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猎血魔》 楔子 此身和梦俱已残 异地他乡是鬼途 明太祖朱元璋即位登基之后,对明教倒戈相向,大肆镇压,并把取缔“左道邪术”写进明律。明教教徒除了少数的顶尖高手逃过劫难之外,多惨遭屠戮。就是与太祖一起创下大业,曾经为太祖浴血奋战,攻城略地的功臣,只要是明教中人,也都未能幸免。也有像花逢春那样突然暴病而亡,死的不明不白的。 太祖用铁血手腕,杀功臣,诛教友,朱家的江山是日渐巩固,但他自己却是屡次遭到武林高手的刺杀,弄得夜不安寐。太祖决心加强宫廷禁卫,于明洪武十五年,设锦衣卫,并选其中亲信侍卫宫廷。其中有带刀侍卫王俊因曾经救过太祖性命,护卫有功,又加上他虎背猿腰,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深得太祖赏识,被擢升为大汉将军,白天在太祖身边侍卫,并负责传达太祖的谕令,夜则禁卫深宫,深得太祖信任。 次年,王俊因与宫女冰蕊私通而获罪。太祖本来念及王俊护主有功,平日勤勉辛劳,忠心可表,要赦免王俊之罪,并将冰蕊赐予他。谁知等冰蕊被带到时,太祖发现这冰蕊竟是风姿绝尘,俨然天人,非自己平日里临幸的那些妃嫔可比,心中嫉恨交加,立时下令将冰蕊活活焚烧为灰烬,将其骨灰洒入江中,以洗其污秽。但念及王俊有功,论其武艺,又为大内侍卫之首,便免其死罪,施以宫刑,收回其佩刀,仍令其侍卫宫廷。那时,冰蕊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冰蕊被处死后,王俊伤心欲绝,形容憔悴,长长如痴如醉,每日只是对月兴叹,看花生悲,再也没有往日英姿飒爽的风采,太祖更为不喜。 洪武十八年,有明教几名法王,散人等五六人,潜入太祖寝宫,欲杀太祖为遭太祖屠戮的教友复仇,众侍卫拼死护驾,无奈来的人武艺太高,几十名侍卫眨眼间便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一名法王轻身功夫高的惊人,如惊鸿游鱼一般从众侍卫的刀剑中穿过,眼见太祖就要血溅当场,王俊空手闪身而至,随手从一名惊倒在地的宫女发上取下一根银簪,身形旋转如陀螺,化作一团灰影,罩住了杀到太祖身边的三名法王,三声惨呼之后,三名法王一起烂泥似的缓缓倒了下去。余人惊呼而退。太祖定下神来,细看着倒在地下的几名法王,只有一人眉心被刺破,可见一点血迹。却不知道那两人伤在何处,便询问王俊。王俊扒开那两人的头发,只见两人的百会穴都已经被刺破,也是只现一个小血点而已。太祖表面对王俊大加赏赐,而心中实是忌惮,暗想:明教教主功力惊人,几乎能以一人之力,对付少林三位潜修多年的长老。但即便教主出手,也是万万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这三名法王一起击毙。此人在我处死了冰蕊之后,已经变得有些疯疯傻傻。若留在身边,那天他想起冰蕊惨死,一尸两命的事情来,突然发疯,只需拿根针来在我百会穴上轻轻一刺,大明便会出一件太祖暴亡的谜案?又不敢得罪他,便将其赐给燕王朱棣。王俊替燕王刺探消息,清除异己,为燕王立下大功。燕王起兵逼得建文帝失踪之后,自己登基称帝,年号永乐。永乐三年,永乐帝令王俊随同三宝太监郑和出使西洋,帮助郑和暗中打探建文帝的消息。 一日,船队抵达西基刷刺城,众人下船登岸,与洋人贸易三日,待回船返航时,发现不见了王俊,是时风向正指向归程,众人归心似箭,不再寻找等候王俊,找到郑和,要求立即起航,以免误了信风。郑和与王俊共同辅佐朱棣,两人惺惺相惜,感情颇深,郑和不愿把王俊抛在异国他乡,坚持要亲自去寻找。一名姓权的公公劝郑和道:“王俊怕是已经遇上不测,总管大人就不必再去寻找了。”郑和道:“胡说。以王公公那一身惊人的武艺,能遇上什么不测?他对主子一向忠心,这回子说不定发现了建文的踪迹,我们怎么可以不管不问?”权公公道:“王俊的功夫已经步入化境,其内功修为应当是达到了至人无梦的境界,但船队靠近西基刷刺城的这几日,他却是噩梦连连,好几次竟然是在梦中挣扎的满头大汗,这些,总管大人都是亲见,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郑和道:“他昔年遭遇甚惨,又是性情中人,内功修为再高,也不能使人忘却苦与乐,情与爱,哪能就妄谈什么至人无梦,太上无情的境界。”权公公急道:“王俊虽然功夫奇高,但主子心中最信任的却是总管,大人别执迷不悟,让主子寒心。”郑和听的如坠云雾之中,问道:“我与王公公并为主子的左膀右臂,现在王公公失踪,我找回王公公乃是分内之事,你倒说说看,如何就让主子寒心了?再说咱们出使西洋,一半是为了寻找建文的下落,只要有蛛丝马迹,怎么可置之不顾?”权公公叹口气道:“建文帝纵然又现身人间,也不过能召集些残部余党罢了,其人谋略机智远不及主子,主子现在根基已经稳固,哪会还将他放在眼里?但是王俊的功夫实在是神鬼难测,就不一样了。”郑和听了,心下大悟,却还是不敢相信,说道:“主子又无明喻,咱们作奴才的,怎么可以擅自推测主子的心意。”权公公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本来不打算让王俊随总管出使西洋。但是一天有个主子身边的道士看见王俊,发现他面色阴晦,便跟主子说了。主子当时便让那道士给王俊推算命数,那道士神通果然非同小可,竟然推算出王俊命中的煞星就在这西基刷刺城,这才让他随总管一起出使洋藩。大人请想,你要出使何地,在何处停靠,别的都是自己做主,只有这西基刷刺城,是主子特意交代的。”郑和听的心中直凉。这权公公一直照顾朱棣的生活起居,他的话郑和怎能不信,当即下令返航。 永乐帝听说王俊在西洋失踪,果然不怨郑和,还长长嘘立口气,好像卸下了一个久久压在心中的沉重包袱。人也变得孝顺了。是时有一门邪异道派的道士行事胆大妄为,对地脉风水极为擅长,经常盗挖大墓,许多前朝帝王将相的陵寝都遭到他们破坏。永乐帝便带了护国天师张宇初和几位茅山宗的大师赶赴孝陵,祭奠太祖,并查看太祖陵寝是否需要再行加固。那几位茅山宗的大师见孝陵固若金汤,凭人力绝难进入,便向永乐帝禀告,孝陵已经无需再行加固。是夜,天师夜观星象,惊呼道:“陛下,贫道夜观帝陵星象,见西边有妖氛逼向帝陵,数年之后,必有妖邪入侵,惊扰太祖,破坏大明风水,不可不防。”永乐大惊,立即让天师与几位茅山大师拿出应对之策。 当晚,天师张宇初会同茅山宗几位大师商讨好应对之策,禀呈永乐帝,永乐帝这才放心,又隔了几日,摆驾回宫。他江山已经稳固,心满志得,却没有发现天师沉重的面色和心忧黎民社稷的一声长叹。 第一回 绝艺风流两百年 自有高士识生平 王俊在西基刷刺城神秘失踪两百年后,有武英殿大学士展云鹤辞去官爵,隐居海边,自号青田,别人都叫他青田先生。青田极善观风云天文,预料阴晴风雨,从来无误,这海边渔民都将其视如神仙一般。青田虽然是学富五车的文人,却是生性磊落,爱收罗历代江湖上的奇闻轶事。这天午饭后,青田着手编写《本朝武林人物志》,因王俊曾经侍奉本朝开国的两代君主,又武艺奇高,他写完张三丰祖师之后,便写王俊,将其列为本朝第二。王俊事迹功夫,多记载于宫廷密档中,江湖上只有零星的神秘传闻。青田从书架上取下眷抄来的密档,翻阅起来,看到对王俊一身离奇功夫的记载,不禁心醉神迷。他细细品味,忽然自言自语地笑道:百年以来,武林中人都确信东方不败能凭半部《葵花宝典》的功夫,用一根绣花针,就让上黑木崖围攻他的三位绝顶高手手忙脚乱,那位开创出《葵花宝典》的人自是武艺惊人,或者还在宋代神秘的少林扫地僧之上,却都不知道《葵花宝典》创自何人,原来却是他。等看到王俊生平,又不禁唏嘘,慨叹帝王无情。天色已晚,他心中烦躁,便踱步来到海边。明亮的星空下,浪花轻轻地拍打着海岸。青田身着一袭儒衫,背手仰望着夜空,徐徐长叹。一个老者和一个精壮后生从海边来到近前,笑呵呵的一拱手,说:“青田先生又在观星象了。不知明日天气如何。”青田先生笑道:“五日之内,万里无云,也无大风,正适宜下海捕鱼。”那后生道:“海里要是起了大雾,船迷了航,那也是要人命的。”青田摇摇手道:“五日内也不会有雾。”老者笑道:“青田先生的话是不会错的。”三人正谈话间,忽见西南方有团黑沉沉的雾气,沿着海边飞速飘来,那雾片刻已至,却又转瞬而过,直往东北方去了。青田脸现诧异之色,道:“奇怪呀!。”老者道:“这只是一团云气,算不得是雾,且又去的快,青田先生并未看错天象。为何称怪?”青田道:“不为此,此时刮得是正南风,若有云雾,都必随风往正北而去,这雾气何以竟往东北去了,云雾之气,竟然能逆风而行,岂非怪哉?”那老者和后生停了,才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青田回到家来,心里惊疑难定,绞尽脑汁,思遍平生所学,也想不通所遇之事。 次日红日初生,早饭刚罢,便有人敲院门道:“青田先生在吗?”门一开,进来一个目光炯炯的青年汉子,向青田躬身抱拳道:“学生来的早,可扰了先生清梦吗?”青田道:“张靖兄,我正有事相询,你来的正好。”张靖道:“不知先生欲问学生何事?”青田道:“你自幼生长在海边,可知这里会不会有逆风而行的雾气?”张靖奇道:“这个当然不会有。先生何以有此一问?”青田道:“这是我昨晚与刘老爹父子所亲见。还有一问,这海边的雾气会有腐土的气味吗?”张靖道:“海边难免会有腥气,雾中腥气或会浓些,却无什么腐土气味。这气味也是先生在昨晚雾中闻见的吗?”青田神色凝重,道:“正是。”张靖道:“海边天气是很奇怪,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也不全清楚。事情虽然有点奇特,却也不值得担心吧?先生为什么竟是像担心的很?”青田欲言又止,转言道:“张靖兄前日借去的几本佛经可读了吗?”张靖道:“读了。但学生愚钝,昨日有人以法界广大海,芥子胜须弥问我,我还是不通。” 这张靖每日在青田这于佛经,医理,乃至易理等无所不问,好在青田胸中罗列万象,又喜的是他这样的人,一一给他详加解说。 一日,张靖在青田这一番讨教后,说将出远门,或达数月之久,回来再来先生这聆听教益。青田也不多问,两人拱手而别。别后,青田或随舟泛海,或读书饮酒,并不计时日,任日月穿梭。有一晚冰轮当空,光华铺地,青田对月赋诗,心有所感,扣了柴门,竟往数十里外的惠安县沽酒去了。正在半道上要穿出一片林子,忽听前面马蹄声大作,青田心中一凛,伏身隐在树后瞧去。只见十几个人,骑着大马,手举长刀,呼啸着向一人急追而来。那人身法极快,竟似不亚奔马,只有一马神骏,眼看着追上那人,那人忽的蹲步转身,一掌砍在马腿上,只听一声悲鸣,那马竟然到了下去。这时离青田隐身之所已经只有三十余步,月色又明亮,青田霍然发现那人竟是出门已数月的张靖,且左臂弯里抱着个襁褓,心中惊疑不定:我与这张靖相交已有四年,只道他虽是一介渔夫,却雅好学问,不想他竟有这身出奇的功夫。张靖相了相林子,忽的飞身而起,隐入树冠上不见了。这时,那十几骑人马立即两边分散开来,将这片只有几百棵树的小林子围住,显然是平时训练有素。从马上摔下的那人在地上一滚即起,和另一个从马上下了的人低声商议了几句,便一步步踏入林中来。两人头戴尖帽,身穿青素色褶衣,竟是东厂装束。一人喊道:“反贼,快交出那孩子,绕你不……”突然间,张靖自两人身后顺树悄无声息地溜下,两掌向两人后心拍出,啪的一声闷响,两人都烂泥似的倒了下去。张靖朗笑一身,跃到林外一片乱石坡的一块大石上,左手背后,右掌斜伸,道:“狗贼们,爷爷对付你们何用隐身树林之中。爷爷在这里,你们一起上吧。”那十几人放马而来,转瞬围住石坡,便都纵身下马,杀了过来。但见张靖在怪石嶙峋的乱石坡上穿梭来去,就如同在冰面上滑行一般,十几个拿刀的凶煞,惨叫着纷纷倒下。只剩一个披着披风的人,手握着剑不断后退。张靖一步步逼了过去,左臂上有一道血顺着手点点滴下,道:“千户大人,剑法不错啊,你这个千户的位子倒不像是用银子买来的。”那千户尖着嗓子道:“这个自然,咱家祖传的灵蛇剑法和这柄缠丝剑深得厂督赏识。今天杀了你,带回小孽种,咱家可又立一大功。”张靖仰天大笑,忽然厉声喝道:“住嘴。你还有脸提祖宗,你的剑法和剑都是祖宗给的,你拿去换官做就不说了,还搭上了你下面的那玩意。你就是到了阴间,又有哪个祖宗愿意认你?”那千户气的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只把剑舞的寒光片片,恨不得当下就把张靖捅个遍体窟窿。张靖以一双肉掌招架了几个回合,忽然一个转身,一肘砸在千户的肩井穴上,千户被砸的跪在地上,半身一麻,缠丝剑脱手。张靖踏住剑,冷冷笑道:“你还想为你的厂督立功吗?”千户恨道:“早知你如此身手,我怎会与你硬拼,只需向林中射出火箭,你岂能保的那小孽种的性命。”张靖哈哈大笑:“你此时知道,已然迟了。”把剑一踢,那剑飞起,把千户穿个透心凉。 青田看他杀了众爪牙,转身向林中走来,左肩上却又添了一道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暗想:他杀了这么多东厂番子,若发现了我,不知会不会灭口。只见张靖来到他藏身的树前,对着树施礼笑道:“展大人,请出来吧?” 第二回 忠良幸得香火传 乱世文武俱隐踪 青田大吃一惊,从树后走出,道:“张靖兄,你叫我什么?”张靖笑道:“你若不是展大人怎会应声走出。”青田叹道:“昔日的展大人已经死了。你还是叫我先生吧。”张靖道:“是。学生就以先生之命。”青田道:“只是鄙人昔日远在京城,而你却长在这这泉州的海边,相距数千里,以前又素未谋面,你何以竟能认出我来?”张靖向林中一棵树上遥遥一指道:“是这孩子的爹告诉我的。”青田奇道:“这孩子的爹爹是谁?”张靖道:“他就是当朝太傅,徐云帆大人。”青田长叹一声:“你抱着云帆兄的孩儿亡命天涯,看来云帆兄已然罹难了。然则你是如何识的云帆兄的呢?他为何事遭难?孩子又是怎样到了你的手中?这村中人人都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据说都是上辈传下来的,我是知道的,但你这身惊人的武艺,却非他们可望项背,这又是怎么回事?”张靖道:“说来话长。好在小公子已经服了小儿安神丹,已然熟睡。先生请坐,听学生慢慢将来。”当下两人盘腿相对而坐,张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讲述往事。 “大约六十年前,我们这里匪盗横行,其中大小匪首,原来都当过镖头,或是从过军,都是一身武艺。乡民虽组建起了团勇,每次与他们拼斗却总是落败,匪盗为了报复,变得更为凶残。后来从河南来了一位侠士,途径本地,听人们述说匪盗为害,父兄被屠,姊妹受辱的惨况后,气愤填膺,于当天晚上在几位年轻体壮的汉子带领下,趁夜色杀入了匪盗的山寨。他手提朴刀冲入群匪中间,杀死匪首及群匪近百人,神勇叱咤,如虎如狼群。从那以后,这里匪患平息。乡众钦佩他的高超功夫,纷纷请他教乡中子弟以御匪盗。这位侠士在我们这里三年有余,传弟子六十余人,都练出了一身好武艺。家祖父当年在诸弟子中年纪最小,却聪明颖悟,勤奋好学,功夫超过了众师兄,深得那侠士喜爱。侠士临行之前,将一手录的秘本秘传与家祖父。切切嘱咐:密炼不可炫露。言罢便飘然而去。然秘本中全系文言,古奥晦涩,家祖父虽识的些文字,于书中所言,却十不解一。又不敢以秘本示人,便传与家父,家祖父与家父俱笃信佛法,相继出家。五年前家母也不幸病逝。学生独守家中,每每翻开秘本,都感到其境界高深莫测,虽有寻章摘句的儒生,又岂能解得。哎,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不期先生到来,即能观天象测风雨,又能银针济世,学问渊博,想来当年辅佐太祖打下江山的刘伯温也不过如此。学生心中窃喜,便日日请教于先生,幸得先生不弃,详加教诲,学生竟渐渐解通秘本,暗中修炼,已近两年。所以学生武艺能远在乡邻之上。”青田哦了一声,道:“难怪你每日所问或佛或道,或医,乃至易经河洛无所不包。原来是为了解武学秘录。你此次出门之前说有人以法界广大海,芥子胜须弥问你,我就感到奇怪,这儿哪有人会问这个。那两句话想来是你那秘本中的了。”张靖笑道:“正如先生所料。那侠士原来是少林寺达摩院的僧人,后来还俗,自称少林武尊者。这两句话便是少林易经教密录中的,乃少林绝不外传的,却也被他记入秘本。”青田道:“看来你还未能全解。”张靖深深施礼道:“正是还有许多不解之处要请教先生。”青田道:“好说,好说。”张靖接着道:“那日我辞了先生,一路来到沧州,欲拜访数年未见的外公一家,哎,谁知他们竟于十年前举家搬走,不知往何处去了。当时正逢沧州瘟疫流行,又闹粮荒,当地官员与京城里来的赈灾大员们竟趁机敛财,或用点粮食换人家儿女,百姓们苦不堪言。我本欲惩治狗官,逼他们救民。又怕事情不成,灾民们倒被坐以谋反的罪名。正难决断,徐大人从京城请旨来到沧州,严惩赃官,遍施药粥,救了百姓。并把被关禁在衙门的各家儿女送还其父母。当时百姓感激,都称之徐青天,青天大老爷。见灾民得救,我心中已安,便欲起身返回。出了客栈门,忽有一队人马行来,两侧百姓都高呼青天大人。原来是徐大人奉旨起身回京了。我心中倾佩其为人,便多瞧了几眼,只见他龙眉风目,儒雅中透着威仪,正笑吟吟的向百姓们抱拳答礼。忽然,两侧跪着的人丛中有几人飞身向马上的徐大人扑去,好在我离的刚好不远,出手救下了徐大人。徐大人邀我与共回行辕,摆酒答谢,席间相谈甚欢。我执酒称颂徐大人才德过人,救了千千万万百姓。徐大人摇手道:‘方今虽然魏阉专权,奸诈之辈横行无忌,朝中却也有不少正直的大臣,与贼周旋,苦撑局面。但论才德过人,只有当年武英殿大学士展大人可当。展大人抗魏阉,救忠良,直谏当今,惹恼了皇上,于五年前被贬为庶民,辞了我等便飘然而去,现也不知在何处。’”青田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何德何能哪,竟让云帆兄如此记挂。说来惭愧,当年皇上并未要贬我的官,是我知道这位皇帝放着皇帝不好好当,爱的是干木工活,其手艺也确实可说是巧夺天工,便将所藏一本鲁班秘传图谱献上,皇上大喜,当下便要赏赐我,我乘机以命相不合当大臣,欲四海访仙为辞求皇上贬我为民,永不叙用。”张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那是为何?”青田道:“方今魏阉称九千岁,把握军政,可轻易废立督抚,行万岁之权,若无君王振臂一呼,岂可撼动。然皇上深信魏阉,沉湎于玩乐,亲近奸小,疏远贤臣。哎,我纵然洒下一腔热血,又有何用?不如观花赏月,饮酒读书,逍遥于江湖。但要是偷偷出走,必遭魏阉追缉,他耳目满天下,如何逃得过。但皇上即将我贬为庶民,且永不叙用,他再也不必顾忌我,也就无害我之心。我临行前,他竟还假仁假义地为我送行,嘿嘿。我远离了京城,安顿好家人后,便乘舟顺海漂泊,来到泉州,见风景优美,且民风淳厚,便住了下来。哎,圣人云: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我所作所为,是愧对云帆兄了。”张靖道:“朝廷昏暗无德,先生又本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本该寄情江湖,又有何惭愧。何况若无先生,学生一介粗人,哪里能教养徐大人的小公子。”青田道:“于情于义我都当抚养小公子,你且讲后来经过。”张靖道:“那日与徐大人别后,我便起身往回来,行至半路,因担心徐大人又遭杀手行刺,便又返回沧州,哪知徐大人当天审了被捉的刺客后,便起身回京了。听府中衙役讲,那刺客竟供称他们是被一个公公收买,以十万白银为酬,要他们务必取了徐大人的性命。我听了心中更慌,那公公八成是魏阉的人。因为听说那些被徐大人送还的童男本是要送给魏阉的,徐大人此举定是惹恼了魏阉,他岂肯善罢甘休。我又赶紧赶往京城,一打听,徐大人已被东厂缉拿,自尽于狱中。说是借赈灾之名,陷害官员,打击同僚。青田以掌击地,怒道:岂有此理。张靖道:我深知魏阉之歹毒,恐徐大人家人也遭不测之祸,便赶往其家中,只见门前有番子把手,便绕开跃墙而入。只见一间大堂屋中灯火通明,里面传出一阵尖着嗓子的怪笑声,我趋近舔开窗纸一看,哎,里面男女老少十几口人有倒在地上的,有趴在桌上的,都口鼻流血,一个太监抱着一个婴儿,正在仰头怪笑。十几个番子有的按刀而立,有几个在一个个挨着试鼻息,片刻试完,向那坐着的太监禀报道:‘除了千户手中的婴儿,都已完事了。’那千户笑道:‘徐云帆这个儿子细皮嫩肉的,献给厂督,他老人家一定喜欢。哈哈,徐云帆放了别人的孩儿,却要拿自己的孩儿抵账。’说罢,他把孩子交给身边一名番子,带他们出门而来。我伏在门口,一掌毙了那抱着孩子的番子,抱起孩子飞身而起,一路逃出。那千户轻功不弱,我抱着孩子一路竟甩不掉他。回头和他过了一招,见他剑法奇快,怕伤了孩儿,不敢恋战。他见我怯战,以为我只是轻功好点,便一路追来。我绕道河南,在河南地界穿过一片密林后,遇见一团浓雾,我想借着那团雾气把他甩掉,便向雾中奔去。果然,传过了浓雾, 便不见他追来。先生,那雾气之中,却是有强烈的腐土气味,看来雾中有泥土气味本也是常事。”青田皱了皱眉,默然不语。张靖接着说道:“那时,我还以为已经甩掉了他。谁知进了惠安县,这千户帅着十几骑番子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这东厂追拿缉捕的本领果然不同凡响。想来他定然是一面暗地里跟踪,一面设法召集人手。若不是这片林子,实难保的小公子周全。” 从此,青田收徐大人的遗孤为子,隐去其本姓,起名展昊,与张靖一起,在兴化府内买了座宅子。两人待孩子长大了些,一个教文,一个教武,一心培养小展昊。 第三回 凤眼丹唇俏佳人 测字无心露鬼踪 夜色里,兴化府城隍庙附近喧嚣的人群渐渐散去。一个仙风道骨的相士也开始收拾笔墨蓍草等物。他就是归隐于市的展大人,现在大家都叫他青田先生。这兴化府的人都知道青田先生的卦准,就是外地人也知道来了兴化府不仅要吃卤面,米粉,买些桂圆干,还要找青田先生算上一卦,才算不白来。可是青田先生的卦不多算,总是每隔几天才在这城隍庙跟前摆上个摊子,长或一天,短或半日。就是给算,他也不给人多讲,或只谈官运前程,或只讲子嗣人丁……他这日赚了两把银子,正收拾着东西要走,只听一女子道:“先生别忙着走,小女子闻先生神卦,特来向先生求一卦。”青田抬头一瞧: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站在摊前,脸色如纸,双唇鲜红。但细眉凤眼,容貌颇娟好。青田本待要走,欲叫她下次再来,但等他把眼光定在那女子印堂上时,不由暗暗吃惊,心想:观此女印堂已被阴晦之气盖满,且她一个女子,夤夜单身前来卜卦,必是遇着了什么事情,心知凶险,所以急着来我这求卦。我且为她算上一卦,看看究竟,或可助她逃过一劫。青田看她服饰梳妆当是有钱人家的小媳妇,便问道:“不知夫人欲问何事?”那女子道:“生——死。”青田想:果有凶险之事。当下摇动蓍草,往摊上一掷,卦象呈现,只见六爻皆阴,且无变爻,不仅凶险无比,而且是穷途末路,已经没有变化生机。青田讶异:如此凶卦,实在罕见,且再给她看看凶险之祸是否已到眼下,也好让她珍惜光阴,安排好后事。当下问了那女子的生辰八字,又摇动蓍草,按其生辰之五行,掷下蓍草,这是青田的得意本领,结合周易,五行来测算吉凶之时辰,在四千零九十六卦中每一卦又有二十五变,能料吉凶变化之时日,极为玄奥。青田细看那卦象时,却如乱麻一般,收拾了蓍草又掷下,那卦相更乱了,混杂不可解,硬要去解,却是:血光之灾,遥遥无期。青田暗道:这个却不通,遥遥无期不等于说没有吗?那女子道:“小女子的生死之数,先生已经测得了吗?”青田一时语塞,闭目沉思片刻,猛然想到昔年游学之时,曾遇一道士,传了他几篇世间已经失传的归藏易卦辞,此易与周易大不相同,可推算的过去已经发生之事,且卦象再乱,皆可推算,青田所知有限,占卜又是为人测算未来,所以至今还未用过,今天这卦用周易竟然难以解得,只好试试这归藏易。青田按那卦象一步步掐指算来,不由汗毛倒竖,头皮微麻,脊背上出了些冷汗。原来按这卦象,这女子于七日前已经遭血光之灾死去…… 秋风凄凄,吹过树枝,瑟瑟作响。昏朦朦的月色下,地上怪影斑驳。 青田回到家中,张靖已经备好酒菜,两荤两素,一壶绍酒。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帮青田放好算卦用的东西,又帮青田宽衣,道:“爹爹累了吧,快喝杯酒解解乏吧。你瞧师傅做了你爱吃的手撕鸡。” 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坐下,张靖笑着为青田斟酒,道:“你瞧展昊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且峥嵘俊秀,真是可喜。”青田笑着点点头,喝了杯酒,便默默若有所思。 展昊道:“爹爹为何象有许多心事?是昊儿不乖,惹爹爹生气了吗?”张靖也奇道:“先生素来沉稳洒脱,此时竟然困惑中有三分惊慌,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怪异可怖的事情?在我记忆中,只有十四年前,一次先生问我可曾见过逆风而行的雾气时,也是这般神情。” 青田道:“我今日之所遇,更奇于十四年前。”便把所遇怪事一五一十叙来,待听到那女子按归藏易之卦象算来,当已经在七日前死去,张靖惊讶的嘴合不拢,刚刚倒入口中的酒竟然忘了咽下,咕咚一声滑下肚中,差点呛着。小展昊更是听的又害怕又感到有趣,眼都不眨一下。 张靖道:“先生,这归藏易久已失传,可信吗?” 青田道:“那时我心中也惊异不定,并不敢断言。便对那女子道:要知吉凶之数,我得测出你心中所感。” 那女子问道:“怎样才能测出我心中所感?我要能感知吉凶,明白生死,也不用算卦了。” 我道:“不然,凡人心都和天道相通,不过凡人不能看清其心中感应罢了。你且写个字来,待我与你测来。” “那女子便提笔蘸墨写了个吉字,字迹倒也娟秀有力,但上面写成了个土字,下面那个口字过于扁长,如棺木之状。我心下吃惊中不免有三分恻然,此女欲以吉字掩饰凶惨的遭遇,却仍不觉透出了实情。想是她已经遭遇不测且被合棺入土了,不知如何竟然能破棺而出,且言语行动竟如活人一般。我继续套她的话,道:夫人好字,失敬失敬。不知夫人姓氏,名字,家居何处。此中皆有阴阳五行。鄙人已经知道夫人所遭遇甚奇,如若夫人能以姓氏宅址见告,鄙人当能推算出夫人所遇,对家人有无妨碍。那女子道:家在城外东北处的周家庄上,夫家姓周。便不再多言。我道:夫人方才所写一吉字,虽然娟秀,但写错了,不可据之推算。夫人再写一个。那女子冷眼瞧了瞧我,又提笔写了个茵字。” 张靖道:“这茵字怎解?”青田道:“字无定解。以此女之卦象,八字,及所欲测之事乃生死吉凶,此字当解为草下一大箱,箱中有一人。”展昊奇道:“和那个写错了的吉字还是一个解。”张靖总觉难以置信,道:“写个字,或可表露心迹,可也难说据此就能算准过去未来之事。” 青田望了望张靖,点点头沉思了片刻,满面严肃,在回答的时候把嗓音压低,几乎象耳语一样:“我又给此女观看手相,欲掐算其生纹,但此女的生纹已经……” “怎样?” “不见了。” 一听到这话,小展昊浑身都发抖了。青田的声调也有点微微发颤。展昊道:“爹爹,这么说,你遇见女鬼了。” 第四回 庄中新妇血已尽 池塘月色尤未阑 青田道:“鬼乃气之所聚。此女虽然手凉如冰,但肌肤骨骼与常人无异,并不是鬼。” 张靖想了想,道:“可是传说中的僵尸?据说人死的日子不好,或埋的地点阴气太重,就会变为僵尸。” 青田摇摇头道:“僵尸,顾名思义,全身僵直。此女行动灵活,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哪里会是僵尸。” 展昊道:“那她究竟是什么呀?” 青田默默沉思,道:“我也不知该叫她什么。她应该是活的死人。” 张靖道:“既然已是邪物,她可会害人吗?” 青田道:“就怕如此。此事我仍难深信,待我明日到周家庄一探。”张靖拱手道:“先生,让学生去吧。听说那周家庄的庄主从前是开镖行的,名叫周德罡,绰号千手螳螂,在江湖上也曾经是名动大江南北,后来发了财,便回乡广置田园,洗手不干了。学生一介武夫,去了也好和他套套近乎。”青田道:“也好。一定要问清此女的八字,忌日,相貌。看看是否相符。嗯,还有,要问明死因。” 下午,已是未时,庭院寂寂,青田与展昊在焦急地等待着。又过了有两盏茶的功夫,张靖从外面匆匆而入,还没坐稳就急着叙起了探听到的事情。 原来张靖入了周家庄,和一名庄客搭茬,那庄客也懂两下拳脚,听张靖拳理高明,不由大喜。便和张靖叙投机了。这庄客原是周老爷的贴身长随,名叫王勇,周老爷闲来也教他几路拳脚,两人如半师半徒一般,所以周家的大小事他都知道。听他讲,新丧的这个女子是周老爷的长媳,姓蔡名菊香,其父乃是周老爷的师弟,其外公乃前科近士,曾经官至知府,这蔡菊香人又聪明,所以虽是一介女子,竟是文武双全。尤其她的武功,深得六合螳螂拳的密奥,据说高于乃父,只怕周老爷也不及她。但就是这位身怀绝技的女子,竟于八日前横死在庄中。 展昊低声惊呼道:“啊。和爹爹用归藏易推算的一样。” 张靖道:错不了了。不仅忌日如先生所算,据那王勇所言,其生辰八字,相貌,也都与先生所闻所见相符。 青田道:“问明死因了吗?” 张靖道:那王勇虽与我无话不谈,但带我问及那蔡菊香的死因时,他却顾左右而言他,躲躲闪闪的不肯讲。我见天已近午,便不急着追问他,约了他到城内的一家酒肆坐下,捡了个靠着一处树林的单间,点了两样菜,要了壶好酒,与他边饮边叙。酒至半酣,他与我也聊的更熟了,又见没有别人,便压低声音道:兄台方才在庄中问及大奶奶死因。并非在下有意躲闪,实在是我家老爷严禁家人们对外人讲起。我奇道:究竟为何呢?就是遭了江湖上的仇家暗算,也当禀告官府,不必遮遮掩掩呀。 他用一种混合着奇怪与恐惧的表情看着我,说道:大奶奶是晚上戌末亥初时分,在庄园的池塘边遇害的。你知道,这天天黑的很早。但那晚的月亮很好。大奶奶那晚由贴身丫鬟桂香陪着在池塘边散步。我在帮老爷推拿筋骨。忽然听到惊恐的尖叫声从池塘边传来,先是又尖利又响亮,后来,嗓音仿佛直了,哑了。我与老爷赶紧往池塘边赶去,院子里乱成一团。女眷们都怕的躲在屋里,男人们都向池塘边跑去。到了池塘边的一棵樟树下,发现大奶奶倒在地下,桂香已经被吓疯了,捂着脸,在一旁蹲着,问什么她也不讲,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可还在那拼命地想叫出来。当时大爷抱着大奶奶只是哭,众人劝开大爷。因为我跟老爷之前,在兴化府衙门里当过仵作,老爷便带我上前验看。我见大奶奶右边的衣领边有点血迹,便撩开她的头发去看,看见了一个做梦也梦不到的伤口。 我赶紧问:那是为什么兵器所伤? “不是兵器。那脖子上有两排牙印,还在微微向外渗血。”他用发抖的声音答道。 青田道:那牙印有多大,会是蛇的吗? 张靖道:不会。据那王勇所言,看那牙印大小,应该是人的牙印,只是两个犬牙所留下的,血孔极深。 第五回 侠士仗剑探妖坟 庄主闭户接鬼贴 青田吃惊的霍然站起了身。。 青田问道:就算被人咬了,难道就能致命吗? 张靖道:那王勇不愧是仵作出身,他发现两枚犬牙咬的洞正在脖子边的血管上,而且又深又大。 青田道:如此,应该是个血流满地的场景才是。为何只有一侧衣领边有点血迹呢? 张靖道:王勇说那周家大奶奶的尸身干瘪,肤色惨白,血管中无血外出,她的血应该是被咬她的东西给吸尽了。那王勇又说:他家庄主因其死的凶,又为了不被外人传言评议,连夜便将其下葬了。也不将其在祖坟下葬,而是葬在了庄子东北的一个大坟场中。只请了几个道士做了场法事。对外只说大奶奶是暴病而亡。哎,丫鬟桂香也疯了,只怕是难以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展昊吓的不由把头一缩,浑身打了个冷噤,感觉脖子似被一股凉风吹到一般,道:下次我晚上不出去啦。 青田踱步来到窗前,仰着头对天沉思。 张靖拍案道:先生,这事不是怪兽行凶,就是妖邪作祟,我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斩妖除邪,为民除害。 青田道:妖异之氛,只怕是早已现于十四年前。今日既遇见了,我们当然不能袖手不管。怕只怕你虽然一身绝技,遇上了妖邪,也是无用。张靖道:男儿仗剑行天下,刀山火海,龙潭虎穴,皆不可畏。纵然以身赴义,也是死得其所。 青田赞叹道:好。果然是英雄本色。转问展昊道:昊儿,你怕吗? 展昊道:怕是怕。但真要叫我遇上了,定当与他大战一场,绝不会被吓到的。我猜那蔡菊香虽有一身好武艺,毕竟是个女子,胆子小。恐怕她遇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吓就被吓坏了,根本就是束手就擒。如若把她的一身武艺尽数施展,未必就不能战胜那吸血的怪物。 张靖道:好孩子,真不枉了你爹爹和我这些年对你的教诲。又道:先生,当下我们当从何处下手? 青田道:吸血之妖,难觅其踪迹。眼下要密探那蔡菊香的坟墓,看其究竟是否已经破棺而出。我昨晚细观那蔡氏,见她眼中血光闪闪,时不时露出欲择人而噬的凶光,恐其虽得不死,但人性渐灭,将危害生人啊。 张靖道:探其坟墓,白日不便,怕是要得在深夜方可。 青田道:正是。不过深夜降临,正妖邪行凶的时候。你去时带上那把青龙剑,别忘了,那蔡氏就是在已经快到亥时遇难的。 夜色渐渐深了,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城墙的东北角飘然跃下,转眼即从周家庄边穿过,向郊外荒凉空旷的深远处奔去,终于,最后一盏人间的灯火也在他身后消失了。一弯残月将微弱的寒光洒在他的一身黑色衣靴上,那斜挎腰间的宝剑衬得他侠影峥嵘。 这人正是张靖,十三四年来,他早在青田的指点下解通秘录,深悟妙理,每日勤修不缀,功夫又远非当年可比。只是,他与青田一心栽培小展昊,多年来,侠踪隐逸,然而,每每在院中舞剑之后,拭剑望天之时,他的心便飞往江湖。眼下,虽然要面对的八成是妖非人,今夜也许比十四年前夜战千户还要凶险万分,他却无一丝畏惧。 