还是幸运。 惊心动魄 自打今晚为那梅若风开了店门,小七只感觉自己的遭遇当真是惊心动魄,比那些闯荡江湖的汉子常讲的江湖轶事还要匪夷所思。 小七先是一片侠义心肠搭救了江湖上的豪侠梅若风,又接二连三的被那青狼帮的歹人胁迫,不过总算福大命大,虽然刚才又是惊险万分,好在老天保佑,总算暂时保住了姓名。 “过两天把我今晚的遭遇讲给那些江湖汉子,恐怕他们都会啧啧称奇吧”小七心里想着,竟然有一点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好似自己也是江湖上的大侠,虽然经历了万分凶险,但总是能够凭借自己高超的本事化险为夷。 “哎,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活过今晚”小七转念又想到,自己仍然身处险境,而且这些匪帮恶汉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谁晓得他们哪一个又要突然发神经拿我小七来练刀。想到这些,小七又神色暗淡。 “嘿,小子!去烧一壶热水,沏了茶拿来”吴通冲着小七扬扬下把。 小七赶紧应承了一声,一溜烟跑到厨房去烧水。 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烧着,火苗映得小七的脸也是忽明忽暗,好似小七的心情七上八下,又像今晚的遭遇难以琢磨。小七呆呆的坐在灶台旁,喝了一口高粱酒,忽然想到了刘老爹和老板娘。 小七听镇子上的人讲过,刘老爹和老板娘也不是本地人,只比小七早来两年。他们夫妻二人曾对镇上的人讲过,他们先前是做小生意的,老家遭了水灾他们才跑出来的。其他的事情他们从未对旁人提过,别人对他们的过往也并不感兴趣,甚至他们姓甚名谁也无从知晓,他们在官道旁盘了这客栈,大家都叫他们刘老板和老板娘。后来他们收留了小七,三人一起经营着这小小的同来客栈。 小七想着,按说今晚客栈一直吵吵闹闹的,刘老爹和老板娘应该早就醒了。 “可能他们也是被吓坏了吧”小七想到。 “小二,快滚过来”大堂里有人大声叫嚷起来。 小七拎了水壶赶紧又来到大堂,重新沏了热茶,给青狼帮三个当家倒上。 “老三老四,你们两个不要吵了,且听哥哥一言”樊楼说着,脸上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咱们此次出来,势必要抓住那梅若风。兄弟之间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回了山再从长计议。此刻大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樊楼仍在劝解赵无命和吴通:“要是再这样你争我斗,若是真让那梅老头跑了,想必活阎罗的手段也不用我给两位兄弟细说了吧,哈哈哈”。 那樊楼嘴上虽然是哈哈大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诡诈之感。不过樊楼倒是所言不虚,那司马登馗心狠手辣,又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角色。 樊楼先前带人下山作恶,被梅若风撞见,要不是他见机不妙早早丢下手下跑路,只怕早已是一命呜呼,可他带下山的十多个人却一个也没有跑脱,都被梅若风料理了,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江湖,“樊楼樊楼,脚底抹油”“樊楼樊楼,打架开溜”。 所以要说过节,那遮龙山青龙帮又数着樊楼对梅若风恨之入骨。 赵无命和吴通此刻都默不作声,他们也都知道,要是真因为他两个内讧跑了梅若风,且不说那活阎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就是眼前这皮笑肉不笑的二哥也得让他们生不如死。 “老三老四,我们一路追查下来,在这镇子上失了那梅老头的踪迹,想那老不死的身受重伤,此刻一定是藏在这镇上某处”樊楼继续说道。 “明日天一亮,我们就挨家挨户去搜,我就不信那老鬼还真能上天入地”赵无命喝了口茶,随口说到。 此时已过四更,再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坏了!”小七心里又是一惊:天一亮这些人一定会从客栈先搜,到时候梅老前辈一定会被他们找到,到时候就全完了,不光是梅若风,连他小七还有刘老爹和老板娘都得跟着遭殃。 “这可如何是好?!”小七又焦急起来。 “老四别动!”樊楼突然叫了起来:“你脚下是什么?” 吴通吃了一惊,慢慢抬起脚,看到殷红的一滩血迹。 “完了!”小七如五雷轰顶,刚才只顾着擦桌上的血迹,忽略了地上。 “我命休矣!”小七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出人意料 小七万万没想到,自己只顾着擦掉桌子上的血迹,情急之下却忽略了地上。在这群狼环伺的当口,自己恐怕是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念及此处,小七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心里只想到了在戏园子看戏时记住的一句戏词:我命休矣,我命休矣… 离小七最近的樊楼一把抓过小七,似笑非笑的表情也第一次发生了变化,两只眼睛恶狠狠的,阴毒当中又透漏着希冀的神色,像是嗅到了猎物气息的饿狼:“快说,这血是怎么回事?胆敢耍一点花招,定叫你生不如死!” 小七牙冠打颤,确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说!是不是那个老东西来过?你把他藏在哪里了?”赵无命也冲过来,伸手又是拿住小七的喉咙,一道长长的刀疤显得更是狰狞。 “我我我…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小七只顾着讨饶,哪里还能说出其他的话。 樊楼毕竟老谋深算,看到小七的表现,心中已确定了七八分,想着再在这小跑堂身上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当下一挥手:“给我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老鬼给我找出来!” 当下群匪四散开来,里里外外的开始翻腾。 赵无命拽着小七也来到后院,看到刘老爹和老板娘的房间早已被踹开,刘老爹和老板娘战战兢兢的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小七想上去解释,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这青狼匪众怎么会让自己挪动一步,更何况这明摆着的事情,刘老爹和老板娘也不会看不出来。 “刘老爹、老板娘,是我害了你们两个,欠你们的恩情,我下辈子再还你们吧!”小七悲伤的想着。 顷刻间,群匪已经把客栈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甚至连马厩都没有放过。 “三位当家,这里还有个地窖”一个手下过来报告。 “进去搜”吴通发号施令起来。 “这…这…这…”手下却并未领命就去。 原来虽然梅若风身受重伤,但是毕竟余威尚在,而且他武功修为极高,贸然进去若是他梅若风奋力一搏,那走在当头的人估计也难逃一死。 “一群没用的废物!”吴通骂道,一个大嘴巴子扇在手下脸上,那手下脸上吃痛,却是未敢再做声,捂着脸退到一旁。 “三哥,想必那老鬼就在这地窖下面,立功的时候到了”吴通说着,斜眼看着站在一旁的赵无命。 “都说三哥你铁掌无敌,看来今日之功非三哥莫属了”吴通继续说道。 说那赵无命虽然脾气火爆行事鲁莽,但并非是什么蠢笨之人,他当然也知道棒打出头鸟的道理,要是他当先进去,被那梅若风打死了岂不是冤枉得很,到了还得便宜了樊楼和吴通。 赵无命也不理会吴通的话,定定的站在原地。 此刻青狼帮众人人摩拳擦掌,只想着自己抓住那梅若风,好去司马登馗那里邀功请赏,但是忌惮梅若风余威,所以众人只是站在地窖门前,一时却没有人敢当先进去捉拿。 赵无命和吴通都不想做那冤死鬼,只得齐齐望向樊楼,一来樊楼向来诡计多端,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主意;二来那樊楼做遮龙山青狼帮第二把交椅,这个时候他不拿主意谁拿主意,所以两人把这难题交给樊楼。 樊楼摸着小胡子,脸上也恢复了似笑非笑的模样。 “老鬼,快快滚出来乖乖束手就擒”樊楼喝到。 “兄弟们,去找些柴火,我们在这里放火,把那老东西逼出来”樊楼不愧是遮龙山军师。 当下众人四散开来,有的到厨房拿了柴火,有的到大堂去劈那桌椅,一时之间小小的客栈又是乱哄哄的一片。 “老东西,再不出来让你变成烧猪,哈哈哈”赵无命此刻又来了劲头,扯着嗓子喊叫了起来,已有帮众拿了火把过来。 “点火”樊楼阴沉沉的说道。 “别点火,别点火,我出来还不行么”直至此时,地窖里方才传出声音。 “咦?”小七站在一旁,听到这说话声音,心生狐疑。 这时地窖门打开了,走出一个人。 “你是何人?”樊楼、赵无命、吴通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七看见那人,更是诧异,这不是那胡搅蛮缠白面书生么? “我只顾着跟这群匪周旋,却忘记了后院还有这书生”小七想着:“他一定是害怕这青狼群匪,所以也躲在了这地窖之中。” “梅若风呢?”吴通叫到。 众人再看那地窖,却是空空如也,除了这走出来的书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大吃一惊 小七整晚只顾着应付那青狼群匪,一时竟忘记了还有一个书生躲在后院。 待这书生从小七原本藏梅若风的地窖中走出来后,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而小七更是满腹狐疑,一则不知道这白面秀才是什么时候躲进地窖的,二则好奇原本躲在地窖中的梅若风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了。 “是他自己醒了之后走了么?”小七想着:“还是这书生把他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梅老前辈暂时还是安全的”小七觉得今晚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梅老前辈受了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还有不知这秀才是何来头?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小七自己身处险境,但是又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梅若风来了,况且他也不晓得这白面书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还是静观其变吧,一会儿也只能见机行事了”小七像一个闯惯了江湖的老手一样思索着问题,转念又想:“我又能观什么变行什么事呢?他们现在想杀我简直比踩死一直蚂蚁都要容易。” “找死的!你是何人?快说!”赵无命拽住那书生问道。 “好汉饶命,我是那乡下的秀才呀”书生嘴上讨饶,但是语气却很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害怕,语调甚至有一些不屑和嘲弄的意思。 “好汉饶命啊!在下一个穷秀才,身上只有这十几两碎银子,诸位好汉想要,拿去便是,何必这么兴师动众,还要放火烧我?”那书生边说着边伸手入怀去掏,果真摸出一个小银锭子。秀才这一句话配合着他滑稽的掏银子的动作,就连小七也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在戏弄青狼众人。 小七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好你个胡搅麻缠的秀才,你跟我插科打诨就算了,怎么还敢戏弄这些亡命之徒?看来你果真是穷乡僻壤来的穷秀才,竟然真的连青狼帮都不知道? 那青狼帮众又何尝听不出来这书生言语之中的嘲弄之意,樊楼虽然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但脸上明显多了一分怒意;赵无命早已是青筋暴露,一张脸仿佛要从刀疤处裂开来;吴通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早已是双拳紧握,直握的手上的关节啪啪作响;再看那一众手下,早已是人人手握刀柄,看情形也就是三位头领一句话,他们立刻就会冲上前去把那书生剁成肉酱。 奈何此刻众人心中满是疑惑,所以都隐忍不发,只等问明白了话再把这不长眼的酸秀才碎尸万段。 “快说!你躲在这地窖里做什么?”吴通问道。 “众位好汉爷有所不知,适才小可路过,看这客栈还没有关门,便想进来喝口热茶解解渴”那书生说着,竟似说书人一样“噗”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不成想这客栈里的小二好没道理,我一进门便要哄我走,还说什么今晚有十恶不赦的土匪要来这客栈里生事,说什么一见面就要把我咔嚓咔嚓斩了”。 “刚才他听得路上有马蹄之声,你们猜怎么着?”那书生说得兴起,竟真模仿起了说书人:“这小厮便死活要拽了我来这后院,把我藏在这地窖之中,还让我千万千万不要出来,免得被恶人撞到了,要了我的命去”。 “奇也怪也”书生说完,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一句。 “什么奇也怪也?”赵无命火爆脾气,最不喜欢别人说话卖关子。 “就是奇也怪也”书生继续说道:“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这家店是黑店!定是这店小二贪图我身上的银两,所以想谋财害命,才把我骗在这地窖之中,你们莫不是他叫来的帮手吧?!” “你你你…”小七听了这书生的话,又气又急:“好你个不讲理的酸秀才,死到临头了还要这般胡搅蛮缠!你也不睁开眼看看,这些人都是遮龙山青狼帮的好汉爷,你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怕你枉死在这客栈,好心劝你离开,又存心搭救与你,没想到你非但不领情,现在还要污蔑我!” “哈哈哈,小兄弟莫怪,秀才我就是随口一说”看着小七的样子,那书生竟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少特么废话,快说,你把那梅若风藏在哪儿了?”赵无命无心听这秀才东扯西扯,直截了当的问道。 “梅什么风?”秀才收了笑容,反问赵无命。 “就是一个白头发老头,穿一身白衣,也来过这家客栈”樊楼解释到。 “哦哦,地窖中的老头啊?”秀才恍然大悟。 “他在那里?”樊楼追问到。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们,你们跟他非亲非故,找他恐怕是要对他不利吧,我秀才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区区书生,但是也不能做这昧良心的事情吧,哈哈哈~”秀才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小七听了秀才的话不由得又对这秀才有了几分钦佩之情。一来这秀才虽然不讲道理,但是够义气,大是大非不糊涂;二来他们同是身处险境,小七觉得自己可没有这样气定神闲的风范,更没有书生这谈笑风生举重若轻的豁达。 “你不怕死?”赵无命恶狠狠的说道。 “怕怕怕,当然怕”书生赶忙说道。 “那你还要嘴硬?再不老老实实交待,我马上就让你去见阎王”饶是樊楼老成持重,此刻也被这书生搅得心下有些烦乱了。 “不是我要嘴硬,实在是我不能确定你们是不是他的仇家”书生仍然很是平静。 “这样啊”樊楼重新沉下气来,摸着小胡子略一沉吟,说道:“先生您误会了,方才我们真的以为你们这里是黑店,所以才逼问你的。那老者是他的爷爷,今天下午走失了,我们一直在寻他”。 樊楼说完,指了指一旁的吴通。 “对对对,是我爷爷,我们不是坏人”吴通立刻领会樊楼的意思,接着说道:“我们都怕他老人家遭遇什么危险,所以方才说话急了些,请先生海涵。” “他当真是你爷爷?你当真是孙子?”秀才将信将疑:“那你们其他人是他什么人?”。 “我们都是吴通兄弟的结拜兄弟,帮着他一起找老人家”樊楼应道。 “也就是说你们也算他的孙子喽?”秀才追问道。 “对对对”众人一片附和之声。 小七站在一旁,急得满脑门子的汗,心道:枉我刚才还对你这秀才心生敬佩,万万没想到你真是个四六不通的酸秀才啊!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孙子找爷爷还至于带着武器,况且还要放火烧地窖么?! 但是秀才终究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好吧,那我告诉你们他在哪里”秀才说道。 “在哪里?”樊楼、赵无命、吴通异口同声问道,其他匪众也是屏住呼吸。 “完了,全完了”小七也几乎脱口而出。 “就在这里”秀才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没听明白。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这儿?”可这院子里又哪里有梅若风的半点踪影。 “对呀,刚才地窖里的人就在这里啊,不就是你秀才爷爷我么?哈哈哈,乖孙子们,快叫爷爷”那秀才占尽口舌便宜。 