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心动》 第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败给心动》江萝萝/文 202273 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哈……呵……” 紊乱的喘气声逐渐虚弱,姜予眠机械地往前跑,那双漂亮的眼眸盛满恐惧。这条陌生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耗尽她所有力气。 “滴滴——” 刺耳的鸣笛惊响,姜予眠几乎失去意识,只凭最后那点求生本能,艰难地朝前方伸出手。干裂的嘴唇一启一合,她在喊“救命”,却像是被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周遭事物在眼底逐渐模糊虚化,她终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凌乱的长发挡住女孩半边脸颊,脚上那双小白鞋染上一层红,像血。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用西装外套包裹着她,打横抱起。 长发垂落,女孩细白的脖颈下,一枚硬币大的粉色印记刻在锁骨窝旁,像蝴蝶。 画面戛然而止,姜予眠倏地抓紧身边之物,睁开眼,天花板上橙色环灯映入瞳孔。 原来是梦。 姜予眠拔掉习惯性在入睡前佩戴的耳塞,坐起来大口喘气,回想起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笃笃——” 敲门声将她从混沌的思绪中拽出来,随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起身去开门。 慈眉善目的谈婶端着一杯温开水站在门前:“眠眠,东西准备好了吗?吃完饭我们就该出发了。” 出发? 姜予眠回头看墙壁挂钟显示的时间,竟已是上午九点半。 因为要搬去陆家,昨晚失眠到半夜,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姜予眠钻回房间洗漱,迅速用完早午餐,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拖出来,跟着谈婶上了一辆看起来很昂贵的车。 一路上,姜予眠都紧紧地抓着书包系带,偶尔偏头看看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沉默无言。 谈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姜予眠垂着脑袋,静静地听,不吭声也没什么反应。 谈婶并不怪她不回应,反倒格外心疼。 曾经活泼明朗的小姑娘变成这副模样,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知道姜予眠胆小,谈婶简单地跟她介绍陆家情况:“陆老前几天刚出院,一直盼着你过去。” “马上就要开学,出去旅游的陆习少爷也回来了。” “还有宴臣少爷……” 这时姜予眠微微抬头,谈婶却没再说下去。 姜予眠偷偷瞥她一眼,眸光闪烁,把身边的书包抓得更紧。 一小时后,轿车驶进别墅停车库,姜予眠跟着谈婶来到一扇新中式双开大门前。周围视野开阔,南向的大院种满绿植,一路走进去能看见石头堆砌的假山、清澈见底的观景池。 临近门口,姜予眠听到动静,抬眸望去,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拐杖出来,满眼期盼。 是爷爷的朋友陆爷爷。 姜予眠抿唇,有些恐惧与人对视,垂眸避开陆老爷子投来那道怜悯的眼神。 时隔三年再见面,陆老爷子凝视着眼前的女孩,一时竟说不出话,只有紧握拐杖那只手背暴起的筋络显示老人此刻内心的复杂。 陆家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女孩。 她皮肤很白,身形消瘦。 齐刘海,长发软趴趴披着,乌黑发丝挡住大部分脸,苍白的面孔看起来不太健康。 她背着一个洗旧的书包,安静站在谈婶身后,微低着头,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 半月前,陆家别墅的人都收到通知,陆老爷子故友的孙女即将搬来陆家暂住,不仅特意为她整理出房间,还添置不少年轻女孩的用品。 这会儿,他们亲眼看到平日严肃的陆老爷子像疼爱亲孙女一样对姜予眠嘘寒问暖,又诧异又好奇。 “眠眠。”陆老爷子看见眼前神情拘谨的女孩,满脸的心疼和自责。 他跟姜予眠的爷爷曾是生死之交,后来姜家发生变故,老朋友临死前恳求他往后多多照顾姜家唯一的血脉。结果因为他的疏忽,姜予眠吃了许多苦,再见面时已经变得胆小谨慎。 “眠眠,还记得陆爷爷吗?”陆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 小姑娘抬眸看他,又轻轻点头,不说话,看起来怯生生的。 陆老爷子在心里叹气。 姜予眠爷爷在世时,他们时常来往,见过小姑娘许多次。小时候的姜予眠活泼机灵,见着他就喊“陆爷爷”,小嘴甜得像抹了蜜。 如今却判如两人。 两个月来,姜予眠没开口讲过一句话。 医生说,姜予眠轻微自闭,不愿说话是心理原因。治疗心理疾病需得循序渐进,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 前段时间他身体不好,姜予眠也需要静养,故而将她安排在一所清静别墅暂住了两个月,还特意安排谈婶前去照料。 如今出院,便迫不及待把姜予眠接来陆家。 老爷子领小姑娘进家门,一直跟她说:“眠眠,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想要什么都跟爷爷说。” 姜予眠静静听着,没发出丁点声音,紧绷的身体却暴露她的局促与不安。 照顾她两个月的谈婶有所察觉,悄悄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点头:“带眠眠去她房间。” 接着又吩咐,姜予眠不喜欢的要立马换掉,姜予眠缺的要尽快添置。 家里有电梯,也可以走路。谈婶带姜予眠上楼,边走边介绍:“二楼最右边是陆习,最左边是宴臣。” 姜予眠眨眨眼,抬头望向左侧。 楼梯建在中间,不知她的房间在哪边。 从中间上楼,谈婶往右转。 姜予眠微抿唇,缓慢跟上。 这时谈婶却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假花瓣,嘀咕着:“怎么打扫的……” 谈婶转身,见姜予眠站在后面,随即笑道:“眠眠你的房间在左边。” 姜予眠低头看脚尖,步伐变得轻盈不少。 陆老爷子腿脚不便所以住在一楼,留宿的佣人也住一楼。本想安排姜予眠住三楼,考虑到她胆小,单独住一层容易疏忽,干脆就跟陆家两位少爷安排在同层。 陆宴臣很少回家,正好方便姜予眠住靠左边的房间。 谈婶推开房间:“眠眠,喜欢这个房间吗?” 姜予眠深深点头。 谈婶心想:这孩子根本没细看,肯定是不愿麻烦他们。 “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谈婶照顾姜予眠两个月,对这个小姑娘的生活方式有些了解,她喜欢独处,不需要人围绕。 谈婶交代完已经走到门口,她习惯了没有回应的声音,却忽然被人扯了一下衣袖。 姜予眠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谢字,谈婶看向姜予眠的眼神充满怜惜。 房门关闭,宽敞的卧室只剩下姜予眠自己。 刚才有人讲过卧室布置,她打开行李箱,取出携带的衣物、简单的用品归放到对应位置。 姜予眠低头,空荡荡的行李箱角落躺着一个金色笔记本。 她弯腰抱起,放在下巴蹭了蹭,随后将笔记本放到桌面。 姜予眠盯着笔记本瞧,又觉得不满意,打开抽屉藏进去。 手指拨动密码数字,抽屉便上了锁。 东西很快收拾好,没过多久,有人来喊她吃午饭,姜予眠走到楼梯间,突然听到陆老爷子中气十足地训斥:“陆习!” “你还知道回家?马上就要开学,还整天在外面鬼混,明年考不上大学干脆别读了,别指望我送你出国。” 翻来覆去的念叨让陆习听得耳朵起茧,他掏了掏耳朵,没把爷爷的话放心上。 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么靠本事,要么靠家庭。有些成绩不好的,就送出国深造混个海龟的名声,但陆老爷子不喜欢这套规矩。 孩子有本事考出国外,他支持;如果是因为考不了好大学塞去国外混日子镶金边,他绝不同意。 “姜小姐,你在这啊。” 路过的佣人喊了声,楼下的人终于发现姜予眠的存在。 “眠眠,你来得正好。”陆老爷子朝她招手,待姜予眠走近时,陆老爷子从一个严厉长辈变成和蔼可亲的爷爷,“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孙子陆习,跟你同龄。” 姜予眠终于看清楚陆老爷子口中的混小子。 陆习坐躺在沙发上,宽松白t恤堆在腰间,黑裤挂着潮流锁链,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头顶一撮红毛格外惹眼。 他毫无规矩翘着二郎腿,像个不良少年。 一转头,陆老爷子看向孙子又秒变严肃脸:“她叫姜予眠,以后就住在陆家。” “姜予眠?谁?”陆习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腾”的一下站起来。 他不过是出去旅游了一个暑假,家里就多一女孩? 想到姜予眠的身世,陆老爷子欲言又止,只说:“眠眠会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等开学后你俩一起上学。” “眠眠比你小,你要多照顾她。” 姜予眠生日在七月份,刚满18岁,她高考缺考,只能复读一年。 陆习比姜予眠大几月,不过他上学晚,下学期才高三。 一个晚读一个复读,赶巧同级。 陆习生性活泼,姜予眠沉默寡言,陆老爷子希望他俩能够互补。 陆习抄起手,大摇大摆走到姜予眠面前将人从上往下打量一番,又突然探头往前凑。 猝不及防的靠近吓得姜予眠往后一退,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在陌生环境中,初来乍到的她如惊弓之鸟。 看她因惊吓而惨白的脸,陆习恶劣地笑:“胆子真小。” 这番举动惹得老爷子发怒,举起拐杖就要打,陆习凭着矫健的身手逃脱,只有老爷子的吼声追着他:“赶紧把你那头红毛给我染回去!” 拐杖在地面多跺响,老爷子收回视线,看向姜予眠时满脸和善:“眠眠,你没事吧?” 姜予眠怔在原地用力呼吸,恍然回到高考那天,穿着校服的女孩带着准考证心怀希冀走出家门,一个人影冲出来,然后…… 等她回过神来,柔嫩的掌心已经被掐出几道月牙指甲印。 姜予眠低头咽了口唾沫,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里是陆家,陆爷爷对她很好,谈婶对她很好,没人会伤害她。 这顿午饭,陆老爷子一直劝她多吃菜,姜予眠似乎没什么喜好,什么都能吃,什么都不爱吃,胃口也很小。 小半碗米饭见底,姜予眠便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等。 她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 想起谈婶说姜予眠喜欢一个人待着,陆老爷子缓声道:“眠眠,吃完回去休息吧,或者去院子里散散步。” 希望足够的自由空间能让姜予眠快点适应家里。 站在走廊的陆习看到姜予眠从饭厅出来,一个闪身拦住她去路:“喂,你叫姜予眠?” 姜予眠浑身一颤,瞳孔遽然放大。 这人突然窜出来,又差点吓到她。 她不习惯与人打交道,只能僵硬地点头。 “你来我们家干什么?”老爷子不肯解释姜予眠来历,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身份存疑,“你爸妈呢?” 听到“爸妈”二字,姜予眠浑身紧绷,细瘦的小手捏成拳。 见她不说话,甚至不拿正眼看自己,常年被众星捧月的陆习有些不满:“怎么不说话?装哑巴呢?” 陆习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如针尖刺在她心口,姜予眠绕开他上楼,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有人碰到她,姜予眠脸色煞白,惊恐地想要摆脱。 “砰——” 拉扯之间,胳膊狠狠撞上旁边的栏杆。 手臂吃痛,姜予眠脸上呈现痛苦之色,纤弱的身姿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挣扎伸手,就在她以为将要摔倒之际,忽然被一只温和有力的大手稳稳抓住。 害怕的事情并未发生,一只手贴在后腰,扶她站稳脚。 “陆习,你太放肆了。” 磁沉的男声落在耳畔,漫不经心的语调,却透出不容忽视的绝对威严。 握在指间的力度逐渐抽离,姜予眠仰头看去,心脏开始猛烈地跳。 第2章 晋江独发 手腕与腰间触感同时消失,姜予眠抬头仰望,撞进一双深邃的眼。 视线微移,姜予眠看清那张极为出众的脸。 男人高眉骨,下颌线棱角分明,呈现完美立体感。薄而犀利的嘴唇微翘,似含笑,又冷淡。 两人距离拉开,男人笔挺地站在她身侧,手指抚过干净挺括的衬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大哥。”陆习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拽会让姜予眠撞上栏杆,更没想到大哥陆宴臣突然回来,撞见这一幕。 他想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意外,但在对上陆宴臣那道不容置疑的目光时,声音全卡在嗓子眼。 “跟她道歉。”陆宴臣的视线从姜予眠移到动作僵住的陆习身上。 不问缘由的维护一下子激起陆习的逆反心理,他扬声质疑:“大哥,你知道她是谁吗?爷爷突然把人带回家,又不肯说她身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这番言论实在幼稚。 陆宴臣淡淡瞥眸,显然不想跟他争辩:“去祠堂面壁,太阳落山之前不准出来。” 在这个家里,陆习能跟爷爷耍嘴皮,却不敢违背陆宴臣的决定。 事情发展到这步他的确不占理,陆习愤然转身,离开前还不甘地瞪了姜予眠一眼。 源源不断的痛麻感从左手臂传来,姜予眠低头,右手虚拢,耳边传来一声温和的关切:“吓到了吗?” 平和的语气抚平姜予眠心里泛起那丝丝焦躁与不安,她缓缓摇头,听到他说:“跟我来。” 姜予眠乖乖跟他走。 陆宴臣在前面,姜予眠落后半米距离。 雪白衬衫在眼前晃过,姜予眠望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手臂的疼痛都减轻许多。 时隔一月,终于又见到他了。 两个月前,她从医院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宴臣,出院之后住进青山别墅,那是陆宴臣的住所。 后来他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听谈婶说中途回来过一次,可惜当时她睡着了,根本不知道。 再次见面,就是一个月后的今天。 陆宴臣递出毛巾跟冰块:“自己来?” 姜予眠伸手接过,裹着冰块的毛巾触碰到泛红处,她忍不住“嘶”了声,眉头紧跟着皱起。 似乎意识到让这个脆弱的小姑娘自己处理有些残忍,陆宴臣主动走近:“我帮你?” 姜予眠下意识抿唇,毛巾一点点抬高,离开泛红区域。 陆宴臣托起女孩纤瘦的胳膊,冰毛巾在撞伤处缓慢移动,让皮肤逐渐适应温度:“痛的时候可以说出来。” 姜予眠回应他的是无声。 “还是不想说话?”他问。 姜予眠咬唇,但也不想点头。 那样显得她好懦弱,尽管事实也如此。 被问到这里,她有些紧张,陆宴臣笑道:“不着急。” 话音落下时,被冰块浸湿的毛巾也从她手上移开了。 剩余的冰块被扔进水池等待融化,姜予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陆宴臣放好毛巾回头,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差点撞上来。 姜予眠扶着额头,往后倒退小小两步。她就像一只脆弱的小鸟,稍有声响就会被吓退。 这让陆宴臣想起两个月前,刚苏醒的姜予眠。她排斥医院,胆子又小,经常把自己藏起来,非要等他去哄才肯出来。 陆宴臣眉头一扬,问:“要做题吗?” 姜予眠猛地抬头,杏眼在灯光下映衬下闪烁,亮晶晶的。 陆宴臣总是那么聪明,每一句话都能踩到她的点上。 她跟着陆宴臣上了二楼。 二楼很宽敞,不仅只有卧室,姜予眠进去才发现,她跟陆宴臣的卧室之间隔着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书房。 头顶悬挂着中式竹编吊灯,深色檀木书柜从地面连接到天花板,高又宽敞。放眼望去,几乎每一层都摆满大小不一的书籍,可见书房主人阅读量之广。 青山别墅里面也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可惜她没进去过。 姜予眠好奇地打量四周,直到陆宴臣喊她:“过来。” 桌上的电脑屏幕已经亮起,陆宴臣从中打印出一套数学题,指着旁边的椅子:“坐。” 明确的指令让姜予眠更容易接受,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到几张a4纸。一张是题,其余做草稿纸。 桌上有笔,姜予眠一直盯着却没拿,直到陆宴臣在她眼前打了一记响指:“放轻松。” 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握起笔,从看到第一个数字开始沉浸。 当她进去自己的世界,已然变了副模样。她认真、关注,锐利的目光在捕捉藏在字符里的精密信息,不见半分胆小懦弱。 姜予眠很聪明,高考前的模拟测试拿过全校第一,她数字极其敏感,破解数学难题是她目前最大的兴趣。可惜她在高考那天早晨无故失踪,错过了高考时间。 “嘟——” 手机震动,陆宴臣在第一时间察觉,起身走向小阳台。 落地窗一关,将外界声音与室内隔绝。 电话里传出陌生沙哑的嗓音:“陆总,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高考前唯一异样的事件是,姜予眠似乎跟一个混混有过接触,那人因为犯事进了监狱。” 进了监狱? 陆宴臣抬手轻叩台面,音色沉冷:“什么罪?” 那人犹豫片刻才道:“……侵犯未成年。” 通话声断断续续,阳台外的陆宴臣回头看了眼,姜予眠坐在桌前,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像脆弱的纸片,易折易碎。 两个月前,陆老爷子想起去故友孙女即将高考,派人去探情况,却发现姜予眠在参加考试那天早晨突然失踪。 远在国外的陆老爷子打电话给孙子,陆宴臣立即报了警。 锁定方向花费不少时间,找到姜予眠的时候,她的校服和鞋子都是血。 警方在距离不远的一公里外找到一处废弃工厂,现场残留的血迹和绑人的绳索告诉大家这里曾发生过一起绑架,所有人都不知道姜予眠在那里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自己怎么逃出来的。 最终医院检查显示姜予眠受的是轻度外伤,不幸中的万幸。 大家都在等当事人苏醒,结果姜予眠醒来不言不语,一提到高考那个早晨,她就会抱着脑袋,呈现十分痛苦的神情。 逼急了甚至会恐惧尖叫,警察没办法做笔录。 她害怕别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时常蜷缩在角落,不愿与人交流。那时只有一个人能靠近她,就是将她送来医院的陆宴臣。 之后花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陆宴臣旁敲侧击将话题引到那件事上,姜予眠茫然地盯着他许久,缓缓摇头。 她对那段经历印象全无,提起时只剩内心的恐惧。 医生说是因为那段记忆给她心理带来不可承担的伤害,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机制,选择性遗忘。 警方从外界入手探查真相,老师和同学都说:“姜予眠是个很安静的同学。” 姜予眠的生活很简单,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除了学习成绩好,经常受到老师表扬之外,姜予眠简直想把自己当隐形人。 她每天按时上学,从不早退,是老师眼中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她不喜欢跟人结交,总是独来独往,同学们觉得她性格孤僻。 至于家庭,姜予眠父母和爷爷去世后,她就跟着舅舅和舅妈生活。唯一的亲人虽然从法律上成为监护人,生活中却不够上心,对姜予眠的情况一问三不知,所以老爷子才会提出把姜予眠带来陆家的主意。 平时最能跟姜予眠接触的人都没能提供有利线索,警方办案进度缓慢。如今姜予眠受陆家庇护,陆家绝不肯善罢甘休。 “找个由头,去探探那人口风。” “好的。” 阳台外,打火机火轮擦动,男人倚靠阳台,点燃一根烟。 橙色焰火在眼底跳跃,盖不住眼底遍布的冷意。 “咚咚——” 落地窗忽然被人叩响,小姑娘拿着纸笔站在另一面。 男人抬眸,眼里的冷漠散去。 他笑起来,悄无声息地碾灭烟头。 陆宴臣隔着落地窗对她做了稍等的手势,姜予眠心领神会,回到座位上去。 刚才她是突然间发现陆宴臣不见了,有些慌神,见他站在阳台外,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陆宴臣又从书房大门进来,原本的白衬衣变成了纯黑色,领口微敞开,慵懒中透出一丝禁欲。 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短时间内换了身衣服,不过…… 真好看。 整个下午,姜予眠跟数学题一起度过,直到谈婶来催她吃饭。 中午只有她跟陆爷爷,今晚多了一个陆宴臣,原本被陆宴臣惩罚到傍晚的陆习不知去向。 饭后,姜予眠见陆宴臣在书房里操作电脑不知忙什么,她怕打扰,便把试题带回房间继续思考,终于在一小时后解答完最后一题。 看着填满答案的试题,女孩嘴角隐隐有了弧度。 她站起来,迫不及待想拿给那人看,打开门,正瞧见陆宴臣转身离开书房,朝下楼的方向。 姜予眠静静地跟在后面,直到见陆宴臣要出门,她终于忍不住跑上前。 突然被挡住去路,陆宴臣眉头一挑,盯着小姑娘。 姜予眠拿起试题纸,按在掌心飞速写字,举起给他看:【你要走了吗?】 陆宴臣终于想起什么:“对,我要走了。不过你可以拍照发给我,待会儿帮你看。” 他以为姜予眠是想来求证答案。 姜予眠紧握着笔,眼里光芒渐失,想挽留,却开不了口。 小姑娘静静地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影显得极为单薄,这让陆宴臣想起在医院那几天,她总喜欢缩在角落,像被全世界遗弃。 她太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陆宴臣微眯眸,恰好见谈婶端着一杯温牛奶从厨房出来。 “谈婶。”陆宴臣眼神示意,把人叫了过来。 谈婶还不清楚两人站在门口干什么,只见陆宴臣抬头摸了摸姜予眠的脑袋。 姜予眠抬头,眼里生出零星的光,只记得陆宴臣最后对她说的话。 “多喝牛奶,长高。” 陆宴臣走后,姜予眠在全身镜前比划半天,又是抬手又是踮脚。 回想起来,她似乎才到陆宴臣肩膀? 没过多久,姜予眠跑进厨房,在边上站了好一会儿,别扭地搓搓手指,拿起写好的字给谈婶看:【我可以,再要一杯牛奶吗?】 “眠眠,你想要什么大胆说。”谈婶以为她单纯想喝,又给她温了一杯。 姜予眠捧着杯子喝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 她把试题拿起来拍照并整理,发现缺了一张草稿纸。卧室没找到,姜予眠重新回到书房,果然在那里。 她伸手去拿,忽然被桌一个金属打火机吸引视线。 这是谁遗落的东西毋庸置疑。 姜予眠把它捧在手里端详,金色外壳低调奢华,表面有雕刻设计,图案是只孤傲的狼。 狼? 姜予眠回想那人的模样,他总是在笑,说话也很温柔,跟凶恶的狼完全不像。 不过这是他的东西,怎样都好。 指腹轻轻摩挲,冰凉的表面沾染了人体温度,姜予眠轻轻合拢手指。 殊不知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 - 陆习快要饿死了。 先被大哥罚面壁不说,后来爷爷知道事情缘由,直接加长时间罚他晚上都不准吃。 他不知道爷爷跟大哥是怎么了,为一个外来人连亲孙子亲弟弟都不顾。 爷爷冷不丁把姜予眠带回来,他本想来找大哥问清楚这事,还没走近就发现书房门敞开着。 陆习顿时停下脚步。 透过门缝,他看见姜予眠拿起桌上那枚金色打火机,揣进自己兜里。 陆习眼神一定。 她居然偷东西! 第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习怎么也想不到,姜予眠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来历不明算了,还敢摸进主人家书房偷东西! 听说现在流行什么绿茶白莲花,在人前卖乖装可怜,背地使阴招害人。爷爷和大哥肯定是被姜予眠这幅模样给骗了! 他最讨厌这种伪装柔弱的人,而且这个人还要在家里长住,他非要揭穿姜予眠的真面目不可。 陆习准备冲出去,人赃并获逮个正着。 转念一想,小白莲这么擅长伪装,到时候故意在爷爷面前卖惨,反过来说他诬陷,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姜予眠让他不痛快,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找茬这种事,他最会了。 陆习悄悄离开。 姜予眠心虚地回到卧室。 进屋时,她特意将门反锁,把打火机放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她没见过陆宴臣点烟的样子,也从未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味。他总是优雅的,身边萦绕着淡淡的木质芳香,是檀香木与雪松交织的气息。 他抽烟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呢? 姜予眠想象不出来。 她坐到椅子上,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日记本。黑色墨水逐渐填满白色空格,姜予眠握着笔,目光逐渐游离。 还记得在医院醒来那天,一群看不清模样的人围绕着她不停地问,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不想回答,只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她头疼不已。 直到那个人出现,替她“赶走”那些嘈杂的声音,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温柔地摸摸她脑袋,亦如四年前。 “笃——” 笔尖落到纸面,留下浓重一点。 姜予眠不急不缓合上日记本,放回原位。 发过去的试题一直没得到回复,不爱玩手机的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 她的列表只有一个联系人,陆宴臣的头像小图看起来像一团绽放的烟火,点开后才能看清,散发着彩色光芒的云团酷似蝴蝶翅膀。 后来她特意查过,那是ngc6302“蝴蝶星云”。 晚上十一点,姜予眠迟迟没等来消息,好几次打开对话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打扰他。 当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忽然亮起,姜予眠欣喜点开,收到两张图片。 一张是她因为粗心填错的结果,一张是两道题精简步骤的算法。 惊喜之余,姜予眠在搜索栏挑选许久才斟酌着发过去一个感谢表情包。 咩咩:【谢谢!】 名字是她随名字谐音起的。 发完又觉得内容太少,她干脆借“题”发挥,向陆宴臣学习解答思维。 对方回复有些慢,却很认真,这让姜予眠乐在其中,甚至忘记时间。 直到—— l:【你该睡觉了,小朋友。】 这类似催促的提醒让姜予眠很是懊恼,只想着自己不舍得结束话题了竟忽略时间不合适。 她连连道歉,用词小心翼翼。 此时,身处办公楼的男人察觉到小姑娘敏感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合上工作笔记本:【是我不对。】 不能不回,但不该这么晚才回。 姜予眠又一次道谢,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来到陆家的第一天,她努力适应新环境,揣着满满的心事入睡。 第二天闹钟一响,姜予眠拔掉耳塞准时起床,又悄无声息地把打火机归还原位。 昨晚睡眠质量不是很好,走出来还有些恍惚,姜予眠揉揉眼睛,漫无目的前行。 “哈!” 转角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伴随着故意恐吓,姜予眠猛地一退,小脸惨白。 计谋得逞的陆习“啪啪”鼓掌,直勾勾盯着她:“真有意思。” 小白莲还是个胆小鬼,一吓就有反应,有趣得很。 姜予眠努力平复呼吸,眼前突然放大的那张脸让她极度不自在,更不明白陆习为什么总要针对自己。 陆习步步逼近,身后突然传来谈婶的喊声:“陆习少爷,你在做什么?” 谈婶赶紧跑过来,挡在姜予眠面前。 刚才那一幕她可全都看在眼里,陆习这些操作,正常人都要被吓得跳脚,更别说神经脆弱的姜予眠。 谈婶是心疼小姑娘,这维护的举动却激化了陆习的不甘。 好啊,爷爷和大哥偏袒不说,连谈婶这个陆家老人也被收买。 “没做什么,就是想跟她打个招呼。”他脸不红心不跳撒谎。 谈婶道:“眠眠小姐最近不能说话。” 陆习眉头一皱:“她是哑巴?” 谈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谈婶解释了一番,陆习大概理解到,姜予眠会说话,只是不想说话。 原来不仅装乖还装哑巴。 陆习当场给姜予眠取了个新外号,很倒霉被老爷子撞个正着。 听到“小哑巴”三个字,陆老爷子血压飙升:“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待在那里哪也不准去!” 别看平时陆习跟陆老爷子顶嘴,老爷子真发起火来,陆习也扛不住。 今天陆老爷子被老朋友请去喝茶不在家,陆习后脚就要溜走,却被保安拦在门口不得外出。前后门都被堵死,陆习不耐“啧”声,一脚踹门进了屋。 群聊消息不停增加,他被艾特好几次。 外出旅游的他刚回来,兄弟伙嚷着要给他接风洗尘,正主不出现算怎么回事? 陆习愤愤地把手机扔开,都是因为那个小哑巴他才会被爷爷罚禁足! 老爷子对小哑巴无微不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孙女。 姜予眠在家里吃好喝好,所有人对她客客气气,明明他才是陆家少爷,凭什么要因她憋屈? 陆习咽不下这口气,脑子一转,又起了心思。 陆习拿回手机啪啪打字:“来家里聚。” 他那群兄弟都很闲,不过半小时就来了大半。等人齐后,陆习带他们去院子里。 见谈婶过来,陆习故意拔高腔调:“我不出门,在院子里聚总行吧?没事别来打扰我们。” 陆老爷子禁止他出去,没说不让进。陆习好玩也不是一天两天,大家见怪不怪。 殊不知,陆习趁其他人不注意溜上楼,敲响姜予眠的门。 因为陆老爷子的吩咐,家里人对姜予眠都特别上心,偶尔会来关心一下她的情况。姜予眠以为是谈婶,拉开门,却见到陆习顶着一脸灿烂笑容站在门口。 陆习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说:“你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我介绍一些朋友给你认识怎么样?” 姜予眠摇头,伸手就想关门,却被陆习按住:“吓唬你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已经被爷爷罚禁足了?以后你要住我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姜予眠扣在门边的手指越发用力。 陆习主动“认错”,她再拒绝就显得小心眼,毕竟寄人篱下,陆习又是陆爷爷亲孙子,能和平相处最好。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头,松开扶在门边的手。 在姜予眠认知里,家中是安全的,直到她看到院子里那群陌生男生,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姜予眠立马转身,却见两个男生堵在门口,她出不去了。 所有人看过来,视线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陆习,这谁啊?” “老爷子带回来的。”陆习拉了张高脚凳过来做,任由姜予眠被堵着围观也不管。 女孩穿着白裙,头发没扎,披下来挡住大半张脸。 露在外面的肌肤很白,如凝脂白玉,在太阳照射下发光。 看起来很乖巧,也很好欺负。 “她怎么不说话?” “不会是个哑巴吧……” “看起来好小,几岁啊,成年了吗?” 一群人围着她叽叽喳喳,好像见到什么稀奇玩具。 他们这堆人能玩在一起,脾性都差不多,喜欢逗趣看热闹。如今陆习突然带来一个柔柔弱弱还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对他们而言很是新奇。 陆习坐在原地不动,抄起手,上身略往前倾,故作深意道:“她会说话,只是一般不开口,你们谁能跟她讲两句,那可不得了。” 之前他喊姜予眠小哑巴,爷爷呵斥他不准乱叫,她能讲话,只是不愿开口。 胆子小,性格倒挺犟。 少年们本就对姜予眠好奇,再加上陆习这句话,争强好胜的心理都开始冒出来。 他们试图逗姜予眠说话,可惜小姑娘低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还拿手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 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就像被困在实验室的小白兔。 太干净的东西有时更容易激起人性恶趣味。 “她胆子小得很,不如你们拿东西吓吓她,说不定就叫出声了?”陆习笑着在旁边煽风点火,嘴角弧度更深。 今天把姜予眠带来这里就两个目的:一是想让她难堪,报禁足的仇;二是想逼她开口,看她“真哑巴”还是故意装哑巴。 之所以把姜予眠堵在这,就是知道她不会喊人,如果逼急了发出声音把人召来,至少他成功让小哑巴开口,也算赢了。 “吓她?习哥,这不好吧,毕竟是陆爷爷带回来的。”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 “咱们又不是打她骂她,要是吓开口了,爷爷指不定多高兴。”陆习从台阶跳下来,别具深意地盯着那只软弱小白兔,“我这是在帮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陆习站在她面前,命令般的口吻:“说话。” 没得到回应,陆习迈近一步,再重复:“我让你说话!” 陆习进一步,姜予眠就退一步。 一个高大,一个纤弱,像凶恶的猎人捕捉到孱弱的猎物。 旁边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习哥,要不算了吧。” 只有陆习看见姜予眠眼中那抹倔强,脑子里有什么念头牵引着他,叫他不能认输。 他大步一跨,彻底将人逼到墙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姜予眠,别以为陆家所有人都会被你蒙蔽,昨晚我亲眼看见,你偷大哥的东西。” 贴在墙角的女孩蓦然抬眸,猛地向前一推。 - 陆家来了客人,谈婶亲自给人上茶:“祁医生。” 男人姓祁,是负责姜予眠的心理医生,三十几岁,擅长交流,跟年长年幼的人沟通起来没什么代沟。 祁医生和陆家有些交情,今天他是顺道跟着陆宴臣来的,本想拜访一下老爷子,结果不凑巧。 “倒是好久没见到陆习那小子了。”祁医生比陆习大了一轮还多,陆习见了都得喊声叔叔。 旁边的人搭了一嘴:“陆习少爷在院子里。” “走,去看看。”陆习最叛逆那一阵,老爷子还托他帮忙疏导。 没什么毛病,不过是年少气盛罢了。 去院子的路上,祁医生说到姜予眠:“两个月了,什么时候带她来做第三次心理咨询?” 之前两次进展都不太顺利,到现在都没能跟姜予眠建立信任关系,以至于治疗进度缓慢。 陆宴臣不假思索道:“随时可以。” “你确定能说服她?”祁医生对他风轻云淡的语气表示怀疑。 还记得姜予眠被送来做心理检测那天,无论怎么诱导都不肯说话,非但不配合还差点砸了他的地盘。 幸亏陆宴臣及时出现,姜予眠一下子被他吸引,跑过去揪住他衣袖往身后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祁医生举手投降,对着满屋狼藉发誓,他绝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那时的情景令人印象深刻,小姑娘脆弱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陆宴臣若有所思:“她很乖。” 话音落,陆宴臣推开院门。 正对院门的墙角,陆习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 姜予眠往前伸出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收起,她站在陆习面前,居高临下。 眼前的一幕让祁医生惊掉下巴,回想起陆宴臣对姜予眠的评价,看向陆宴臣的眼神充满质疑。 祁医生:…… 你确定? 第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家佣人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见陆习请来的客人陆续离开,且个个步伐匆匆,表情很不自在。 “这是咋回事?陆习少爷不还让咱们准备午饭吗?” 没过多久,他们又看到祁医生跟姜予眠从院子回到大厅,一个上楼回房间,一个挥手告别。 最后是陆二少爷垂头耷耳跟着大少爷进了一楼书房。 陆习低头跟在陆宴臣身后,整张脸火辣辣的,觉得丢人。 谁也没想到姜予眠会突然反击,他毫无防备才会被推倒在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当时就懵了。 陆宴臣坐上椅子,胳膊随意搭在椅托,手指弯曲处,分明的骨节透出一层白。 他坐在那里,不怒而威。 陆习悄悄搓了把手上的尘土,瞄他一眼,极力想证明什么:“大哥,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们被姜予眠给骗了,她根本就不是表面那么单纯。” 男人掀起眼皮,声线沉稳:“无论她是真是假,你联合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就是对的?” “……”陆习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没个正当理由。 他是想让姜予眠出丑,故意逼她开口,激她原形败露。 可最后,以多欺少的是自己,丢人的也是自己。 “那你们亲眼看到她推我,总该相信她不是看起来那么柔弱吧?”他不否认自己做法有问题,但至少证明姜予眠也没那么干净。 陆宴臣轻笑:“兔子急也咬人。” 听到大哥为她辩解,陆习更是头昏脑涨:“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偏袒她?你是,爷爷是,连谈婶都被蛊惑。” “你那么好奇她身份,我可以告诉你。” “她的爷爷和父母早已离世,身边没有可靠的亲人,并且,她在高考时遇到意外,受伤住院,暂时无法开口。” “她爷爷跟老爷子曾是生死之交,老爷子怜惜故友唯一的血脉,才把她接来陆家。” 陆宴臣不紧不慢地简述,最后抛出的眼神似乎在问,这个解释还满意吗? 陆习握了握拳,脸色有些难看:“就这些事,为什么不早说?” “你觉得多久算早?”陆宴臣沉声反问:“她来陆家不过一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人下定论?” 