但小展昊此时正像个小猴子似的在屋中钻来串去,他担心师傅的安危,怕那蔡氏成了妖邪,从坟墓中钻了出来,吸师傅的血,更怕师傅遇见了那咬死蔡氏的妖邪。本来,他要和师傅一起去探蔡氏的坟墓,但师傅和爹爹都不准。他心中烦躁,便施展罗汉拳向屋中一尊铜人打去。一时室内虎虎生风,拳脚密集,雨点般的落向铜人。这铜人颇耗资财,乃是青田用昔日为官时的积蓄所铸,全用黄铜浇铸,功效远胜于少林木人桩,铜人全身遍布四百零九个穴位,以蜡封住,其内有孔穴,注满清水。展昊一路拳脚未完,又取出一根银针向铜人扎去。他嘴中喊道:膻中、鸩尾、巨阙、气海、乳根,一道道清水顺着铜人流下。忽然他停住了,瞪着眼睛问道:爹爹,妖邪也有穴位吗? 青田以手抚须,答非所问的道:昊儿,你害怕了。展昊道:昊儿不怕,昊儿是在担心师傅。 青田道:有担心,就有恐惧。妖邪就算没有穴位,也必定有克制他的方法。只有心中没有恐惧,一片虚静灵明,才能随机应变,克制妖邪。担心与恐惧只会葬送生机,你不是也说那蔡氏,很可能是被吓坏了,这才为妖邪所制吗? 展昊若有所悟,点头道:昊儿明白了,昊儿的心已经静下来了。青田抚须而笑。忽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有人高声问道:青田先生在家吗?声音显得有点焦急与慌乱。 展昊跑去打开大门,迎进一人。他匆匆走进,向在厅门前迎候的青田拱手施礼道:青田先生,鄙人周家庄庄主周德罡有礼了。深夜打扰,甚为不安。还望先生见谅。青田听见他就是周家庄庄主周德罡,吃了一惊,不由细看那来人,见他阔面广额,年近五旬,像个员外模样,虽有点大腹便便,但仍步履矫健,发福的大脸上皮肤和眼睑有点松弛,但那双眼睛依然光亮有神,只是此刻,这双眼睛中透出了不安甚至恐惧的神色。 青田答礼道:不知庄主为何事而来。 周德罡道:鄙人长媳前日遭难,其事甚怪。鄙人这些天一直闭门不出,庄中加强戒备。今日鄙人又遇见一怪异荒诞的事,恐有不祥将降于犬子,故深夜冒昧,前来向先生求教。 青田让展昊给周德罡沏了杯茶,道:凡事惊慌无益。你且慢慢讲来。 周德罡落坐后,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茶,道:鄙人长媳之事,因其死因怪异,恐遭物议,故一直对别人隐瞒真相。说罢沉吟不语。 青田点头道:你做的很对,人言可畏,尤其骇人之事,当然不可轻易传出,以免人心慌乱。不过,在我这,你放心。 周德罡道:是。岂敢不信先生。说罢便把张靖已经探明之事讲了一遍。然后说:这事本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遇见了什么邪恶的怪兽,只是周围的土地上看不见一点痕迹。再说,如真有怪兽吸食人血,它总不能只丧一人就销声匿迹了。 青田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周德罡顿了顿道:那就是仇人用邪毒的手法杀害鄙人儿媳。只是鄙人昔年行走江湖,多是以和为贵,纵有一二仇家,也无如此邪恶之辈。据鄙人派人暗查,不似他们所为。 青田问道:不知庄主今日如遇何事。竟让庄主更为惊慌,乃至深夜下临寒舍。 周德罡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青田道:先生请看。 青田看那纸上数字,墨迹如新,写道:闻君得家传螳螂绝技,更兼少年英雄,风采照人。不才不甚仰慕。如君肯不吝赐教,望于明夜三更,光临城东北郊土地庙一唔。青田看那字迹时,不由吃了一惊,当下不动声色,道:这是个江湖上会友的帖子。或者是什么仇家,虽然言辞委婉,却意在了却恩仇。庄主久经江湖,怎会大惊小怪? 周德罡道:此贴但看内容,确无怪异之处。但这笔迹竟然和鄙人长媳的一模一样。亡媳身前颇爱写几笔字,家中有不少亡媳的手稿,取来看时,对来对去,确是不差纤毫。先生才学通神,请再给鉴定鉴定。说罢,又从怀中拿出几张手稿来。青田细细看去,那字迹果无二致。 周德罡喃喃低语道:莫非,这是张索命的鬼贴。 第六回 坟穴空空艳尸出 碑文尤自在泣血 青田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周德罡道:“据老朽看来,这八成就是索命的鬼贴。” 周德罡惊慌道:“先生神算惊人,众所共知。虽然先生有在家不算的规矩,但眼下事在危急。望先生大发慈悲,替犬子算上一卦,也好知吉凶之数。” 青田道:“古来贤者,勇者,义者,皆临机决断,行事以德义,谋事用韬略,而不靠卜卦。老朽虽然善于此道,但一生行事,不靠占卜。庄主乃江湖豪杰,有勇有谋,何必求助于卦象。先天神卦,现则显露天机,如若多算,必遭鬼神所嫉。何况卦象只能知吉凶之数,并无趋吉避凶之法,纵有,也只是个大意。谋事还在人呐。” 周德罡撩衣跪倒,拜道:“犬子定有凶险,还望先生搭救。” 青田扶起周德罡,道:“庄主快快请起。贵庄之事,我已尽知。你那亡媳之事,我只怕知道的比你还多。便把昨晚在城隍庙所遇,及今日张靖探知之事,一一对其讲明。周德罡不胜骇异,道:这样说来,竟是我那亡媳已经化身为妖邪,而且要害其夫君了。” 青田道:“一事还得请庄主见谅。今晚张靖已经前往东北郊的坟岗,去探测庄主之亡媳究竟是否已经从坟墓中出来。不过你放心,张靖乃忠厚之侠士,绝不会破坏了坟墓。” 周德罡道:“先生与张大侠心系天下生灵,鄙人不胜感动。就怕亡媳已经化身为妖邪,张大侠虽武艺卓绝,也难以制服妖邪。” 青田沉吟道:“想肉尸化身,能有多大道行。不过此物非传言中的诈尸或僵尸可比,只怕……唉。顿了顿道:不过张靖如遇上了,纵然不敌,也当可全身而退。言毕不语,似乎也有些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张靖悄然从院外飘落在厅前,周德罡大吃一惊,霍然而起,青田道:“庄主休惊,是张靖兄。”周德罡转惊为喜,想:这位张侠士如此身法,或可对抗妖邪。吾儿当是有救了。 青田给两人引见,并向张靖讲明了周德罡来意。周德罡便焦急地抢着问道:“张靖兄,如何?那坟墓可还是封实的?” 张靖摇了摇头,周德罡便觉得背上有冷汗冒了出来。 原来那蔡氏因死的凶残,周家未把她葬入祖坟,而是将其在东北郊的一处大坟场中下葬。那里荒草丛生,深处可没过膝盖。又有树木杂立,一处密一处疏的,虽有月光,却不很亮。张靖虽已从王勇那问到了大致方位,无奈这里百坟相连,只好一一找去。好在他的目力极好,忽然看见十几步外有一座坟,土色如新,没有杂草,便一跃而至。见那碑上豁然写着:亡妻周蔡氏之墓。几个字用红漆写成,月色下如在滴血。张靖绕过墓碑,向那坟上瞧时,见对着碑的那面土色要深一点,用手去一摸,比周围的土要潮湿些。张靖以宝剑的铜鞘对着那土一戳,带的那土纷纷向里面掉下,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待到打亮火折子往里面照去,只见这洞约人身粗细,火折子光亮有限,并看不见底。 青田点点头,向周德罡道:“此事想来庄主已经了然。不知贵公子对这个帖子有什么看法,是何打算。” 周德罡以手拍膝道:“犬子认定这写帖子的人与菊香之死有关,还说这人八成就是杀害其妻的凶手。他与其妻,自幼相识,琴瑟相和,眼下他见爱妻惨死,心痛之下,已经失去理智,一心要为其妻报仇,是以定要会那下帖之人。” 张靖道:“庄主既然已知真相,告诉令郎,还怕他不信吗?” “哎”,周德罡叹了口气,道:“犬子素来不信鬼神怪异之事,且又刚愎自用,丧痛之下,恐怕更是不可理喻,为今之计,唯有将其锁住……” 青田想想道:“不用。令郎不去,恐庄主亡媳也不会现身,某有一计……” 几人正在议计,忽然一人敲门道:“小人周家庄王勇,有急事来找老爷。大门一开,匆匆走进一个一身青衫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你快点回去吧。庄内又出事啦。呀,兄台,你也在这里。” 第七回 艳妖更添勾魂色 手抓已具夺魄威 周德罡惊问:“何事,快说。” 王勇结结巴巴的道:“老爷刚走,我们听道一声惨叫,就和大奶奶出事那晚一般。我们聚在一处,仗着胆子向赶到那,只见门房王七倒在地下,也被吸干了血,只是这回脖子上的伤口竟像是被手爪挖的。” 青田霍地站起,道:“走,我们都去。” 郊外,月色下的土地庙破败荒凉。月虽残缺,白的月光映在霜上,还是很亮。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立在庙外的一大片空地上,长而英俊的脸显得有点煞白,他就是周家庄的大少爷,蔡氏的夫君——周祥。 此刻,他对面的树林里传来秋虫的鸣叫,夜鸟的啼声,还有一些别的不可名状的声音。 夜渐渐深了,从远处隐约传来了“咚咚咚当”的梆子声。“三更了”,月下那人心中一惊,以手按住腰间刀柄,环目四顾,不见人影,忽然听见后面那扇破庙门格格吱吱的开了,一个女子叹道:“祥哥,我信中让你到这庙里来,你为何站在外面不肯进来?” 周祥听见这声音,不由汗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他向前串了一步,猛的转过身去,月下这女子不是蔡菊香是谁。见蔡菊香走进,他又后退了两步,喝道:“站住。”蔡菊香一脸幽怨,悠悠说道:“你,怕我了?在你眼中,我成了什么?鬼魂?还是妖?”周祥看她眉目楚楚,体态娇婉,一时说不清心中是惧怕,还是怜悯,丧痛,忽然眼前一花,蔡菊香已扑入其怀中,将他搂的紧紧的。周祥大吃一惊,待要挣扎时,发觉这蔡菊香变得力气奇大,动不得分毫,惊道:“你,你……”一股女人的香气传入鼻中,他感觉到怀中的女人的肌肤,依然是迷人的,不由放下了挣扎,主动搂住了她,喃喃问道:“阿香,你究竟是已经死了,还是依然活着?” “祥哥,你不是在抱着我吗?你感到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周祥抚摸着怀中的妻子,见她肤色苍白,嘴唇艳红,正仰着脸,火热地看着自己,一边轻轻扭动着腰身,真是风姿妖艳,一改其往昔的娴静甜美。他们新婚不长,婚后几个月来,除了每月有几日之外,夜夜风流缠绵,穷极温清。这会周祥虽心中感到有些不对劲,却舍不得松开手,说道:“你还是阿香,以前的阿香……”一面将妻子细长的手拉到眼前,这手冰冷冰冷的,比以前显得更细长了,尖尖的指甲被抹的血红,另一只同样手轻轻地摸向他的脖子,周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妻子搂住。 “祥哥,别怕,我没死。我不仅没死,还有了不死之身,现在我让你也有不死之身,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多长就有多长。”说罢,那樱桃般的嘴忽然张得像个碗口,露出了两颗奇长的犬齿来,周祥哪里挣扎的动,这蟒蛇般的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蔡菊香痛的大叫一声,松开了周祥,一个身影飞快地闪到,手掌微动,周祥便被推到十几步开外,来人稳稳的站在周祥原来的位置上,一柄剑抵在了蔡菊香的脖子上。 蔡氏怒斥道:“你是何人?敢来这里找死。” 来人冷冷说道:“我乃除妖诛邪之人,姓张名靖。” 蔡氏道:“我出身武林名家,乃周家之长媳,虽死而复生,并非是妖。” 张靖道:“我且问你,那庄中王七,是不是为你所害。” 蔡氏撇撇嘴道:“我回庄看看,正赶着渴了,就吸了他的血。” 周祥直听的冷汗横流,悲痛地道:“她果然不再是阿香,而是一个妖物。” 张靖怒道:“听说那王七为人最是忠厚,你怎么忍心下手?渴了不饮水,而要喝人血。” 蔡氏哈哈笑了起来,说不清是悲是怒,道:“我渴了饮水无益,只有人血才解渴,不饮人血,便会口干难耐。” 张靖大喝一声:“吸食人血,非妖而何?今天我就要除了你。” 蔡氏冷冷地道:“胡吹大气,死在眼前,还不自知。”说罢见她捋起袖子,把腕脉向剑荡去,那青龙剑极为锋利,只见她的腕部沾剑即没入有两寸来深。张靖看的呆了,以为她要割腕自尽。这时,周围围上了数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胆大的靠的近,胆小的离的远,俱都看的目瞪口呆。只见蔡氏将手抬起,将腕部对着张靖,众人惊呼,都以为她必将腕脉喷血而死。谁知她腕上那道两寸来深的血口子竟很快愈合,蔡氏以袖拭血,只见那皮肤依旧平滑如初。众人骇然。张靖看得最清,不由大惊,进步将剑向前疾刺,谁知那蔡氏不退反进,宝剑穿嗓而过,蔡氏的手爪也抓到张靖面门之前。张靖俯身躲过一抓,顺势将剑向下削去,蔡氏一声惨叫,向后疾退,手爪回落,抓掉了张靖手中宝剑。张靖臂上中了一抓,几道指痕,从臂到手,有半尺来长,鲜血流出,湿透了被抓破的衣袖。一旁小展昊惊呼道:“师傅,小心啊。” 第八回 蔡菊香险亡青龙剑下 袁千户现身土地庙前 蔡氏用手捂住十来寸长的伤口,痛的蜷缩着身子弯下腰去,半响不能动弹,道:“好俊的身手。我现在一招一式,比从前快上何啻十倍,舍痛求险,仍一招就败给了你,无怪你敢夸口。不过你别得意,刚才是我大意了,我这第二抓,定要取你性命。”又转头侧视青田道:“先生不在城中算卦度日,来此何为?”青田道:“诛杀妖孽。”蔡氏哈哈大笑道:“好,先生平日里装模作样,也混得小有名气,不知可是真有道行……”话音未毕,身形微晃,已闪到张靖身前,左手自上而下,抓向张靖头顶,右手直取其咽喉,张靖探手抓其双腕,谁料那双手抓来的太快,两个手腕从张靖手中嗖地探过,只抓其手臂,蔡氏左手暴长,手抓回勾,已抵向张靖后脑勺,右手尖利的五指也离其咽喉不过半寸,张靖勾下那快到咽喉的一抓,进身用左肘在蔡氏肋下一个挑顶,顺势将顶向其腋下,避开了那抓向后脑的一抓,蔡氏向后跌去,张靖借劲闪身从地下拿刚才起被她抓落的青龙剑,喝道:妖孽,刚才大意的是我。众人方才只觉眼前一花,张靖的头项已经落入蔡氏的双爪之中,不由心中一凉,道其必十孔流血,死的惨不堪言,不意其竟一招之下不仅避过毒手,击退蔡氏,还拿回了宝剑,不由兴奋地大呼叫好,小展昊自是叫的最响。 蔡氏坐在地上,半响不起,以手捂嘴,似乎牙齿也痛的厉害,对那远远站着的周祥惨笑道:“祥哥,你脖子套了钢环,为妻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缘故?想来是爹请的人。庄中可没有这样擅长机巧的高人。”这时,周祥的心中,伤痛、悲愤、绝望,诸般感觉正在翻腾澎湃,哪里听得清她讲话。 青田在一旁道:“高人不敢当。老朽在那钢环之外,敷以丝绢,那白绢经老朽调色,与周祥皮肤一般,又处理的不见接缝,月色下你哪能看出?” 蔡氏咬牙道:“如此说来,我和夫君不得再续前缘,你是主谋——我蔡菊香的第一仇人。”说罢眼中透出恶狠狠的凶光。 青田叹口气道:“你的第一仇人当是咬死你的那个妖物,不过你此刻已经和他同类,你要如此说,也无不可。” 蔡氏悠悠说道:“我听闻命相准者,因多泄天机,必盲双目,先生知也不知。”青田刚要回答,蔡氏在地上一个转身,已鬼魅般的飞掠眼前,探出两指便取青田双目。青田挡开其手臂,蔡氏刁封青田双手,两臂左起右落,右起左落,在月色里仿佛是个成了精怪的大螳螂,立起身子,要捕食生人。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快捷妖异的螳螂拳,都骇然失色。更想不到那青田乃一个文绉绉的算命先生,却能以慢打快,将蔡氏诡异奇快的招式从容化解。那蔡氏渐渐受制于青田,招式变得有点涩滞,忽然被带的一个踉跄,青田一掌击去,蔡氏被打落与张靖身前,青龙剑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蔡氏恨道:“想不到一个穷算命的,竟然有如此身手。”展昊拍手道:“我爹爹乃是精研佛道,自己悟出的功夫,专降妖孽。”蔡氏冷笑道:“我有不死之身,纵然你们在招式上能胜我,也不能奈我何。”张靖道:“我砍下你的脑袋,看你究竟能否不死。”蔡氏脸色微变。忽然林间树梢上有人尖声咯咯笑道:“十几年未见,张靖兄功夫又大有进境,可喜可贺,哈哈哈哈……张靖兄,数年之前,我败在你手上,嘿嘿,也可以说是死在你手上,今日才知道你的大名,哈哈哈哈哈……”众人见张靖与青田都能制住妖物,虽觉树梢那人来的突然,都有恃无恐,未将他放在眼里。何况来人是敌是友,也还不知。但张靖与青田一见来人都不由大吃一惊。青田用传音之法对张靖说道:“张靖兄,小心了。这千户能在十几年前死而复活,当是恰在那之前被妖魔吸了血,故而能在死后化身。”张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防那蔡氏忽然从剑下退出。当下也不追赶,一心防那千户发难。 第九回 掌剑双绝抗妖邪 道法难比魔法高 千户冷冷地对蔡氏道:“我枉信了江湖传言,不想你虚名在外,实际上却是如此无能。”蔡氏道:“若不是袁千户看走了眼,我怎么会变成这非人非鬼的怪物,连家人也欲得而诛之。”袁千户怒斥道:“你胡言乱语,诋毁了主人,是不想活了。不过你如此美貌,虽然功夫不好,伺候主人倒是好的,哈哈哈哈哈……” 青田道:“袁千户,你对魏阉倒是忠心的很哪。”袁千户仰天笑道:“咱家主人,并非厂公。展大人,你在京城时,只会舞文弄墨,想不到功夫也不错,难道真是自己悟出的?哎呀,了不起呀。想千古以来,有此能者,不过两个半人。”下面有几个好奇的问道:“这两个半人究竟是何人?”袁千户哈哈两声干笑,道:“死到临头,还这般好奇。也罢,就告诉你们,免得你们做了鬼还好奇,哈哈哈哈……这头一个,要数少林达摩祖师,他在达摩洞面壁九年,不仅悟得大道,也悟出了一套高深的武功,这才有了少林的千年盛名。”众人道:“不错。达摩不愧是少林祖师。那第二个呢?”袁千户道:“第二个当数宋朝福州知州黄裳,他人极聪明,借修经之便读遍天下道家典籍,从中悟出奇奥玄幻的至高武功,其后又参悟数年,竟然尽破明教众高手的绝艺,哈哈哈哈,了不起,了不起。”众人这时已经听出他是敌非友,又竟然是东厂的千户,本来有点又怕又恨,不过仗着青田与张靖功夫了得,心中倒也不惧,心想,你和妖同类,就是皇上也容不得你,正好今夜把你除去。何况这时竟然都听迷了,便都奇道:“这两个人果然当的。还有个人是谁?为何只算一半?”袁千户见众人听的着迷,也不由得意,道:“哈哈哈哈……这半个嘛,乃是本朝武当祖师张三丰,他自己悟道,创出一套与天下功夫风格迥异的功夫来,开创武当,与少林齐名,其才能与前两位难分上下。不过他本有少林寺的功夫做底子,所以只能算他半个了。” 青田想:他在十几年前,功夫远不如张靖,今日他见了张靖与我的功夫,竟能笑谈武林典故,那是将我等视若无物了。心中暗自惊异,将手一摆,道:“老夫何人,岂敢和三位大师相提并论,袁千户不用给老夫脸上贴金。” 袁千户仰天大笑道:“就是这三人来了,咱家也不怕。何况咱家刚才只是调侃之戏言,展大人不可当真,更不要沾沾自喜啊,哈哈哈哈哈……”他在树枝上笑的前仰后合,像是站立不稳,突然间身形忽落,地下一个高胖的大汉只觉眼前一花,这袁千户已经站在他面前。袁千户斜眼看了看他道:“哎呦,好一条胖大的蠢汉,嘻嘻。”这大汉把腰一挺道:“你爷爷号称通臂狸猫,身子虽然胖,却不蠢,你别走了眼。”袁千户道:“你想来是有点本事,怎么个不蠢法,说来听听。”大汉道:“我乃狸拳门大弟子陈义,周身膝、肘、肩、胯、手、足,俱灵动快捷,能应八方之敌。就是螳螂拳宗师王朗,也是取法螳螂后,又吸收了狸拳的拳诀,才技艺大进,成为一代宗师。岂不闻:狸拳之打,周身是手……”他正摇头晃脑地背诵拳经,青田与张靖同时叫了身:“小心。”十几个和这通臂狸猫站在一起听故事的人都只觉眼前一花,手中兵器便被夺了去,那自称周身是手的狸猫,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那十几个人的刀呀剑呀七深八浅的插在胖汗的身上,变得果然周身是手一般。众人惊呼散开,退向青田与张靖身后。袁千户故作惊奇道:“哎呀,都说蠢人有福,果然不错,连死都死的这么利落。”青田和张靖靠向一起,张靖剑尖指地,青田斜挂右掌,俱都神情凝重,准备迎战千户。袁千户嘻嘻笑道:“张靖兄,我是你昔日的手下败将,你何必如此紧张。哎,想那晚,你的手脚好重啊,你的手臂与腿都像铜打铁铸的一般,尤其是那一剑,穿透了我的心脏,哎,那滋味,你还没尝过吧?嘻嘻嘻嘻,想天下又有哪个活人能回味这等滋味。”青田凝神不语,张靖忍不住道:“是没有。就是阁下,虽尝过这等滋味,却不能算是活……”他话未讲完,忽觉双眼前掌影闪动,已看不清别的,双耳边却又有掌风贯来,张靖这些年来勤修禅门内功,虽在生死边缘,却仍灵台清明,反映奇快,当下挺剑取法钻拳,凭判断向袁千户咽喉所在急刺,青龙剑剑尖如蛇扑咬,从下向上前方猛钻。忽的眼前掌影消失,只见千户已闪身攻向青田,原来蔡氏痛恨张靖阻她与丈夫重合,忍痛也要取他性命,千户胜券在握,可不愿咽喉被刺。张靖一招之下,经历从死到生,心下大惊,知道千户之快,又远非蔡氏可比,剑剑取其要害,急攻了几招,仍连连遇险,当下剑法一变,身形变得踉踉跄跄起来,剑招怪异之极却又凌厉无比。青田见千户招式奇快,无从粘封借力,也变招以快打快,身形八方游走,掌影飘飘,如四面风雨一般罩住了千户。这两位高手各出绝学,威力何等惊人。但饶是如此,千户在二人间穿插来去,趋退如电,没有丝毫败象,还好整以暇,问道:“张靖兄,你所用的好像是达摩剑法,这达摩剑法据说失传已久,你却从何处学来?又问青田道:展大人的招法咱家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看来果然是自创的,了不起,可有什么名字?” 他有闲心好奇,青田与张靖却是已经全力施为,哪里还能分心答话?袁千户嘻嘻笑道:“两位如此功夫,果然了不起。咱家已经领教了,这就送你们去阴曹地府吧。”说罢,不再同时搏杀两人,身形一闪,避开了青田,一心要先制张靖于死地。二人虽展开轻功,欲重回夹击之势,但袁千户如轻烟,如鬼魅,哪会让二人如愿,众人只见三人身影如急速旋转的陀螺一般,别说招法看不清,便是三人也已经不可分辨。这样一来,张靖立即迭遇险招。小展昊眼见父亲与师傅危险之极,不顾两人喝止,猱身而进,哪里能碰着千户衣角。 来的众人多是周家庄的庄客,也是周老爷昔日的手下——镖行的趟子手。还有几个如通臂狸猫之流是在庄上做客的武林朋友,原是应周祥之邀,来会那下帖人的,哪里想到这般凶险。这时有几个胆小脸厚的见势头不对,就要偷偷溜走,蔡氏冷笑连连,众人中走出了四个黑衣人,将几个要溜的拦住,也发出妖魅般的冷笑。千户道:那个孩子要活的,别的一个不留。几人连声领命。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竟然又来了四人,连同蔡氏,如果五个都是妖物,只怕今夜来的众人都要死于非命。当下情急拼命,都亮出兵器,呼喊着扑了上去,只盼能侥幸杀开一条血路,捡回性命。 青田与张靖苦战千户,虽听惨叫惊呼之声不绝于耳,却哪里能够抽身。 激战中,袁千户忽然怪笑一声,一肘砸在了张靖肩头,张靖半身全麻,手中宝剑落地。他一脚踏住剑身,回手抓起了小展昊,翘着手指放在嘴前低声笑道:“靖兄,十四年前,你就是用这招打落咱家手中缠丝剑的吧,今日怎么啦,连剑都拿不住了?”说罢咯咯大笑,得意至极。青田见他擒住了展昊,也不敢上前。展昊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却似与他挠痒一般。袁千户以脚踢剑,欲以牙还牙,穿透张靖心脏,不想展昊大喊一声:“乳中。”一根五寸长的银针深深刺入他的乳中穴。袁千户剧痛难忍,惨叫一声,夹着展昊疾奔而去。四个黑衣人也紧随其后,几人在二百来步外停了一下,而后两路分开,一人向北,四人向东,转眼不见踪影。 强敌忽去,青田与张靖心神一松,只觉天地旋转,满眼都是千户的影子,但两人俱都修为深厚,调息定心,片刻恢复过来,不由相视骇然。 第十回 四顾彷徨恨无计 千里处处有妖踪 二人向地上望去,但见周家庄众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下,都眼珠突出,惨死于此。只有周祥状若熟睡,显然是昏迷了过去。青田救醒周祥,问及原因。原来众人欲夺路逃走时,蔡氏首先向周祥发难,周祥只觉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张靖叹道:“她只点了你的晕穴,那是有意救了你一命了。”周祥切齿道:“她嗜血止渴,已成妖类。又效命于成了妖邪的千户,祸害人间,我若遇之,拼死也当除了她,但求同归于尽。”青田摇头道:“她生前你尚不是她的对手,何况今日?只怕你见了她,求死也不得。方才千户不知何故,好像突然受了重伤,已经率他们离去,唯独不见了你那亡妻。你回庄后,还要多加小心。” 周祥走后,青田对张靖道:“快,看看这些人有没有是被咬死的。”张靖奇道:“为何?”青田道:“蔡氏是被咬死之后,成了妖邪。其饮门房王七之血,是抓破人颈项,王七只是亡命,并未成为妖邪。看来,凡人被这类妖物咬到,就会成为妖邪。纵然当时死了,也会复活,为害人间。”张靖点头称是,两人将地上死尸细细查看了一番,并不见有被咬死的,这才坐在一起,商议就展昊之策。 青田道:“袁千户与那四个黑衣人分为两路,在他们分开之前,袁千户有可能已经将昊儿交给了黑衣人,实不知带走昊儿的是哪路妖邪。”张靖道:“看来我们得分头去追。只是那千户的功夫,实在是快的不可思议,方才若再战下去,只怕我们就算不中其毒手,也受不了那样快速地转动身形。一人追去,纵然追上了,怎么能是他的对手?“青田道:”若论以力硬拼,他功夫远胜我等,又不大畏惧刀剑,肯定不行。只能动用心智,见机行事,但求就下昊儿。除魔之事,需慢慢来。这千户就由我来去追。你去追那几个黑衣人。张靖本不欲让青田冒更大的凶险,但转念一想,青田机智善谋,远胜于己,且多有异能,便依了青田之言。两人分手时,青田叮嘱道:“袁千户八成会回京城,那四个黑衣人却去向不明。不过他们一路,必要饮人血,而这等怪异凶残之事,很快就会在附近传开。你只需循着这条线索,当可追上他们。他们九成也是妖邪,你要切切小心。” 张靖一路向东追了下来,遇着酒肆客店,过客云集之处,便打听妖邪行踪。起初并未有妖邪行凶吸血的传言,只听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有人甚至是半夜睡在床上就不见了。张靖只好沿着这条线索一路追去,先是向东,很快便折向西北。待他进入湖北境内,坊间便渐渐有了关于吸血怪物的传言。有的说是狼头人身,吸人颈血,凶残无比,有的说是有翅能飞,来去无踪。但他细细查去,每个传言后都确有遭难失踪的人。那些在他们失踪时陪在他们身边的,又大多像周家庄的丫鬟桂香那样被吓疯了。有些胆大未被吓疯的,便是这些传言的源头,各有各的讲法。最近听说武昌城中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张靖打探的真切,便昼夜兼程,向前赶去。 这一日,张靖来到武昌城。这武昌扼守长江中游,自三国时吴王孙权建都以来,便是历代的军政重镇,可称得上人文荟萃,英才辈出。其境内湖泊星罗棋布,共有一百三十多处,是天下有名的鱼米之乡,所产武昌鱼更是天下闻名。 此刻,张靖的面前便摆着一盘武昌鱼。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座江城。张靖在楼上一个靠着窗子的桌前坐着,望着窗外热闹的街市,和那万家灯火。美酒美景佳肴,但张靖的心情却很沉重。前天他听闻武昌城内发生了一起四人在客店中半夜离奇失踪之后,便匆匆赶来,但再也听不到新的情况。城中人们当做谈资的事情,都发生在他来的路上。他急需新的消息,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往何处追去。是以,他在入夜时分,来到一条最繁华的大街上,选了个最热闹也最阔气的酒楼,走了上去。因为来这种酒楼的人,都是为了享受生活的,是为了结交朋友的,而不是对付着吃饱肚子,所以才会边喝酒边聊天,往往是讲的话要比吃的菜多。他所在的是个大厅屋,里面摆着七八张桌子,虽非雅间,却是整洁。 人们三五成群,结伴而来,屋中的每张桌上,都坐满了人。张靖留神看去,都是市井中人物,一边斗酒吃肉,一边或吹牛皮,或讲笑话,只有右侧那桌上,刚刚来了四人,与众人不大相同。张靖留了心,一面假意品些酒菜,一面细细看去。只见那上首坐的人年约五旬开外,满脸是脏兮兮的大胡子,穿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那上面的油污在灯光下发亮,看来少说也有半年没洗了。体格健壮,身形魁梧。张靖起初不以为意,忽见他一双眯成了缝的眼睛里闪出电一样的光亮来,一霎时竟似一个顾盼生威的将军,不由吃了一惊。那大胡子见张靖打量张靖,冲张靖微微一笑道:“侠士临窗独饮,风姿洒脱,老汉敬你一杯。”说罢手按酒壶,以内力逼出一条酒线,张靖所用的酒杯不大,眼见酒杯已经被酒线注满,就要溢出之际,张靖微微一笑,用两根手指捏住酒杯,用内力将酒线逼回壶中,那杯中的酒不多不少,刚好是满满一杯。张靖朗笑一声道:“多谢老兄赐酒,弟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那大胡子才知张靖内力深厚,远胜于己,哈哈大笑,伸出了大拇指道:“老弟好俊的功夫。”张靖抱拳施礼道:“班门弄斧,还望长者见谅。”这才细细去打量那几个。只见左侧那位身形瘦小,肤色黝黑,一身风尘,沉默寡言。右侧这位只可见个健硕挺拔的背影,只是刚才在自己与大胡子比试内力之际,他转身观看时露了一下脸,勾鼻鹰眼,表情强悍。坐在那大胡子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后生,正在口溅飞沫,夸夸其谈。张靖见他身材纤细,容貌清秀,倒像个女子,眼神又灵活的有点夸张,不由多瞧两眼,也去听他讲些什么。那人瞧见张靖也听他瞎侃,更是来了兴致,高声道:“也难怪最近有吸血妖魔出世,这人血的滋味是鲜美无比。三位兄长,你们要不要尝尝?” 第十一回 风尘奇侠饮酒如血 朝廷耳目嗜血如酒 张靖心中一惊,听见那大胡子说道:“又胡说,人血哪是什么美味?又哪来的人血?”那俊后生道:“几位兄长若想尝尝,小弟当割脉献血。都拿碗来。”几人竟然笑嘻嘻地都把碗递了过去。那后生一只脚踏在椅子上,神气活现地挽起了袖子,拿出一把小刀子把手腕深深割开,鲜血喷涌而出,片刻流满了面前的三个大碗。张靖细看那血,澄明透亮,红宝石一般,煞是好看,与人血不同。这时屋中一片大乱,尖叫声一片。当即就有许多胆小的人连滚带爬地挤下楼去。三人竟然哈哈大笑,举碗就饮。大胡子仰头将碗中鲜血一饮而尽。那后生也自取一碗,淋上了些鲜血,放在口边喝了,不停地咂嘴,好像饮了琼浆玉液一般。然后,他把手腕举起给几个胆大好奇的看,竟然连一道疤痕也看不见。就有个胖子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手腕,见果然皮肤完好,就咧开嘴笑的呆呆愣愣。 张靖深知吸血妖邪有异此能,心中大惊,以手按剑,正要拍案而起,忽见隔壁房中有十来人拍掌走来,个个执刀佩剑。领头那人眼窝深陷,眉骨高耸,神色冷峻,到桌前拿起桌上剩的半碗鲜血喝了,冷笑道:“难怪我们兄弟刚刚饮了几杯,坛子中的葡萄酒便少了一半,好一个隔空取物的妖法。”那后生笑道:“我这鬼王搬运法,是仙法正宗,军爷何故污为妖法?”那人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等是军爷……”那后生哈哈大笑着打断话头,道:“我不仅知道你们是军爷。还知道你们平时穿的是飞鱼服,带的是绣春刀,知道你们就是人见人怕的锦衣卫大人。”那人冷笑道:“不错,我乃北司镇抚使马斌,不知几位高姓大名,可否见告。”那大胡子哈哈一声冷笑,道:“我等名姓久失,我因爱弄些机关消息,自封巧灵,实则一个老鬼而已。”又指着左手那人道:“这是我二弟兽灵。”指右手那人道:“三弟蛇灵。”那后生嘻嘻一笑,抱拳道:“兄弟我排行最小,因爱玩些小把戏,故号幻灵。”马斌道:“原来是四灵,久仰久仰。”幻灵笑道:“我等久隐于田园之中,自封名号为乐,连自己都不久仰自己,大人怎么会久仰我等。此言虚伪之极,简直狗屁不通。”马斌道:“尔等只知道贪杯,可知道本官所饮的葡萄美酒乃是圣上所赐,尔等盗取葡萄酒已经是犯下死罪吗?”巧灵哈哈笑道:“我兄弟几人不过是饮用点如血美酒,大人等可素来是嗜血如酒,该当死罪的怕不是我兄弟四人,而是大人们。”锦衣卫们听了这话都大声喝骂,纷纷拔出刀来。马斌冷笑一声道:“胆子不小呀。看来昨夜潜入本官行辕,用暴雨梨花针伤了我兄弟的,就是你们四灵了。”兽灵拍案道:“不错,你待怎的?”马斌道:“就地格杀尔等。”话音未落,他的刀已出鞘,直取巧灵,招式狠辣。转眼十几个锦衣卫围着四灵,刀剑交错,战在一处。那巧灵掌风凌厉,带的屋中灯火忽明忽暗,几个锦衣卫被掌风扫到,痛的哇哇乱叫,就要后退。马斌急道:“不能退,小心他们的暴雨梨花针。”巧灵大笑道:“对付几个狗腿子,哪里用的着暴雨梨花针。”说罢,双掌闪电般连环拍出,把马斌逼退两步,右掌横扫,一个锦衣卫当即吐血毙命。张靖眼见四灵稳操胜券,不愿多惹是非,便要抽身下楼,忽然一名锦衣卫从怀中掏出烟花流星弹,取火点燃了,对窗外放去,烟花未息,便从楼下冲上来一队人,这些人可全都是身着飞鱼服,手举绣春刀,约有二三十之众,喊叫着杀来。本来,巧灵对马斌是略胜一筹,其余三灵和十几个锦衣卫打的难分上下,这些人一加入战团,四灵立见不支。忽听兽灵口中发出嘘嘘之声,几只毛茸茸的灰色小东西从他的领子里,袖子里钻了出来。那几个小东西动作极快,在众人头顶穿梭来去,连影子都难看清。霎时便有十来个锦衣卫哀叫着捂住了眼睛。能空出手的都去捉那些东西,有的挥刀去砍,但这些锦衣卫虽然个个功夫不弱,出手又快又狠,却连这些东西的毛也碰不着一下。这些人还能顾得护住眼睛,几个被四灵缠斗住的无法分出手来,转眼又有几个眼睛被咬瞎。马斌见势不妙,大呼一声:“撤。”一包烟幕粉在空中炸开,一霎时,室内烟雾弥漫,对面不见人影,只听衣袂带风声中,夹着两声惨呼。待烟雾散去,除了躺在地上的几具死尸外,哪里还有半个锦衣卫的影子。