直至此时,大家才听出来,原来这秀才拿他们开涮,还占他们便宜。 “找死!”吴通暴喝一声,话音未落已是拔刀在手,原地纵起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朝着那书生当头就是一刀。 小七在客栈里也见过江湖汉子动手,自己也幻想有朝一日能像他们一样练得一身好功夫。 但看了吴通这一招,小七才明白什么才叫高手,跟这一下比起来,小七以前见过的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三脚猫的功夫。 那吴通呼喝、拔刀、出招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小七只感觉一道寒光闪过,又感觉劲风扑面。 原来那吴通暴怒之下出手已不留余地,虽然只此一招,可以说是集平身之所学,又用了十分力气,稳、准、狠丝毫不差,刀势凌厉且势大力沉当真有想要劈开大山的气势,又兼出其不意突然发难,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难以躲过。却是这吴通恼羞成怒之下根本没打算给那书生留一个全尸。 小七闭上了眼睛,他不愿看那书生惨死的一幕。 “铛!”正当所有人都认为那书生必死无疑的时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一幕发生了:电光火石之间,那书生竟用手中折扇抵挡住了吴通这全力一击! 铁扇书生 青狼帮众被吴通戏耍之下都是暴怒。尤其那吴通,被这书生占了口舌便宜,暴怒之下拿出了看家本事,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吴通一出招便全力以赴,想那文弱书生中了这招力劈华山非得被斩成两半不可。 樊楼站在一旁,看到吴通这行云流水的招式心下自愧不如。自己也可以勉强的如这般迅疾出招,但是力道肯定会大打折扣,向吴通这样把速度和力度结合得这么好自己肯定是做不到。他下意识的摸着小胡子:翻江海吴通,别的暂且不论,单凭这一招显出的功力,也确实够他在江湖上翻江倒海了。 樊楼又想:你吴通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一号人物,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上来便使这样的杀招未免太小题大做,以后传出去了免不了被人耻笑。 樊楼一面佩服吴通武艺高强,另一面却又对吴通心生不屑,正想着忽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咦?”樊楼心下诧异,一下喊出了声。 樊楼眼看着这书生用手中折扇抵挡住了吴通的奋力一击啧啧称奇,想来这一刀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樊楼自己想要挡下也断无可能,难道是吴通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书生,刀劈到头又收了劲力?但是看着又不像,而且这么势大力沉的一刀想要劈出去很难,但是劈出再收回来更是难上加难,非是绝顶高手根本做不到。 “难道吴通这小子武功又精进了?”樊楼满腹狐疑,斜眼看旁边的赵无命也是如此,想必也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看呆了。 只有吴通自己知道,哪里是他收了劲力,况且他吴通也没这个能耐,分明是这书生硬生生的接住了自己的必杀技。吴通只感握着刀的手虎口发麻,呆呆的立在了原地,一来他认为这招一出必然要将这书生劈成两半所以没有准备后招,二来这书生看来武功在自己之上,所以也未敢再贸然出招。 那书生接住了这一招,脸上仍是笑吟吟的,透着一股云清风淡的神色。 小七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眼看着这书生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吴通的招式,心下又是欢喜又是疑惑。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书生手中的折扇,扇骨银白,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一看便知是用精钢打制而成的。 “铁扇书生宁江流!”樊楼毕竟见多识广,看到这扇子,樊楼终于想起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久的一号人物。 “哈哈哈…十多年了,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这个穷酸秀才!”书生果真是宁江流。 “失敬了!”樊楼对着书生行了一个礼。 “免了免了,哈哈哈”书生拱拱手表示回敬。 “我们青狼帮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阁下今日对我们众兄弟百般戏弄?”樊楼质问起来,但语气仍是恭恭敬敬。 “无冤无仇?百般戏弄?”宁江流又是哈哈大笑道:“我穷书生为了躲你们都藏在这地窖之中了,你们还不放过我,非要放火烧我。我都答应了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了,我这好乖孙却又要拿刀砍我。你们还说我对你们百般戏弄?好没道理好没道理!哈哈哈…” “在下兄弟几个鲁莽,叨扰了您,在下这就陪个不是”樊楼说道。 “免了免了,念在你们都是我乖孙子的朋友的份儿上爷爷今天就原谅你们了”宁江流打趣到。 “快滚吧,爷爷我还要在这地窖里睡大觉呢”宁江流说着,伸了个懒腰。 “滚?”樊楼语气中已没了刚才的恭敬:“江湖上都说你宁江流有两大绝技,铁扇无情、铁嘴无敌。今日已领教了阁下的铁嘴,果真是名不虚传。” 樊楼看了一眼赵无命和吴通,两人心领神会,已兵器在手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出招。 樊楼也亮出兵器,是一柄细细的短剑,又说道:“领教了铁嘴无敌,我们众兄弟本应知难而退,但是今日我们兄弟要事在身,看来还得领教领教铁扇无情了!” “穷秀才,快交出梅若风,今天饶你不死!”赵无命已失了耐心,怒喝道。 “好没道理,好没道理!我都说了没见过梅若风,你们还要胡搅蛮缠”宁江流果真是铁嘴无敌。 “二位哥哥休要与这铁嘴多费口舌,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是我们三个一拥而上,也不见得就不是他的敌手。看招”吴通话音刚落,便当先挥舞着鬼头刀当头砍来。 赵无命使着一对双叉也加入战阵,樊楼在外掠阵,只等着宁江流露出破绽便要将他一击毙命。 宁江流左格又挡,一时与三人斗得难解难分。手中的折扇白影翻飞,寒光随着舞动四散开来。周围的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被四人招式误伤。 小七在一旁看着四人缠斗,看得出了神,只感觉眼花缭乱。 玲珑三杰 此刻铁扇书生宁江流被青狼帮三大高手围攻,只见他扇出如飞龙在天,收扇如猛虎盘踞。 再看那赵无命招式变换多端,时而双叉突刺,时而收了钢叉用自己的铁掌对敌,这铁掌无敌果真是名不虚传,掌力所到之处掌风却早到了,让人看了甚至觉得他不使那钢叉反而更厉害。 那吴通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挥出都是势大力沉,而且每一刀都是冲着宁江流的要害,刀法威猛而不失灵巧。宁江流知道他这是存心以威烈刚猛的刀法,来克制自己如行云流水般以灵活见长的铁扇功夫。 樊楼使一把短剑在外掠阵,专瞅着宁江流的破绽出招,让人防不胜防,好几次显些刺中,当真是剑如其人,诡诈多变。 青狼帮以三打一,却也丝毫占不了上风。宁江流此时所施展的正是自己的成名绝技天罗抚雨,三人雨点般的进攻招式,被他用一柄铁扇一一化解,动作更是潇洒自取。 樊楼、赵无命、吴通三人将宁江流团团围住,心想你武功再深厚,扇子功夫再凌厉,但必难持久战,待会儿你体力耗尽,还不是得任由我三人摆布。 在外掠阵的樊楼对另外两人道:“我们现在不必与他硬拼死力,只需与他缠斗,慢慢耗干他的气力”。 赵无命和樊楼心领神会,手上刀上的劲力减了不少,但招式仍是繁杂,宁江流丝毫不敢松懈。 四人斗了一会儿,宁江流渐渐感觉体力在不断消耗,也不敢再托大,便且战且退,一直退到院墙边,背靠院墙也算是免了腹背受敌。 宁江流右手使扇,与三人正斗得难解难分之际,忽地左手一扬,有暗器从左手射出,直逼着正前的赵无命而去,赵无命闪避不及,暗器啪的一声正中脑门,赵无命吃痛,啊了一声退出了战阵,吴通与樊楼也顺势收手,四人缠斗许久,至此刻方才暂时罢手。 赵无命不知道自己中了何等厉害的暗器,想着这下可要玩完了,心下着急,便捂着脑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樊楼指着宁江流叫道:“好你个铁扇书生!枉你还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位响当当的人物,竟然突施暗器,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呸~” 宁江流背靠着墙,手持铁扇,也不辩驳,只是哈哈大笑。 那赵无命原以为自己要害部位中了暗器,此番肯定是凶多吉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发觉除了脑门儿上中招的地方有点疼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樊楼凑过去看,发现赵无命眉心处被击中,有些红肿。 宁江流仍是哈哈大笑道:“你们三个也是死人堆里爬过来的,怎地这么怕死!秀才我随手扔的一颗小石头竟把你们吓成这样。哈哈哈…” 赵无命一听只是一颗石子,当真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当即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其他异常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大哥二哥,我们继续耗他。”吴通端起鬼头刀拿好架势准备再战:“这老小子快不行了,我们再加点劲,过得一时三刻管保他要油尽灯枯。” 赵无命和樊楼听了,慢慢靠过来,又是将宁江流团团围住。 宁江流摆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你们三个欺负我一个,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再打下去我必输无疑。这样吧,我也找找帮手帮手。” “算你识相,那就快把梅若风交出来”樊楼说道。想那梅若风身负重伤,加上这铁扇书生也不是我们三个的对手。方才还怕打败了这宁江流,要是他不肯交出梅若风反倒棘手,现在他让梅若风出来帮手,正好省去了麻烦。 却听宁江流大声喊道:“师哥师姐,再不帮我我可就要死在这三个响马头子手里了”。 小七听得心下好奇,这客栈里哪里有他的师哥师姐,除了青狼帮的人,就剩下他小七还有刘老爹和老板娘。莫不是这铁扇书生脱了力,开始胡言乱语了? 吴通喝道:“哪里有他的师哥师姐!老小子在故弄玄虚!” 只听宁江流缓缓说道:“师哥师姐,一别十多年了你们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你们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小师弟死在这里?” 樊楼也曾听说过,这铁扇书生师出江南玲珑门,这玲珑门成立数百年来一直算不上什么大门大派,门人大都行事低调,很少参与江湖上的纷争,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只是二十多年前才有了三个比较厉害的人物,除了这铁扇书生宁江流加上金算盘刘商隐、银绣针华玉玲,三人并称“玲珑三杰”。 三人武功高强又兼行侠仗义,没两年便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那小小的玲珑门也一度展现出蒸蒸日上的势头。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三人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据说是三人产生了矛盾,都退隐江湖了。 “你个不让人省心的,都退出江湖十几年了,一露面还是这么喜欢惹事”原本蹲在大树下的老板娘边说着边和刘老爹向宁江流走来。 三杰重聚 听得铁扇书生宁江流向自己的师哥师姐呼救,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想来定是那宁江流眼看自已渐渐落了下风,料想自己今晚定是在劫难逃,所以故弄玄虚为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机会。 其时已过四更,再过得个把时辰便要天亮。 正在众人纳闷之际,客栈老板刘老爹和老板娘终于现出真身,原来他俩就是很早之前便退隐江湖的金算盘刘商隐、银绣针华玉玲。 小七惊讶的张大嘴巴,今晚的遭遇本就离奇,一晚上的时间小七数次身陷险境,甚至几至丧命。但所有的惊险都比不过此刻小七的惊讶! 小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刘老爹和老帮娘竟然是江湖上早已隐退的豪侠。 小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眼前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幻觉。 刘商隐外号“金算盘”,二十多年前一副商人打扮行走江湖,所使的兵器也是商人随身携带的算盘,只是他的算盘却也是精钢所铸。 华玉玲江湖人称“银绣针”,擅长使用各类暗器,施放暗器的功夫一度成为江湖一绝。她的独门暗器类似绣花针一般,看似随意抬手便可使出暗器,且角度刁钻,可以说兼具“稳、准、狠”,让人防不胜防。 那玲珑门除了有自己的独门功夫之外也出了很多能工巧匠,其中尤其不乏擅长打造兵器之人。一直以来黑白两道很多成名江湖人士都 委托玲珑门打造趁手的兵刃,这也是玲珑门虽然小门小派但是立于江湖数百年不垮的原因。 到了刘商隐师傅他们那一辈,一位师叔奉命为一位江湖落魄游侠打造兵器,兵器打成之后这落魄游侠十分满意,但是他并没有按照约定付钱。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当时刘商隐的师傅作为玲珑门的掌门人也理解这些江湖游侠的难处,便免去了他打造兵器的佣金,那游侠心下感动,便将随身携带的一本武功秘籍赠予玲珑门。 掌门师傅挑选了后辈中天姿较高的刘商隐、华玉玲、宁江流三人学习秘籍上面的功夫,期望他们学成之后能够把玲珑门发扬光大。 三人也不负师傅的期望,学好武功之后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一度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后来刘商隐更是与师妹华玉玲结为连理,英雄美女,让江湖上的人很是艳羡了一番。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刘商隐华玉玲夫妇与宁江流分道扬镳,三人也退隐江湖,从此便销声匿迹。 青狼帮众万万没想到,消失了十多年的“玲珑三杰”今日偏偏在这小小的同来客栈被他们撞上了。 刘商隐和华玉玲缓缓走到宁江流身旁停下。 “小师弟,别来无恙啊”刘商隐率先问道。 “师兄,一别十多年了,你们二人可好?”宁江流收齐了整晚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揖到地。 “哎!还好还好。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刘商隐回了一礼。 “你个小鬼,还是要到处闯祸,一点也不让人放心!”华玉玲接过话茬,嗔怒着说道。 小七听了他们的对话感觉分在变扭,看这书生没有四十岁也有三十八了,老板娘竟然还叫他“小鬼”。 小七有所不知,刘商隐和华玉玲比这宁江流年长十多岁,两人从小看着小师弟宁江流长大。十多年前“玲珑三杰”行走江湖的时候刘商隐华玉玲也不过是三十多岁,而那宁江流才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三人十多年未见,师姐华玉玲却还是没有改口,叫宁江流“小鬼”。 不成想那铁扇书生果真又是恢复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冲着华玉玲扮了一个鬼脸。 华玉玲打了宁江流一拳:“小鬼,永远长不大,没个正形!” “师哥师姐,这个小鬼…”书生说着,朝着站在一旁的小七扬了扬下把。 “别瞎说!这是我们客栈的店小二”华玉玲赶忙说道。 “也是苦命的孩子,父母双亡,逃难出来的。十年前差点饿死在客栈门口,我跟你师姐一心软就收留了他”刘商隐顺着华玉玲的话头说道。 “哦…” 小七听宁江流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之后再没了下文,但是小七分明看到宁江流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失落。 江湖旧事 小七心下好奇:刘老爹、老板娘还有这个“铁嘴”书生在说什么?