姜予眠的经历并不愉快,陆老爷子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主要是怕姜予眠不自在。陆习平日对那些人际关系不上心,哪知他一来就把姜予眠当敌人。 “遇事浮躁,陆习,你该吸取教训。”陆宴臣推开椅子,遽然起身。 字字句句戳到心口,陆习呼吸一滞。 直到陆宴臣从他身旁走过,陆习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喊道:“大哥,她……”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陆宴臣停住脚步,等待他的后文。 陆习咬了咬牙,改口道:“算了,以后我让着她点就是了。” 至于看见姜予眠偷打火机的事,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 隔壁卧室,姜予眠坐立不安,站在洗手池前把双手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她没想推人的,陆习为什么要逼她、威胁她。 姜予眠望着镜子,里面出现好多张模糊的人脸,他们叽叽喳喳地命令她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哑巴吗?” “说话啊!” “砰——” 她实在承受不住,一巴掌盖住镜面,清凉的水顺着滚落下来。 镜子里的女孩一副病容,眼圈泛红。 是她恼羞成怒,害怕陆习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有病,克制不住内心那点难以启齿的念头拿了打火机,未经允许就是偷,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宴臣。 更糟糕的是,她对陆习做的事被陆宴臣撞个正着。 那人一定觉得她糟糕透了吧。 “咚咚——” 听到敲门声,姜予眠的心跳随之加速,隐约猜测到来人是谁。 姜予眠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洗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她来到门边,头也不抬地拉开房门,握在把手上的手指在用力。 “哭了?” 落在她耳边的声音不是指责,不是教育,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情绪。 姜予眠屏声敛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肩头隐隐发颤。 那道善于洞察的目光一眼把她看穿:“你在害怕什么?” 姜予眠蓦地抬头,浅色唇瓣微张开。 张口无声,她转身去桌上写字,拿给他看:【我,推了陆习。】 笔尖顿了下,又颤巍巍写到:【对不起。】 陆习是他亲弟弟,他现在一定讨厌死自己了吧。 “你没有错。”沉静的气氛中,陆宴臣看清了纸上的字,却不认同。 姜予眠错愕抬头。 陆宴臣取走她手中的纸笔,郑重地将她写出的两句话用黑线划掉。 “姜予眠,别人欺负你,你反抗没错。”他抬眸,与那双迷茫的眼睛对视,无比认真地告诉她,“保护自己更没错。” 男人温和而强势地声音敲在女孩脆弱的心灵,身体像是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姜予眠眼里多了丝坚定的光。 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反抗没错,保护自己更没错。 “今天的事情错在陆习,不要自责。”见她前后明显的变化,陆宴臣就知道她把那些话听了进去。 小姑娘心思敏感,他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见到祁医生了吗?” 姜予眠连忙点头。 陆宴臣顺水推舟:“该做第三次咨询了,明天可以吗?” 他把选择权交给姜予眠,而姜予眠根本不会拒绝他。 看到姜予眠露出纠结的眼神,最后又点头那刻,陆宴臣想:小姑娘果然很乖。 陆宴臣替她提前预约。 接到电话时,祁医生刚到家:“她果然很听你的话。” 陆宴臣毫无负担:“我说过,她很乖。” 祁医生:“……” 他实在忘不掉推门院门见到那一幕。 倒不是说姜予眠不好,而是他觉得陆宴臣对“乖”的认知有偏差。 回到家,祁医生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我看她很依赖你,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雏鸟情结?” 雏鸟情结? 陆宴臣不以为然。 他跟姜予眠又不是两个月前才认识,这词显然都不合适。 通话间,有别的电话打进来,陆宴臣结束了跟祁医生的对话,切换下一个。 “陆总,出事了。”电话里的沙哑男声显得有些严肃,“昨天有人在监狱里闹事打架,那人磕到脑袋,据说当时流了很多血。人已经送到医院,现在还没醒过来。” 真是倒霉,早不打完不打,偏偏在他们刚找到的时候出事。 小混混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套不到话,线索又断了。 陆宴臣:“查过他的探监记录?” “查过,没有人。”本身就是不学无术的混混,认识的人恐怕也都不干净,去警察局还不等于送人头? 这点早有预料,那么就要从另一条线挖掘:“送他入狱的是谁?” 侦探回道:“好像有人刻意抹去信息,具体还没查到,我们需要时间。” “继续找。” “是,陆总。” 姜予眠牵涉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 可偏偏,她现在受不得刺激,不能直接去问。 陆宴臣放下手机,无意间瞥见桌上那个金色打火机,伸手一捞,揣回兜里。 隔天,他亲自把人送去心理咨询室里。 这里的环境摆设都是精心设计,使人心态更容易平和,谁知道姜予眠第一次来到这里差点砸坏东西。 祁医生引导话题,几次尝试跟她沟通失败,姜予眠虽然乖乖地坐在他对面,却一直心不在焉。 姜予眠的情况跟真正的自闭症患者不同,她是在经历伤害后产生的应激反应,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治疗和引导,情况已经好很多。只是她抗拒回忆过去,一直不太配合。 祁医生双手交握:“眠眠,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姜予眠点点头,看起来更像敷衍。 平时跟来访者交流还要费尽心思观察记录,姜予眠倒是给他省事。祁医生维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语气平和:“那咱们今天聊点别的。” 姜予眠没给他回应,直到他提起:“不如就说说陆宴臣?” 无精打采的女孩终于抬头,给了他正眼。 祁医生赶紧抓住机会,从这个话题入手:“我看你似乎很信任他,是因为他当时救了你吗?” 她先是点头,过了两秒钟,又摇头。 是也不是。 那段记忆容易让姜予眠产生应激反应,祁医生采取委婉方式,一点一点让她卸下防备:“那你遇到他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姜予眠盯着地板,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在思考回忆。 不一会儿,她终于拿起祁医生早早准备在一旁的纸笔,画了一颗星星。 祁医生不解:“星星?这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姜予眠出事的时候是白天。 姜予眠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画。 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星星遍布整张纸,像是满天星。 见她不搭理自己,祁医生做了个弊,偷偷给陆宴臣发短信:【星星和你有什么关联?】 l:【?】 祁医生换个说法:【你、姜予眠、满天的星星,有印象吗?】 过了一会儿,祁医生收到回复。 l:【有。】 第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还真有事? 祁医生打字追问,陆宴臣却不肯再说。 这是姜予眠的秘密,除非姜予眠主动开口。 祁医生不解:【你们不是想查清高考那天发生的事吗?】 l:【这件事跟高考意外没关系。】 没关系? 祁医生看向执着画星星的姜予眠,突然反应过来。 他问姜予眠遇到陆宴臣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想引导姜予眠用另一种思维去回想,结果姜予眠抓的重点是“跟陆宴臣之间最深刻的记忆”。 本子上逐渐增多的星星把姜予眠的记忆拉回四年前的夜晚。 空荡的走廊,岑寂的病房,窗边透进一道清冷的光。 十四岁的女孩靠坐在病床上,偏头望着窗外月色,巴掌大的脸,一副病容。 柔软脆弱,像被折断羽翼的幼鸟。 一场人为报复夺走父母的生命,他们拼死保护女儿,姜予眠侥幸活下来,伤了右腿,当时就被送往医院。 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强忍着内心巨大痛苦料理后事,姜予眠在参加完父母葬礼后腿伤加重,住院休养。 除了爷爷很少有人来看她,姜予眠时常一个人待着。 有天来了个穿着灰色高领毛衣的青年,她记得这个哥哥跟陆爷爷一起来参加了爸妈的葬礼,那是二十岁的陆宴臣。 陆宴臣是来医院道别的。 那天下午爷爷没在,他就坐在病房静静地陪她到傍晚。 陆宴臣给她买了一份晚餐,姜予眠慢吞吞吃完,见天色已晚,才小声问:“你不回家吗?” 陆宴臣坦然道:“等你爷爷来了再走。” 夜幕降临时,星星环绕着月亮爬上天空。 夜晚静悄悄的,她习惯抬头看天空,在无数道星光中寻找思念的影子。 小时候奶奶去世,她难过得一直哭,妈妈就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奶奶没有离开,只是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眠眠呢。” 她想着想着,就脱口而出:“哥哥,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是真的吗?” 话音落下那刻姜予眠就后悔了,她又犯错了。 给她换药的护士会在赞同她的话之后,拿她当做饭后谈资,跟同事说:“这话我五岁儿子都不信。” 难得来看望她的舅舅舅妈会说:“我们知道你难过,但是眠眠,人死不能复生,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是啊,十四岁的人,怎么还能问出这种一听就是编故事的假话。 可就在她神色恍惚间,一道清晰沉稳的声音穿透进来。 陆宴臣凝视着她,望进那双空洞的眼:“真的。” “谢谢你。”姜予眠想,他可真是个好人,陪她一下午,还配合说谎安慰她。 房间里沉默了会儿,陆宴臣忽然起身。 听到动静的姜予眠抬头望去,见他从墙的那边朝自己走来。 在姜予眠疑惑的目光中,他蹲下来,指向后背:“我带你去看。” 一瞬间,姜予眠眼里汇聚出了细碎的光。 那个夜晚,她伏在陆宴臣背上,望着漫天星空,在医院的院子里走了很久很久。 沉稳的青年背着轻盈的女孩,走过的每一步都踩在姜予眠脆弱的心尖。 她知道是假的呀,可他那样温柔地把她支离破碎的心脏捧起来,足以支撑她走过往后那些孤独无依的岁月。 - 这个上午,祁医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知道如何减弱姜予眠的心理防线。 心理治疗不能一蹴而就,祁医生倒不急于一时。 结束后,祁医生把进度告知了陆宴臣。 比起这些虚言,陆宴臣更注重结果:“她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正常入学?” “我看她似乎还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马上就要开学了,教室可是人扎堆的地方。”祁医生建议,“趁现在带她出去适应适应。” 从咨询室出来,陆宴臣把她送上车,手扶车门,弯腰询问:“下午有事,让司机送你回去,可以吗?” 姜予眠扭头看向车外,藏在身旁的手指动了动,她轻轻点了两下头。 住在青山别墅的时候就知道陆宴臣很忙,今天已经耽搁他一上午,怎么好意思再浪费他的时间。 之后几天,陆宴臣没再回过陆家。 姜予眠待在房间,听到的热闹事倒不少,都是陆习闹出来的。 陆习把她堵在院子里那件事被老爷子知晓,禁足时间直接拉长到开学。 陆习本想借着染头发的名义出去,结果老爷子大手一挥,直接把理发师请到家里,不仅把他那撮红毛染黑,还顺便把陆习故意留长的发型给剪成了寸头。 陆习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剪了寸头,看起来清爽不少。他喜欢穿宽松的t恤,颜色不一,每天一换,因为不能出门就躺在家里玩游戏,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吊儿郎当的富二代。 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姜予眠在想,陆宴臣跟陆习是同父同母亲兄弟,两者却截然不同。 他们爸妈去世得早,陆宴臣从很小就开始独立,陆习的十八岁在寻欢作乐享受生活,而陆宴臣连连跳级,十八岁读研且进入陆氏,短短几年就凭本事坐到“天誉集团”最高位置。 财经新闻上,姜予眠把关于“天誉”的报道都看了一遍,除了与某家公司达成合作,网上还提到陆宴臣本人。 发表报道的人不吝啬用各种赞美的词语去形容他。 这样的人,该有多优秀才配得上? 姜予眠捧着手机看了很久,直到谈婶来敲门:“眠眠,快开学了,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我陪你去商场看看?” 这不是谈婶第一次提到要带她去商场,可每次姜予眠都摇头拒绝。 商场人多又吵闹,她不想去。学习要用的东西无非就是纸笔和辅助文具,这些她自己都有,不需要再添置。 一连四五天,谈婶都没能把姜予眠喊出门,她只能如实汇报给陆宴臣:“眠眠还是不肯出门。” 之前就是陆宴臣特别提醒过,让她带姜予眠多出去走走,可惜一次都没成功。 距离开学不到一周,谈婶想了个办法:“宴臣啊,上回眠眠不是跟你出去过吗,要不你带她出去走走?” 谈婶是真心疼那小姑娘,才会如此上心。 电话里的陆宴臣拧了拧眉心。 最近忙于工作顾不上别的,中午有个饭局必须他出面,接着明天飞国外出差,那边事情比较棘手,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半响后,陆宴臣展开眉头:“你问她下午出不出来。” “诶,好!”谈婶迫不及待把这个消息带给姜予眠,果然,姜予眠没有拒绝。 谈婶走后,姜予眠站在衣柜前徘徊许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就要见到陆宴臣了! 衣柜里全是陆老爷子吩咐人送来的衣裙,全部按“小女孩”风格添置,浅色系,偏向可爱的风格居多。 她在衣柜前犹豫不决,干脆闭上眼睛随机摸到衣架从中取出。睁眼看,是件奶黄色连衣裙。 半袖连衣裙,高腰修身设计,百褶裙下摆洋溢出青春学院风。 非常元气的一条裙子,姜予眠不太适应,但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强迫症不允许她换掉。 下楼时,谈婶见她这身打扮,脸都快笑成一朵花:“眠眠这样穿真好看。” 在家这段时间,姜予眠几乎都穿着宽松长裙或舒适的衣裤,每天待在家里气色也不太好。今天换了条精致的连衣裙,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收到这样直白的表扬,姜予眠拘谨地牵了牵裙摆,低下头。 不知道陆宴臣说的下午具体是几点,她从一点盼到四点,听到外面有动静,耳朵立马竖起来。 转头看,男人倚在门边,金色阳光跟随身后,慵懒随意的姿态叫人挪不开眼。 陆宴臣双手抱臂,朝她喊道:“姜予眠。” 明明那样期待,见到他的那刻却不由自主地慢下来。逐渐靠近的时候,姜予眠越发清晰地观察到他,衬衣解开两颗扣,袖口半挽。 姜予眠总感觉今天的陆宴臣有些不一样,他在笑,动作也温柔,眼里似乎多了丝别的什么东西。 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 平时他是温和的、沉稳的,可这会儿半倚在门边的动作显得随性,那双狭长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你,能勾人魂,摄心魄。 他扬唇那一秒,看得姜予眠心脏噗通跳。 她不敢再看,怕自己的心思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凑近些,姜予眠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八月正炎热,下午四点的太阳依然很大,姜予眠跟着陆晏臣出门时,贴心的谈婶追着送来一顶小黄帽塞她手里:“眠眠皮肤白,别晒黑了哟。” 小黄帽跟今天这身连衣裙颜色挺搭,整体风格显幼。姜予眠举着帽子在头顶比划,上车才取下来。 今天是姜予眠住进陆家后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出门,陆晏臣先把选择权交给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姜予眠摇摇头,把手贴在窗边。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从陆宴臣出现那刻就已经达到。 她不选,陆晏臣就直接吩咐司机:“去商场。” 商场…… 听到这俩字的时候,姜予眠不由自主地直起了后背,像是要去打仗。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他们乘电梯上楼。正要关门时,突然来了一群结队的伙伴把电梯站满。 姜予眠顿时屏住呼吸,脸色微变。 旁边伸出一只手挡在她身前,陆宴臣不着痕迹跟她换位,阻隔她与那些人的接触。 姜予眠低头看着护在身前那只手,好像,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出了电梯,陆宴臣问她想从那里逛起,姜予眠想跟他说话,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女生出门一般会带小背包,而姜予眠没有这个习惯,今天穿的裙子没兜,再加上出门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他,哪里顾得上一部小小的手机。 “忘带手机?这习惯可不好。” 他们找到卖文具的地方,买了纸笔。 写字可以沟通,陆宴臣仍然叮嘱她:“以后上学要带上手机,遇到事情及时求助。” 姜予眠却摇头,在纸上写到:【学校不让带手机。】 她只上过一所高中,只知道以前高三年级的班主任不允许带到学校或要求上交手机,虽然有同学藏在书包里悄悄玩,但姜予眠显然不是那类人。 陆宴臣看到那几个工整的字,哑然失笑。 真是乖得可以。 他问:“不带手机怎么联系?” 姜予眠答:【回家可以。】 “跟我来。”陆宴臣有了新的目的地。 姜予眠没想到,陆晏臣带她来的地方是家大品牌的电子产品专卖店。 路过电脑、手机等地,他们来到手表区域。在姜予眠迷茫的眼神下,陆晏臣指着整个玻璃柜的儿童电话手表对她说:“选一个你喜欢。” 儿童手表简单易操作,能打电话能支付,戴在手上不怕忘,跟她正合适。 姜予眠呆在原地,疑惑又诧异。 见她不表态,陆宴臣指着其中一款道:“那就要这个。” 他挑了一款米白色,举起来问:“喜欢吗?” 望着那双填满笑意的眼睛和那张出众的脸,姜予眠颤悠地在写下两个字:【喜欢。】 男人弯弯唇角,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陆宴臣去结账,姜予眠就站在队伍旁边,与人群保持着一定距离。 穿着奶黄连衣裙的少女站在明亮大厅,甜美俏皮,亭亭玉立,像柠檬柑橘充满夏日气息。 刚买完耳机的两个男生一转身就看到她,跃跃欲试上前:“小姐姐你好,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迎面而来的陌生人突然靠近,姜予眠呼吸一紧,她想走,双脚仿佛生根似的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陆晏臣拿着崭新的手表盒和收据回头,恰好撞见这一幕。 男人眼眸微眯,大步朝那方向迈去:“眠眠,过来。” 语气一如平常般温和,姜予眠僵硬的身体仿佛被重新注入能量,跑到他身后躲藏。 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又见陆晏臣手里拿着儿童手表,有些不可思议。 不由得想起网上流传的段子,女生追着一米八几的男孩要联系方式,结果人家撸起袖子说:“姐姐,我没有微信,我只有小天才电话手表。” 男生站在原地不动,不甘心地想验证什么。 只见陆晏臣托起姜予眠的手腕,亲自给她戴上儿童手表。 在两个男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陆晏臣不急不缓拿出姜予眠之前摘下的小黄帽,扣在她头顶。 男生瞳孔震惊。 这是…… 显年轻的爸爸和早熟的女儿? 第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站在陆宴臣身边才有跟人对视的勇气,见对方神情古怪,她满脑疑惑。 干嘛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跟陆宴臣? 两个男生察觉尴尬,你推我我推你,拉上对方赶紧离开。 姜予眠扶着头顶的小黄帽,仰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今天的陆宴臣有些奇怪,她猜,很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 逛完商场,陆宴臣让她选一个吃饭的地方。 姜予眠摇头表示自己都可以,陆宴臣直接带她去了家口碑好的西餐厅,途中遇到某家公司老板,被认出来。 “陆总!”大腹便便的男人赶过来打招呼,“正巧,在这里遇见你。” 陆宴臣眸光微闪,迅速从脑海中的资料库精准提出关于眼前人的身份,弯唇道:“梁总。” 对方热情地伸出手。 他伸手一握,礼节十分到位。 梁总注意到旁边的女孩。 圈里关于陆宴臣的新闻不少,可从未听说过他跟除工作之外的女性有交集。但这女孩一看就不是职业女性,怕不是…… 梁总试探性问:“这位是?” 陆宴臣坦荡介绍:“家中小妹。” 一句话打消梁总的胡乱猜测,他笑道:“陆小姐花颜月貌,真不愧是陆总的妹妹。” 这些老狐狸,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陆宴臣点头便算是应了他。 梁总世故圆滑,攀谈也懂得点到为止,借着“不打扰”的话离开。 他们背道相驰,男人眼中笑意淡去,拿起手帕擦拭掌心和手指。 姜予眠默默将这一举动收入眼底。 他是不喜欢跟人握手吗?还是说单纯有洁癖? 看来以后要注意点,尽量别碰到他。 到了包间,两人臣面对面入座。 陆宴臣瞥见她手腕上的表:“逛完商场,感觉怎么样?” 姜予眠立马拿起纸笔写到:【还好。】 陆宴臣背靠椅座,自然放松的姿态:“马上就要开学,如果你一直无法接受人群簇拥,恐怕很难适应校园生活。” 姜予眠愿意来陆家,愿意重读高三,说明心里想迎接新的生活,而非困顿于过去。他可以适当的拉一把,可关键还在姜予眠自己身份。 姜予眠明白他的用意:【我……会努力的。】 点的食物还没上,服务生礼貌道:“打扰一下,今天是本店周年庆,到店用餐的客人可任意选择一款酒饮,本店免费赠送。” 服务生将周年特调的酒品单递到他们面前,姜予眠接得很快。 见她这番举动,陆宴臣诧异挑眉:“你要喝酒?” 姜予眠问:【你不喝酒吗?】 陆宴臣回答干脆:“不喝。” “……”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陆宴臣一眼,非但没放下,还把单子往怀里收了收,认真挑起来。 陆宴臣微眯眸:“你不能喝酒。” 姜予眠反驳:【是果酒。】 她明确表示想要尝试,陆宴臣任由她挑了两种口味。 两杯果酒送来,姜予眠示意他先选。 陆宴臣笑道:“我不喝,你喜欢可以都尝尝,但不能全部喝完。” 他看过姜予眠选的那两杯,度数在果酒里偏高。他可以允许姜予眠好奇尝试,但不能过量。 女孩眨眨眼,把两个杯子都移到自己面前。 果酒甜丝丝的,香醇爽口,姜予眠喝完一杯还想喝第二杯。 一把干净的勺柄按住她手背,伴随男人不容反驳的提醒:“小朋友,不要贪杯。” 姜小朋友忿忿写到:【是果酒!】 这次用了感叹号。 还特意申明:【而且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朋友!】 第二个感叹号。 陆宴臣不紧不慢地反驳:“就算成年,你也还是个高中生。” 姜高中生:【那我毕业就可以喝吗?】 陆宴臣轻点头:“可以。” 姜予眠眼睛一亮。 原来在他眼里,高中毕业才不算是小朋友。 陆宴臣脸上挂着不变的温和笑意,眸微垂。 毕业是九个月后的事,而他并不会跟姜予眠牵扯太久,等高考事故查清,他就算完成老爷子的交代。 九月来临,姜予眠终于开始了她的复读生涯。 开学第一天,陆老爷子亲自把两个高三生送到家门口,这是陆习从未有过的待遇,多少沾了姜予眠的光。 司机在车边待命,上车前,拄着拐杖的陆老爷子站在姜予眠面前叮嘱许久。 陆习把书包往肩上一撂,有些不耐烦:“这学还上不上了?” 以前开学他都一个人去,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偏要搭上一个姜予眠。 陆习发声,陆老爷子终于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陆习,你过来。” “眠眠第一天去学校,人生地不熟,你多照看她点。” 起初见陆习捉弄姜予眠,陆老爷子发了好一阵火。后来得知陆宴臣训过他,且陆习从知晓姜予眠无法开口的原因就没再惹事,老爷子才放下心。 陆老爷子了解小孙子,平时虽然不服管教,本性还是善良的。到了学校无法时刻关注姜予眠的情况,只能让陆习多照顾些。 陆习懒得听爷爷唠叨,目光扫过旁边那位穿着朴素的少女,十分敷衍地点头应下:“行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陆家跟小哑巴作对,爷爷只会维护看起来柔弱的那个。反正到了学校,他跟姜予眠分道扬镳谁也管不着谁。 这就样,两个十八岁的高中生乘坐同一辆车,驶向海嘉中学。 后座一共就两个位置,两人还拼命地往窗户边靠,生怕离对方太近。 陆习懒洋洋地伸出一只腿,冷不丁开口:“姜予眠,爷爷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听见自己的名字,姜予眠偏头看去。 见她转过来,陆习架起胳膊,继续警告:“在学校别跟人说认识我,我和你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知道吗?” 姜予眠:“……” 在陆家她都是绕着陆习走的,怎么会去学校跟别人说认识。 海嘉中学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高中学校,升学率极高。这里的竞争相当激烈,每学期都会按成绩重新分班,绝对不会弄虚作假。 本校学生可以在上学期就读的班级查看自己的新班级,转校或复读生可以去老师办公室寻找。 两人在距离校门口五百米的地方就分开走,陆习腿长走得快,姜予眠慢悠悠跟着人群流动的方向找到校门口。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氛围,姜予眠站在人群中有片刻恍惚。 早上出门时谈婶甚至提出要陪她来,她拒绝了。陆宴臣鼓励她勇敢,她必须自己踏出那一步。 她并非不能适应人群,只是不习惯拥挤的环境,害怕一群人围着自己。像现在,大家走在路上忙着各自的事情,路人跟她擦肩而过也没关系。 高三年级有独栋教学楼,姜予眠早在手机上打好字,方便向人打听。 她没胆量随意找人,在校门口站了会儿才走进保安室。 保安见她不会说话,顿时心生怜悯:“同学,高三在上班,从这里进去,经过操场林荫道再拐上楼梯……干脆我带你去吧。” 姜予眠正要拒绝,耿直的保安大爷直接让同事看着校门,自己走在前头招手:“同学,走吧。” 保安大爷不仅主动带她去教学楼,还察觉出她不是本校生,边走边给她介绍校园环境。 爬上高三教学楼,姜予眠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打字感谢并表示可以自己上去,结果保安大爷非要给她送到办公室门口,对着靠门的老师喊:“张老师,这有个学生要查班级,你给小姑娘看看。” 姜予眠想到最近很热的网络词,这保安大爷多少有点社牛。 不过也多亏保安大爷,她不用纠结找谁问。张老师按例询问名字,姜予眠赶紧从书包里拿出入学资料,张老师在看到名字时,多看了她几眼。 张老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格:“复读生先填一份资料表。” 姜予眠点点头,拿起笔在旁边填写,完全没发现办公室里面有人正盯着自己。 门口对角的靠窗位置,陆习满脸不是滋味。他前脚来找老班说事,小哑巴后脚就跟着她进来,真是阴魂不散。 还好小哑巴胆子小,进来不敢到处看,没发现他。 填完资料,张老师在班级分配一栏标注班级,再递给姜予眠:“同学,你的班级在楼上,去吧。” 姜予眠点头表示感谢,揣着入学资料去寻找自己的班级。 陆习啧啧两声,路过张老师旁边时,好奇问了一嘴:“她哪个班?” 张老师刚来学校一年,跟学生打成一片,见陆习问得随意,她也答得随意:“理科一班。” 陆习:“?” “你没说错?”他怀疑自己听错。 “没错啊。”张老师指着电脑上的班级分配页面,“就是一班。” 海嘉中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收复读生,但文理科的一班不让进。可偏偏这学期,高三理科一班塞进一个复读生。 理所当然的,即将到来的姜予眠很快成为一班同学关注对象。 一班大部分人成绩很稳,这次只有两个被刷下去,两个其他班同学替换进来。可这学期他们班多了一个人,还是复读生。 “咱们学校还从来没有复读生进一班的。” “那你们说她成绩好吗?” “多半不行,要是成绩好用得着复读吗?” “万一只是发挥失常呢,毕竟她都进一班了。” “如果成绩好,也该去复读班吧,说不定是基础没打好。” 关于姜予眠的讨论很多,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其他同学很不服气。 他们花了多少努力才考赢那几百号人进入一班,新来的转校复读生凭什么? 姜予眠到教室的时候,班长正在给同学们发书。 班里只有两个是从普通班提上来的,其他都互相认识,乍一看来了个完全陌生的女孩,班长问:“同学,你是?” 姜予眠不方便讲话,就把自己的复读生资料递过去。 班长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姜予眠。” 此话一出,全班都看向她。 女孩穿着款式简单的运动服,背着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书包,扎着低马尾、齐刘海,中规中矩的学生装扮,侧脸看起来很漂亮。 班长指着最前排多出的位置:“不好意思啊,我们班都是按名次选位的,因为你没有成绩,暂时就坐这里吧。” 姜予眠对位置没什么异议,背着书包走到座位上。 这时大家才看清她的脸。 杏眼清澈,脸蛋白皙,小巧精致的鼻梁线条流畅,看起来很清纯。 复读生居然长得还挺可爱? 但这也无法说服他们接受一个走后门的复读生。 其他同学桌上对着高高的书籍,姜予眠桌面空空,班长抽了几本剩余的书给她:“我们班规定三十个同学,总共只有三十套书,你得自己去教务处领。” 姜予眠刚来不懂,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当真起身去领书。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有人笑着嘀咕,说这个复读生真好欺负。 教务处楼下,大多数都是男生来领书。姜予眠一直不想离人群太近,可她必须要去排队,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姜予眠站在队伍最后,跟前一个保持着至少半米远的距离。她安分地排着队,忽然听见有人喊了声“陆习”。 陆习? 姜予眠扭头一看,还真是他。 陆习站在隔壁队伍,平行距离在她前面,所以没发现后排的她。 想起车上的对话,姜予眠撇开脸,假装没看见。 旁边队伍的夸张笑声却源源不断传过来:“习哥,有个笑话我必须讲给你听。上周我跟李航川去买耳机,李航川看到一个小姐姐上去问人家要联系方式,你们猜怎么着?” 陆习随口接道:“怎么着?” 不仅旁边的人好奇,姜予眠也因为“耳机”和“联系方式”竖起耳朵。 讲话的男生大手一拍:“结果人家爸爸走过来,当着我们的面给那小妹妹戴上儿童电话手表!” 姜予眠忍不住回头,被笑话的李航川只想捂住朋友的大嘴巴,转身一看,跟探出脑袋的姜予眠撞个正着。 要联系方式失败的李航川顿时睁大眼睛:“她她她……” 戴儿童手表的姜予眠:…… 她一下子认出来,是商场问她要联系方式的两个男生。 第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毕竟是“一见钟情”想要联系方式的人,李航川对那张脸印象深刻,只是姜予眠今天穿得简单且朴素,跟那天在商场见到的“元气少女”不太一样。 李航川拿胳膊肘撞旁边的人:“孙斌,你看她是不是那个妹妹。” 孙斌也不敢百分之百确认,李航川不死心,非要上前求证:“那个妹妹……不是,同学,上周在商场的人是你吗?” 姜予眠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小步,缓缓点头。 李航川狠狠提起一口气,原来不是小学生。 陆习不动声色,想起姜予眠被送回来那天捂着手腕上的儿童表当宝贝,要不是爷爷违心哄她说好看,他当场就要笑出来。 不过,他今早才警告过姜予眠绕道走,这才多久又撞上来? 这小哑巴不会是看他在这,故意跟过来的吧? 陆习看她的眼神充满怀疑,恰好李航川问出他心中所想:“同学,你是高几的?” 姜予眠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热情,缓慢竖起三根手指。 这时李航川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当她害羞。 刚好姜予眠的队伍动了,前面六七个人是同班,一走就还剩她一个。姜予眠把早就打好的字给负责发书的老师看,老师伸手:“单子呢?” 姜予眠懵了,什么单子? 发书的人没什么耐心,摆手道:“没单子不能领,下一个班来。” 姜予眠后面没人,旁边队伍自动补位,陆习抄手走到最后。 “领书?”他噗呲一声,好像听到个大笑话。 姜予眠不懂他在笑什么,初来乍到的她对周围一切充满陌生。 李航川小声解释:“领书要老师或班委带证明,报多少本领多少本。” 有时候会数错,如果要补,也得拿着之前的领书证明来。 得知真相的女孩瞳孔微缩,想起班长那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简直讽刺。 她返回教室,在门外听到一道扬高的笑声:“那个复读生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搬不动书吧。” 有人接道:“领书单还在班长那儿,她上哪儿搬书?” 听到这句话,姜予眠背脊发凉。 针对、孤立,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出现了。 - 远在国外的陆宴臣收到一封来自mark的邮件,mark是他排除追查高考事件的私人侦探。 文档经过加密处理,陆宴臣点开后看到资料,姜予眠的过往经历中,“校园暴力”四个字赫然写在前面。 最后姜予眠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拿到了一整套书。 上课前,班主任私下跟她聊了许多:“你情况特殊,校方那边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如果你跟同学之间沟通有障碍,或者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关于座位的问题,由于其他同学都是按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排的,暂时无法更换,但我们每次考完都会重新选座位。” “你的入学成绩很不错,不过你的试卷跟其他同学不一样,无法排名。” “海嘉是一所竞争力非常大的中学,特别是一班,希望你能加油,继续在月底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高三就是题海战术,每月都会进行全校统考,成绩名次一目了然。 姜予眠安安静静听完,写下一行字:【老师,我可以坐最后一排吗?】 她不想坐在前面,会有种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 一班教室宽敞,第一排距离讲台相隔两米,前面放一个位置也足够,但会显得突出。姜予眠从办公室回来后,班主任点名让一个个高的男同学把书桌搬去最后,大家都在默默看热闹。 他们是按成绩选座,复读生从第一排挪到最后一排,成绩自然不用说了…… 高二六班,李航川从后门进来:“打听到了,小姐姐是一班的复读生。” 孙斌往后一靠:“一班不是不收复读生吗?” 李航川摇头:“听说是走后门。” “有钱人啊。”想起那天站在姜予眠身旁的男人,的确非常有气场。 两人嗓门不小,坐在旁边的陆习听得一清二楚:“哟,你们对小哑巴感兴趣?” “小哑巴?”两人同时转过来,满脸好奇。 “咳。”陆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脸一板:“教务处那儿,她不是不会说话?” “我还以为她害羞呢。”回想起来,两次见面都没听姜予眠开口,李航川撑起胳膊,“不行,我再去打听打听。” 李航川又往一班跑了一趟,最后踩着上课铃声的尾巴溜进教室:“还真是哑巴。” 他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孙斌知道他对姜予眠有意思,故意踢他脚:“那还追吗?” 李航川摆手:“不说话怎么谈,想想你跟哑巴讲了一堆情话,她回你还得慢悠悠写字,气氛都没了。” 说完他又被踢了一脚,跟刚才力道不一样。 李航川回头瞪孙斌:“毛病啊。” 孙斌懵:“我干啥了我?” 后桌的陆习收回腿,懒洋洋地抄起手:“不小心踢了你一脚。” 高三时间紧迫,开学第一天也绝不懈怠,从上午到下午,晚上还有三节自习。说是自习课,实际已经被语数外这三主科排满。 下午休息时间,终于有同学耐不住好奇心绕到姜予眠旁边去:“诶,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你高考多少分啊?” 姜予眠迟疑了一下,拿笔在草稿纸上写到:【没有高考。】 见她这般举动,女同学有些难以置信:“你……不会说话?” 姜予眠下意识摇头,迟疑片刻,又点头。 她不是哑巴,但现在的确不能开口。 这一连串动作落在同学眼里变成另一种答案,摇头是指“不会”,点头应该是回答她的问题。 同学看她的眼神变了,也不再追问她任何话,毕竟,要如何让“哑巴”开口呢? 虽然没有人来找她说话,姜予眠还是接受到数道一样的眼光,好奇的、同情的…… 姜予眠垂下脑袋,悄悄在桌下掐掌心,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放轻松,不要害怕,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等那些关注稍微淡去后,姜予眠从洗旧的书包里掏出一块米色手表,正是陆宴臣喝酒那天送她的“礼物”。她把这个手表当做礼物,小心呵护。 陆宴臣说,在学校遇到事情要及时联系家里人,其中也包括他么? 虽然不能开口,但她有好多事想分享给他,比如她今天开学了,在人数最少、成绩最好的一班。 一班今晚是英语课自习,老师从进门就用英文跟大家交流,所有同学都能对答如流,除了姜予眠。 她都会,只是无法开口。 教室多出一排,哪怕在最后也尤为突出,英语老师笑着点她做个自我介绍,全部同学都扭头看过来。 姜予眠浑身一怔,大脑有片刻空白。紧扣书面的手指在灯光下照出五指阴影,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扶着课桌站起身。 