兽灵笑道:“这些狗爪子们,拿人的功夫不怎么样,逃跑的功夫倒是高明。” 张靖哼哼冷笑两声饮酒不语。 巧灵转头瞧了瞧张靖道:“狗爪子们祸国害民,人人都恨不能食肉寝皮,我兄弟诛杀狗爪子,乃为民解恨,这位仁兄何故冷笑。” 张靖道:“暴雨梨花针乃武林久已失传的阴毒暗器,武林正派人士对之无不深恶痛绝,不想在几位手中重现。又指着兽灵道:至于这位兄台驯养的小兽,专伤人眼,被咬中者必盲一目,更是阴狠毒辣。几位恐非武林之福。” 巧灵哼了一声,拍案道:“暴雨梨花针虽然阴毒,但若是对付奸恶之徒,老夫还嫌不够。这位大侠莫非动了除去我等之心。这可倒要领教了。” 兽灵道:“我这灰貂,用来对付奸小恶徒,也还不够毒辣。今后我当训练小灰貂同时伤人两目,那才叫过瘾。” 张靖以手抚剑道:好,好。再下不才,想以手中之剑领教领教兄台的灰貂,你们若是真有什么暴雨梨花针,在下也一并领教了。 巧灵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兽灵道:“我这小灰貂虽然毒了点,倒都是有眼睛的,不会咬了好人。阁下的剑,看着正派大气,却不长眼,若是误伤了好人,那就不仅是毒了,还是傻,是冤。” 幻灵赶紧道:“剑无善恶,善恶要看用剑之人,这个道理,人人明白,大侠岂能不知。今晚,这些锦衣卫将顺江前往黑风崖去干一件令人发指的坏事,大侠如有兴趣辨明是非善恶,可于随我等沿江赶去,船中正好饮酒畅谈。” 张靖长叹一口气道:“此言有理,我竟是被江湖上的庸俗偏见束缚了。但愿几位手中利器只是用来对付大奸大恶之徒。我也欲与几位把酒言欢,诛奸除恶,但眼下有要事在身,不能跟随各位了。他日如有缘再会,在下做东,定当与各位畅饮一番。” 巧灵道:“大侠既有要事在身,我等不敢耽误。只可惜大侠不能亲眼看看这些替天子巡查天下的人,是如何与吸血妖魔勾结,看看该不该让他们尝尝暴雨梨花针和噬眼飞貂的滋味。” 张靖听了这话,几乎跳了起来,问道:“你们发现了吸血妖魔,他们在哪?” 第十二回 夜色沉沉侠士寻怪 院落重重妖物访官 夜色深沉,长江宽阔的水面上,西南风吹的正急。一艘双桅巨帆的大船拉满了帆,向西如飞而去。在它的后面,一艘不大的快船紧紧跟了上来,始终保持着不到二十丈的距离。 快船的舱内点着灯火,张靖与四灵围桌而坐。张靖与四灵互相叙了名姓,原来巧灵名叫钟镇邪,兽灵名叫单杨,蛇灵名叫邢瑞林,幻灵名叫郑谦。 巧灵眯着眼看着眼前的灯火,出了会神,悠悠说道:“我们四兄弟居住在这武昌城的灵山之内,这些年来快活度日,倒也不大理会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四天前,我与三弟下山来买些酒肉,听见了关于吸血怪物的传言,这世上关于神怪妖魔的各种传言多的不计其数,我们听了,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武昌城内确有四人离奇失踪。我们觉得事有蹊跷,便向来自各地的人多加打听,各人说法不一,但最近不少地方有人先后离奇失踪是肯定的了。因为各人虽然对吸血怪物的描述不同,但关于各失踪的人的姓名,失踪地点的说法却是一致的。在黄州府江边的李家庄庄后,人们还发现了一具已经被吸干了血的干尸。那人并非李家庄的人,却被怪物拖到李家庄的后面。庄内有一个汉子,因白天喝多了酒,半夜起来到庄后呕吐,看见四个全身黑毛的两腿怪物在咬一个人的脖子,然后又吸又舔,发出了几声怪叫。那汉子被吓得昏了过去。第二天,庄中的人和官府的人去看那被咬的人,已经成了具干尸。那脖子并非被咬开的,而是被什么利爪硬给挖开的,但血确然已被吸尽。官府认为是猛兽伤人,不再过问。我想着白天听到的这些怪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忽然,那些有人失踪的地点在我眼前成了一条会动的线。这条线大致连着泉州府和武昌城,就像有什么吸血的怪物从泉州向武昌一路奔来,并沿途吸血害人,我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朝廷昏暗,官府害人,咱们是管不了,可是咱们绝不能放任怪物吸食人血,自己却逍遥度日。想到这里,我披衣而起,叫醒了三个兄弟。” 兽灵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最爱驯养些奇鸟异兽。白天我听了城内的传言,心里想,这吸血的东西肯定是怪异的猛禽或者猛兽,也许是一种奇蛇,所以能钻墙入室,来去无踪,要是能捕捉来,即为世人除了一害,又可通过驯养,用它来震慑奸恶。平时我不论捉什么凶禽猛兽都是自己去,怕敌不过怪物,正想明天要与大哥与两位兄弟商量。当时越想越是心痒难挠,恨不得立即起身捉怪,也没睡着。” 幻灵道:“我们几兄弟一商量,想那些人都是夜间失踪的,看来这吸血怪物是在夜间出没,而且其去向不定,从其伤人的线路来看,速度又快,很难跟踪。决定乘眼下其它地方还没传来有人遇害的消息,怪物可能还在这武昌城内,连夜入城探查。我们带上大哥制作的暴雨梨花针和二哥的飞貂,当即匆匆下山。张大侠,我等带这些阴毒的东西,可是为了对付吸血怪的。” 张靖大惊道:“据传暴雨梨花针天下只有一副,百年前有不下数十名武林高手命伤针下,武林中人无不谈之色变,后被毁去,便绝迹于世,其间虽有不少能工巧匠穷尽心血,欲造出暴雨梨花针,可是都未能成功。不想钟大哥竟然会制作。” 巧灵摸着大胡子笑道:“鄙人先祖本是四川唐门中人,专为唐门打造各种精巧暗器。鄙人自幼便深好此道,好弄些机巧之物,实不足道。” 幻灵接着说道:“我们都有点功夫,又仗着利器灵兽,以为定可制服怪物。不过我们在城中转来转去,却连怪物的影子也看不到,我们这才意识到,那怪物竟然来去无踪,甚至可能是什么会飞的怪物,如何找到它确实是个大难题。” 巧灵道:“当时我们商量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好继续在大街小巷中溜来溜去,希望能引出那怪物来攻击我们,我们就好乘机出手,将它击杀或者捕捉。” 兽灵道:“虽然我很想活捉怪物,但想到它的凶残邪异,和那难以捉摸的速度和力量,我也不禁有些紧张,手中紧紧握着暴雨梨花针,随时准备触发钢针。每一根钢针上都淬上了烈性麻药。” 幻灵笑道:“说来让张大侠见笑,那时,我感到握着针筒的手已经出汗了。那时,户户闭门,不见灯火,黑漆漆的巷子里,静的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好像可以听见。天上不见一点星光,云应该很厚,风带着水气吹来,冰凉又潮湿,看来是要下雨了。我们深夜下山,又寻找了这么长时间,感觉离天亮已经不远了,正商议着是否先回山上。突然,我们发现有人从我们身后赶来,我们停下转过身去,发现一共是四个人,都是一身黑衣。他们很快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们冷笑了两声,我们大哥对他们抱拳施礼,他们也不理不睬。其中一个人伸出手来,像是想摸我的脖子,被另外一人喝止,便走了。” 巧灵道:“我见他们举止怪异,不像什么好人。心想反正一时也难以找到吸血怪物,不如跟上这几人,看他们是否要干什么坏事。我给三位兄弟打了个手势,便跟了上去。我们跟着那四人拐进了一条宽大的巷子,远远看见四人进了从一处悬着两个灯笼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那门前有两个守门的躬身把他们迎了进去。我松了口气,以为几人是半夜回家,可能把我们误认成歹人,所以刚才冷笑不语。谁知道我们正要离开,那两个把门的赶来过来,竟然都是一身锦衣卫装扮。我赶紧扶住二弟肩头,俯身干呕,并用内力逼出了些晚上吃下的酒菜,那两名锦衣卫盘问,几位兄弟又说了几句酒话,两人骂了几声醉鬼,喝斥我们走开。” 幻灵道:“我们骗过了锦衣卫,假意离开,然后飞身上房,绕进了驻有锦衣卫的大院。那院中房屋颇多,我们在里面绕了一圈,发现只有一间屋内透出灯光。我们溜到附近,发现一个锦衣卫官员和那四个黑衣人正在谈话。那时,我们隐身在一个屋角处,因为那几人所在的房子每一扇窗户都大开着,里面明晃晃的点着几根蜡烛,打窗户内透出的烛光把窗外也照得很亮,有个黑衣人又不断从窗户里向外观望,我们根本无法接近。那屋角距离几人谈话的房子少说也有三十步远,我们一点也听不见几人在说些什么。” 第十三回 人心更比鬼心黑 暴雨梨花点点寒 兽灵道:“我们几个计议一番。我放出小貂儿,让它们去扑灭烛火,同时,我们向远处抛出了几个小石子。三弟乘机溜了进去。” 幻灵道:“里面的灯火是被貂儿扑灭了,院中里却处处亮起了灯火,喊声一片,原来这院内驻有好几十名锦衣卫,不过是都在睡觉,院子又太大,我们便没有发现。” 巧灵道:“我们三人赶紧上房向外逃,刚上房顶,便有十几枚暗器向我们招呼来。四处已经有锦衣卫围了过来。我们不敢恋战,便打出暴雨梨花针,冲了出去。我们逃到了大街上,身后有十几人紧追不舍,我们正要动手迎战,发现有两名黑衣人从他们身后赶了上来,身法竟然是快的出奇,我们心中骇惧,待他们走近,一起打出了三筒暴雨梨花针,共计三百九十枚钢针齐齐射了出去,又蓬散开来,真如暴雨一般,十几名锦衣卫都倒了下去,奇怪的是两名黑衣人冲在最前正中的位置,应该是中针最多,却只是咧嘴惨叫了两声,便向我们扑来。” 幻灵道:“我当时吓得都忘了逃了,还是大哥冷静,赶紧打出了霹雳神火弹,那弹在黑衣人脚下炸开,火势冲天,有丈余方圆,我等赶紧借火逃遁,隐身街边的大树下,却见两个黑衣人从火中走出,东张西望了一会,便回去了。这时,虽然下起了雨,不见天上有一点亮光,却从家家的院子里响起了公鸡的啼叫声,天已经快亮了。我淋着冰冷的雨水,却淌了一身汗。三哥还未出来,我们都不放心,便悄悄又靠近那座大院,准备接应三哥。三哥,你别总是金口难开,给张大侠讲讲你在那屋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蛇灵道:“那屋里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点。我进屋之前,已经瞄好了书柜上一个装画用的磁坛子,乘黑暗潜了进去,便赶紧蜷身藏在坛子里。” 张靖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问道:“装画轴用的坛子能有多大?如何能藏人?” 幻灵笑道:“我这三哥全身软若无骨,缩骨神通天下无双,能将全身缩成很小的一团,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比它的头略大点,就能装下他。别说是刺探镇抚使的行辕,就是刺探皇宫大内也不在话下。” 张靖听了,连连称奇。蛇灵道:“但是那天夜里,我也危险的很。” 原来那天蛇灵刚刚在坛子里藏好,室内的蜡烛便被重新点亮。只听一人说道:“这蜡烛被灭的奇怪,不像是被暗器打灭的,莫非来的贼人竟然有隔空指力一类的功夫。” 另一人道:“镇抚使大人不用有心。王成、赵青,快去助大人拿下贼人。便听得有两人领命而去。” 那镇抚使笑道:“有二位使者相助,贼人再大的本领,也定是跑不掉了。” 另一人道:“话虽然如此说,毕竟可能是我等泄露了行踪,不可不防。” 又一人道:“朱兄所言甚是。这来的怕就是我们方才在巷子内遇到的四人。这几人深夜里穿街逛巷,行迹大是可疑。一定是在查探什么事情。” 那朱兄道:“我们一路上捉人饮血,虽然做的隐秘,但沿途毕竟有不少人失踪。若是有人沿着这条线索,只要他轻功过人,或者有匹千里良驹,就不能跟住我们。我明敌暗,情况不太妙啊。那两人都能在一招间击退蔡氏,功夫极高。若是在途中又招来帮手,那可……” 镇抚使笑道:“二位使者不用担心,下官有一计,不知可合几位使者心意。” 两个使者道:“说来听听无妨。” 镇抚使道:“几位前往黑风崖,正可顺江而上。下官给几位备好大船,乘着这几日刮西南风,速度既快,又可免去几位奔波之苦。我从大牢中给几位提几名死囚,可供几位饮用其血。若是果然有人跟踪,他们将至此断了线索。” 一使者道:“好法子。不过那大牢中的囚犯怕是在牢内受尽折磨,其血不堪饮用。” 那朱兄道:“米兄,口服之欲,就别再讲究了,眼下只好将就对付。不知大人能为我等提供几名死囚?” 镇抚使道:“这大牢内共有二十七个死囚,不知够不够用?” 那米兄道:“二十七名死囚,大概只够到黑风崖的,我等在黑风崖还不定要耽搁几日。” 镇抚使沉吟了片刻道:“若是有人能跟踪几位,定是因眼人们都在谈论不断有人失踪的事情,待我以妖言惑众的罪名逮捕些人,供几位食用,也好断绝了坊间的传言,让这些刁民知道平时该夹着嘴巴过日子。既绝了跟踪者的消息来路,几位又可饮用到好血。” 那米兄鼓掌笑道:“妙妙,定要找些细皮嫩肉的年轻人来。” 那朱兄道:“我们不便耽搁,明日夜晚就要乘船出发。” 镇抚使道:“几位使者先行一步。下官还有些事物要办,待三日后我会乘坐快船连夜启程,赶赴黑风崖,给几位使者送去血食。” 那朱兄哈哈笑道:“难怪大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镇抚使,大人真会办事,大人能谋善断,手段也够狠,好、好,哈哈哈哈……” 镇抚使干笑道:“哪里,哪里,以后还望几位使者多多照顾。” 正在这时,那两名出去追拿四灵的黑衣人回来了。那朱兄问道:“拿住来人了吗?” 一黑衣人道:“我们追了上去,眼看就要拿住他们,被他们发出的密如雨点一样的钢针挡了一步,我俩身中钢针不下百枚,正要忍痛拿住他们,谁知他们又掷出了一颗火弹,在我俩脚下炸开,那火势极猛,待我俩从火中冲出,便不见了那三人。天也快亮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便不再追拿,赶了回来。镇抚使大人却是有不少弟兄伤在针下。” 镇抚使惊道:“定是暴雨梨花针,暴雨梨花针又重现江湖了。” 那米兄笑了笑道:“暴雨梨花针虽然阴毒,大人手下高手成千,却是不用惧它。大人,这个青花瓷的坛子是你刚刚得来的宝物吧?” 镇抚使笑道:“这里是布政使吴大人的别院,临时给我作为行辕。这些瓶瓶罐罐的,想来都是吴大人的宝贝。尊使若是有此雅好,看上了这个装画的坛子,下官可以代吴大人把它送给尊使。” 那米兄笑道:“我哪里懂这个,我听见里面似乎有些响动,还以为这是个养猫用的坛子,里面怕是睡着只小猫。哈哈,我等告辞了。那三个黑衣人也齐声告辞。” 张靖听了道:“果然凶险,那些黑衣人走后,那马斌没有查看坛子吗?” 第十四回 巧匠打造诛妖利器 色鬼抢夺泡妞春酒 蛇灵道:“那马斌差点就要把坛子捧下来看,所以说我那天的情况也是凶险万分。” 原来那些黑衣人走后,马斌自言自语道:“这成化青花瓷的坛子所绘人物栩栩如生,哪里会是养猫用的,这些黑衣使会些妖法,却都是些不懂风雅的粗人。” 这时一人从外走进,问道:“大人,几位黑衣使者都走了?” 马斌道:“嗯。几个怪物,吸血还有许多讲究,嫌死囚的血不好喝,没法子,本官只好答应为他们抓几个血好喝的。其实,吸食这些死囚的血倒也不冤枉他们,他们全是红石山的匪徒,平时劫杀过客,乃至洗劫村庄,从来不留活口。听说有几个匪头,还专爱吃人心肝。可是要抓些百姓来供给他们吸血,本官也是心有不忍啊。” 那人道:“连厂公都特意叮嘱,教我等配合好这些黑衣使者,我们当然要尽点心,抓几个人,又算什么。咱们可得罪不起厂公。” 马斌道:“童百户言之有理。不过后天晚上布政使刘大人要在四美酒楼宴请我等,他那儿有皇上赏赐的葡萄美酒,不可不尝啊。所以我与他们说好了,我们后天夜晚启程,去给他们送几个人。” 童百户笑道:“那是。咱们当然先要享受好了,才能照顾他们。” 马斌笑道:“咱们把人送到黑风崖,然后再上岸找四川布政使打点秋风。妈的,都说辣妹子辣,也不知究竟有多辣。” 童百户陪着淫笑了两声。顺着马斌的眼光,见马斌正在瞧着一个装画的坛子出神,问道:“大人好像对那个青花瓷的坛子很感兴趣?” 马斌道:“嗯。你去把它拿下来给我看看。” 蛇灵正要偷袭击毙童百户,然后拼死冲出。忽有几名锦衣卫匆匆奔入,说有几名中针未死的锦衣卫痛的死去活来,钢针深入肉内,难以取出。马斌道:“走,去看看。”几人走了出去。蛇灵这才乘机溜出。这时,天已蒙蒙亮了,那雨越下越大。 张靖恨道:“这些人竟然与吸血妖邪相勾结,为虎作伥,实在可恶,该教他们尝尝钢针附体的滋味。” 巧灵叹道:“原来吸血的不是什么怪兽,竟然是人。这些人不畏刀剑,又似畏惧阳光,只能在黑夜里活动。昔年,我向几个洋人学习制作火器时,他们给我讲了他们国家许多有趣的事情,包括一种叫吸血鬼的怪物。据说吸血鬼们自称血族,他们不是神,不是魔鬼,但更不是人。他们往往以坟墓和棺材作为栖身场所,惧怕阳光。他们速度极快,力量极大,手指能变为坚硬的爪子,几乎不怕任何攻击,拥有不死之身。唉,我本以为这一切都只是洋人的传说,谁知这世上竟然是真有吸血鬼存在。想我中华大地,自古以来,并未有这类传言,不知这些妖孽是从何处来的。真是乱世出妖孽啊。” 张靖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除掉妖孽吗?” 巧灵道:“据说除了阳光,就要用银制的武器。但这只是洋人的传说,是否真的有效,就没人知道了。” 张靖道:“定然如此。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那晚昊儿能一招就让千户痛呼逃跑,原来他是用随身所带的银针扎中了千户的乳中穴。” 四灵奇道:“昊儿是谁。那千户又是何人?也是吸血妖物吗?” 张靖便把自己几日来的经历向四灵讲述了一遍,自言自语道:“但愿昊儿是在这几个黑衣妖物的手中。” 巧灵听了,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了,我本来还担心他们并不怕银呢。看来我新打造的钢芯裹银诛妖针就要大展神威了。张大侠,那娃儿若是在几个妖物手中,我等定能将他救出。” 张靖奇道:“什么叫钢芯裹银诛妖针?” 幻灵笑嘻嘻地拿出了一根针,递给张靖。张靖见那针长约三寸,通体银质,道:“这不就是根银针吗?” 幻灵道:“银针质地柔软,除了贯以内家真力,哪有威力?这针的针锋是钢的,锋利无比,而且中间有根钢芯贯通,不会弯曲,才适合暴雨梨花针那强劲的机簧,其表皮又是纯银,用以除妖。” 张靖啧啧称奇道:“钟兄心思灵巧,武艺高强,真是妖邪克星。我们可先去救出那些被锦衣卫抓来的无辜百姓。” 巧灵道:“我等都不知道那黑风崖究竟在哪,说不定是个暗语。不跟踪他们,如何找到吸血妖物?那些妖邪既有异能,我们只有知道了他们会面的地点,以暴雨梨花针伏击,才能十拿九稳,除掉妖物。到时自然可救出那些无辜百姓。” 张靖道:“钟兄言之有理。” 次日晨,张靖与四灵来到甲板之上,只见水天一色,江流滚滚。江风拂动着衣衫,也撩动着侠士情怀。一连几日大风,船行如飞。 这一日,水道渐渐变得险恶起来,激流暗礁,比比皆是,船到这里都不敢再用满帆。又过了一日,水道两侧的山壁也越来越高耸、陡峭,自下向上望去,怪石嶙峋,直指天际。不久,马斌等人弃船登岸,向深山内走去。张靖与四灵也弃了船,带上干粮,巧灵还带上了一皮袋的美酒,在后面远远跟上。 大山内密林遮天蔽日,杂草丛生,浅处也没过膝盖,深处可及胸腹,许多地方是寸步难行。几人又怕跟丢了锦衣卫,莽莽深山中,无法再发现他们的影踪,草丛树后又好藏身,便紧紧跟在锦衣卫身后。马斌等昼行夜宿,竟在深山里又行了五天,进入了杳无人迹的大山深处。几人跟着锦衣卫到了一处山脚下,只听马斌对众锦衣卫道:过了那道山涧,再翻过一座山,就到黑风崖了,大家把手上的这些刁民看紧点,要是跑了几个,那些黑衣使者在深山中找不到血食,说不定会喝了我们的血。 张靖气愤地说道:“这人伤心病狂,捉拿百姓献给妖物当血食,还把遭难百姓称为刁民,实在该杀。” 巧灵道:“黑风崖的位置我们已经知道了,用不着这些鹰犬带路了。我们现在就去除了这些恶狗,救下百姓。” 张靖道:“共有不下三十名锦衣卫,一个锦衣卫看着一个百姓,如何去救?” 几人都觉得为难,正在苦思计策,听马斌问道:“童百户,你说这大山里,会不会有采阳补阴的女妖啊?” 那童百户笑道:“这山太深了,说不定自古以来,就没人来过这里,就是冒出一群女妖精来,也大有可能。” 马斌故作正色道:“如果这里只有女妖,没有男妖,我等要是让那些寂寞了几百年的妖精给撞上了,那可就危险了。说罢和众锦衣卫笑作一团。” 只见童百户拍着胸膛,挺着肚子道:“若有女妖想对镇抚使大人不利,下官拼了这童男之身,也要挡住女妖的缩阴吸阳功,保住大人的贞操。那马斌大笑着踢了童百户一脚,骂道:妈的,你小子还有个屁童男之身,二十年前还差不多。” 一个锦衣卫道:“大人,这样的深山,就算没有什么女妖,什么奇珍异果,千年的人参灵芝,恐怕还是有的……” 幻灵眼珠转了两转道:“我有法子了……” 马斌带着众锦衣卫过了山涧,向前面那座大山上爬去,刚到半山腰中,忽听见前面像是有几个人在争吵。马斌感到奇异,想不到在这样的深山中竟然有人,便带了童百户和几名锦衣卫悄悄靠近,藏身在大树后面去看。只见树前有一块几张草席大小的草地,有五个人正在那里争吵。其中四人都脸部溃烂,丑陋不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中紧握着一个包袱道:“我这血兰果,又叫做朱唇丹,珍异无比。我在这深山中采药炼丹,已有六十多年了,只到今天才在一处悬崖边,碰到一棵血兰,总共也只得这三十多粒血兰果,怎么能给了你们。” 马斌听的又惊奇,又兴奋。奇的是这血兰果不知是什么宝贝,那老人既然在深山中用了一生精力才找到三十多粒,定是珍贵无比。兴奋的是,马上动手抢夺,不用花费一文钱,这些宝贝就 全归自己了。他心中好奇,谅那老人也逃不出自己手掌心,便接着听下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烂脸人沙哑着嗓子道:“我们四个兄弟几年之前采药时,中了奇蛇之毒,个个脸部溃烂,见不得人。药师只要肯赐给我兄弟四粒血兰果,便可消除我们身上的蛇毒,使我们恢复容颜,我兄弟几人将感激不尽,他日必有回报。” 那老人道:服下一粒血兰果,可使人年轻二十岁,容颜常驻,延年益寿的功效远非千年的灵芝,人形的首乌可以比拟,你们如何回报。 另一个烂脸的人道:“我们几兄弟要是没有奇物,也不敢去换药师的血兰果。我们在这大山里也已经有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来,我们采齐了泡制极乐长春酒所需的三十六种珍贵药材,总共只泡了两袋酒,我们几个兄弟自己享用了一袋,还有一袋,敬献药师。” 药师笑道:“那极乐长春酒服用一小杯,人便壮的像头驴子,老朽哪敢服用一袋。若是服用了,只怕几十名少女也侍候不了,老朽又不是皇帝,上哪儿找这么多女子?又怎么能干些伤风败德的事。” 一个身材瘦小的烂脸人笑道:“这酒若是服用几杯,你老虽然已经年过八旬,也会金枪不倒,远胜少年,凡有女子得你垂青爱抚之后,只怕再也不会去爱第二个男人。你老是行家,应该知道这极乐长春酒不仅壮阳功效奇佳,而且服用之后,可以尽兴享乐,并不伤身,反会令人神采奕奕,在鱼水之欢中得到滋养,绝非皇宫中用了伤身的壮阳药物可比啊。你老一人找寻血兰果用了六十年,我们兄弟找寻这些药材四个人用了三十年,那是相当于一个人用了一百二十年啊。其珍贵应当不在血兰果之下。” 马斌听的心痒难挠,正要动手抢夺。只听那身材魁梧的烂脸人又说道:“何况血兰果采下之后,需要在三日内乘新鲜服用,否则便功效全无。因为其功效强大,一人又只能吃下一粒,要是吃下两粒,便会焚烧五脏六腑,令人七窍流血而亡。药师,你一人独占几十粒血兰果,对你老又有什么好处呢?那药师听了哈哈大笑,道:我本以为世人没几个知道血兰果的不想你们对血兰果的药性竟然这般精通。也好,我就用四粒血兰果换你们的极乐长春酒。四个烂脸人听了都面露喜色,赶紧把那袋极乐长春酒递给药师,换了四粒血兰果。药师拔下了酒袋的塞子,用鼻子嗅了几下,称赞道:好酒,好酒,果然有那三十六种药材。” 马斌心里惊道:“好险!好险!我若是刚才动手,没能听见这烂脸人的话,会立即服下十几粒血兰果。” 他正在后怕,只见那药师仰头就要饮用极乐长春酒,便大笑着从树后走出,道:“你们这几个采药的,天天寻找些珍奇药物,却不向朝廷缴纳半点税赋,好快活,好自在啊。”那些锦衣卫见童百户招手,也都走上前来,一起亮出兵刃,将五个采药的人团团围在中间。 那老者害怕道:“老朽虽然在深山之中,没有教过税赋,但平时只是炼丹救人,并不是图快活。” 马斌喝斥道:“胡说。你方才大有将极乐长春酒一饮而尽的架势,还说不是图快活吗?你这老头,你瞧瞧你眉毛胡子都白了,该有多大年纪了,难道还想饮那极乐长春酒,去糟蹋人家女孩吗?” 药师慌忙说道:“老朽老了,方才只是想品品这稀世春酒的味道。军爷们都家有妻室,正要生育儿女,用的着这酒。老朽把这酒献给军爷。” 童百户喝斥道:“老汉,你不要发抖好不好。赶紧把塞子盖上,把酒递给这位官爷。要是弄洒了酒,便砍下你脑袋。” 药师赶紧盖上塞子,把酒递给马斌,转身就要走。马斌把那包血兰果一把夺了过来,骂道:“贼老汉,你有这包好东西,不交给本官就想走,你以为本官是好糊弄的吗?”药师连说不敢,只求绕命。马斌颠了颠包袱,摆摆手道:本官也有好生之德,就绕了你这老汉一命,去吧。 四个烂脸人都跪下求道:“我们的四粒血兰果是为了解除烂脸之苦,求大人开恩,就将四粒血兰果赏赐给小人们吧。” 马斌道:“那好啊。你们就服下手中血兰果吧。不过,要脸不要命。要想要命,就得不要脸。”那些锦衣卫们见几人竟然敢在太岁面前讨价还价,都不由扬刀喝骂:“还不快点交出血兰果。再敢罗嗦就宰了你们。” 几个烂脸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忽然跳起,从锦衣卫的缝隙中钻了出去。那些锦衣卫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大胆,一楞之下,几个烂脸人已经连滚带爬,向山下跑去,山陡林密,眨眼间几人不见了踪影。锦衣卫们气的哇哇乱叫。 马斌楞了一下,回过了神,笑道:“几个丑怪情急拼命,跑的倒是比兔子他娘还快。弟兄们不要气恼,让我来看看这共有多少粒血兰果,够不够分。”众锦衣卫围了过来,看马斌数血兰果,共有三十七粒,众人一人一粒,还能余下四粒,都不禁欢呼雀跃。 马斌笑眯眯地把血兰果分给众锦衣卫,道:“方才听几个采药人讲,这血兰果需要乘新鲜服下,才能收到神奇功效,弟兄们,咱们先服了血兰果,再赶路吧。” 众锦衣卫连声感谢镇抚使,称赞镇抚使大人洪福齐天,体恤下属。 锦衣卫们细看手中血兰果,见它状如开口的松子,通体朱红,剥开来看,那仁子也是朱红色,靠近开口处红的更艳,就像美女半启朱唇,微露杏舌,果然是谁也没见过的稀罕物。众锦衣卫忙将血兰果吃下。马斌吃了血兰果,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极乐长春酒,把酒袋递给众锦衣卫道:“一人只准喝一口,不准多喝。听那个药师说,这酒功效奇佳,你们只喝一口,回家之后,只怕也得花银子再纳一房小妾,哈哈哈哈……”众锦衣卫淫笑着,人人都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众锦衣卫饮了酒,马斌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山上爬去,刚走了几十步,个个觉得头重脚轻,看那大山都在旋转,都像烂泥似的倒了下去。刚才跑掉的药师和四个烂脸人又转了回来,拍掌大笑。 第十五回 妖暗人明已惊心 又闻崖顶传悲声 那药师哈哈笑道:“郑四弟的这个计策果然好用。” 原来那药师是张靖所扮,四个烂脸人则是四灵。巧灵在山脚下听那些锦衣卫对女色长生极为贪恋,便想出了这条计策。他随身带有魔粉。这魔粉有各种颜色,极为神奇。平时他用这魔粉逗小孩子们玩,用魔粉在手心画个圈圈,再将这圈圈隔空扔出,那圈圈落在孩子的衣服上便再也洗不掉。他用红色魔粉将兽灵用来喂貂的松子染上了色,起了个名叫血兰果,又替大家都易了容。那些锦衣卫平时贪心霸道惯了,什么好东西都来的容易,所以上当。 那些锦衣卫中了兽灵用来麻醉猛兽用的虎王百步散,药劲虽然来的较慢些,药效却是极强,虽然都只吃了一粒松子,喝了一口酒,却个个被麻的不省人事。 张靖道:“这些锦衣卫怎么办?” 巧灵道:“这些人平时便恶贯满盈,现在又勾结妖邪,为虎作伥。要是留他们在世上,不知要害了多少善良百姓。张大侠,有时候止暴还得以暴。” 张靖叹道:“我也深有同感。眼下妖异之氛,只怕已经弥漫朝野,芸芸众生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张某不可再囿于侠士之名,行妇人之仁。”说罢,跃到马斌身旁,一剑刺入其心脏。四灵笑道:“张大侠真是痛快人。五人一起动手,刀起剑落,眨眼间除了几十名锦衣卫。” 五个人除了锦衣卫,赶紧给那些被抓来的百姓松了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扑到一个汉子怀中抽泣道:“爹爹,我怕,我怕,我要回家,我要找娘”那汉子搂住孩子,一边安慰,一边流泪。张靖走上前来,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看着孩子清秀无邪的面庞,叹了口气道:“孩子,别怕,别怕。哎,若非是你,我也许还不会动了杀心。”幻灵问道:“孩子,你怎么也被抓来了?”那汉子道:“几天前,我带着孩子在一个面摊前吃面,一边与人谈那吸血怪物的事情。孩子听的有趣,也不断插话,问这问那。这时,来了几个官兵,都带着刀。他们走过来听了几句,又细细看了我和孩子两眼,然后便露出凶相,说我爷俩是妖言惑众,罪在不赦,就把我爷俩抓了起来。我们也没被带入大牢,也没有过堂审问,却被带到了江边的一条大船上。一直到进了这座大山,我们才知道这些官爷竟然是要把我们交给什么黑衣使者,让他们吸食我们身上的血。要不是侠士们相救,我爷俩没能和家人见上一面,便成了妖精口中的食物了。”说罢大哭。那些被救下的百姓听的伤心,人人痛哭流涕。五人劝住了百姓,张靖道:“吸血妖物就在前面的黑风崖上,大家小点声音,不可惊动了他们。他们可能是在夜里活动,天色一黑,大家更要小心。”又掏出十几粒丸药让孩子服下一粒,余下的给了那汉子,嘱咐道:“孩子有点发烧。服了安神丹,可以退热安神。你每日给他服用三粒,出了大山,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巧灵道:“大家归途中千万别走散了。在山中夜看北斗,白昼看太阳,不难辨别方向。要是天阴重了,就看大树,枝叶茂密的那侧应当就是南面。各位可向东行,还取水路返回。”兽灵道:“取下这些鹰犬随身佩戴的值钱东西,够你们当盘缠使用,再带上他们的干粮,大家快走吧。记住张大侠的话,一路少发出声响,尤其是到了晚上,千万别惊动了吸血的妖物。” 待目送这些人走远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张靖与四灵施展轻功,赶紧翻过了山。山脚下是个低洼崎岖,清流急湍的山谷。无数石头在激流中挺立着,好像许多水怪在水中伸出了奇形怪状的脑袋。那些石头被水冲刷的早已经没了棱角,而且都长满了青苔。好在几人都轻功不俗, 在湿滑的石头上窜高跃低,捷若猿猴,片刻来到对面的山峰下。 几人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座山峰,只见其山石多是青黑色,许多地点竟然像染了墨汁一般,那半山腰腾腾冒出的雾气被映的黑沉沉的,说不出的阴森怪异,定然就是黑风崖了。山势陡峭,如刀削斧劈一般,已非常人可以攀登。几人怕天黑之前赶不到山顶山,不敢休息,急急忙忙向山上攀爬。山谷中难辨日色,等到几人爬到半山之中,向西看去,一片晚霞,抹红了西边。这时几人所在的山壁陡峭光滑,极难攀爬。四灵已经难以快速向上攀爬。张靖道:“天色将要黑了,还不知道崖顶上的地势。我先上去看看。这里太陡太险,几位小心点。”四灵点头赞成。张靖施展壁虎游墙功,快速向上爬去。 张靖这些年来,勤修秘录中的功夫,轻功内功都已经步入佳境,这时情况危急之下,全力施展,就像一只大鹏贴着山壁扶摇直上,不到半个时辰,便登上崖顶。他定了定神,跃到一块高耸的山石尖上,向四面看去,那崖顶面貌,尽收眼底,不由叫了声:“糟了!” 原来那崖顶地势平整,方圆有好几里广阔,布满乱石,大树稀疏,灌木矮松却是到处可见。他与四灵出于激愤,又怕锦衣卫勾结妖物,涂炭生灵,没有盘问一句,便杀死了几十名锦衣卫。这下既不知道他们是否约定更具体的地点,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定下会面的信号。几人如果在崖顶上瞎转,眼见已是黄昏。天色一黑,便成了敌在暗我在明,那样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还谈什么伏击妖邪。 这时崖边人影一闪,幻灵也上了崖顶。张靖赞道:“好快的身法!”幻灵笑道:“小弟在四个兄弟中功夫最差,但轻功却是最好的。不过比起张大侠可是差远了。”张靖笑道:“四弟过谦了。”然后神色转为凝重,把他所担心的事对幻灵讲了。幻灵听了,又细细打量了那崖顶一遍,转过身看着那正在西沉的太阳,心中不由一凉,问张靖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可先选一处便于隐蔽的地点藏身,待明日天亮了再说。” 张靖想了相道:“先隐藏下来,只能作为无奈之举,不可作为首选的办法。钟大哥几天前在船中曾讲,吸血鬼往往在墓地棺材中栖身。他们既然已经成为鬼物,便可藏身地下。我们如果冒然藏身一处,到了夜里,妖物从地下钻了出来,岂不是危险之极。那蔡氏就是成妖后破棺而出的。而且妖物多是具有灵异的能力,否则,那天夜里邢三弟藏身坛中,那个黑衣使者怎么竟然像是有所发觉?他们不管是嗅觉或者听力超过人类,都可在附近发现生人。这里灌木稠密,遮蔽天日,乱石又如迷阵一般,哪里都有可能是妖邪栖身的地点。我们要是只顾隐藏自己,碰的不巧,就会刚好在他们栖身地的附近藏起来,这样,他们提前就会发现我们。