怎么说到我的时候这个书生竟然难掩失落的神色? 宁江流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还以为这小子是……哎!师哥师姐,都怪我当年年轻气盛,才闯下大祸,我对不起你们啊!” 宁江流说完,仿佛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当中,低埋着头竟兀自流下泪来。 刘老爹叹了一口气:“哎,小师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要太过自责,况且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本就是师傅一直教导我们的,也不是你的错”。 小七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刘老爹、老板娘曾经的经历。 原来这金算盘刘商隐、银绣针华玉玲、铁扇书生宁江流习得那秘籍的武功之后,便以光大玲珑门为己任,一改门人极少参与江湖事务的低调做派,开始积极参与江湖纷争。 三人武艺高强,作风又公道正派,虽然年纪不大,但颇得江湖人士尊敬。 后来刘商隐和华玉玲喜结连理生下一个儿子,便在江湖行走的少了些,铁扇书生宁江流年轻气盛,仍是极为活跃。 有一年宁江流顺着长江来到古都金陵,沿途眼见船帮呼啸江面为非作歹,两岸渔民和江上船只受其欺压日久,宁江流看不过眼,便想铲除船帮为两岸百姓和往来船只做一件好事。 其时玲珑门掌门师傅已经去世,刘商隐继承掌门之位。宁江流返回玲珑门后将计划禀明刘商隐。 那船帮为祸江面几十年,聚拢了数百亡命之徒为非作歹,又贿赂官府,所以在长江沿岸势力极大。 刘商隐也早想找机会将其铲除,奈何玲珑门刚刚有所发展,虽然势头不错,但终究还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派,毕竟实力有限,所以刘商隐想再等两年再对船帮动手。 但是架不住宁江流软磨硬泡,按宁江流的说法,只要他们“玲珑三杰”牵头,振臂一呼之下江湖豪杰必定纷纷响应,不怕敌不过那船帮。而且这也是玲珑门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千万不可错过。 华玉玲始终觉得玲珑门羽翼未丰,眼下还是应该努力发展,不应该与船帮太早结怨,所以也劝刘商隐一定要稳住阵脚,小不忍则乱大谋。 宁江流眼看刘商隐迟迟不肯行动,觉得他自从任掌门尤其是和师姐结婚生子以后,就少了当年的豪气,舒服日子过得久了就没了进取之心。一气之下宁江流自己号召了几个小帮派贸然与船帮寻衅,却被船帮打败,宁江流只身一人逃回玲珑门,船帮紧追不放逼玲珑门交人,刘商隐当然不从,发誓定要保宁江流周全。 眼见玲珑三杰同仇敌忾,船帮想着硬拼定是不敌,最终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但是又不肯轻易放过这铁扇书生,免得折了船帮的威名。 想那船帮本就是一穷杀人越货的强盗,哪有什么江湖道义,所以便使用下三滥的手段绑走刘商隐和华玉玲的幼子,要他们拿了宁江流的人头去换。 刘商隐自是不肯,便带了玲珑门所有的人去强行营救,那船帮恼怒,便杀了刘商隐幼子。 等刘商隐和华玉玲赶到的时候只找到了孩子被绑架时穿的衣服,衣服沾满血迹,抓住船帮的人来问,都说孩子被帮主杀死了,尸体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可怜那孩子,本与这江湖纷争无任何瓜葛,却死在了这江湖纷争之中。 玲珑门人悲痛之下倾巢而出,血洗了船帮老巢,刘商隐和华玉玲无法走出丧子之痛,决计再也不理宁江流。便离开了玲珑门,退出了江湖隐居起来。 宁江流自知因为自己一时争强好胜害死了师兄师姐的孩子,也无颜再见刘商隐和华玉玲,便一个人四处飘荡。 那船帮经此挫折元气大伤,只得蛰伏起来,行事也低调了许多。玲珑门经此一役也是损兵折将,加上“三杰”出走,从此一蹶不振,只得仍旧做回老本行,为江湖人士打造兵器,因为技艺精湛才勉强维持住门楣,不至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近日江湖传言梅若风要上遮龙山找青狼帮的晦气,江湖豪侠怕他寡不敌众,便都要赶来相助,这铁扇书生虽无心江湖之事,但毕竟也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又耐不过自己爱热闹的本性,所以也赶来想凑凑热闹。 今日听得梅若风中计身负重伤,一路寻来却遇到了师兄师姐,一时又是惊喜又是羞愧。 待的自己刚才以一敌三,凭他的武功修为,虽不一定能取胜,但想独自脱身倒也不是难事。 为了逼师兄师姐出来相认,所以宁江流假装敌不过青狼帮三人,师兄师姐果然要出来相帮。 宁江流百感交集,直至此时他方知在师哥师姐心中,就算自己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但师哥师姐永远都会保护他这个“小鬼”。 晚上他先在客栈碰到小七,后来又得知师哥师姐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老板娘,所以宁江流想着小七是不是师哥师姐后来生的孩子。 得知小七是师哥师姐收留的孤儿之后,宁江流免不了一阵失落。 纷争又起 玲珑三杰再聚首,让青狼帮三人一时没了主意。 单凭铁扇书生宁江流的武功,已经是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料想那刘商隐的武功修为绝对在这宁江流之上,再加上一个让人防不胜防的暗器高手华玉玲,青狼帮众人权衡之下认定断无取胜的可能,但是让他们就此放弃却又不甘心。 樊楼当先站出来说话:“我们遮龙山青龙帮与你们江南玲珑门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我樊楼也听说过玲珑三杰曾经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今日无意冒犯宁先生还请恕罪”。 樊楼说罢又是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刘商隐回了一礼,道:“樊兄言重了,我们三人不过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今日我师弟不小心得罪了贵帮,其中必有误会,还请贵帮高抬贵手,不要再寻我这顽劣师弟的麻烦。也请诸位兄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训我师弟的”。 这金算盘向来为人谦虚谨慎,又退隐江湖十多年,也不想多生事端再卷入这江湖纷争,希望能与这青狼帮化干戈为玉帛。 樊楼听得刘商隐话说得谦虚,心道这老小子不愧被人称做“金算盘”,当真是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想用一招“先礼后兵”来威慑我们,你还当真是精明。但是樊楼又不敢现在贸然动粗,只得似笑非笑的摸着小胡子。 赵无命听着他们文邹邹的对话早就不耐烦了,嗷嗷的叫了起来:“你这算账的还有你这婆娘休要多管闲事,今晚是我们要找这短命秀才要梅若风,他要是不交出那老不死的,今晚的事情没完!” 宁江流也不愿再与这些匪寇多费口舌,对刘商隐和华玉玲道:“师哥师姐,休要与这些贼人废话,你们且在一旁休息,看小师弟今天除了这些祸害!” 宁江流说完,拿着铁扇又要上去放对,青狼帮众人也是兵器在手,随时准备应战。 樊楼说道:“刘老弟,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与我青狼帮为敌?!” 刘商隐拦住宁江流,对樊楼又是行了一礼:“樊老兄,我们师兄弟三人早已与江湖无甚瓜葛,今日不过是劝贵帮罢手,不要再难为我师弟,更不要让玲珑门与贵帮结仇”。 刘商隐又是一招以退为进,嘴上说着客气话,但是脚下却是拿好了进招起式。 樊楼见状,顿时心生一计,对刘商隐道:“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给三位一个面子,按照你刘老弟说的办。我们答应不找宁老弟的麻烦,也不与玲珑门为敌。” 刘商隐又是拱手行礼:“如此甚好”。 “不过…”樊楼说道:“三位也得答应,你们不可再为其他人阻挠我们的事情”。 “好,就依你所说。只要贵帮不找我玲珑门人的麻烦,我们也不会坏了贵帮的好事”刘商隐说道。 “可是师兄…”宁江流还要开口,却被刘商隐抬手拦下。 “师弟再勿多言,为兄自有计较”刘商隐不让宁江流再多言语。 “好好好,弟兄们,我们走!”樊楼一招手,看来是要离开了。 “把这个小畜生带上,他一定能找到梅若风”樊楼指了指小七,赵无命抢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小七。 折腾了一晚上,这青狼群匪终于要离开了,小七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被拿住。 “老爹救命!”小七大叫起来:“我根本没见过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放开我”。 “放肆!”华玉玲喝到:“你们放开他!” “难道三位要出尔反尔?”樊楼阴沉沉的问道。 “我们出尔反尔?是你们非要生起事端吧!”华玉玲低垂衣袖,双手也被遮住。 “小心这婆娘的暗器!”樊楼毕竟见多识广,看到华玉玲的动作便立刻大声呼喊提醒。 青狼帮众人听了,都暗暗心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樊楼问到:“这小二可是玲珑门中人?” “不是”华玉玲说道。 “那我们刚才约定好了的,只要不是找玲珑门的麻烦,你们就不能多管闲事!”樊楼叫道。 刘商隐心道不妙,刚才只顾着平息事端,却中了这樊楼的计,上了他的文字当。 “樊兄有所不知,这小七从小便在这客栈,是我和拙荆一手养大的,我们视如己出”刘商隐解释到。 “哼!枉你金算盘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没想到如此言而无信!”吴通知到这些江湖上所谓的“大侠”把名节看得很重,所以立马得理不饶人。 “当家的!今日之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动手吧!”华玉玲话音未落,已是抬手射出银针。 好在青狼帮众人要有防备,但也仅仅是樊楼赵无命和吴通三人躲开银针,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人终究被射中,齐齐倒地。银绣针的暗器手段果真是名不虚传。 众人再看,倒下的几人都不是致命伤,显然是华玉玲不想结缘太深,所以手下留情。 “好歹毒的婆娘!”吴通大叫一声,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朝着华玉玲袭来。 “师姐当心,这小子有两下子!”宁江流也不甘示弱,挺着铁扇挡在华玉玲前面,一马当先与吴通接上了招。 “住手!”刘商隐大喝一声,跃到两人中间,两只手分别拿住吴通和宁江流持刀握扇的手,吴通和宁江流一时动弹不得。刘商隐这一下身行极快,且角度和力道把握的刚刚好,众人看了无不心下骇然,这刘商隐的武功果真是深不可测。 趁着众人惊讶之际,华玉玲抢上前去,从赵无命手里夺过小七,藏在自己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正在众人又要动手之际,屋顶上传来笑声。 小七觉得这笑声震耳欲聋,直感自己的耳膜都要被笑声穿透了,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听了那笑声,赵无命也是哈哈大笑:“大哥到了!大哥到了!哈哈哈…” 魁首来了 刘商隐听那笑声传来,知道来人定是内力极为深厚之人。 小七并无武学功底,所以这笑声虽是远远传来,但小七已然抵受不住,感觉自己的耳膜也要被穿透了。刘商隐连忙抢到小七身边,手上使出内力捂住小七的耳朵,小七方才感觉好受了些。 众人望向屋顶,只见一人立在屋脊,慢慢收住了笑声。 来的正是遮龙山青狼帮魁首司马登馗。 “你们这群废物!”司马登馗开口骂道。 几乎在这句话传到众人耳朵里的同时,司马登馗纵身一跃,已然落到院中。 “好快的身法!”刘商隐心下惊骇:“这青狼魁首果真武功高强!” 青狼帮众人对着司马登馗齐齐行礼:“参见帮主!” 司马登馗对着青狼帮众人摆了摆手,然后目光从刘商隐、华玉玲和宁江流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小七脸上。 小七也抬头看他,正好四目相对,司马登馗二目之中闪着两道阴森森的寒光,小七被他目光所触,冷的全身打颤,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仿佛看到自己连呼吸都冒着白气。 那青狼魁首中等身材,着一身青布罩袍,面容清瘦眼窝深陷,要不是双目露出让人颤栗的寒光,肯定会被人误认为是一个无名道士之流。 司马登馗扫视了一圈之后又转身对着青狼帮众人,樊楼赶忙凑上前去说道:“大当家的,我们一路追踪梅若风到此,本来就要抓到他了,却跳出来这几个人横加阻拦!” “大哥,这个什么玲珑三杰定要与我们青狼帮为敌!今日就叫他们领教领教我们青狼帮的手段!”赵无命见司马登馗到来,好似被人棒打的恶犬看到来帮忙的主人,立马又龇牙咧嘴,一改刚才的小心谨慎恢复了嚣张跋扈的模样,抄起双叉就要扑过来找人拼命。 司马登馗又是冲着赵无命摆摆手,赵无命只好悻悻作罢,暂且隐忍不发。 “三位就是玲珑三杰?”司马登馗问道。 “江湖虚名而已”刘商隐对着司马登馗行了礼道:“司马先生,久仰大名。” “哈哈哈…”司马登馗笑着说道:“二十年前就想会会你们,怎奈我在北边,你玲珑门在江南,一直无缘相见,当真是可惜可惜!后来三位退隐江湖,我还以为今生再无机会向三位讨教了。” 司马登馗顿了顿继续说道:“也算老天开眼,今天在这里让我碰到三位,总算可以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不敢当,我等三人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承蒙江湖上的好汉错爱,枉称一声玲珑三杰,岂敢班门弄斧,在司马先生面前逞能?”刘商隐话说得极为卑谦,想必还是想化干戈为玉帛。 “三位不必客气,我只是想了却一桩心愿,希望三位成全”司马登馗说道。 “什么心愿?司马先生但讲无妨!”刘商隐仍是恭恭敬敬。 “无他,就是想打死三位,或者被三位打死。哈哈哈…”司马登馗说完,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你…”华玉玲叫到:“你欺人太甚!我师兄念在你也是一门之长,对你客客气气,好意叫你一声先生,你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 “好好好…还是这位女侠爽快!一会儿我就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司马登馗冷笑着说到。 华玉玲听得司马登馗这样说,又惊又怒,想着还是要先发制人,抬手便射出两枚银针,这一下出其不意,距离又近,料定这司马登馗饶是武功再高也来不及躲避。 没想到司马登馗并未躲闪,只是扬起衣袖一拂这两枚银针便改变了方向。 小七在一旁看得啧啧赞叹,这青狼魁首气定神闲衣袖翻飞,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正想的出身,突然发觉不妙,那两枚银针分明是被司马登馗拂到自己这边来了。 小七吓得只知道连连后退。 “啪啪”听得两声脆响,那银针便被击落在地,原来是华玉玲又掷出两枚银针,将飞向小七的那两枚打落在地。也是小七命大,这银针被司马登馗用衣袖拂过之后劲力大减,飞得也慢了,要不然就算华玉玲再厉害的暗器功夫,也不可能截住这两枚银针。 “好功夫好功夫”司马登馗说道:“不过三位这徒弟确是一个草包。看来江南玲珑门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哈哈哈…” “司马先生,他并不是我门中弟子,也并非江湖中人,只是这小客栈的跑堂而已,先生何必难为于他!不管今晚孰是孰非,先生尽管找我师兄弟三人的麻烦,还请先生高台贵手,放过这个苦命的孩子。”刘商隐看看小七,对司马登馗说道。 小七心下感动,眼窝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刘老爹和老板娘从小看着他长大,但是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小七一度以为刘老爹和老板娘压根不喜欢自己,收留自己也仅仅是他们突发善心,他哪里知道,在刘老爹和老板娘心里,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只是刘老爹和老板娘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江湖纷争惨遭横祸,害怕小七也重蹈覆辙,所以两人只想小七离这所谓的江湖越远越好。只盼他平平安安,做个本本分分的店小二,娶妻生子,将来继承了客栈当掌柜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哦?”司马登馗来了兴趣:“他当真一点功夫也不会?” “千真万确”刘商隐答到。 “可是你听说过活阎罗手底下留过活人么?嘿嘿…”司马登馗说完又是一阵冷战。 “哼!谁要你这阴森森的臭道士饶命!