这是被点名的本能反应,可她……说不出话。 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种氛围跟上午单纯看热闹的眼神不同,她逃避不了,好像有无数道光照在她身上,要把人刺穿。 她的手指在颤抖,只有最后一排的同学能看清。 姜予眠不能开口的事在晚自习前就已经传开,上午还嫉妒她走后门的同学心生怜悯:“老师,姜予眠不能讲话。” 英语老师显然很惊讶,赶紧摆摆手:“这样啊,非常抱歉,同学你先坐下吧。” 事情的走向出乎姜予眠意料,她眼底闪过片刻迷茫。 刚才说话的同学是在维护她吗?还有老师,在向她道歉? 见她站着不动,前排的同学扭头小声提醒:“姜予眠,你可以坐下了。” 是今天帮她搬桌子的男生,她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善意。 内心挣扎间,姜予眠松开了紧抿的唇。 在全班人的注视下,她走上讲台,抽出一根白色粉笔,转身面对黑板。 “唰唰唰——” 黑板上逐渐出现一排工整清晰的英文单词,她拿粉笔很稳,写出来的英文线条连贯流畅,总共三排介绍词,看上去像拿尺子比划过,十分漂亮。 底下的同学露出惊讶地目光,英语老师看向她的眼神包含着赞赏,率先举起双手,带领同学们一起为她鼓掌。 回到座位,姜予眠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她做到了! 真是难以置信,可黑板上工工整整的三行英文证明了一切。 英语老师用投影仪讲课,偶尔在黑板上写字也没有擦掉那几段漂亮的英文,姜予眠的自我介绍在黑板上挂了整整三节晚自习。 第三节下课铃声一响,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姜予眠拿出手机对着黑板拍了张照。 刚下课的楼道最拥挤,姜予眠故意留在最后,值日生提醒道:“还不走,我锁门了。” 姜予眠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正要下楼时,又冲出一个班的学生,她立马靠墙站在角落,等其他人走完才出去。 这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是个归属于本地的陌生号码,姜予眠接通,耳边传来陆习轰炸般的催促:“你人呢?还走不走了!车子停哪儿就等你一个。” “说话啊!” 姜予眠用手指敲响屏幕,陆习才反应过来:“哦,忘了你现在是哑巴。” 短暂的平静后,他立即拔高声音:“给你三分钟,不管你在哪儿,三分钟一到我立马开车走人。”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一番操作如行云流水。 司机忍不住回头:“陆习少爷,陆老吩咐了,我必须亲自接到眠眠小姐才能回去。” 陆习:“……” 呵,姜予眠才是他亲孙女吧! 他不管那么多,当真拿起手机倒计时,尽管姜予眠从接到电话开始跑,仍然迟到一分钟。 看到熟悉的车子,姜予眠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却发现一只脚抵在门边。 她绕到另一边上车,打开车门却见陆习伸长腿不让位,她总算明白,陆习在故意刁难。 姜予眠拿起手机打字:【对不起,我来晚了。】 耽搁时间很抱歉,当时她没想到这点。 陆习不吃这套,故意拿话呛她:“道歉管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姜予眠呼吸声仍未平复:【我下次会注意的,真的对不起。】 这的确是她的问题,她会努力去克服。 然而陆习还是不让。 姜予眠抿了抿干燥的唇:【你想怎样?】 终于问到点上了,陆习抬手敲脑袋,似乎在思考:“李航川跟孙斌误以为你是我哥的女儿,那你岂不是我……侄女?” 上午回到教室后,他从那两人嘴里问清了整件事,虽然是个乌龙,但听起来有趣。 陆习看她一眼,手掌在座位上有节奏地拍打,嘴角勾起恶作剧般的笑:“喊声叔叔,就让你上车。” 第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扶着车门,默默盯了他几秒钟,无声张口吐出两个字:无、耻。 “你在说什么?”陆习探头望去,没看明白她说的话。 姜予眠“哐”的一声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陆习降下车窗,只见女孩背着书包朝路边走去。 上完厕所回来的司机站在车边左顾右盼,黑暗挡住他的视线:“眠眠小姐还没来吗?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刚被甩脸色的陆习还在气头上,愤愤看向车窗:“她能出什么事。” 听他语气不善,司机只好自己掏出手机:“我还是给眠眠小姐打个电话吧。” 电话打过去,客服却提示占线。 姜予眠背着轻盈的书包走在人行道,看着周围逐渐稀少的人群,心里空荡荡的。 没想到,刚认识的新同学尚且会在课堂上替她解围,陆习却故意借李航川的玩笑话来羞辱她。 借住陆家的她当然没资格指责陆习,只是想起陆习那副高高在上戏耍人的姿态,心里一阵反感。 “嘟嘟嘟——” 手机在手里震动,姜予眠翻转屏幕,离散的眼神光瞬间汇聚,动作比脑子更快接通陆宴臣的电话。 “姜予眠,能听到吗?”是熟悉的声音,平和有温度,“方便接电话就敲手机一下,不方便敲两下。” 陆宴臣主动开口化解了她无法出声的尴尬,姜予眠屈指叩响屏幕,一下。 “已经下课了是吗?”他是看过姜予眠的课程表,且延迟了二十分钟才打给她。 姜予眠又敲了一下。 远在异国的陆宴臣正襟危坐,电脑屏幕泛蓝的冷光反射在男人五官分明的脸庞,清冷的神情与温和的声音相反相成。 祁医生特意叮嘱过,要留意姜予眠对新环境的适应情况。这事老爷子知晓,本不在他计划之中,直到收到mark传来的电子邮件。 姜予眠遭遇过校园暴力,这条信息出乎意料。 上回警方收集情况,从同学老师口中得到的信息是“内向、孤僻”,没人追究事情源头,直到mark顺藤摸瓜查清姜予眠在高中三年的经历。 高一那年,姜予眠爷爷去世,她住进舅舅家,同时考上附近的中学。 亲人离世加生活环境骤变让她难以适应,性格逐渐变得内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惹上一个体育生,那女生带头找她麻烦。 她没有默默忍受,而是选择反抗。她曾老师老师和家人寻求过帮助,事情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那群人终于消停。 从那以后,姜予眠就被孤立,性格从内向变得敏感,她像只蜗牛,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就往后躲,直到高考意外发生,她彻底钻进壳里,把自己藏起来。 资料上寥寥几语根本无法将她受到的伤害叙述清楚,陆宴臣也意识到,姜予眠最缺的不是物质生活,而是关心与爱护。 这些东西并不是平时问候几句就能达标的,需要全心全意且长时间的陪伴,至少他做不到。 在查清高考事件之前,他尽量辅助姜予眠进行心理治疗,包括现在所做的事:“开学第一天,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发短信给我。” 手机还举在耳边,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只剩下他缓慢讲话的声音。 陆宴臣的意思是,可以跟他分享日常吗? 远在异国的他记得她今天开学,知道她什么时候下课,还愿意听她倾诉。 姜予眠有点想哭。 一个人的时候,遇到再难的事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可一旦听到关心,那些委屈就开始疯狂叫嚣,等待匣门打开,便顷刻涌出。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比如同学的善意,老师的赞赏,还有她鼓起勇气站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的三行英文介绍。 泪水在眼眶打转,勇敢了一天的女孩差点就要卸下伪装,她没有敲屏幕,而是尝试着,唇微张。 “滴滴——” 一辆在路边停靠的车子按响喇叭,陆习黑着脸打开车窗:“姜予眠,你到底回不回了?” 他一直盯着姜予眠,自然知道她在哪儿:“差不得得了啊,赶紧上车。” 司机迟迟打不通电话,最后在陆习的指示下找到姜予眠:“眠眠小姐,你怎么在这啊。” 司机下车找到她面前,姜予眠捏着手机,默默跟着。司机替她打开后座车门,姜予眠往里面看了一眼,去了副驾驶。 司机搞不懂两个年轻人,只晓得顺利接到姜予眠就完事。 “呵!”身后传来陆习的冷哼。 姜予眠系上安全带,突然感觉座椅被撞了一下。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最终忍了下来,低头给陆宴臣发信息,说等到家之后再聊。 回家路上,车里安安静静没人说话。 姜予眠在图库页面停留许久,还是抱着一点点小期待把黑板上那段英文介绍发给名叫“l”的联系人。 她没有给陆宴臣备注,因为那个人在她独一无二的置顶位。 那天晚上,l回复:【做得很棒。】 看到信息的时候,姜予眠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连陆习的故意针对都可以不计较。 - 开学第二天,姜予眠起得很早,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等待,也害怕受到指责。 等她用完早餐,陆习姗姗来迟,坐到饭桌前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卡着时间出门。 陆习走前面,姜予眠走后面,当他们出门却发现外面停着两辆车。 第一辆车的司机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白手套,头发往后梳得整齐,这身正经的打扮让人误以为来到宴会。 在俩学生疑惑的目光中,西装司机径直来到姜予眠面前:“姜小姐你好,我是陆总为你安排的专属司机,以后都由我接你上学放学。” 姜予眠:? 陆习:??? 陆习瞥头,朝她阴阳怪气:“火箭发射都比不上你的告状速度,你可真行。” 心机小白莲,委屈装可怜。 姜予眠来不及反驳,陆习已经转身上车,留给她一道背影。 他误以为她向陆宴臣告状? 可她明明一个字都没提。 姜予眠想起那通电话,昨晚陆习囔那一嗓门被陆宴臣听见,他什么也没问,却什么都懂了。 她从未想过会遇到一个如此细心的人,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就已经替她安排好所需的一切。 新的“家庭”,新的学校,新的同学……这一切让姜予眠感到熟悉又陌生。 特别是,她因为无法开口,而获得了从未得到过的帮助。 班上那些因为她是复读生而带有异样眼光的同学,会因为同情而帮助身为弱者的她。还有女生主动找她搭话,说想跟她交朋友。 朋友…… 她在以前的学校也有个朋友,不过她…… “嘶——” 眼前闪过一张模糊的脸,姜予眠下意识按住脑袋,头有点疼。 她忘了发生什么事,只记得那个朋友在高考前转学,再也没联系过。 一切步入正轨,姜予眠的生活又变成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不过现在她有了更多的期待。 她努力学习、接触人群,遇到有趣的事情就记录下来,“说”给陆宴臣听,只盼着他口中那声赞赏。 他们有时差,陆宴臣几乎隔很久才能回复,但他会很认真地对待她讲过的每一句话,这让姜予眠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关怀。 她把那个人当做自己前进的动力。 姜予眠的倾诉欲在增加,祁医生从陆宴臣口中得知这个情况的时候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不错啊,等国庆节你再带她来一次。” 想到自己的病人在逐渐恢复,祁医生十分欣慰,端起杯子仰头喝水。 刚咽下一口,祁医生忽然顿住。 就这片刻的功夫,他想起一件事: 陆宴臣在引导姜予眠学会表达,却忘了,长时间累积的行为容易培养出习惯与依赖。 “下周月考,同学们放假回去也不要懈怠。”距离国庆节还有一周,班主任反复强调月底将举行年级考试。 高三年级周六没有晚自习,周日放假一天。今天已经是周六,下午放学,大家都迫不及待飞奔出校门。 往日走最后的姜予眠也出乎意料地加快脚步,背着书包跑出校门。 司机在熟悉的停车点等待,姜予眠拉开车门,坐上去。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他回来了。 在跟陆宴臣交流时,她打听到陆宴臣的回国航班时间,所以从下午开始,她就盼着早点放学回家。 谈婶是第一个发现她到家的人,和蔼地招呼着:“眠眠放学啦。” 姜予眠用力点了两下头,看得出来她今天心情较好。 姜予眠举起手机,上面有她早已编辑好的文字:【听说,陆宴臣回来了。】 起初姜予眠就是被陆宴臣救回来的,姜予眠就依赖陆宴臣一些,谈婶也没多想,告诉她:“回来了,在会客厅呢。” 姜予眠诧异道:【会客厅?有客人吗?】 看到这句话,谈婶突然笑了,凑近她耳边:“是赵漫兮赵小姐,这次跟宴臣少爷一起回来,在会客厅见老爷子,我看是好事将近了。” 姜予眠表情一僵,心也跟着颤了下,打字时手有些抖:【什么……意思?】 第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赵家跟陆家交好,同龄的赵漫兮跟陆宴臣小时候都在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级,来往频率较高。后来陆宴臣连续跳级,赵漫兮几年后也追随他的脚步,考去相同的学校,成为他名义上的学妹。 陆宴臣早早完成学业进入公司,而赵漫兮刚好今年毕业。 谈婶是陆家老员工,对赵漫兮并不陌生,见陆宴臣跟赵漫兮一起出现,那种长辈看小辈的心思就忍不住冒出来。 提到赵漫兮,谈婶笑得合不拢嘴:“那两人看起来般配得很呢。” 姜予眠一直没说话,只看见谈婶那张布满笑容的脸在眼前模糊晃荡,耳边的声音都逐渐消失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放下沉重的书包,人也跟着坐到地上。 地板不是冰凉的,上面铺着一层柔软的地毯,跟当时她在青山别墅住的房间一样,于是又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人。 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十分般配……这些好听的词语,属于陆宴臣跟别的人。 而她的感情见不得光,无法向人倾诉,甚至没资格争取。 一月未见的人就在楼下,她却没勇气去见他。 很久之后,姜予眠的房门拉开一条缝隙,娇小的身影从屋里出来,顺着楼梯往下,目标直指会客厅。 她站在转角,悄悄地露出一点视线,终于看见让谈婶赞不绝口的赵漫兮。 女人一身轻熟风打扮,轻薄的米色碎花衬衣搭配粉色半身裙,系带在腰间打结,长裙下摆开叉设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大波浪长发侧分,似无意抬手将一缕发丝勾在耳朵,露出闪耀的流苏耳环。 美丽、大方,让人自觉形秽。 拄着拐杖的陆老爷子走在前面,赵漫兮陪在身侧,两人时不时说着什么,气氛十分和睦。 果真……好事将近么。 放学回来的陆习渴得要死,随手扔下书包去接水,突然发现一个人躲在转角,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习眼睛一眯,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前方的赵漫兮。 陆习收回视线,见小哑巴还没发现,抬手就要拍她肩膀。 手掌快落下时,又硬生生止住。 不行,小哑巴不经吓,拍下去搞不好会闹出动静。老爷子就在前面,到时肯定耳提面命唠叨没完。 陆习脑子一转,很快想到新主意。 他退后几步,掏出手机。 姜予眠低头一看,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小哑巴,躲在暗地里偷窥,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姜予眠猛地回头,见陆习抄手站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她手忙脚乱地打字:【我只是看到家里来了客人……】 “家里?客人?”陆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哎哟,你说漫兮姐是客人,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冷嘲热讽的话像是往她头顶泼了一盆冰水,脸上攀升的温度彻底降下来。她明明站在暖和的屋子里,却觉浑身发凉。 【对不起。】姜予眠留下这三个字,转身从他身旁离开。 陆习眉头一皱,张口想要说什么,心里那点傲气不允许他低头。 开个玩笑而已,又没撵她出去。 他摸摸喉咙,这会儿才想起嘴巴干得很,给自己接水去。 另一边,姜予眠垂头丧气迈上楼梯,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脑子里塞满烦恼,心情郁闷极了,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胳膊突然被扶了一下:“看路。” 熟悉的声音瞬间将她从游离的世界中拉出,姜予眠诧异抬头,看到拿着小礼盒的陆宴臣。 见她从楼下上来,陆宴臣问:“放学了?” 她机械点头,不明白本该在会客厅的陆宴臣为什么出现在这。 陆宴臣却被她这副反应迟钝地模样逗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最终忍下,将手里的白色盒子递出:“送你的礼物。” 姜予眠懵里懵懂地接过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眼睛睁得更大:【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陆宴臣跟她温柔对视:“还记得开学那天你发给我那张黑板照吗?” 她继续点头。 “这就对了。”陆宴臣循循善诱,让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接受这份奖品:“你很勇敢地站上讲台,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奖励的事?” 听到送礼物的原因,姜予眠眼睛都亮了。 不是施舍,不是随手赠送,而是因为她做得好,专门给她奖励! 她拿起手机,郑重敲下六个字:【谢谢你,陆宴臣。】 “陆宴臣?”平时宽和大度的男人开始计较起这一板一眼的全名,蓄势待发的手掌终究还是落到她蓬松柔软的发顶,一字一按:“叫、哥、哥。” 这次姜予眠没有听话,抬眸往上看的时候微撅了一下唇。 小表情转瞬即逝,恰好被陆宴臣捕捉到。他有些意外,上一次见姜予眠露出这种小女孩撒娇的姿态,还是多年前。 看来这段时间,她恢复得不错。 沉迷礼物的姜予眠并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流露的小表情,她看清了盒子的标签,是一副耳塞。 她因为神经衰弱,睡觉时听到声响就容易心慌,后来养成戴耳塞的习惯,哪怕在安静的环境也不想取下来,怕被惊醒。 所以说,耳塞是她现在每天都在用的必需品。 姜予眠双手捧着盒子贴近身前,心里高兴得冒泡泡。此刻就像,她难过地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仔细一看,还是自己最需要的。 原来被关心,是连走上讲台做个自我介绍都会被奖励小礼物的! 太阳出来,乌云都消散开。 姜予眠戴着新耳塞在房间写了许久日记,直到谈婶敲门来:“眠眠,吃饭咯。” 姜予眠递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还不饿,想晚点再吃饭,可以吗?】 即使收到陆宴臣的礼物,她还是没勇气站在赵漫兮面前。 一个漂亮优雅的女性跟一个懦弱自卑的小女孩,她毫无胜算。 更何况,她也只是暂住陆家的客人。 晚点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谈婶下去回话:“眠眠说还不饿了,想晚点再吃。” 陆老爷子笑笑说:“好,那你吩咐厨房给她备一份,晚点送过去。” 赵漫兮顺势接话:“陆爷爷,眠眠就是你说那个借住的女孩吗?” “是啊,眠眠就像我的亲孙女。”提到姜予眠,陆老爷子眉眼都会变慈祥。 “真是很抱歉,早知道来的时候该给妹妹带份见面礼。”赵漫兮不紧不慢地带入话题,“不知道方不方便,等会儿我去见见她?” “这……” 老爷子迟疑,却被陆宴臣温和打断:“眠眠不喜欢见外人。” 他从容的语气不容反驳。 “外人”两个字刺到赵漫兮心坎,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下。 陆宴臣这个男人,笑得多温柔,心就有多冷。越是从容不迫的温和语气,越是不容置疑。 他说姜予眠不喜欢见外人,那不管“喜不喜欢”,今天恐怕都见不了,除非姜予眠自己出来。 心里惊涛骇浪,表面风平浪静,赵漫兮也维持着不紧不慢的语调:“啊,既然这样,那就等下次有缘再见吧。” 陆习轻啧一声,随口道:“她有什么好见的,又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是什么意思? 赵漫兮心知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候,暂时忍耐下来。 一天假期转眼即逝,返校后,高三年级迎来第一次月考。 全年级学生随机排座,姜予眠又遇到李航川。自打开学去教务处领书见过一面,之后几乎忘记这个人。 她的位置在李航川斜右下的方向,李航川偶尔回头,不经意间对上视线,李航川扯起嘴角对她笑笑,看起来有点假。 姜予眠低头看桌子,默默在脑海中把知识点回顾一遍,直到铃声响起。这时最后一个考生单手挎书包出现在教室门口,抬头一看,竟是陆习。 好巧不巧,陆习坐在李航川后桌。不容她多想,监考老师抱着未开封的试卷踏进教室。 第一堂考语文,死记硬背的知识对姜予眠来说轻而易举,看一眼,答案就出现在笔下。后面的主观题写得很满,她把更多的时间留到作文。 大部分人考语文都比较赶时间,答题顺利的姜予眠在写完作文后也就只剩十几分钟。标上最后一个句号,姜予眠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喘气的功夫,她看见李航川向陆习扔了团纸条。 这俩在作弊! 好学生姜予眠从未做过这种事,光是看他们背着老师扔纸条就提心吊胆,她眼珠一转,去搜寻老师的位置。 吓! 一脸严肃的监考老师径走来,让两人强制交卷。 事情转变太快,以至于姜予眠连第二遍检查都忘记看。 他们的班主任气得不行,在办公室边训边拍桌:“开学第一次月考就发生这种事,必须严肃处理,把你们家长给我叫来!” 按照陆习的性子,自然不会这么乖乖听话,怎奈班主任捏住他的命脉:“你要是不喊个家长来,我就把你试卷贴校园栏上,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习哥不怕骂,习哥怕丢脸。 怕老爷子过来直接气得进医院,陆习联系了陆宴臣:“哥,我们老师想请你到学校来喝杯茶。” “没空。”陆宴臣无情地拒绝了他。 陆习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班主任作势拿起试卷,陆习举手投降。 他思来想去,趁下一堂考试的时候找到姜予眠:“帮我发条短信。” 姜予眠第一反应是捂住手机。 陆习:“……” 至于防贼似的防着他? 现在有求于人,他忍:“有件急事要找我哥,我手机坏了。” 姜予眠狐疑地盯着他,满脸写着不信任。 陆习一板正经道:“真有事,很急,还有两分钟老师就来了,我总不至于在教室对你做什么吧?” 开考前他们是要上交手机的。 见他神情严肃,姜予眠信了几分。 陆习不要紧,耽搁了陆宴臣的事她会过意不去的。 迟疑片刻,她还是解锁将手机递出去。 “谢了啊。”陆习拿到手机,点开通讯录一看,列表一目了然:al、陆爷爷、司机叔叔、谈婶。 他陆习居然不配在她通讯录? 毕竟有求于人,他忍:“我哥呢?” 姜予眠指了指屏幕上“al”的备注,陆习:“……” 这备注是什么玩意儿? 时间不等人,陆习迅速编辑一条短信:【今天考场出了点意外,老师说需要请家长,你可以来一下吗?】 很快,al回复:【几点?】 陆习:??? 姜予眠:qaq 陆习:呵! “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呢。” 姜予眠反应过来,陆习因为作弊被请家长了。 她不是很想帮陆习撒谎,可她很想见陆宴臣,于是她选择沉默。 信息是陆习发的,可不算她骗人。 下午五点,考试结束,姜予眠拿回手机看到新短信:【在校门口。】 她拎着书包就下楼,差点忘记真正要请家长的人是陆习。她拿陆习当借口,自然得把人叫上,不得不返回教室,被遗忘的陆习嘴角抽抽:“你还知道回来。” 这控诉的语气,差点让她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姜予眠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他,坦然地写到:【陆宴臣在校门口。】 “你叫我哥陆宴臣?”陆习的关注点居然在她对陆宴臣的称呼上,看着看着笑出来,“还以为你在外都管他叫爸爸……啊。” 姜予眠踩了他一脚,转身跑了。 陆习龇牙咧嘴,追上去。 她可不能跑,找不到大哥,他丢人就要丢到校园公示栏上去了。 姜予眠边走便跟陆宴臣发信息,从陆宴臣的描述中得知具体地点,姜予眠一直往前走,远远看到见到熟悉的身影。 属于他的独特气质谁也遮挡不住,哪怕他站在人群中,姜予眠也能一眼认出来。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快要接近的那刻,姜予眠脸色微变。 树下站着的人不止陆宴臣,还有……赵漫兮。 那个她不想面对的女人,毫无防备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这次赵漫兮已经看到她。 身后就是追踪而来的陆习,姜予眠退无可退。 第1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赵漫兮跟陆宴臣站在一起,陆习追到姜予眠身边,一对成熟男女和两个同学之间形成一种奇妙的磁场。 只有姜予眠觉得,短短的几秒钟对视如此漫长。 赵漫兮先一步走上前,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你就是眠眠吧?” 没想到赵漫兮会认出她,姜予眠目光闪烁,躲到陆宴臣身边去。 赵漫兮面露诧异。 姜予眠迟缓地反应过来,她失礼了。 陆宴臣重礼仪,在外进退有度,为人处世几乎无可挑剔,就像那天在西餐厅,即使他排斥与人握手,表面也不露痕迹。 而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赵漫兮示好,这种行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合适,陆宴臣又会怎么看她?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细致入微考虑到一切细节。 “眠眠胆小,不太习惯跟不熟的人打交道。”陆宴臣不着痕迹将她划分在自己的领域中。 赵漫兮摆着笑脸,忍不住腹议:这哪里是不打交道,分明是没礼貌! 更何况,不打交道怎么熟悉? 回国之后提到姜予眠两次,陆宴臣就护了她两次。 赵漫兮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柔弱的女孩,非常确定,陆宴臣对她有些特殊。 接受到赵漫兮打量的目光,姜予眠心里也不安宁,好在还有一个不在乎任何人想法的傻白甜…… “哥,漫兮姐,你俩怎么一起来的?不会在约会吧。”陆习忘了自己被请家长,还等着看戏。 无端的猜测让姜予眠突然心塞,陆宴臣正欲开口…… “是碰巧了,我今天过来拜访高中老师,见校外看到宴臣的车子,就过来打了个招呼。”不等那人否认,赵漫兮抢先解释。 她知道陆宴臣会澄清,倒不如自己先开口,有进有退,拿到主动权。 原来是这样! 陆习这张爱胡诌的嘴巴还是有点作用的,姜予眠想。 陆宴臣掂量了一下旁边小姑娘背的书包,瞥眼扫向陆习:“不是有事?还不走?” 陆习这才想起正事,大摇大摆在面前带路。 考完试的同学陆续离开学校,有两个女生在半路停下。 “那不是陆习吗?” “他好像在跟后面的女生说话,那人是谁?” 见姜予眠同行,陆习不太乐意,碍于大哥在场,他只能回头绕到姜予眠身旁暗示:“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不想在姜予眠面前丢人。 可姜予眠不想搭理他,假装没听见,一心一意跟在陆宴臣身边。 办公室呢,李航川的父母已经到了,陆习在外徘徊了会儿。 趁这时间,姜予眠终于说出憋了一路的话:【对不起,我把手机借给陆习给你发的信息。】 陆宴臣看到她手机上的文字,轻声道:“我知道。” 尽管陆习已经刻意去模仿姜予眠“请求”的语气,但他看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她的意思。 姜予眠不解:【那为什么,陆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没答应呢?】 陆宴臣侧头,微偏向她:“你借他手机,他就欠你一个人情,懂吗?” 陆习性格顽劣,嘴贱还爱捉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和道义。 欠人情,他得还。 况且,陆习在学校惹事请家长,打电话给他却吊儿郎当、毫无悔过之心,是该给个教训。 姜予眠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崇拜的眼神:【你好聪明啊!陆宴臣。】 男人抬起手,恰好有人路过走廊,他拐道拿走姜予眠的手机打字。 陆习喊了一声哥,示意他进去。 陆宴臣暗灭屏幕把手机还给姜予眠,等人离开后,她翻开手机解锁一看,备忘录页面两个字:【叫哥。】 这下姜予眠确定,陆宴臣对她喊全名这事儿非常有意见。 她没删,退出备忘录会直接保存,过了会儿,她又点进来给刚才陆宴臣编辑过的文本换了个标题:l。 这是她的秘密。 - 月考之后就是国庆,姜予眠再次见到祁医生。 时隔一月,祁医生惊讶地发现姜予眠进步很快,之前拒绝沟通,现在却有了主动沟通的意识。 祁医生很开心见到她的改变:“眠眠,你最近状态好了许多,是因为上学吗?” 姜予眠:【不。】 祁医生耐心问:“那最近有什么让你觉得心情愉悦的事可以分享吗?” 姜予眠告诉他:【奖励。】 “奖励?” 祁医生从姜予眠口中得知,她把一件事做好之后会得到表扬,还会收到奖励,所以她想变得更勇敢。 这是一个正向的引导,对治疗有帮助。 同时他也发现,姜予眠获得的正向能量大多来源于陆宴臣,或者说,她高度关注陆宴臣对自己的看法。 这个发展让祁医生很是担忧。 外面有人评价陆宴臣是:人前笑面虎,人后冷面佛。[1] 那个人,表面温柔到极致,内心却冷漠到彻底。 如果姜予眠单向建立亲密关系,无疑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交流到最后,姜予眠甚至主动询问进度:【祁医生,我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呢?】 祁医生保守回答:“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你现在可以正常生活,已经很棒了。” 姜予眠皱眉:【我不能讲话。】 见她神色迫切,祁医生告诉她:“眠眠,你的身体很健康,声带也很正常,完全可以说话。” 姜予眠摇头:【我试过,不行。】 祁医生安抚道:“或许哪天你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自然就发出声音了。” 祁医生在心里叹气。 他们曾想过外部刺激,但姜予眠本就是受刺激才导致自闭,非特殊情况不能轻易尝试。 离开咨询室的时候,姜予眠看起来闷闷不乐,陆宴臣收起手机,只看她:“怎么?不开心?” 姜予眠放慢动作,脑袋左摆右摆。 陆宴臣一把将人按住:“小脑袋瓜里整天想些什么。” 姜予眠顶着他掌心仰头,对他眨眨眼睛。 - 高三假期只有三天,姜予眠二号做检查,三号就得返校上晚自习。 部分科目即将出成绩,班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我有数学答案,你们要对吗?” “要要,给我看看。” “马上就要发卷子了,等着就是。” “我看了,大部分对得上,就是附加题没算出来,这次特别难。”班长对完答案,忽然叫到同桌,“蒋博知,你做了没?” 蒋博知是他们班学术课代表,常年都在年级第一的宝座。 蒋博知戴着眼镜,非常有学霸气质:“做了,不知道对不对。” 班长这个万年老二对他心服口服:“你做了肯定是对的,看来这次年级第一非你莫属了。”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班长差点打脸。 数学卷子发下来,全年级唯一的满分是姜予眠。她的试卷字迹工整,解题思路清晰,老师恨不得贴校园墙上给大家展示。 从英语介绍到数学第一,大家逐渐看出来,姜予眠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其他科目成绩陆续放出,姜予眠的名字出现在年级前十的光荣榜上,李航川跟孙斌以及陆习在红榜前站了好一会儿。 李航川:“习哥,咱们站在干啥?” 陆习摸摸下巴:“看分。” 孙斌:“再看下去,这上面也不可能有咱的名字啊。” “呵呵。” 他也没想到小哑巴这么厉害,是他328名的零头…… 月考成绩下来,陆习作弊的事情终究没瞒住。 起因是陆老爷子关心姜予眠的成绩,由于不是亲孙女,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就打给学校。查成绩的时候顺便让老师把陆习的调出来,一看语文零分,铁定有问题。 东窗事发,陆习在家里被老爷子追得上蹿下跳。 “作弊?考不好就算了,你还作弊?” “天天教,天天说,就是不学好!” 因为陆习作弊被抓这件事的重点从不爱学习上升到道德品质,陆老爷子气得心绞痛,差点抡起拐杖打下去。 谈婶连忙把人拉住,姜予眠上前安抚。 陆老爷子在小姑娘面前不好发脾气,总算是顺了些气。 这件事后,老爷子直接扣掉陆习周末学习时间,请来三个家教对陆习轮番教学。 哪知他才上一天,家教跑了俩。 陆老爷子没能抬起拐杖,站在大厅身体微晃。 见情况不对,站在后方的谈婶神色骤变:“眠眠你去安抚老爷子,我去拿药。” 姜予眠果断点头,迅速将老人搀扶到沙发上坐着,之后陆习再也没敢顶过嘴。 老爷子吃完药缓了半天,看也不看陆习,只说要回房休息。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姜予眠下意识去搀扶,被陆老爷子抬手阻止。老人自己拄着拐种,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逐渐离去。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了,陆习平时在老爷子面前混惯了,知道自己有错,想着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哪知今天真把老爷子气到吃药。 他有些心虚。 望着老人苍老的身影,姜予眠心里不好受。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犹豫很久才编辑一条短信,把家里的情况告诉陆宴臣。 她没去招惹陆习,只是把这事告知谈婶:【谈婶,我给宴臣哥哥发了短信。】 谈婶点头:“你做得对。” 陆习顽劣,陆老爷子病倒,家里需要一个主心骨,只有陆宴臣能镇得住。 姜予眠垂着脑袋看手机,谈婶每次看见小姑娘柔顺的样子,整颗心都软了。 连发个短信都要报备,这要是老爷子的亲孙女,老爷子能多活好几年。 陆宴臣平时很少回这边,等到傍晚时分他才出现。 陆宴臣只问了下老爷子的情况,半句没提陆习气走家教的事,姜予眠猜不透他的心思。 晚上,老爷子出来见到陆习,冷不丁对他道:“既然你不肯上进,以后我也不管你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等我哪天入土,眼不见为净。” 这话听得陆习如坐针毡:“爷爷,你别老吓我行不?” “我吓你?”陆老爷子冷笑,“你胆子大到天边了,谁吓得住你。” 老爷子冷言冷语让陆习心里一阵烦躁,对他来说,这种拐弯抹角的话比直接骂他更难受。 陆习挠头,想找个解决办法,见姜予眠默默给老爷子盛了碗汤递过去,脑中灵光一闪:“不就是补习吗,让她来怎么样?” 默不作声的姜予眠突然躺枪,怀疑自己听错:我? 陆习挑眉,非常笃定指向姜予眠:“她教,我保证不闹。” 姜予眠呆住,陆老爷子诧异。 在全场静默那几秒钟,陆宴臣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我不同意。” 第1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谁也没料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宴臣会突然反对。 陆习拧眉偷瞥,这剧情发展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原本想着,老爷子那么偏袒小哑巴,肯定不舍得她受罪,从而拒绝他的要求。他就能理直气壮逃过一劫,重新恢复自由。 现在爷爷还没表达,大哥给拒了…… 陆宴臣行事果断,可不吃他胡搅蛮缠那套。 一时间,陆习拿捏不准下步计划,故作硬气道:“哦,你为什么不同意?” 手指离开茶杯,陆宴臣清风云淡地看向他,无声施压。 “咳。”陆习招架不住那记眼神,也不想跟高深莫测的大哥正面刚,绷着脸皮给自己找台阶下:“行吧,这是你们自己不答应,可别怪我不学。” “我吃饱了,出去溜达溜达。”陆习实在受不了爷爷跟大哥双面夹击的气氛,捂着三分饱的肚子离桌。 陆老爷子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又叮嘱谈婶让厨房准备东西送陆习房间去。 姜予眠默默吃饭,直到陆宴臣放下筷子,她也跟着离开。 望着一前一后两道背影,陆老爷子眉头微皱,总觉有些不对劲。 出了饭厅,姜予眠立即追上陆宴臣,给他看手机:【为什么,不答应?】 知道她在说刚才的事,陆宴臣停下脚步:“他以为爷爷会拒绝。” 陆习想借机让爷爷亲口回绝,可他低估了一个老人对亲孙子的爱。 如果陆老爷子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将选择权交给姜予眠,那么真正为难的人就会变成姜予眠。 一点就透姜予眠在心底雀跃,细致入微的维护很难不让人心动。 她怕心思从眼里露出来,连忙低头打字:【我可以教他。】 姜予眠有了决定:【你跟陆爷爷对我很好,我想替你们做些事。】 既然陆爷爷希望有人能帮陆习辅导功课,陆习又承诺她教就不闹,那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回报陆家也是应该的。 陆宴臣告诉她:“没人要你以此回报。” 姜予眠有些受挫:【我是对你们没用的人吗?】 几个月来,她一直在接受陆家的帮助,却无法给予回报,她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知道小姑娘钻了牛角尖,陆宴臣迟疑片刻,松口道:“如果你想,可以去试试。” 得到他的亲口允许,姜予眠眼底涌现小欢喜:【我会努力的,陆宴臣。】 她要做得更好,才能让陆宴臣看到。 陆宴臣笑叹了口气。 屏幕上的全名很难不让人想到,如果小姑娘开口说话,也许会字正腔圆喊他名字。 不过,她充满斗志的模样十分难得,陆宴臣终究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加油。” 结果无非两种:一是姜予眠被陆习气走,二是陆习被姜予眠驯服。 于是,陆习溜达回来,被告知多了位小老师。 姜予眠很快树立教学意识:【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上的陆习满心烦躁,看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哟,这话说得自己什么都会似的,年级第一都没你自信。” 