天色一黑,他们就可趁夜色偷袭我们。如果是那样,以他们那惊人速度和力量,我们人人难逃厄运。” 幻灵听的凉气从脚下直冒,就像有双冰冷的鬼爪从脚下向上摸来,问道:“张大侠,那首选的办法是什么?” 张靖道:“我们趁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在这崖顶发现吸血妖物的踪迹。起码我们要找一个附近不会有妖物藏身,又利于我们隐藏的地方。我先向西去看,你在这等他们两个上来,然后你们每人查看一处,赶快把这崖顶查看一遍。又从身上脱下一件红色衣衫,撕开作四份,递给幻灵三份,叮嘱道:不论是谁,只要发现了什么,就在高处摆动红布,让其余三人前去会和。注意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幻灵依言在崖边等候,张靖展开轻功,向西而去。” 张靖施展游桩功,脚在乱石尖上轻轻一点,便是五六丈远,很快来到崖顶西边。这里是大片平整的石头地,已经看不到乱石灌木。他悬崖下望去,只见绝壁千寻,石面光洁,也没有杂树在绝壁上生长。心中想到:这里要是能找到一处藏身之所倒也不错。 他顺着悬崖边向北走去,刚走了约有一里路程,发现前方地下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人,赶紧飞身跃到跟前去看。只见那些人个个脖子上血肉模糊,像曾经被几头野兽一起撕咬过,张靖用手去一摸,尸身僵硬,看来都已死去多时了。这些人死后 尤自露出凶残的面孔,衣衫破败,不用说,他们就是被四个黑衣使者用来权且充饥的干粮——红石山的匪徒了。张靖一边数一边细看了一下,共有十八具尸体,其中有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中年妇人的尸体,身上衣衫干净整洁,面容显得慈善,但悲愤。张靖心中一凛,这三人却不不可能是凶残的匪徒。他们难道是被官府陷害的死囚,死囚却不会有一身整洁的衣服……他正在思考,忽然一个女子悲切的哭声从右边远处的乱石边传来。 第十六回 吸血鬼杀入如麻 诛妖针冷光似电 张靖赶忙循声找去,看见乱石边生着十来株松树,有十来具尸体躺在树间土地上,堆做两层。在那尸体堆的左边,一个女子被绑在树上,正在哀哀痛哭道:“爹爹,你莫要走远,你等等孩儿,等等孩儿啊……”在尸体堆的右边——她对面的树上绑着一个中年男子,头项低垂,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张靖到他跟前一看,发现他已经咬舌自尽了,不由叹息一声。那女子听见了,止住哭声,狠狠地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张靖道:“妖精,我爹爹已经咬舌自尽,没有血让你吸了。你来吸我的血吧,我和爹娘一起化作厉鬼会来找你们的。” 张靖走到这女孩面前,见她只有十五六岁,花容憔悴,柔声道:“姑娘,我不是吸血的妖邪,我是来诛杀妖邪的。” 那女孩睁大一双俏目,对张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目若朗星,英气勃勃,果然不是吸血的鬼怪,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愣了片刻,又放声哭道:“你就是神仙也来迟了,这里的人都死了,我的爹爹自尽了,娘和哥哥,还有叔叔都被妖物吸尽了血,我也不想再活在世上了……”张靖给她解开绳子,一边柔声安慰,她却越哭越悲伤。张靖眼见日色将沉入天际,心中焦急,低声喝道:“姑娘,你要想给你的亲人报仇,就赶快止住哭声,冷静下来。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女孩点点头,抽泣道:“好。你问吧。”张靖问道:“你可知道那几个妖物在何处藏身?”女孩用手指着远处一处黑松林道:“他们一待天明,就进入那里面。”张靖见那片松树林黑沉沉的,离这里有上千步远,料想自己在这里不会惊动他们,便接着问道:“他们夜里什么时刻出来?”女孩道:“天一黑,他们就出来吸人血。”张靖道:“是就在这儿吸人血吗?”女孩点了点头。张靖道:“这地下的尸体是何人的,你认识吗?”女孩伤心地说道:“他们是爹爹雇来打渔的,他们都是好人。”张靖又问道:“他们一共几人?带着个孩子吗?”女孩道:“四个妖物,都穿着黑衣,并没有带着孩子。”张靖听说昊儿不在他们手中,心中一凉。但天已经快黑了,他顾不得多想,赶紧飞身跃到树梢上挥动红布。不一会儿,东、北两个方向上各现一个人影,南方现了两个人影。 那来的人影如飞一般,正是四灵飘然而至。四灵看见女孩都吃了一惊,道:“张大侠,你发现了什么?”张靖赶紧把这里的情况对四灵讲了,与四灵商议应当之策。张靖看了看还绑在树上的尸体,道:“妖物要来取食时,必然要走进那株树。我们可以向崖下扔下几具尸体,再装作死尸,趴在原处,伏击妖物,最可出其不意。”巧灵道:“嗯。以这样的距离,倒是在暴雨梨花针的最佳范围之内。但他们不见了这位姑娘,不知道会不会有所警觉。”女孩慨然道:“只要能为爹娘和哥哥报仇,我愿意舍去性命。请你们还把我绑在这颗树上。”张靖不忍,女孩道:“要是你们不能杀了妖物,这悬崖绝壁上,又哪里会有我的活路。张大侠,你动手吧!”张靖道:“张某凭手中宝剑,亦当可诛杀妖物。姑娘已经痛失家人,不可在冒险了。”女孩急道:“那妖物用手抓着我攀上这绝壁,就像在平地上奔跑一样。你们既然有好法子,何必硬拼。天就要黑了,你就别再犹豫了。”巧灵看着女孩问道:“姑娘,他们吸血之前,会先给你们解开绳子吗?”女孩道:“不会。他们抱着被绑在树上的人就咬,把人血吸尽了再解开绳子,把尸体抛在一旁。”巧灵转头对张靖道:“这位姑娘有这样的侠肝义胆,实在难得。张大侠,你就依了这位姑娘吧。我装成这具尸体,只要妖物站在这姑娘面前,我就刚好可从他背后发射钢芯裹银针,保证不会伤着这姑娘。”张靖想了想,觉得这办法虽然有点冒险,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却是最好的办法。那几人既然携人攀登这样的绝壁都如履平地,怕是个个功夫都不在蔡氏之下,惊动了他们,想靠功夫取胜,实非上策。想到这,他把已经靠在那株树上的姑娘重新捆好。叮嘱道:“不用害怕。不要再说话,也千万别向我们藏身的地点看。” 张靖与四灵赶紧选了几具尸体,跑向崖边,把尸体扔下。这时,西边天际,日衔半规,半山腰下,已经沉入漆黑的夜色之中。五人回头看那东边天上,已经现出点点繁星。几人赶紧跑回,在那尸体堆下躺好,让原来在上面的尸体压在身上,四灵握住暴雨梨花针,张靖把青龙剑藏在尸身之下,五人屏息静气,只待妖邪来临。 夜已来临,崖顶寂寂。女孩虽然心中悲伤至极,复仇心切,毕竟心中有些害怕,她向地下的尸体望去,只见几双死人眼睛映着星光,白森森地向自己瞪过来,不觉心中一寒,转过了头去,不敢再看。她心中害怕,便想说说话,忽然,黑松林那边呼啦啦地飞起一大阵乌鸦。那些乌鸦在崖顶上空哑哑而啼,鸣声粗厉。女孩向松林那边望去,看见几个黑衣妖物正在向这里走来。女孩不由低声尖叫了一下。 只听脚步之声沙沙,几个黑衣妖邪转眼间到了跟前。一个妖邪道:“今天只剩下两个人了,马大人要是明天还不到,我们就没有人血可吸食了。”另一个道:“算日程他们也该到了。就是饿上两天又有什么?”一个笑嘻嘻地走到女孩跟前道:“还是姑娘家的血香甜可口。”女孩咬着牙道:“你来吧。抱着我,撕开我的脖子吧,别噎着你了,馋鬼。”那妖邪大声怪笑道:“好。你能不害怕,那血也不会变酸。不过你也不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呀。不然,你的血可要变的有点太咸了。”一个妖物走过来冷冷说道:“米兄,都是人血,哪有那么多讲究?今天这姑娘得两人分享,你可不能一时嘴馋,一人把她的血给吸尽了。”那米兄道:“一起来,请啊,请啊。”两个妖物就要动手,那边两个妖物惊叫道:“妈的,这家伙咬舌自尽了,看来今夜我们四个只能吸到一个人的血了。”他俩话音刚落,背后响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二三百枚钢芯裹银针映着寒光,电闪而至,两个妖邪厉声怪叫这倒了下去。 第十七回 青龙剑剑出妖灭 冰龙刀刀劈怪绝 就在这同时,张靖与巧灵大喝一声,一个挺剑,一个拿刀,扑向要吸食那女孩鲜血的两个妖物。原来巧灵见那两个妖物分别站在女孩左右,并没有遮挡住女孩,自己若发射暴雨梨花针,纵然可以消灭妖物,那女孩也势必亡于针下,便不敢发射钢芯针,而是挥刀跃起。巧灵暴喝进击,刀划银弧,砍向那姓米的妖物。张靖则势如闪电,去的更快,青龙剑寒光逼人,瞬间已经触及另一个妖物的咽喉。 那两个妖物本来就是武林中的邪恶人物,成妖之后,功夫大增,几乎有着不死之身,更是为所欲为,过着己为刀俎,人为鱼肉的日子。这些日子他们在这莽莽深山腹地,万丈绝壁之上,除了带来的血食是生物外,便只见有些飞鸟,哪里能想到有人竟然会藏身尸体之下伏击。这下突然间两名同伴惨呼倒下,又有刀剑随即袭来,他们纵然是邪恶妖物,也不禁懵了。张靖有了土地庙前力战蔡氏的经验,这时一剑刺入妖物咽喉,剑不回抽,抖腕将剑向上一挑,那妖物的一颗头颅便如一个葫芦被破成了两个瓢,向左右分开。那妖物比鞋底还要大的伤口上并不见有什么鲜血冒出,尤自站立不动,从嗓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张靖宝剑横挥,削下了妖物两瓣头颅,妖尸才缓缓倒下,全身冒出火光,就像火堆中的纸人一样,转眼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张靖顾不得吃惊,提剑欲助巧灵,却见巧灵提着刀在悬崖绝壁边哈哈大笑。 原来巧灵在灵山时,来不及打造银刀,却已经将一口冰龙刀镀上了银。他方才一刀虽去势不如张靖快,被妖物躲过了头项要害,却也砍下了妖物的半条手臂。那妖物疼痛难忍,向崖边跑去。巧灵追赶不及,让他从悬崖上跳下去了。巧灵看着他急如流星般从崖上坠落,必无还能活命之理,不由大笑。 这边两具中了暴雨梨花针的妖尸,倒在地下,全身都现出上百点火光,随即全身卷曲燃烧,火光一灭,妖尸也像轻烟一样消失了。 那女孩见了妖物这般死法,心中骇异非常,又悲喜交加,待张靖来给她解开了绳子,竟低低呻吟一声,晕倒在张靖怀中。 过了一会儿,女孩悠悠醒来,觉得有两只手掌按在自己的背后,两股暖流正源源不断地注向自己体内,全身如泡在温暖的水中。她正欲起身,巧灵道:姑娘别动,你太虚弱了,张大侠正在为你输入内力。女孩想到张靖的手掌正贴在自己的脊背上,不由羞红了脸。巧灵看了,哈哈大笑。 等到女孩身上微微出汗,张靖才缓缓收功,长嘘了一口气。几人这才询问女孩的身世和这几日的遭遇。原来女孩姓方,名九红,家中除父母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尚未娶妻成家的叔叔。一家人在江中打渔为生,有自己的一条大渔船,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家境也还算殷实。九红得全家宠爱,日子一向过得很开心。七天之前,他们一家把船停在江心,正在撒网捕鱼,忽见一条双桅尖头快船借着风势,从东如飞一般行来。一家人和雇来打渔的长工,见那船速度极快,又式样罕见,都过来站到船舷上去看。那船行至渔船前,却降下了船帆,渐渐停了下来,和渔船相距不过百步,竟是一艘三层的楼船,很是气派。九红等又细细瞧了一会,这才想起干活。忽然船上有人惊呼:起火了,快救火。九红回头去看时,只见浓烟滚滚,从船舱中冒出。 幻灵奇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大火? 九红道:那火来的太怪,太突然。但当时的情况,不容我们去细想。等我们慌慌张张要去救火时,整个船舱已经陷在火海之中。救火保船是没指望了。船在江心,距岸极远,要是跳水求生,我们虽然个个水性不错,也难游到江岸上去。大家高呼救命,希望那快船过来救人。 张靖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们定是过来了。 九红苦笑了一下道:他们是过来了,不过可不是出于什么恻隐之心。 原来那日,快船靠过来之后,从舱中走出了四个黑衣人,把渔船上的人都接了过去。三个黑衣人神情冷淡,却有一个笑嘻嘻地待他们非常殷勤,把他们带进一间船舱中,告诉他们舱中有许多干粮,他们只管食用。张靖与四灵听从舱中走出的是四个黑衣人,啊了一声,便都明白了。 九红唏嘘道:我们还以为遇上了好人。还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告诉他只要把我们送到南岸就行了。谁知道那人大笑着带上了舱门,我们便被锁在了舱中,敲得手淌鲜血,却再也敲不开门。 巧灵以手击石,哼了一声,道:只怕那船上怪火,也是他们放的。 九红哭道:正是。等夜里我们被绑了起来。他们把我们带下船,我们才见到了被绑着的另外一伙人,夜里也见他们个个长相凶恶。几个妖物带我们进了大山,走了有段路,说是又渴又饿了,便抱住人吸血。那些人虽然长相凶悍,被妖物抱住吸血时也向狼落入了虎口,一边挣扎一边惨叫,很快便血尽而亡。天快亮时,他们便把我们带入山洞里,又用石头树枝封住洞口,直到夜晚才出来继续赶路。那时,我怕的要命。长长疑心自己是在做噩梦,可就是醒不来。 她伏在地下,嘤嘤哭道:我真的希望这只是做了一场梦,等我醒了,看见妈妈正在床边叫我这个懒丫头起来。我们一开始还希望能找机会逃掉,或者有什么奇迹出现,碰见神仙搭救,便也吃妖物给的干粮,有时我还吃的挺多,想着多吃点便有力气逃跑。可是一路上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等到了这个崖顶上,我们终于绝望了。妖物吸完了那些人的血,便来吸了娘和哥哥、叔叔的血,还有那些帮我家打渔的哥哥、叔叔。爹爹伤心、绝望之下咬舌自尽,你们这才来到…… 张靖和四灵听了,都感到有点惭愧,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张靖才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巧灵道:姑娘,他们到这荒山崖顶上做什么?是在修炼什么邪功妖法吗? 九红这才抬起头来,道:他们白天藏在黑松林里,不知在干什么。不过照他们在山洞中的习性来看,应该是在休息。到了夜里,他们除了吸食人血,便在这崖边点燃一堆火,几个围着火堆对天怪叫。 兽灵奇道:难道几个妖物也怕寒冷? 九红道:不,他们不怕冷。他们藏身的山洞阴冷潮湿的很,有的地点都结了层薄冰,他们却在里面睡的很香。 张靖皱了眉头道:他们每晚都在一个地点点起火堆吗? 九红道:对。就在这西北边,那棵大松树旁。 张靖道:他们一夜都这样吗? 九红道:一夜都点着火堆,经常怪叫。 张靖手按剑柄,霍地站了起来,道:不好。他们是在以火堆为信号,召唤魔头。 第十八回 紧扣神针五百枚 设下天网四面兵 四灵见张靖神情凝重,声音微微发颤,混合着紧张与兴奋,都不禁吃惊。他们与张靖相交的时日虽短,却都深知张靖任侠敢为,武艺极高。不知是什么魔头,能令他紧张如此。 幻灵道:“张大侠所说的魔头,可是指那袁千户吗?” 张靖道:“正是。袁千户被昊儿重伤之后,便与这四个妖物分两路逃走,意在引开我与青田先生。当时先生还认为袁千户会回京复命,我也认为先生分析的有理。但现在看来,几个黑衣妖物,竟然能够让锦衣卫北司镇抚使为他们奔走效劳,那袁千户绝不会还受制于魏阉。他们分开之前,一定定下了会和的地点,就是这黑风崖的崖顶。妖物点燃火堆,就是要给袁千户指明会面的具体位置。现在,袁千户随时都会现身崖顶。我们得早做准备,否则,那魔头一到,我们人人都难活命。” 巧灵道:“方才我们以暴雨梨花针从暗处伏击,一举消灭四个妖物。张大侠剑法通神,一招之下,便能斩下妖物首级,何其神勇!想那袁千户再厉害,也难在我们五人联手伏击之下逃生。” 兽灵道:“对。张大侠,我们点起火堆,引诱那魔头前来。我们伏在火堆周围,一等他到来,就同时发难,五百枚暴雨梨花针从四面飞至,他断无活命之理。” 幻灵道:“是啊。他纵然不死,也必遭重伤。难道咱们这五百多枚针,还比不上昊儿的一针。” 张靖道:“不然。因为昊儿是个孩子,他对昊儿全无防备,任昊儿捶打,这才让昊儿得手,以银针扎入其乳中要穴。钟大哥,这暴雨梨花针虽然是让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利器,但恕兄弟讲句冒昧的话,这暴雨梨花针若是在明处射来,兄弟提前防患,只怕也可躲过。” 巧灵笑道:“不错。任何暗器,都是只有靠暗中袭击,才可充分发挥其威力,暴雨梨花针也不例外。以张大侠的身手,当可躲过明处袭来的暴雨梨花针。” 张靖又道:“如果弟的身法招式均能快上两倍,是否能躲过暗中袭来的暴雨梨花针呢?” 巧灵道:“那已经是数百年难得一现的高手,怕是可以躲过一筒暴雨梨花针。” 张靖又道:“如果弟的身法招式均快上四倍,是否可以躲过四筒齐发的五百二十枚暴雨梨花针呢?” 巧灵听了,悚然动容。兽灵道:“那已远非人力可以达到,方才几个妖物除了死法诡异外,也不见有多厉害的妖法。我就不信那袁千户的身手竟然能比张大侠快上四倍。” 张靖仰望星空,回忆那天深夜在土地庙前,自己与青田力战千户,已是不支,若非展昊误打误闯,重伤了千户,后果实是不堪设想,不禁喃喃苦笑道:“你不信。哈哈,可我相信袁千户身手,比我快上还不止四倍。那天夜里,单是他那快速转动的身形,已经让我和先生晕眩欲倒,更不用讲他那神鬼难测的招数了。” 幻灵道:“那魔头既然这般厉害,我们何不先避一避。崖顶这么大,易于藏身。” 张靖道:“我与昊儿情同父子,不能不救他。何况今夜乘其不备,还能有一层胜算。错过今日,只怕再无机会。眼下有两个办法,需要你们早做决定。” 巧灵道:“愿闻其详。” 张靖道:“不论怎样,张某都要借一副暴雨梨花针。我点起一堆火来,引那魔头。你们带着九红在远处藏起,不论今夜崖顶上有何响动,都千万不要露面,待明日天亮之后,才可出来。那时如几位寻不见张某,便当尽快出山。” 兽灵道:“此策不妥。那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张靖道:“与前一办法大同小异,我在这崖顶西边点燃火堆,你们从东南方下去。不过还是有遇见魔头的可能。似乎还是第一个办法好些。” 四灵听张靖这样说了,都哈哈大笑。张靖奇道:“兄弟的方法虽然愚陋,也是因出于无奈,几位何故发笑?” 巧灵道:“好个张大侠,你以为天下只有你才是铁铮铮的汉子,甘抛热血的男儿吗?还是小瞧我们四兄弟来着?” 张靖急道:“这个兄弟怎敢?兄弟之所以敢冒险去赌那一层胜算,还是得借着钟大哥造的暴雨梨花针。” 兽灵道:“难道说在张大侠眼中,我们四兄弟靠的只是暴雨梨花针,人却是废物了。” 张靖抱拳团团施礼道:“几位千万不要误会,兄弟绝无此意。” 幻灵道:“张大侠要是不肯与我们兄弟合作,我们就另燃起一个火堆,看看谁引得来那魔头。 巧灵道:哎!四弟不可赌气。张大侠,你一人可去赌那一层胜算,加上我们四人便可有两层胜算。要是我们巧做埋伏,策略得当,可有四层胜算,这才可以赌上一赌了。若论去赌那一层胜算,与送命何异?” 兽灵道:“正如大哥所言。张大侠,我们四兄弟千里追妖,难道只是给你当向导的吗?眼下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们快做准备吧。” 蛇灵也说道:“对。不可犹豫,快做准备。” 张靖听四灵这样说,只好道:“四位侠气干云,适才是张某失言了。只是九红姑娘已经失去亲人,不可再让她遭逢不测。” 巧灵道:“张大侠所言甚是,老夫也很喜欢这姑娘。四弟,你轻功在我们兄弟中最好,就由你送姑娘下山。然后夜伏昼行,一直把她送到江边。你再在我们入山的地方等我们十天。十天之后,我们若还是不到,你就不用再等,赶快乘船返回灵山去吧。” 幻灵道:“小弟送九红姑娘下了悬崖,当即刻赶回。” 九红一直默默不语,这时忽然说道:“你们要叫我下去,就把我扔下去吧。不然,我是不会下去的。” 张靖与四灵都奇道:“为什么?” 九红道:“自从娘和哥哥被妖物吸血死去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经碎了。爹爹自尽后,我一心只想追随他们而去。今后,我就是活着,也要为除妖而生,要是死,就得为除妖而死。今夜,我虽然不能帮助大家除妖,也绝不拖累大家。我要亲眼看着你们除掉魔头。如果你们遭遇不幸,我会立刻自尽,不会落在妖邪手中。” 巧灵竖起大拇指道:“好姑娘,只要咱们能战胜魔头,活着下山,他日你一定能成为一代女侠。现在,你带我们去看看那几个怪物点燃火堆的地点吧。” 张靖见九红决心陪着大家,勉强不得,只好随着她向北面那棵松树走去。 这是一株参天的大松树,枝繁叶茂,树干需三人才可抱笼。根部有一个瓦罐大小的洞,想是雷火所致。树前一堆余烬,已经被风吹的凌乱,四散开来。这树向西俯视着万丈深谷,东、北、南三面则百步之内,都是平整的石头,无法藏身。 巧灵道:“此处无法伏击,看来我们得另选一个地点。” 幻灵道:“万一这棵树对妖物来说有什么意义,我们另选一处,会使那起了魔头疑心。” 兽灵道:“可让四弟给我们装扮一下,我们装作已经被吸了血的尸体,趴在火堆四周。” 巧灵道:“嗯,虽无新意,却是可行。但那魔头看不到四个妖物,会来到这松树之下吗?几具尸体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也不会来查看尸体。无法料定他要站立的地点,如何伏击?” 幻灵道:“他必定会来到火堆附近,那时,只要他站在暴雨梨花针射程之内,我们便可发袭击。” 张靖道:“不可。那意味着先要用暴雨梨花针去瞄准,这魔头非那四个妖物可比,只要我们身形微动,就会使他发觉,失去先机。” 四灵都觉得为难,张靖道:“就由兄弟站在明处,那魔头见了我必然过来。到时由我以言语引开他的注意,几位便可相机动手。” 巧灵道:“他若是见张大侠站在树下,不肯移动半步,定会生疑。” 幻灵忽嘻嘻笑道:“可是死 人却不会移动脚步。他与张大侠两度交手,都吃了大亏,可谓是宿敌,若是见张大侠被剑钉死在树上,必定心中惊喜,会上前查看。” 张靖慨然道:“正是如此。张某愿舍命引妖。只望几位可救出昊儿。” 幻灵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来,在手上缠了两圈,啪地松开,剑身挺直,嗡嗡直颤。张靖动容道:“好一把绕指柔剑。” 九红见张靖要舍生诱妖,一双俏眼中不禁噙满了泪水。却见幻灵走道张靖面前,用剑尖刺破张靖的上衣,将剑身在张靖的胸部缠了一圈,只在左胸出露出个剑柄来。张靖会意,靠树而立,垂头闭目,真像是恶战之中,被钉死树上。 幻灵又将红色魔粉用水化开,摸在张靖胸前,几下便让张靖扮出了鲜血淋淋,死于剑下的惨状。四灵与张靖都觉满意,九红这才抹去泪水,抿嘴一笑。 张靖道:“四妖之中,刚好有一个是用剑的。魔头再不会疑心。以他心胸,见我惨死树上,虽然已经是具尸体,也必然要近前来羞辱我一番。你们见他得意大笑时,便可动手。大家赶快点燃火堆吧。” 火堆已经点起,四灵与九红都摸红了脖子,扮作死尸,在火堆旁趴到。几人又搬来了十几具尸体,放在身旁,用来混淆真假,迷惑魔头。四灵暗暗将暴雨梨花针瞄准好,只待魔头前来。蛇灵见张靖遮住了那个树洞,忽然小声道:“我藏在那个树洞里面,见机发针,更可出其不意。” 第十九回 鬼有异能未曾闻 屏息难掩心跳声 夜正深,孤松之巅,弯月如钩。 火堆却是噼啪作响,一堆篝火比起无边的暗夜来,当然显的很渺小,但却能使卧在它周围的人感到一丝暖意。 幻灵趴在地下,又悄悄地向火堆上添了一根树枝,他感觉自己起码已经向这火堆添了有二百根树枝了。 火光映照着张靖低低垂下的,英俊的脸庞。此刻,他虽然已经扮成了一具尸体,却被“鲜血”与篝火衬得凄美壮烈。“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九红蜷身侧卧,偷眼看着张靖,她正在为这种侠士的“死亡”之美感到震撼,不由痴了。 幻灵瞧着九红笑了笑,又抬头看了一下那钩弯月,九红随着他的眼光看去,见弯月已经斜挂西天,正想问幻灵魔头是不是今夜不会来了,忽然幻灵对她嘘了一声,用手偷偷向南边一指。九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两个人影,正站在南边的悬崖边,一个身影细长,一个身影矮小,似乎是个孩子,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起,距此约有百步。来人悄如鬼魅,九红竟不知他们是如何到了崖边的,差点叫出声来。 九红闭紧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仿佛觉得那人已来到自己身旁,正冷笑着要咬向自己的脖子。却听那人尖着嗓子说道:“这几个奴才,不能干事,倒挺能吃。”声音不男不女,听起来已经到了南边二三十步外。张靖与四灵虽然都没敢把眼睁开一点,却都知道正是袁千户到了。 九红把脸转向地面,却是忍不住眼开一线,偷偷向袁千户望去。只见他在二十步外停了下来,臂弯里夹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只手放在耳边,侧耳像是在听什么。九红见他长脸煞白,偏偏嘴唇却是血红,被篝火映的清清楚楚,极是骇人。她心中害怕,便又闭上了眼睛。听那孩子问道:“老妖怪,你鬼头鬼脑地干什么?你来这鬼地方,要见的想来也是妖怪,说不定是你的妖怪情人。你该不是为了讨好卖乖,要把我送给她吧?”又听袁千户骂道:“什么妖怪情人?小鬼头不要乱说。”她听那孩子骂的过瘾,不禁又眯眼偷看,却见袁千户身影一闪,已经站在她身前,一只脚就在她的耳朵边,斜眼便可瞧见,吓得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她听那袁千户发出一阵充满邪气怪笑,想来一定是笑的前仰后合。 忽然听那孩子惊呼一声,痛哭道:“师傅,你怎么啦?你快告诉徒儿,你怎么不说话呀?” 张靖听展昊丧痛之下,语无伦次,心中激动,却不敢露出半点神色。他内功精湛,此时呼吸连连绵绵,已是若有若无,胸部不见一丝起伏,若是常人,贴近去看,也不会发现半点异样。 袁千户咯咯笑道:“我大老远就看见有个人像条死狗似的被钉在树上,却想不到竟然是张靖兄。哎呀!那把青龙剑就在你的脚下,你该不会又以脚踢剑,来穿我个透心凉吧。” 九红心中骂道:你才是死狗。 张靖听他奚落,心中暗喜,只待他走进,便可出其不意,与四灵一起一起动手。忽然间,微风扑面,张靖右手虎口处剧痛,一根大拇指已经被斩去。只听袁千户大笑道:“哎呀!稀奇!稀奇!死人的血还淌的这般顺畅。” 张靖心知再装下去无益,睁开眼来,见袁千户早又退回到九红身旁。展昊被他扔在地下,显得瘫软无力,像是被点了什么麻穴。他见师傅没死,却被袁千户一剑之下斩去了右手拇指,心中又悲又喜,叫了声:“师傅。” 袁千户见张靖用左手抽出了缠在胸部的腰带剑,冷笑道:“张靖兄,原来你还会玩些小把戏。” 张靖左手捏着剑诀,冲昊儿淡淡一笑,道:“昊儿,你还好吗?” 展昊也勉强笑了一下,道:“师傅,我很好。你的手痛吗?” 张靖见展昊眼中有泪光,道:“男儿诛妖除魔,死何足惜?昊儿别哭,经历了这些日子,你该长大了。” 展昊擦干眼泪道:“是徒儿不争气。师傅,徒儿担保这是徒儿最后一次流泪。过了今夜,徒儿再也不哭了。” 四灵与九红听张靖失去了右手拇指,知道他再也无法用右手拿剑,就如高傲的老鹰失去了翅膀,也不禁都暗暗替他难过。巧灵、兽灵、幻灵都在暗中盯着张靖面前,准备看准时机发针,方才只觉张靖身前人影一晃,又消失不见,张靖便已被斩去了拇指。几人见袁千户功夫果然高的出奇,都大气也不敢出,希望他并未发现其他人,几人还可用暴雨梨花针偷袭。却听袁千户道:“这崖顶上还真有不少奇事,有一个死了血还在流的,还有四个死尸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比活人还快。哈哈,在这夜里听起来,简直就像四面大鼓。”三灵听了,身形一滚,将针筒瞄准千户,乘九红还没站起,将三百九十枚针一起射出。 钢针激射,寒光如雨,眼见已罩住了袁千户,袁千户却从雨点般的寒光下消失了。几百根针沙沙有声,落在远处。袁千户已经向后飘出十步开外,稳稳站住。 三灵都被千户快的不可思议的身法吓呆了。这袁千户虽然已经发现了几人,事先有了防备,但他却是卖弄功夫,等钢针都几乎已经触及身体了才避开,这就比躲开出其不意的暴雨梨花针要难上不止一倍了。这千户功夫厉害如斯,只怕今夜人人劫难难逃。 第二十回 千户进退如鬼魅 巨蛇来去胜风雷(1) 幻灵忽然哈哈大笑,对袁千户伸出了大拇指,赞叹道:“你的身法奇快,倒也罢了。你的耳力却更是惊人,只靠听人心跳声,便将我们五个人尽数发现,世人绝不可能有那样的听力,莫非你真有了神的能力。” 袁千户哈哈笑道:“你倒挺会讲话,咱家正是已经成为神。不过现在来拍马屁,想讨活命,可是迟了。” 张靖知道幻灵的心意,是想乘他还没有发现蛇灵,引开他的注意,希望蛇灵有机会发出出他意料的一击。可是袁千户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张靖一旦离开,身后的蛇灵便有可能被他发现。张靖料他不会放自己轻易死去,心生一计。他对袁千户骂道:“妖物,你妖法再大,也休想戏弄爷爷。爷爷今夜就葬身崖下,他日化作厉鬼,再来找你。”骂完千户,他就要纵身跃起。袁千户如果要杀张靖,方才一剑便可刺穿他的咽喉,他一心要戏弄羞辱张靖,就怕张靖死的痛快,这时见张靖要跃下万丈悬崖,不由大急,身形如电,向前急掠,等他到张靖身前,张靖刚好跃起有半人高,露出了身后的树洞。 张靖的剑向下挥,劈向千户头顶,被这魔头一剑挡开,就在这同时,蛇灵贴身发出了暴雨梨花针。袁千户蓦然惊觉,身形急速上跃,终是晚了半步。一百来枚针从他脚下飞过,还是有二十多枚钢芯针深深摄入他的两只脚里。 张靖未及变招,便觉关元穴上一麻,立时气滞血瘀,赶紧强提一口真气,护住关元穴,右手在树上一推,身形向左飘去。袁千户却是嚎叫着急速上升,众人见他这一跃之下,竟然高达十余丈,都不禁骇异。 蛇灵抱着针筒从树洞中滚出。袁千户身形下落,随手抓住一根树枝,悬在半空,对着蛇灵道:“阁下此时明明心跳之声与常人无异,何以我方才竟然没有听出?你究竟是人是鬼?” 幻灵骂道:“你才是鬼。我三哥擅长龟息大法,心跳呼吸,均可如乌龟一般,你虽有妖法,也不可能听见一只乌龟的心跳声。” 袁千户冷笑道:“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原来是一只乌龟。咱家就喝了你这乌龟的血。” 他真气一沉,身形如流星一般急坠,直扑蛇灵。众人高呼小心,哪里还来得及。蛇灵慌忙将针筒又对准袁千户。袁千户刚刚吃过苦头,一手吸住树干,身形绕树转了一圈,要避开钢芯针。 他只知道这暴雨梨花针的厉害,却不知这暴雨梨花针一旦发射,便是一百三十枚针一起发出,若想重新装上针,却极是麻烦,否则,方才四灵乘他身在半空,无从借力之时,早已经发针了。 蛇灵虚张了一下声势,赶紧向后跃去,四灵会和一处。 袁千户飘落在地,想强行站立,一双脚却是疼痛难忍,无法支持身躯,不由跪倒在地,一双脚发出点点火光,渐渐变得如两块烧的正旺的木炭一般,红彤彤的,里面隐隐现出了乌黑的骨骼。 巧灵见了,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这阉妖,生前死后,都是作恶多端,正该跪下受死。” 那魔头恼怒异常,以剑柄在地下一撑,身形贴地急窜,剑尖从地下刺向巧灵裆部,就像一条毒蛇,突然窜至身前,吐出了长舌。巧灵功夫,远在其他三灵之上,这下虽然仓促迎敌,却临敌不乱,不守反攻,冰龙刀向上斜挥,斩向千户腋下。眼见他将重伤剑下,袁千户右臂也会被斩下,那剑尖却突然转向,深深刺入巧灵右腕。冰龙刀也被那魔头以两指夹去。 巧灵大喝一声:左掌全力击出,打的地下碎石飞扬,把千户逼退两步,又反手以斩脉绝血法止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他腕脉被割破,此时虽止住了血,还是迟了一步,只觉一阵晕眩袭来,便倒了下去。 第二十回 千户进退如鬼魅 巨蛇来去胜风雷(2) 兽灵见大哥晕了过去,赶紧举起弯刀向袁千户劈砍。他的刀法系从骑兵劈刺之术中演化而来,经常用来击杀虎豹之类的猛兽,昔年在长白山中,曾经一刀劈死两只猛虎。但袁千户岂是虎豹之类可比,虽然跪在地下,剑招依然是如闪电,如鬼魅,拨开弯刀后剑柄一挥,正砸在兽灵的太阳穴上,兽灵也闷哼一声倒下。幻灵见张靖正在闭目行功,神情凝重,头上热气凝聚,想是伤的不浅,两个哥哥又在眨眼间倒下,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袁千户一心想先洗了蛇灵的血,报自己脚上中针之仇,一转眼却不见了蛇灵。他冷笑一声道:“原来所谓侠士,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小乌龟竟然也能逃的这样快,哈哈哈哈……”他不再去寻找蛇灵,冷眼斜视着幻灵道:“你这家伙会拍马屁,要是净了身,进宫侍候皇上,可是前途无量啊。我也不杀你,这就给你静了身吧。”幻灵听了,不由摆了个懒扎衣式,先护住了裆部。但想到他的剑尖会拐弯,这懒扎衣怕是护不住自己的命根,不由大急,正想该用手去捂住裆部,却听九红喊道:“快用诛妖法宝。”他才想起九红就在身边,便不好意思用手去捂裆部,心中疑惑道:暴雨梨花针已经只剩个空筒,我那还有什么诛妖法宝?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见袁千户距自己不过五步远近,一双眼睛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的下身,紧张之下,顾不得细想,随手抓了一把魔粉,向袁千户扔去。 