小七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梅若风是我藏起来的,与刘老爹和老板娘还有这书生无关!你要找麻烦就找我好了!别人怕你,我小七侠可不怕你!你放马过来吧!”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小七缓缓走到司马登馗面前。 在劫难逃 所有人都知道,小七今天难逃一死了。 司马登馗从晚上现身,到轻描淡写的化解华玉玲的暗器银针,一直是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一来是他武学修为极高,又见惯了江湖上的大风大浪,所以今晚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小场面,原本也在他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二来是他苦练的寒冰掌原本就是极其阴狠的武功,练成后使出来威力极大,但是习练者本人也会逐渐被寒毒侵蚀五脏六腑,反噬习练之人,练得越深入反噬得越厉害,所以司马登馗全身都透出让人望而生畏的阴寒之气。 司马登馗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法化解体内阴寒之气,只好开始四处寻医问药,遍访名山大川之后在漠北偶得一老道指点,使用道家的丹药压制体内的寒毒。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体内寒毒总是要定期发作,一旦发作起来整个人如同坠入入千年冰窟,仿佛全身都要被冻住,令他苦不堪言。 近几年他在江湖上走动的越来越少,却是他在遮龙山潜心改进丹药,希望能够彻底化解体内反噬的寒毒,这也是他一身道家打扮的缘由。 司马登馗原想尽快料理了眼前的几个人,没想到这个私毫不起眼的店小二竟然勇敢的站在了他面前。 “咦”司马登馗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表情说道:“好小子!你当真是不怕死?” 说完后他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小七,小七只感觉这目光好似两把冰刀,刺破了他的皮肤刺破了肌肉直刺到他的心尖,继而感觉自己心尖的血也被这目光冻住了。 小七只感觉被他看得全身冰冷,整个人都要冷的颤抖起来了。 转念又想,反正今天是个死,为何要这般猥琐懦弱,索性把心一横和司马登馗对视起来。 胆气回来后感觉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感觉一度要被冻住的血液也在这一瞬间全部化开了。 司马登馗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想想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了,就算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汉也断然不敢如此跟自己对视,没想到这毛头小子一瞬间竟然能迸发出如此大的勇气。 “好小子!找死!”司马登馗一声怒喝,举手便要从小七头上打下。 玲珑三杰早就在旁边注视着小七和司马登馗的一举一动,眼见司马登馗动了杀心,三人一起动手。 刘商隐使出擒拿手去抓司马登馗伸出的右手,宁江流舞动着铁扇使出天罗抚雨的进招去攻击司马登馗的左侧,华玉玲双手齐出左右开弓射出银针,那银针分寸拿捏的刚刚好,擦着小七的脸射向司马登馗的面门。 三人事先并未商议,但同时出招分别攻击左中右三路,配合的确是天衣无缝,虽然是十多年未见但是一出招便看出三人默契丝毫不减当年。 三人分头进击却又相互配合,立在一旁的吴通刚叫出一声:“大哥当心!”,那擒拿手、铁扇和银针已是袭到司马登馗身前。 司马登馗大喝一声:“好身手!”也不敢再托大,向后一跃躲开了银针的进击,随后使出寒冰掌与刘商隐和宁江流斗了起来。华玉玲射出银针便也抢身向前,趁着司马登馗向后一跃之际已来到小七身旁,一把把他拽过,连忙退出战阵。 青狼帮众人眼看动起手来,都哇哇的大叫着要来帮忙,司马登馗大喝一声:“都莫帮手,让我一个人会会这玲珑三杰!” 众人听得老大呵斥,纷纷停住了手,但都是兵器在手,显然是只等司马登馗一声令下便要冲上来将四人剁成肉酱。 华玉玲见小七暂时没了危险,便冲过来帮师兄和师弟斗这活阎罗司马登馗。 先前宁江流一人斗青狼帮三人,丝毫不落下风。现在他们三人斗司马登馗一人,却是险象环生,完全占不到一点便宜,若不是他师兄妹三人配合默契相辅相成,恐怕此刻要有人被这司马登馗击毙掌下了。 司马登馗一双手掌舞得虎虎生风,掌心冒着寒气,三人都知道寒冰掌的威力,不敢贸然硬接,但掌风所致仍然感觉像是被数九寒天的白毛风刮到一般让人感觉冰冷刺骨隐隐作痛。 青狼帮众人看得兴起,都大喊大叫起来,有给司马登馗叫好的,也有大声咒骂刘商隐三人的。 小七在一旁看得心急,又帮不上什么忙,也大叫起来:“刘老爹老板娘、还有秀才,快、快打死这僵尸老道!” 赵无命听了小七叫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是慑于司马登馗刚才不让他们动手的命令,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恨恨的骂道:“小杂种,等老大料理了这三个老小子,看老子不活剥了你!” 小七想着横竖是个死,老子也不怕你是活剥还是生吞,就算死老子也要死的大义凛然,免得被你们这群鸟强盗看扁了。 小七这样想着,也不理会赵无命,反倒更卖力的喊了起来。 化险为夷 但凡习武之人,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心态也会发生变化,不论这人是善是恶,只要不是不共戴天之仇,遇到实力较强的对手总会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司马登馗与玲珑三杰斗了几十个回合,心下也暗自生出佩服之情,看这三人攻防进退有度,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想来当年叱咤江南武林也不是偶然。 司马登馗近年一心求丹问药,极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也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斗得如此酣畅淋漓。他斗得兴起,想看看这玲珑三杰还有多少能耐,所以并不想速战速决,反而故意放慢了掌上的进招,想引三杰拿出全部的本领。如此一来,双方一时战的旗鼓相当。 正斗得难解难分之际,司马登馗却故意在右侧卖了一个破绽。刘商隐一看机不可失,便没有等着宁江流和华玉玲的协同进招,自己当先打出一掌,这掌上暗自催动内力,想毕其功于一招。 不成想这就是司马登馗故意引他来比拼内力。只见司马登馗丝毫不理会刘商隐的进招,直逼着宁江流和华玉玲打出两掌。 由于刘商隐一时心急,反而自己破了三人的默契,宁江流和华玉玲也顿时乱了方寸,又不敢硬接司马登馗的寒冰掌,两人只得向后一跃,远远避开。 没想到司马登馗攻击宁江流和华玉玲原本就是虚晃一枪,就是为了把他俩逼退,此刻目的达到,便回过身来催动寒冰掌硬接住刘商隐的一掌。 两掌相抵,刘商隐感觉一股极为阴寒之气,瞬息间便传到了他的掌心,透过了他的少阳经脉。司马登馗不断加力,刘商隐终于抵受不住,“哇”的一声,一口血喷将出来,已然是受了内伤。 他倒退几部,终究没有支撑住,一下摔倒在地。 宁江流和华玉玲赶紧跃过去挡在司马登馗和刘商隐中间,小七跑过去扶刘商隐坐起,眼见老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其时正值仲夏,但刘商隐的呼吸竟然透着白气,显然是被寒冰掌伤的不轻。小七心里难过,哽咽着叫了声“老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刘商隐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摸了摸小七的头,说道:“孩子别哭!” 小七本来还只是默默落泪,感觉老爹用手抚摸他的头,又听得一声“孩子别哭”,便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在刘老爹怀里,反倒是开始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司马登馗刚才硬接刘商隐那一掌显然也是出了全力,拼过力之后也被刘商隐掌上的内力震得不轻,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但是毕竟他寒冰掌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虽然吃力不轻,倒是不至于也受内伤。 这活阎罗毕竟是老江湖,虽然此刻仍是心跳加速,但是脸上却是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端倪。当下一股真气走遍全身经脉,用来平复刚才刘商隐掌上传过来的内力。心下却暗道了一声侥幸:这金算盘也好生了得,十多年前的武功根基就有如此威力,如果不是他早早退隐江湖,只要这十几年勤加修炼,恐怕现在的武功修为已不在自己之下。 宁江流和华玉玲一时也看不出虚实,又牵挂着刘商隐的伤势,所以并没有趁机发动攻击,只是拿好架势,防备着司马登馗。 司马登馗心里暗暗庆幸,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冷冷的说道:“小娃,别嚎丧了。等下我就送你和你的好老爹一起上路。还有这恶婆娘和这个穷秀才,黄泉路上你们四个人也好搭个伴。哈哈哈…” 刘老爹亲昵的抚摸着小七的后背,小七渐渐止住了哭声,呆呆的望着虚弱的老爹。 刘商隐擦了擦小七脸上的眼泪,叹了口气:“哎!好孩子,你不要怪老爹和老板娘心狠,一直对你不冷不热。其实自打我和玉玲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在心里也一直把你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但是想到我们惨死的孩儿,害怕你也重蹈了覆辙,所以在表面上极力的疏远你,就是怕你因为我和玉玲再跟这江湖扯上关系!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江湖…呵呵~”刘商隐冷笑两声,又是哇的一下吐出一口冒着寒气的鲜血。 他喘了几口粗气,又接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终究你也是逃不出这江湖劫难。早知如此我跟玉玲就早早收你为养子了”,刘商隐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学武功,想当大侠,可惜了我和玉玲一身武功,却没教过你一招半式。孩子你不会怪我们吧?” 华玉玲到底是女人,听刘商隐如此说着,不禁心中一酸,也抹开了眼泪。 小七听了刘老爹的话,心中更是难过,说道:“老爹我不要学武功了,我也不要当大侠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经营好同来客栈。老爹你招呼客人,我跑腿打杂,老板娘算账酿酒!老爹…”小七说罢,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孩子,如果你不嫌弃,我和玉玲现在就认你做我们的儿子!”刘老爹说道。 小七听罢,当即抹掉泪水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刘商隐磕了个头,叫了一声:“爹”,又给华玉玲磕了个头,叫了一声:“娘”!刘商隐听得这一声“爹、娘”本来萎顿的眼神又有了光彩,华玉玲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扑过来抱住小七:“好孩子,娘的好孩子!” 此时司马登馗体内真气走遍全身,五脏六腑也渐渐平复下来,已然是从刚才的比拼中恢复过来。不禁又得意起来:“好一幅感人的画面,可惜呀可惜,怪你们命不好偏偏落在我司马登馗手里。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我这就送你们上路,还是黄泉路上你们再父慈子孝吧!哈哈哈…” 刘商隐身受重伤,宁江流和华玉玲都知道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所以也不打算再抵抗,都定在原地束手待毙。 青狼帮众人见状,都张牙舞爪的冲上来,准备结果了四人的性命。 正在此时,外面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都停在了客栈前。稍得片刻便有一大伙人穿堂而过,来到了这小小的后院。 当先进来的人银发银须一袭白袍,正是梅若风。 众人进来后小小的院落瞬间人声鼎沸。 山西龙门帮沙飞天在此! 湖南天目山冯羽中在此! 燕京风华门鲁铁拐在此! 霹雳手雷鸣在此! 过江龙李猛在此! ………… 一时间自报家门的人不下十五六个,其中不乏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还有很多小门小派的人物甚至都没有机会报一下名号。 小七被掳 玲珑三杰看到梅若风领着这么多江湖人士前来相助,不禁喜出望外,宁江流和华玉玲对着众人行了礼。 刘商隐也想支撑着站起来,小七扶着他试了两次,但还是失败了。反倒是又牵动了内伤,坐在地上又开始重重的喘气。 待得呼吸平缓之后刘商隐开口道:“幸得梅老前辈和各位大侠前来,看来今日我们是要躲过这一劫了。有劳各位了!” 梅若风说道:“这是哪里的话,凭着你玲珑三杰曾经在江湖上光明磊落的行径,武林中人无论是谁遇到了都会施以援手的。更何况老夫的命还是宁大侠和这位七少侠救的呢!” 小七刚刚经历死里逃生,已然是满心欢喜,更听的梅若风这样的江湖名宿称自己为“七少侠”更是心花怒放,反倒有点觉得不好意思了。 “哦哦…梅老前辈客气了!”刘商隐一时对梅若风说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说了一句客套话。 梅若风又对四人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这些年青龙帮四处为非作歹,江湖上各门各派免不了被他们骚扰和打压,早就是恨之入骨了。只不过都慑于青龙帮势大,又惧怕青龙魁首司马登馗这“活阎罗”,所以不敢贸然反抗。 曾经也有几个大一点的门派想联合武林各派一起对抗青龙帮,但是一来俗语说的好“出头的椽子先烂”,所以没人愿意当这个带头人;二来江湖原本就是恩怨是非纠葛不清,各门各派相互之间也难免有嫌隙,很难团结一致。几个提过议的帮派后来也被青龙帮报复,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提。 前几日得到梅若风要到遮龙山找麻烦的消息,各地的门派觉得报仇的机会到了。梅若风德高望重,有他牵头定是一呼百应,再者梅若风武功高强,也是克制司马登馗的不二人选。 众帮派得到消息后便立即带领人马往遮龙山赶,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士汇集到一起浩浩荡荡的足有上千人。众人到了老龙岭便听闻梅若风一人上了遮龙山中计负伤,下落不明。 至于梅若风为何只身赴险,一是他武功修为已是入了化境,又独来独往惯了,所以有些托大;二是他低估了青龙帮司马登馗等人的阴险毒辣,没想到司马登馗根本不跟他堂堂正正的对决,反而是凭着遮龙山天时地利设下陷阱。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梅若风想到若是带人与青狼帮全面开战难免要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当真要变成武林浩劫,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只身犯险,颇有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意味。 众门派原本就是冲着梅若风的名头来的,有一部分武林中的侠义之士,但是也不乏有想趁机来找青龙帮报私仇的,也有想借机扩充门派实力或者提高知名度的,甚至有许多人单纯是想来看看热闹的,毕竟这样的武林大事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一回,所以这些人原本就是一盘散沙。 众人到了老龙岭便传来梅若风被暗算深受重伤的消息,许多混水摸鱼的人便一哄而散,一千余人十去八九。剩下不到一百来人,倒确实是一些侠义之士,由龙门帮沙飞天带领着继续向遮龙山赶来,他们倒也不敢上遮龙山,只盼着一路过来能打探到梅若风的下落。 铁扇书生宁江流原本也在老龙岭,他看众人如同树倒猢狲散一般,便摁不住急性子,自己一个人当先向遮龙山赶来,晚上来到镇上看到同来客栈大半夜的大门敞开很是反常,便想进来一探究竟。 方才青狼帮众去而复返宁江流被小七拽到后院,原本想从青狼帮众人口中打探到一点消息,便耐着性子躲在后院。不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地窖之中传来咳嗽声,进去一看才发现苦苦寻找的梅若风正是躲在此处。 他趁着青狼帮众人争吵的时候便带着梅若风施展开轻功越墙而走。来到镇外的小树林,又用内力帮梅若风镇住寒毒。 