那句“自信”多少沾点讽刺味,姜予眠听多了,逐渐对他免疫。 事实上,姜予眠在一班人气高涨,赶超年级第一。 第一次月考,姜予眠全年级理科第八,是唯一做出数学附加题的人。刚开始,同学们因为她的“言语残疾”抱有怜悯心,月考成绩出来后,大家开始敬佩强者。 大部分同学都拥有求知欲和求胜心,于是他们开始跟姜予眠频繁接触:“姜予眠,这道题我一直都做不出来,可以帮我看看吗?” 姜予眠很快给出答案,还在纸上写明分析步骤,同学们对她十分佩服。 蒋博知时不时回头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他才是年级第一,最后出风头的却是姜予眠,就因为她做出一道数学附加题? 他不信邪,花几天时间挑出两道比附加题更复杂的难题摆到姜予眠面前:“姜同学,这里有两道数学题……” 没等他说完,姜予眠眼睛亮了,甚至学会抢答:【我来!】 蒋博知怀疑自己看错,姜予眠那是兴奋的表情吗?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蒋博知递给姜予眠两道数学题的事不知被谁传开,大家都说这是蒋博知给姜予眠发的“战帖”,关注这件事情的人逐渐增多。 一个上午过去,姜予眠没给出答案。 一个下午过去,姜予眠还在思考。 班长挨着蒋博知坐下,小声说:“你那两道题也太难了吧,我今天去拿去问老师,老师说超纲。” 她怀疑老师也不会,看了题直接叫她把心思放在目前阶段的学习上。 “眠眠,你还在做蒋博知给你的题吗?吃饭去不?”说话的人是开学那天,第一个发现她不能讲话的女生,叫做姜乐乐。 说起来两人同姓。 姜予眠摇头:【马上好了,你先去吧。】 “你要做出来了?”姜乐乐觉得自己还可以在等等,毕竟是高光打脸时刻。 姜乐乐顺手拖来凳子坐前面,一分钟、两分钟、就在她肚子“咕咕”叫起来的时候,姜予眠放下笔。 她把写满答案的题纸往前一推,姜乐乐问:“你做完了?” 姜予眠点头。 姜乐乐顿时站起来,扬声吆喝:“蒋博知,过来看题。” 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几乎都看过来,姜乐乐简直要把试题贴蒋博知脸上:“对吗?是这个答案吗?” “……是。”事实摆在眼前,尽管蒋博知不想当众承认,但他的确输了。 这两道题是他叫家里读博的姐姐帮忙找的例题,当时他拿到手研究了很久都不会,结果姜予眠只花了不到一天时间。 赢了蒋博知,姜乐乐比当事人还兴奋:“眠眠,是不是没有你不会的数学的题。” 姜予眠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是,我还有很多不会。】 她的谦虚让蒋博知显得更难堪。 数学大佬大战年级第一,一传十十传百,高三年级都在谈论这件事。 消息灵通的李航川刚从一班打听回来,连连赞叹:“没想到小哑巴这么厉害。” 陆习从桌下踢他一脚:“小哑巴也是你叫的?” 李航川冤枉:“这不跟着你喊的吗!” 上回作弊请家长发现陆习的哥哥就是暑假在商场见到的男人,私下追问一番才知道姜予眠跟陆习有点关系。 平时提到姜予眠,陆习都用小哑巴代称,说小哑巴是爷爷的朋友的孙女,认识但不熟。 他就是这么学来的称呼。 旁边打瞌睡的孙斌突然支起脑袋:“你不懂咱们习哥的霸道,那叫什么‘我的人只能我欺负,其他人碰都别想碰’。” 他最近看了不少言情剧,电视上都这么演。 陆习抄起桌面的卷子扔过去:“别瞎比比,睡你的觉。” 孙斌重新趴下,不过一会儿,李航川收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叫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的陆习放学回家,扔下书包就要上游戏,房门被人敲响。 嘚! 小姜老师上课来了。 姜予眠做事很认真,上学时给陆习定制了一张时间表,每天学的科目和时间都有明确标注。 她递给陆习,陆习瞄一眼,假装没看到,往电脑椅上一座,直接挂起耳机。 姜予眠伸手挡在屏幕前:【你说过,我教你就不闹的。】 耳机没开声,陆习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优哉游哉翘起二郎腿:“忽悠爷爷的话你也信?” 姜予眠:【你说了,我就信。】 既然陆习可以耍赖,那她也能假装不懂。 陆习嘴角笑容消失,阴阳怪气道:“那我谢谢您?” 姜予眠把计划表摆在他面前:【不客气。】 陆习:??? 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 他不听,随手把计划表掀开,轻飘飘的纸从桌上滑落到地。 姜予眠弯腰去捡,陆习突然移动电脑椅,滚轮从薄薄的纸上压过去。 姜予眠嘴巴一张,心脏连颤了几下,眼底尽是失望。 陆习很是尴尬,他没想把东西扔地上,那玩意儿自己飘下去的。他想移动位置去捡,反倒把计划表给压得严严实实。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如果现在跟姜予眠解释,岂不是代表认同她的计划? 陆习选择闭嘴不说,然后把椅子移开。 姜予眠捡起计划表,上面已经有压过的痕迹。 她低着头,手指攥着一角拧捏,就在陆习以为她要生气或者放弃的时候,姜予眠突然在纸上写到:【上次你借我手机发信息。】 “然后呢?”陆习不懂她怎么突然提到这事儿。 姜予眠回道:【欠人情,得还。】 这话吓得陆习直起背:“靠!” 小哑巴精准捏住他的做人原则。 两人开始讨价还价,教学时间分别从“一学期”和“一天”往中间拉短距离,最后约定一个月为期。 姜予眠偷偷把“战果”告诉陆宴臣:【多亏你送的人情。】 突然想到,这个人情是陆宴臣特意绕了个弯让陆习欠下的,那她是不是又欠陆宴臣? 咩咩:【这样算起来,我是不是也欠你一个人情?】 l:【嗯?要还吗?】 咩咩:【欸。】 她以为陆宴臣的性格会说不算或者不用还,既然如此,她就认吧。 咩咩:【要还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l:【下次换个称呼。】 咩咩:【qaq】 不要。 - 第一次教学顺利完成,陆老爷子又惊又喜,看姜予眠的眼神越发慈爱:“眠眠真是我们陆家的福星。” 每当他被陆习气得头昏脑涨时,姜予眠的聪颖乖巧总会让他感到欣慰。 结果第二天,陆习趴在教室后面睡了两节课。 李航川跟孙斌顶着熊猫眼:“习哥,你昨天干啥去了?咋比我俩还能睡?” 没跟他们打游戏,还一副乏倦的样子,指定有问题。 “闭嘴。”陆习困得不行,拽一本书盖在头顶。 小哑巴忒难缠,还会使激将法,他为了挣脸面去研究那道题,睡前一看,凌晨都过了。 过了会儿,李航川转身拍桌:“课代表在喊交卷子,昨天的作业。” 高三题海战术,他们现在的家庭作业都是各种试卷。 陆习没应,等到课代表催到耳边才不耐烦的从书包里抽出试卷递过去。 课代表一看:“这不是昨天发的卷子啊。” 陆习努力睁开眼,直到试卷内容映入眼帘,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岂止不是昨天的作业,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卷子! 估计是昨天学习搞混了,陆习一把抓起卷子去一班找人。 “姜予眠,有人找你。”陆习在学校也算风云人物,大家都认识他,听说他要找姜予眠,还很奇怪。 姜予眠仰头望去,有些诧异,见到陆习才知拿错试卷。 她回座位找卷子的路上,已经有同学在问:“诶诶,陆习找你干什么呀?” “你居然认识六班的陆习。” “眠眠,你……” 还好她“不会说话”,不用回答。 这些问题让姜予眠有些苦恼,她把卷子还给陆习,那人扭头就要走,姜予眠迈出一步,严肃提醒:【你以后注意点,别让人知道我们认识。】 呵?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从来只有他不搭理别人,还没有别人拒绝他的。 陆习哼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姜予眠老实道:【我怕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对两个事特别执着,发现了吗?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朱家小笼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欺负辛辛2个;橙子、枾罒、米粒hx、时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七、奶茶啊会喝10瓶;砸锅卖铁、肖恩koi、桑延zoes、一抹丶苍白2瓶;木昜、小敏同学_、fucius、晚-风-萧-萧1瓶。, 第1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风水轮流转,这句话在陆习身上验证彻底。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哑巴一战成名,翅膀硬了。 陆习抓着试卷,暗暗咬牙:“行啊你。” 说得谁想跟她沾关系似的! 姜予眠对他丰富的表情变化熟视无睹:【我回教室了。】 陆习是校内风云人物,她不想扯上关系,容易招来麻烦。 没过多久,陆习去一班找姜予眠的事还是传到有心人耳边。 “什么?陆习跟一班的复读生?”文科班的盛菲菲坐不住了。 盛菲菲,学校出名的白富美本人,家里有钱,人也长得不错,曾被一篇帖子评选为校花。 盛菲菲追随者不少,男女都有,唯独在陆习那里栽了跟头。 她曾扬言把陆习追到手,眼看着快毕业了,两人也没擦出火花。尽管如此,盛菲菲抱着“我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得到”的心态,警惕一切靠近陆习的异性。 那天之后,盛菲菲开始关注姜予眠,并未发现两人在学校有什么交集。 连作为兄弟的李航川都不清楚陆习为什么会错拿姜予眠的试卷,只是发现陆习最近很奇怪,打游戏不来,约网吧不去。 好不容易耗到周末放假,他们对陆习发出打球邀约,结果被拒了。 李航川觉得不对劲:“习哥,你最近咋回事?球也不打,游戏也不上。” 陆习一本正经道:“瓶颈期。” 李航川:“啥?” 打篮球和打游戏也有瓶颈期? 陆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最近被迫跟着姜予眠搞学习。 本以为熬过几天能喘口气,哪知小哑巴认死理儿,非说这一个月内不能懈怠。 “行,一个月!”陆习暗暗磨牙。 等时限一到,再容忍小哑巴,他就是狗! 这就样,陆习的原则迫使她跟着姜予眠学了两周,十月份接近尾声,月考警钟再次拉响。 这天早晨,姜予眠一直在餐桌上等到陆习,并在走之前郑重其事地给他打气:【考试加油呀。】 这句话后面附带了一个十分可爱的颜文字。 叼着面包的陆习一哆嗦,仰起脖子:“你有病?” 小哑巴平时笑都不笑,跟他讲题的时候还特严肃较真,大早上突然卖萌装乖,有问题! 姜予眠:“……” 有些人就是听不得好话。 主要是陆习有作弊前科,如果这次毫无长进,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小老师很没用? 姜予眠抿抿嘴唇,看了他一眼,抱起书包默默离开。 去学校的路上,她收到来自陆宴臣的一条短信。 l:【考试顺利。】 昨晚跟陆宴臣发消息说要考试,对方一直没回复,她从睡觉惦念到今天早晨,短短四个字足以让她开心好久。 女孩眼里漾出一丝欢喜,捧着手机斟酌用词,快到学校才发出去。 咩咩:【我会努力的。】 “咳。” 在她看不见的屏幕另一端,穿着居家服的男人手握玻璃杯,俊冷的容颜略显苍白。 - 月考依然是随机排序,姜予眠巧合地跟孙斌分在一个考室。 两人前后桌,孙斌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嘿嘿,小姐姐。” 姜予眠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每次见到孙斌和李航川都会想起陆宴臣给她戴上儿童手表时产生的误会。 陆宴臣看起来很老吗? 或者说,她跟陆宴臣看起来差辈吗? 距离考试还有十来分钟,姜予眠写了张小纸条,转身放到孙斌的桌上。 临时抱佛脚看书的孙斌诧异抬头,看清纸上内容。 他挠挠头:“这怎么说呢,就是气场,气场你懂吧?” 当时他们的感觉就是,拥有非常强大气场的男人将一个娇小的女孩圈在羽翼之下,对比太鲜明,不似平常见到的兄妹。 再加上刚刷过“儿童手表”的网络梗,想歪了。事后把这当做玩笑,意外被姜予眠听到。 误会就是这么造成的。 得到明确答案,姜予眠明显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跟陆宴臣在别人眼里差距那么大呢。 两人短暂交流之后就各做各的事,殊不知这一幕被坐在对面的盛菲菲看在眼里。 她知道孙斌是陆习的好哥们,看来姜予眠跟他们关系匪浅。 考试两天,盛菲菲默默观察了姜予眠两天。 文静、没脾气,这种人一看就很好拿捏。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已经下午五点,铃声一响,从前往后陆续交卷。 没做完的同学按着试卷不肯交,监考老师拍桌提醒,直接收走。 今天是周六,大部分学生考完可以直接离校,一班老师更严谨些,把大家召回教室发了两张试卷才放人:“回家把卷子做了,明天晚自习教。” 发布完作业,又唠叨半天才放学。 同学们如得到特赦令,带上卷子一溜烟离开教室,奔赴周末大好时光。 姜予眠在整理书包的时候收到陆习发来的语音,说今天想换个环境学习,随后发来一个地址,是家奶茶店。 姜予眠疑惑地打了个问号。 “你先去里面坐着,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去找你。”陆习发完语音直接把手机撂旁边,输入账号密码,进游戏跟兄弟们潇洒快活。 进度条在缓冲,李航川开了瓶可乐递过去:“习哥,你晚上还有事啊?” 陆习嗤笑,把瓶盖拧紧摆一边:“忙着呢。” 这话一语双关。 近期游戏在举办争霸赛,兄弟伙邀他去网吧组队,陆习衡量了会儿,答应下来。 前两周没怎么跟他们玩,再拒绝就显得不给面子。 最近考试,老爷子盯得紧,要是姜予眠回家太早,他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干脆找个理由把姜予眠稳住。 教室里,姜予眠再发过去的消息已经没人回复。 看来真有急事? 奶茶店等人么? 仔细想想,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单独去过学校和家之外的地方。 再过几天又要去祁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如果她做好这件事,算不算一个小进步? 姜予眠让司机把她带过去,怕司机难等,姜予眠简单向他说明下午的学习安排:【赵叔,晚点我跟陆习一起回去。】 这是姜予眠开学以来第一次没有直接回家,老赵有些犹豫:“眠眠小姐,要不跟陆总说一下?” 姜予眠想了想:【如果一小时后陆习没来,我再跟他说,可以么?】 虽然她很喜欢跟陆宴臣分享日常,借此增加联系,有时候也会担心给他制造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人,姜予眠已经十八岁,老赵想应该没事,便由她去了。 - 临近十一月,天气转凉,一阵冷风在拉开车门时刮过,吹得姜予眠一哆嗦。 她捂了捂耳朵,背着书包走进奶茶店。 看着小姑娘单薄的身影,赵叔始终觉得不妥,提前给陆宴臣打电话报备此事。 室内的暖气让姜予眠犹获新生,她找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扫码点了杯奶茶。然后从书包里取出卷子,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浪费。 冬季的夜晚来得更早,被明亮灯光笼罩的人毫无察觉,待她做完一套题抬头,已经晚上六点半。 她揉揉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来的时候看见旁边有家肯德基,姜予眠将作业塞回书包,离开桌位。 外面有温差,她重新将外套上的羊角扣扣拢。 “姜予眠。” 一道跟她名字极其相似的喊声传来,姜予眠停住脚步,茫然环顾四周,好像有人在喊她? 姜予眠站在茫茫的街角,三个女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为首的女生穿着jk、黑色小皮鞋,身上佩戴的饰品看起来很洋气。 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但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盛菲菲盯着那张清纯的脸和无辜的眼神,有些想笑。 下午她听到孙斌打电话,说跟陆习约在网吧打游戏,那家网吧就在附近楼上,而姜予眠在楼下……恐怕两人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三人成排挡在她面前,盛菲菲气势压人:“听说你跟陆习关系不错,是真的吗?” 突然逼近的人群让姜予眠心弦一紧。 虽然已经适应人多的环境,但那是在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才能保持平和。 这三人来者不善,眼前的画面几乎跟三年前的经历重叠。 这次拦下她,是因为陆习吗? 见她沉默不语,盛菲菲才想起她是个哑巴,指着手机道:“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你可以拿手机打字。” “你跟陆习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予眠捏着手机,顺着最近联系人拨打电话。 网吧包间里,围坐一圈的少年戴着耳机,双手在键盘上游走,敲得噼里啪啦响。 手机屏幕在旁边亮了许久,无人接听。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你们更期待谁出场!! (来迟了,评论区揪100个红包~) 一个月前,陆习:再容忍小哑巴,他就是狗! 一个月后,陆习:汪汪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朱家小笼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时生、枾罒、欺负辛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瓶;柒七10瓶;木昜、许久、棠棠家的小兔叽、晚-风-萧-萧、特快第一咸鱼、rare1瓶。 第1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激烈的一局终于结束,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还有一局定胜负,下把大家都要尽全力!” “ok。” 他们跟对方pk平局,所以加赛一场定胜负。 孙斌站起来,边走便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 陆习拧开可乐一口气喝完大半,拿起手机一看,发现上面有条未接电话提示。 “啧。”肯定是小哑巴等不及了。 他选的奶茶店就在隔壁那栋楼,很近,电梯下楼几分钟就能到。现在才六点半,再打半个小时出去也没问题吧? 陆习正想打过去让她再等等,对面的兄弟突然吆喝一声,他瞬间把通话给掐断。 要是接通电话,搞不好会被姜予眠听到打游戏的声音。 反正姜予眠也说不了话,他直接编辑短信准备发过去。快要按下确认键那刻,孙斌突然回到包间:“习哥,你出来一下。” 陆习扭头一看,握着手机走出去:“有事?” 孙斌直接把他带去阳台,指着楼下街道:“你看看,那个好像是姜予眠。” 网吧在二楼,站着这里能把对面街角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这两天考试坐姜予眠后面,孙斌记得她穿的衣服、背的书包,点烟的时候往外扫了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她旁边那个感觉有点像盛菲菲啊。”说来巧,盛菲菲也跟他们同考场。 盛菲菲对陆习执念颇深,这事儿私底下都传遍了。 孙斌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猜测:“习哥,姜予眠不会是被盛菲菲给堵了吧?” 凭着50的视力,陆习认出街头那俩人:“艹……” 一看那场景,还真像这么回事儿! “我下去看看。”陆习把手机揣兜,拐进楼道往下跑。 街道上,姜予眠联系不上陆习,只好打字回答盛菲菲的问题:【我跟陆习没什么关系。】 “骗谁呢。”盛菲菲不信,她仰头看向对面大楼,外墙还挂着二楼网咖的提示,“我知道陆习在楼上网吧,你是在这里等他对吧?” 姜予眠疑惑皱眉。 陆习在楼上?网吧? “姜予眠,陆习是我要追的人。”盛菲菲向她迈近一步,身微倾,双手背在腰后,颐指气使地警告:“识相的离他远点!” 盛菲菲尖锐的声音在耳边蓦地放大,突然有道记忆窜进姜予眠脑海,她下意识抱头,脚步往后退。 心脏狂烈跳动起来,数道交杂的声音在耳边盘旋,她听不清盛菲菲的话,只看到混乱的画面。 高一那年,爷爷和父母相继离世,寄人篱下的女孩再也不复往日活力。 她变得低调,那张清纯的脸却惹来祸端。 学校有男生向她表白,拒绝后非但没有放弃,反而越挫越勇。她一心学习,对其他人和事不感兴趣,以为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平静,直到某天,一个身形高大的女生带人将她拦在放学路上,拽着她头发,警告她离那个人远点。 之后几天,她总是能遇到那几个人,对她恶言相告,偶尔动手动脚。 女孩没有忍气吞声,而是选择告诉老师。 了解情况后,老师把几个人喊去办公室训了一番,写检讨书就不了了之。 那群人怀恨在心,表面消停一段时间,实则暗中等待时机。 那年的冬天很冷,落单的女孩被推到地上,强行扒开外套,只剩单薄的衣服抵御寒风。 “这张脸真漂亮啊,难怪勾得他对你念念不忘。” “呀,看这腿都青了,真是丑死了。” 外套被人扔进散发恶臭的垃圾桶,那些人居高临下对着她笑,冷漠、恶意、嘲讽,还有以欺负人为乐的恶趣味。 夜幕降临,女孩抱着弄脏的书包一瘸一拐走回家。 温馨的父母正陪儿子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没人注意到穿着单薄还受伤的她。 这次她向舅舅寻求帮助,并报了警。可惜施暴者是未成年,最后只是责令家长加以管教。 领头的女生眼里充满厌恶:“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她们欺负过的人大多数选择忍气吞声,没料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是个硬茬。 事情闹大后,女孩逐渐被孤立。 慢慢的,她变成了老师和同学口中,性格孤僻的“好”学生。 只有少数人知晓,那道柔弱的身躯里长着傲骨,从不向任何恶势力屈服。 - “嘟嘟——” 掌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将沉浸回忆的人拉出。 姜予眠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回头,我在你身后。” 她转身,两道目光在寒冷的风中相遇,那一刻,漂浮在汹涌海面的扁舟终于靠岸。 手机保持通话,陆宴臣大步走到她面前:“怎么回事?” 他看向的是姜予眠,盛菲菲却有些慌乱无措:“陆,陆大哥……” 唇齿微颤,姜予眠努力地靠近陆宴臣身边,打下一行字:【她警告我离陆习远点。】 陆宴臣的视线扫过来,盛菲菲即使看不到手机上的内容,也知道姜予眠在告状。刚才还一副盛气凌人模样的盛菲菲瞬间变成邻家小妹:“这是个误会。” 在陆宴臣的注视下,她是一句谎也不敢撒:“我就是想问问她跟陆习什么关系,没事了哈哈哈,我们这就走。” 男人伸出一只手,目不斜视:“盛菲菲,跟她道歉。” “姜予眠,对不起。”盛菲菲的道歉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拉着两个助阵的小姐妹开溜。 跟班懵逼:“菲菲姐,什么情况?” “嘘。”她亲爹交代了,在外面闯祸没关系,别惹到陆宴臣面前就行。 盛菲菲带着姐妹往对面大楼走,楼道间突然冲出一道人影。 陆习的步伐猛然一止,扭头盯着盛菲菲:“真是你。” 转角遇到爱,盛菲菲眼睛瞪得老大。 陆习问:“姜予眠呢?” 盛菲菲下意识回答:“那儿,跟你哥走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姜予眠刚踏进车里。 陆习顿时皱眉:“怎么回事?” 盛菲菲把刚才的经过简单解释一遍:“我就想问问她跟你什么关系。” 陆习的暴脾气快炸了:“你有病吧,抓个小哑巴问话?” 盛菲菲被吼懵了:“你,你凶我。” 打打闹闹这么久,她第一次见陆习发这么大的火。 陆习不爽地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小跟班哄了盛菲菲好久:“菲菲姐,咱还逛街吗?” “逛啊。”盛菲菲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仿佛已经忘记陆习冲她发火的时,“陆习生日快到了,我得想想送什么礼物。” 陆习生日? 敬职敬业的小跟班翻开小本本一看,距离陆习生日不还有一个月吗? - 车上,姜予眠紧紧地抱着自己双臂,肩膀微颤。 “很冷吗?”陆宴臣让司机将暖风调高,却发现她还是维持着那个动作。 姜予眠摇了摇头。 盛菲菲的行为没有吓到她,只是勾起那段难熬的回忆,让精神脆弱的她雪上加霜。 “下午吃饭了吗?” 她摸摸肚子,好像已经感觉不到饿。 她不愿去餐厅,陆宴臣吩咐司机去店里买了些面包和牛奶放车上。 察觉不对,陆宴臣提前带她去了心理室。 祁医生送上一杯温水,两人在温暖的房间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被迫加班的祁医生带着记录本单独找到陆宴臣:“她遭遇过校园暴力,你知道吗?” 男人灭掉烟:“知道一些。” 祁医生摇头叹气:“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可惜……” 陆宴臣把玩着金色打火机,替他补齐未说出口的话:“可惜她力量薄弱,无法抵挡别人的恶意。” 她不找麻烦,麻烦也会缠上来,但她很勇敢,从未向那些人低头。 祁医生道:“心结难解,你找个时间问问她,或许她愿意告诉你。” 陆宴臣眉骨扬动,薄唇掀起一丝笑:“我不是医生,无法疏导病人。” 流于表面的关心并不能承载一个人过去的伤痛,他对姜予眠的关怀仅止于此。 晚上八点,他们离开咨询室,陆宴臣抬起手腕看表:“公司还有事,让司机送你回陆家。” 姜予眠连连摇头,双手试探性扯住他衣袖。 陆宴臣读懂她的行为,问:“想跟我一起?” 小姑娘轻轻点头。 陆宴臣沉吟片刻:“那就去吧。” 夜晚温度更低,陆宴臣喉间溢出两声咳嗽。 观他脸色不太好,姜予眠连忙打字:【你生病了吗?】 他脸上流露淡笑:“有点感冒。” 姜予眠如临大敌,神情格外认真:【吃药。】 见她这副模样,陆宴臣手指微动,差点又要抬起来。他克制了自己,温和回应:“吃过了。” 晚上加班的很少,姜予眠去的时候没见到几个人,门口的保安、做清洁的阿姨,还有一直等候陆宴臣的姚助理。 姚助理经常跟着陆宴臣处理事情,曾见过姜予眠,不过陆宴臣私下带人来公司还是第一次。 跟随陆宴臣多年,姚助理很有分寸,没多问。 陆宴臣看着姜予眠:“你可以去休息室。” 她摇头表示不愿。 陆宴臣丝毫不意外,从容地指着斜对面那张干净的桌子:“如果你想待在这里,可以坐那边。” 姜予眠乖巧地坐过去,抽出作业。 陆宴臣坐在电脑桌前,翻开姚助理送来的报表。 没过多久,姜予眠悄悄抬头,小心翼翼地注视了好久。 “咳。”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一声咳嗽,姜予眠连忙起身,锁定饮水机接了杯水送过去。 余光中出现一只手和水杯,男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哑的嗓音安抚道:“没事,别担心。” 之后,两人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几乎遗忘落地窗外流逝的时光。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陆宴臣放下笔,抬头看去,对面的小姑娘已经趴在桌上睡觉。 不知她是梦见什么,嘴角微扬。 喉咙有些痒,陆宴臣注意到小姑娘单薄的身影,从休息间取来一张薄毯。 姜予眠侧脸趴在手臂上,马尾垂落,露出白皙生光的颈窝。 男人眸光微闪,毯子从她后颈披至脚裸。 陆宴臣走进隔间拨打电话:“姚助理,帮我买个东西。” 半小时后,姚助理拎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袋送进办公室。 陆宴臣握拳轻咳,将礼盒拆开,一条整齐叠放的红色围巾映入瞳孔,他仿佛见到另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屋檐银装素裹,枯树寒峭凝冰。 十二岁的少年跪在雪地,脊梁挺直,乌沉沉的眼眸泛不起一丝波澜。 凛冽的寒风直往脸上扑去,少年白净的容颜覆了层冰霜。 屋檐下,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穿着棉袄小心翼翼走进雪地,镶嵌绒球装饰的雪地靴踩过枯木残枝,留下玲珑的脚印。 俏皮的双马尾随着步伐一颤一颤,小女孩揉揉通红的耳朵,发出软糯的嗓音:“哥哥,外面很冷的。” 稚嫩的童声,跪在地上的少年却未动摇半分。 女孩动了动粉嫩的唇,依依不舍地取下围巾,笨拙地绕在少年修长的脖颈。 那条红色围巾,是死寂寒冬里的唯一亮色。 作者有话要说:  年少前缘戳中了谁的dna? 评论区有红包掉落~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朱家小笼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白碱滩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瓶;柒七10瓶;霖韵6瓶;风长夏4瓶;特快第一咸鱼、琉萤2瓶;听风、肖恩koi、晚-风-萧-萧、棠棠家的小兔叽、桑延zoes、如果云neng知道、rare、枾罒、木昜1瓶 第1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是被一声咳嗽惊醒的。 脑袋一弹,下巴仰起,姜予眠睁开朦胧的双眼,薄毯滑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放到椅子上,在屋里寻找陆宴臣的身影。 隔间里,男人在打电话,冷漠果断的语气跟平时判若两人。 姜予眠听不太清,只看到他手握水杯,捻着胶囊咽进喉咙里。 记者公布的新闻上总写着赞扬,无数人羡慕,可又有几人知道,他拖着患病的身体加班到深夜。 那样强大的人也会生病。 想帮帮他,劝他去休息,最后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法替他分担工作,甚至连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异样,姜予眠手扶在门边,尝试着说话。她皱起眉头,手指抵着喉咙,一次次张口。 着急的尝试让喉咙泛起一阵恶心,她转身背对墙面,眼底有了湿意。 不久后,陆宴臣从休息间出来,见坐在原位的小姑娘已经苏醒,提醒道:“你该回家了。” 姜予眠闭了闭眼,对他点头。 - 陆家。 游戏初赛告捷,陆习心里却堵得慌。 姜予眠不接他电话,他又不敢去招惹大哥,不晓得到底什么情况。 盛菲菲追在他后面两年,多少了解点对方的性子,人不坏,就是有时候喜欢装蛮横去吓唬别人。 他笃定姜予眠不会受欺负,但小哑巴胆子那么小,万一被吓到怎么办? 毕竟是他把姜予眠骗出去的,出事肯定得他负责。 晚上十点,姜予眠还没回来。 陆习抱臂在屋里徘徊,突然推门出去:“谈婶,小……姜予眠还没回来?” 楼下的谈婶仰起头:“啊?” “咳。”陆习故作正经,“我有道题想问她,房里没看到人。” “哦哦。”这会儿谈婶听清了,解释道:“宴臣带眠眠看祁医生去了,说今天要晚些回来。” 看医生? 陆习心中警铃大作。 姜予眠本该明天去,却提前到今晚,难不成真被吓出问题了? 一时间,陆习脸色变得难看。 他坐立不安,一直等到十一点,楼下终于有动静传来。 陆习藏在暗处,看到姜予眠上楼后转身走向另一边。 姜予眠跟他房间相反。 她自己回来的,那应该没事了,想到这,陆习终于松了口气。 姜予眠快步回到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去寻找楼下的身影,只看到车子驶离的模糊画面。 她依依不舍地捧起绕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轻轻放在脸颊边蹭。 想起离开公司时,那人亲自将一条崭新的红色围巾递给她:“外面冷,注意保暖。” 那句温柔的关心驱散了她对凛冽寒夜的一切畏惧,之后她每天都要发一句问候,直到陆宴臣感冒彻底好起来。 - 网吧楼下的意外谁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姜予眠在周日早晨主动找上陆习,表明不会再用一月期限去约束他。 这话要是搁之前,陆习肯定跳起来放鞭炮庆祝,但经过昨晚,他对欺骗姜予眠而使她受到心理伤害的事产生愧疚。 “别啊,我得学!”他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想用耍赖皮把这事儿抹过去:“学习是个好东西,我爱学习。” 姜予眠静静地望着他,清亮的眼里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终于看懂,陆习是陆宴臣的弟弟,两人却没有半点相似,差别不在容貌和性格,而是稳重与担当。 下午就要返校上晚自习,姜予眠背着书包准备出门,恰好遇到陆习。 “你也要出门,一起?”他分明是故意等在那里,还提前找好借口,“钱叔今天请假了,让我蹭个车呗。” 这本就是属于陆家的资产,陆习想坐车,她不会阻拦,只是主动去了副驾驶。 车子在距离校门五百米的地方停靠,两人一前一后下车,途径此处的盛菲菲赶紧让司机慢下来。 她趴在窗边,看到姜予眠跟陆习从同一辆车下来,喜上眉梢。 昨天她在网吧拦住李航川跟孙斌打听,那俩人支支吾吾,说是陆家什么亲戚。难怪陆宴臣会出现,是亲戚的话,一切都能解释通。 既然如此,她应该跟姜予眠搞好关系。 盛菲菲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带着礼物去道歉:“姜予眠,上次的事我跟你道歉,那些话你别放心上,我假装吓唬人的。” 她家有钱,其他人愿意捧着,她偶尔狐假虎威装凶,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姜予眠没收礼物,她就天天来送。 不得不说盛菲菲耐心极好,有一番缠人的本事,姜予眠对她的态度从不理睬到能聊上几句。 得知这一变化,陆习更加郁闷:“小……姜予眠,你连盛菲菲都能原谅,到底还要跟我赌气多久?” 姜予眠:【没跟你赌气。】 陆习不信,在网上向盛菲菲取经。 盛菲菲以为他还在介意上回的事,反复声明:“我诚心跟她道歉了呀,还送了礼物,我俩现在是好朋友!” 虽然“好朋友”这个名称是她自己强行套上去的。 道歉?送礼? 陆习把那段话仔细琢磨两遍。 这天姜予眠回家,陆习从后面叫住她:“姜予眠。” 听到名字,姜予眠停住脚步缓缓回头,静静地望着他。 陆习背着手走上前:“这次月考有进步,爷爷让我感谢你。” 姜予眠点点头,又举起手机:【不用谢。】 她本就欠陆家很多,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姜予眠转身就要走,陆习大步一迈挡在路前:“等等。” 在姜予眠疑惑的目光下,他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递出去:“这个给你。” 姜予眠歪头打了个问号,说:【不需要谢礼。】 “这不是谢礼!”陆习扬声反驳,“上次骗你去奶茶店的事……那什么,嗯……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听不清。 姜予眠失语半年,面前能读懂一些简单的唇语,更何况陆习发出了声音。 神情复杂的少年托着长条粉盒子,别扭地站在面前,姜予眠第一次觉得,这个傲娇的大男孩有几分可爱。 她举起手机:【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陆习绷着嘴唇咳嗽两声,把粉盒子往她怀里一塞:“反正你收下东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说完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迅速消失在走廊。 姜予眠打开盒子,里面是只外壳精美的钢笔。 那样不着调的人竟会送这样一份礼物,有些意外。 姜予眠夹着盒子,手机编辑文字点击发送,还没回房的陆习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写着:【谢谢你的礼物,我原谅你了。】 “yes!” 少年跳跃进屋,这比通关一个超难度副本还有成就感。 接连发生的事件让姜予眠觉得,她好像转运了? 一开始以为的恶意和危险是假的,他们都主动来跟她道歉,还送礼物。 真是猜不透。 就好像盛菲菲,最初气势汹汹警告她远离陆习的人现在天天来找她。 “眠眠,问你个事。”盛菲菲一步一步挪过来,歪头靠近她耳边:“陆习生日快到了,我想给他买礼物,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陆习生日? 姜予眠第一次听人提起此事,摇头道:【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那我自己再想想。”抄不了作业,盛菲菲只能另寻他法,“反正还有半个月,我再去商场逛两圈。” 乍一听盛菲菲提到这个消息,姜予眠想到另一个人,她还不知道陆宴臣的生日是哪天。 回家后,姜予眠打开电脑,很快从繁多的网络信息中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12月6日。 刚好在陆习生日的后一天。 再次见到盛菲菲的时候,姜予眠破天荒地提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买礼物吗?】 盛菲菲眼睛一亮:“你要跟我一起?” 姜予眠轻轻点头。 盛菲菲顿时欢欣鼓舞:“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她巴不得跟姜予眠更亲近些,以后好叫姜予眠在陆习面前替她多说话。 月底考试,两人约好考完那个周末去逛街,盛菲菲挑剔一路:“这个看起来廉价,不行。” “这个不符合他气质,不行。” “这个颜色我不喜欢,不行。” 两人逛完一栋商场,终于有个盛菲菲满意的东西,是块手表。 “送手表寓意表白,感觉还不错。”她拿那块运动风格的手表左看右看,放在手腕上比划,突然想到:“他好像不喜欢戴手表,不行。” 盛菲菲正想跟人讨论,扭头一看,身边位置是空的。 姜予眠独自站在另一面橱窗前,一眼相中里面那只蓝金色腕表。 表盘呈蓝色,透着光影,罗马数字时标简约大方,金色叶形指针低调奢华,外形雅致贵气。 标签上的价格让人望而止步,姜予眠盯着手表看了好一会儿,盛菲菲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眠眠,你在看哪个?” 姜予眠摇头,轻轻抿起嘴唇。 最后盛菲菲斥巨资买了一套电子设备,她笃定经常玩游戏的陆习会喜欢:“我问过了,李航川他们都推荐这款。” 姜予眠看过许多东西,要么超出她能负担的价格,要么不合心意。 她抬手摸到脖子上柔软的围巾,最后也选了条围巾。 这款男士围巾比她想象中更贵,超出预算范围。 上回陆习送她礼物,现在两人关系缓和,她又住在陆家,于情于理都该给陆习准备一份。不过今天带出来的钱只够买围巾,下次再找个东西送给陆习吧。 “漫兮,你在看什么?” 刚从扶梯下来的赵漫兮轻笑一声:“看个笑话。” 自从她发现这个借住陆家的女孩看向陆宴臣的眼里有着特别情愫,她就觉得膈应,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 姜予眠买了条男士围巾,又听旁边的女生提到生日礼物,她猜了个七七八八。 