袁千户听九红叫幻灵用什么诛妖法宝,心里正在狐疑,忽见幻灵将手一扬,便有一片红光向自己袭来,以他的目力,竟然看不出这片红光是何物发出的,心中大骇,忙侧身避开。谁知幻灵情急之下,未能用上巧劲,那魔粉到了千户身侧,去势已缓,被风一吹,散了开来,把袁千户的脸染得“血迹”斑斑,更显妖气森森。九红见了,不由被吓得惊叫一声。 袁千户并不知道这所谓“诛妖法宝”只是用来变戏法的玩意,见红光到自己面前便散开来,好像有灵性一般,方才自己的头已经被红光罩住,也不知道着了这法宝的道没有,心中不由急怒,听九红惊叫,便着地滚进,攻向九红,要杀她解气。 张靖被袁千户以鬼魅般的手法点中了关元穴,本该气滞血淤而亡,但他有少林易筋经的内力神通,竟护住周身气血,以冲穴法冲击被封住的关元穴。就在袁千户滚向九红的一刹那,张靖冲开死穴,手持腰带剑攻向千户。 他左手拿剑,便使不出达摩剑的精妙招数,只得靠迅疾灵动的步法来搏杀,一时剑影重重,从四面把袁千户罩住。幻灵想上前助战,却是插不进去了,只有在一边干着急,忽然看见二哥的两只飞貂向崖边跑去。他心中感到奇怪,眼光随着飞貂望去,见蛇灵正藏在崖边松树后对他使了个眼色,对他晃了一下手中的暴雨梨花针,想是他已经又重新给针筒装上了钢芯针。原来刚才九红正是见了用缩骨功蜷伏在尸体下的蛇灵向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要藏到树后,这才出言叫幻灵快用诛妖法宝,帮蛇灵引开千户的注意。 幻灵心中稍慰,但想到袁千户功夫太高,虽然脚步像是废了,一筒暴雨梨花针还是对他构不成威胁,一颗心不由又沉了下去。此时张靖倒是攻多守少,如旋风一般困住了袁千户。再看袁千户不过是再剑光笼罩中滚避遮挡而已。 幻灵心中暗喜,只盼张靖立即一剑得手,刺中敌人。更盼袁千户那双已经烧得通红的脚燃烧起来,就此遍及全身,化为灰烬。 他想到这里,便不再去看那快的让他晕眩的招式,而是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千户的脚,却见那红红的火光渐渐息去,不由大急道:“张大侠,快杀了他,他的脚伤就要好了。” 第二十回 千户进退如鬼魅 巨蛇来去胜风雷(3) 张靖见袁千户脚上果然火光退去,不禁焦急,袁千户哈哈大笑,一柄剑左支右挡,把张靖狂风暴雨一般剑招尽数挡开。 展昊不知道那天师傅与爹爹分成了两路,一心希望爹爹能及时现身崖顶,不由四下观望,忽然看见有一对绿色的灯笼从西南处的峭壁下升起。这时篝火已经熄了,崖顶尽在夜色笼罩之下,那对绿灯笼虽距这里很远,却显得清清楚楚。 展昊欢呼:“是爹爹来啦!”又疑惑道:以爹爹的内功修为,完全可以在暗中视物,何必要打灯笼?他打了两个灯笼,那要攀上这悬崖绝壁,岂不是即困难又危险?但他想爹爹智谋过人,他要打两个绿灯笼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这对灯笼就是克制妖物的法宝。 袁千户听展昊呼叫,心中慌忙,奋力将张靖逼退一步,乘空向南边瞥了一眼。那对绿灯笼离这里有不下百丈的距离,但他以吸血鬼的目力,已经看出那不是什么人在提着灯笼,绿灯之后,拖着一个长不见尾的身子,远远看去,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影子,像黑色的波浪一般,在起伏舞动。 袁千户对这片绵延千里的大山并不了解,见那怪物身躯奇大,形象诡异,不由心生三分骇惧。他顾不得两只脚还痛彻入骨,身形一滚,就势站起,咬着牙施展步法,这下他反守为攻,张靖立即迭遇险招。 这时那对绿灯笼渐渐向这里飘来,微风中带着阵阵腥味,人人都已经发现了情形不对。张靖与袁千户激战之下,不能分神,展昊、九红、蛇灵、幻灵几人却全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怪物靠了过来。 崖顶吹了大半夜的微风忽然变大了,腥味也变得更浓,浓的让人作呕。袁千户已经看清了来物,心中着急。他脚下已不觉疼痛,陡然间又恢复了鬼魅般的身法,张靖一怔之下被他在嘴角边划开一道口子,跟着右边肩头又中了一剑。他抽身向那怪物来的方向退去,只听九红惊叫道:“张大侠,小心!那是一条巨蛇。”袁千户愣了一下,再去追赶,张靖已经退在数步开外。树后的蛇灵乘机又发出了钢芯裹银针。 袁千户慌乱中拨落钢芯针,正想追杀张靖,却觉得腥风扑面,那条巨蛇已如风驰电掣般向自己扑来。袁千户举剑向蛇头刺去。 巨蛇张开嘴来,露出一对有手臂大小的尖牙,忽然从尖牙中喷出了两股粘液,喷向袁千户的双眼,去势之快,竟似超过了暴雨梨花针。袁千户闪电般向后掠出几十步,避开了两股粘液。这时展昊刚好离巨蛇不到五步,见那蛇正瞪眼看着自己,吓得不由叫了一声。 张靖见展昊处境危险,急忙飞身赶来。袁千户一心要将展昊献给他的主子,已经费了这么多功夫,又岂肯让展昊被这条巨蛇给吞了,也掠向前来,要把展昊给带走。 那巨蛇见袁千户掠到,猛地一窜,就要咬住袁千户。袁千户飞身发出了闪电般的一击,两只手抓深深插入了巨蛇的眼睛里。袁千户虽有神鬼难测的招数,却低估了巨蛇扑咬之威,被有巨缸大小的蛇头一撞,身子像弹丸一般向万丈深谷中坠落,一阵尖厉的惨叫声从崖下传来,让人不寒而栗。那蛇疼的将头一缩,一蜷,刚好碰着了展昊,便顺势将展昊给叼起。 第二十一回 王图霸业终无趣 一生光阴如朝露(1) 巨蛇双目剧痛,嘴里叼住展昊,如风一般窜进松树林里,在里面疯狂摆动着十几丈长的身躯,一片咯咯啪啪声中,松树纷纷拦腰折断。那蛇竖起头来,有一丈来高,不住地左右晃动,不一会儿,两眼中绿光渐渐灭去。 张靖赶到近前,见展昊在蛇嘴里露出头来,正在大声喊叫,不由大惊失色。他要是向前去劈刺巨蛇,只怕这条蛇一怒之下,不将展昊吐出,反倒会把他吞入腹中。 那巨蛇定了定神,忽然向南急窜而去。张靖连忙追赶。他虽然轻功极佳,却不及巨蛇的迅如疾风。那蛇窜到崖边,便贴着绝壁向下窜,等张靖赶到,连蛇的尾巴也看不见了。张靖站在崖边向半山腰处观望,只见巨蛇粗大的腰身慢慢没入崖壁之中。 这里山壁笔直,而且石面光滑,轻功再高的人要想从此处下去,也难免会失手摔落崖底。张靖救展昊心切,不顾奇险,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向巨蛇隐没之处溜去。 他瞅准了蛇穴的位置,贴着绝壁靠了过去,却见石壁整齐,别说是巨蛇的蛇穴,连一个能藏老鼠的洞都找找不着,心中焦急万分,奇道:难道这巨蛇也有什么妖法?还是我看错了位置? 这时崖顶上隐隐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喊叫声:“张大侠,你在哪儿?你快点上来……”叫声中带着哭腔。张靖知道是九红在哭叫,但他那肯就此放弃,一面要贴着崖壁去寻找蛇穴,一面喊道:“我没事。你别靠近崖边!”他刚向左移开两尺,只听上面传来九红的一声悲呼,一个身影翻滚着向下坠落。 张靖眉头一皱,看准九红来势,待她坠到身侧,伸出右手在她肩头一拨一带,化去她的急速坠落之势,就要把她抓住,手未合拢,虎口处已感到一阵剧痛。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右手拇指已经被千户斩去,急忙将九红揽在臂弯。 原来张靖为追巨蛇,从崖顶跃下时,九红也向他追来。九红远远见张靖落下崖顶,等她追到跟前,早已不见了张靖是身影。她放声哭喊,便没听见张靖适才的喊话。绝望之下,万念俱灰,便向这崖底跳下。 此时,她在张靖有力的臂弯里,紧贴着张靖宽大结实的胸膛,不由抬眼看去。星光下,她看到了一张俊朗、刚毅、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只是双眸中透出了说不清的焦急与悲伤。九红悲伤绝望之心刚去,无边的爱、怜又涌上心头,她本已极是虚弱,这时情绪激动,不禁又晕了过去。 展昊这些日子,始终在魔头的手中,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时他虽然已经落入蛇口,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巨蛇沿着绝壁向下飞窜的速度太快,让他不禁感到头晕目眩。巨蛇在急速下落中忽然转向,展昊立即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一股潮湿之气夹着浓的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巨蛇已经窜进了蛇穴之中。 那蛇穴也不知道有多深,展昊只觉得巨蛇又缓缓爬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停了下来,将他吐出。展昊跌落在地,心中想到,这大蛇不吃我,想是嫌我小了,要把我捉来喂小蛇。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碧龙,我叫你不要伤有两条腿的人,你几百年来一直都听我的话,今儿怎么捉了个孩子来?你要是吓坏了这孩子,你罪孽不小。” 展昊听的直吐舌头,暗想:什么几百年来一直都听你的话,你这老头胡吹大气,能活一百岁就算你能活了。但那老人语气和善,展昊心中一宽,便款款跪了下去,道:“孩儿给蛇穴的祖师爷爷磕头了。”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儿胆子倒是大。三百年前,碧龙到山谷中寻食,也叼来了一个人。那人腰佩一把大刀,看其相貌也该是个孔武有力的,却不禁吓,竟然被吓得昏迷了五六日。”展昊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老祖宗?”那老人笑道:“你就叫我蛇穴老祖好了。”展昊笑了笑,正要说话,那蛇穴老祖忽然语气变得冷若冰霜,道:“我不让碧龙伤人,可也不会让它被人欺负。你告诉我,是谁伤了碧龙的双目?” 第二十一回 王图霸业终无趣 一生光阴如朝露(2) 展昊吓得一吐舌头,道:“这条碧龙神威惊人,凡人哪伤得了它,就是妖魔也得让它三分。”蛇穴老祖哼了一声道:“以你说来,是神仙下凡,伤了碧龙?我这碧龙从不伤人,就是神仙伤了它,我也要找他讨个公道。” 展昊心里想:好大的口气,神仙是你想找就找得着的吗?口里却说道:“神仙当然不会来伤害吃素的碧龙。”蛇穴老祖道:“什么吃素?碧龙不吃素,不过却是不吃人。”展昊道:“是。这样大的一条巨蛇,要是几百年来都不曾吃过一个人,那是比一辈子吃素的高僧还要难能可贵了。”蛇穴老祖语气略转和善,道:“正是如此。你小小年纪,倒明白事理。你且说下去。”展昊道:“伤害碧龙的,不是神仙,而是一个吸血的魔头。” 蛇穴老祖怔了一下,说道:“是血魔。难道这世上真有血魔?” 展昊道:“以前,要是有人对我讲世上有吸血的魔鬼,我也不会信。这些天来的经历,对我来说,都像是做了一场梦,但我知道这明明是真的。”接着,他对那老人讲起了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待讲到吸血妖物的残忍邪恶和袁千户的厉害,他更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最后,他长长吐了口气道:“还好,那魔头虽然伤了碧龙双目,却被碧龙给撞下了万丈深谷中。他的妖法再大,也不能在被摔成肉泥后还不死。” 他想了想,不禁又奇道:“这条碧龙既然不伤人,为什么会扑向袁千户?”蛇穴老祖沉吟道:“碧龙修行多年,早有灵性,它怕是发现了袁千户虽有人性,却是妖邪,这才会向他发起扑袭。” 展昊又问道:“这条碧龙既然不吃人,为何要把我叼到洞中?” 蛇穴老祖道:“碧龙定是认为你和那魔头是同伴,所以才把你带到洞中。它虽不愿伤你,却又因痛失双目,想让我出面为它讨个公道。” 展昊怜惜碧龙,眼角竟不禁有点湿了。蛇穴老祖忽然笑道:“你为什么哭了?难道怕我会废了你的两只眼睛,来安抚碧龙?” 展昊道:“谁害怕了。我只是替碧龙伤心。它这么善良,又帮我们除去了魔头,救了我们的性命,自己却失去了眼睛。再说我已经答应师傅今后不再哭了,我不过是眼睛有点湿了。”说到这,他忽然惊觉,问道:“这洞中漆黑一片,我又不过是眼中噙了两点泪水,你怎么竟能发觉?” 蛇穴老祖哈哈笑道:“而且我此刻背对着你,离你有十步远近。” 展昊心中惊疑不定,不知他是人是鬼。但想神仙是万万不肯住在这不见天日的蛇穴之中的,这老人八成是个鬼魅,也许竟然是千年的大蛇成了精。 只听那老祖笑道:“孩子,别怕。也不用替碧龙伤心。它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靠的可不是眼睛。眼睛对它来说只是个装饰,可是一条蛇要那么漂亮又干吗?” 展昊这才笑了,道:“昊儿心中有个疑问,想向蛇穴的祖师爷爷请教,讲出来望你不要生气。” 蛇穴老祖道:“你来到这里,岂能没有疑问。你只管问。” 展昊道:“你是大蛇修成的神仙吗?” 蛇穴老祖悠悠叹道:“非也。我本是唐末威武军节度使王潮之后。王潮与其弟王审之英雄出乱世,创立了闽国的基业,与当世群雄并立,合称十国。但后辈君王残暴无德,闽国终于在群雄争霸中亡于南唐。先父带着多年收集来的一百零八部武学秘籍,来到这深山蛇穴之中,只盼能集合众家之长,创出一套惊世骇俗的功夫来,好恢复闽国大业,甚至进而一统天下。岂料不久之后,后周节度使赵匡胤陈桥兵变,夺取了柴家的江山。赵匡胤与其弟赵光义都能征善战,开国后用了不到二十年时间便平定了天下。唉!那时天下一统,大势已定,先父再也没有复国的机会。他研究众多高手的秘籍,本已是穷尽心力,只是靠复国的意志支撑着。待到明知复国无望时,他真气一泄,竟然撒手西去了。” 第二十一回 王图霸业终无趣 一生光阴如朝露(3) 展昊在心中一算,那老祖已经有七八百岁了,不由心中发毛。 只听蛇穴老祖叹道:“那时,我刚满三十岁,应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我却早已经厌倦了人间的杀伐。先父去世后,我不再以复国为念,从此在这石洞中居住下来,再也不曾踏足人间。” 展昊不禁问道:“你孤身一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岂不是寂寞的很?你那时才三十岁,如何能忍受这种寂寞?” 蛇穴老祖道:“先父生前,已将众多武学秘籍融会贯通,然后将它们烧去。他将毕生心血编成了一部《大洞真经》,未及向我传授,便撒手人寰。我只好自己去揣摩那《大洞真经》。经文只有寥寥三千六百字,却是深邃奇奥,我苦苦参详,心无旁骛,忘记了洞外的世界,也不曾感觉到日月穿梭,岁月流转,哪里还会有什么寂寞?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我终于参透这部真经。那时我心中志得气满,不禁仰天大笑,抬脚走出了石洞。” 展昊道:“想来是你神功已成,要去江湖中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头。” 蛇穴老祖道:“非也。那时我既然练成了《大洞真经》的功夫,取赵家天下已经是易如反掌。我便欲以武艺迫使赵家让出江山。我从宗族中找个有才有德的,让他来当皇帝,也好了却先父遗愿。” 展昊摇头道:“把江山当做私产,那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愿望。我听爹爹说宋初天下安定,轻徭薄赋,并没什么不好,又何必把姓赵的换成姓王的。” 蛇穴老祖怒道:“你胆敢辱及先父,是不想活了吗?” 展昊道:“天下武学往往是各辟蹊径,乃至各走极端,相互冲突,常人若想融汇两种武学,都是千难万难,这位老祖宗能融汇一百零八种武学,那定是聪慧之极。我对这位老祖宗敬佩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出言冒犯他老人家。” 蛇穴老祖听了,语气转为和缓,叹道:“我参修大道几百年,自是早已视功业为粪土。但那时我想,若能不动杀伐,又夺得江山,岂不甚好?便出了这石洞,要去汴京找宋主。我途径一处水潭,见潭水清澈,这才想起我自从随先父到这石洞中,还没照过镜子。这回去见宋主,也该装扮一番,别闽国皇室的威仪。我走到潭边,向水中看去,水面平滑如镜,水里出现了一个白发如雪的老妖精,那张脸比千年老树的皮还要难看。我站在水潭边,愣愣地瞧着那水中的倒影,直到夜色降临,水中人影渐渐消失不见,这才抬头对着星空问道:‘苍天,昔年的武成候王宏业哪里去了?是你把他带走了吗?你究竟用了多少年的光阴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五十年?六十年?还是七十年?难道他神功初成,便快要死去了吗?难道一部真经,便耗去了他一生的光阴吗?’” 展昊听他语调悲愤苍凉,也不禁心中难过,怕又会流泪,惹那老祖耻笑,赶紧岔开话道:“后来怎样?你有没有去找宋朝的皇帝?” 蛇穴老祖说道:“那时我已经无心再去找宋主,便返身又回到洞中,对着父亲的灵位道:‘父亲,你在孩儿十四时,把孩儿带入这个山洞中,说是要把孩儿带入一个武学中至高无上的殿堂。父亲,你在这洞中创出了一部《大洞真经》,这山洞确实可以说是武林中至高的殿堂了,但它也成了你我父子两人的坟墓啊!你用《大洞真经》替孩儿封住了这坟墓。孩儿就快与你团聚了,此后这洞府便是两个怨鬼和一部经书的天下。’” 展昊惊道:“莫非你那时竟然想要自尽?” 蛇穴老祖苦笑了两声道:“我那时苍老如斯,本已行将就木,又何必去自杀?” 展昊问道:“你后来究竟是有何奇遇,竟然得以长生不老?莫非是有个神仙来到了洞中,传了你仙法?” 蛇穴老祖道:“不是的。我重返洞中,才感到石洞中的日子是多么孤寂凄凉。一日,我正在洞中枯坐,只盼灵魂出窍,见着父亲。忽然听到洞外雷声阵阵,另外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夹在雷声之中,若有若无。” 第二十二回 灵蛇修炼能化龙 凡人悟道终成仙(1) 蛇穴老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那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竟然渐渐盖过了雷声。我心中惊奇无比,不由走到洞口向外看去。洞外电闪雷鸣,雨下的如瓢泼一般,天地一片迷蒙,只有哗哗的大水声,像潮水一般从下面涌漫而来,遮盖了半空中的巨雷,仿佛天地间只存下一片奔泻的水声。” 展昊啊了一声道:“是山洪爆发了。” 蛇穴老祖道:“我自十四岁时便来到这深山石洞里,也曾经历了几次山洪,但都不想那次山洪来得惊人。大雨数日不止,洪水越涨越高。这石洞从半山腰的洞口进来,便是绵延向下,最深处有个圆形的大石厅,先父将它称为观剑厅,尽头有几个碗口大小的洞,又不知是伸向何方。那日,我枯坐无聊,便来到观剑厅练剑。我点亮了四壁的油灯,便见有涓涓细流从那几个洞口流出,细听之下,只觉里面隐隐传来了水石相搏的声音。不一会儿,有几条赤蛇从洞口钻了出来。那赤蛇通体朱红色,粗细如小儿手臂,在厅中游走如飞,转了两圈,便停了下来。全都盘身仰头,对我吐出了长舌,好像要作势扑咬。我见赤蛇奇异,不想伤害它们,便欲抽身而退。谁知又有赤蛇从洞口钻出,这下赤蛇首尾相连,成队涌出,片刻间挤满了观剑厅,将我围在了中央。” 展昊喃喃道:“那时你的处境可谓危险之极。” 蛇穴老祖哈哈笑道:“我神功即成,哪里还会怕一群小蛇。只是我心中好奇,便飞身用蝙蝠功倒挂在石厅顶部,向下去看看那几个洞口是否还会爬出什么奇异的蛇来。” 展昊道:“后来定是又有奇蛇到来。” 蛇穴老祖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昊笑道:“这很容易想到。否则碧龙是哪来的?” 那老祖也笑了,道:“碧龙正是那次来到了这里。不过紧跟着赤蛇来的可不是碧龙,而是一条白蛇。那白蛇全身色白如雪,比赤蛇要大上十倍,背部布满了鳞片。它到了厅中,那群赤蛇便都俯身不动。那白蛇咯咯叫了三声,忽然全身鳞片竖起,竟然飞了起来,离地不到三尺,绕厅不停地盘旋。白蛇飞了数圈之后,忽然发出一声长吟,竟然奋力跃起,向我扑来。我见那白蛇不分皂白,便要无伤人,不由心中愤怒,一剑剖开了蛇腹,有回手斩掉了蛇头。白蛇翻转着下落,却有五颗珠子,从它腹中飞出,在空中飘荡不落。那珠子都像小茶盅那么大,发出了微微的红光。我飞身将五颗珠子取在了手中,觉得它们微微发烫,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展昊问道:“香味?那珠子能吃吗?” 蛇穴老祖笑问道:若是换了你,敢吃那些珠子吗? 展昊把头一缩道:怪蛇身上的东西,我才不会去吃。 蛇穴老祖道:“我幼时在闽国,便经常吃蛇肉。来到这深山之后,蛇肉更成了家常便饭。那些天山洪爆发,我无处打猎,每日只是吃些洞中的石菌,闻那些珠子香的诱人,便吞下了那些珠子。” 展昊问道:“那些珠子好吃吗?” 蛇穴老祖道:“那些珠子滚入肚中,我并不曾品尝到什么滋味,一股乱流遍及周身之后,我立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悲愤郁闷都被一扫而空,仿佛换了个人,便更有兴致去观赏奇蛇。又过了有两盏茶的功夫,果然又有两条碧蛇从洞中挤了出来。两条蛇通体碧绿,如同是翡翠雕成的,都有碗口粗细。” 展昊道:“啊!那一定就是碧龙了,它们也会飞吗?会不会也来扑咬你?” 蛇穴老祖道:“白蛇死后,赤蛇便都又昂起头来。两条碧蛇刚进入厅中,赤蛇便群起扑咬。碧蛇与赤蛇战成一团。赤蛇虽多,却不如碧蛇神勇,眨眼间便被碧蛇吞食下数条。那碧蛇每吞下几条赤蛇,形体便增大几分,变得更加勇猛,赤蛇不敌碧蛇,都生出怯懦之心,纷纷要向上逃窜。我怕群蛇会冒犯先父的遗骨和牌位,便启动机关,封住了观剑厅,自己退出厅外,不再观看群蛇殴斗。” 第二十二回 灵蛇修炼能化龙 凡人悟道终成仙(2) 蛇穴老祖接着说道:“我出了观剑厅,忽忽又过了数日。那些天我始终在想,碧蛇虽然勇猛,但赤蛇却有不下几千条,碧蛇体型有限,怕是吞下几十条赤蛇便会被撑的动弹不得,最终还是难逃被赤蛇围攻噬咬的厄运。后来,我实在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想到观剑厅去看个究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展昊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蛇穴老祖道:“我按动机关,嘎嘎声中,石门洞开。只见两条水桶粗细,五丈来长的碧蛇,趴在地上,蛰伏不动。它们通体已经变得透明,内脏清晰可见,样子十分怪异骇人。” 展昊道:“啊!难道它们竟然将几千条赤蛇都吞入了腹中?” 蛇穴老祖道:“正是。那时虽然山洪已经渐渐退去,但两条碧蛇身体增长了数十倍,便再也不可能从原路返回。我见它们太过凶猛,怕它们出去后会造下无穷的杀孽,便返身又关闭了观剑厅,将两条碧蛇关在了里面。” 展昊赞道:“老祖宗如此关心世人,真是菩萨心肠!” 蛇穴老祖悠悠叹道:“可是我那时正面临着坠入魔道的危险。” 展昊惊道:“怎么啦?” 蛇穴老祖道:“我服下去的五颗珠子渐渐在体内发威,全身燥热无比,心中的杀机霸气汹涌澎湃,不可抑制,功力却是有了惊人的增长。那时我要是抑制不住自己,必将给世人带来一场天大的劫难。” 展昊听了,心中有点害怕,心想这怪人的杀心要是小小发作一下,自己便小命难保。 只听那老祖温和地笑道:孩子,你别怕呀。老祖宗我要是没能消除体内的杀气,也不会在这石洞中住到今天了。 展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害怕了?” 蛇穴老祖道:“你心跳加快了一点,不是害怕了吗? 展昊道:你是听出来的吗?我说来你别生气,那吸血魔头也能在数步之内听出人的心跳声。” 蛇穴老祖道:“是吗?这家伙果然有些道行。不过我却是看出来的。” 展昊道:“能隔着肚皮看出人心,那更了不起了。我想那条白蛇既然有鳞能飞,怕是已经修成一条凶龙,五颗龙珠中会有冲天的杀气。后来你是怎样消除龙珠的杀气的?” 蛇穴老祖咦了一声道:“你倒是见识渊博,竟然知道龙珠。我那时并不知道蛇能化龙,也不知道什么龙珠。我以冰心诀抵抗着体内的燥热,《大洞真经》又是以无上慧定为根基,所以开始时,我也能勉力抗拒那龙珠的威力。但到了后来,我心中杀气越来越重。一日,我只觉杀心勃发,如翻江倒海一般,若再强行抑制,怕是会身体爆裂而死。我不由提剑而起,来到观剑厅中,要诛杀两条碧蛇。” 展昊啊了一声道:“你定是杀死了一条碧蛇。” 蛇穴老祖道:“我提剑来到碧蛇跟前,便要先杀那条体型稍大些的,却见其身体已经不再透明,背部如如那条被我斩杀的白蛇一般,长满了鳞片。在它的尾巴上,连着一张巨大的蛇蜕。另一条碧蛇的皮刚蜕掉一般,身上却没有鳞片。两条蛇都显得虚弱无力,见了我还是蛰伏不动。我在那一瞬间,悟出了蛇龙幻化的妙理。” 展昊奇道:“什么叫蛇龙幻化?” 蛇穴老祖道:“天地间有一种吐故纳新,生生不息的生气,所以虽然万物无常,却能有死有生,循环不已,天地间的生机永远不会熄灭。灵蛇修化成龙,让我领悟到人体便是一个天地,其中自有生化不熄的元气。” 展昊心中若有所悟,知道这种玄妙至理,就是他肯点破,也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便问道:“后来呢?你竟然靠蛇龙幻化的道理,除去了龙珠的杀气吗?” 蛇穴老祖道:“我不仅除去了龙珠的杀气,还借着龙珠的功力,修成了长生不老的大法,不过每六十年便要受一次蜕皮之苦,现在修仙将成,每隔一百二十年,蜕皮一次。” 蛇穴老祖讲完了这段离奇的往事,温言道:“孩子,你过来,让我看看那吸血魔头为什么不吸食你的血。” 展昊心中感到奇怪,这蛇穴老祖既然有不可思议的目力,要看自己又何必要自己过去。他人极乖巧,不愿顶撞这位功力难测的老祖,便道:“我虽然与老祖叙了半天,却不知道老祖在哪里,怎么过去?”原来洞中奇黑,这老祖的功力又太深,他离展昊有十步远,但娓娓道来,声音虽然或轻柔,或响亮,却如字字都是附在展昊耳边,展昊如何能辨出他的方位? 蛇穴老祖哈哈大笑道:“常人如何能有暗中事物的目力,这点我倒忘了。”大笑声中,两点灯火亮起,展昊眼前出现了一个有二十步见方的石厅,对面的石壁上有一处凹陷,被修磨成了一个石龛,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披着一身麻衣,正面对着石壁盘腿而坐。 第二十三回 弃长生心系凡尘 修神功志在除魔(1) 展昊来到蛇穴老祖背后,跪下说道:“昊儿给老祖磕头,说罢便磕了八九个响头。” 蛇穴老祖笑道:“乖孩子,够了,够了。”说罢转过身来。展昊抬起头来,见他皱纹密布,但双目却是澄澈晶润,似有无穷无尽的光华从中源源透出。展昊心中不由赞道:好一个老神仙!蛇穴老祖将一根食指轻轻按在展昊的印堂穴上,以连体内视之法,片刻间观遍了展昊周身的脉络穴位,不由奇道:“你的脉络中有一股紫气在绵绵流动,对那些吸血妖物而言,你的血液怕是上上佳品,或者饮了你的血,能使他们增长数百年的道行,也未可知。” 展昊道:“不对,不对。要是如老祖所言,那魔头还不早就吸了我的血。” 蛇穴老祖哈哈笑道:“你口口声声说那袁千户是魔头,只怕未必。他很可能只是魔头的一个奴才罢了。” 展昊惊道:“那袁千户的本领惊人,只怕凡间已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若是还有更厉害的魔头,人间这场劫难不小。恳求老祖大发慈悲,出洞斩妖,救拔世人。” 蛇穴老祖听了,半响不言,展昊只是不停地磕头。老祖将展昊扶起,道:“孩子,你也累了,服下这几株石菌,先睡一觉吧。”展昊这些天来提心吊胆,没睡过一次好觉,也没好好吃过一顿,又见那几株石菌色泽乳白,发出微微的香气,便依言吃下石菌,不一会儿,困意袭来,不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展昊从酣甜的熟睡中醒来,觉得神清气爽。石壁上两盏铜灯依然是火光摇曳,却不见了蛇穴老祖。那石龛的壁上刻满了蝌蚪样的文字,下面有个蒲团,蒲团上有张怪似人皮的东西。展昊心中惊异,去拿起一看,那果然是张癞邹巴巴的人皮。那人皮除了背部有一道一尺多长的缝外,到处都完好无损。展昊虽然已听蛇穴老祖讲他修炼蛇龙幻化的大法,每一百二十年便要蜕皮一次,这时还是不禁暗暗心惊,忽听背后有人朗声大笑,笑声清朗,不像是蛇穴老祖那苍老的声音。展昊转过身来,只见一位年轻的公子站在身前,束发金冠,玉带蟒袍,神致清越,超然绝尘。展昊惊拜道:“昊儿来到洞中,竟然得遇两位神仙,实为万幸。” 那位着蟒袍的公子笑道:“难道这洞中还有位神仙?” 展昊奇道:“还有位蛇穴老祖呀?你不知道吗?”那公子笑而不答,展昊忽然醒悟道:“原来你就是蛇穴老祖,蛇龙幻化,果然玄妙。” 蛇穴老祖又大笑道:“这次我已经打开玄关,今后我不用受那蜕皮之苦,便可青春永驻了。孩子,你能到这石洞中来,也是与我有缘,何不随我修炼仙法,享那长生之乐。” 展昊道:“人间正在遭受劫难,我的父亲、师傅都在危险之中,昊儿岂敢贪恋长生。只是昊儿功力浅薄,无力除妖,还望老祖能出山。老祖已经在洞中呆了八百年了,若是能到世间观赏一下洞外风光,又顺便把妖邪给除了,在世间留名,永享烟火,岂不甚好?” 蛇穴老祖笑道:“好滑头的孩子。要以你这么说,你请我出山诛妖,让我劳心费力,却又不欠我半点人情。我虽然打开了玄关,还需勇猛精进,现在正是我修仙的紧要关头,实是不能出山。你小小年纪,就能怜悯世人,实属难得。你说你功力浅薄,不能诛妖,但你只要肯立志,又有什么神功不能修炼。” 展昊听他有意传授神功,心中一喜,叩头道:“望老祖能传我《大洞真经》的功夫。” 那老祖摇头道:“《大洞真经》是俗世中厉害无比的功夫,但要用它来对付法力高强的魔头,却是不行。我修炼蛇龙幻化,几百年来,也从中悟出了几套神功,现在我就传你千眼修大法。”展昊心想:这千眼修大法,想是又胜过那《大洞真经》了,不禁喜道:“多谢老祖。” 蛇穴老祖道:“这千眼修大法,非同小可,可使你周身毛孔开张呼吸,可让你周身穴位修成天眼,想古来修道者,要熬多少光阴,才能用肚脐去呼吸,又要打磨多少工夫,才能在印堂穴打开一个天眼。” 展昊道:这千眼修果然奇妙,不过昊儿却不想学。 蛇穴老祖奇道:为什么? 展昊道:其法虽奥妙,却没有克敌制胜的功夫,怎么能用来除妖诛魔? 蛇穴老祖笑道:“我这千眼修,是以《大洞真经》为根基,结合了蛇龙幻化的道理,用了三百年的光阴才悟出的,怎么不能克敌制胜?炼成千眼修,本身所学功夫便可臻至大成,且再习练世间任何功夫都如探囊取物一般,并不忌讳其中的阴阳冲突,可兼收并畜,将上百的绝艺都练到极致,又不至于坠入魔道,有这许多好处,你怎敢轻视?” 展昊听了,拜了三拜道:徒儿无知,还望老祖原谅。 那老祖笑道:“孩子,你既然不肯随我修仙,只跟我学点凡俗的功夫,还算不得我徒儿,你不用改口。”接着,老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千眼虽然玄妙超凡,修炼的第一步却是要斩去体内的七十二妖,极为痛苦。更难的是,在那生不如死的关头,你还要定住心神,你若是定不住神,精魂在阴雷劈击的劈击下,张皇失措,便有灵魂出窍的危险。孩子,你还愿意学吗?” 第二十三回 弃长生心系凡尘 修神功志在除魔(2) 展昊神情坚定地说道:“昊儿自幼蒙训,从不畏惧艰险,求老祖传授神功。” 蛇穴老祖点头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盘腿坐下,听我传你八十一字真诀。”展昊依言盘腿趺坐,听老祖口述妙诀,以那老祖指引,精神内视,开始运转神功,斩杀体内七十二妖。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身开始麻痒,渐渐奇痒难当,如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体内爬行。又过片刻,不再麻痒,全身经络穴位开始疼痛起来,如蚂蚁不再爬行,开始拼命啃咬。那疼痛越来越强烈,又不知过了多久,展昊只觉得有上万把刀子开始在体内刮骨剔肉,浑身汗如雨下,不禁张口就要大叫出来。只听蛇穴老祖温言道:“受想行识,都是空想,孩子,快放下知识,斩断执着。”展昊心中领悟,渐渐步入空境,那难以忍受的痛感渐渐消退。忽然一阵雷声自展昊的顶门响起,接着霹雳大作,震慑心魄。展昊只觉那密集的闪电惊雷,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一时间心魂欲碎,正难支撑,老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孩子,要如狮子般勇猛精进,无怖亦无碍。”展昊守住心神,那惊雷虽如惊涛激流,他却如激流中的礁石一般,屹立不动。一时雷电消退,展昊只觉来到了阴山最深处,四周阴霾密布,体内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又过片刻,阴霾消散,四周寂寂,一点灵光渐渐照亮身体内外,一时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洞见无余,乃至经络穴位皆清晰可见,又见体内有一股五色真气,在翻滚不已。只听老祖道:快调和五行,送三十六神归位。展昊依言行功,五色真气被纳入脉络,开始缓缓流动,渐渐开始成形。展昊仿佛中见到一幅慈祥端妙的仙容,与自己化为一体。他觉得身轻体快,心中一畅,元神就想飞起。只听老祖道:“好孩子,快醒来。你所见仙容,亦真亦幻,切不可为其迷惑。”展昊心头一震,睁开了眼睛,见蛇穴老祖正盘腿坐在自己对面,对他含笑而视。 展昊再次拜倒,道:“要不是老祖从旁指引,昊儿怎能渡过这重重难关,修成大法。” 