片刻梅若风清醒之后便要返回客栈,宁江流细问之下得知梅若风今晚幸亏小七搭救才躲过一劫,也料定小七定是隐瞒不住,他不想这样一个侠义心肠的少年因为自己遭到青狼帮毒手。 宁江流心想那店小二确实是个好小子,又看梅若风重伤之下回去了必定是难逃一死,便劝梅若风留在小树林中运功疗伤,等着老龙岭过来的援手,自己独自一人先折返回客栈与青狼帮众人周旋。 也是小七四人命不该绝,危难关头梅若风刚好领着众人来救。 梅若风查看了刘商隐的伤势之后便转头对着司马登馗缓缓说道:“司马先生,日前被先生所伤是老夫技不如人,看在在场这么多江湖好汉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此罢手如何?” 司马登馗冷冷的站在一旁不置可否。他早就想除掉梅若风,当然不想在这大好的机会前功亏一篑。 但是看来的救兵,其中不乏一等一的好手,眼下梅若风中了他的寒冰掌,能活命就算不错了当然构不成威胁,其余的人论单打独斗当然没人是他的对手,就算他们一拥而上也不见得就能倚多为胜。 他司马登馗是何等人物,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他也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想到他的这些草包手下,若是真要混战开来恐怕没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间客栈的大门。 司马登馗倒不是舍不得这些人的性命,今天在场的也不过是青狼帮的一小部分人马,但这些人都是帮中的骨干力量,今日要是折损在此当真是要让青龙帮元气大伤。 如此想着,司马登馗一时感觉进退两难。 樊楼老谋深算,看出了司马登馗左右为难的窘境,又想到真要拼杀起来自己绝对落不着好,单论武功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樊楼还是心知肚明的。 眼见再拖下去没有好处,便凑到司马登馗耳边说了一句:“大当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司马登馗听樊楼说完,便决定还是暂避锋芒为妙。 心下有了计较,便对梅若风行拱手行李,说道:“梅老先生,您老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我就听你一言,今日我们就此罢手,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便一挥手,准备带着青狼帮众人离开。 “且慢!”正在青狼帮众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宁江流上前阻拦。 司马登馗转过身来,问道:“这位宁大侠还有何指教?难道是想跟我把酒言欢,吟诗作对?哈哈哈…” 宁江流不理会他的嘲讽,正色道:“江湖上人人皆知司马先生寒冰掌的威力,眼下梅老前辈和我师兄都已中了先生之掌,先生不交出寒毒解药就想一走了之?” “对,快交出解药!”李猛等人也开始吼了起来。 “我不交又如何?”司马登馗说道。 “那今日就是鱼死网破了”宁江流毫不退让:“两败俱伤的结果想必也不是司马先生想看到的吧”。 司马登馗心有不甘,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白瓶甩了过来,转身又要离开。 “慢着!”宁江流又道:“都知道司马先生不到武功高强,而且智计百出,我怎么知道先生给的解药是真是假?” 司马登馗连着两次被宁江流喝止,已是怒不可遏,冷冰冰的看着宁江流说道:“你要如何!” 宁江流说道:“请司马先生稍等片刻,药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说罢从那小白瓶里倒出两粒红色的小药丸。 刘商隐正准备让小七过去拿一粒过来,梅若风却先走到宁江流面前,从他掌心取了一粒药丸放入口中。 服了药梅若风感觉腹中瞬间暖和起来,紧接着这种感觉就随着血液涌遍全身。自中了寒冰掌的冰冷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全身上下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梅若风确定这是真的解药之后对着宁江流点了点头。 “还有何指教?”司马登奎冷冷的说道。 宁江流拱拱手道:“多谢司马先生,后会有期!” “你们先走!”司马登馗喝道,让青狼帮的人离开,他自己却立在原地不动。 “哦?”宁江流调侃到:“司马先生真想与在下把酒言欢?” “我倒要好好看看今日来的各位都是哪些江湖好汉,日后好找诸位调教!”司马登馗听着青狼帮众人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冷冷的把院中所有的人扫视了一遍。 “看招!”司马登馗突然对着宁江流发难,话音未落掌已打出,宁江流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急忙向后跃开。 不曾想司马登馗根本不是冲着宁江流去的,他一躲开便把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小七暴露在了前面。 司马登馗一把擒住小七,继而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他身形极快,加之事出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抓着小七跳下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众人要去追赶之时却哪里还能寻到他们的半点踪影。刘商隐内伤未愈,此刻心里一急登时晕了过去,华玉玲眼见十几年前痛失爱子的一幕又要重演,怪自己一时大意,急得捶胸顿足。 其时远处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众人折腾了一夜,早已是人困马乏,决定先行修整之后再做计议。 遮龙山下 司马登馗略施小计变骗过了在场的众人,顺势掳了小七跃过同来客栈的屋顶。他不光寒冰掌炉火纯青,这脚下功夫也好生了得,华玉玲和宁江流想追,却哪里追的上。 小七被司马登馗夹在右臂动弹不得,他只感觉这活阎罗像生了一对翅膀一般,几乎足不点地,每次好似只是轻轻跃起,但再次落下时人已在七八丈之外。小七一百一二十斤的体重在司马登馗手里宛若轻如鸿毛,丝毫不影响他施展轻功。 小七只感觉耳畔响着呼呼的风声,眼里看到的景物在快速的倒退。 此刻天已大亮,司马登馗又奔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追来,便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脚步,把小七放了下来。 小七看司马登馗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面不改色,心里竟然开始暗暗佩服他的武功修为。 司马登馗坐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歇脚,也不说话,仍是如在客栈一般冷冷的看着小七。 这一看让小七一个激灵,才想起自己已经是活阎罗的俘虏了,也不知道青狼帮会怎么处置自己,一下子就垂头丧气起来。 “别看了!再看我也不会怕你!”小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率先开口说道。 “小子,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怕什么!落在你这大魔头手里,我也没打算能活着回去。要杀要剐随你便,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好汉!” “好好好!我现在还不想杀你,留着你还有用呢” “你休想拿我当筹码要挟老爹和梅老前辈!” “哈哈哈,笑话!我司马登馗从来就是想杀谁便杀谁,还用得着绑你这样的毛头小子要挟人?你放心,用不了多久那梅老头还有你新认的爹妈都会一个一个死在我的手中” “你痴心妄想,他们武功那么好,早晚要送你这个假阎王去阴曹地府见真阎王!” “小子,少说两句对你有好处。省的我改变了主意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那你要是不杀我就赶紧把我放了!” “放了你?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说了,留着你还有大用呢。再过几天又是月圆之夜了!” 小七听司马登馗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看到他冰冷的眼神里竟然闪过一丝恐惧和痛苦的神情,不觉心下好奇:月圆之夜怎么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么?居然会让这鬼见愁的活阎罗感到害怕?! “那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当然是到遮龙山” “去做什么?” “药引子” 小七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从小在客栈长大,打杂跑腿还行,卤肉酿酒也跟着老爹和老板娘学过一些,但是这药引子怎么做他可是真的不会,他小七是店小二,又不是大夫。 小七盘算着司马登馗讲的这些奇怪话,想不出一点头绪。 司马登馗从石头上缓缓坐起,一把扣住小七的手腕,拽着他往遮龙山的方向走去。 行至中午时分,二人来到遮龙山下,远远看到山脚下的小树林里有一队人马,走近一看原来是在此等候的樊楼等青狼帮众人。 众人看到魁首回来了,也马上迎了过来。 “大当家的,您受累了。我们一直在这儿等您回来呢!”樊楼谄媚的说道。 “大哥,怎地抓了这么个没用的小兔崽子回来?”赵无命说罢,恶狠狠的瞪了小七一眼。 小七毫不示弱,也瞪着眼跟赵无命对视。 “找死!让我现在就结果了这个小杂种”赵无命想到前晚之事,立时就想把火撒在小七身上。 “哎!三当家的,过几天就是月圆之夜了,大哥抓这小子回来自然是有妙用!你现在杀了他,岂不是诚心想坏了大哥的好事?!”吴通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这鸟…”赵无命刚想发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惧怕司马登馗,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再不做声。 这时手下的人拿来酒水干粮,司马登馗示意手下分给小七一些。 小七一天滴水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他本想拒绝,转念又想到死也不做饿死鬼,接过干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干粮,又喝了一些水,小七第一次到遮龙山,忍不住抬头仰视。 遮龙山孤峰突兀,如擎天一柱直插云天,令人望而生畏。 小七正看得出神,听到司马登馗呼喊青狼帮众人过去。 “船帮派来的人何时能到?”司马登馗问樊楼。 “大当家的,按说这两天应该就到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樊楼答道:“可能是这几天大路上都是各门各派的人,船帮的人害怕被人认出,所以走得慢些?” 司马登馗点点头,脸上有了一丝不安的神情,他说道:“这样吧,你和吴通随我到遮龙岭去迎一迎他们,那火蝾螈可千万不能出了差子!” “大当家的,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我带着几个弟兄去把接应船帮的人就行了。况且万一昨晚的那些人找上遮龙山来,您要是不在,怕是抵挡不住。” “无妨,遮龙山九重门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岂是常人能随便冲破的?昨夜的人中武功最强的梅若风和刘商隐内伤未愈,其他的人不足为虑,来了便是自投罗网,单凭这天险也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老三,你带着众兄弟和这个小子先上山,沿途通知各重门加强戒备。若是有人来犯不要贸然出击,只可死守等着我们三人归来” 众人看司马登馗决心已定,便无人再说什么。 赵无命领命收拢人马准备上山,出发前又被司马登馗叫住。 “老三,回去之后给我好好招呼这小子,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大当家的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呼招呼他”赵无命说完,冲着小七一阵狞笑。 “误了我的好事,我要了你的命!”司马登馗冷冷的说道。 赵无命见状,也不敢再嬉皮笑脸,连连称是。 小七听到司马登馗交代赵无命要“好好招呼”自己,料想他们定是会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到时候我就咬舌自尽,也不会向他们低头!”小七如此想着,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觉得自己将无所畏惧。 挟上遮龙 青狼帮众人计议完毕,司马登馗自领着樊楼和吴通跟随他去老龙岭寻船帮来者,由赵无命领着其余人众挟着小七先行上山。 来到山门前再向上看,只见遮龙山拔地千尺而上,危峰兀立,怪石磷峋,主峰直插云霄,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 山前有一条石径,紧贴山壁,十步三转,蜿蜒直上峰巅如一线通天。 初时地势比较平缓,石梯约摸五六米宽。小径两旁,绿草野花,风景秀丽,小七被众人裹挟其中,边走边看,只觉得心旷神怡。走了一会儿,山势渐渐陡峭,面前一道大门拦住去路,大门两旁的山壁上有人把守,都是配备了强弓劲弩,在确认过了身份之后大门缓缓打开,众人穿过之后又重新关上。 青狼帮众人都是牵着马上来的,过了一重门没多远便看到左侧有很大一片空地,应该是自然形成的。空地两旁都是马厩,正对面两间茅舍。原来是遮龙山越往上山势越陡峭,过了一重天马就上不去了,只能把马放在这里,人徒步上去, 众人把马牵到马厩里拴好,赵无命对着屋子喊了一嗓子:“老温!老温!” 片刻屋里走出来一个白发老头,那老头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腿脚有什么毛病。 这老温祖祖辈辈住在遮龙山一重天,靠采山中的草药为生。青龙帮占了山之后,山里的村民死的死逃的逃,老温腿脚不好,又没什么一技之长,想着逃出去了也是一死,也就不想逃了。 后来樊楼就让他在一重天养马,老温在山里的平地上种些蔬菜,定期送到山上。后来司马登馗看老温老实巴交,索性将日常的一些采买也交给他。倒是老温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助纣为虐。 老温边走边说:“是三当家的回来了,怪我耳背,刚才没听到。三当家的和众位好汉辛苦了!快到屋里歇息。” 赵无命说道:“你就不要假客套了,你那小屋我们这么多人进去还不得把墙都挤塌了。哈哈哈…” “叫三当家的见笑了”老温边说话边拿了草料去喂马。 “丫头呢?又进山采药了么?”赵无命问道。 “没有,在屋里呢,我这就叫她出来见你”老温答到。 “别了,姑娘大了,肯定是怕羞,所以躲着我们不见,就不要叫他了”赵无命笑着说道。 “三当家的!你是怕见了我又要做噩梦吧”屋里传出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紧接着走出来一个少女,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丫头。 小七第一眼看到丫头,感觉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等到丫头走近细看,才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丫头约摸也是十六七岁,长得亭亭玉立,但是她的脸上却是长满了疮疤,那疮疤几乎占了大半边脸,当真是奇丑无比,乍看之下就让人心生厌恶。相比之下,总觉赵无命的疤脸都要比她好看很多。 原来丫头小时候得了一种怪病几乎丧命,老温四处寻医问药都治不好。后来找到大名鼎鼎的神医马司南,起初马司南当然不肯替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医治,后来还是老温请樊楼出面,马司南冲着青狼帮的面子才给医治,说来不知算是幸运还是滑稽。 丫头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容貌却是毁了,落下了这满脸的赖疮疤。 “三当家,前两天下山的人可跟我说了,有一天你喝醉了酒说每次看到我的脸,晚上总要做噩梦”丫头又开口说道。 小七这才确定,那悦耳的声音确实出自这相貌丑陋的丫头。“真是可惜”小七心里不觉替丫头悲哀起来。 “哪个兔崽子瞎编的!看我回去不割了他的舌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赵无命狡辩到。 “得了吧,您还是赶紧割了自己的舌头吧”丫头不依不饶。 “哈哈哈…我的舌头还要留着吃饭喝酒呢,可不能割了!”赵无命嬉皮笑脸的说道。 “咦?这小子好面生,是入伙的么?”丫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小七,张口问道。 “不是,是大当家的昨晚抓的药引子”赵无命漫步经心的回答。 “哦…”丫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小七。 小七一开始就发现丫头的眼睛特别好看,跟一张疮疤脸显得极不相称。她的眼睛很大,通透而明亮,如同一泓清泉,又像水汪汪的葡萄,让人百看不厌。 但是在听到“药引子”三个字以后,小七看到丫头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和悲伤的神色。 小七又开始满腹狐疑:到底什么是药引子?怎么她听了之后就同情起来?是在替我担心替我悲伤么? 但两人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赵无命领了人马继续前行,走了没多远,就听身后的守门人大喊:“三当家的过了一重门啦!”喊的人显然也是有些内力,声音在山中传了很远,回声阵阵。 众人继续向前,山势越来越陡峭,石阶也变得窄了一些,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二重门,过了二重门,照例有守门人喊到:三当家的过了二重门了。 如此一直过了六重门,道旁有一座小小的院落,赵无命下令众人进去休息。 进去之后小七发现原来是一座小庙,正殿的门大敞着,小七向里望去,泥塑的金身早已垮塌了大半,也看不出供奉的哪路神仙。庙中显然很久无人居住了,想来可能僧人也早就逃掉了。 再看门柱,写着一副对联:庙内无僧风扫地,寺中少灯月照明。 小七心想:遇到这些恶人,这神仙也得倒霉,现在真成了风扫地月照明了。 众人歇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前行,一直过了九重门,又豁然开朗起来,已然是到了山顶。只见山巅之处古木参天,周围都是云海翻滚,似乎进入了仙境一般。 依据山顶地势建了很多建筑,错落有致,显然是到了青狼帮的老巢了。 赵无命把小七关在一个小屋里,又派了人手守住四处,小七想逃跑显然是不可能。 “还是听天由命吧!”小七这样想着,觉得心里宽慰了些许,便没心没肺的躺在床上睡起大觉来了。 红衣女鬼 小七自知此番被掳上遮龙山定是凶多吉少,索性也就不怕了。 “管他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小七在心里宽慰自己。 他本就无牵无挂,想想自己因为救梅若风而卷入是非,甚至有些自豪。以后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提起来恐怕也恭恭敬敬的赞一声“真不愧是七侠”。 折腾了一天一夜,早已是累的睁不开眼,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梦中,小七回到了同来客栈,熙熙攘攘的客人挤满了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有兴高采烈的、有猜拳喝酒的、有吟诗作对的…刘老爹和老板娘在穿梭忙碌着招呼客人。 小七喊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 嘈杂的大堂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站起来朝他行礼,夸赞他少年英雄。 刘老爹和老板娘看到他,都朝他飞奔过来,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们,但是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吸住,拽着他向后飞去,越飞越远,直到最后连客栈都看不到了。 小七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暗淡,想到刚才的梦,心中难免一阵失落。 小七身陷狼巢虎穴,本来也是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是一想到刘老爹和老板娘,心里便觉得有一些遗憾,他从小没了亲人,好不容易认了养他长大成人的刘老爹和老板娘作爹娘,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就要跟他们永别了。 想到刘老爹,小七心里又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老爹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等老爹养好了伤,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小七这样想着。 但是他又害怕刘商隐、华玉玲和宁江流他们真的来救他,虽然司马登馗不在山上,但是今天上山时的所见所闻也让他感到,遮龙山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形势,老爹他们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也奈何不了这易守难攻的天险,就算勉力攻上这九重门,恐怕也早已是折损甚多。 小七心里很矛盾,一会儿盼着爹娘快点来救自己,一会儿又不想让他们来。 此事天色已经全黑,小七也没点灯,就坐在黑暗中胡思乱想。正想得出神,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个老头,佝偻着腰,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一个食盒。 老头进来后先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后点上了灯,小小的房间立刻亮堂了起来。 小七看着食盒,心里盘算着这盒子里应该是剩饭剩菜,想着自己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别人剩下的泔水! 老头慢慢打开盒子,把盘子一个一个摆在桌上,竟然是一桌子大山珍海味,甚至还有一壶酒。 老头摆放停当,便收拾了食盒准备退出去。 “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小七拽住老头问道。 “是不是在酒菜里下了毒,想毒死我?!”小七这样说完,又觉得不妥,这青狼帮的人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何必又要下毒这么麻烦,随便来个人也可以一刀把他咔嚓了。 “孩子,快吃吧!”老头慢慢的说道。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吃的!”小七想不明白,所以依然不依不饶。 “二当家的吩咐了,饿瘦了大当家的药引子,就要拿我去喂狼。你快吃吧,就不要为难小老儿了”老头说道。 “到底什么是药引子?”小七追问。 “哎…”老头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退出了房间。 小七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看着这一桌子大鱼大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想着不管什么药引子不药引子,反正不能做饿死鬼! 想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了,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小七边吃边喝,不一会儿就感觉肚子都撑得再也装不下了。 喝完最后一杯酒,小七打了一个饱嗝,想着明天老头再来送饭的时候就让他多准备一些酒,这一壶酒根本不够他喝的。 正在心满意足的时候,小七突然看到门外有一个人影闪过。 “难道是爹娘来救我了?”小七想着,便慢慢靠近门口,想看个究竟。 直到此时,小七才发现门口的守卫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小七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刚想伸手开门,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 “鬼呀!有鬼呀!”小七大叫起来,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推开门的是一个红衣女鬼:她披头散发,穿着红色衣服红色鞋子,两只眼睛也是血红,舌头长长的伸出来,一直耷拉到下把。小七知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吊死鬼。 那女鬼轻飘飘的落到跌倒的小七身前,伸直了双臂,露出了长着长长的指甲的双手。 小七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到头来是要被一个吊死鬼掐死。 “鬼呀!快来人哪!”小七被吓得屁滚尿流,满地乱爬。但是那红衣女鬼总是如影随形,不论小七怎么爬,也逃不出女鬼的手掌心,女鬼边追边喊:“我死的好惨啊,快还我命来”。 “你又不是我害死的,怎么要我还你命来!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偿命啊!”小七一边爬一边辩解,希望这女鬼搞清楚自己找错人了。 小七最终被逼到房间的角落里,再无处可逃。那红衣女鬼长长的指甲终究是掐住了小七的脖颈,小七也不看那女鬼,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双手乱抓。 突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两坨软绵绵的东西,女鬼掐住小七脖子的手便松开了,紧接着脸上就吃了一个大耳刮子,半边脸便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小七赶紧松开手捂住脸。 “小色鬼,一点都好玩!”那女鬼恨恨的骂道。 “咦?怎么女鬼扇人耳光!”小七心下好奇,睁开眼睛看那女鬼。 那女鬼卸了伪装,小七才发现那红眼睛长舌头都是假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清秀的姑娘,这姑娘皮肤白皙,容貌娇好,眼神里透着古灵精怪。 再看这姑娘,原本白皙的脸越来越红。 小七想到刚才抓到的软绵绵的东西,才明白自己情急之下抓住了姑娘的胸,一时也羞得面红耳赤。 两人尴尬的站了好一会儿,那姑娘才缓缓开口说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小色鬼!” 小七的被打的脸颊疼了好一会儿,也针锋相对的说道:“你才是小小年纪不学好!专门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哼!你怎么什么地方都抓”姑娘说完,脸又是羞得一阵通红。 “谁让你吓我!我也是情急之下闭着眼睛双手乱抓,又不是故意要去抓你的…” “你还说!你还说!不要脸!看我不打死你”姑娘说着,又要抬手打人。 小七此刻也不再害怕,躲开姑娘打过来的巴掌。姑娘仍是不依不饶,追着小七要打。 “别打了,再打我又要闭着眼睛乱抓了”小七喊到。 “还说你不是色鬼!哼!不理你了!”姑娘终于停止了追击,气呼呼的立在原地,也不说话。 “好吧,我跟你道歉”小七打破沉默。 “谁稀罕!”姑娘仍在生气。 “好吧好吧。我叫小七,你叫什么名字?”小七问道。 “才不要告诉你,我才不管你是小七小八,我就要叫你小色鬼” “随你怎么叫。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可是你不知道这里是青狼帮的地盘么?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知道啊,可是我又到哪里去呢?” “……” 两人聊了一会儿,小七也没个头绪,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先前的那两个守卫又出现在了门口,其中一个开口说道:“好我的小姑奶奶,你闹够了快走吧。让二当家的知道了我们两个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烦人!”姑娘对着守卫嗔怒道:“你就不怕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嘴上如此说着,但是脚下已经开始向外走去。 姑娘走到门外却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小七说道:“我叫小眉” 小七哦了一声,看着姑娘渐渐走远,门又被守卫重重的关上了。 小眉姑娘 小眉走后,小七心里又生出许多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狼巢虎穴会有这么一个花季少女!而且那两个守卫对她毕恭毕敬,显然这个姑娘大有来头,不知道是不是青狼帮的什么阴谋。 小七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盼着明天那姑娘能再来,好问问清楚。 小七心里有了心事,便睡不踏实,辗转反侧的捱到天亮,又等了一整天,但除了送饭的老头照旧大鱼大肉的送来之外再没有别人来过。 又捱过了一日,这天中午小七正无精打采的吃午饭,听到门外有争辩之声。 小七心里一阵激动,赶紧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果然是小眉姑娘来了。 “小姑奶奶,你们就别难为我俩了,三当家的吩咐过,这小子有了任何闪失,便要了我俩的脑袋!”守卫拦着小眉,就是不让她进屋来见小七。 “昨天你们也拦我,今天还是要跟我做对!莫不是你们看叔叔这两天不在,就诚心欺负我?”小眉不依不饶。 那晚小眉别了小七之后回到自己的闺房,总感觉丢了魂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回想着晚上的事情,感觉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烧。 自己从小在青狼帮中长大,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甚至是敬而远之,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一个人偷偷的多看了他两眼,便被司马登馗挖去双眼。 小眉一想到今天被人冒犯,便气不打一出来,想着明天去把那轻薄之人拉出去喂狼。不过虽然她任性刁蛮,总还是将些道理的,知道她扮鬼吓人,任何人都会反抗,所以也就从心里原谅小七了。 第二日天一亮,便又去找小七,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碰到了赵无命,小眉只好作罢。又等了一天,直到中午时分,趁着众人吃饭,便又来了。不过此中细节小七自然不知。 “你们快让开,要不然我绑你们去后山喂狼!”小眉在门外没好气的威胁两个守卫。 “小姑奶奶,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两个吧!”守卫仍是不肯通融。 “哼!要是被三叔发现了,我自会跟他解释,三叔不会难为你们两个的” “小姑奶奶,那你可别说我两个放你进去的,就说你自己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溜进去的”两个守卫终于肯通融。 小眉莞尔一笑,飞奔着朝屋子来了。 小七赶紧坐到桌前,装做在吃饭的样子。 小眉推门而入,见小七竟然若无其事的在吃饭,便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好你个小色鬼,竟然还能吃得这么香!” 小七道:“那我不吃又能怎样?我也出不了这间屋子,还要把自己饿死不成?” 小眉又羞又怒,立在原地不肯再说话。 小七也害怕小眉真生气,便道:“我也一直在等你来!” 小眉听了,脸上又是一阵绯红。小七看到了,也是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姑娘害羞的时候特别美。 但转念又想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也不知是敌是友,仅仅一面之缘,在这狼巢虎穴之中怎么就贸然有了亲近之感。 小七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危险,告诫自己要时刻提高警惕,免得着了青狼帮的道。如此想着,便也不再开口。 “哼!我只是路过,顺便看看你个小色鬼还活着没有!”小眉终究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且死不了呢!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姑娘家家的在这遮龙山上!”小七接过话头,终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怎么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小眉没头没尾的答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反问小七,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小七看到小眉眼神中一片茫然,心中疑惑更甚。 “你能带我去别的地方么?”小眉突然闻到。 “带你去哪里呢?”小七好奇。 “哪里都可以,我一直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难道你也是被他们抓上山的么?”小七追问。 “抓?不知道啊,我从小就在山上,一直是跟着叔叔的”小眉眼神中的茫然被疑惑替代。 小七心中有了一些不详的预感,又不便直接问,便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想证实自己的预感。 “你叫小眉,我叫小七,难道你也跟我一样,没有姓么?”小七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怎么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姓呀!我姓司马,我叫司马画眉”小眉不知道小七到底想问什么,便如实回答道。 “司马?!”小七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虽然这两天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直到司马画眉亲口说出来印证了他的预感,小七还是觉得有如五雷轰顶。 小七仍不死心,试探着问道:“那青狼魁首司马登馗是你…” “他是我叔叔呀,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从小在遮龙山上,是叔叔把我带大的”小眉淡淡的答道,显然是还没有发现小七言语中的失落之情。 “司马登馗,司马画眉,好啊!”小七也不再理会小眉,仿佛在喃喃自语。 小眉一时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这小色鬼怎么提到叔叔便换了一副神情和语气。 少男少女 小七第一天晚上初遇小眉,心中便很是奇怪,想着这遮龙山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可以来去自如。今日再见小眉,听到她和守卫的对话,心中的猜测便印证了七七八八,只不过小七自己一时不愿意相信,想听小眉亲口确认之后才肯罢休。 不过此刻听得小眉坦然承认,自己就是那大魔头司马登魁的亲侄女,小七内心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小七当下把心一沉,冷冷的说道:“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小眉见小七神情和语气突然变得冷峻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中感到委屈,立在原地用手指搓着衣襟:“枉我为了来见你,还要想方设法瞒着二叔,还要和这些狗奴才求情。哼!你是什么狗东西,还犯得上小姑奶奶我来害你!你要是不愿意见我,我再也不来啦!”小眉说完,便要拔足往外走。 小七刚才只想着小眉是司马登魁的侄女,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来跟自己过不去的,经小眉一说,小七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哪里犯得上青狼帮使什么阴谋诡计。 小七发现自己说错话真惹恼了小眉,便不再多想,站起来一把拉住正往外走的小眉。小眉被小七拉住,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小七。这一瞪让原本就感到愧疚的小七更是局促不安,当下便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拉住我干什么?你不是怕我害你么,现在又拉住我求着我害你?”小眉显然余怒未消,说着话便伸出手来要打小七。 小七轻轻躲开,淡淡的说道:“也不怨我错怪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遮龙山是什么地方,也不是不知道这青龙帮都是些什么人。”小眉若有所思,知道小七说的都是实情,但也不愿意认输,便死死的盯着小七。 见小眉不再说话,小七便开玩笑道:“你再这样无缘无故的动手打人,我可要叫你母老虎了!” “你还说我无缘无故,明明就是你的不对!轻薄人家在先,冤枉人家在后。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再打我我可真的要叫你母老虎了!你这么凶,小心将来没人要!”小七边躲边仍在开玩笑。 “哼!有没有人要都不会嫁你这样的登徒子”小眉说完,就发现自己失言了,话音未落,脸先红了。 毕竟是少男少女,正是怕羞的年纪,小七听小眉如此说,也是感觉脸上热热的,但是心里却是如沐春风好不受用。两人低着头红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偷偷的看对方,双方目光交错都感觉心里小鹿乱撞,都赶紧把眼神移开,佯装在看别处。 片刻两人情绪平复,小七率先开口:“你怎么一直跟着你叔叔,他们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晓得。” “我从小便在山上跟着叔叔,要不然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那你的爹娘呢?” “我生下来没多久他们就死了,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是叔叔把我养大的”小眉说完,神情里一片落寞之色。 小七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立马有了一种同病相连之感,便说道:“原来你也没有爹娘” “也?”小眉问道:“你也一样?” “嗯,我从小就是孤儿”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小七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一直待在山上,跟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在一起么?” “可是我又能到哪里去呢?叔叔总是说外面很危险,从来不让我独自一个人下山,有一次我偷偷溜下山去玩,被叔叔抓回来,关在房间里一个月”小眉无奈的说道。 “危险?”小七不知可否,心道: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遮龙山更危险的地方么? “要不然你带我下山去吧,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小眉说着,眼神里又闪现出了期望的色彩。 “好呀”小七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妥,补充到:“可惜我跟你不一样,这里是你的家,你是司马登魁的侄女,他们都怕你,我可是被你叔叔抓上山来的,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置我呢!” “这就奇了,叔叔这几年很少下山,除非很重要的人物,也很少带人回来,看你也不像什么武林高手,怎么会把你抓回来?” “我得罪他了,他说要用我做什么药引子”小七淡淡的说着。 “什么?!”小眉听小七说完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瞬间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到底什么是药引子?”小七看到小眉如此震惊,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别管了,我现在就去找三叔,让他现在就放了你!”小眉说着,转身就要去找赵无命。 “你还是别去了,既然这药引子如此重要,想必你那三叔当然不敢贸然放了我” 小七看小眉如此急切,宽慰她道:“谢谢你,小眉。不过我都想好了,既然来了我就没想着活着下山,我不怕他们,要杀要剐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你就不要再替我担心了” “等过两天叔叔回来,我就去求他放了你,他一定会听我的。叔叔最疼我了,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有什么愿望,他总会想方设法满足我”小眉仍不死心,只盼着司马登魁早日回来,好求他放了小七。 小七心下一阵感动,没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刘老爹和老板娘,还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关心自己的死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个守卫又不知趣的来了,小眉也不待他们催,也不跟他们计较,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我明天再来找你”小眉边走边说,也不待小七回答,径直走了。 小七倒是有些依依不舍,只盼着明天赶紧到来。 赤火蝾螈 那日青龙帮在遮龙山下会合后司马登魁不放心船帮的来使,害怕他被近几日集结的江湖人士识破,便令赵无命分别带着手下兄弟押着小七先行回山,他亲自带着樊楼与吴通前往老龙岭接应来使。 话说司马登魁堂堂青龙帮魁首,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本不必亲自前去接应,就算船帮帮主凌龙儿来了,他也最多是在一重门迎接。原来是这船帮带来了司马登魁炼制丹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引--赤火蝾螈。 相传这赤火蝾螈遍体通红,是极其凶猛暴烈的的动物,相传最早是下西洋的商队从西洋带回来的火蝾螈,投放到野外后与中原地区的蝾螈繁衍出的后代。普通的火蝾螈主要生活在泥坑沼泽之中,这赤火蝾螈却生活在长江水系之中;普通蝾螈四肢较弱,而赤火蝾螈却是躯干四肢强壮发达;多数的蝾螈都是个性相当温和的种类,而赤火蝾螈性烈如火,捕食长江中的鱼虾;普通蝾螈在天气变冷时会进入冬眠状态,但赤火蝾螈即使在数九寒冬也不休眠。 这赤火蝾螈的阳刚火热正好可以克制寒冰掌衍生的阴寒之气,但赤火蝾螈数量极少,且生存在长江湍急的深水中,又兼身体发达天性凶猛,所以想要捕获是极其不易的。船帮长年盘踞长江两岸,控制了河道运输和水中捕捞,哪里有渔民捕捉到了赤火蝾螈便要立即上交给船帮,稍稍慢了便要人头落地。 船帮帮主凌龙儿知道青狼帮司马登魁需要赤火蝾螈入药,便在每年七月十五之前将赤火蝾螈送到遮龙山,借以笼络青狼帮。司马登魁也投桃报李,为船帮解决了不少仇家。眼看今年七月十五将近,船帮也早早派人带着赤火蝾螈北上,怎奈因为司马登魁和梅若风的事情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有大批武林人士集结老龙岭,其中不乏船帮的仇家,所以来人昼伏夜出,一路躲躲藏藏,眼看着日子就要到了,却还没有过老龙岭。 司马登魁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摆帮主的架子,亲自带人前去老龙岭接应。三人当日便到了岭上,等了一天也不见船帮的人,倒是有不少江湖人物还聚集在岭上。当晚三人只好伏在山上的草丛中,眼看着岭上江湖人物三五成群喝酒吃肉。 大家都在讨论这两天的事情,有的说青狼帮和司马登魁也不过如此,玲珑三杰刚一动手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有的说梅若风伤势已经好了,这两天正要带着沙飞天、鲁铁拐等人跟着玲珑三杰一起上遮龙山赵司马登魁的晦气;还有的说江湖出了一个少侠,叫什么小七侠,此人武功极高,就是他救了梅若风和玲珑三杰,眼下小七侠已经上了遮龙山,正在与司马登魁大战,料定明日就可以听到司马登魁的死讯了。那人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众人听得啧啧赞叹,纷纷感叹还是英雄出少年,小七侠就要为江湖除了青狼帮这个大害了。 司马登魁和樊楼、吴通伏在草丛中,听着众人不着边际的谈话早已是怒不可遏,此刻在老龙岭上的人都是一些无名之辈,大多是来看热闹的乌合之众,想解决他们倒也不难。但是司马登魁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因为一时冲动耽误了接头大事,那可真是要大事不妙了,所以他脸上不动声色,一直隐忍不发。倒是樊楼和吴通,几次听得众人的辱骂,便要跳出去拼命,但都被司马登魁拦下。 一直等到第二天午后,老龙岭上的人才彻底散去,三三两两的下上去了。吴通到镇上找了些吃的喝的,与司马登魁、樊楼一起吃了之后又一直等到夕阳西下,远远望见一个人影朝着岭上而来,这人鬼头鬼脑每走几步就要四下张望,显然不是普通的路人。司马登魁见状左手一挥,樊楼和吴通心领神会,一左一右远远朝那人包抄过去,过得片刻便挟着那人来到司马登魁面前。 来人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生的贼眉鼠眼,在司马登魁面前瑟瑟发抖,司马登魁看着那人,缓缓问道:“你是何人?到老龙岭所为何事?” 那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叫好汉饶命,称他就是一个赶路的。 司马登魁问道:“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那人跪倒在地,也不敢抬头,答道:“小人不知” 吴通骂道:“瞎了你的狗眼!遮龙山青狼帮司马大当家的你都不认识!该死!”吴通说着,便操起鬼头刀,要结果了这人的性命。 谁知那人反倒不害怕了,站起来说道:“遮龙山上,司马魁首顶天立地;长江浪里,凌少帮主劈波斩浪!”说完拱手冲着司马登魁行礼。 司马登魁心下大喜,赶紧回礼,陪着笑道:“是哥哥鲁莽了,叫贤弟受了惊吓!贤弟勿怪”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瞪了吴通一眼,又对着司马登魁说道:“大当家的客气了,怎还烦劳大当家的亲自前来,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司马登魁道:“请问贤弟高姓大名?” “在下船帮孟硅,凌帮主坐下八大金刚排行老七” “七爷,有礼了”司马登魁毕竟有求于人,所以话说得极其客气。但是嘴上虽然叫了声七爷,心里却是极其反感厌恶,倒不是觉得自己低声下气折了面子,而是对这孟硅,司马登魁也是早有耳闻。船帮帮主凌龙儿手下有八个无恶不作的首领,号称八大金刚,孟硅排行第七,这孟硅极好女色,且专抢良家妇女,长江两岸不知有多少人家的姑娘媳妇被这孟硅糟蹋了,司马登魁虽说也是无恶不作,但对这种淫邪之徒却很是反感,所以此刻虽然嘴上客气,但是内心早已是对孟硅鄙夷至极。 孟硅听得堂堂司马登魁叫自己七爷,一时有点飘飘然了,立时喜上眉梢,樊楼见状,心道这船帮也不过如此,孟硅好歹一个首领,竟然听得一句奉承便喜上眉梢,心中也是对此人看低了几分。 樊楼摸着小胡子,对孟硅道:“七爷,您一路辛苦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就你一个人来了?” 孟硅仿佛被说道了痛处,贼眉鼠眼的脸突然扭曲起来,说道:“哎呀!可别提了!我带了三个弟兄一起来的,还没走到半路,便都折损了” 司马登魁心中一惊,方才他看孟硅两手空空,便担心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弄丢了赤火蝾螈,此刻听孟硅如此一说,司马登魁便更紧张了起来。但碍于面子,没有直接问赤火蝾螈,反而摆出一副好奇心起的样子问道:“哦?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找七爷的麻烦?” 没想到孟硅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道:“我四人前几日半路上遇到一个人家,两个老人和一个姑娘,那姑娘生的,啧啧啧,真是水灵!” 孟硅说着,嘴里仿佛还在回味无穷般发出令人厌恶的啧啧声,司马登魁听了心中不甚厌烦,又急着知道赤火蝾螈的下落,便道:“然后呢?” 孟硅从无穷的回味中缓过神来,摇摇头叹气道:“哎,那日我四人赶路赶得口渴,便到她家里讨水喝,看到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嘿嘿嘿”。司马登魁越是着急,这孟硅越是说得不着边际,这青狼魁首只得耐着性子听他讲述自己的风流韵事,心中却是不甚厌烦。 孟硅一脸淫笑,继续说道:“我就叫我那三个兄弟把那老头老太绑在院子里,只剩我自己跟那俏姑娘在屋子里,这要行那云雨之事,你说巧不巧?” 司马登魁此刻心早已是凉了半截,哪有心思听他那“巧不巧”,所以也不答话,斜着眼看着孟硅,孟硅看到司马登魁冷冰冰的眼神,浑身打了个激灵,也不敢再卖关子,便正色道:“都怪那湖南来的什么霹雳手雷鸣,坏了老子的好事!” 