陆宴臣生日快到了,这东西多半是姜予眠准备送人的。 陆宴臣从12岁那年开始就不再过生日,天真的小女孩怕是不知道吧? 真可惜了一份好礼物,注定送不出。 商店里,盛菲菲看到姜予眠买的东西,笑嘻嘻地说她真贴心。 为证明她跟姜予眠真的是“好朋友”,盛菲菲对着两份礼物边角拍照发给陆习:“我跟眠眠在给你买礼物哦。” 陆习生日,她必定是要送礼的,所以没必要藏着掖着当惊喜。做了什么事就得让人知晓,才不枉费她的心意。 短信弹出来,陆习刚开始没在意,直到看见关键字眼。 姜予眠给他买礼物? 真是稀奇。 下午,陆习坐在大厅玩手游,见姜予眠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回来,往她身上瞥了好几眼。 陆习没话找话,目光落在颜色鲜艳的围巾上:“你这围巾还挺好看的。” 姜予眠捏了捏柔软的一角:【谢谢。】 陆习弯起嘴角,故作随意道:“下周六我过生日,你也来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如果眠眠开口说话,会是怎么音色呢? 评论区掉落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朱家小笼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欺负辛辛、橙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七、戀景行10瓶;橙子7瓶;奶茶啊会喝6瓶;救命命3瓶;枾罒、佳zi、rare、温屿晞_、嗯、奶嘉吖、木昜、whisper、如果云neng知道、桑延zoes1瓶 第1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正要拎着礼物上楼的姜予眠愣住了,觉得不可思议。 一进陆家就各种刁难,还不准在学校攀关系的陆习居然邀请她参加生日宴? 陆习要举办生日宴这事儿她听盛菲菲说过,学校玩得好的都会去凑热闹。如果她去参加,不就等于告诉大家她跟陆习认识吗? 姜予眠:【生日宴有很多人。】 “废话。”他的生日必须热闹。 姜予眠低头继续打字:【他们就会知道你和我认识。】 “……”陆习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起来,“靠,你不会还想着认识我丢人吧?” 姜予眠轻轻摇头。 这几月来发生不少事请,她帮陆习补习,陆习给她道歉送礼,或许他们不是好朋友,但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也算比较熟悉的人吧? 原本她就打算给陆习送礼的,参加一下生日宴也没什么,姜予眠考虑了下,决定接受他的邀请:【好的。】 答应参加的那刻,姜予眠在想,得赶紧下单生日礼物。 她也不了解男生喜欢什么,就根据网上推荐买了个赛博朋克风的桌面摆件,边缘闪烁炫酷的光,外壳设计充满未来科技感。 实用性在于显示时间和日期,侧键还可以设置闹钟。摆在房间不占位置,能当电子钟使用。如果陆习不介意音质的话,还能连接蓝牙放歌。 周五,陆习分享了一家店的链接,说周六晚上七点半开始。 姜予眠回复ok。 距离陆习生日还有一天,距离陆宴臣生日还有两天。陆习的生日宴应该很热闹,陆宴臣那边却毫无动静。 交友圈子不同,如果陆宴臣跟他那个阶层的朋友聚餐,肯定没她的份。 或许是小生日不爱办,陆家也无人提到此事,她也不好意思问陆爷爷跟谈婶,只想在那天送上一份小小心意。 姜予眠把藏在衣柜里的盒子拎出来,放在地毯上打开,小心翼翼捧起里面的东西。 这款男士围巾面料柔软舒适,触碰时就能感受到温暖,灰与杏色交错,一端末尾设计为酒红格,时尚雅致。 这样的东西扔进礼物堆里一点都不显眼,甚至不够特别。或许时间一久,连是谁送的都会忘记。 这是她送给陆宴臣的第一份礼物,怎么才能变得不一样呢? 姜予眠找谈婶拿针线,在围巾边角绣上一个&039;l&039;,这就成了独一无二的礼物。 只要她不说,或许那人永远不会发现藏在暗处的小秘密。 她把东西重新叠好装回去,将明天准备送给陆习的摆在桌上,以免忘记。 - 十二月的城市进入寒冬,早晚温度低,姜予眠今天穿着件黑色毛呢外套,里面一层的白色蕾丝花边露出两厘米。 脖子上的红围巾把披在肩后的长发顶起来,她安静地低头吃早餐,额前齐刘海看起来很乖。 陆习越看越觉得她今天跟平时有点不一样,是因为晚上要参加生日宴,所以穿着打扮更讲究些? 陆习端起碗,挡住脸上飞舞的笑容。 唉,都怪他个人魅力无敌,连小哑巴都要被他征服了。 “喂,你在家里穿这么多不热?”家里明明开着暖气。 说着姜予眠就放下勺子:【我吃完了。】 陆习来得晚,她已经准备离开。 见她抱起椅子上的书包,陆习顺口提了一嘴:“你这书包该换了吧。” 现在女生大多喜欢衣服和包配套,虽然此包非彼包,但这个书包一看就是旧物,是他早就扔垃圾桶回收改造了。 姜予眠摇摇头,表示不换。 陆习啧声:“晚上七点半,别忘了哈。” 她点头,表示知道。 外面在下雨,姜予眠从玄关取出一把伞,迎着寒风出门。 进了车,身子又重新暖和起来,姜予眠把伞放到归置处,搓了搓手指。背压到头发,她将长发向两侧拨开垂于身前,往常平直的发尾今日打了一圈卷。 她今天要做的不仅是参加陆习的生日宴,她还想去找陆宴臣…… 明天陆宴臣肯定很忙,多半没空搭理她,如果提前将礼物送去,或许他会记得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来自于“姜予眠”。 冬雨断断续续,从早晨下到傍晚,陆习那场热闹非凡的生日宴也终于到来。 一群年轻人爱玩,陆习把聚餐地点订在一家ktv的豪华包间,室内宽敞,能吃能喝能玩。 虽然参加生日宴的有一半同校,但是大家放学时间不一样,五点半后有空的陆陆续续往那儿赶。一班老师拖堂,今天轮到姜予眠跟另外几个同学做值日,等打扫完锁上教室,已经六点半。 ktv里,有些人已经到了。 “习哥,听你在群里说,住你家那个小白莲要来?” “什么小白莲,会不会说话?”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 陆习白他一眼,他跟姜予眠相处经历岂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想当初你还让咱们吓唬她,逼她说话,现在怎么回事?”从小一起长大那群人里有些已经上大学,平时很少回家。 “咳。”往事不堪挥手,陆习差点噎住,梗着脖子道:“爷爷喊我照顾她,不是胆子小吗?让我带着见见世面呗。” 对于陆习“被迫”照顾姜予眠的事,其中几个跟陆家亲近的多多少少听过,他们围坐在桌面,一起哄就是一群人,那些话传着传着变了味。 有人起哄:“借住你家,让你照顾,又是同龄,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众人哈哈大笑,左手边的男生拎起一瓶酒:“你爷爷这是给你找了个媳妇儿。” “你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陆习随手扒了颗小柑橘塞嘴里,居然是酸的。 他吐出来,满不在意道:“谁会喜欢那个无趣的小哑巴?” 在路上堵车许久,好不容易赶来的姜予眠恰好听见陆习那句冷嘲热讽的话。 无趣的……小哑巴。 “她还不说话啊?” “你们听说过酒后吐真言吗?她成年了吧,要不今天咱们再帮她一把。” 房间里充斥着笑声,落在她耳边是混乱的,恶劣的。 她认出那群人。 来到陆家的第二天,陆习就是用那副友好的面貌将她骗进院子,关上门,叫他口中那群朋友欺辱她、恐吓她。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发现新鲜的玩具,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喉间就泛起一阵恶心。 她厌恶那些声音,只想从那肮脏压抑的地方逃走。 盛菲菲领着小跟班从电梯口上来,看到一道背影匆匆离去。她看了两秒,没放在心上,高高兴兴推门进去:“生日快乐,陆习。” - 姜予眠从ktv跑出来,外面的雨势变小了。她没撑伞,任由细雨飘到脸颊、落在肩头,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是她识人不清,还是这个世界上充满太多恶意? 即使她从不主动招惹,善于伪装的恶人也总会想方设法骗她入局。 姜予眠颓丧地站在街头,一条信息震醒她。 l:【公司加班。】 半小时前她旁敲侧击打听陆宴臣今晚的安排,终于得到回复。这一刻她特别想见到他,那个次次救她于水火的人,好像只有在他身边才是安全的。 越发浓烈的念头驱使她走到街边,拦下出租车:【去天誉公司。】 姜予眠来过一次,机灵的保安一眼将她认出,顺利进入公司大门。她记得陆宴臣在19楼,需刷卡才能进入,姜予眠正迟疑,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 “姜小姐?”姚助理有些诧异,“你是来找陆总的?” 她毫不犹豫点头,姚助理主动提出带她上去。 姜予眠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盒:【可以暂存一下东西吗?】 姚助理态度友好:“当然,姜小姐想存什么?” 姜予眠把手里拎的方形袋子递过去,这看起来像一份礼物,姚助理眼神闪烁,试探性问:“这是要给陆总的?” 姜予眠摇头。 这个东西本该送给陆习,现在不用了。 按原计划她该回去拿围巾,当时脑子里乱乱的,只想着来找他,便什么都忘了。 姚助理暗暗松了口气,引姜予眠上去:“陆总在办公室,姜小姐你去吧。” 出电梯的时候,姜予眠收到一通来电提示,看清名字,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ktv里的歌曲又唱了一轮,李航川放下话筒:“习哥,你这蛋糕还开不开啊?” 陆习烦躁地扔开手机:“再等等。” - 19楼安静无声,姜予眠走路脚步很轻,跟随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办公室。 走廊亮灯,屋里却很暗,若不仔细看,差点以为里面没人。 陆宴臣的办公室设计独特,他在时喜欢开启第一道门,留下一道可视玻璃。 姜予眠终于在房间搜寻到他的身影。 男人坐在椅子上,侧对落地窗,嘴里咬着一支长烟。 指腹摩挲着狼形浮雕,火花擦亮,燃起猩红的火星。 橙红色彩映照脸庞,烟雾弥散开,光影转瞬即逝。 姜予眠看得出神。 记忆中的陆宴臣站在明亮的光里,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一丝不苟,整齐干净。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宴臣,藏匿于黑暗,窗外细细密密的雨与夜晚融为一体,繁华城市散布的光影汇聚在他身上,无端生出诱惑来。 “铛--” 姜予眠扒在门边,几乎看入迷的她不小心撞到玻璃门。 声响传进屋里,陆宴臣回头望去,对上一道惊慌错愕的目光。 被发现那刻,心跳彻底失控,姜予眠乱糟糟的大脑霎时间变得空白。 里面的人已经走出来,两人隔着玻璃面对面。姜予眠心底陡然升起一种偷窥被抓住的羞耻感,脸颊像被火烧。 陆宴臣握住把手,彻底将门拉开。 视线落在那抹鲜艳的红围巾上,眼底腾起的情绪浓烈几分。 他咬烟,低头一笑:“怎么每次都被你看到啊……” “姜、予、眠。”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跟陆总对手戏正式开场!!提醒一下,眠眠骨子里不是软妹风,以后要走纯欲风。 暗恋剧本姜予眠,养成剧本陆宴臣,追妻火葬场陆习,你们最爱哪条线? 【下章入v,应该是今晚凌晨更新。】 v后有大量红包掉落,宝贝们暂时不要屯文呀,前几天订阅非常非常重要,拜托啦! 七月过去大半了,有多余营养液的宝贝们也可以支持一下哦,(`)比心 感谢在2022-07-1720:45:51~2022-07-1817: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朱家小笼包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嘉许的小甜甜、欺负辛辛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七10瓶;今昔5瓶;嗯、rare、52968419、佳zi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不一样…… 眼前的陆宴臣好像变了个人,但又的确是他。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不再是浮于表面的温柔,那里面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如果她会说话,此刻应该在磕磕绊绊的解释,手指打字给了她缓冲时间,经过脑子过滤的语言已经变得委婉许多:【对不起,打扰你了吗?】 陆宴臣取下烟,哂然一笑:“你说呢?” 烟头在指间掐灭,他退后两步,将残余半支扔进垃圾桶:“平时胆子小,今天怎么主动过来了?” 【我来找你……】 姜予眠打出四个字,接下来就不知道该写什么。 她是发觉自己受了欺骗,想要寻求避风港,这些话要怎么对现在的陆宴臣说? “陆习不是邀请你去参加生日宴?”他抬起手腕看表,“现在八点多了。” 姜予眠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陆宴臣提到:“老赵。” 哦对,送她去ktv的司机本就是陆宴臣安排的人。 姜予眠闷闷道:【他并不是真心邀请我参加生日宴,所以我没去。】 陆宴臣勾了下唇,意有所指地问:“你分得清真心和假意?” 她下意识点头,想起自己差点被蒙骗,又赶紧摇头:【我笨,分不清。】 看清手机上的文字,陆宴臣抬眸看到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今日颇有兴致与这个话题纠缠:“那你说他不是真心?” 姜予眠后知后觉,她把自己给绕进来了。 她抿唇又皱眉,去盯他的指尖:【脏了。】 其实刚才她看到陆宴臣用手指灭烟,他不疼吗?那人面不改色,只是手指染了黑色。 陆宴臣轻“嗯”一声。 小姑娘学会转移话题了。 嗯? 平时那么爱干净,握一下手都要擦拭的人能够忍受指尖黑漆漆的颜色? 姜予眠松开书包,单肩挎着,从最外层的包里取出一张湿纸巾递过去。 陆宴臣笑看她一眼,伸手接受这份好意:“谢谢啊。” 湿润柔软的纸巾将指尖擦得干干净净,隐隐散发着纸巾含带的花香。 姜予眠摇头表示不用谢,能为他做一件事,哪怕是这么小的事,她也觉得开心。 拿人手短,用了人的纸巾,他偏将话题绕回去:“陆习惹到你了?” 姜予眠抬眸看了眼,紧闭嘴巴。 陆宴臣抄起手,腿靠桌边:“在我面前可以说实话。” 姜予眠望着那双眼睛,好像所有谎言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我去了ktv,听到他和朋友在嘲讽我。】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为什么他们总要跟我过不去?】 一想到包间里那些恶劣的笑声,还商量着给她灌酒,那些烂人真是坏透了。 陆宴臣平静地向她叙述一个事实:“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做坏事甚至不需要理由,如果不想受到伤害,就要努力变得更强大。” 波澜不惊的声音里蕴含着一股力量,这让姜予眠想到曾经遭受的校园暴力,那个领头欺负她的女生仅仅因为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她,就要把所有不甘心和怨恨加注在她身上。 她想知道:【如果遇到一群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过怎么办?】 她从未放弃反抗,只是当厄运来临时,双拳难敌四手,她没办法战胜一群人。 “有没有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摸到桌上的打火机,狼形浮雕刻入掌心。 陆宴臣微低头,换了个把玩姿势,目光直视前方:“有些伤害,无论过去多久都无法抹平,如果无法释怀,那就想办法改变它的结局。” 这些话给姜予眠内心带去不少冲击。 舅舅叫她安分,老师希望她息事宁人,父母和爷爷去世后,没人在意她的想法。但现在有个人告诉她,遇到迈步过去的坎不一定要退步,而是应该另寻他法,迈过它! 姜予眠试图理解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报复回去?】 陆宴臣哑然失笑,藏起内心深意:“小朋友,我可没教你做坏事。” 他教她坚强,教她勇敢:“你要变得强大,无人敢欺,让曾经诋毁你的人俯首称臣。” 这天晚上,姜予眠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陆宴臣。 她费力地去理解那些话的含义,却不知道怎么去变成他口中的强者。是拥有更多的知识?还是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 她分不清未来要走的道路,眼里尽是迷茫。 陆宴臣轻点桌面,那只手最终落在她发间,轻轻地揉:“不着急,慢慢想。” 姜予眠顺从地垂下脑袋,显然心不在焉。 陆宴臣抬头看向门外敞亮的地方,惊觉他们在没开灯的办公室待了许久。在小姑娘头顶作乱的手移到她眼前,他拿起遥控开灯,室内骤然明亮。 姜予眠逐渐适应灯光,挡在眼前的已然离去。 不经意的小细节勾得她心跳加速。 陆宴臣绕去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串钥匙:“走吧,回家。” 【哪个家?】 这画面让姜予眠想到几个月前,陆宴臣说过同一句话,然后带她去了青山别墅。 “嗯?”陆宴臣反问:“除了陆家,你还想去哪儿?” 【那你呢?】 很多次陆宴臣让司机把她送回去,自己却不进屋,如果今天也这样,她岂不是等不到他生日了? 陆宴臣扬起钥匙:“我也回去。” 他的回答让姜予眠一颗心落地。 电梯直接降落到停车库,陆宴臣解开锁,率先拉开副驾驶车门。 姜予眠:? 跟陆家人待久了,她意识里就没有自己开车的选项,左顾右盼寻找司机。 陆宴臣一下看透她的想法:“没有司机,我开车。” 见她愣在原地不动,陆宴臣轻叩玻璃窗:“或者我坐这儿,你开车。” 姜予眠表情微妙,坐进车里后给‘l’发了条微信,一本正经声明:【我还没考驾照。】 陆宴臣:“逗你玩的。” 陆宴臣居然会逗她? 咩咩:【我以后会学的。】 陆宴臣:“嗯,加油。” 咩咩:【然后邀请你坐我的车。】 他随口应下:“好。” 陆宴臣插上钥匙,突然问道:“你好像还没吃饭?” “咕咕~”强烈抗议的肚子替主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陆宴臣侧身,手搭椅座上,认真教育这个经常饿肚子的小姑娘:“姜予眠,下次不要饿着肚子来找我。” 她举起手机:【饿肚子不能找吗?】 “不能。” 【那我吃饱了找你。】 这话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她删掉重来:【那我吃一点再来找你。】 打字的过程被陆宴臣看在眼里,他无奈地笑:“走吧,带你去吃饭。” 路上下雨车速慢,两人选了家口碑不错的餐厅,吃饭花了不少时间,到家中已经十点半。 回到房间,姜予眠率先把藏在柜子里的围巾礼盒拿出来,犹豫什么时候送出。 反正陆宴臣今晚住在陆家,她可以等十二点钟之后送去,如果对方睡了,那天就明天早上送去。 想了想,姜予眠把盒子放桌面,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去洗澡。 暖气环绕整个浴室,女孩扎起丸子头,褪下衣衫踏进浴缸。温热适宜的水融入肌肤,驱散周身寒意。 她泡了会儿澡,粉嫩的脸颊被水汽蒸成胭脂红,姜予眠用带水珠的手指捏了捏耳朵,这是她无意识,却很喜欢的小动作。 高中不允许佩戴明显的耳饰,有很多女生使用细小的耳针,但她没打过耳洞,滑嫩的耳垂摸不到痕迹。 这个热水澡让人全身舒适,泡够了,她扶着浴缸站起身。 - 晚上十一点,陆家闹出大动静,先是谈婶接到门卫处打来的电话,让她到门口去接陆习。 等谈婶到那边的时候,陆习已经告别朋友从车上下来,蹲在路边拔草。 “陆习少爷,你喝酒了?”谈婶“哎哟”两声,眼睁睁看着本就稀疏的小草快被他两三下薅没。 陆习十指交叉在她眼前比划,谈婶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的酒量一清二楚:“你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多。” 陆习板起脸:“男人,不能说不行。” 没法跟喝醉的人讲道理,谈婶只得顺着他的话附和,把人哄进屋里。 回到熟悉的卧室,陆习一头栽床上,谈婶不放心,非把他拉去洗了个脸。 冷水扑面,陆习顿时清醒几分,他呼出一口气:“谈婶,我没事了” “你自己注意点,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谈婶不放心地叮嘱两句才离开。 陆习撑在洗手池台面,抬头望向起雾的镜子,发梢还在滴水。他打开水龙头,顺便给自己洗了个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出去。 陆习出了卧室,从这端走向另一端,开始敲门。 无人回应,他一手握住门把,房门轻而易举被推开。 充满少女感的温馨房间空无一人,陆习甩甩发尖水珠,目光一下子锁定在桌上。那里有个眼熟的包装袋,是姜予眠给他买礼物那天拎回来的,他记得很清楚。 礼物在房间,说明姜予眠今天真的没去。 他陆习长这么大,还没被女生放过鸽子! 陆习不信邪,走过去拆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条男士围巾。 他随手拎起来,没拿稳,围巾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随手一抓摸到凹凸处,陆习翻过来一看,围巾边缘角落竟绣了个字母l——陆。 姜予眠搞什么鬼,费心费力费钱给他准备礼物却不送给他? 想不通,陆习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围巾套脖子上,质感挺舒服的,就是家里开着暖气有点热。 他把围巾绕了两圈,正要取下来的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穿着奶白色绒毛睡衣的姜予眠从外面走进来,头发没拆,丸子头自然绑在头顶,她正要取下洗脸防水头带,余光瞥见一道人影。 动作僵住,她扭头望去,之间陆习双手举在肩头两侧,戴在脖子上的围巾格外眼熟。 陆习身旁是被拆开的盒子,还有倒在桌上的礼物袋。 这胡乱的一幕映入眼帘,姜予眠怒气横生,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的礼物…… 她反复练习好多次才绣上字母的围巾就这么被陆习给拆了! 她张口,说不出话,急得冲上去,要把他脖子上的东西取下来。 陆习毫无防备,拉扯间被围巾勒住脖子,本能的保护机制涌上全身,陆习伸手将她推到地上。 “姜予眠,你干什么?”陆习嗓音劈了。 姜予眠恨自己口不能言。 这个人不经允许擅自闯入她的房间,拆掉她的东西,还反过来质问她?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指着陆习脖子上的围巾:还给我! 没有声音,陆习看懂了她的意思,见她还躲在地毯上,伸出一只手。 “啪——”巴掌声清脆响亮,姜予眠愤愤地将他拍开。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双眼充红血丝。 手一下子缩回去,陆习气得跳脚:“你有病吧?” 他好心好意想拉她一把,还被扇开? 姜予眠气得发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桌边刷刷写下:【把围巾还给我。】 围巾都快把他捂出汗了,陆习本就打算取下,被小哑巴这么一闹,他偏不肯:“说起这个,我倒是要先问问你,你今天为什么没来?” 姜予眠咬牙切齿。 她没去,陆习看起来很失望啊。 她闻到了陆习身上的酒味,那群人肯定喝了不少,如果她今天走进去,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糟糕透顶的事。 陆习偏要答案:“你说啊!” 姜予眠冷哼声:【我是哑巴,不会说话。】 “你声带正常装什么哑巴?心理病,什么心理病连话都不会说了?”酒精上头,他口不择言,“我看你就是装!” 姜予眠眼神是冷的:【我是装,也比你偷别人东西好!】 “偷东西?”陆习指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你说我偷东西?我偷什么了我?” 姜予眠再次强调:【围巾,还给我。】 “这难道不是要送给我的吗?”陆习自顾自的说:“你也别否认,盛菲菲都跟我说了,而且这上面还绣着我名字。” 姜予眠瞪大眼,终于找到问题关键:盛菲菲误以为她买围巾是要送给陆习,还将这个错误信息传递给陆习? 真是离了大谱。 可即便如此,也绝不是陆习闯进她房间随意拆东西的理由。 卧室的动静终于把准备去隔壁书房的陆宴臣引过来,他站在门口,一道声音打破屋内紧张微妙的气氛:“你们在干什么?” 一时间,姜予眠心里有些慌。 陆习错愕抬头:“大哥。” 陆宴臣走进来,敏锐察觉到陆习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 陆习咽了口唾沫:“喝了几瓶。” 陆宴臣注意到倒落在地毯上的袋子和盒盖:“怎么回事?” 陆习硬气道:“她放我鸽子,我来找她算账!” 陆宴臣微眯眸,眼神不善:“发酒疯滚回房间去。” 陆习反驳:“我没疯,我就想问她为什么装哑巴。” “陆习,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陆宴臣抬手指门,再无回旋余地。 在那道犀利的目光下,陆习拍拍发热的脸,气哼哼离开。 陆习那个讨厌鬼走了,可是把她要送给陆宴臣的礼物也带走了。 姜予眠气得不行,偏偏陆宴臣站在那儿,她还不能当场索要回来,否则……小秘密也会暴露。 陆宴臣回头看着安静无声的小姑娘,她穿着奶白色居家服,扎着丸子头,为避免沾水把刘海撩起来往后压,露出饱满的额头。 白日她的打扮乖巧清纯,现在露出整张脸会发现,她是因为一双无辜杏眼看起来很单纯,精致的五官若是再长开些,会生出另一种魅力。 也许是此刻,她眼里的倔强影响了判断。 陆宴臣安抚道:“等他清醒了,自己会来找你道歉。” 姜予眠摇头:【我不需要他道歉。】 陆宴臣想起她今晚那些话,“你还是认为他心思不正,是故意骗你过去?” 姜予眠反问:【你是想替他辩驳吗?】 “不。”陆宴臣否认,“他是成年人,如果连让他人信任的本事都没有,未免太无用。” 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精美礼袋,哄道:“别生气了。” 姜予眠深吸一口气。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陆习那个王八蛋把她给陆宴臣准备的礼物偷走了。 不过,陆宴臣的反应让她心里舒坦许多,这一来一去的拉扯,竟快到十二点。 夜色已晚,一个大男人再在女孩卧室待下去不合适,陆宴臣转身要走,姜予眠追上去拉住他胳膊。 陆宴臣疑惑回头。 姜予眠举起写好的字:【生日快乐,陆宴臣。】 突如其来的祝福明显让陆宴臣感到意外,他没有下意识道谢,眼里掠过一丝异样,婉拒了她的祝福:“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她直接从嘴里问出来。 虽然无声,陆宴臣读懂她的唇语,食指竖在唇边:“秘密。” 她想追问,但那人明显不想说,她只能把好奇心暂时放肚子里。 陆宴臣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在夜里低声对她道:“早点休息,好梦。” 听完那句话,姜予眠整个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 第二天气的很早,她醒来拔掉耳塞,到衣柜里找了件高领毛衣换上。 六点多天还没亮,姜予眠就在房间待着,七点多的时候下楼,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早餐。 她一直坐在饭厅,却只等来陆爷爷一人。 往日两个孩子上学,跟陆老爷子的早餐时间不一致,有时周末放假撞一起,姜予眠也是吃完就下桌,今天却一直守在这儿坐了很久。 陆老爷子关心:“眠眠是没吃饱吗?或者有其他想吃的?” 姜予眠连连摇头,怕引起怀疑,一会儿就走了。 她等了很久,连陆习那个喝醉酒睡懒觉的人都醒了,还是没看到陆宴臣。难道他走了吗?可她六点多就起来也没发现异常呀? 姜予眠在家里逛了圈,一一筛选后,还是找到自己信赖的谈婶:【谈婶,你看见宴臣哥哥了吗?】 “呃……”谈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姜予眠惊觉不对,缠着谈婶要答案。 “诶唷,眠眠咯,我怕了你了。”谈婶哪舍得骗她呢,最后悄悄跟她说了实话。 姜予眠竖起耳朵,眉头越皱越深。 她跑去祠堂,那人果然如谈婶所言,挺直脊背跪在地上。 她看不见陆宴臣的脸,那道孤傲的背影却让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她差点忍不住冲进去,理智让她克制住脚步,回去找到谈婶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陆宴臣不过生日,反倒在生日当天罚跪祠堂。 两兄弟的生日,一个热闹无比,一个冰冷死寂。 “唉。”谈婶深深地叹了口气,提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十几年前,陆家的事业蒸蒸日上,陆氏夫妇整日忙于工作,很少回家。两个儿子跟爷爷住在一起,经常十天半月见不着面。 陆宴臣十二岁生日,已经是陆氏夫妇缺席的第三年。陆习跟陆宴臣生日相近,自然也一样。 六岁的陆习吵着要见爸妈,他们回不来,远在国外的夫妻俩对两个儿子深感抱歉。不过陆习很好哄,两套豪华版玩具就能让他立即擦干眼泪,玩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陆宴臣生日,夫妻俩同样问他想要什么,陆宴臣只提了一个条件,要他们回来。 陆宴臣跟陆习不同,这个大儿子从来都很懂事,最是让他们省心。夫妻俩很为难,尝试多种诱惑都无法动摇陆宴臣的念头。 他什么都不要,只想见爸妈。 那似乎是陆宴臣第一次“任性”,却也因为这次任性葬送了陆氏夫妻的生命。 回国的航班遭遇恶劣天气,机毁人亡。 陆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痛不欲生,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将一切责任算在陆宴臣身上。昔日疼爱的孙子在他口中变成祸害,看他的眼神爱恨交织。 陆氏夫妇遇难,许多人前来吊唁,沉浸悲痛的陆老爷子必须站起来主持大局。他不许陆宴臣入内,那孩子只能站在远处,跪下赎罪。 时隔多年,细节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那年冬天下雪,十二岁的少年跪在雪地,无法原谅自己。 他也认为是自己害死父母,在雪地跪了一天一夜。 他们忘记院子有人,发现陆宴臣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是当时来参加吊唁的一对夫妻将他送去医院。 后来陆宴臣伤寒入体,每到冬季身子骨都更惧冷些。 从谈婶口中听到关于陆宴臣从前的事,姜予眠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片段。雪地里的一幕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陆宴臣十二岁的时候她也就六岁吧,时隔多年,哪里还记得清六岁的事。 爷爷跟陆爷爷交好,不知道陆氏夫妇去世的时候他们家有没有去吊唁,如果去了,或许她那时见过陆宴臣。可惜当时年龄太小,她实在记不清。 谈婶叹息:“真是造孽啊。” 十二岁的孩子不过是因为太思念父母,希望他们能回家看看,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发泄点,最终只能由他来承受。 起初陆老爷子心结难解,每次见到陆宴臣都会想起那场空难,他便叫人在外面安排住处,将陆宴臣送出去住。 十二岁的少年衣食无忧,却又好似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除了照顾陆宴臣那几个老佣人,没人知道陆宴臣是怎么独自成长过来的。 直到出类拔萃的他把各种奖杯和优异的成绩单陆续送到陆老爷子手上。陆老爷子突然意识到,那个被“放逐”的孙子已经成为振兴陆氏的不二人选。 老爷子把人接回陆家,他们默契地对往事闭口不提,平日相处和睦,心里却永远扎着一根刺。 陆宴臣成年后主动搬出陆家,但他会不定期回家看望老爷子,除了一些涉及原则的事,几乎对老爷子有求必应。 十二岁之后,陆宴臣所做的一切都为陆家。 那孩子,或许是在替父母尽孝,又或许在尽所能地偿还。 【他要这样跪多久?】 姜予眠揉揉酸涩的眼,如果她会说话,此刻一定带着哭腔。 谈婶告诉她:“一天、一夜。” 那是陆宴臣对自己的惩罚。 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走出那个寒冬。 姜予眠垂头丧气,感觉自己又走进一个困局。 14岁失去父母的她弱小到需要保护,而从12岁开始饱受折磨的陆宴臣却能替整个陆家挺起一片天。究竟有多强大,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耳边不禁回想起陆宴臣在办公室教给她的那席话,不想被欺负就要努力变强大。这是他口中的大道理,还是亲身经历? 姜予眠想得入迷,差点撞到东西,幸亏有人眼疾手快拽她一把,免了一场痛。 她想道谢,结果对上陆习那张脸,便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姜予眠,昨晚的事儿……”陆习是特意来着堵她的,他有话要说:“昨晚喝了多,有些事记不清楚。” 他隐约记得自己闯入姜予眠房间,还推了她一把。那个画面太强烈,在他梦里反复出现,搞得他这个被放鸽子的人还理亏。 “我好像发了酒疯,你没事吧?”他旁敲侧击试探姜予眠的心情。 姜予眠唇角微动,心里在冷笑。 陆习的行为就是典型的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她不想搭理陆习,不过先得要回自己的东西:【把围巾还给我。】 “那不是送……” 陆习现在有点怵她的眼神,不凶不吓人,就是看着让人心虚。 昨晚闹得有点过,估计是小哑巴气他,连礼物也不想送了。 他倒不缺一条围巾,只是想起上面独有的刺绣觉得有些可爱。 曾经收到不少礼物,比围巾价格高了十倍百倍不止,却只有这一样温暖又实用,还有他的名字。 陆习有些不舍,还有点气不过:“可以给你,但你得给我个合理的理由,昨天为什么放我鸽子?” 姜予眠震惊,他居然还有脸问。 或许在陆习那个圈子里,捉弄人和灌酒根本不算是,一句“开玩笑”就能带过。 要跟陆习撕破脸吗? 还是算了,毕竟他是陆宴臣的亲弟弟,她只要记得吸取教训以后别上当。 【昨天身体不舒服,没去。】 “你生病了?”陆习对着她上下打量,“啥病啊?” 姜予眠想起他昨晚大神质疑她心理病装哑巴,回了两个字:【哑病。】 陆习估计恍然大悟。 难道她是因为不能说话,自卑才没去的? 这事的确是他考虑不周,要是他生病不能说话,估计也不想见人。 陆习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依照承诺将围巾还给他。 姜予眠拿到东西转身就走,一秒钟都没停留。 陆习望着她手里的围巾深觉可惜,得想个办法让姜予眠心甘情愿地把围巾重新送给他。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下午,高中学生陆续归校上晚自习。 当好学生这么多年,姜予眠第一次撒谎请假,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班主任请假。 班主任直接批准,没有丝毫怀疑。 下午,陆习又打算用蹭车的招数,结果姜予眠不去。 计划a失败。 陆习为这事儿正烦恼,盛菲菲偏偏来触他霉头:“我去一班找眠眠,班上同学说她没来诶,怎么回事啊?” “眠眠昨天为什么没来?” “她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今天这么冷,围巾刚好用得上。” 盛菲菲每问一句都仿佛往陆习心头插上一刀,特别是礼物,想到那条“得而复失”的围巾他就怄得慌。 “有事自己问她去!”陆习只想把这只聒噪的麻雀撵走。 盛菲菲理直气壮:“我问了,她没回消息啊。” 陆习烦了她:“她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 都怪盛菲菲那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害得他整个晚自习都在想这些事。 等他上完晚自习回家一问,家里的佣人说姜予眠吃完晚饭一直没出来:“眠眠小姐应该已经睡下了。” 想想也是,生病的人精神不好,肯定睡得早些。 没有小老师的日子,陆习禁不住诱惑接受李航川的游戏邀约,几个熟人在游戏战场大杀四方。 二楼房间,姜予眠换了件更厚的衣服,悄悄下楼。 夜晚温度骤降,踏出大门那刻仿佛置身冰雪世界。 城市还未降雪,寒风夹着飘零的雨拂过脸颊,吹得人遍体生寒,天色黑蒙蒙的,放眼望去,四周景色几乎模糊成一片。 她撑起伞,暖和的雪地靴一脚踩进铺满雨水的地面。 从这里到祠堂有一段路,一天之内,姜予眠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除了吃饭时间她都在这里,陆宴臣在里面跪了多久,她就在外面守了多久。 刚才发觉下雨又降温,她提前回去拿伞。 现在已经十一点,还剩一个小时。姜予眠穿着一身黑色站在门外,等待十二点到来。 临近十二点,陆习刚结束一把拉长时间的战局,撂下一句话直接退出:“不打了,我睡觉了。” 他对兄弟这么说,实际却从床上爬起来,穿外套出了门。 这么大的雨,他那位固执的大哥会不会淋成落汤鸡? 陆习取了把伞出门,朝祠堂方向去。 - 祠堂里,陆宴臣双腿已经麻木,感受不到痛楚。 十二点到来那刻,挺直的脊背才弯下去,撑在地面的手掌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缓了会儿尝试起身,用力点不对,身体往下一沉,却突然撞进一个柔软身体。 姜予眠力气小,丢开伞抱住他,用了双手。 陆宴臣单膝跪地支撑,这样看上去,更像是将那娇小的身躯揽进怀里。 祠堂外“啪嗒”一声,陆习手里的雨伞掉落在地。 第1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嘈嘈切切,打破夜里的宁静。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陆习惊愕地望向祠堂,怀疑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仔细看,里面的两人仍然抱在一起,且跟他四目相对。 被人撞见,姜予眠下意识要后退,手一动,发现扶在陆宴臣身侧,怕他摔倒,姜予眠继续保持那个姿势,仰头看他。 谈婶说,他为了惩罚自己,跪在这里一天一夜不进食,现在脸色已经很难看。 陆宴臣单膝跪地,感受到那副柔弱的身体用尽全力想替自己支撑,他反手握住姜予眠胳膊,轻轻将她推离:“谢谢,我没事。” 他的礼貌和分寸一下子将两人划清界限,明明身体相贴,姜予眠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 她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慢慢松手,从他身边离开。 陆习终于反应过来,是因为陆宴臣跪太久,站立不稳,姜予眠去扶他才会不小心撞到一起。 “大哥。”陆习捡起伞,过去搭了把手。 姜予眠也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东西,站在两人身后。她本就不会说话,让人觉得很安静。 陆习殷勤地为陆宴臣撑起伞,还不忘问候一下旁边的姜予眠:“你为什么会在祠堂?” 他看到姜予眠手中的黑伞:“噢,你也是来给大哥送伞的吧?” 