蛇穴老祖笑道:“虽然有我从旁指点,你若没有慧根和无上勇气,也难过这许多玄关。孩子,你既然过了这极难的第一关,以后慢慢修炼,还会体会到这千眼修的许多妙处,现在你先说说你今后的打算。” 展昊道:“我要先找到父亲和师傅,再去找那吸血的大魔头,诛杀妖孽。” 蛇穴老祖听了摇头道:“难!难!难!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胜过那袁千户也是难。那大魔头的功力,说不定与我还难分上下,你怎么敢就去找他?” 展昊奇道:“老祖怎么知道大魔头的功力。难道你见过他,和他交过手?” 蛇穴老祖道:“我并未见过那魔头,但也可以说我已经与魔头有过一番较量。” 展昊奇道:“昊儿愚钝,听不懂老祖的话。你们不曾会面,如何会有过一番较量?” 蛇穴老祖向左边的石壁一招手,一道金光自石壁里飞出,老祖接住金光,手中出现了一把金灿灿的小剑,如韭菜叶大小,钝角无锋,式样古朴,上面刻了几道符文。展昊道:“这是何物,怎么会在石壁里?”蛇穴老祖道:“你且到那边石壁前去仔细看看。” 展昊正在盘腿而坐,听了老祖的话,身形不动,便飘坐在金剑飞出的地方。蛇穴老祖奇道:“九图六坐像身法!这是少林寺里绝高的轻功,非寺内高僧不得修习,你是从何处学来?” 展昊道:“我师傅的爷爷,得少林寺还俗的高人传授《少林武学秘录》,里面有载有七十二艺,易筋经,和一套达摩剑法。师傅与父亲都对我详加解说,里面功法我是尽知,只是此前功力浅薄,不曾练成一门绝艺。这会得老祖传授了千眼修,竟然已经能使用这七十二绝艺中的九图六坐像身法,我也感到吃惊。” 蛇穴老祖道:“你也可算是际遇不凡了。你只要再修习两年千眼修,便可身怀少林七十二绝技,就是少林的历代高僧,也无一人可达到这等境界。那时,你已经可与袁千户这样的妖邪一战。但你若想对付魔头,还差得远哩!看看你面前石壁上的那个洞吧。” 第二十四回 驱金剑战血魔 吐浪言诱少年(1) 展昊向那金剑飞出之处看去,只见一个扁扁的小洞,也是宽如韭叶。展昊此时已经有了远胜常人的目力,那小洞深处虽极为黑暗,展昊也能看出这小洞的深浅约有五尺。展昊问道:“这是老祖存放金剑的地方吗?” 蛇穴老祖道:“这柄金剑并不是我的。这石壁上本来也没有洞。十四年前的一天,碧龙半夜出洞猎食,我在这石厅中休息。天色将明时,碧龙忽然仓皇窜入洞中,把我惊醒。” 展昊惊道:“什么东西能让碧龙仓皇逃窜?难道它遇到那魔头了?” 蛇穴老祖道:“非也。是十二个怪人,身着黄色道袍,脸色如金,紧随着碧龙,进入洞中。我见了他们也不禁心惊,暗想:这世上或者有奇人异士,可以伤害碧龙,但碧龙行动奇速,来去如风,凡人轻功再高,也不能追上它,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身法。又不知为何要追赶碧龙。那些人见了我,也像是吃惊不小,其中一个佩戴长剑的人施礼道:‘我等不知这荒山蛇穴中,竟然有高士清修。冒犯之罪,还请见谅。’” 展昊道:“这些人既然彬彬有礼,定然不是妖邪之辈了。后来怎样?” 蛇穴老祖道:“我以为他们是怕碧龙凶恶,会伤害世人,所以要诛杀碧龙。便道:‘碧龙是一条灵蛇,从不伤害人类。几位就请出洞去吧!’那佩戴长剑的却道:‘我等体内的金丹性烈无比,现在毒性发作,需要服下千年奇蛇的蛇胆才能除去金丹的毒性,望高士将此蛇赐予我等。我等必将铭记高士再生之德。’我听了冷笑道:‘我与碧龙互为师友,情谊深重。尔等还是另想疗毒之法吧。快快出去。若是纠缠不休,惹恼了我,尔等悔之晚矣。’” 展昊道:“他们既然要用碧龙的胆来疗毒,定是志在必得,不肯善罢甘休了。” 蛇穴老祖道:“正是如此。那些人见求我不成,便想强行捉拿碧龙。岂知他们身法虽快,却无一人能从我身前闯过。佩长剑的那人道声得罪,吹出了一声哨音,长剑出鞘,另外十一个人也亮出小剑,一齐向我攻来。他们来时我就没敢小觑,这时见他们用的都是上乘驱剑之术,更是诧异,暗想:这驱剑术世间纵然有寥寥几人可以练成,若无二百年以上的功力,也不能练到这般境界,但凡人又怎么能活二百多年。” 展昊道:“不过他们虽然功力深厚,毕竟是凡夫俗子,又怎能是老祖的对手。” 蛇穴老祖道:“我也是在千招之后,才将它们制服,夺下了他们的大小金剑。其中一把小剑被他们射入石壁三尺,他们功力不够,无法隔空将小剑取出,便留下了这柄小剑。” 展昊听了,不由心惊,暗想:“那小小金剑,如孩童的玩具一般,怎么能射入石壁三尺之内。实在是不可思议之极。” 蛇穴老祖接着说道:“他们失去了兵器,个个神色惨然,那佩长剑的人道:‘不想我们师兄弟在陵墓中呆了二百年才醒来,醒来后就伤在血魔手下,今番又惨败于高士手中。我道:血魔定然真是一个厉害的妖魔了,而不会是一个凡人的绰号。那人道:不出高士所料,那血魔是本朝初年一位极厉害的高手在死后化身而成。我等奉天师之命,为本朝太祖守陵寝。天师让我等服下秘制的金丹,在陵寝中以上乘龟息大法,进入不生不死之境,至今已经有两百年了。半月之前,血魔闯入陵寝之中,我等见风醒转,大战血魔。我们师兄弟同心协力,虽然重伤了血魔,自己也都个个受伤不轻。这几日伤势已经恢复了八九层,金丹的毒性却又开始发作,哎!我兄弟看来是天命将尽了。’” 展昊道:“他们能重伤血魔,老祖却能将它们的兵器尽数收来,老祖又胜过血魔许多了。” 蛇穴老祖摇摇头道:“那时,他们伤势未愈,我又花费了千招才将他们制服,据此推之,我与那魔头的功力当在伯仲之间。昊儿,你与那魔头还差得远哪。” 展昊道:“昊儿只是井底之蛙。老祖不肯出山,那些守陵人又丹毒发作,性命难保,这世上还有谁能制服魔头,岂不是要任妖邪横行了?” 老祖另外又拿出个锦囊道:“世事与我,已如浮云。昊儿,你拿着这金剑和锦囊出洞去吧。保护好自己,一年之后,你可打开锦囊,必将另有奇遇。” 第二十四回 驱金剑战血魔 吐浪言诱少年(2) 展昊流泪道:“是。我还想和两条碧龙告别。” 蛇穴老祖道:“另一条碧龙百年之前就已经修炼成龙,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长、能短,它向我别过之后,就不知往何处去了。陪我的这条碧龙,性情本就暴躁些,被我驯服之后,还是凡心不除,没能安心修仙。你就不必再打扰它了。” 展昊道:“碧龙与我有救命之恩,它却失去了双目,希望它能早日修炼成龙,长出龙目来。昊儿走了。祝老祖早登仙界,仙容永驻。” 展昊依依难舍,那老者袍袖一挥,卷起一阵清风,展昊被送出洞外,身后石门悄然封闭,展昊再用手去摸时,哪里还能找得出一条缝隙来。展昊感慨了几声,便背贴着悬崖绝壁向下快速滑去,似这般壁上挂画的轻功境界,已经远在其师张靖之上了。片刻,展昊落在崖下谷底。他放眼望去,但见四周荒草凄凄中卧着几块山石,一道泉水从中穿过。几只受了惊的野兔飞快的隐没在草丛深处。展昊笑道:“这就是袁千户的葬身之地,我且看看他的死相。”又想:这些天他长长对我露出一对又长又尖的狗牙,吓得我觉都睡不好。这会我找着他,便拔下那对狗牙,用来辟邪也好。将来我再碰着吸血怪物,只要拿出袁千户的一对狗牙来对他一晃,还不把他给吓趴下。 但这回差点被吓趴下却是他自己,他在谷底找来找去,别说没见着妖尸,连一块肉、一根骨头都没见着。他可不知道这类妖物死后,尸体便会燃烧消失,只道袁千户的妖法大,这万丈悬崖,也摔不死他,但他却知道妖物只要不死,伤势恢复的可是极快,那师傅等人可就危险了。他慌忙窜上崖顶,哪里还有师傅等人的影子。崖边的那棵古松上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我等无恙,勿念。尽快向东出山,勿回故居。几个字古朴遒劲,正是张靖所书。展昊料这几个字的师傅临走之前写下的,他们应该安全离开了崖顶,心中稍安,但怕师傅他们在出山的途中遇见袁千户,便赶紧下了崖顶,向东奔去。 第二天早晨,展昊出了大山,来到江边,看着滔滔江水,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第一次要决定自己何去何从,心中不由感到一片迷茫。他定神想来想,目前不知该往何处去,但要想尽快远离此地,只有坐船一途。 展昊出入江湖的第一天似乎特别顺,因为刚想到船,便要一艘船从上游漂来,在这荒凉的河道,能见到一艘船实在是难得。水流的急,那船来的也飞快。展昊高呼:船家,渡我一程。那船上的人听见展昊的呼声,把船停靠了过来。一个独眼的大汉对展昊道:“小子,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你娘呢?”旁边一个美貌的妇人笑骂道:“好你个贾老八。你见这孩子长的俊,便想到了他的娘,你缺不缺德?”展昊这才知道这人讲话不怀好意。只听那贾老八干笑两声道:“就你一个人吗?”展昊忍气道:“就我一人。”那美貌妇人道:“孩子,别和他罗嗦。”上来吧!展昊跃上船对那妇人一笑,道:“还是姐姐对我好。”接着对贾老八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贾老八哼了一声道:“依你的年纪,应该叫她一声娘才是。”那妇人道:“呦。贾老八,我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吗?以后你休要再想我的好事。”那贾老八咧嘴嘿嘿笑道:“有这小子到了船上,你就像白捡了个仙果一般,能不好好啃上几口吗?不过这鲜果虽然又嫩又好看,要论解饥渴,怕是还不如大萝卜。”那妇人听了,笑的前仰后合。展昊在兴化府时,和一帮小伙伴到处玩耍,见惯了市井中的人物,都是把男女之事放在嘴边当乐子,谈吐往往是粗俗不堪,但人却多是热心的好人。这时他听两人斗嘴斗的开心,便也跟着笑。贾老八道:“三娘,你看这小子偷着乐呢?”那妇人道:“那是当然。这小鬼如此机灵,难道还看不出我孟三娘貌美如花。只怕他的那个已经挺起来了。” 第二十四回 驱金剑战血魔 吐浪言诱少年(3) 展昊听孟三娘竟然讲出这样的话来,一张俊脸变得比猴子的屁股还要红,若不是想着师傅的话,要尽快远离此地,他就要下船了。孟三娘笑眯眯地瞧着他的大红脸,一摆手,旁边一个汉子喊道:“开船了。”船缓缓离开了岸边,贾老八沉着脸对船夫道:“下面河道水急湾多,到处是暗礁,你们小心点。”那几个船夫诺诺连声,似乎很怕这位贾老八。 展昊讨厌孟三娘的放浪,想离他们远点,刚要走,孟三娘对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会做饭吗?陪姐姐做饭去。”展昊想自己身上又无银两,这会白乘人家的船,难道还不肯出点力,便道:“做是会做,怕是做的不好,不中你们的意。”孟三娘道:“来吧。姐姐教你。”展昊只好随她来到一个小船舱里,孟三娘随手关上了门,展昊瞧舱中一张床上整齐地叠着一床大被,并不见锅台炊具,奇道:“这里怎么做饭?”孟三娘走到床边坐下,瞧着展昊懒洋洋的娇笑道:“做饭还早,姐姐昨夜没有睡好觉,还要补一觉。小兄弟,你困吗?”展昊摇头道:“我不困,姐姐睡吧,我出去了。”孟三娘招手道:“你过来。你上船来,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来历,能说来听听吗?”展昊不敢过去,但听她讲的又有理,别人总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清的人乘船,便站住道:"姐姐想问什么就问吧?”孟三娘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到这盘龙江边干什么?”展昊心想:爹爹叫我待人要诚,但也讲要通权变,又说一部三十六计,就是真真假假,虚实之道。此时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讲真话的。便道:“我叫牛田,是福建福州府人,父亲是位郎中。他长长跟我说有许多珍贵的药材都在深山之中,我便留了张字条,偷偷溜出家,想寻些珍贵的药才。这大半年来到处乱逛,也爬了两座大山,却没找着什么。前些日子,我搭船进了这里,想深入此山,碰碰运气,却见里面深处云雾有些异样。我胆子小,便又退了回来,想搭船出去了,不想就遇着姐姐好心,让我上了船。”孟三娘笑道:“你偷着离家,家中的小娘子知道吗?”展昊红着脸道:“我没有什么小娘子。”孟三娘笑问:“那你梦见过小娘子吗?”展昊的脸更红了,嘴里呜呜哝哝地不知道该讲什么,失去了刚才的机灵。有好几次在凌晨时,他还真的梦见过小娘子。孟三娘笑道:“呦!看来你不仅梦见过小娘子,还在梦中尝过滋味了。”展昊羞的简直想找个耗子洞钻进去,支吾着想找理由走开,便道:“姐姐,我饿了。出去找点吃的。”孟三娘软软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显得慵懒万分,闭上眼睛道:“姐姐给你吃吧。快过来吃我呀。”说着,她的脸上也布满了红晕,更显得艳若桃花。展昊想自己若不尽快离开,怕会把持不住,刚要转身,孟三娘拿出一副绣帕向他一扬,展昊觉得一股奇异的甜香袭来,展昊立即觉得浑身血脉贲张,两只脚像被定住一般,再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孟三娘道:“快来呀,人家都等急了。”展昊小脸涨的通红,心知不对,人却慢慢向孟三娘走去。孟三娘待她走进,一把将他拉入怀中,媚笑道:“你好好看着我,不比你梦中的小娘子还要漂亮吗?”展昊迷迷糊糊地道:“姐姐,我要干什么?”孟三娘羞答答地低声在他耳边道:“你不是饿了吗?姐姐的嘴很甜的,你尝尝吧!”展昊浑身发烫,口干舌燥,忍不住去吸吮她那半启的朱唇。一点甜甜的汁液被他吸入口中,直贯丹田而去。那汁液在展昊的丹田之下,发出翻腾的热浪,要将展昊的全身燃烧。 第二十四回 驱金剑战血魔 吐浪言诱少年(4) 展昊伸手就去给孟三娘宽衣解带,手碰到了孟三娘滑腻的肌肤,便哆嗦的厉害,一时半会竟然解不开孟三娘的衣衫。孟三娘的肌肤感觉到了展昊颤抖的手,竟然轻轻呻吟起来。展昊再也忍受不了,正要撕开孟三娘的衣衫,为所欲为,忽然从舱下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声音虽轻,却如在展昊耳边炸开了一个巨雷。展昊神智稍清,立即住了手。接着一阵诵读《心经》的声音朗朗传了上来,声音清和无比,立即浇灭了展昊的一身欲火。 孟三娘的欲火可没半点减退,嘴里哼哼着,搂住展昊就要用强,却被展昊用擒龙手拿住。孟三娘哼道:“牛田,你还真是一条小蛮牛。你既然有一身牛劲,为什么不肯耕姐姐这块良田。”展昊此时神智已经清明,不再受她言语诱惑,冷哼一声道:“你这淫妇,竟然想来败坏小爷的德行。”那孟三娘见展昊不再受引诱,身上的欲火也渐渐消去,目光中露出了杀机,冷冷说道:“一个郎中的孩子竟然会使少林寺的十二擒龙手?小子,你很能编呀。”展昊心中诧异,反唇相讥道:“一个淫妇竟然也识得擒龙手。你莫非还上少林去过,想勾引几个俊俏的小和尚?”孟三娘冷笑道:“少林寺的小和尚我不认识,不过我的确曾经和少林寺的大和尚颠鸾倒凤,共享过巫山云雨。”展昊和少林颇有渊源,不禁喝道:“胡说。少林寺都是有道高僧,哪会受你这淫妇的引诱?你再敢败坏少林清誉,别怪我让你吃些苦头。”孟三娘冷笑道:“哼。有道高僧会在他表妹的新婚之夜,上了表妹的床吗?会做那本来该由他表妹夫做的事吗?圆慧和尚,你说是不是呀?”舱下一人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孟三娘道:“佛祖早不会收你了,你还念什么佛。” 展昊道:大师,适才若不是你诵读妙音,牛田已经犯下大错。牛田谢过大师了。他初入江湖,便领教了其中的凶险,虽然感激圆慧诵经相救,也不敢露出了真实身份。 圆慧道:“施主本有慧根,定力极佳。若是常人中了这九转销魂散,就是有活佛出世,也不能让他焚身的欲火消退。” 展昊本为自己方才的失控感到无比愧恨,这时方知自己是因为中了一种奇毒,这才在体内燃起了烈焰般的欲火,心中顿感安慰。 孟三娘道:“你这小淫棍,你还捏着我干嘛?是不是舍不得松手啊?”展昊正一手捏着她的肩井穴,一手扣着她的腕脉,这时听了,不由大修,赶紧松开了手。 圆慧在舱下喊道:“施主小心!”哪里还来得及。他的话音落了,孟三娘已经点了展昊身上几处大穴。孟三娘一招得手,翻身将展昊压在身下,嘻嘻笑道:“以往都是男人如虎狼一般,把我压在身下,今天老娘就换种玩法。” 孟三娘正要做无耻之事,只听贾老八在舱外拍门喊道:“三娘,快出来迎接大师兄。” 孟三娘赶紧起身下床,打开舱门就笑道:“是哪阵香风把大师兄给吹来了?” 声音渐渐远去。圆慧在舱下问道:“施主,你怎样了?”展昊道:“没事。大师,你是被这淫妇给困住了吗?”圆慧道:“我被她点了肾俞穴,动弹不得,现在底舱之中。”展昊问道:“我怎样才能救你?”圆慧道:“你向左来到隔壁的舱内,可在地板上找到一块活动的隔板。你将它掀开来,来到底舱中,便可见到我。” 展昊依言来到底舱,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第二十五回 几根红烛照红纱 数幅春宫添春色(1) 展昊本以为会在阴暗杂乱的底舱中,见到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和尚。谁知里面的景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底舱中红烛高照,脂粉香浓,桃红色的纱帐在烛光中显得旖旎诱人。四面舱壁上挂满了春宫图,展昊见了心惊肉跳,不敢再看。却见帐幔低垂,里面盘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这和尚一身袈裟,整洁光鲜,挂着一串黝黑滚圆的大念珠,见了展昊又念了声佛。 展昊伸手掀开纱帐,见那和尚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不由暗叹道:师傅已经是个英俊美男,此人比师傅又要俊多了。当下施礼道:“牛田见过圆慧大师。”出手轻轻一抚,替圆慧解了穴。圆慧感到气血立畅,不由惊道:“销魂刀孟三娘的点穴功夫十分妖异,就是我师傅出手解穴,也未必能使我立即复元。施主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功力,实在难得。” 展昊奇道:“方才那淫妇点了我几处大穴,我也只是觉得气血略滞了一下,没什么了不起呀。圆慧看了看展昊,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便道:如若没有一甲子的功力,难挡她那丹水教的点穴功夫。” 展昊道:“大师莫非认为是牛田在吹牛?” 圆慧道:“岂敢!岂敢!”口里说着,右手中指微弹,一缕指风袭向展昊的足三里穴,如若展昊方才是说大话,这下便会跌坐在地。谁知展昊中指之后,若无其事地在舱内踱了几步,道:“大师,刚才是那淫妇的师兄来了,她才不再纠缠。若是孟三娘已经很厉害了,她的师兄会不会更厉害?” 圆慧不知展昊被指风击中之后,腿部也是一阵酸麻,心中又惊又佩,摇头道:“她的师姐也许比她更厉害,她师兄就不会有什么本领了。” 展昊奇道:“大师何以知之?” 圆慧道:“只因丹水教主门下并无有本事的男弟子。” 展昊道:“既是这样,我们留在这船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防着那淫妇的九转销魂散就行了。” 圆慧道:“九转销魂散,虽然性烈无比,但只要你欲念不起,其毒性便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孟三娘用毒之前,先要以言语挑逗。一旦你已经被她挑逗的欲望如火,本身便成了一桶炸药,一点火星便可点燃,更何况那奇毒的九转销魂散呢?” 展昊听了,不由又羞红了脸。 圆慧见了,合掌道:“少年人如阳初生,就是萌发情欲,也不是什么可愧悔之事。只是江湖险恶,施主虽然有一身神功,也要处处小心。” 展昊道:“多谢大师教诲。牛田初入江湖,便有许多困惑,还望大师不弃,对牛田详加指点。” 圆慧笑道:“施主说话真是委婉,你是想问我怎么会认识孟三娘,怎么被她困在床上,这舱中又为何布置的这般怪异,是也不是?” 展昊道:“这些不奇怪吗?大师能以梵音救我,应该不怕孟三娘的销魂散。大师能以少林弹指神功隔空击穴,功夫也应在孟三娘之上,何以会反被她点了穴道?还有,丹水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教派?” 圆慧道:“也好,施主如此功夫,可将孟三娘等人视若无物,我们就在此秉烛长谈。” 展昊毕竟是小孩心性,心想说不定能听个精彩离奇的故事,不由展颜笑道:“太好了。多谢大师。” 圆慧的表情却变得沉重起来,他先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孟三娘所说的,上了自己表妹床的少林高僧,是谁吗?” 展昊道:“这淫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的话怎么能当真?” 圆慧严肃地说道:“她并没有胡说。那个人就是我。” 第二十五回 几根红烛照红纱 数幅春宫添春色(2) 圆慧回想起那夜和表妹的种种癫狂缠绵,也不由心头一荡,赶紧震慑心神,开始缓缓讲述一段往事。这往事,有呕血的痴情,也有彻骨的怨恨,有柔情似水的甜蜜,更有无边无际的哀伤与悔恨,直把展昊听的目瞪口呆。最后,圆慧道:“我那表妹不是别人,正是孟三娘。”展昊听了不由像个兔子一般蹦了起来,道:“大师,我明白了。她把这里装饰成新房一般,就是想让你想起那夜的种种情形,你一旦把持不住,九转销魂散就会让你迷失心性,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圆慧苦笑道:“正是。这里的脂粉香味,和那夜她身上的香味一样,她又把我们那夜的种种丑态绘制成春宫图,挂在这里,无非是想乱我心性。岂知我自那夜犯下大错之后,自杀未成,已是两世为人,岂能重犯旧错。更何况师傅让我在达摩洞面壁十年,现在早已参透情色了。” 他正说着,忽然从顶上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便听孟三娘道:“咦!这小鬼被我点住了几处大穴之后,竟然还能溜走,莫非是见鬼了。”一个男人冷笑道:“小师妹的点穴神通已经尽得师傅真传,江湖上能以内力化解你的九阴闭穴功的,只有寥寥数人,这些人都个个都有一甲子的功力,一个少年怎么能有这等功力?”孟三娘道:“莫非是有人将他救走了?”那男人道:“除了袁千户那样的妖物,什么人能逃过我的耳目?”展昊听那人提到了袁千户,不由心中一惊,只听孟三娘惊道:“大师兄,那吸血妖物要找的孩子莫非就是这少年?”那男人道:“这等荒凉的地方,大人们也不会来,一个寻常的孩子怎么会到这里?这孩子定然就是袁俊要找的人。”展昊心想:原来袁千户叫袁俊,这个老妖怪可一点都不俊。不过他既然在找我,定是还活着了。那般万丈悬崖竟然摔不死他,他的妖法还真厉害。展昊竖起了耳朵,听孟三娘道:“大师兄,我们何不趁袁俊这厮伤势未愈,将他除去?”那大师兄赶紧嘘了一声,便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又过了半响,只听孟三娘娇滴滴地道:"大师兄,小妹我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天天想你想的心慌。”那大师兄淫笑道:“不知道小师妹下面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孟三娘叹口气悠悠怨道:“师傅只将缩阴锁阳的功夫传给了师姐,师兄夜夜和师姐缠绵,享受那人间极乐,定是将别的女人都不放在眼里了。”那大师兄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些日子也很想小师妹,我这不是来看你来了吗?”孟三娘哼哼道:“就看看吗?人家下面可都已经想湿了。”那大师兄哈哈大笑道:“师傅常说水济丹燥,却不知小师妹的水最多。” 上面的淫声浪笑清清楚楚的传下来,但展昊千眼修的内力是何等深厚,这会既然有所提防,便不再受这些言语所诱。展昊心头朗朗空明,用传音入迷法对圆慧道:“这淫妇偏要让大师听这些淫乱的声音,想来也是意在引诱大师了?” 圆慧叹道:“正是如此。” 展昊道:“她如此贪淫,怕是对大师早已经没有往日之情。只不过大师的相貌堪称人间绝色,所以她才会纠缠大师,以满足其淫欲。” 展昊话音未落,忽然从上面传来了孟三娘的呻吟声,那呻吟声好怪,像是很痛很痛,但细细听去,又像是沉醉到了极点。 第二十五回 几根红烛照纱帐 数幅春宫添春色(3) 展昊心中对那呻吟声疑惑难解,问圆慧道:“大师,孟三娘的大师兄会不会折磨她?她的呻吟听起来痛楚的很。”圆慧这次却没回答,展昊向圆慧看去,见他正凝神趺坐,似在和那呻吟声相抗。展昊感到奇怪:一点呻吟声,又不是传说中的无相罡音之类的功夫,何必运功与之相抗?他一分神,便觉那呻吟声中有着说不清的娇媚,一缕缕从他的耳朵钻进,又顺着血管溜遍了他的全身,不由一阵脸红心跳,连呼吸也变粗了。只听圆慧用传音入密法对他说道:“施主小心了,这是孟三娘的灵狐吟春大法,最能摄人心魂。”展昊听了赶紧也运功与之相抗,心中刚萌发的一点阳刚情火渐渐消退。展昊心中惊道:厉害,厉害,这女人有这等功夫,世间的男人她还不是看上谁就是谁,又有几人能逃出他的魔爪?不过她心中既然有这位圆慧大师,世间的男人又有谁还能让她真正看上? 接着上面的床猛烈晃动了一阵,震的底舱顶部乓乓一阵乱响,便沉寂了下来。展昊此时运转千眼修的功力,听力极是灵敏,只听上面两人都喘着粗气,似乎心满意足。孟三娘忽然低声道:“那孩子若真是让袁俊给偷偷带走了,说明他对我们极不信任,这可如何是好?”那大师兄道:“要真是那样,确实有些麻烦,不过量他也不敢对本座如何。”他嘴里这样说,可是听其语气显得忧心忡忡,显然对那袁千户也是颇为忌惮。忽听那大师兄道:“袁千户的功力还没恢复,这会应该是在专心疗伤,再说他此时也没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孩子给带走。”孟三娘道:“大师兄耳目如神,只要袁俊没来,别人无法躲过大师兄的耳目。那少年更玩不了花招,他应该就在这舱内。”接着听她喊道:“牛田,你是不是跑去和花和尚做伴去了?快点给我滚出来!”展昊不理她,问圆慧道:“大师,你走不走?” 圆慧摇头道:“我此次来,是为了化解昔日的一段情孽,化去孟三娘的邪气,又岂能轻易放弃。” 展昊道:“大师,想让她那样的人重做好人,怕是比让顽石点头还有难。你多保重。” 圆慧点头道:“施主少年峥嵘,相貌俊朗,正是丹水教爱物色的那种人。以后你在江湖上要小心提防丹水教的人。” 展昊点头领诺,只听孟三娘又道:“牛田,你这个坏小子。那花和尚相貌虽俊,却已是一块顽石,你要是跟他也学成了一块石头,这辈子还有什么乐趣。你的相貌比他不差,人又比他年轻的多。你快出来,以后姐姐只疼你一个,如何?”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明明点了展昊的几处大穴,展昊还是能逃走,是以只在上面不断以言语诱惑,却不敢下来。 展昊一掌打破了底舱的隔板,跃到了隔壁的底舱中,在底舱尽头掀开隔板,便来到了甲板之上。展昊本想跃入江水中逃走,等见了船下浪花滚滚,水势急湍的景象,心中惊惧,不敢下水。想孟三娘自己可以对付,丹水教主门下既然没有什么有本领的男徒弟,她那大师兄就是和她一起上也没什么了不起。自己本来不懂水性,少林七十二艺中虽然有泅水功,自己只是记得歌诀而已,却是一次也没有练过,这下水还没有呆在船上安全。他又想,以自己现在的一身功夫,天下除了袁千户和那大魔头,怕没有什么人能是敌手了,心中不免有点得意。想到袁千户他忽然想到:这孟三娘和她大师兄像是跟袁千户是一伙的,但相互间又是极不信任,刚才那孟三娘还埋怨她大师兄没能乘袁千户重伤之机,将他除去,自己要是能想个法子,在这火上大大浇上一桶油才好。 展昊正在出神,忽听身后一点衣袂带风之声,赶紧转过身来,孟三娘和一个长脸的高大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前。 孟三娘笑道:“小弟弟,你是不肯跳江,还是舍不得离开姐姐呀?我丹水教中有好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你何不乘青春年少,跟了姐姐,入我丹水教,享受那无穷无尽的绝妙滋味。” 展昊笑吟吟地道:“好呀。你先让我摸一下粉脸。”说罢伸手就向孟三娘的脸上摸去,孟三娘怕他运上内力,伸手要将他的手掌挡开,却挡了个空,原来那手掌只是展昊运内力现出的幻影。那高大男人脸色变色道:“是少林波罗蜜手!这小子竟然会使少林波罗蜜手!” 第二十六回 施绝艺退强敌 赠丸药有玄机(1) 这波罗蜜手不但掌影飘忽难测,真招夹在掌影之中,也是悄无声息,孟三娘无法招架,只好施展身法要避开,哪知展昊如影附身,孟三娘虽然身法刁滑,又怎么能甩掉自己的影子?她心中一慌,脸色便吃了一耳光。展昊并未存心要伤她,这一耳光虽然又脆又响,却只是在她的脸上打出了五个手指印而已。孟三娘却惊出了一身冷汗,道:“大师兄,看来这小子是凭真本事化去了我的点穴指力,不可小觑。” 那大师兄阴沉沉的笑道:“你想这小子的好事,手下毕竟会留情。你不用把他看得太高,这小子道行有限,我十招之内,必能把他擒住。” 以展昊的机灵,此时应该设法逃走,但他听圆慧说丹水教主门下没有有本领的男弟子,又想圆慧和孟三娘十几年的恩怨,纠缠不清,应该对丹水教了解的很清楚,便认定了这位丹水教的大师兄是个草包,丝毫没把他放在眼中。刚才他同时使用波罗蜜手和大挪移身法两样神功,将孟三娘戏弄于掌下,心中不免得意,更起了轻敌之心,又见这位丹水教大师兄明明是个大男人,脸上却涂脂抹粉,不由心生厌恶,便冷笑道:“你敢讲大话,胆量不小,就冲这点,小爷也赏你一个大耳光,免得你怨小爷偏心。”话未说完,便向他扇去一掌,这掌无影无息,满拟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岂知对方一声冷笑,长袖一拂,便把自己逼开一步。对方一招得手,随即掌爪并施,脚踢连环,几招一过,展昊便险象重生,慌乱之中,脚下连打了几个踉跄。那大师兄哈哈大笑,一面出招一面对孟三娘道:“三娘,这小子果然相貌不凡,定能讨师傅喜欢。待我把他擒住,先由你将他调教好,再把他交给师傅,也算你在师门立了一功。”孟三娘喜道:“承蒙大师兄厚爱,小妹多谢大师兄。” 展昊脚下几个踉跄一打,竟然不知不觉中施展出了达摩剑法的步法来。这达摩剑法需要深厚的内力和上乘的轻功做根基才能练习,是以张靖虽然精通,却并未将它传授给展昊。但展昊早已经熟读了达摩剑诀,又常见师傅练习这套剑法,这会儿既然迈出了步法,心与神会,化掌为剑,竟然使出一招一苇渡江来,身形歪歪倒倒,几乎已经是贴地滑行,却快捷如飞,五指乘势戳在对手腋下。那大师兄痛的大叫一声,一脚将展昊扫开,自己的一条胳膊却已是酸酸麻麻,难以举起。 展昊站起,心中不由叫了声惭愧,暗暗感激蛇穴老祖。原来张靖虽然精通达摩剑法,却始终未能练成这招威力最大的一苇渡江,只因这招一苇渡江对轻功的要求太高。展昊习练了千眼修之后,轻功已经在师傅之上,这时时竟然能使出此招,一招破敌,那主要是蛇穴老祖的功劳了。 那大师兄大惊失色,怒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展昊道:“袁千户怕尔等另有异志,他自己的功力又尚未恢复,所以要小爷来监视尔等。不想尔等果然有异心,竟然想暗算袁千户。” 孟三娘道:“胡说!你就是袁千户要找的人。方才你在舱底偷听了几句话,就妄想挑拨离间,欺诈恐吓,岂不是太可笑了?”她嘴里讲可笑,脸上可笑不出来。 展昊冷笑道:“袁千户要找的那个小子,功力浅薄,怎么能跟我比?这点,袁千户没跟你们说吗?若是他有小爷的这身功夫,还怎么能指望你们相助擒拿?”孟三娘心中惊惧,不再言语。原来袁千户确实对她说过要找的那个小子本领低微,看来断不会是眼前的这个小子。 那大师兄见展昊一身白衣,在江风中轻轻飘拂,虽然已经沾满风尘,尤是潇洒绝尘,望之若仙,不禁心头一惊,想起一个人来。 第二十六回 施绝艺退强敌 赠丸药有玄机(2) 他想起了这个人,一张本已摸了粉的脸上,更是变得死白,竟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道:“属下等不知是白衣侍者驾到,适才言语得罪,多有冒犯,还望侍者大人大量,不追究属下的死罪。属下等情愿受罚。”孟三娘也跪在一边,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 展昊心中大奇,心想:这白衣侍者不知道是谁,他想来与我年岁相仿,但他能让这等恶人都如此惧怕,岂不是比我要威风多了?我是有幸得蛇穴老祖这位活神仙传授功夫,才得以功夫大进,难道这白衣侍者的功夫也是得神仙传授不成? 他沉吟不语,那大师兄更是不安,道:“我等对魔尊忠心耿耿,可表天日,就是与袁千户小有误会,也只是为了争功,请侍者明鉴。” 展昊嗯了一声,心想:原来他们怕白衣侍者,是因为他身后的主子是魔尊,倒不是因为他的功夫有多厉害。这魔尊难道就是十二位守陵人在太祖陵寝内遇见的大魔头,蛇穴老祖所说的血魔?看来挑起他们内讧的机会来了。想到这,他心中暗喜,脸上却是装作十分严肃的样子,训斥两人道:“魔尊最怕尔等起内讧,坏了他的大事。如果你们真的乘袁千户有伤,乘机杀了他,魔尊岂不是痛失左膀?同样,如果袁千户胆敢对你们下手,魔尊岂不是痛失右臂?尔等以后万万不可再起此心。” 两人磕头如捣蒜,连声称是。那大师兄道:“属下今后,誓要与袁千户精诚团结,共为魔尊效力。” 展昊心想:别呀,你们要是精诚团结,这天下生灵怕是要遭殃了。假装轻轻叹了口气,便看天不语。 那大师兄道:“不知道侍者有何为难之事,可否让属下效犬马之劳?” 展昊悠悠说道:“魔尊他老人家对袁千户看的最重,也对他最为信任,常常叮嘱我要对他多加关照。