司马登魁听孟硅终于要讲正事,又来了兴趣,问了一句:“七爷,这怎么讲?” “也怪我那三个不长眼的弟兄,绑了那两个老不死的也不绑远点,偏要缚在院中,正好被路过的雷鸣撞见”孟硅继续说道:“这霹雳手也当真是好手段,我那三个窝囊废手下三两下就被雷鸣给料理了,幸亏我机灵,眼看情形不妙当下就脚底抹油--扯呼!那雷鸣追了我一天一夜,最后我躲在一个山洞里才摆脱他的纠缠。嘿嘿嘿,当真是凶险万分” 饶是司马登魁修为再高,半天隐忍不发,此刻听着孟硅东拉西扯也是面露不快,樊楼何等心机,看出了司马登魁的心事,便开口道:“七爷放心,过几天我就带兄弟把那霹雳手抓回来交给您发落,管叫他这雷再也鸣不起来” 孟硅的小眼珠子滴溜溜的打了几个转,嘿嘿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劳烦二当家了” 樊楼看孟硅终于讲完了自己的逃跑经历,也该言归正传了,便试探着问道:“七爷,辛苦您了。你看那赤火蝾螈··” 孟硅一排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说了半天,把正事忘了!那小畜生不在我身上!” 司马登魁心道不妙,已是动了杀心,当下掌上暗自催动内力,就等着孟硅说出赤火蝾螈的下落,立时就要把这沾花惹草误了正事的猥琐之人毙于掌下。 不料孟硅又是嘿嘿一笑道:“我一路东躲西藏,今日早上终于到得老龙岭下,看岭上人多怕又遇到雷鸣,便躲在岭下等着人都散去,又等到天黑才敢上来看看情况” 樊楼道:“那赤火蝾螈呢?” 孟硅道:“我怎么敢带着那小畜生上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耽误了大当家的要事,我就是要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我把那小畜生藏在岭下的一个小山洞里了,想着岭上若是没有危险再去取来。谢天谢地,在这里遇到三位当家的,总算是没有误了大当家的好事,我这就去取来。” 司马登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暗暗收了劲力,马上又是满脸堆笑:“七爷一路风尘仆仆,也不急这一时三刻,我等早就在岭下朔方城狮子楼备下酒宴,为七爷接风洗尘!” 魁首回山 孟硅这几日提心吊胆,也不敢到人多的地方,所以一路昼伏夜出饿了就吃些干粮,渴了就喝些山泉水解渴,早已是又困又饿,听司马登魁说到酒宴,便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但他总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也知道司马登魁此刻心里只有赤火蝾螈,又害怕夜长梦多,便道:“大当家的,且不忙吃喝,我们还是先取了那小畜生再奔着朔方城去” 樊楼答道:“那就请七爷再担待一会儿,等正事办完我们一醉方休!” 四人计议已定,便奔着老龙岭下藏赤火蝾螈的小山洞去了。 到了洞中,四人不禁啧啧称奇。那赤火蝾螈被孟硅关在一个笼子里,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一条三寸有余的赤链蛇吐着信子咝咝啦啦的绕着笼子游走,显然是把笼中的赤火蝾螈当做了猎物。赤火蝾螈感觉到危险,通体火红,跟着赤链蛇游走起来,它四肢扒着笼子蓄力,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随时准备应对赤链蛇的进攻。 孟硅看到此景,害怕这赤链蛇伤了蝾螈,便抽出短剑,就要上去将那赤链蛇斩为两截。司马登魁见状,伸手拦住孟硅,孟硅大惑不解,一时猜不透司马登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疑惑的看着司马登魁。 司马登魁冷冷的说道:“且不忙动手,倒是让这两只畜生先斗一斗,这小东西要是连这条蛇都对付不了,那我还要它何用?” 孟硅心领神会,收了短剑立在一旁静观其变。 蛇类原本是害怕人的,但是这赤链蛇显然是被赤火蝾螈激怒,所以也不管旁边的司马登魁等四人,只全神贯注的在于笼子里的赤火蝾螈对峙。 赤链蛇绕着笼子游走了数匝,一直找不到赤火蝾螈的破绽,终于失去了耐心,呲着毒牙吐着信子发起了进攻。 赤链蛇钻入笼中,对着赤火蝾螈猛扑过去。赤火蝾螈看赤链蛇一上来便要拼命,倒不敢硬接,凭借着自己身形灵活,绕着笼子躲避赤链蛇的锋芒。赤链蛇一击不中,立马调整身形,又发起经拿滚,都被赤火蝾螈一一多开,如此数次不中,加之笼中空间有限,赤链蛇无法完全舒展身形,气势上渐渐失了锋芒,游走的速度和进攻的凶猛程度便大打折扣,倒是赤火蝾螈越战越勇,龇牙咧嘴的对赤链蛇挑衅。 那赤链蛇又进攻了两次,都被蝾螈躲过,眼看伤不到赤火蝾螈分毫,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便钻出笼子准备逃走。 赤火蝾螈看时机成熟,等赤链蛇头刚钻出去,便迅速闪身找到赤链蛇的七寸,猛的一口咬了下去,赤链蛇要害被拿一阵吃痛,又不愿意束手待毙,回过头来想要咬赤火蝾螈,情急拼命,赤链蛇昂起舌头,准备进行搏命一击,奈何赤火蝾螈过于狡猾,扭动着身躯躲避,但始终死死咬住赤链蛇七寸不肯松口。 赤链蛇做了最后的困兽之斗无果后终于放弃了抵抗,瘫软着蛇身静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赤火蝾螈咬破蛇身,找到蛇胆一口便吞了下去,赤链蛇失了蛇胆,显然是活不成了,但也没有立马死去,在原地颤抖了一会儿才咽了气。 司马登魁看得兴起,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果然不是凡物,也该我司马登魁走运,得到如此生猛的小畜生。孟老弟,你可是帮了老兄我的大忙了!哈哈哈” 樊楼道:“恭喜大当家的获此神物。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当家的,我们这就带着这小东西下得岭去,到硕方城中为孟七爷接风洗尘!” 当下由吴通拎了赤火蝾螈,四人便奔着朔方城而去,一直吃酒到后半夜才睡。 这日小七等了整整一天,小眉也没有来,晚间过了吃晚饭的时候,连那送饭的老头也不见了踪影。小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想着来不来都无所谓,就算送来大鱼大肉也没有胃口吃,便躺在床上,又想起了小眉。 不大一会,天麻麻黑了,小七听到开门声,知道老头来送饭了,也没有起身,躺在床上说道:“老伯,你把饭拿走吧,今晚我不想吃” 黑暗之中却传来姑娘咯咯的笑声:“我可不是你的老伯,我是你的姑姑。哈哈哈··你要是不想吃饭,我可拎走了啊” 小七听到说话声,一下子兴奋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摸索着点上了灯,看到小眉拎着饭盒站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他。 小七心下大喜,嘴上却是不肯吃亏:“哪里有你这样年轻的姑姑,当我妹子我还嫌你小呢” 小眉不再说话,打开饭盒把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摆在桌上。 两人对向而坐,小眉斟了两杯酒,也不说话,兀自端起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粉若桃花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红晕,更显风情万种。但小七看到这动人的脸上始终有一丝忧愁之色,便心下茫然,不晓得小眉有什么心事,又不好开口相问,也默默的端起了就被一饮而尽。 “哎!”过了许久,小眉终于开口:“算日子,叔叔也该回来了” 小七原本沉浸在欢愉之中,听小眉如此说道,慢慢缓过神来,才想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可是司马登魁的亲侄女。 “怕什么,大不了让你叔叔剁了我,杀人不过头点地,英雄好汉,砍头只当风吹帽”小七说完,倔强的把头一昂,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其实小七心中也是害怕,但是又不愿在小眉面前露怯,怕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便表现得视死如归起来。 没想到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小眉便嘤嘤的啜泣起来。 小七顿时失了方寸,又不知如何安慰女孩子,便手足无措的坐在凳子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眉摸了一把眼泪,说道:“你不能死!” 小七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准你死!” “那我说了有不算,也不是我自己要寻死,是你叔叔要我的命” “叔叔快回来了,我一定求他放了你”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叔叔是什么样的人,他决定的事情,哪能由得了你”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不准你死” 小眉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好好好,我不死我不死”小七说完,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擦掉了小眉的眼泪。 小七的手一碰到小眉的脸,小眉便一个激灵,脸立马又变得通红。 “小色鬼,谁要你管”小眉说完,挡开了小七的手,自己擦掉了眼泪,心下确实万分欢喜,只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小七收回手,看着娇羞的小眉,心中也是绚烂万分。 两人又说了些话,直到一壶酒喝完,还是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此时天色已经全部按了下来,忽然听到外面鼓声大作,再侧耳细听,只听得山下隐隐传来报山门的声音:“大当家的过了一重门了!” 片刻之后,便是“大当家的过了二重门了” 如此往复,层层传来,显然再过得片刻,司马登魁便回山来了。 一直到了六重门,小眉才站起身来,说道:“叔叔回来了,我得走了” “你···你还会来么”小七问道。 “嗯!”小眉坚定的回答道:“我这就去找叔叔,让他放了你,然后我们一起下山!” “我等你!”小七心下一阵感动,动情的望着小眉。 小眉再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小七看到小眉脸上的神情复杂,有希冀又夹杂着担忧和落寞。小七明白,是“我等你”三个字给了小眉无限的遐想和希望,但是未知的前景又让小眉内心充满担忧,进而产生落寞之情。 小七目送小眉离开,一直看着小眉的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小七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也无心再做其他的事情,便又重新躺到床上。小七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这几天的遭遇让他改变了这种想法。先是知道了刘老爹和老板娘对自己深沉的爱惜,机缘巧合之下又结识了武林尊师梅若风,这两天又在这狼巢虎穴中得到了一个陌生少女的关心,小七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虽然惊险万分,自己也身处险境,但是这几天却是自己最逍遥最满足的日子。 想到小眉,小七心中又是一阵落寞。 从小七得知小眉是司马登魁的亲侄女,小七便对小眉心生敌意,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小七知道了小眉并不是坏人,而且对自己也很关心。虽然小眉说要求他叔叔放了自己,但是小七从一开始就没报什么希望,他知道司马登魁是何许人,怎么会因为侄女的求情就放了自己这样一个无名之辈。小七心下纠结,过几天自己死了,小眉一定会很伤心。 下七正想得出神,听得外面又是鼓声大作,想来是司马登魁已经上得山来,也不知司马登魁会不会今晚就来找自己的麻烦。 小七心里七上八下,倒不是害怕,是担心小眉去求情,会不会受了委屈。 想到小眉,心中五味杂陈起来,时而欢欣时而担忧。 大限将至 小眉走后,小七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把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前前后后的在脑海中细细的想了一遍。总觉得这几天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仿佛做梦一般,想想自己一个无名之辈,竟然卷入了这样一场武林纷争。虽然此刻自己已是身处险境,但小七却觉得有些酣畅淋漓的快感,想到有生之年也能做一件轰动江湖的事情,也算不枉此生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小七心中大喜,想来是小眉去而复返,但听脚步声沉重,显然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走路的样子。当下心里一沉,想到是司马登魁来了。小七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躺在床上动也没动,想着司马登魁来了我就装睡不理他,让他这堂堂的青狼魁首也丢丢面子。门一开,听得有人进来,却是有人在窸窸窣窣的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小七翻过身来去看,原来是这几日一直送饭的老头。老头收拾完了正要走,小七下床来将他拦住。 小七对老头说道:“老伯伯,我知道他们不让你跟我说话,我也知道你不是坏人” 小七几乎是恳求着说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知道你们大当家的回来了,我的日子也就不多了,我求求你帮我去打听打听小眉的情况,她为了我去找她叔叔求情,我怕她叔叔对她不利” 小七说完又想到,司马登魁毕竟是小眉的亲叔叔,就算他不答应小眉的请求,倒也不至于对小眉不利。但是因为自己太过担心,所以讲话说得严重了些,想打动着跛老头。 老头却是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 小七叹了一口气道:“哎,老伯伯,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走吧” 小七说完,神色黯然下来。 老头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对小七道:“过得个把时辰,你就跟门口的守卫闹着要酒喝,他们就会让我再来的” 小七心中感激,但终究再没有开口,重重的对着老头点了点头。 小七煎熬的等了一个时辰,就开始大吵大闹,跟守卫要酒喝。守卫知道这小子是大当家的“药引子”,所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叫送饭的老头赶紧置办了酒菜送来。 老头一进门,小七赶紧把门关上,迫不及待的问道:“老伯伯,情况怎么样?” 老头开始只是摇头,架不住小七追问,便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刚才从你这里出去我便奔着议事厅去了,看到大小姐和大当家的在议事厅里说话,我害怕被他们发现,所以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也听不太清楚” 小七心里着急,追问道:“然后呢?” 老头继续道:“只听大小姐和大当家的后来好像是吵起来了,没多大一会儿二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一起来找大当家,我就看到大小姐哭着跑回自己的屋子去了。大小姐临走前对大当家的说什么‘你要是不答应,我宁愿去死’···” 小七当下心里一沉,倒不是因为司马登魁不肯放过自己而难受,只是因为听到小眉哭了,自己心里也就难受起来。又想到小眉为了给自己求情,竟然可以“宁愿去死”,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只听老头又说道“我本来想再到大小姐哪里去打探一下消息,但是怕被人看到,便没敢去。哎,都怪我这瘸了腿的老汉没本事啊!” 小七看老头说得恳切,忙说道:“老伯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呢!” 老头摇着头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把酒菜摆了一桌子便退出去了。 小七哪有什么胃口,但又想到自己如果一口不吃,就被人看出来了,那不是要害了这送饭的老伯? 想到这里,便端起酒壶,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灌了大半壶酒下肚,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只盼着天快快亮了,小眉就可以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