还记得姜予眠请假的理由:“你不都生病了吗?赶紧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陆习自觉这些话已经非常体贴。 照顾兄长,关心小哑巴,他多么善解人意。 看到两兄弟同撑一把伞,姜予眠轻扯嘴角,不知道该给出什么表情。 她守了陆宴臣一天,被这个踩点来的人捷足先登。 两把伞一前一后,伞下的人缓慢行走。 姜予眠的雨伞向后倾斜,他们看路,她看人。 兄弟俩并肩而行,陆宴臣比陆习还高一些,厚实的肩膀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陆习喜欢短款羽绒服,陆宴臣常穿长款毛呢大衣,两者风格截然不同,也符合他们的年龄气质。 快到前厅大门时,陆宴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哗啦雨声落下,路旁两盏橘灯光芒四射,积水的地面洒满一地碎金箔,少女独撑一把伞,在凛冽寒冬中迎风而立。 “大哥,怎么了?”陆习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停下。 陆宴臣收回目光,低沉道:“没事。” 他只是想到,那年雪地里,扎着双马尾、裹着厚棉袄的小女孩笨拙地抱来一把儿童伞。 那伞太小,根本挡不住两个人。 藏在伞下的姜予眠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陆宴臣突然回头,她都不敢对视。 回到卧室,姜予眠脱下外套挂衣架上,站在全身镜前整理衣领,将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下卷了两圈。 刚从室外进来,吹了风的脸冰冰凉,姜予眠捂捂脸蛋,用温水泡手。 “笃笃笃——” 有人敲门,姜予眠理了理衣服,走过去开门。 女佣递来一碗汤。 姜予眠疑惑歪头,女佣解释道:“眠眠小姐,这是宴臣少爷让我送来的姜汤。” 姜汤驱寒,他是……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很久吗? 姜予眠捧着碗,温度蔓延指间,整颗心都变烫了。 第二天,陆宴臣已经离开。 姜予眠没有继续请假,返校时候好几个同学关心她的情况。 几个人围在一起,班长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发卷子了。” 11月的月考试卷,其他科目早早出了成绩,唯独语文试卷迟了一周,跟年级排名在今天发出来。 姜予眠的数学又是满分,年级排名稳升不降,从九月的第八名到十一月的第五名。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前几名之间的竞争尤为激烈,姜予眠就是一班杀出的黑马,现在年级前四都盯着她,生怕下次就被赶超。 蒋博知目前稳坐第一,且这次数学也拿到满分,心里舒坦许多。 他本就是求学好问的人,迈过心里那个坎,开始正视姜予眠的能力。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他会尝试找姜予眠一起攻克。 久而久之,蒋博知发现姜予眠在数学方面的思维能力真是非常人能比:“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厉害。” 真英雄识英雄,真学霸识学霸。 对此,姜予眠不骄不躁,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不过有一人来得很勤,盛菲菲说她考得好,要请她吃饭。 姜予眠拒绝了。 可惜盛菲菲不是轻易放弃的人,遇到问题非要刨根究底:“眠眠,我怎么觉得一个周末不见,你对我冷淡了。” 姜予眠无奈抿唇,她俩之间那点来往还真谈不上“冷淡”二字。 她只是想到,盛菲菲喜欢陆习,这位大小姐在陆习的圈子里吃得很开,感觉不是同路人罢了。 见她兴致不高,盛菲菲以为她精神不好:“陆习说你那天没来是因为生病,你现在好了吗?” 姜予眠点头。 盛菲菲叹气:“真是太可惜了,我们等了你好久。” 等她…… 等她进去受欺负么。 或许盛菲菲没那心思,陆习跟那群狐朋狗友说不定,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姜予眠本就不会说话,盛菲菲自顾自聊得畅快:“不过你没去也好,他们那天玩得挺疯,蛋糕没吃两口全抹身上了。” 毕竟姜予眠看起来,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姜予眠默默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觉得很孤独,现在莫名多了很多人主动靠近,她还是不适应。 比如同班的姜乐乐经常找她问题,蒋博知喜欢讨论,再比如粘人的盛菲菲,还有最近总是想方设法在她面前出现的陆习。 她并没有多享受这种热闹的人际交流,甚至有时候觉得很麻烦。 现在经常听同学聊喜欢的明星,谈论哪家店饭菜好吃,她却不感兴趣。她也才十八岁,对未来和复杂的社会一无所知,但她向往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看过的世界。 她把迷茫写进日记本里,想念那个站在高处的人。 姜予眠拿起手机点进对话框,最后两条是她上午和下午分别给陆宴臣发的两条信息。 咩咩:【你的腿还好吗?】 消息石沉大海,无人回复。 姜予眠放下笔,侧趴在桌面,放空脑袋。 “咚咚。”敲门声见她拉回现实,姜予眠抬头望去,这么晚谁回来敲门? 她打开门,发现是拄着拐杖的陆爷爷。 姜予眠连忙退后让他进去,陆老爷子缓缓摆手:“不麻烦了,爷爷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姜予眠回去拿手机,示意老爷子往下说。 陆老爷子满脸和气:“先前你给陆习辅导功课,这两个月他的成绩果然进步很多,能不能请你帮爷爷再管教管教他?” 还剩半年就要高考,他那小孙子脑子不笨,相反,还有些聪明,只是往日玩心大、不用功,难得学习有长进。虽然他不太清楚姜予眠是如何让陆习服从的,但结果令人很满意。 “管教”二字真是不敢,当姜予眠捏搓手指,低头不语。 看出她很犹豫,陆老爷子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爷爷不勉强你。” 陆爷爷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姜予眠没法再拒绝,她低头打字,举起手机:【我再试试。】 陆老爷子喜上眉梢:“谢谢,谢谢你肯帮爷爷这个忙。” 姜予眠:【不客气。】 她承了陆家的情,没道理拒绝这点小事。 得到肯定答复,陆老爷子转头就把陆习拎起来叮嘱一番,叫他以后跟着姜予眠认真学。 一听这话,赖在床上躺尸的陆习直接弹起:“她还要教我?” 陆老爷子以为他不肯配合,板着脸训道:“先前怎么教,现在就怎么教,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再闯祸,我饶不了你。” “爷爷,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得了便宜还卖乖,陆习扬眉,故作勉强道:“我学还不行吗?” 真不愧是他亲爷爷,玩得一手好助攻。 陆习把学校布置的作业带回家提前摆桌上,背靠椅子,翘起二郎腿。 房门没关,姜予眠来时就撞见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以往她看不惯这样,会叫他把脚放下来坐好,现在姜予眠仍然看不惯,却什么也不说了。只把本子和笔拿出来,问他:【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她会根据陆习遇到的问题去讲述相关题型,直到陆习彻底领悟。 姜予眠无法说话,但她书写的速度很快,那些对陆习来说非常头疼的数学公式、物理公式、以及化学符号,姜予眠几乎毫不迟疑就能写出来。 两人共同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平行,为方便教学,中间距离较近,就像教室里的同桌。 陆习把试卷翻转一面,指着后面的大题说:“这个题我还没懂。” 姜予眠拿着卷子看一眼便搁在旁边,握笔在草稿纸上写步骤,这操作让陆习看得目瞪口呆:“你这脑子也转得太快了吧。” 她刚刚就看了一眼,最多五秒钟。 听他惊乍的语气,姜予眠风轻云淡地解释:【我做过这道题。】 所以她看一眼就知道。 她埋头继续写步骤,文字不能像语言那样一边听一边理解,她要先写完整,再拆开一点一点的讲,让陆习结合上下步骤去思考。 这样的操作很麻烦,偏偏陆习只认她当小老师。 她怀疑陆习故意整人,可陆习又的确听了她的话。 真矛盾。 她无法理解。 陆习双手搭在桌面,胳膊肘支起来,左手托腮,眼神用力去看纸上的字。步骤越来越多,公式越来越复杂,陆习揉揉脑袋,眼神打转,落到别处。 姜予眠坐姿很端正,写字时微低头,扎成马尾的长发垂落身后。当她转头时,马尾跟着轻轻摆动。 这小小的发现莫名让陆习觉得有趣,他便一直盯着,看她左右转动的频率,看她认真分析的眼神。 教学比自己做题更加复杂,姜予眠全神贯注思考问题,完全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陆习摸到一支笔,手痒了,悄悄拿笔去戳她发尾。 岂料姜予眠突然回头,他心一惊,手一抖,签字笔掉到地上,还滚了两圈。 姜予眠面露疑惑,陆习弯腰捡笔,避开她打量的目光。 中途谈婶上来送水果,见两个孩子低头看着同一张试卷,回去跟陆老爷子回报情况都是笑嘻嘻的:“陆习学得特别认真。” 陆老爷子顿觉顺心不少:“陆习既然服她,说明她有本事。” 让姜予眠去教陆习,这大概就叫做——以柔克刚。 今天的功课完成,姜予眠收拾好东西站起身,陆习把果盘端过来递到她面前:“吃了再走呗。” 姜予眠摇头,转身时候没有留念。 陆习暗暗磨牙。 学习以外的话题,小哑巴是一句话也不愿跟他多说。 “姜予眠。”陆习站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她。 差点就要踏出门口的女孩回头,翻到草稿本最后一页撕下,递给他:【对了,这是要背的知识范围,如果你想好好学,可以按这个计划表来背。】 手里被塞了一张纸,陆习心里堵得慌。 自从那晚耍酒疯后,姜予眠就不对劲,以前只是沉默不爱笑,现在就像波澜不惊的水,石头扔下去都砸不出涟漪的那种。 姜予眠才没想那么多,每天分出这么多精力给陆习讲题,她好累,也好困。 往日收到陆宴臣的消息就能给自己充能,这一周陆宴臣回消息的频率极低。对方冷淡些,姜予眠就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是因为祠堂那天的事吗? 陆宴臣让人给她送来御寒的姜汤,却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完全猜不到陆宴臣的心思。 手机摆在桌上,姜予眠伸出指尖推了推,像玩一样。 这部手机是她跟陆宴臣唯一的联系,一旦对方没有回应,就好像失去联系一样。 她一点也不了解陆宴臣的生活,陆宴臣不回家,她就见不到他。 又或许……她可以去公司? 脑中点亮一盏小灯泡,姜予眠一下子坐直,但眼睛一眨,她又丧气地趴回去。 陆宴臣那么忙,好几次见他都在加班,如果她就这么找上去打扰到他怎么办? 她烦躁地拍拍脑袋,里面打架的小人快关不住了。 斟酌用词发过去的消息,数次忍不住打开手机查看有无回复的等待,甚至连见他一面都需要勇气。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呀? 连人都没见到,却在心里念了他千千万万遍。 - 夜深人静时,天誉集团19楼的灯光终于熄了。 陆宴臣取下大衣准备离开,姚助理急匆匆拎着一个小物件进来:“陆总,上回姜小姐来找你,在公司暂存了一样东西忘记带走。” 前几天陆宴臣在家休养,一回到公司就加班到深夜,姚助理也是刚想起来。 陆宴臣停下脚步:“什么东西?” 姚助理将包装完好的方形礼盒袋拎起来:“就是这个。” 这包装,明显看起来是份礼物。 姚助理小声补上一句:“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不过姜小姐说并不是带给您的,现在她忘了,还得劳烦陆总你跟姜小姐说一声。” 姚助理跟了陆宴臣几年,自然知道陆宴臣不过生日也不收礼物,虽然不知晓具体原因,但他作为助理,总得明白老板的禁忌。 他就是想告诉陆宴臣,这个看起来像礼物的东西并不是送你的,还得还给姜予眠。 陆宴臣“嗯”了声:“最近没时间,先放着吧。” 这一放,又到了周六。 “书店新来一批资料题,我想去看看,你们去吗?”周六下午,勤学的班长邀请大家一起书店。 一班的学习气氛就是这样,跟时间和知识赛跑,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我我我,我去。”外向的姜乐乐第一个举手。 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坐稳年级第一宝座的蒋博知也不甘落后:“我也去。” 班长召集了五六个人一起,当她开始数数,手里突然被塞进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也想去。】 “好,再加你一个。”开学那会儿班长整了姜予眠,后来知道这个同学有缺陷就一直觉得愧疚,姜同学第一次主动参加“集体活动”,班长很是激动啊。 姜予眠以此为由,叫赵叔今天不用来接。 那家书店开在商场一楼,一行人有说有笑从大门口进来,被准备去网吧的三人看到。 李航川:“好像看到姜妹妹了。” 陆习:“我眼睛没瞎。” 这会儿陆习不太乐意了。 原以为姜予眠不适应聚会,所以在生日宴临阵脱逃,现在见她跟同学出行一切正常,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不是搞区别对待吗? 陆习转身就走。 李航川摆头一看:“习哥,你走错方向了,网吧在这里。” 陆习头也不回:“我先去买本书。” 李航川:“???” 书店很大,逛着逛着就分散了,大家选择自己喜欢的区域去享受,姜予眠身边倒是一直没离人。 他们商量好了似的,陆习都无从下手。 姜予眠逐渐走进摆满计算机知识的区域,姜乐乐看不懂,她更喜欢对面的书架:“眠眠,我去旁边那个书架看看。” 姜予眠终于落单,就在陆习准备现身时,半路杀出个蒋博知。 不知道蒋博知怎么转到这边,看到姜予眠在翻书:“你喜欢计算机?” 她打字:【还好。】 “还以为你只喜欢数学,毕竟你在数学方面很有天赋。”蒋博知发现这个复读生比所有人想象中更聪明,说不定会成为跟他竞争年级第一的最强对手。 天赋…… 姜予眠默念着这两个词,她曾经听过多次,但那些声音不是在夸她数学厉害。 什么是天赋呢? 是她小时候无意间翻阅到计算机相关的书籍,脑海中就会跳跃出密密麻麻的字符,用数据在电脑程序里构造出另一个世界。 她合上书,最后只拿了一本带走。 陆习在外面守株待兔,发条短信叫她向左看。 在姜予眠看过来的时候,陆习倚在墙边,痞里痞气朝她招手:“小姜老师。” 不知道陆习搞什么鬼,她走了过去。 陆习:“生日叫你不来,跟同学逛街你就乐意,这是不是区别对待啊?” 她不说话,陆习也不指望她能答出什么好话。 他当时被放鸽子是很生气,但毕竟生日宴已经过去一周,他作为男人不能那么记仇,所以他决定给个台阶下:“请我喝杯奶茶就原谅你。” 此刻姜予眠不禁想到陆习经常挂在嘴里的四个字:你有病吧? 可她不会骂人,陆习也猜不到她想骂人,“你要是不请我,我只能跟着你们班同学一起蹭吃蹭喝了,我相信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耍无赖了,这人。 姜予眠还有事,她今天根本没打算跟同学一起吃饭,如果一直在这跟陆习纠缠不休,可能会耽搁她的计划。 姜予眠打算花钱消灾,让他选了家奶茶店。 姜予眠让他选,他一口气点了三杯,又问她想要什么。 姜予眠说不要,看陆习那不容拒绝的架势,她随意点了杯招牌推荐。 准备付钱的时候,陆习抢先扫了码。 姜予眠不明白他这是个什么操作,陆习理直气壮:“喝奶茶还要女生付钱,说出去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让姜予眠请,其实就是想要一个态度,现在万事大吉,他原谅姜予眠放鸽子了。 这人……真幼稚。 店员递出一张排队号,顺手给了离得近的姜予眠,她正要交给陆习,陆习接到一通电话。 “习哥,搞快点上来,就等你了。” “还有半小时,今天打决赛呢!” 陆习要去打游戏? 姜予眠心中一喜,她不用找借口把人甩开了。 少年少女站在奶茶店外一起等待,陆习说话时低头,路过的人群太吵,姜予眠只能凑近一些听。 这一幕落在他人眼中,就成了另一种画面。 “诶,那个是陆习和姜予眠吧?”赵漫兮觉得商场是座福地,短短一个月内撞见姜予眠两次。 而且这次,站在她旁边的人是陆宴臣。 赵家旗下的品牌店向‘天誉’购买的人工智能系统出现问题,需排除故障,这种事本来用不着陆宴臣出马,不过她使了点别的法子。 有陆爷爷帮忙提上两句,陆宴臣便亲自来了。 陆习跟姜予眠在楼下,他们在楼下。商场环形设计,这个角度刚好看清楚。 赵漫兮笑着说:“看那两人亲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小情侣。” 陆宴臣不以为然:“他们是高中生。” “说来也巧,之前也在商场看到过眠眠,当时她还买了条男士围巾。”赵漫兮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见陆宴臣的眼神看了过来。 陆宴臣侧过目光:“男士围巾?” “是啊,也不知道送谁的。”赵漫兮不提‘生日礼物’,假装猜测,“看她跟陆习关系这么好,估计是给陆习买的吧。” 陆宴臣抬起手,指尖在栏杆上轻叩。 姜予眠去ktv的时候必然带着礼物,但她最终没进去,而是去了‘天誉’。 寄存在公司的东西,是她准备带去生日宴的礼物,所以那晚在卧室被弄乱的盒子是…… 给谁准备的? 楼下两人拿到奶茶走了,赵漫兮也知道点到为止,没表露太多:“宴臣,今天也不早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话音落下的那刻,陆宴臣收到的一条短信。 咩咩:【陆宴臣。】 陆宴臣挑眉。 很意外,刚才楼下买奶茶的小姑娘突然联系他,还一本正经叫他大名。 l:【嗯?】 咩咩:【我跟朋友出来买书,但她有事走了,我可以来找你吃饭吗?】 陆宴臣俯视一楼,小姑娘抱着奶茶,跟五六个人站在一起…… 第1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l:【跟朋友一起?】 咩咩:【嗯。】 第一次对陆宴臣撒谎,姜予眠有点心虚,隔着屏幕的文字是她情绪最好的保护障。 l:【然后朋友有事走了?】 咩咩:【嗯!】 她加重了语气,不知道是想让陆宴臣相信,还是想提醒自己硬气一点。覆水难收,再难也得把戏演下去。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正在跟自己发短信的男人突然打来电话,姜予眠心里一咯噔,手抖了两下才接。 “电影院门口的姜予眠同学,请问你的朋友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陆宴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仿佛就在身边。 商场人来人往,四周声音嘈杂,姜予眠举着手机左顾右盼,最终找到刚从扶梯口下来的男人。 举在耳边的手机缓缓放下,姜予眠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 陆宴臣怎么在这? 女孩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张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原来她心惊胆战编织的理由,早就被他识破,她的拙劣伎俩仿佛跳梁小丑。 她已经没心思听电话,那人却允许她:“过来吧。” 她的四肢仿佛被提线牵引,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通话在中途被挂断,直到小姑娘一脸紧张地站在他面前,陆宴臣环抱手臂,头微倾,问道:“我很可怕?” 啊? 姜予眠微张唇,大脑暂时进入待机状态,嘴里无声吐出“不”字。 陆宴臣抬起头:“那你怎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姜予眠用力摆手,简直欲盖弥彰。 自从那天撞破陆宴臣在公司抽烟,在祠堂罚跪之后,他好像变得不一样。又或者说,陆宴臣没变,是给她的感觉变了。 之前的陆宴臣就是一个温柔且无微不至的大哥哥,而现在,他也会故意调侃,叫她又窘又羞。 陆宴臣松开手:“要去跟你的朋友们道别吗?” 姜予眠垂着脑袋,尴尬到抠脚趾。 见她紧张不已,陆宴臣拉开距离,还她呼吸新鲜空气的自由:“没有怪你的意思,跟他们说好,我们去吃饭。” 诶? 这是答应跟她吃饭的意思吗? 姜予眠轻轻吐出口气:【我跟他们说过了……】 早早就编好的理由,随时准备脱身。 原来是早有准备,陆宴臣问她:“为什么撒谎?” 见陆宴臣没有要追究的样子,被抓包的窘迫终于缓过来些,她半真半假的解释:【我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想看看你,想知道你好不好。 陆宴臣眉头微挑:“你以为我哪里不好?” 姜予眠的视线往下移,毛呢外套自然敞开,黑色西裤包裹住男人那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从他行走站立完全看不透里面的情况。 小姑娘眼睛在身下打转,陆宴臣眉头一皱,不着痕迹侧开身:“下次找我吃饭可以直接说。” 戳穿姜予眠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她笑话,而是叫她长记性,胆子放大,别撒谎。 她顺着杆子爬:【你之前说,不准饿着肚子去找你。】 “那你现在不是饿着肚子?”难道还特意吃一顿,再来找他吃饭? 姜予眠捧起奶茶杯,眼睛亮晶晶的,表示自己不是空肚子。 陆宴臣哑然失笑。 她那样子好像捧着一个宝贝向人展示,寻求表扬。 不过,作为哥哥,他必须要提醒小朋友:“少喝奶茶,不健康。” 小姑娘乖乖附和:【下次就不喝了。】 言下之意,这次还是要喝完的。 陆宴臣任由她去了:“走吧,请你吃饭。” 姜予眠往他身边挨近两步,抱着奶茶偷偷嘬了两口。 两人走到商场门口,后来追来一个人:“宴臣,还好你没走。” 听到陆宴臣的名字,姜予眠的反应比他本人更快,然而在回头看见赵漫兮的瞬间,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赵漫兮倒是惊喜地看向她:“眠眠,好久不见。” 姜予眠看到她,手里的奶茶顿时不香了。 她等了一周,好不容易蓄积的好心情在顷刻间破灭。 赵漫兮为什么在这? 陆宴臣的东西落在赵漫兮那里,岂不是说明,他们两个刚才在一起? 打了招呼,赵漫兮旁若无人地跟陆宴臣谈事:“刚才你一走,我就接到那边的电话,之前返回厂里升级的智能机器要跟新机器传输什么数据,我也不是很懂那些专业术语,能不能请你帮忙再看看。” “赵漫兮,我不是你的员工。” 这是婉拒的意思,赵漫兮略尴尬,但她绝不会表露出来:“我也是追出来碰碰运气,实在不行,赵氏一直是最先使用‘天誉’新型号的公司,陆爷爷也比较关注这个问题。” 陆氏跟赵氏在上一辈时合作密切,直到现在也没断联系。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原先的线上系统逐渐升级,到现在研发智能机器人运用于商场。在这部分领域,每次新型号上市,赵氏都是第一个跟陆氏签订合约的公司。 姜予眠观察到,赵漫兮提到陆老爷子的时候,陆宴臣松口了:“最后一次。” 他转头跟姜予眠商量,一副哄小孩的口吻:“我去处理一下事情,你把奶茶喝完,在手机上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姜予眠只能跟着去了。 陆宴臣进去后,姜予眠坐在外间等。 赵漫兮没缠着陆宴臣,倒是一直往她面前凑:“耽搁你俩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姜予眠眨了眨眼,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赵漫兮倒是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该说什么说什么:“刚才跟宴臣在楼上看到你跟陆习一起,还以为你们两个出来约会呢。” 姜予眠还不知道跟陆习买奶茶也被看见,只抓住重点反驳:【不是约会!】 “开玩笑的,你们是高中生嘛,学习为重。”赵漫兮仿佛一个知心大姐姐,督促她的学业,“高三是人生重要关卡,除了学习呀,其他都不要想。” 她说话带笑,让人挑不出刺。 高三年级学习为重有错吗? 完全没错。 可姜予眠听得懂,赵漫兮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对其他事和人有非分之想。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特别是在面前情敌的时候,敏锐度能达百倍。 “对了。”赵漫兮说着从包里取出一张vip卡,“这是店内的限量卡,赵氏旗下的品牌店都能用。欢迎你以后随时来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予眠是万万不敢接受她给的东西,连忙推过去:【不用,谢谢。】 赵漫兮对她格外大方:“别跟我客气,你叫陆爷爷一声爷爷,也是宴臣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 姜予眠翘翘脚尖。 她才不是陆宴臣的妹妹。 但这话,她没必要当着赵漫兮的面反驳,情敌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该说的话都说了,见小姑娘埋头不语,赵漫兮笑了笑:“我先进去看看宴臣那边进度,你在外面玩会儿。” 赵漫兮表面工作十分到位,还专门喊人给她送了个温开水。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姜予眠歪头望着赵漫兮娉婷摇曳的身影,心里郁结。 虽然她不喜欢赵漫兮,但她不得不承认,赵漫兮很美,是大多数男人眼中欣赏的成熟美。 她低头看看自己…… 细胳膊细腿,瘦归瘦,还是缺了点什么。 目光东看西看,最后锁定在胸前,她恍然大悟。 刚才赵漫兮在她面前说话,冬天穿着厚毛衣也挡不住优越的身材曲线,而她,外套扣在一起几乎看不出起伏。 对比这一点,姜予眠更难过了。 “这电脑好像出问题了。” “抱歉啊,请您稍等。” 姜予眠坐在休息区,听到前台那边好像要吵起来。 “你们店里怎么回事?智能机器不能用,人工服务还出问题?”客人嗓门大,外面的游客都被吸引过来看热闹。 客人结账时,电脑突然出现故障,导致现在付不了款,客人注册过会员信息,录入才能生效。 客人是个急性子,催促的声音像吵架,前台是个年轻小姐姐,快急哭了。 姜予眠起身,顺手把奶茶扔进垃圾桶,走到前台。 她举着手机:【电脑出问题了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前台记得她是跟赵漫兮一起进来的,赶紧把位置让给她。 姜予眠坐在电脑前操作,前台看不懂,只见这个长得像未成年似的妹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屏幕上不断跳出她看不懂的字符,很快,姜予眠站起来把位置还给她:【好了。】 好了? 前台全程都是懵的,不过电脑能够正常使用了。 姜予眠站起身,转眼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陆宴臣。 不知道他是否看见刚才那一幕,姜予眠在对上那道视线的时候,莫名觉得脸颊发烫。 脚灌铅似的站在原地,直到陆宴臣走过来,温和的手掌落在发顶:“做得不错。” 几个月前连门都不敢出的小姑娘,现在可以跟同学一起出来逛书店,还会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主动帮忙。 她的确在变好。 突然被夸的姜予眠眼神飘忽,她每次做一件小事都会得到陆宴臣的表扬。 “想好去哪里吃饭没?” 姜予眠点点手机,把刚才收藏的店点出来,就在这座商城的顶层。 她说:【肚子饿,不想走了。】 餐厅位于顶楼,站在店里能俯视繁华的城市。室内装修别致,门口插满各色玫瑰,走廊挂着色彩鲜艳的油画,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不同的鲜花束,任由客人挑选。 陆宴臣让她点单,姜予眠知道他的绅士礼仪,没有推辞,抱着厚实的菜单翻开。 图片上的菜式都很吸引人,姜予眠一时无从决定,只当看到“木瓜炖雪蛤”的时候,眼皮子跳了跳。 也许…… 不不不不行! 她克制着内心的冲动,避开木瓜点了其他菜品。 她把菜单递给陆宴臣,陆宴臣很快点好四道菜。 服务生一一念出名字,向他们确定,姜予眠正端起杯子喝水,猛地听见服务生念道:“木瓜炖雪蛤。” “咳咳,咳咳——” 姜予眠差点被呛到。 陆宴臣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怎么?有什么不喜欢的菜吗?” 姜予眠没忍住问:【你点木瓜干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点木瓜干什么! “随便点的。”他垂眸,视线不经意间从女孩身上扫过。 餐厅的菜单书一页非常厚,对方翻到第一页十分明显,他只是无意间看到小姑娘在那一页停留许久。 小姑娘脸皮薄,想长身体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顿饭,姜予眠全程变哑巴,虽然她现在的确不能说话。 等那碗木瓜炖雪蛤上桌,姜予眠刚开始没好意思动,陆宴臣默不作声将那碗推到她面前,最后还是被她一个人吃掉了。 吃饱喝足,姜予眠摸摸小腹,感觉有些不舒服,磨磨蹭蹭站起身:【我想去趟卫生间。】 这本是很平常的事,但面对陆宴臣,连上厕所都变得别扭。 “去吧。” 姜予眠把外套和书包留在椅子上,只拿了手机。 毕竟她在外面不方便,需要用手机跟人交流。 她向人问路,去卫生间的途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进去一看,眼底一抹红。 她的例假一直不太准,没有规律时间,好不容易跟陆宴臣吃顿饭居然……中招了。 今天穿的浅色衣裤,仔细一看,裤子后面隐隐渗出血色。 姜予眠皱起眉头,表情难看极了。 她只好在厕所里等,期望有个女性进来,可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偏就没有一个人。 十几分钟过去,陆宴臣担心她出问题,发来消息。 姜予眠咬紧嘴唇,不得不向他求助。 咩咩:【陆宴臣。】 l:【嗯?】 咩咩:【我来例假了。】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没脸再面对那个人,羞死了呀。 没过多久,穿着制服的女服务生送来卫生巾,姜予眠将人拉住:【姐姐,能帮我把我的外套拿过来吗?】 她需要东西遮挡。 现在姜予眠很后悔,今天出门穿的短款羽绒服,根本遮不住,只能系在腰间。 可冬□□服太厚了,袖子打滑系不住,她只能用手合拢,尴尬地走出去。 卫生间外,男人抱臂站在附近等待,姜予眠向蜗牛一样移动到他面前,垂下脑袋。 陆宴臣低声问:“还好吗?” 见她双手抓着衣袖,外套挡在身后,大概猜到目前的情况。 姜予眠手抓着衣服只能一只手打字,她难以启齿的时候,一件宽大的外套突然盖在身后,合拢于身前。 字打到一半,姜予眠惊愕抬头,宽大的男士外套将她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 她的短款外套终于可以从腰间取下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害羞,有什么需要跟我讲,我才能帮你。!”他用温柔的语气,安慰她不必因此而羞愧。 小姑娘委屈道:【弄脏了……】 - 三楼,陆习等人手搭肩膀带着满脸灿烂笑容从网吧出来。 “饿死了。”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说,我请客!” 今晚的线上决赛大获全胜,个个都兴致高昂。 “不行,今天太晚了,再不回去会被我妈追杀。”被家里管得严的。 “我女朋友等我很久了,先溜了。”有女朋友的。 最后只剩下三人组。 孙斌扬声:“肥宅快乐水。” 李航川赏他一脑袋瓜:“没出息,习哥请客呢!” “我知道对面有家日料不错,去吗?” “去啊!” 几个哈哈大笑,踏进电梯准备下楼。 “叮——”电梯到达一楼,几人有说有笑往外走,陆习忽然定住脚,“等等,我好像看到我哥了。” 十几年的亲兄弟,他对陆宴臣的身影很熟悉。如果单纯在路上碰见大哥就算了,但是他发现,陆宴臣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有个女生! 一男一女并排走,中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后面突然有个小孩踩着滑板车冲过来,陆宴臣伸手拉了女孩一把,两人挨在一起。 “我靠!我哥谈女朋友了?”陆习赶紧举起手机拍下来。 走在陆宴臣身旁的女生身材娇小,宽松的男士外套几乎盖住脚踝,看不见模样,长发证明她是个女生。 两人离开商场,进了旁边的酒店。 三个吃瓜少年站在酒店外连连啧声:“啧啧啧,看不出来,我哥这么猛。” 透明玻璃门能看清里面,当向里面走的两人侧身面对前台,陆习突然看到陆宴臣手上抱着一件白色外套,手里还拎着一个书包。 孙斌托腮:“我怎么觉得那个女生有点眼熟?” “那不是姜予眠吗!”李航川一语惊醒梦中人。 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得手机在陆习手里打了个转:“我进去看看。” 酒店前台,陆宴臣递出一张身份证:“你好,开一间房。”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身份证递出去,前台正要接过,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其夺走。 众人纷纷转头,只见陆习将抢走的身份证紧扣在掌心,一副戒备的神情:“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成年男女到酒店开一间房,傻子才看不出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是陌生人,或者那个人不是姜予眠,他肯定管不着,但姜予眠是爷爷看成孙女的人,陆宴臣身为大哥,怎么能带她来做这种事? 简直…… 简直丧心病狂! 陆宴臣伸出手:“陆习,把东西给我。” 陆习狠狠地瞪他一眼,将手藏到背后。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大哥居然是这种人,都被撞破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既然他遇到了,绝不能置之不理。 “大哥,收手吧,大庭广众之下别闹得太难看。”陆习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若是传出去,陆宴臣的声誉定会受到影响。 “警告”完陆宴臣,他绕到姜予眠身边,见她身上还穿着男士外套,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不走?” 姜予眠圆圆的眼睛瞪他:【把我的身份证还我。】 “你的?”刚才只顾着阻拦,并未看清是谁的身份证,听她这么一说,陆习把身份证拿起来看,入眼是女孩的证件照和信息。 这下子,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大哥心思深沉,轻而易举便能拿捏人心。姜予眠是个高中生,还不会说话,居然被哄得拿自己身份证来酒店开房。 虽然他以前是干了不少捉弄姜予眠的事,但绝不会触碰原则性底线,陆习心里聚起一股气,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是有多笨,居然拿自己身份证来开房?你是被骗了还要帮人数钱吗?” 姜予眠觉得他很奇怪:【我要去房间换衣服,为什么不拿我的身份证?】 “陆习,不要胡思乱想,把东西还给她,她身体不舒服。”陆宴臣一只手搭在他肩头,逐渐用力。 陆习吃痛,不得不回头面对大哥:“不舒服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带她那啥?” “凡事多动动脑子。”陆宴臣取走他手里的身份证,交给前台重新开了间房。 前台将房卡交给姜予眠,陆宴臣低声嘱咐:“待会儿我让人把衣服送上去,处理好了发信息,我就在楼下休息间。” 姜予眠点头,拿着房卡和自己的衣服上楼去。 不小心弄脏裤子,即使有陆宴臣的衣服遮挡,她也觉得不舒服。 待会儿还要回家,难道要她那样坐在陆宴臣的车上吗?她心里不愿意,只说想换干净的衣物。 酒店方便清洗,陆宴臣带她来了这里,而且他为了避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上楼。 进入电梯,想起陆习冲进来的场景,姜予眠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你误会了,我只是要去换衣服。我没有被骗,你该相信他。】 陆习收到信息的时候,已经笔直地站在陆宴臣面前,自我反省:“大哥,对不起,我不该不问清缘由就质疑你。” 虽然刚才那一幕的确容易引人误会,但他作为陆宴臣的亲弟弟居然怀疑大哥的人品和道德,实在是……太不应该。 基于此错误,陆习绞尽脑汁想了一堆词。 陆宴臣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直到陆习实在编不出来的时候才开口:“说完了?” 陆习:“呃……差不多。” 陆宴臣头也不抬:“门在右边,不送。” 陆习:“……” 好的,他走。 此刻李航川跟孙斌已经在对面日料店吃起来,陆习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吃了五分饱。 陆习坐过去,看着满桌丰盛的海鲜也没食欲。 李航川跟孙斌已经知道他闹乌龙的事,安慰道:“习哥你也别太纠结,事情已经发生了,还不如想办法补救。” 陆习抓了下头发:“怎么补救?” “道个歉啥的。”毕竟误会自己亲哥和十八岁哑巴女孩,还挺尴尬的。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孙斌平时就爱看狗血剧,这种亲兄弟差点当场撕逼的剧情,像极了那些为爱争锋相对的男一男二,“这种情况,还得看女主角站哪边。” 李航川:“你觉得姜予眠站哪边?” 孙斌大老实:“反正不是习哥这边。” 陆习往他盘子扣了碗芥末:“滚!” - 姜予眠在楼上洗了个澡,将近四十分钟才下来:【对不起,差点让你被误会。】 陆宴臣放下报纸,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没做错的事时候,不要向任何人道歉。” 云淡风轻的语调重重敲击在姜予眠心头,让她突然振奋,那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教给她许多充满力量的东西—— 勇敢、坚强,以及自信。 在她思考的时候,陆宴臣朝她伸出手,姜予眠疑惑地望着他。 陆宴臣突然笑了,看向她怀里的男士外套:“衣服,不打算还我了吗?” 这会儿姜予眠已经换上干净的裤子,也穿回自己的浅色羽绒服,不需要遮挡,自然该将外套还给陆宴臣。 可她所做的,却是往后缩了缩手:【我用过了,洗干净再还你,行吗?】 她知道陆宴臣是有些洁癖的,自己穿过的衣服怎么好意思直接还给他穿? 陆宴臣却说:“没关系,我会处理。” 当时的姜予眠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处理方式并不是洗干净,而是直接让那件昂贵的衣服消失在衣柜中。 今晚是陆宴臣亲自将她送回陆家,姜予眠和他一起坐在车里,内心满是不舍。找借口跟他吃顿饭,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可车子已经达到家门口,她终究还是要下车的。 姜予眠转身推开车门,脸上挂满失落,身后的陆宴臣忽然出声:“等等,你还有个东西没带走。” 她好奇回头。 陆宴臣从车子的收纳箱里拎出方形礼物袋,正是陆习生日那天,姜予眠寄存在公司的东西。 