我是有对他关照之心,但他却数次对我闪烁其词,又常常动向不明。我怕难以掌握他的行踪,辜负了魔尊的厚爱。”展昊这番话,可谓十分厉害,他先说明魔尊最看重的是袁千户,点燃这俩人心头的妒忌之火,再暗指袁千户也难免会心怀异志,自己奉魔尊之命监视他,却难掌握他的动向,给两人一个奉命监视袁千户的机会。他讲完这番话,便适可而止,不再言语,只等两人表忠心了。 果然,那大师兄磕头道:“这事就交由属下来办。由属下来监控袁千户,再向侍者汇报,保管他一言一行都在侍者的掌控之下。” 展昊道:“这样也好,不过你不可捏着袁千户的一个罪过,擅自将他除去。袁千户纵然有错,也要请示了魔尊才能处罚他。” 那大师兄领命,又问道:“属下有了消息,却如何向侍者汇报,还望侍者指示。” 展昊虽然聪明,无奈他此前从未在江湖上闯荡过,对江湖上接头传递消息的法子是一窍不知。他一时想不出法子,反问道:“袁千户极为机敏,此事要确保机密。你想必已经有了好法子,又何必问我?” 那大师兄呈上一个玉扳指道:“属下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属下要有消息就写个纸条,把它放到丹水观中。侍者只要拿着这个扳指去找一个叫清媛的道姑,她就会把纸条交给侍者。” 第二十六回 施绝艺退强敌 赠丸药有玄机(3) 展昊听了丹水观、清媛道姑,不由暗暗留心,心想:这家伙看来是不坏好意。那丹水观想来是丹水教的老巢,而那清媛道姑也必定是个像孟三娘一样的人物,他诱我前去,八成是想让我有去无回呀。这样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果刚才不是我用了一招一苇渡江把他给吓住,就算我是货真价实的白衣侍者,他也会将我除去。但我现在何妨先答应下来,以后再见机行事?想到这,展昊冷冷说道:“也罢。就依你。”见他们还跪着,又道:“你们起来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两人叩谢站起,那大师兄又对展昊道:“船上备有清酒,侍者若是不嫌,便请先到到舱中饮茶,属下让下人置办酒菜。” 展昊本想随船同行,这会听他提到饮茶喝酒,反而不敢在船上耽搁了,便道:“魔尊还有许多要务需我去办,饮酒就不必了。”他想了想,又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道:“这粒丸药是魔尊赐于我的,可以助袁千户恢复伤势,好让他尽快能为魔尊效力,就由你交给袁千户吧。也好让你在他面前,卖个人情,从而能更好地合作,共助魔尊。” 那大师兄接过了丸药,道:“属下替袁千户谢过侍者。我等定当精诚合作,共助魔尊。” 展昊点了点头,见江岸离这儿有十来丈远,已经不是世间任何轻功可以渡过,暗想,这位大师兄功夫在我之上,虽然错把我当成了什么白衣侍者,也未必真心服我,我修炼千眼修之后,感觉自己的轻身功夫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这会何不显露一下功夫,也好让此人不敢对我起异心。想到这,他一声长啸,竟然飞身向岸边掠去。 他对自己能否飞身上岸连七成把握都没有,但年少气傲,总想在功夫上把那位丹水教的大师兄给比下去,是以才冒险掠出。凡人通过了千眼修最艰难的第一关之后,一身清气浑然一体,周身经络无处不畅,那正是人间轻功所不断追求而又无法达到的境界。展昊这会在空中清气绵绵通畅,便得以浮而不沉,片刻飘到对岸。船上的那位大师兄惊叹道:“师傅的功夫已经是匪夷所思,但又怎么能和魔尊相比。” 孟三娘道:“一经魔尊指点,一个少年也可以拥有超越世间凡人的轻功,这太可怕了。” 展昊虽然听不见两人的谈话,但他猜也猜得到两人定是张大了嘴巴,又是妒忌,又是惊骇。至于船上的其他人,定然会把自己当成神仙。他心中高兴,干脆展开轻功,沿着江边向下游 奔去。袁千户既然还在疗伤,定是伤的不轻,师傅等人这会应该早已经安全离开,自己也不用再担心害怕。那粒丸药更是暗藏玄机,说不定袁千户和丹水教门下的大师兄今天就会拼个你死我活。他越想越高兴,不知奔跑了好大会,已经把许多顺流而下的帆船远远抛在身后,但还是神完气足,连大气也不喘一下。他自己先是得意,后来竟然有点害怕起来,不由停了下来,捏捏自己的鼻子,又揪揪自己的耳朵,看看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血肉之躯。等到确认自己还是个好好的“人”时,他竟然哈哈大笑,在地上翻起了筋斗。 翻了一会,只听旁边有个丫头笑着数到:“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快停下吧!再翻你的头就要晕了。” 展昊停了下来,看到一个白胡子爷爷,手里牵着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正在笑嘻嘻地看他翻筋斗。展昊向那老者施了个礼,问道:“老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小姑娘抢着说道:“这里是龙尾滩。西边的那座小山就是龙尾巴。我姑姑家就住在那龙尾巴上。” 展昊毕竟也还是个孩子,觉得那小姑娘的话有趣,笑着问道:“那条龙尾巴好玩吗?”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说:“当然好玩。那里的山洞多的数不清,又洞洞相连,玩捉迷藏最有趣了。” 第二十七回 村姑患失血症 飞鹰撒金蛊网(1) 展昊指着岸边的一条船问道:“老爷爷,这条船是你的吗?” 老者笑道:“船是我家的。我和莺儿从船上一下来,就见你在这发呆,先是捏鼻子,揪耳朵,接着就翻了这么多筋斗,你这孩子,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是不是父母给你订了一个漂亮媳妇,你高兴傻了?” 莺儿拍手大笑:“爷爷这么聪明,猜的一定不会错。小哥哥,你好有福气。” 展昊见这小姑娘认定他是订了一位漂亮媳妇,不由有点哭笑不得,挠了挠头皮,假装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呀。要是能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 老者道:“回家去睡呀。” 展昊道:“我的家在船上,我的日子多是在船上度过的。可是船上的日子实在是太闷了,去年我偷偷跑了出来,到处逛来逛去,倒也痛快。现在,我玩够了,倒是想回去了,可我沿江找了几个月了,也找不到我家的船。” 莺儿道:“爷爷呀,看来你刚才是猜错了。这位小哥哥刚才不是高兴的在翻筋斗,是急的在翻筋斗”。 老者道:“要这么说,我猜你现在不但很困,还饿的快受不了了。” 那老者一提到饿,展昊的肚子还真的咕噜噜响了起来。 老者哈哈笑道:“这下我可猜对了。” 展昊笑了笑,心里想:这位老爷爷怎么凡事爱猜测?猜对了就高兴的像捡了个金元宝。 莺儿道:“小哥哥,你跟着我们上我姑姑家去吧。姑姑见了我,一定会给我做好吃的。” 展昊道:“这个怎么好意思。” 老者道:“走吧!这里方圆数里之内,就只有徐家庄上有百十户人家。” 展昊怀里揣着一把从蛇穴里带出来的千年石菌,吃上一株便可以保证一天都精力充沛,但肠胃毕竟是空空的,有些难受。何况他这会儿也是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便道:“那就打扰了。等我吃饱了,我就翻筋斗给你姑姑看。” 莺儿撇了一下嘴道:“你以为就你会翻筋斗?你信不信我能一路翻筋斗翻到姑姑家?” 几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徐家庄。这徐家庄离西边那座小山,莺儿所说的龙尾巴约有一里地,住着百十户人家。老者敲开一户人家,里面出来一位年轻健壮的汉子,开门道:“爹,莺儿,你们来了。”又看着展昊道:“这孩子是谁?” 老者道:“这是我带来的一位小客人。”莺儿道:“是我的朋友。他叫……喂,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展昊对那汉子施了一礼,道:“我叫牛田。” 那汉子道:“欢迎欢迎。把几人带进屋内坐下。” 老者看着那汉子道:“毅儿,你怎么好像有很重的心事?燕儿呢?” 那汉子皱眉道:“燕儿这两天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浑身无力,连走路腿都软。今天更是无法起床了,起来就头晕眼花。” 老者大惊道:“什么时候得的病?这庄上有郎中吗?” 汉子道:“她前天早上起来就觉得不适,身上软,这两天一天比一天厉害。庄上只有稳婆李氏懂点医道,我已经去请过她了,这会也该来了。” 话刚落音,只听门外有个妇人道:“这庄子这两天是怎么啦?年轻女人个个得这怪病。正是李氏来了。” 汉子把李氏迎进,一边奉茶一边问道:“难道庄中还有别的女人生病?”李氏放下茶道:“可不是吗?我今儿上午已经跑了五家,看了九个女人,个个都得了贫血怪病。这燕儿得的想是一样的病,茶就不用饮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吧。”众人听了吃惊,都要随李氏去看燕儿,展昊也站起身道:“我的外公是个很有名的郎中,我随他也学了不少。让我也去看看吧。” 老者道:“难得你有心。反正你是个孩子,乡下人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李氏也道:“那倒赶好,反正我除了接生,别的懂的也不多。” 展昊随大家进了里间卧房,见那燕儿面色如纸,在床上喊了声:爹爹,声音弱的像一只刚出世的小猫。 老者悲切道: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成这样了。 李氏道:妹妹这几日可是赶着身上来了吗? 燕儿羞道:没有。姐姐说什么呀? 李氏干咳一声道:看病嘛,总是要问问的。说罢给燕儿搭脉,片刻松开手道:脉象微弱,是失血的症状。但好好的怎么会失这么多血呢?庄中连你共有十个人得了这怪病,又都是在这四天内得的,这可奇了。 展昊沉吟道:蛇穴老祖说我在洞内服了石菌之后,睡了三天,这么说那吸血怪物有可能在四天前的夜里就出山了……想到这里,展昊心中一惊,连忙凑近去看燕儿的脖子,可是看了一圈,皮肤光洁鉴人,连半个牙印也见不着。 李氏奇道:你这小郎中看病的法子稀奇,不搭脉,不看舌苔,却看病人的脖子。那汉子见展昊虽说是个孩子,毕竟已经有十三四岁了,如此看他娘子,不由有点恼怒,喝道:“你到底懂不懂医道?” 展昊发现燕儿脖子右边有一处红印子,有铜钱那么大,便不理会他的喝叫,问道:“庄中这天还有蚊子吗?”汉子怒道:“天已经冷了,哪还有什么蚊子?”展昊道:“这脖子上的这块红斑像是蚊虫叮咬造成的。”汉子道:虽然没有蚊子,难保没有别的虫子叮人。难道一个虫子能把人叮咬成这样吗? 这时燕儿正淌虚汗,要檫汗。展昊忽然道:“快给我拿块白布来,越白越好。”莺儿瞧了瞧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白绢来。展昊接过白绢,在燕儿脖子上轻轻檫拭了一下,拿起白绢来一看,上面印上了一块淡淡的红色,老者伸头一看,惊道:“汗里面有血。” 第二十七回 村姑患失血症 飞鹰撒金蛊网(2) 李氏惊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展昊道:“是不是十名妇女都是无缘无故的大量失血,又没有其他症状,也没有伤口?所以你觉得她们得的是怪病?” 李氏点头道:“正是。这难道不奇怪吗?” 展昊道:“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的血是被吸去的。” 那汉子问道:“什么虫子这么厉害?” 展昊道:“虫子能有多大?能吸多少血?再说有什么虫子会这么挑剔,专挑年轻的女人吸血?” 老者问道:“以你看来,这吸血的是什么东西?” 展昊正色道:“一个很厉害的妖物。” 老者道:“别乱讲。前一阵有许多关于吸血妖物的传言。现在朝廷下了严令,有再妖言惑众的诛九族。” 展昊哈哈笑道:“魏阉的话就是朝廷的话,总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你老人家信吗?” 老者两道电一样的目光快速扫了展昊一下,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展昊心中一惊,原来这老者竟然有这样深的内功修为,自己毕竟识见不够,方才竟然瞧不出。他想自己对他们实在不必隐瞒姓名,便作了一揖道:“晚生展昊。正要寻找这个妖物。” 那汉子似信不信地道:“朝廷的话虽然不能信,若说这世上真有吸血妖物,那更让人难以相信。” 李氏打了个冷噤道:“他的话也许是真的呦。接连几夜狗都叫的厉害,跟往常大不相同。” 展昊道:“信与不信,今晚便知。我这有两株石菌,滋补安神的功效极佳,可叫夫人服下。” 李氏服下了石菌,脸色渐渐好转,又喝下了一碗熬好的鸡汤,便沉沉睡去。那汉子见了大喜,向展昊拜谢道:“多谢少侠。徐毅定当助少侠擒拿妖物。” 莺儿笑着看了看展昊道:“你只会翻几个筋斗就能当上少侠了吗?还有没有别的本事露给我瞧瞧。” 展昊的手一扬,此时莺儿距展昊有五步远,那块白绢比纸还轻,竟稳稳的飞向她,莺儿接住白绢,扑哧一笑道:“丢手绢呀,这是我小时候玩的,哪能叫什么功夫。”老者和李毅的面部却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展昊又凌空轻轻一抓,莺儿手中的白绢脱手而出,竟然又落到了展昊手中,展昊笑道:“你还服不服?” 老者大惊说道:“你小小年纪,竟然会使擒龙功,实在了不起。” 展昊对老者施礼道:“晚生班门弄斧,让长者见笑了。” 那老者感叹道:“二十几年前,江湖上的狠毒角色一提起飞鹰,便会胆颤心惊。老夫也是目空一切,自视甚高。可我哪里有你这样的功夫。不过飞鹰虽老,也不会怕什么妖魔鬼怪。今晚我和你一起捉妖。” 展昊又拿出些石菌,让李氏分给庄中失血的妇女服下,吩咐她不可走漏了消息,免得人人恐慌,惊动了妖魔。李氏临走时,展昊又道:“教大家晚上无论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这天晚上,月下树影婆娑。展昊与飞鹰躲在一棵大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西边。果然,月挂中天的时分,一个宽大的影子从小山上冒出,向这边飘来。 飞鹰道:“小兄弟,这里果然有点邪门,大半夜的,还有人在山上放风筝。”讲着讲着,他不由张大了嘴巴,因为那“风筝”已经飘落庄前,飞鹰改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结结巴巴地道:“噫!是个人。但世上哪有这样扁的怪人?” 展昊盯着那怪人,感到又是惊骇,又是好笑。这人比常人要扁一倍,是以身体显得特别的宽大,连他的鼻子都扁的像是画上去的,但展昊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袁千户。摔成这样还是不死,难道他真有不死之身? 第二十七回 村姑患失血症 飞鹰撒金蛊网(3) 展昊传音入密道:“小心,他就是吸血妖物,待会我们抢先动手,要提防他那极快的招式。” 飞鹰忽然一声长笑,从树上飘然而落。展昊一惊,待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只好留在树上静观其变。 飞鹰道:“我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原来是你。袁俊,你一个东厂千户,不在京城呆着,跑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干什么?” 展昊听飞鹰竟然认识袁千户,感到十分意外。这时飞鹰离袁千户只有五步远,展昊暗暗着急:这老儿真是不知死活,以袁千户那雷霆难及的速度,在这样的距离你稍不留神,就会送了老命。你还有闲心叙旧。 只听袁千户阴测测地道:“飞鹰,你是刑部的赏金猎人,这里似乎也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飞鹰道:“这里近日出现了吸血妖物,已经害了庄中的十名妇女。老夫特来捉妖。” 袁千户喝道:“飞鹰,朝廷严厉,有敢妖言惑众者诛九族,你耳朵不聋,不会不知道吧?” 飞鹰道:“朝廷若是见了我活捉的妖物,自会明白真相。” 袁千户不停地冷笑道:“飞鹰,你莫非说咱家就是妖物吗?” 飞鹰不由愣了一下,袁千户这会虽然形象怪异,毕竟不是在吸血时被逮个正着,不能肯定他就是吸血的妖物。飞鹰本来已经从怀中抽出随身的金蛊蚕丝网,要撒向袁千户,这会竟然犹豫不决起来。 袁千户又是一声冷笑,忽然向飞鹰疾冲过来,飞鹰忙撒网罩向袁千户,袁千户闪身躲开,飞鹰已经觉得眉心微痛。展昊目力敏锐,已经看清袁千户是用一个长针在飞鹰眉心浅浅扎了一下。 袁千户自己像个大陀螺般的飞速旋转,这个大陀螺又绕着飞鹰盘旋,将飞鹰困在中央。这样怪异的身法又配上他那怪异的体型,展昊见了也不禁身上起了点鸡皮疙瘩。 飞鹰手中的网收放随心,像条大蟒蛇般盘旋舞动,要伺机将猎物紧紧缠住。但袁千户虽然此时看上去是又扁又蠢,却迅捷胜过飞貂,大蛇虽然凶猛,又岂能将它捉住。不多久,飞鹰太阳穴上又是微微一痛,但袁千户也差点被网罩住,赶紧退开,飞鹰才从针下捡回性命。 原来飞鹰这金蛊蚕丝网是苗疆第一高手百花罗刹所制,天下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将它割破,而飞鹰又将这张网运用如神,罩住人的同时便会将网收紧,自动扣上情锁扣,那是天下任何一个聪明人都无法将之解开的。总之,任何人只要被这网罩住了,没有飞鹰为他解开情锁扣,那人便会永远被困在网中。袁千户适才如果非要击杀飞鹰,自己便会困入网中,自己又不生不死,那是将永远无法解脱了,天下无人会冒这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危险,妖物也不例外。 展昊在树上已经看出,袁千户虽然惧怕那张网,还是有惊无险,危险只在飞鹰这边。他细看袁千户的身法招式,功力不过恢复了五六成,想自己要是能靠近他再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应该可以得手,那时飞鹰再乘机将他用网套住,就可以慢慢处理这个不死的怪物。 就在这时,飞鹰被袁千户一脚踢在三阴交穴上,倒在了地下,被袁千户逼得一时难以起身,只躺在地上用网招架。 第二十七回 村姑患失血症 飞鹰撒金蛊网(4) 展昊见飞鹰已经是危险万分,便不再犹豫,哎呦一声,故意装作从树上摔下,屁股着地后便睡到打了两个滚,嘴里直哼哼,好像痛的不行,显得狼狈不堪。袁千户见展昊竟然从树上掉了下来,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哈哈大笑:“小兔崽子,你还是跑不出咱家的手心。” 他嘴里大笑,心里却有点害怕,想张靖他们不知道躲在何处,我功力还没有恢复,这小子方才就在我的头顶我都没有听出来,难保他们不在这几棵树上,我要是被这老儿的金丝网给罩住了,他们的几百枚暴雨梨花针从四面飞至,我哪里还能有命在? 想到这,袁千户出招更快了,可是飞鹰的金蛊蚕丝网一撒便有几张席子大小,盘旋飞绕之下,一片金光风雨不进,刚好将他挡在外面。这金丝网看来竟是他那极快的招势的克星。袁千户想到树上有几副待机而发的暴雨梨花针,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的。可是这会想要抽身而退,却是更加危险。以自己现在的功力,绝难躲过那从暗处突然射出的几百枚针。只有重伤飞鹰,将他挟为人质,才是上策。他越急越慌,实在想不通这飞鹰站着的功夫也不过那般,这会为何受伤倒地,网上的威力倒像增加了两成。 但飞鹰却是更加惶急,他的三阴交穴被袁千户重重踢中,起初还能运功护住,这会激战之中心神一分,渐渐觉得整个下半身都麻了。他的得意绝招“醉卧撒网捞日月”也不再能运用的得心应手。飞鹰见展昊哼哼唧唧,好像摔得不轻,不由暗骂这小子毕竟是个孩子,功夫不纯,时好时坏。“看他飞身上树的身法倒是上乘,为何好好的又摔下来?难道是被这老妖怪给吓坏了?” 果然听展昊骂道:“你这老妖怪,本来已经不人不鬼,够吓人了。这会儿有变得扁扁的,像个大王八。小爷在树上呆的好好的,却被你吓的掉了下来。”又道:“飞鹰老爷子,你赶快把这只大王八给网住,我给你做鳖裙吃。” 袁千户听他骂的恶毒,不由心头大怒,想过去狠狠扇他两个大嘴巴,却怎敢抽身。 展昊又道:“飞鹰老爷子,你一生撒网,网到过公王八,也网到过母王八,但向这样不公不母的大王八,我猜你连见还都没见过。” 袁千户听展昊骂他是不公不母的大王八,气的肺都要炸裂了,哪里还管什么危险,身形一转,闪到展昊身前,伸手就去扇展昊的嘴巴。展昊不招不架,结结实实被扇了个大嘴巴,但袁千户却被展昊的奇门五行劈空掌力集中。这是青田自创的绝学,练到上乘时能同时发出水火两种掌力来,威力大的惊人。 只听磕巴两声脆响,袁千户刚修炼合拢的几根肋骨又被击碎,身形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去。飞鹰将手一抖,将他收在了网内。 袁千户待要挣扎,被飞鹰用内力一收网,身上被勒出无数道血痕来,满脸是密密麻麻的血格子,怒骂道:“飞鹰,你敢网我,他日我让你做不成人,当不成鬼,每日受刀剑挖心之苦,永不超生。” 飞鹰哈哈大笑道:“阁下已经不人不鬼,永难超生了。” 展昊冷冷说道:“这家伙昼伏夜出,好久没晒过太阳了。且把他带回去,明天请他晒晒太阳。免得他整日阴沉沉的。” 袁千户听了,不禁面如死灰。 第二十八回 阴阳洞迷魂 鬼王母守关(1) 飞鹰在地下坐起,听展昊说要让这妖物晒太阳,大笑道:“要得,要得。太监本来就是阴人,阴人再修成阴魔,那是没一点阳气了,是该让他好好晒晒太阳。”展昊查看袁千户神色,这个厉害之极的妖邪竟然像是歹人被判了斩立决,已经快要瘫软在地了,不由也抚掌大笑。 正在这时,徐毅拿着一柄三股叉从庄中赶来,指着袁千户道:“呔!是你这妖物在祸害本庄,吸食人血吗?” 袁千户见了那柄三股叉,更是魂飞天外,中指微弹,飞鹰没见他动弹,便觉得银光一线,已经要钻入自己左眼之中,连忙顺地滚开,却不觉松开了手中的网绳。袁千户趁机一跃,已经在七丈开外。展昊与徐毅连忙去追赶,只见袁千户裹着一身金蛊蚕丝网,并拢两腿,像僵尸一般几起几落,跃进小山中,这里山石光洁,也没好大。又几个起落,便飞身进入里面那座山头,已经是个怪石嶙峋,阴气沉沉的地方,比身后那座小山要大多了。 展昊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劲风扑面中,探手就要抓住袁千户,可袁千户忽然向地面扑去,展昊急速飞掠之中,无法定住,反倒从袁千户身上掠了过去。他在前面一株小树上一踢,头前脚后,落回原处。只见地面上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刚可容人钻进,旁边离着一个石碑,石碑上几个大字,读来却是:阴阳洞,生人勿进。放眼四望,袁千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展昊胆气过人,可不管什么生人勿进,刚想进入洞中,徐毅从身后赶来,慌忙道:“展少侠,不可进去。” 展昊问道:“为什么?” 徐毅道:“这阴阳洞里面如迷宫一般,深不可测。自古以来,不论野兽、牲口还是人,只要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十几年以前,庄中来了几个胆大又好奇的人,带着够几个月用的火把和干粮进去要探个究竟,还带了白石灰做记号。可是他们再也没能出来。人们都说这里通着冥界,连通着阴阳两界,故称这些洞为阴阳洞。都说但凡有生人活物进了阴阳洞,便会连肉身都被冥王收去。” 展昊道:“这山洞既然如此险恶,莺儿为什么说在这里玩捉迷藏很有趣?” 徐毅道:“莺儿说的是身后那座小山,我们称它为龙尾。那里虽然也有许多山洞,但洞洞相连,人们从这个洞钻进去,便可从那个洞钻出来,孩子们常在那里玩耍。” 这时飞鹰也已经替自己解了穴道,赶了过来。听袁千户带着网钻入了洞中,不由连呼可惜。 展昊道:“老爷子,你是在为那张网可惜吧?” 飞鹰道:“正是。此网已经伴我四十年了,不知网住过多少江洋大盗,淫魔飞贼,今天却被这妖物带入了阴阳洞,那是再也不能重见天日了。” 展昊道:“老爷子,如果袁千户真被困入阴阳洞中,永远不能出来,那倒敢情好。怕就怕以他的能耐,这阴阳洞困不住他。” 徐毅惊问道:“你说阴阳洞困不住他?你怕是不知道这阴阳洞有多可怕。” 展昊道:“难道里面真住着冥王?” 徐毅道:“近些年来,里面常常会隐隐穿出惨叫声,好像是有人在遭受酷刑一般。有好事的向里面扔进刑具,第二天便发现刑具不见了。没过多久,便会有旧的刑具被扔出来。人们认为是冥王要换刑具,便会重新置办新的给扔进去。费用都有县里的老爷出。” 展昊冷冷说道:“这冥王也太穷了,竟然连刑具都要向世人索要。这样的奇事,我以前还没听过哩。” 第二十八回 阴阳洞迷魂 鬼王母守关(2) 飞鹰道:“看来展少侠不大相信幽冥之事。” 展昊双手抱拳向侧面一拱手道:“展昊心中的冥王乃是受命于上天,执掌幽冥界,惩恶扬善,教化人心。其位尊权重,当在人间帝王之上,怎么会向世人索要刑具?” 徐毅道:“也许冥王正是要借此警戒世间为非作歹之人。” 展昊道:“据你说,这都是近些年才发生的事,难道冥王直到近些年才想起要用这个法子警戒世人吗?阳间刑具又怎么能施于阴鬼之身?” 飞鹰以手捋须道:“老夫也认为,这确实可疑,但老夫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不知展少侠是否已经推想出个大概。” 展昊道:“晚辈大胆猜测,定是有什么人,利用世人对这阴阳洞的畏惧之心,和阴阳洞天然的险恶,把这里作为秘密的巢穴。徐大哥,发生这样的怪事究竟有多少年了?” 徐毅道:“嗯。算来刚好是十年了。十年前的一天,有两个猎人进山,从这洞口经过,听见里面隐隐传出了惨叫声,据说细听之下,竟然像是惨不可言。” 展昊道:“也许十几年前进入洞中的那几个人就是为他们探路的。他们发现这里确实适合建立巢穴,便故弄玄虚,吓得世人不敢靠近这里。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块生人勿进的石牌也是在那几个人进去后才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立起来的。” 徐毅有点惊讶的道:“正是如此。人们都说是冥王见世人愚顽无知,才立此石碑警戒世人。” 展昊道:“其实却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恐吓世人。至于洞中的惨呼声,和那些被换掉的刑具,也许是他们在继续恐吓人,也许是他们确实在里面使用酷刑。” 飞鹰道:“那袁千户为何会毅然钻进这阴阳洞中,他虽然有点妖法,却绝不会狂傲到认为自己可以抗拒冥王的力量。难道他也认为里面只是些凡人在故弄玄虚?又或者是慌不择路?” 展昊皱起小眉头沉思道:“甚至,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这是吸血妖物的一个巢穴。” 飞鹰和徐毅听他讲的如此严重,都被吓了一跳。 展昊挺起小胸脯道:“就算这阴阳洞真的通着幽冥界,我也要进去探上一探。” 飞鹰一竖大拇指道:“真是少年英侠。老夫老矣,就是被冥王收去,也可谓是终天命了。毅儿,你赶快回家照顾燕儿。我和展少侠进洞一探。” 这老头话音未落,身形一跃,如鱼跃江心一般,进入洞内,消失不见。徐毅待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展昊暗笑:“这老儿竟是个火辣辣的急性子。对徐毅一抱拳,也闪身入洞。” 他与飞鹰前后只差一步,但飞鹰却不见了。 这是一个形状像葫芦一样的大石穴,四周又有八个黑黝黝的洞口,都深不可测,不知道通向何方。展昊大呼:“老爷子。”过了良久,八个洞口才先后传出回音:“老爷子,老爷子……”却又像是夹杂着阴测测的冷笑声,还有女人的哭声。这些声音都飘飘渺渺,若有若无,让人竟然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鬼魅妖异。 展昊自在蛇穴中修炼了千眼修之后,耳目已胜过当世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确定这些听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并非虚幻,便朗朗说道:晚辈久慕阴阳洞之玄妙,今日带领属下九叟、九童子、特来拜访。 他心想那飞鹰性子再急,发现这洞中门户众多,也不会不等自己就往里进。就是进去了,也不会听不见他用内力送出的声音。他既然入洞便神秘消失,定然是被伏在暗处的人给捉去了。敌暗我明,自己的行踪一定也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便诈称自己带了九叟、九童子,对方已经捉去了一叟,但无论如何是发现不了那子虚乌有的八叟和九个童子的,也好让他们也吃一惊,说不定还会乱了阵脚。对方只要不是和袁千户一伙的,一时也难以辨出真假来。 但这洞内恢复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展昊耳力虽聪,也只能听见自己绵绵细细的呼吸声。 第二十八回 阴阳洞迷魂 鬼王母守关(3) 展昊见四周八个洞,隐隐暗合八卦,便用青田所教,掐指算出生门,迈步而进。 他进到里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里面竟是千门万户,变化无穷,若是是人力所为,这工程也太浩大,何况其变化不依奇门五行,不合八卦易理。若说是天然形成,其变化之繁复,也太匪夷所思。展昊此时就算想退出也迟了。 但一个从蛇穴老祖那出来的人,就算真见了冥王腿也不会软。展昊便小心查看,便咋呼道:这洞中通道,变化繁复,暗合阵法,大家小心了。 忽然前面绿光一闪,黑暗中耀人眼目,一个人影闪过,展昊急掠向前,想抓住那人,但绿光熄灭,那人也消失不见,留下一阵刺耳的怪笑声,这会却不再是若隐若现,桀桀之声,如一只巨大妖异的夜枭所发出。 但展昊却凭着惊人的目力,发现了在一个洞口飘出的衣带,展昊悄无声息地掠向那衣带,那衣带却又消失,展昊已经看清一个竹竿样的背影,闪身进入另一个洞中。那人身形如通灵的飞箭,在洞中拐来绕去,带起一股冷风,遇有拐弯之处也丝毫不见减慢,竟有一身一流轻功。 但展昊却像一个蝴蝶一般蹁跹跟随,那飞箭虽快,却被只蝴蝶给悄悄盯住。 展昊飞掠之中,忽然施展大挪移身法,如一只壁虎般,紧紧贴在了石壁的一个凹陷处。 只听一个女子问道:“灵幡使者,这第三个进洞之人,是不是有点扎手呀?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竟像是受了重伤。” 灵幡使者道:“回鬼母,那人的内力轻功,都似已臻至化境。属下若不是熟悉地形,利用洞中九阴噬阳的奇阵,怕是已经被那人给捉住了。” 鬼母担心道:“他不会跟踪你来到这里吧?” 灵幡使者道:“鬼母放心。属下穿幽入冥的轻功也不比那人差多少。何况我又施放了一颗鬼火烧天弹,那人虽然有视暗夜如白昼的目力,被鬼火一照,也会失明片刻。” 鬼母道:“那就好。我被那个扁身子的怪物伤到尾闾、章门两处要穴,实在无力再应强敌,哎!实在是愧对冥王了。” 灵幡使者道:“那怪物招式太快,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鬼母大意之下,才会受伤,又何必自责。” 鬼母道:“现在洞中已经来了三个强敌了。冥王又在闭关,阴阳洞的大局,暂时就靠你和铁笔判官主持了。哎!这些人同时涌进阴阳洞,想来是一伙的。你们只要利用九阴噬阳阵困住他们就行了,不可与他们正面交锋。待冥王出关,就能把他们收归地府了。”说罢哈哈大笑几声,接着竟然又嘤嘤哭泣,声音飘飘渺渺,展昊虽然近在咫尺,也不能辨出其哭笑之声的方位。不由大惊:这鬼母被袁千户伤了尾闾、章门两处要穴,内力竟然还是这样充沛,当真邪门。那冥王出关,定是更加可怕了。 只听鬼母道:“你出去吧。我在这里替冥王守关。” 第二十九回 灵幡阵困飞鹰 孟婆汤迷少侠(1) 展昊暗暗奇道:袁千户竟然能伤了这鬼母两处要穴,定是已经从网中脱出。听飞鹰那老儿说,他那金蛊蚕丝网的情锁扣一扣上,里面的人再也休想出来。这袁千户为何竟从网中钻了出来。也不知是那老儿胡吹大气,还是这袁千户妖法太大。 只听灵幡使者又说道:“禀鬼母,那第二个进洞的已经被铁笔判官和白无常诱进招魂幡阵中,这会想来已被擒拿。” 鬼母道:“嗯。这倒是个好消息。” 灵幡使者又道:“不过,听最后来的那个人说,他是率了九叟、九童子来到这洞中,如果这样算来,还有七叟、九童子也进了洞中,奇快的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未能发现他们。” 鬼母听了,又惊又怒道:“守门夜叉为什么没能发现他们?” 展昊听了暗笑,自己胡诌的什么九叟、九童子竟然真能让对方疑神疑鬼,大为分心。 灵幡使者道:“来敌太强,一个守门夜叉已被第一个来敌击晕在地,还有一个退往洞内。铁笔判官和白无常发现了第二个来敌。属下赶去时,又发现了第三个来敌,见他武功奇高,不敢和他动手,只好诱其深入。虽然听他说什么帅九叟、九童子来访,但这等复杂的情报却无法用哭笑之声传递给鬼母。