没想到这个东西到了陆宴臣手里,她诧异张唇,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姜予眠下了车,目送那辆载着心上人的车子驶离。 她对着清冷的夜色深深吐出一口气,在橘色路灯下散成缥缈的白雾。 看到摆件,自然而然又想起陆习那晚冲进房间耍酒疯的事,好不容易恢复的心情又被破坏。 真可惜,过了时间,连七天无理由退货都不能用了。 因为送回手里的摆件,第二天辅导陆习的时候,姜予眠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陆习以为是昨晚的误会惹到她:“这个我已经跟大哥道过歉了,也跟你道歉,这确实是个误会,我这不是怕你被欺负?” 昨晚? 昨晚的事她根本没放心上,如果有人将她跟陆宴臣认作情侣,她或许还会暗自窃喜。 姜予眠:【不是。】 陆习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姜予眠想到ktv外听到的那席话,想到没送出摆件,想到被陆习糟蹋的围巾:【你跑我房间撒酒疯,想起来还是很气。】 明明已经翻篇的事情突然又被姜予眠拿出来折腾,陆习怎么也想不通,回头还把李航川跟孙斌叫起来集思广益:“问你俩一个事儿。” 孙斌:“啥事?” 李航川:“有话快放。” “我有个朋友……” 陆习试图斟酌用词,刚起了个开头就被打断。 “这话我懂,无中生友。” “砰——” 李航川被捶了一拳。 陆习也懒得装:“行吧,我直说,过生那天不是喝酒了吗。” 李航川竖起耳朵:“昂。” 孙斌探头:“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没控制住,不小心对一个人说了过分的话。”陆习回想那天发生的事,补充道:“还把人给推地上了。” 再强调:“当然,我是不小心的!” 李航川抓住重点:“男的女的?” 陆习委婉道:“后面的。” 那就是女! 李航川跟孙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完了。” 李航川:“习哥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对小妹妹动手动脚呢,不讲男德。” 陆习:“男德?” 孙斌认真科普:“男人的道、德。” 陆习拍桌:“我不是找你俩来对我冷嘲热讽的。” 李航川叹气,详细问:“多大年龄?” “差不多……”陆习故意模糊对方身份,反正姜予眠看起来也很小,“就十几岁吧,一个妹妹。” 李航川:“习哥你什么时候有妹妹,我咋不知道?” 孙斌附和:“我也没听说过。” 这俩乱七八糟起哄,陆习怒:“你俩能不能别废话?” 李航川收敛几分,开始认真出谋划策:“小妹妹还是比较好哄的,她喜欢什么,你买买买就完事。” 陆习摸着下巴思考,姜予眠喜欢什么东西他还真不知道,得想想。 孙斌说:“你还可以请她吃饭,我爸遇到事就请人吃饭,吃完啥事都解决了。” 陆习打算一一试验。 不知道姜予眠喜欢什么,他就去找谈婶旁敲侧击打听,可惜日常用品置办齐全,姜予眠几乎没有主动索要过什么东西,实在不知道她有什么偏好。 看她每天背着个旧书包,陆习在网上订了个限量款送到她面前,姜予眠看了两眼,以“无功不受禄”拒绝了。 陆习第一次意识到,女生真难哄。 李航川的提议失败,孙斌上场:“圣诞节快到了,习哥你再带妹妹出去吃喝玩乐,看看圣诞老人什么的,小女孩就吃这套。” 平安夜那天,陆习搬了棵圣诞树回家,还在桌上变出苹果,结果姜予眠看了两眼,苹果也不要:【爷爷从小跟我说,不过外国节。】 爷爷喜欢军战片历史,小时候一边看一边教她“勿忘国耻”,所以她从不过圣诞节。 陆习:“……” 果然,喊姜予眠在圣诞节出去吃喝玩乐就是馊主意。 这样的拉锯战持续半月,一直到元旦节。 月初是姜予眠要去心理咨询室的时间,他们提前跟祁医生约好时间,一如往常进行治疗。 姜予眠的情绪已经趋于平和,性格相对刚生病那段时间开朗许多,只要不提到刺激的事,她都愿意说。 “这是近期对她的记录。”每个病人情况不同,姜予眠受伤之后得到陆家的帮助,她将此当做安全区,在固定的环境中恢复,虽然有用,但不能长久这样下去。她的失语症到现在都没好,记忆也残缺。 “或许她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在你们的保护下能够正常生活,但她潜意识里排斥那些不好的记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跟姜予眠接触这些时间,祁医生能够看到那女孩内心有股坚韧的劲儿,只是被一场噩梦困住了。 作为医生,也作为陆家属实,他希望能能自己最大所能帮姜予眠走出来。 祁医生问:“你那边都半年了,还没查到?” “查到了,也没查到。”这半年他们没用往事去刺激姜予眠,进展稍微缓慢,但也找到了源头。 当初查到姜予眠跟一个混混有过接触,那混混撞上头住院到现在还没醒,他们追查入狱原因,上面掩盖了受害者信息。不过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那混混qf的未成年正是姜予眠同班同学,那女生在考前两个月流产、退学。 这些事是他们用了办法查出来的,学校没人知道,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以为她因家事转校,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姜予眠。 两者本不该有什么关系,但他们查遍了所有同学,得知那个女生是姜予眠被孤立后唯一的走得近一点的人。 那家人已经搬去别的城市,那个受到伤害的女生到现在都无法重新回归校园。女生也是被欺骗的受害者,且高考前两月已经离开,无法提供有力信息。 他们甚至找到曾经孤立姜予眠的校园暴力者,那个领头没考上大学,出去打工。带走姜予眠的也不是她们。 他们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去回顾姜予眠的曾经,她的生活太简单,在有过接触的、能制造事端的只有那个混混。 亦或者,还有他们查不到的事情,那必须要姜予眠自己提供信息:“或许,可以尝试刺激一下她的记忆。” 他们必须要将犯罪的人绳之以法,才能彻底找到姜予眠身上的秘密,解开心结。 从咨询室出来,姜予眠悄悄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能不能再跟陆宴臣吃顿饭呢? 她的想法很简单,见到他的时候,好像只有一起吃饭才能正大光明跟他相处那么久。 就在她打好字准备给陆宴臣看的时候,那人突然回头:“带你去见一个人。” 姜予眠仰头盯着他,等于在问:谁? 陆宴臣带她来到了一家医院。 特殊病房里,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只有起伏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姜予眠不喜欢医院,进入这种环境就心里不舒服,她跟在陆宴臣身边,慢慢躲到他身后,好像能借他高大的身影把自己藏起来。 “眠眠。” 陆宴臣有时候喊她小名,有时候喊全名,但这一道喊声,让她抗拒。 她似乎预感到,陆宴臣会让她做一件,她不想做的事情。 陆宴臣问她:“想不想去看看那个人?” 姜予眠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回答“想”还是“不想”。 陆宴臣坦白告诉她:“那个人可能跟你失去的记忆,以及你无法说话的原因有关。” 姜予眠的眼神颤动,她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要见他由你决定。”陆宴臣盯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继续道:“不看,我们现在就走;看,我陪你去。”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宴臣要她自己做选择,她第一想法是逃出去,远离这个令人压抑的病房,逃避让她喘不过气的医院。 可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她走不掉,双脚仿佛在地上扎根,只能向床边蔓延。 或许是因为陆宴臣说过床上的人可能跟她失去的记忆有关,即时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心已经跟着颤。 拽着陆宴臣衣袖的手在发抖,越是靠近,越是恐惧。 躺在床上的人面容苍白,除了呼吸和跳动的心脏,纹丝不动。这个男人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模样不差,只是额头上的疤有些吓人。 姜予眠只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他因侵犯未成年被判入狱,在一次斗殴中砸伤头部,一直没苏醒。”额头的伤疤就是在狱中受伤留下的痕迹。 陆宴臣对她没有隐瞒,反手隔着衣服抓住她手腕,让企图逃避的她仔细看:“有印象吗?” 她缓缓转头,看清那人的脸。 眼前有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姜予眠晃了下脑袋,无声张口:彤彤…… 陆宴臣目光微凝,观察她此刻神态,分明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这下几乎可以确认,姜予眠认识这个人。 “你想起什么?”他问。 姜予眠开始挣扎,想从他手中挣脱。 陆宴臣减轻力道,没有完全松开。 透过那个人,姜予眠仿佛回到熟悉的校园,校园几百米外的街道开满各种各样的店铺,来来往往大多数都是高中学生。 那条热闹的街道背后,她看到一个男人跟年轻的女生姿态亲昵,那人回头,姜予眠看清他的脸。 耳边陆续冒出许多声音,是她拉着一个短发女生在说话: 彤彤,不要去…… 他在骗你。 可她最终没有抓住那个女生的手,只剩下一道道凄惨的“救命”在耳边回荡,入眼全是鲜红的血。 她不自觉地抓紧陆宴臣的手,越来越用力。 手背的刺痛让陆宴臣眉头一皱:“姜予眠。” 见她神色不对,他尝试安抚,“眠眠,呼吸。” 姜予眠的呼吸逐渐紧促,她抓着心脏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她回头看向陆宴臣,努力抬高手,伸向他,似乎在求救。 她已经失去理智。 陆宴臣弯腰一勾,将人打横抱起,快步离开冰凉的病房。 姜予眠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高一那年,遭遇校园暴力后被孤立。 那时她几乎没有朋友,性格变得越来越安静,时间长了,大家甚至认为她本来就是不合群的人,唯一突出的只有成绩。 后来她跟一个女生多次同桌,关系逐渐熟悉,于是她有了唯一的朋友,叫做梁雨彤。 她跟梁雨彤某种程度上极为相似。 她没有父母,梁雨彤有父母但缺少关爱;她被人孤立,梁雨彤性格内向;她成绩优异,梁雨彤成绩也不错。 她们对未来感到迷茫,能做的似乎只有好好学习,给自己争取更多选择的权利。 这样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本该持续到高考,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梁雨彤突然恋爱了。 “眠眠,我喜欢上一个人。”梁雨彤悄悄告诉她,寒假时某天在图书馆待到很晚,回家路上的灯坏了,她很害怕,一个帅气的男生跟在身后护了她一路。 之后连续几次,她都遇到那个人,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学校不允许早恋,但她不能左右梁雨彤的选择,只是默默听着。可是慢慢的,她发现梁雨彤成绩下滑。 她私下劝过一次,没提恋情,只是提醒梁雨彤注意学习。 再后来,梁雨彤几次因为男友伤心,她都看在眼里,仍然没有干涉别人的决定。直到她无意间在校外的后街看到,梁雨彤的男友跟别的女生接吻…… 出轨的渣男,伤心的朋友,她决定告诉梁雨彤真相。 她找到梁雨彤,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姜予眠急切地摸着喉咙,想发出声音,突然从梦中惊醒。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存在于梦中。 - 姜予眠是在青山别墅醒来的,陆宴臣没有送她回陆家,而是把她从医院带来这里。 她蜷缩在床边,披散的长发遮挡住脸颊,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忽略时间流逝。 直到房门打开,陆宴臣从外面进来,带来她想要的消息:“你那个叫做梁雨彤的朋友现在跟家人住在一起,已经开始新的生活。” 姜予眠昏睡前,她曾在陆宴臣手心写下一个“彤”字,陆宴臣调查过,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梁雨彤。 他不清楚姜予眠具体想起多少,只告诉她,梁雨彤现在平安地跟家人生活在一起。 姜予眠轻轻点头。 她想起曾经唯一的朋友,想起梁雨彤在高考前两月转校,之后发生的事情仍然一片空白。 【你说那个人因侵犯入狱,他侵犯的人是谁?】 “……”向来果断的陆宴臣难得迟疑,他眸光微闪:“将他送入监狱的,是梁雨彤。” 姜予眠缓慢咬唇:【是因为这件事,彤彤才转校的吗?】 她记得,梁雨彤跟她一样,要等八九月份才成年。 看到姜予眠在手机上打出的内容,陆宴臣察觉到,她似乎并不知道梁雨彤真正经历了什么。 于是他告诉姜予眠:“是。” 小姑娘心理压力已经很大,要是再告诉她梁雨彤遭遇过流产,恐怕更难接受。 听到肯定的答复,姜予眠埋下脑袋。 她跟梁雨彤是突然失去联系的,只知道她因家庭原因转校,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如果她“多管闲事”早点劝梁雨彤分手就,或许不会发生那种糟糕的事。 【我可以联系她吗?】 “她的家人希望她能忘记过去。”切掉过去的伤痛,以及美好的一切。 姜予眠点头,她能够理解。 如果梁雨彤能够好起来,忘掉过去,包括她这个朋友也没关系。 “你见到那个人,就想起这些?”陆宴臣旁敲侧击。 【嗯,原本我是想劝彤彤分手的,后来……】 后来的记忆有些混乱了,在梦里没能说出口,不知道现实有没有及时告诉梁雨彤。 总之,姜予眠在刺激下找回朋友跟那个混混的记忆,却没想起自己高考那天遭遇的意外。 不知道该怎么办,姜予眠迷茫抬头,忽然注意到陆宴臣的手。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到地毯上,慢慢朝他走过去,发现他手背上有抓伤的痕迹。 陆宴臣盖住手背:“没事。” 当时被指甲抓伤,也没流血,只是红痕较长,看起来比较明显。 姜予眠无声说了句“对不起”,眼底的愧疚快溢出来。她突然想到什么,左顾右盼在房间找到自己的书包,从里面取出一袋棉棒消毒液。 这是便携式消毒液的,将其一段折断就能直接擦用。她举着棉棒回到陆宴臣身边,指了指他的手。 明白她的意思,陆宴臣伸出手,任由她折腾。 姜予眠掰断棉签一头,碘伏液浸入另一端棉签口,她托起陆宴臣的手,小心翼翼擦拭伤痕。 不同的肌肤温度在接触中传递,两人掌心相对,逐渐贴合。 原本缓慢的擦拭动作近乎停顿,此刻她贪心想着,让时间停下来。 那只温暖的手,她想握得更久些。 可是下一秒,陆宴臣率先从她手中抽离,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却远不如刚才的掌心温暖:“学校那边已经给你请好两天假,今晚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这里也是姜予眠熟悉的环境,从梳妆台到床,甚至地毯尽显少女风格装修,跟陆家的卧室很相似,但她觉得不一样。 两个地方的人不同,住在青山别墅离陆宴臣更近,她欣然同意陆宴臣的安排。 “下午我要去趟公司,你有事找管家。”陆宴臣又叮嘱道,“房间里闷,待久了可以出去透透气。” 他怕姜予眠又缩在角落待一整天,不过看情况,姜予眠很快接受了恢复的部分记忆。 姜予眠边听边点头。 陆宴臣走的时候,她默默望着那道背影,内心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言喻。 带她回家,无微不至的照顾,帮她寻找记忆,偶尔奖励她各种礼物,这一切都一切加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陆宴臣是父母离世后,对她最最好的人。 下午,陆宴臣去了公司,吩咐管家多注意姜予眠的需求。 姜予眠不再像从前那样困在狭小的卧室,她主动走出来透气,在青山别墅畅通无阻。 青山别墅面积款,人少,环境清静犹如避世。 天气冷,姜予眠在外面醒醒神,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打算回去,却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两道人声。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喜悦:“上次那件衣服转卖出去不少钱。” 中年男人嗓门粗:“你疯了,要是被陆先生知道,一定会开除我们的。” “陆先生可是大忙人,哪有闲工夫管这种小事,否则也不会随手把衣服交给我们处理。”女人语气夸张,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你是不知道,就那么一件外套,接近六位数。” “有钱人真好,崭新的一件大衣说不要就不要。” 衣服?转卖?陆先生? 几个关键字组合在一起,很容易想到:有人将陆宴臣的衣服拿去转卖换钱! 听他们的意思是陆宴臣主动把外套交给她们处理,才让她们钻了空子。 姜予眠退离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心口猛地跳了下。 她从树后走出来,目光直逼那两人:【什么外套?】 刚才还未占便宜而得意的人顿时慌了:“姜,姜小姐……” 姜予眠神色严肃:【我问你们,陆宴臣什么时候,让你们处理什么外套?】 事情败露,他们不敢隐瞒:“是,大概半月前,陆先生把一件黑色外套交给我们,让我们处理掉。” 半个月前,黑色外套……是她穿过那件衣服。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姜予眠脸色煞白。 原来他口中的“没关系,我会处理”并非不介意,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衣服丢弃。 为什么…… 如果那样介意,为什么要主动将衣服给她,笑着说“没关系”,又私下扔掉呢。 姜予眠失神地望着地面石板路,想起自己曾见过陆宴臣笑着跟人握手,转身便拿手帕擦拭,最后无情地将昂贵的手帕像垃圾一样扔掉。 原来是这样…… 现在手帕变成衣服,性质相同。 竟然是这样,真残忍啊。 当她抱着衣服说“等清洗后归还”的时候,陆宴臣是不是也在心里笑她多此一举? 两个佣人战战兢兢地等待被批评,结果却听到姜予眠跟管家说要离开的消息。 今天陆宴臣刚叮嘱过要注意姜予眠的情况,现在她说要走,管家不敢轻易放行,先给陆宴臣打个电话。 姜予眠点头同意,电话打过去,陆宴臣只犹豫了一下便说:“安排车子送她回陆家,外面冷,让她多穿些。” 吩咐完便挂了电话。 不问缘由,一切随她。 站在管家身旁的姜予眠听得清清楚楚,嘴角带起自嘲的弧度。 她沉浸在陆宴臣编织的温柔网里,现在才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照顾啊。 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行事让人无可挑剔,看似无微不至的照顾不过是他做事的习惯。 姜予眠闭了闭眼,扑面而来的寒风将她吹开,这个冬季好像比往年更冷些。 回到陆家的时候,陆老爷子对她嘘寒问暖,见姜予眠面色不佳,才放她去休息。 她又见到熟悉的地毯,跟青山别墅的装修风格相似的卧室,睁眼所见,全是他给予的东西。 她对陆宴臣是应该心怀感激的。 无论陆宴臣几分真心,得到好处的是她,她该知足的。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好难过啊,连眼泪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 楼下,刚从篮球场回来的陆习穿着单件毛衣又被爷爷逮到骂了顿:“大冬天穿这么少……” 陆习抱着篮球从爷爷拐杖下溜走,回到房间将篮球往角落一扔,从兜里掏出一枚包装袋还没拆的发夹。 这是李航川跟孙斌合力出的第三计。 既然不能投姜予眠所好,又没法请她出去吃饭,干脆买些大部分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碰碰运气。 孙斌说:“女生就喜欢出其不意的小惊喜,电视上都这么演。” 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姑且就信一次,打完篮球回家路上去了趟饰品店,老板给他推荐一堆,他一眼挑中这枚绵羊形状的发夹。 小哑巴的微信名字就叫咩咩,可不就是绵羊? 他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陆习准备拆开,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洗手,怕弄脏发夹,挤泡沫搓了一道,洗干净才出来。 他带着绵阳发夹去找姜予眠,却发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哑巴醒着的时候很安静,睡着时更恬静,手臂挤压到脸颊,嘴角看起来胖嘟嘟的,有点可爱。 见她睡着还戴着耳塞,陆习蹑手蹑脚走到她旁边,拇指和食指做出取物的姿势,帮她把耳塞取下来。 耳塞逐渐抽离,陆习扬起指间的小东西看。 他以前有一阵喜欢戴耳机听歌,听着听着就睡着,时间一长,耳朵差点出毛病。之后他对这类长期塞进耳朵的东西避之不及。 听谈婶说,姜予眠睡觉总戴耳塞,今天被他撞见了,他还是秉着做人原则提醒一下吧。 陆习轻啧两声,打算让她多睡会儿,只听见“duang”的一声,敏感的姜予眠瞬间睁眼。 陆习在倒退时不小心撞到旁边的东西,姜予眠突然被声音惊醒,心律不齐地跳动,眼神带着迷茫和恐惧。 犯错的陆习举手投降:“我不是故意的。” 姜予眠去摸耳朵,发现本该佩戴在上面的耳塞不翼而飞。 “喏”陆习连忙把东西递回去,“我怕你戴着不舒服,帮你取了。” 女孩皱起眉头,显然对他的举动很不满意。 陆习差点指天发誓以证清白,完了还小声吐槽:“耳塞戴久了迟早得聋。” 姜予眠:…… 她是说不出,不是听不到。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陆习突然问。 姜予眠盯着他,不言不语。 实在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陆习摆手道:“算了,不管了,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陆习的话一弹接着一弹,不能开口的姜予眠根本来不及接,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枚发夹递过来:“送你。” 姜予眠仰头,按着逐渐平复的心跳深深吐出一口气。 在姜予眠拒绝之前,陆习故意扬声:“路过一家店搞活动送的,我说我一个男的要什么发夹,老板他犟啊,硬要塞给我。” “反正我拿着没用,给你吧。” 姜予眠一秒戳破他的谎言。 她看不明白陆宴臣,也看不明白陆习。 明明那晚还跟朋友商量灌她酒,转眼又开始各种讨好、赔礼道歉,陆习图什么? 心口闷闷的,她把陆习递来的东西推回去,表示不收。 陆习不由分说将东西留在桌上:“东西我搁这儿了,不要就扔了吧。” 生怕被拒绝似的,他说完就走,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已经看不到消失的背影,姜予眠也无力追上去将还给他。 随便吧,她现在心里很累,无力思考复杂的人心。 姜予眠神色郁郁,晚上都没怎么吃。晚些时候肚子饿了,她又才下楼去觅食。 途径一楼某处,忽然听见陆老爷子在打电话:“这都半年了,还没查清楚?” 她本无意详听,却恰好听陆老爷子提到自己的名字:“我让你照顾眠眠,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我看她回来的时候精神很不好,你今天带她去心理咨询室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陆老爷子态度很生硬:“查不到就查不到吧,别再故意刺激她记忆,我陆家要护一个小女娃还是护得起的。” 过了会儿,陆老爷子又叮嘱电话里的人:“眠眠心思敏感,你要对她更耐心些。” 她站在后面,只能听见陆爷爷的声音,但不难猜测,对方是陆宴臣。 原来是这样啊,是陆爷爷要查真相,是陆爷爷让陆宴臣照顾她。 是了,陆宴臣因为父母的事情对爷爷有着很深的愧疚,只要是陆老爷子开口,他几乎无所不应。 食欲全无。 姜予眠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卧室,把自己锁在房间。 她翻看手机,发现所有对话记录都是她在说,陆宴臣回复。 他从未主动提到自己的生活,正如她从未了解过他。 他真的很优秀,让人看不出,他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以及对某人的交代。 面对这样的人,她心里有怨,却没理由责怪他半分。 她坐在地毯上拉开带锁的抽屉,把金色笔记本抱在怀里,把书桌当椅背,背靠着,静静坐在那儿翻页。 厚厚的笔记本已经写完三分之二,翻一页有他的影子,再翻一页是他的名字。 可惜日记本里的那个人,从不属于她。 姜予眠吸吸鼻子,精神的疲倦席卷而来,将她包裹。 她提不起力气,日记本也落到地上。 再有意识的时候,姜予眠隐约听到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话,她努力睁开眼,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大概是幻觉吧,她待在陆家的卧室,怎么会看见陆宴臣。 这么想着,她又重新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陆宴臣伸手摸她额头,不知是自己手背太冷还是她的额头太烫,温度异常。他把姜予眠抱起来放到床上,又去书房取了体温计来测量,382,果然在发烧。 守在旁边的谈婶也很着急:“现在怎么办?喂药还是送医院?” 陆宴臣冷静道:“温度还不算高,先给她降温,观察一下情况。” “好好。”谈婶赶紧点头,“我这就去打盆水来。” 知道姜予眠晚上没吃,担心她身体情况才上来看,敲门后,姜予眠晕乎乎的来开门,吓了谈婶一跳。 也是凑巧,她准备去叫人的时候,陆宴臣回来了。 陆宴臣可是陆家的主心骨,这会儿测量出发烧,谈婶打水去,准备采用物理降温。 意识朦胧间,姜予眠看到陆宴臣在自己面前。她伸手去推,浑身没有力气,动作软绵绵的,更像是贴上去。 身前贴上来一只嫩白的手,陆宴臣将她抓住放回被窝:“姜予眠,你在发烧。” 被唤醒的女孩睁开眼,干涩的唇微张。 陆宴臣转身准备用棉签给她润润唇,隐约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陆宴臣。” 向来从容镇定的男人在那刻竟手抖了下,他回头,真正听清了女孩说的话:“我讨厌你。”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夜深人静时分,男人在窗边点燃一支烟。 下午爷爷打电话质问,提到姜予眠的精神状态,他察觉不对,一查从两个佣人口中得知“处理外套”的事。 他对所有人如此,并不觉得有错,可姜予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陆宴臣,我讨厌你。” 她讨厌他。 就因为一件衣服? “咚咚——” 房门半敞开,谈婶敲门提示,前来汇报姜予眠的情况:“刚发过一身汗,帮她擦了身子,体温暂时降下去一些。” “嗯,你去休息吧,我待会儿过去看她。”陆宴臣灭掉烟头,转身进去了浴室,出来时换了身衣服,身上的烟草味已经去除干净。 姜予眠生病,其中多少有他的原因,于情于理都该亲自照看。 高大的身影站在少女风格的房间有些违和,他什么也没做,气场侵占了整间屋。陆宴臣拿体温计又给她测量了一次,确定在往下降,暂时不需要再做降温措施。 他放□□温计走到桌边,余光瞥见地上一抹金色,是个笔记本。 估计是姜予眠不小心掉在地上忘了捡,因为被椅子挡住视角,之前谈婶进进出出都没发现。 他弯腰捡起笔记本,大约有三厘米那么厚,拿在手里掂两下。 笔记本算是私密东西,他将翻开的外封合上,随后摆到桌上。 女孩的书桌整洁干净,常用的书籍竖立摆放在靠墙位置,文具收纳放右边,中间靠着笔筒。 叠放在桌面的是两本计算机相关书籍,一枚装在透明盒中的电子手表,还有一对耳塞,是他送给姜予眠的开学礼物。 儿童手表的确是他一时兴起,耳塞是考虑到姜予眠当时情况送的所需品。长期戴耳塞的人在养成习惯后更难摘下来,哪怕待在安静的环境中,他们也会担心中途惊醒,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陆宴臣转头望向床,安静躺在那里的女孩脆弱易折,等真相查清之时,他是否能及时抽身? 这个晚上,陆宴臣在书房跟姜予眠的卧室之间徘徊,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天色逐渐亮时,姜予眠的梦开始多起来,神情也变得不安。她像是被梦魇困了住,侧身蜷缩起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眼角流下一行泪。 陆宴臣摸她额头,突然被抓住手腕。 女孩那只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手滚烫,相反,陆宴臣到了冬季,皮肤温度低。两者互补,皮肤接触的温度达到另一种平衡。 姜予眠朦朦胧胧睁开眼,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梦里反复出现的男人,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渴……”嘴巴干了一晚上,她现在想喝水。 陆宴臣端起备在旁边的温水:“起来喝。” 姜予眠意识不清醒,隐约听见他的话,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疲惫发软。陆宴臣手扶背用力,帮她靠床坐起。 水杯递到唇边,姜予眠双手捧住它往嘴里倾斜,动作有些急。 “慢点喝。”陆宴臣轻声叮嘱,手托着杯底,以免她拿不稳洒出水。 喉咙得到滋润,姜予眠的意识总算清醒几分,这下确定不是梦,真实的陆宴臣此刻就在她面前。 “好点了吗?”他的声音一如从前般温柔,她差点又要陷进去。 她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侧身将杯子放到床头,摸摸自己额头,感觉不出温度是否正常。 想起陆宴臣的问题,她顺势拿过手机打字:【我发烧了吗?】 她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状态不对,没力气,鼻子有些堵,睡觉时觉得心慌。 “昨晚有些发烧,现在基本降下来了。”陪她中途反复,陆宴臣一整夜都在记录她的体温变化,“需要再观察半天。” 姜予眠点点头,又要打字,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手机盖住。她疑惑抬眸,恰好对上陆宴臣深邃的视线。 “不要打字,说话。” 嗯? 突然要她说话? 陆宴臣不准她动手机:“你昨晚开口说话了,忘了吗?” 开口说话? 姜予眠下意识捂住喉咙,眼里写满不可思议,她真的说话了吗? “啊……”她开口,发出沙哑的嗓音,不是很好听。 或许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这种感觉竟让她觉得有点陌生,她又抱起水杯喝了两口,捏着喉咙处试图发出正常的声音,却还是沙哑的。 陆宴臣安抚道:“别着急,你太久没说话,再加上感冒影响了你的声音。” 她的确害怕自己声音变得难听,听陆宴臣说是这两种原因,心里反倒能接受。 “我,说了,什么?”她在重新适应讲话的感觉,语速还很慢。 陆宴臣凝视着那双充满迷茫的清澈杏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姜予眠不懂他此刻注视自己的眼神,又习惯性打字:【我到底说了什么?】 她想知道自己开口第一句话,究竟说了什么。 陆宴臣缓声回道:“你喊我了名字。” 姜予眠敲字:【还有吗?】 “还有……”他迟疑,似在犹豫该不该讲,直到姜予眠疑惑的目光逼近,才慢条斯理地补上后半句,“你抓着我的手,叫了声哥哥。” 姜予眠先是瞳孔一睁,随后整张脸耷拉下来,垂头盯着盖在膝盖上的被子。 以前她的确喊陆宴臣哥哥,没有一丝怀疑,完完全全信了他的话。 在姜予眠看来,陆宴臣是不会骗她的,至少没必要在“一句话”上骗人。 如果不知道陆宴臣照顾自己的真相,或许此刻已经羞到没脸见人。她不该这么快清醒,不用面对这幅温柔的假面。 她该怪陆宴臣吗? 没理由的。 陆宴臣救她于水火,细心安排好一切,算起来在她身上花了不少时间。 按道理,她该心怀感激,只是因为自己私心作祟,才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她能做的,是提醒自己认清事实。 【宴臣哥哥,对不起,我忘记了。】她在跟陆爷爷很谈婶交流提到陆宴臣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称呼。 比全名礼貌,也算不得多亲近。 陆宴臣提醒:“你已经可以说话,不用再打字。” 姜予眠摇头,很执着:【嗓子不舒服,不想说话。】 手机右上角的时间让她意识到这会儿天还没亮:【谢谢你照顾我,现在时间还早,你快回去休息吧。】 温柔而礼貌,她也可以做到。 陆宴臣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语气平和不变:“好,你也还可以再休息一下。” 陆宴臣起身离开。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余光中逐渐消失,直到听见关门声,姜予眠才缓缓抬头。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目送那道背影。 陆宴臣走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翻身坐起。 脑袋有片刻晕眩,她扶在床边缓了会儿才下去。 原本是拿桌上的耳塞,却发现日记本跟耳塞一起放在那里。 昨晚抱着日记本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姜予眠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不敢想那人有没有发现…… 回想陆宴臣当时没什么特别反应,大概不知道里面的内容,虽然他面热心冷,应该不会做出偷窥他人日记的事。 尽管有多种理由安慰自己,姜予眠心里还是不安,赶紧把日记本放回柜子锁起来。 提前请过假,今天不用去学校,谈婶在早晨七点左右来了一趟:“眠眠,现在感觉怎样?好点了吗?” 她用手机写到:【好多了。】 “昨晚你就在我面前晕过去,可把我吓坏了,还好宴臣来得及时。”见她身体恢复,谈婶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来,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半夜起来上厕所,本想顺便来看看你的情况,刚上楼就看见宴臣从书房走到你房间,我就知道不用我操心了。” “宴臣这孩子很会照顾人,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操心。” 居然是,照顾了她一夜吗? 姜予眠触摸心口,那颗坠入湖底的心脏好似挣扎着要浮上来。 “哗——” 谈婶拉开花纹纱窗,清亮的晨光透进来,随后打开半边窗。 “卧室不能关太严实,闷着对身体不好,偶尔也要透透气。” 随着谈婶的叮嘱,一丝冷风灌入吹到姜予眠脸上,她捂着脸,将头埋在掌心。 哪怕他是出于礼貌和对陆爷爷的责任,那些实打实的时间和精力,又该怎么还。 - 楼下,晚起的陆习叼着面包正准备出门,听人说姜予眠今天请假,他把面包从嘴里拿下来:“她最近怎么总请假?” 12月以来,这是第二回了吧? 有人答道:“眠眠小姐昨晚有些发烧。” “生病了?”陆习诧异地咧开嘴角。 对于他这种常年精神饱满,虽然不想上课还偶尔迟到,但从不请假的人来说,一个月请两次病假算得上严重。 赶在上学前,陆习跑上楼,在她门外敲了敲。 里面的人来开门,门打开时,两人看着对方都愣了下。 姜予眠没想到门外的是他,手里拿着半块面包,还有没喝完的牛奶。 陆习是惊讶于她的病容,这次发烧跟上次“生病”完全不一样,唇色是灰白的,整个人看起来像脆弱的薄纸。 陆习不知道说什么:“你真生病了?” “……”难道还会有假的。 “你说你,一个月病两回,太弱了。”从小到大,他生活中围绕的同龄人基本都是男性,还没见过像小哑巴这么弱的女生。 “……”含着半块面包来敲门,就为数落她? 两人站在房门内外,一个没请进,一个没想进。 瞥见之前摆在置物板上的绵羊发夹还在,陆习心想她可真犟,只能憋出一句:“你好好在家躺着吧。” 说完他把剩下的小半盒牛奶放到嘴边大口一吸,喝完就走了,姜予眠甚至没搞懂他来这里的目的。 吃过早饭后,陆宴臣又了一趟:“温度降下去了?” 姜予眠点点头,把刚测的体温数据给他看,问道:【昨晚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吗?】 “只是帮你测了体温。”陆宴臣避重就轻。 姜予眠的心情很复杂,感谢的话说过很多次,轻飘飘的语言显得无力,但她目前能给的,好像只有听话配合。 思来想去,她对陆宴臣说:【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一件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他轻描淡写,因她整夜未睡的事情只字未提。 姜予眠却在思考,他对陆爷爷的愧疚到底有多深,才会因为陆爷爷的吩咐对她如此照顾。 以后还是尽量少麻烦他比较好,毕竟很多事不是发自他内心,而是责任和情商驱使他那样做。 曾经她绞尽脑汁都想陆宴臣留在身边,多一秒也好,可现在,那人站在她面前,她却不找到语言。 两只手交握于身前,无措地扣着指间,姜予眠终于开口:“笔记本,是你帮我捡的吗?” “是。”陆宴臣大概知道她要问什么,主动喂她一颗定心丸,“不过你放心,我没看。” “我……知道。”她其实是相信他为人的,就是怕万一,万一本子落在地上的时候是翻页,岂不是不想看也看了? 好在,陆宴臣的回答让她彻底安心。 该说的说完了,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宴臣,转身背对他,假装要去休息。 “姜予眠。”陆宴臣突然叫住她。 女孩身体微僵,缓慢转身重新面对他,见他那张俊美的脸脱去往日带笑的温和假面。 他静下来的时候,眼神透着几分清冷,唇也显得薄情。 陆宴臣上前一步,微垂着眼看她:“外套的事,不是针对你。” 他在解释,尽管他从不觉得这种事有错。 姜予眠抿了抿唇,脚趾紧扣住地面:“我知道。” 她也是那时才想清楚,陆宴臣本就是那样的人,没有针对,也算不得虚情假意,毕竟他从未故意欺骗过,只是她陷入其中看不清。 她声音还是哑的,像含着砂,目光却很澄澈、明净:“无论如何,谢谢你。” 元旦后的第五天,姜予眠身体恢复差不多,准备回学校上课。返校前一晚,她给陆宴臣发了条信息。 咩咩:以后我想自己上学放学,不用赵叔来接。 赵叔是陆宴臣安排接她的司机。 l:陆家到学校距离较远,没车很不方便。 咩咩:同学们都自己上学,以前我也是。 在没有发生意外之前,她每天自己坐公交车上学放学,大不了就是重新习惯一下。以后总是要离开陆家自己生活的,早早适应也好。 那句话发过去,屏幕另一端的人隔了很久才回复一个字。 l:好。 他尊重她的决定,随后跟陆老爷子打了通电话。 第二天姜予眠早早起床,从陆家到能够乘车的位置有一段距离,需得步行。 她提前算好时间,可下楼时就被坐在大厅的陆老爷子给拦住:“眠眠,听说你想自己上学。 “这么早,外面天都没亮,你一个人出去坐车,爷爷怎么能放心?”