不过现在他已被诱到罗刹穿心的位置,定将被困在其中,已经不会构成威胁。” 鬼母听了,心中稍安,道:“只要能仗着洞中的九阴噬阳的大阵,和来敌周旋一日,等冥王出关,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你去应敌吧。魍魉使者,你去继续巡视洞中情况,随时向我报来。对那还没被发现的七叟、九童子要更加小心。要尽快查明他们的行踪。” 两声应诺之后,却并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想是里面还通着别的洞。 原来飞鹰跃到洞内之后,便发现有两个峨冠博带的人在扯着一张网看,线细网迷,在洞口洒下的一点星月之光中微微发亮,正是自己的金蛊蚕丝网,不仅大感意外,想不通袁千户何以竟然能从网中脱出。但他一向爱此网胜过自己性命,这时不及细想,便上前去抢夺。 他情急之下,施展出毕生功力,扑击之势极为惊人。扯网看的两个人,一个是铁笔判官,一个是白无常,刚刚才被袁千户迅雷急电般的身法招式给吓的不轻,这会哪里还敢应敌,连忙退向招魂幡阵中。飞鹰的一双眼睛,几十年来,几乎每天都要用好友百花罗刹秘制的药水泡上半个时辰,又曾在苗疆服食过许多奇蛇的蛇胆,在加上他那精湛的内力,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找到一根针。是以洞内虽然漆黑一片,他还是有恃无恐,闪身跟了进去,只恐稍慢一步,便再也找不到他那张金蛊蚕丝网。 他跟着两人左转右拐,渐渐也觉得洞中阵势凶险怪异,心中略觉踌躇,忽然面前现出一个大厅,里面悬挂着上千条白色灵幡,几盏绿灯从飞鹰眼前快速穿插飞过,那两人便消失不见,里面传出了阵阵悲切的哭伤之声。 飞鹰可是英雄一世,何况又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任何邪异的场面也休想将他吓退,暗暗将双掌蓄满内力,以游身八卦掌的淌泥步法进入阵中,那些灵幡却开始在四周转动起来。飞鹰待要退出,已经找不到门户。 第二十九回 灵幡阵困飞鹰 孟婆汤迷少侠(2) 灵幡、魍魉两位使者一离去,洞中又是一片死寂。展昊靠近向里面一瞧,一间石厅之内点着几盏灯,灯芯上绿色的火光微微摇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背对着他盘腿而坐,像是在运功疗伤。 展昊想:此时我若是发起偷袭,在她哑门穴上再补上一指,她就是功力再深,也会倒地昏迷。但她三处要穴受伤,以后怕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这些人虽然装神弄鬼,却并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恶行。展昊不忍下手,悄悄向后退去。 他找了便于藏身之处,紧张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处境:冥王功力怕是深不可测,自己和飞鹰无论如何要赶在冥王出关前走出洞中。眼下要尽快找到飞鹰。可是飞鹰被困在招魂幡阵中,自己在这千门万户的洞府中,要如何才能找到招魂幡阵呢?他虽然已经发现有好几个人影匆匆闪过,却拿不准他们是赶往何处的。说不定他们是赶去对付袁千户的。 他忽然想到这时洞内的人可能正在全力搜寻那子虚乌有的七叟、九童,便“悄悄”自言自语道:金银二童,你们快前往招魂幡阵中将渔叟救出。声音虽然听起来像是被极力压低,但事实上却被展昊用内力送出很远,这里石洞传声,估计方圆百步之内的人都能听得见。 果然,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同一个方向奔去。展昊赶忙飞身跟上这两人。 只听后面这人道:“难道铁笔判官和白无常他们两人合力,又凭借着灵幡阵,到现在都还未能将那来敌擒住。” 前面那人道:“如果擒住了,定会有信号传来。看来来敌个个身手不凡。不过来敌不知洞中阵法,要想找到招魂幡阵并不容易。咱们此时赶去助铁笔判官和白无常他们捉住那人。再在阵中以逸待劳,擒拿金银二童。那些人进了洞中,就迅速隐身暗处,实在让人担心。咱们须得尽快擒拿几人,扭转这不利的局面。” 后面的人忧心忡忡地道:“孟婆,你说来敌如此扎手,会不会是酆都总坛的人找到了这里?” 前面那人道:“勾魂使者,你怕了吗?” 勾魂使者恨恨说道:“他们背叛了冥王,还胆敢找到这里来。咱们定要将他们的魂魄收在这地府之中,决不可让他们生离此地。” 孟婆道:“可是据说对方来了十九个人,咱们总共也才二十人。” 勾魂使者道:“只要冥王出关。对方就算再多来一倍咱们也不怕了。” 展昊见两人疾奔之下,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话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清脆,句句流畅,不由心惊道:看来这洞中之人个个都非好与之辈。 那孟婆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对,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招魂幡阵。”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但前面已经清清楚楚地传来了飞鹰的喝骂声:“哭伤鬼,老子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孝幡,看你们还装神弄鬼。” 展昊听了大喜,乘前面两人惊疑之际,一指点在勾魂使者的肾俞穴上。前面孟婆身形急转,化去展昊从背后的偷袭。 展昊施展十八手罗汉神打瞬间向孟婆攻出数招,都被孟婆怪异精妙的掌法化开。那孟婆衣袖翻飞,劲力时而轻若柳絮,时而重愈千钧,不仅守势绵密,更是隐隐含着无尽的反击之势。但这处地方十分低矮,仅有半人高。孟婆转身进退均是大为不便,招式上的威力大打折扣。展昊却展开了九图六坐身法,以少林五十四种打坐姿势配合十八手罗汉神打,进退自如。这十八手罗汉神打本来就是从九图六坐身法中演化而出的一套武功,若与九图六坐身法配合使用,招式奇异,往往出乎对手意料之外,是以威力倍增。 孟婆恍如见到了十八罗汉下凡,摆出各种奇异威严的姿势,将自己团团围住,不由暗道:完了。这些人厉害如斯,冥王危矣! 第二十九回 灵幡阵困飞鹰 孟婆汤迷少侠(3) 展昊虽然远未能将九图六坐身法和十八手罗汉神打融合到浑然一体的境界,但仗着地利之便,已是大占上风。那边飞鹰却是接连发出几声怒吼,混合着几声骂娘,像是吃了亏。展昊心惊,忙中偷闲,瞧了几眼招魂幡阵。只见无数灵幡盘旋转绕,几点绿光在里面穿插来去,时隐时现,又似有鬼哭人悲之声乱人心神,看来大有玄机,不是单凭武功可以对付,不由大急。 飞鹰进入阵中,便见四周灵幡开始左飘右移,乱人眼目,像是大有章法,不由心中也是一惊,忽然有人从身后和左侧的灵幡后攻出两掌一腿。飞鹰双掌分拒,转身进步,要找出身后那人,可是几片灵幡飞速飘过眼前,那人早已经无处可寻。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灵幡后面都像有人向他攻来,他却无法发现这些人的身影。更为可怕的是,时而又绿灯笼悄无声息的飞到眼前,里面忽然绿光暴长,刺的他眼目昏花,接着便有凶狠凌厉的招式攻到。飞鹰怒喝声中,一掌扫去,掌风把身前一大片灵幡带的尽数飘起。 飞鹰忽然灵机一动:要在这飞动的灵幡中找出门户实在困难,但这些灵幡遇风便飘起,就是一个没有掌力的人,用手把这些灵幡拨开就是了,又哪用找什么门户了,老夫方才可是昏了头了。这些哭伤鬼真是愚蠢之极,费尽心机搞这些劳什子,却有个屁用!他想到这里,认准方向,双掌连扫,身前数步之内的灵幡都被掌风鼓荡,临空横飘。飞鹰迈开大步就往外冲出,他想自己不过进入阵中二十几步,是以只消扫出两三掌,往回走二十几不便可走出这灵幡阵,岂知他接连扫出了上百次雄浑的掌力,迈出了几百步,也未能走出这灵幡大阵,这灵幡大阵竟然像是无边无际,飞鹰这才大惊失色:看来蠢的不是这伙哭伤鬼,倒是自己年纪一大把,想事情却太天真。他接连把掌力施展的石破天惊,毕竟大耗元气,可是他掌力一收,立时又被飞动旋转的灵幡四面包围。飞鹰不时发出几声怒吼,就像一头被困的雄狮一般。可他毕竟是人,是以怒吼声中夹杂着骂娘声。他倒是想出了一个对付这灵幡大阵的法子,就是一把火把这些灵幡烧去,可他身上不曾带火折子,想出这个法子也是白想。 展昊听飞鹰喝骂,要一把火烧了这灵幡大阵,也觉得这法子可行,可他与孟婆翻翻滚滚扯解了上百招,也没见里面传出一点烟火,知道飞鹰定是没带火具,便按火焰刀法的歌诀,向里面发出了几招火焰刀,可并没打出半点火星,心中惭愧:自己虽得奇遇,功力深厚,但毕竟没有一样能运用纯熟的绝艺,出洞之后得勤加修炼才是。 孟婆乘展昊分神,暗将口中唾液炼化,从口中喷出一大股雾气来。展昊从口鼻中吸尽一点雾气,便觉头脑中空洞洞的一片,蓦地睛明穴中指,缓缓倒了下去。 那孟婆轻轻叹口气道:“孩子,你中了这孟婆汤,那是得忘记前生,重新做人了。不过那三尊地狱妖佛奉行杀人度人,造下了无穷杀孽。你跟着他们,何如重新做人。” 第二十九回 灵幡阵困飞鹰 孟婆汤迷少侠(4) 原来这孟婆修炼鬼簿神功,体内含有幽冥教奇毒孟婆汤,临敌之际,可将以内功毒液运至唾液之中,再炼化唾液喷出毒雾来。这雾气极为淡薄,又无异味,混在激战之中人口鼻内呼出的热气中,对方绝难提防。展昊若不分神,必能以拳掌之风逼住孟婆,又在不断变化方位,孟婆也难有机会用毒,可他偏偏分出右手,一心二用,想击出火焰刀来,只用左手以拂穴手法防御孟婆双掌的攻势,他的火焰刀倒是挥动的劲风激荡,可就是没半点火星打出,羞愧慌乱之际,心浮气躁,竟然将孟婆喷出的毒气深深吸入。 等展昊渐渐醒转,眼还没睁开,便觉有人在俯身看他,那人开口说话,吐气如兰,是鬼母的声音:“孟婆,你对这孩子施用孟婆汤,那是要折一年阳寿的。” 展昊一动不动,装作还是昏迷不醒,心想:这老婆子乘我不注意,便从口中喷毒,就是折两年阳寿也不算多。 只听孟婆道:“酆都总坛派出的这些人个个扎手之极,已经威胁到冥王的安危,老婆子为了冥王,粉身碎骨也不怕,折一年阳寿又算什么。” 鬼母道:“你说他们是酆都总坛派来的?” 孟婆道:“只有酆都总坛妖佛座下的鬼使才称几叟、几童子,就算别派也有这样的称谓,可是他们何必冒险往阴阳洞里闯?再说,这童子的地位高于叟,那可正是妖佛的规矩。” 展昊听了,心中苦笑不得,自己随口编出了九叟、九童子,竟然跟什么骨佛扯上关系了。 鬼母道:“可是据洞中鬼使探明的情况,来的总共只有三人,什么九叟、九童子,定是这小鬼头编出来的。这些人闯入阴阳洞,却不寻找冥王,应当不是那几尊妖佛的人。” 孟婆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这小鬼头倒是诡计多端,很精明的一个孩子呐。可惜中了老身的孟婆汤,已经将从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今生都休想再记起了。” 展昊听了,心中怒道:好狠毒的孟婆,好狠毒的孟婆汤。他害怕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从前,便开始拼命回想,直到把自己四岁那年,偷喝了爹爹酒壶中的酒,醉了半天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醒,发现自己尿床了,怕爹爹和师傅嘲笑,便磨了点墨,用毛笔把被单上的尿斑都给勾画掉的糗事都想了起来,才放下了心:想来是我修炼了千眼修,不怕什么孟婆汤。 只听鬼母悲道:“我那孩儿如果活着,也该有这般大了,一定也和这孩子一样的聪明俊秀。” 孟婆咳了一声道:“鬼母要是喜欢这孩子,不如就把这孩子收为义子。他醒来后,会把所见到了第一个人视为亲人,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你说他是你的乖孩子,那他就是你的乖孩子。你教他向善,他就不会作恶。总之,他心中的空白可由你尽数给他填上。” 鬼母大喜道:“能得个这样的好孩子,冥教可谓后继有人了。” 展昊暗想:“看来这些人虽然装神弄鬼,却都不是恶人。我只要装作真的忘记从前,假认鬼母为母,便不愁出不了这阴阳洞。” 想到这,展昊缓缓睁开双眼,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上下细细打量了一下鬼母,只见她虽然带有几分鬼气,却也是秀眉弯弯,凤眼如画,是一个很清秀的妇人。 鬼母抬起右手,轻轻抚弄了一下展昊的头发,喜道:“孩子,你醒了?” 展昊眉头微蹙,道:“孩子?” 鬼母柔声道:“孩子,你怎么啦?连娘都不认识了吗?” 展昊这才叫了一声娘,鬼母讲了声好孩子,便哽住了,一时悲喜交集,双目噙满了泪花。 孟婆对展昊叩拜道:“老身拜见太子。” 展昊给吓了一跳,乖乖不得了,小爷打了个盹,怎么就从庶民变成太子了,反问道:太子是谁? 孟婆道:“你呀!你是咱们酆都冥教的太子,冥王和鬼母的孩子。” 展昊想:原来是冥教的太子,说白了就是一个候补的掌门人,方才我还以为你们要我当大明的太子来着。忽听有人骂道:“你们两个哭伤鬼,快放下老夫,老夫有脚能走,不用你们两个孝子贤孙来抬。”声音越来越近,正是飞鹰的喝骂声。 第三十回 示腰牌结盟 擒龙功离间(1) 飞鹰被罩在金蛊蚕丝网中,给两人带了进来。展昊一看,不由心中暗笑:这老儿一生不知用这张网罩住过多少人,如今却是作茧自缚。 铁笔判官和白无常拜见了鬼母,两人却已经是身上带伤。 飞鹰见了鬼母骂道:“鬼婆娘,你就是要捉个男人来配阴婚,也该嫌老夫老了。又对展昊道:“展少侠,是老朽不中用,倒先让他们给捉住了。” 展昊装作惊讶道:“谁是展少侠?”飞鹰听了讶异道:“你呀。” 鬼母皱眉道:“这老头满口喷粪,实在可恶。” 飞鹰哈哈大笑道:“鬼婆娘的话音娇滴滴的,倒是好听,老夫倒愿意和你……”话未说完,鬼母一努嘴,孟婆一指点在他的哑穴上,飞鹰只觉哑穴上一麻,便说不出话来。兀自是咦咦啊啊。 展昊问鬼母道:“娘,谁是展少侠?听着像有点耳熟。” 鬼母道:“是一个和这老儿一起闯入洞中的人。孩子,你就是被他们给打伤的。” 展昊点了点头道:“这些人如此可恶。”飞鹰见展昊像是被迷了魂,急的在网中咦啊直叫,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忽听袁千户在外面鼓掌道:“恭喜鬼母得如此佳儿。哈哈哈哈……” 展昊心中一喜:正愁寻不见你这个老妖怪。只见袁千户腰上佩戴了一把剑,从外面一面拍掌,一面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他的身材却是已经恢复如初。 展昊暗想:他的身材既然已经不在扁扁的像个大王八,说不定也恢复了他那动辄迅雷不及掩耳的功夫,眼下只有拖延时间,等待冥王出关,看他二人是否有一拼。 袁千户一眼瞧见展昊的两眼在滴溜溜地乱转,心中一惊,对鬼母道:“鬼母,这小子并未中什么孟婆汤,你不要只顾着空欢喜,着了他的道。” 展昊一惊:原来我一想事情,两眼便会乱转,以后倒要小心了。一面暗自运功,防那鬼母和袁千户一起发难。却听鬼母怒叱道:“你胡说什么。我孩儿被你们击伤,刚刚才醒来,你难道又想施展什么迷魂大法,来离间我们母子吗?你既然带着阴风剑,想是已经伤了我的魑魅鬼使。” 袁千户一拱手道:“咱家只是点了一位鬼使的风池穴,取下了他的佩剑,并未敢伤害洞府中的人。” 鬼母冷冷说道:“如此说来,你和这位老爷子闯入阴阳洞中,倒并非是要和冥王过不去。” 袁千户瞅了一眼飞鹰道:“我是被他们追杀,无奈之中,只好闯入洞府。他们却是明知故犯,要和冥王过不去。” 鬼母道:“阴阳洞并不理会洞外俗事,你们有什么过节,还是到洞外去了解吧。我这就派鬼使送你们出去,如何?” 袁千户道:“咱家初进洞府时,并不知这里是冥王辖下,故多有得罪,还乞冥王与鬼母见谅。” 鬼母冷冷地道:“好说。冥王正在闭关,我一个女流之辈,不便留客,你们这就走吧。” 袁千户道:“慢着。咱家可是白衣接引佛邱林风的好朋友,听说他的三个弟子在贵教地藏王菩萨手下任职,鬼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容咱家讲几句话再走。” 鬼母双目射出寒光,道:“我道是何方高人驾临鄙府,原来是那三尊妖佛的长辈,难怪你有如此身手。” 孟婆道:“那就是白衣接引佛的三个高足,他们挟持了地藏王,逼走了冥王,现在已经控制了酆都冥教的总坛。尊驾既然是邱林风的朋友,这些事总该知道的。” 袁千户听了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咱家和你们来谈一笔买卖,如何?” 第三十回 示腰牌结盟 擒龙功离间(2) 鬼母皱眉道:“什么买卖?” 袁千户道:“我和那位好朋友貌合神离,说是好朋友也对,说是死对头也无不可。我就帮你们一个忙,把那三尊妖佛的头送给你们,让你们重掌酆都总坛,如何?” 鬼母道:“不管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这份礼物我倒是很感兴趣。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袁千户一指展昊道:“我只要这个孩子。” 鬼母身形一闪,拦住了展昊,道:“放肆,你怎么就敢开出这样的条件。不论什么东西,都休想换走我的孩子。” 展昊心头一酸,自己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护,这鬼母才见自己一面,倒真的要老鹰护小鹰一样的保护着自己。只是她的伤势未愈,袁千户却怕是已经恢复如初,又有不死之身,她如何能是他的对手。展昊对这袁千户极为憎恶,虽然明知现在洞中无人是他敌手,还是忍不住揶揄道:“娘,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鬼母惊问道:“孩子,你怎么会认识他?” 展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道:“他好像叫做甲鱼叟。” 鬼母又吃惊又好笑:难道这孩子中了奇毒的孟婆汤,竟然还能记得些从前的人和事?口中却说道:他闯进来时,自称甲鱼叟,那时你还未昏迷,所以记得。 袁千户却是大怒,近前一步,道:“这坏小子口出恶言,显然并未被什么孟婆汤迷倒,鬼母还不相信吗?鬼母要选子,天下自有佳儿无数,若是定要要留下这坏小子,只怕会祸及冥王,那时悔之晚矣!”停顿一下,又道:“这小子在这几日之内功夫大进,大大超出了世间常规,就是真正的十殿冥王也难把他留在身边,还请鬼母三思。” 鬼母怒道:“我敬你是客,给你个机会让你出去,你若是非想魂归冥府,那也只好成全你。” 袁千户脸色铁青,正要抽剑,忽听右侧石壁咯咯作响,一扇石门洞开,一人翩然飘落在鬼母身侧,放声长笑。鬼母与孟婆都抱拳施礼道:“恭迎冥王出关。” 冥王微微一点头,对鬼母道:“夫人辛苦了。” 鬼母拉过展昊道:“孩子,拜见你爹爹。” 展昊见冥王白面长须,儒雅中透着威严,只是白玉般的面色中隐隐透出紫气来,显得有点诡异,正瞧着自己微微而笑。展昊虽然对此人心生好感,却不愿意拜他,正迟疑间,只听袁千户道:“恭喜冥王。冥王出关,想是又修成了什么惊人的神功。方才咱家正在和鬼母谈一笔生意,却被一口回绝,不知道冥王是否有兴趣。” 冥王道:“其实我早在半个时辰以前便已经出关,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孩儿既然身为冥教的太子,也理当为冥教献身。”展昊听了,心中暗骂道:幸亏刚才小爷没拜你。否则被人卖了还要叫人爹,岂不是比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更亏。 鬼母怒道:“冥王,我们教中叛徒,自当由我们来清除,何必要假人手?又怎么能牺牲孩子?” 袁千户嘿嘿冷笑道:“久仰冥王是冥教之尊,教中除了地藏王菩萨之外,人人对冥王的命令都得绝对臣服,想不到传言有误,看来事实却是冥王与夫人是平起平坐,共掌冥教。” 鬼母怒道:“你究竟是何人,在冥王面前还胆敢如此放肆。” 袁千户嘿了一声道:“咱家要是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能提什么为冥王献上三尊妖佛的头颅吗?” 冥王听了,放声而笑,声音初听飘渺,如从深远的地府中隐隐传来,却偏又清清楚楚地钻进众人的耳朵里,细细辨去,竟然有千百种诡异的笑声,或男或女,有老有少,一一清晰可辨,像是地狱中的恶鬼见到了血食,正在一拥而上,围着血食欢呼跳跃。石厅中几点绿色的火焰也开始欢腾跳跃起来,变得明亮耀眼。 袁千户脸色一变,道:“好精深的内力,就是白衣接引佛也未必能达到如此境界。” 冥王收住笑声道:“你不用给孤王脸上贴金。孤王虽然没有见过那白衣接引佛,不过他既然是三尊妖佛的师傅,功力可想而知。不过你既然是他的好朋友,要取下他弟子的头颅,确实比别人要方便一点。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好朋友了。” 袁千户干笑了两声,道:“冥王此言精辟之极,可谓洞悉人情世故。” 冥王接着说道:“所以,孤王决定相信你一次,把这孩子交给你。不过,孤王听说三十年前能和那白衣接引佛称兄道弟者,天下只有一人,那人却在三十年前的一场恶战中魂归地府,白衣接引佛也在那场恶战中受了重伤,就此不知去向。孤王又听说那白衣接引佛在十四年前复出江湖,而最近十四年来,能和那白衣接引佛称兄道弟者,天下仍然是只有一人,此人功力通神,和那白衣接引佛在伯仲之间。不知阁下何方神圣,能见告否?” 袁千户拱手道:“东厂千户袁俊。” 冥王双眉一耸,道:“久仰,不知阁下可有物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袁千户从腰间掏出一个牌子来。展昊眼见这个牌子只要递到冥王手中,袁千户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冥王就要把自己交给袁千户,心中大急,往鬼母背后一缩,拽着鬼母的衣襟道:“娘,我怕。” 鬼母心中一酸,道:“孩子,娘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 袁千户斜眼看了一下鬼母,上前就要把牌子交给冥王,腰间阴风剑的剑柄刚好对着展昊。展昊待他稍稍走进,施展擒龙功对那剑柄一吸,袁千户腰间的阴风剑突然窜出半尺来,振振有声。展昊哎呀一声,跌坐在地。 袁千户见自己的剑无缘无故窜出,脸色一变,正要辩解,只听冥王暴喝一声,一掌击出。一股暗劲,夹杂着砭骨的寒气,直涌过来。 第三十一回 昊天教初建 荡魔叉复出(1) 凡内力精深的剑术高手,临敌之际,并不需要用手去拔剑,而是以内力把剑逼出剑鞘,则出剑更快,往往能令对手猝不及防,从而一招制敌。少数精通驱剑术的高手甚至能让剑直接从鞘内飞出伤敌。是以冥王一见袁千户的剑突然从鞘内弹出半尺,便先发制人,于眨眼间击出了十三记阴风闪电掌,掌风中的阴寒之气,一记强过一记,十三掌一过,袁千户已感内力之中,似被一种奇寒之流侵袭,连带双手双足,都有些运转不灵,只得全力应敌,再也无法分心解释。 鬼母见袁千户虽然进退如同鬼魅,身法快的不可思议,但冥王总能以玄阴掌力拒敌于五尺之外,料想时间一长,袁千户必将手中僵硬,再也施展不出奇快无比的招式来,心神一松,正想抚慰展昊几句,忽觉背后厥阴俞穴一麻,却听展昊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鬼母勿要惊慌,晚辈只求鬼母能将我与网中那位老爷子送出洞府,并无伤害鬼母之心。” 鬼母怕冥王一分心,便会伤在袁千户那神鬼难测的招数之下,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看来那袁千户说的没错,你果然并被孟婆汤迷倒。”语言略带凄怨。 展昊微微一怔,暗想:“这鬼母心地不坏,待我也确实不错,我怎么才能安慰她两句。”当下微微一笑,道:“爹爹还没见过你,晚辈就认你为娘,恐怕爹爹会气我擅自做主。” 鬼母脸微微一红,道:“你这孩子如此调皮,没大没小。”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手指上微微加力,我便性命难保,受制于人,岂能不听命于人,走吧!” 展昊松开了抵在鬼母背后的手指,低声道:“是昊儿错了。鬼母慈母心怀,昊儿不胜感动,不过昊儿的命不属于阴阳洞。你多保重,昊儿走了。”说罢就要给鬼母跪下。鬼母一把扶住展昊道:“阴阳洞千门万户,岂是你说出去就能出去的。我送你们走。”说罢转头对孟婆道:“冥王掌风中的阴寒之气太盛,你在这替冥王掠阵,我带太子到外面避一避。” 孟婆连声应诺。鬼母一把提起金蛊蚕丝网,带着展昊向外走去,左转右拐,曲曲折折,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来到了洞口。 飞鹰被解开了穴道,从网中钻出,笑道:“老夫一生用此网罩住的人,可谓不计其数,今天才亲自尝到了被此网网住的滋味,果然是妙。” 展昊道:“飞鹰老爷子,你先上去,我和鬼母说两句话,好不好?” 飞鹰大笑道:“展少侠,你太客气了。”说罢收起蚕丝网,飞身跃出。 展昊转身对鬼母跪下拜倒:“展昊自小没见过亲娘。今日鬼母视昊如亲子,护犊情深,已经令昊儿对鬼母生出了恋恋难舍的依恋之情,如蒙不弃,就让昊儿拜你为义母。” 鬼母面带微笑,双目噙泪,道:“乖孩子,那可太好了。” 展昊扑到拜了三拜,深情地叫了声:“娘。” 第三十一回 荡魔叉复出 昊天教初建(2) 展昊从洞中出来时,双眼微红,眼角有点湿润,见飞鹰的表情有点诧异,微微一笑道:“展昊已经认鬼母为义母。” 飞鹰抱拳道:“恭喜少侠,少侠的所戴的扳指极为不俗,想是鬼母所赠,能让老夫看看吗?” 展昊道:“有何不可?”从手上除下扳指,递给飞鹰。 飞鹰细看那扳指,色泽满绿,清澈如水,微映星光,则里面又似有火焰在燃烧。戴在手上看,则向上的一面刻满弯弯曲曲的文字。 展昊见飞鹰似乎陷入了沉思,不由奇道:“老爷子,怎么啦?” 飞鹰恍如从梦中惊醒,将扳指还给展昊道:如果老夫认的不错的话,这个扳指应当是昔年的戈壁大盗飞天孔雀的。 展昊笑道:“飞天孔雀,听这个名字,她应该是个女子,很爱打扮,她不仅有明艳照人的姿容,更有曼妙无比的舞姿。老爷子,我猜的对不对?” 飞鹰道:“你猜的没错。” 展昊拍掌笑道:“这样的人,不被强盗抢去就该念阿弥陀佛了,怎么能当大盗?” 飞鹰道:“她虽然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却统帅着三百名虎狼之徒,号称大漠神狼,她那变幻无穷的曼妙舞姿随时可化为勾魂索命的杀招……” 展昊不仅喃喃说道:“这样的女人,倒让男人有点又爱又怕了。她横行戈壁,那些蒙古王爷能不管不问吗?” 飞鹰道:“她在大漠上抢掠了不计其数的财报,其中有半数以上怕都是蒙古王公的,这里面就包括了蒙古最有实力的帖木儿汗。帖木儿汗手下有数万雄兵,骑射之精,天下无敌……” 展昊道:“这样的人,大明的百万之师他也未必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三百名强盗。那飞天孔雀就算不招惹他,他怕是也要去剿伐飞天孔雀的。” 飞鹰奇道:“少侠为何这样讲?” 展昊道:“这些王公大人们,实力既强,胃口必大。那飞天孔雀聚敛了无数宝物,人又端妙善舞,怎么能不让他流口水?” 飞鹰叹道:少侠年纪虽轻,却能看透世间众生万象,少侠说的想来不错。不管怎么说,那帖木儿汗派了三万精兵,浩浩荡荡开赴戈壁。 展昊奇道:三万精兵?对付三百人岂不是太多了?看来这些人不仅平时挥金如土,用兵打仗也是毫不吝啬。 飞鹰见展昊面带鄙夷之色,知道把帖木儿汗当成了荒唐无知的人,便道:“这些蒙古王公每次派出的商队都有数百名骑兵护卫,可只要遇上十几名神狼便会全军覆没。兵法虽有十则围之的说法,但对付这些大漠神狼却不能适用了。” 展昊大吃一惊,道:“帖木儿出兵三万,可把大漠神狼尽数剿灭了吗?” 飞鹰道:“是尽数剿灭了。” 展昊吁了口气道:“三万剿灭三百,可也没什么光彩。” 飞鹰瞪眼道:“什么三万剿灭三百,是三百剿灭了三万。” 第三十一回 荡魔叉复出 昊天教初建(3) 展昊的眼睛瞪得比十五的月亮还要圆:“就算三万兵马打不过那三百名神狼,他们不会逃吗?那些神狼有没有分身术,总不能把三万人给团团围住吧?” 飞鹰道:“听说那些神狼杀人的速度极快,一刀便能将披甲之士劈为两半,还要被连头带肩劈为三块的。三万人以载满珠宝的大商队为诱饵,将三百神狼团团围住,满拟能将神狼尽数诛杀,岂知却遭到了神狼的残忍屠戮,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便被诛杀过半。余人大惊之下,开始拼命逃窜。谁知那些神狼在大漠中奔跑如飞,快愈奔马,追杀三百里,将来敌尽数诛戮,大家都说进过了那一战,帖木儿汗元气大伤,再也不能在草原上称霸。” 展昊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吧?” 飞鹰道:“只是十年前的事情。” 展昊奇道:“像这样惊人的大事,应当天下皆知,为什么我以前就没听过呢?” 飞鹰道:“你错了,世上知道这件事的活人不会超过四个了,其中还包括老夫。”见展昊一脸迷惘,飞鹰笑笑,接着说道:“帖木儿出兵的本意也许不是为了复仇,而正是如你所想,是为了夺取飞天孔雀那惊人的财富,甚至还想占有飞天孔雀本人。这毕竟是一件既不光彩,成功了又招人妒忌的事情,何况要想在大漠中围剿狡猾机警的神狼,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事前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所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展昊点点头道:“然而是什么机缘使老爷子知道这件事的呢?” 飞鹰道:“那时帖木儿汗最宠爱的一个女人和他身边的大法师一起神秘失踪,帖木儿请我去侦破此案,我在他那盘留了三个月。他出兵征伐神狼的事,就发生在第三个月。那时我侦察王妃失踪案毫无进展,他又请我查出飞天孔雀和那些神狼的来历,所以我了解这件事。” 展昊大感兴趣,问道:他们是什么来历? 飞鹰摇了摇头道:“惭愧。等我一到戈壁,飞天孔雀和那三百神狼都像是从大漠上蒸发了,近十年来他们的身影都没有在世上重现。我没能查出他们的来历。只查出那飞天孔雀有一只扳指,是用世上绝无仅有的水火玉雕成,那扳指就是他们的兵符。听说三百神狼只对水火玉扳指的主人效忠。” 展昊喃喃说道:“这样的扳指,怎么会落在义母手中。难道义母就是飞天孔雀?” 飞鹰道:“应该不是。据说那飞天孔雀虽然相貌极美,功夫极高,却是个聋哑人。” 第三十一回 荡魔叉复出 昊天教初建(4) 展昊道:“一位聋哑姑娘,怎么就练就了一身惊人的功夫,还得到了统帅神狼的兵符?” 飞鹰道:“万事都讲究一个缘分。像少侠年纪轻轻就有了超凡的武功,更得到了这枚代表着实力的扳指,际遇之奇,又在那飞天孔雀之上了。” 两人边走边叙,忽听前面隐隐传来兵器碰击的声音。 展昊与飞鹰对视了一眼,赶紧循声飞掠过去,只见一处斜坡上,四个手持猎叉的年轻人正和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恶斗,其中一人豁然便是徐毅。徐毅瞥眼瞧见两人,举手打了个招呼,神态甚是悠闲自若。但双方激战之中,都需凝神聚气,徐毅虽然满心想问阴阳洞的情形,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飞鹰见那大汉一身湖绸衣衫,面色如纸,双目尽赤,手中双刀上下翻飞,刀风将地下的落叶卷的漫天飞舞,其身法招式虽不如袁千户那般神出鬼没,却也是快到了极处。不禁吃惊道:“这可是个大高手啊!毅儿他们怎么遇上了这样的敌人?” 展昊沉吟道:“嗯……过于苍白的脸色,嘴唇却是血红,再加上远远超过常人的速度,看来此物和那袁千户是一路的,也是吸血妖物。” 飞鹰道:“定是如此了,毅儿他们虽有功夫,和江湖中人却并无仇怨。” 展昊见那大汉和他那两把刀都已经变得有影无形,长刀破空之声极是尖锐。相形之下,徐毅等四人一招一式反倒显得十分涩滞,四柄猎叉在空中缓缓舞动,简直可用拖泥带水来形容。 但四人用这看似笨拙无比的叉法,竟已将那大汉紧紧困在核心。那缓缓刺出的猎叉竟然能击出破空之声,那些精灵一般急速飞舞的落叶,也被沉重的叉法带的涩滞起来,就像是飞絮落入泥淖之中。 展昊见了这等以满打快,以拙制巧的功夫,不仅心有所悟,对飞鹰笑道:“老爷子,令婿等人的武艺平实之中见功夫,质朴之中见法度,就像是西周大盂鼎的铭文一般,真让晚辈大开眼界了。” 飞鹰咧嘴嘿嘿笑道:“老夫一生喝的美酒不会少于十八缸,喝的墨水却装不下两酒盅。什么大鱼顶,老夫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手中的荡魔叉确是融化了一个古鼎,再浇铸打磨制成的。据张宇初天师讲,那古鼎确系西周之物……” 那被困的大汉忽然发出几声怪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只见那空中的落叶竟然燃烧了起来,像火蝴蝶一般翩翩起舞,煞是好看。展昊听那大汉的叫声尖锐如女子,嗓音却又粗糙的像破锣,正和袁千户一般,心中一动:这吸血妖物和袁千户倒像是一路货色…… 东边天际渐渐现出了鱼肚白,林中的鸟儿已经从睡梦中醒来,扑扑啦啦地从枝头飞起,夜色悄悄消退,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