陆老爷子不由分说要她留下,“你再回去休息一会儿,晚点下来吃早饭,既然你觉得单独安排车子接送麻烦,那就跟陆习一起。” 陆老爷子还说:“我以后会叫他早点出门。” 陆习坐车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车快,能多睡会儿懒觉。 陆爷爷坐在那里,她连大门都出不去,独立计划在第一天早晨夭折。 估计陆习又要生气,但比起陆宴臣的安排,她宁可去跟陆习吵架。 陆习的话不伤人,陆宴臣越是温柔的话越伤人。 从答应住到陆家开始,她就注定欠陆爷爷一份人情,这时没什么好矫情的。反正她帮陆习补习,陆习给她让给位置,也算扯平? 姜予眠没回去休息,直接去了饭厅等。 陆习仍然是踩着点起床,饭还没吃就被爷爷叫住,听到这件事,反应很新奇:“她要跟我一起上学?” “行啊。”陆习答应得爽快,这点出乎他们意外。 当陆老爷子叫他把闹钟调早,陆习脖子一仰:“那不行,该睡还得睡。” 话虽这么说,他今天走得比以前早些,没吃完的三明治打包带走。 甚至,他还站在玄关处催早就准备好的姜予眠:“站那儿干啥?走啊,上学去。” 穿着蓝色羽绒服的少年立在门边,头顶明亮,身后是一片灰暗。清朗的声音活力有劲儿,在这宁静的清晨,整个氛围都鲜活起来。 姜予眠捂着嘴巴咳嗽两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外面的世界。 因为元旦假期占了两个工作日,再加上生病请假,今天已经是周六,上完白天的课又放周末假。 姜予眠的感冒已经好很多,有时忍不住在教室发出咳嗽,同学们关心她身体状况,她还是习惯写字回答。 那些关心和同情好像是从她不会说话开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默认了这种方式。 下午,陆习突然告诉他,司机周末休假,下午要自己回去。 因为他每周放假都会跟李航川等人出去玩,周六到周日就成了司机固定休假时间,还没来得及跟司机讲姜予眠以后都坐这辆车的事。 这个消息反倒让姜予眠感到轻松:【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家。】 放学后,她仍然等到大部分同学离开,楼梯间不挤的时候才走。 这段路上等公交的大多数是学生,车子刚走,站牌下只剩几人。 这时一个女生来到她面前,小声问:“同学,你有那个吗?” 女生间的暗语一说都懂,姜予眠点点头。 上次跟陆宴臣吃饭遇到那事儿后,她就特意在书包里备着。 她取下书包,一只手拎着,顺手将手机装进去,另一只手去摸内层的拉链。找到那个东西,她握着掌心交给旁边的女生,女生向她道谢,姜予眠的肩膀被撞了下,手里突然空了。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一个男人公然抢走她的书包,姜予眠转身就要追,又被人拉住胳膊。 “我去追,在原地等我。”陆习的声音落在耳边,几乎没有迟疑,他的身影冲了出去。 常年爱运动的少年速度很快,在追去的路上捡到被扔下的书包,陆习不打算放过他,在几百米外的地方将那人按住,夺回手机。那人当机立断,抓起路旁的石子划了他一下,趁陆习吃痛时逃跑。 “艹。”陆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抬头看对面的监控,把这事儿记下了。 陆习拎着书包原路返回,跟赶来的姜予眠在半路相遇,他把手机递过去:“看看有没有摔坏。” 那人一看就是想抢手机。 姜予眠却没管手机,先把书包拿回来,拍拍灰尘抱怀里。 陆习:??? 我费力抢回的手机你看都不看一眼,抱着个破书包像得到宝贝一样。 他不理解。 姜予眠正要道谢,突然注意到他流血的手:“你的手。” 靠近手腕的位置有道被石子划伤的血痕,陆习“嘶”了声,嘴上还硬气:“小事,一点都不痛。” 刚说完,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扭头紧盯着姜予眠的脸,难以置信地问:“刚才是你在说话?” “……是。”她承认了。 陆习震惊:“你会说话?” “……”她本来就会。 陆习来了兴趣:“刚才没听清,你再多说几个字。” 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姜予眠却不愿再说。 嗓子还没完全恢复,声音也跟以前不一样,她不想丢人。 她指向旁边,示意陆习去那边。 两人在附近的花坛边坐下,姜予眠从书包里取出便携棉棒,掰着棉签头,消毒液就从另一端流出。 她让陆习把手搭在膝盖上,低头靠近,帮他擦掉手背上的血,消毒止血,最后贴上创可贴。 “我说你,几千块的手机不看,反倒把一个旧书包抱这么紧。”陆习瞟了两眼,心想她这书包里的东西可真多。 姜予眠沉默做事,就在陆习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到一道闷闷的声音:“这是我爸妈去世那天给我买的。” 她还记得,那天一家人开开心心去商场,爸妈给她买了新书包,还说要送她一台新电脑。意外来临时,他们还没来得及去电脑店,最后只剩下这个书包。 气氛瞬间变沉重。 难怪她不肯换新书包,那怪她那么重视,里面竟有这么段故事。 他爸妈走得早,实在无法体会姜予眠的心情。 安慰人这是事儿不是他擅长领域,陆习正纠结着,低落的少女忽然仰头,真诚地说了声:“陆习,谢谢你。” 风将她的发丝吹拂到脸颊,少年呆坐在她眼前。 马路对面,一辆车缓缓降下车窗。 端坐在里面的男人静静地望着花坛边那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右手轻抬,盖住左手背上还未消失的疤痕。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下午,陆习打电话报警说海嘉中学附近发生抢劫案,却得知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并锁定嫌疑人。 “这速度有点快啊……”两人面面相觑,猜测那人是惯犯,抢了不止一个,所以早有人报警抓捕。 警方询问他们是否有财物损失,又让他们去警局认人,之后的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从警察局出来,天色已经快黑了,陆习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扭头问:“你饿没?” 姜予眠摇头,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可以,请你吃。” “请我吃饭?”陆习难以置信,甚至抬头检查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一看是深蓝夜空,才想起天色已晚。 姜予眠轻点头,在喉咙里“嗯”一声。 陆习今天帮了她一个大忙,还因此受伤,是该感谢一下。 “那我可得好好敲你一顿。”陆习掰起手指思考哪家店最贵,又想到小哑巴小气爱计较,还是决定不为难她,“算了,你用的还不是我家的钱,我就随便吃点。” 话音刚落,姜予眠嘴角浅淡的弧度已经拉平。 她暗暗咬牙,唇瓣微动,终究忍不住反驳:“不是……” 可惜陆习走在前面,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 后面的姜予眠握了握拳,想反驳,又缺乏底气。 她想说用的不是陆家的钱,可她现在吃穿住所,的确来源于陆家。 陆爷爷邀请她来的时候,承诺会给她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她想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开始。等高考结束,她会自力更生,把欠陆家的恩情还回去。 这一耽搁,两人回家已经接近八点。 刚迈进大厅,就被陆老爷子叫住:“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予眠大多时候放学就回家,今天不知道被小崽子拐去什么地方,耽搁到这么晚。 陆老爷子不放心地质问:“你带眠眠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在外面吃了顿饭而已,不信你问她。”陆习扬起下巴朝她示意。 姜予眠连忙点头附和。 因为今天的事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他们商量不告诉陆爷爷,免得他担心。 不等老爷子发话,陆习抢先出声:“爷爷,我先上去了,还得写作业。” 提到学习,陆老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由他去了。 老爷子还有些想不通,一旁的谈婶笑着替两个孩子圆场:“我看这样挺好的,说明两个孩子关系好,都能一起约出去吃饭了。” 疼爱的晚辈能够友好相处,他们对此乐见其成。 爬上楼,躲到长辈看不见的地方,陆习还在嘀咕:“现在觉得当哑巴也挺好的,不用回答那么多罗里吧嗦的话。” 姜予眠没接话。 当初她真“哑巴”那会儿,有人满嘴嘲讽说她装呢…… 接触下来,她能明显感觉到陆习这个人,心底不坏,嘴巴很毒,经常让人心堵。 回到房间,墙边置物架上的绵阳发夹还在。姜予眠把它取下来,撕开包装看,一圈白色绒毛,粉色耳朵,小巧可爱。 她大概知道陆习送这枚发夹的意思,如果收下,就等于原谅那晚擅闯房间拆错礼物的事,如果拒绝,那她跟陆习之间永远存在矛盾。 她捧着绵羊发夹看了会儿,重新装进包装袋,放回置物架的位置。 坐下来的时候,她习惯性打开手机,点开对话框才发现,“咩咩”和“l”的聊天记录已经定格在几天前。生病后,她再也没主动跟陆宴臣分享过生活中的琐事,那人也只是在生病前两天礼貌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再无其他。 分享欲是个神奇的东西,她性格安静,不太喜欢跟人交流,却愿意把自己的生活说给他听。一旦这个行为停止,就会觉得寂寞,一天结束总感觉缺了什么。 姜予眠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有时不小心点出键盘,又隐藏下去。 幽静的办公室,神色沉静的男人看着对话框消失的“正在输入……”状态,将手机叩向桌面。 - 第二天,陆习受伤的手没藏住,还是被陆老爷子发现,追问下得知姜予眠在公交车站被抢书包的事,更加坚定不能让她一个人上下学的想法。 “陆习,你以后早点起,别让眠眠一直等你。”陆老爷子对着孙子耳提面命,“还有下午放学早点回家,马上就到期末,还不抓紧点把成绩提上去。” 当着老爷子的面,陆习什么都点头答应,从表情都能看见明显的敷衍。 现在他已经坦然接受跟姜予眠一起上学,姜予眠却还跟之前一样,在校外就拉开距离。 陆习不满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躲那么快? 小哑巴这是嫌弃谁呢? 哦,现在她已经不是哑巴。 姜予眠已经能开口,跟人沟通还是用手机,陆习觉得很奇怪。很快,他发现除了自己,周围的人好像都不知道姜予眠会说话的事。 家里最亲近的爷爷跟谈婶不知,学校整日相处的同学不知,只有他知道! 这一点特殊对待让陆习有种莫名地满足,非但没打算揭穿,甚至配合她演下去。 不过时间长了,他又发现,哪怕面对自己,姜予眠也极少开口。他听出女孩的声音逐渐变化,有点期待她完全恢复的那天。 然而一周过去,陆习耐心剩下不多:“姜予眠,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姜予眠静静地面对他几秒钟,眨眼垂眸,没说话,也没给予任何时间回复。 目前的生活让她觉得很好,至少比曾经好,不说话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你最近几天都没开口,你嗓子好了吗?说两句来听听呗。”陆习明确表示对她声音感到好奇。 这话反而激起人性逆反心理,姜予眠嘴巴闭得严严实实。 “姜予眠,你这样就没啥意思了吧。”陆习缠在她身边,从外面进入大厅,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姜予眠重重一声咳嗽。 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回家的陆宴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持财经报放于膝盖,随时随地都像在办公。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连气氛都一同定格。 陆习一个人讲话能制造出一群人的热闹气氛,这会儿突然闭上嘴,四周都跟着变安静。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陆习举起无处安放的手,没事抓了抓头发,发梢停留着从外面带来的寒意。 “怎么,我不能来?”陆宴臣侧首微扬头,含带笑意的目光落在并肩站立的两人身上,平静的语言无端带来一阵压迫感。 握着书包系带的手指微微缩紧,姜予眠受不了他那“温柔”的眼神,垂眸避开。 对陆习而言,陆宴臣这个只比他大六岁的哥哥有着长辈一样的威严,甚至比大部分长辈更具威信力。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还有作业,先走了。”陆习双手捏着敞开的衣服扇了扇风,扭头给姜予眠打眼神暗示。 他先溜了,自己想办法撤退。 姜予眠偷偷撇了下嘴。 她在陆宴臣面前更加不自在。 她试着往前挪动一步,男人不容拒绝的声线只传进耳边:“过来。” 姜予眠背着书包,默默转头,视线飘到陆宴臣手背上。之前被她抓伤的疤痕已经脱落,只剩浅淡的粉色痕迹,仿佛一根线那么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她总觉得欠陆宴臣很多,面对他时,当然要听话。 他说过去,她就走到面前去,站着等着他发话。不像从前那般,变着法去寻找话题。 陆宴臣合上财经报,问她:“声音恢复怎么样?” 她点头。 男人眉头微蹙,抬眸凝视她脸庞:“说话。” 姜予眠张了张嘴,发出极轻的声音:“还好。” 她低着头,嗓音被压住几分,但也能听得出女孩的音色特性,跟记忆中那几声脆弱软糯的“哥哥”到底不同。 陆宴臣理了理大衣,慢条斯理站起身,正要开口时,谈婶从客厅路过。 他敛眸,对身旁的女孩说道:“跟我去书房。” 姜予眠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跟着去。 书房每周都有人打扫,永远整洁干净,曾经她还会找寻书的借口进来,在他坐过的地方翻阅他看过的书籍,试图去了解他的精神世界。 但她发现,这里的书籍种类繁多,更像是一个表面完美的小型书库。陆宴臣很早就搬出去住,时常阅读的书籍应该收纳在青山别墅的书房。 那是她从未触及的领域,正如陆宴臣本身。 书桌旁边有多余的椅子,陆宴臣抬手示意她坐,“在学校跟同学怎么交流?” 姜予眠:“……” 这话,莫名有种家长捉住刚放学回家的小孩,询问校园生活的既视感。 但她知道陆宴臣不是那个意思,他应该是在问沟通方式。 姜予眠想了想,老实交代:“他们,不知道我病好了。” 学校里的同学并不知道她的失语症是暂时的,随时可能恢复。 “不想在外面说话吗?”陆宴臣一针见血。 姜予眠神色微变,那对秀气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手指攥着书包系带缠绕,内心复杂,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哒”的一声,陆宴臣将明亮的灯光换成暖橙色,女孩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许多。 比如无所遁形的明亮,昏暗掩藏的状态能让她更自在。 男人转动椅子,侧身对着书桌,语气比刚才缓和许多:“在我面前可以说实话。” 已经很久没问过姜予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亦或者想说什么。 可是他问了。 他的耐心引导将女孩戒备的恐惧感一点一点驱散。 橘色的光芒从女孩明亮的眼睛里透出来,不自觉地向那道声音倾诉内心:“想,也不想。” “刚开始,他们并不喜欢我。”还记得开学那天,班长骗她去领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但是,他们以为我是哑巴后,会帮助我。”当姜乐乐向她投去第一束同情的目光,全班同学对她的态度都转变了。 上课被老师点名,有人主动替她解围;偶尔在学校遇到困难,同学们不约而同为她提供帮助;那些善意的目光,温暖的语言,跟她曾经被孤立的日子截然不同。 她害怕改变现状,担心目前拥有的变成泡沫消散。 关于这点,陆宴臣早有预料,姜予眠的回答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必须得告诉这个小姑娘:“如果一个人仅因为你会说话而对你抱有不友善的想法,这本身就是错的。” “你不舍得放弃的只是他们的同情。” 姜予眠反问:“同情,有什么不好?” 至少不会伤害她,还会在她受伤时施以援手。 陆宴臣身体微倾,双手交握搭于膝盖间:“你是一个正常的人,真正的你一样可以赢得别人的关注和喜爱。” “不。”她轻声反驳。 自己的亲身经历已经证明那句话是错的,有人因为嫉妒而伤害她,有人因为她的遭遇而远离。只有同情她的人,才会帮助她。 同学是这样,陆家人也是这样。 陆爷爷不也是因为见她可怜,才满脸心疼将她带回陆家吗? 陆宴臣不也是因为同情,才会待她温柔,表面维护她的自尊吗? 陆宴臣坐直身:“一朵脆弱易折的花朵或许刚开始会被小心呵护,但那并不能长久。真正留到最后的是坚韧而美丽的生命,比起含苞待放,大家更喜欢花盛开。” “盛开……”她还会迎来盛开那一天吗? 展望未来,姜予眠一片迷茫,她看不清前路,亦不知归途。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你可以选择自己觉得舒适的方式去跟朋友交流,但我希望你记住今晚的谈话。”不知何时,陆宴臣已经起身来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没有刚见到他时那种压迫,更像是找到一处安全栖身之所。 想被那样可靠的他一直保护着。 隔了很久,她才回答:“我,知道了。” 她会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就这么乖巧地坐着,陆宴臣顺手揉了揉她头发:“以后多说说话,对你恢复有帮助。” 姜予眠扣了扣书包,没应承这句话。 一脱离那种氛围就回想起温柔的背面是无尽冷漠,她其实很怕,怕那件被扔掉的外套只是真相之一。 至少她目前无法不在意。 姜予眠坐如针毡:“我想,回去了。” 陆宴臣应允:“嗯。” 一个字犹如特赦令,姜予眠拎起书包,转身就走。 “眠眠。”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她刚迈开的脚步顿在原地。 陆宴臣注视着那道纤瘦的背影,问:“上次那件事,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姜予眠缓慢将两只脚放于平行位置,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只是,觉得,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归根结底,陆宴臣不欠她的。 过了会儿,书房响起关门声。 站立书桌旁的男人摸出一把打火机,指腹擦动滑轮,表情晦暗不明。 其实最近,姜予眠并没有很多时间去跟同学们交流。 一月中旬,各地学校陆续放假,海嘉中学的高三暑假只放两周,假期时间靠近新年,期末考试就安排在除夕前几天。 新的一周开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强调期末考试,大多数同学已经麻木。高三的题海战术名不虚传,到现在每天几套试卷下饭,几乎每节课都是讲试卷、将练习册的题,然后再根据上面的题型延伸。 期末考完也不需要领取通知书,每科老师发下来的试卷成套,平均一天几张试卷,几乎占满整个假期。 考试前最后一节课,英文老师站在班上给大家发布新任务:“每个分数等级的寒假作业已经写在黑板上,到时候成绩出来,自觉按照这上面的安排完成作业。” 英语老师把分数划分区间,考得好,作业少,反之作业陆续增多。 “还有一件事,三月市内将举办一场英语演讲大赛,每所学校将推选三篇英文稿参赛,一班的同学,每个人都要写。” 此话一出,教室发出参差不齐的喊叫。 今年的春节在2月上旬,考试结束刚好就到了姜予眠去心理咨询室的日子。 考试完当天,姜予眠主动发信息跟祁医生约时间,对方还笑她积极。 第二天上午,姜予眠站在心理咨询室外,犹豫好久才踏进那扇门。 祁医生见到她,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左右打量不见其他人来:“宴臣呢?” 姜予眠抬头对上祁医生打量的视线,启唇道:“我,自己来的。” 女孩开口那刻,祁医生都瞪大了眼。 他是从陆宴臣口中得知姜予眠开口说话的事,但那时为了防止她受刺激,没有刨根究底。可这会儿,姜予眠不仅开口,还独自来到他的咨询室。 这…… 太意外了。 祁医生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先坐,偷偷出门打了通电话:“怎么回事?姜予眠自己过来了?” 公司里,正要踏进会议室的男人脚步一顿。 从电话里,陆宴臣得知姜予眠自己去找祁医生的事。 听到祁医生的质问,他只能回:“她没跟我说。” 今天抽不开身,他本打算明天带姜予眠过去,哪知…… 旁边的姚助理不断看时间,小声暗示:“陆总,会议快开始了。” 陆宴臣抬手比了个手势,姚助理颔首,抱着文件和电脑先进去。 陆宴臣扫了眼腕表,手机举在耳边:“既然她自己去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通话结束后,他按灭屏幕,走进会议厅。 - 咨询室里,祁医生通过沟通发现,语言恢复的姜予眠心情变差许多。前两个月能够愉快沟通,今天困难重重,虽然是姜予眠主动前来,但她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定时打卡的任务。 “眠眠,我们做咨询呢,并不是说你每个月来我这里就行的,你可以试着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我。” 她却说:“没有想法。” 这种一语就能戳破的谎言,姜予眠说得坦坦荡荡。 祁医生很是为难,之前好不容易构建的信任,这么快又崩塌了? 今天待在咨询室的时间格外长,姜予眠出来的时候,已经有辆车熟悉的车等在外面。 她在“走过去”和“假装看不见”之间犹豫两秒,选择前者。 车窗降下,熟悉的司机老赵来替她开门。 后座车门拉开,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他不在。 时隔一月,老赵还挺想念这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眠眠小姐,陆总最近很忙,你想去哪里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当然,这都是陆老板的安排。 她把能够跟陆宴臣见面的理由用了,接下来两天,那人没有出现。 今天已是除夕。 因为过年,陆家大部分佣人都放了假。 陆老爷子受邀出席某个商业年会,临走前叮嘱陆习跟姜予眠在家里过年,他特意留了大厨给两人准备三餐。 陆习边掏耳朵边应付:“行行行,知道了,爷爷你的车在外面喝西北风呢,赶紧出门吧。” 陆老爷子拿起拐杖敲地面:“眠眠第一次在我们陆家过年,你作为主人家,要好好照顾她。” “ok,ok。”反正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中午,桌上果然有一顿丰盛的午餐。 陆习游戏刚开局,一边打一边吃,到战局紧张的时候根本顾不得吃饭。姜予眠胃口小,很快就放下碗筷。 她离开饭厅,遇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谈婶。 “眠眠,你跟陆习在家里好好过年,我过两天回来。”谈婶有儿有女,孙子都已经上幼儿园,自然要回家团年。 【就,我跟陆习吗?】 “是啊,老爷子今天回不来,宴臣……”提到陆宴臣,谈婶总是欲言又止,“宴臣他从不回家过年,就不用考虑他了。” 姜予眠问:【为什么?】 “这……”谈婶犹豫有些,看到小姑娘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说了,“你知道的,他父母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家里气氛都不太好。那年除夕,陆习哭闹不止,嘴里喊着爸妈,老爷子脾气上头说了重话。” 她永远记得那个特殊的除夕夜,桌上是陆习哭闹的声音,陆老爷子没忍住发了脾气,指着安静坐在旁边的陆宴臣:“你看看,你看看,团不了年,家不像家!” 说到底,他还是怪陆宴臣害死父母,导致这个家支离破碎。 谈婶深深叹气:“所以从那之后,每年除夕和春节,宴臣从不回家。” 这是他的噩梦,是牢笼。 “不说了,我得走了,再完就赶不上车回家见我的小孙子咯。”谈婶拎起,面容带笑,对回家充满期待。 姜予眠慢步上楼,边走边回想谈婶口中的故事,好像有点明白陆宴臣。 从未感受过温暖的人,要如何成长为一个温暖的人? 全国欢庆的热闹除夕,姜予眠待在房间写了一下午作业。 这样清冷的除夕才是她熟悉的。 在舅舅家那几年,她也是一个人过。每年春节,舅舅一家都会去舅妈的老家,那时她一个人留在空荡的房间,没有亲人相伴,没有朋友相邀,就这么安安静静看完一本书、写完一篇字,过完一年又一年。 休息时放下笔,她又忍不住想,陆宴臣也是这样吗? 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人,自己过完一年又一年。 宁城,夜宴。 宋氏集团举办的年会热闹非凡, “陆总。”宋董事长处事圆滑,逢人就夸,“听说前几天天誉刚跟盛世集团达成合作,陆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陆宴臣笑说:“宋董过誉了。” 两人开始寒暄,穿着礼服的宋夫人走过来,站在宋董身边尽显端庄。 宋董事长的夫人是国内有名的设计师,今晚她将展出十二生肖限量款手链进行慈善拍卖,引来不少人关注。 几人边走边聊,进了展厅,那十二条手链分别装在玻璃盒中,周围堆满发光玉石。 手链是编织红绳,红绳中间是用玉石做的环,十二生肖对应的动物嵌在中间。特色在于它每款动物设计,黄金雕刻,小巧细致。 宋夫人亲自讲解设计寓意,十二生肖对应的形状自是不用说:“我将十二生肖与平安扣相结合,寓意岁岁年年皆平安。” 宋董事长不断在旁边补充附和,最后问:“陆总觉得如何?” 陆总嘴角含笑:“宋夫人心思玲珑,设计别出心裁。” 夸赞的话让宋董事长十分畅快。 宋董是出了名的宠妻,别人夸他妻子,他就高兴:“陆总要是喜欢,不妨挑一款,等展示结束,我让人给你送去。” 宋董事长想拉拢他,他也乐得做人情,但不能是私下相送。 宋夫人承诺将拍卖的款项全部捐赠用于慈善事业,他做人情,也得通过拍卖的方式。 竞拍开始,有人以自己的生肖为标准,有人说要拿去送礼。 坐在陆宴臣身边的姓梁,正是几个月前,姜予眠跟陆宴臣在餐厅遇到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陆总,你也要拍吧?”这种做慈善挣脸面事,大部分人都会表态。 陆宴臣含笑点头。 “我也拍一条。”他今日是有备而来,“女儿央着我要礼物,我正发愁呢,这会儿倒是送上门了。” 陆宴臣礼貌性问:“你女儿,属什么?” “属羊。”梁总乐呵呵道:“我女儿可乖了,就像小绵羊一样。” 陆宴臣摩挲着表盘,脸上笑意不减:“那真是抱歉了。” 梁总表情微僵:“陆总这话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明白陆宴臣那句抱歉的含义。 拍卖从“鼠”开始,陆宴臣坐定如松,直到“羊”出现,他次次举牌阔气,对“绵羊”势在必得。 雄赳赳的梁总很快败下阵来,私下打商量:“陆总,你就让给我吧,我还得回去跟女儿交差呢。” 陆宴臣借他的话再次举牌:“我也得回去交差。” 梁总惊:“你教什么差?” 陆宴臣面不改色:“哄人。” -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吃完饭的陆习跟姜予眠让佣人都下班回家,只留下门口的保安。 这会儿,陆习绞尽脑汁劝姜予眠出门:“外面那么热闹,你就不想去看看?” 姜予眠很坚决:“不想。” 事情的起因得从半小时前说起。 陆习接到一通电话,是那群常年玩的朋友喊他出去聚餐,还计划十二点去放烟花。 小年轻的聚餐可不只是吃饭,一群人聚在一起玩桌游、斗酒,那场面对陆习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于是他坐不住了,想出门。 把小哑巴一个人留家里不地道,他琢磨着把人一起带出去,可姜予眠死活不同意。 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姜予眠没有动摇半分,对他口中的吃喝玩乐、游戏烟花全都不感兴趣。 “陆习,你可以自己去玩。”不需要费尽心思拉她一起。 刚才陆习跟朋友开过视频,她知道有那群讨厌的人。 “爷爷让我照顾你……” “我在家里不需要照顾。” “留你一个人在家,这不好吧。” “还有很多试卷没做。” 陆习无言以对,他想起来,姜予眠的确做了一天的题。 这大概就是学霸。 那边又打电话来催:“习哥,赶紧出来啊,大家都在这儿,就等你了。” “一年一聚,缺你不行。” 多年朋友相邀,又是他喜欢的场合,爱热闹的少年拒绝不了外界诱惑,最终走出那扇门。 大门关闭那刻,姜予眠卸下无所谓的外表,心也跟着空了。 倒也不是舍不得,只不过在被誉为“团年”的除夕这天,目送一个又一个离开,直到偌大的家里只剩她一个,好像整个世界都空荡荡的。 她环顾四周,心里一片迷茫,只有拿笔写字的时候,才能把心思放回学习上。 离开家的陆习觉得不对劲,可这不是他故意把姜予眠扔下的啊,是姜予眠自己不愿意出门,他总不能为一个不愿出门的人把自己一群兄弟撂外面吧? 这么说服自己,陆习坐上车。 过了会儿,他尝试拨打一通电话,铃声响了几秒,对方接了。 “大哥。” - 晚上十一点,姜予眠终于写完全部数学试卷,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写了一天,脖子好累,手也酸。 她到楼下走了一圈,放松许多。 家里还是太安静,姜予眠就在副客厅打开了投影仪。 家里有专门的影音播放室,但那地方有些封闭,她一个人不爱去。 嘈杂的电视声让整个客厅都变得热闹起来,姜予眠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盘腿,一会儿又侧靠着抱枕躺下去。 以前就是这样,等待春晚的倒计时陪她进入新的一年。 平时在有杂声的环境下她睡不着,今天却不一样,电视里那些喜气洋洋的话语像催眠曲,或许是她累了,想着眯一会儿,等新年来临就去睡觉。 躺在沙发上的女孩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 有人携一路风尘,踏着夜色归来,寻声来到副客厅。 投影仪上闪烁的光影映照在女孩身上,她蜷缩在沙发上,一手向后抱住自己,一手搭在脸颊边。 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每次见她都如此。 陆宴臣放轻脚步来到沙发边,单膝蹲在她面前。 她还在睡着,陆宴臣取出那条雕刻绵羊的平安扣,小心翼翼地戴进她手中。 闪烁的光影将两道身影笼罩,屏幕发出新年倒计时的声音,在“一”字落下那一秒,平安扣紧紧锁在女孩白皙的手腕间。 新年钟声敲响,男人环顾四周,这个他多年不曾在新年踏进的家。 最终收回视线,注视着女孩恬静的睡颜,嘴角挂起极淡的笑:“新年快乐啊,小眠眠。”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睡梦中的姜予眠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她本就浅眠,手腕被托起时已经清醒几分。 没睁眼,是因为她闻到熟悉的雪松香,知道来人身份。 不知道陆宴臣给她戴上什么东西,冰冰凉的贴在肌肤上,但很快就随体温变暖,好像是条手链。 新年钟声敲响之际,听见那人道出“新年快乐”,唤她名字时的语气好像情人般亲昵温柔。 那一刻,真有一种自己真的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错觉。 很快,变速的呼吸将她出卖,无法再装睡。 那人好似不打算揭穿,在她准备“苏醒”前起身。 即使闭着眼,姜予眠也能感觉到投影仪上的光线重新映在脸庞,她终是忍不住睁开,那道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客厅门边。 她坐起来,发现手腕上多出的手链。 平安扣的款式,中间镶嵌着一只金色绵羊,金饰直径一厘米,小巧而精致。红绳戴在腕间,显白又秀气。 这是,陆宴臣送她的新年礼物? 经过“外套”事件,姜予眠时常克制自己不要多想,结果每一次,陆宴臣的行为都会让她心里荡起涟漪。 陆宴臣于她,是无法抵御的诱惑。 姜予眠穿好鞋子,拿茶几上的遥控关掉投影仪,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 突然消失的声音让陆宴臣有所察觉,他回头,撞进女孩那双光亮盈盈的眸。 两道富含不同情绪的目光在静谧的空间交汇,姜予眠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勾到衣摆,平安扣手链抵在身侧,她微抬眸,缓启唇。 “陆宴臣。” 女孩的嗓子已经完全恢复,声线褪去曾经的稚嫩,软软的语气透出几分娇,一个名字都被她喊得婉转、轻灵。 在这寂静的客厅中,她是唯一存在。 姜予眠弯起胳膊,手腕与脖颈平行:“谢谢你。” 男人嘴角微扬,温和的声音一如往昔:“不客气。” 一切前嫌,在此刻冰释。 时间不早,陆宴臣看了眼腕表,说:“我得走了。” 走? 姜予眠猛地想起谈婶口中的往事,陆宴臣不在陆家过年。 可他今晚回来了呀…… 他们在同一空间,听着新年钟声敲响,也算是一起跨年了吧? 难道,他只是回来送出这份新年礼物吗? 陆宴臣用行动告诉她,的确如此。 他没打算留在陆家,或者说,一开始根本没想回景城。若非陆习那通电话,他不会在中途离开宋家夜宴,更不会来到这里。 陆宴臣跟她道别,双手揣进大衣兜里,大步离开。 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姜予眠捏手又握拳,心里挣扎万分。 直到余光瞥见手腕上的平安扣,那一刻身体仿佛脱离大脑控制,先一步小跑上前,挡住陆宴臣的去路。 “我……”发出的第一道声音都是虚的。 女孩咽了口唾沫,紧张到心脏都快跳出来:“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主动提出跟一个男人回家这种事,几乎耗掉她全部羞耻心。 陆宴臣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但他还是说了声:“好。” - 青山别墅静悄悄的,大部分佣人放假,仅剩的两个也早早入睡。 回到久违的房间,姜予眠心情复杂到可以编写一本城墙那么厚的书。 上次离开的时候,有伤心、有怨愤,即使后者很淡,淡到她不愿承认。她自以为是的保持距离,里面有几份是对陆宴臣行为的不满,别人不清楚,她清楚。 时隔两月,她重新回到这里,还是自己主动提出的。 唔…… 好没骨气。 姜予眠暂且把原因归算为,新年礼物太漂亮。 时间不早,她打算睡了,在书包里找了一圈才发现忘带耳塞,只好去找陆宴臣:“这里有备用的耳塞吗?” “有。”他率先回答姜予眠的问题,不过…… “长期戴耳塞会对你的耳朵造成影响,今晚试试不戴?” 没想到陆宴臣会这么说。 姜予眠手背到身后,脚尖磨了磨:“之前你送我的……” 明明之前是他主动要送的。 陆宴臣不徐不疾道:“之前你精神不是很好,耳塞有助于你的睡眠,时间长了会依赖,青山别墅很安静,不会有杂音吵到你。” 在他的鼓励下,姜予眠决定试一次。 女孩趿着拖鞋回屋,陆宴臣敛起嘴角,脸上笑容淡去,眼底透出几分清冷。 一开始,他只是尽可能提供姜予眠所需要的东西,并不打算干涉太多。就像那件被处理的衣服,他只考虑当时姜予眠需要,并未想过被她发现会如何。 现在么…… 小姑娘年龄小,脾气倒挺大。 姜予眠躺回床上,意识反倒变清醒。她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声音。 姜予眠重新坐起来打开手机,发现不久前,陆习给她发了几条信息。点开一看,是视频。 视频里人声嘈杂,镜头摇晃不定,可见拿手机的人手抖得厉害。 陆习发了三个视频,总算有一段能看清烟花绽放。 隔着屏幕,她听到那群活力充沛的少年少女嘻哈打闹,齐声祝贺“新年快乐”的声音,与安静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她突然想起什么。 脑中一个激灵,姜予眠扔下手机跑出去,到熟悉的另一间卧室敲门:“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嗯?”刚洗完澡的男人穿着深蓝居家服,发梢在滴水。 在他抬眸刹那,姜予眠迅速扔下一句:“新年快乐,陆宴臣。” 她来得突然,走得很快,陆宴臣抱臂倚在门边,果然等到走远的女孩回头。 没想到他还站在那儿,姜予眠回头被逮个正着,她赶忙收回视线。 新年第一天,她摘下耳塞,睡了个好觉。 早晨起得稍晚,穿戴好下楼却发现桌上摆放着精致早餐。以前住在这里也有人准时准点备齐三餐,姜予眠没客气,坐下来开动。 鸡蛋香嫩,果蔬味清,早上吃着爽口不腻。 她吃到一半才想起去拿旁边的牛奶,伸手时不小心碰掉筷子,有人替她捡起来。 抬头就看到陆宴臣。 “好吃吗?”他将弄脏的筷子收走,摆到另一边。 姜予眠口中还含着没来得及咽下的牛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一吞一咽:“好吃。” “谢谢。”姜予眠的评价是对他能力的肯定。 姜予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你做的?” 她从未见过陆宴臣进厨房,居然有幸吃到他亲手做的早餐。 现在供起来还来得及吗? 陆宴臣回以她肯定的微笑。 陆宴臣本打算在宁城度过两天,别墅基本没留人,一日三餐需要自力更生。 他难得闲在家,开启慢节奏生活,看了半天书。 姜予眠倒是老实,一心一意写作业,试卷翻了一页又一页。 中途接到陆习的电话,问她人在哪儿,姜予眠坦白承认:“在青山别墅。” 陆习花了几秒钟接受这个讯息:“所以,大哥昨天真回家了?” “对。”不仅回家,还送她新年礼物!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得要死。”一觉睡到中午的陆习躺在懒人沙发上,生无可恋。 上大学那几个朋友约出去旅游,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李航川跟孙斌他们都被爸妈带去拜访七大姑八大姨,只有他这么闲。 爷爷不在,大哥不在,没人管他。 本想找小哑巴一起,一觉睡醒去敲门,发现她不在家。 姜予眠委婉建议:“你可以打游戏。” “小学生放假了,散排没意思。”说白了他就是嫌散排的队友菜。 陆习在电话里吐槽,姜予眠不太懂游戏,对着成堆的试卷拍了张照:“我要做作业,再见。” 马上就要吃到陆宴臣亲手做的午餐,她才不回去。 揣着这样的期待,姜予眠做题都变得兴奋。 不过一会儿,陆宴臣就来敲门:“收拾一下,等会带你出去。” 做试卷做得头晕眼花的小姑娘缓慢抬头,疑惑的眼睛眨两下:“我还有很多作业。” 陆宴臣很直接:“可以带上书包。” 她没问去哪儿,只是遗憾没能吃到陆宴臣亲手做的午餐。 陆宴臣来到她到一家私人俱乐部,vip会员制度,一般人有钱都进不来。这里设施齐全,娱乐区、休闲区、商务区等区域建设多元化,可供客人随心选择。 姜予眠从未来过这种高档地方,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适应,又习惯性地想往陆宴臣身后躲,却被男人拎到旁边,跟自己几乎平行的位置站好:“跟着我可以,别躲在身后。” 这种逃避性动作,得改。 姜予眠不明白:“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宴臣言简意赅:“带你过个年。” 家里太冷清,恰好有人相邀,带姜予眠出来正好。 “陆宴臣,你可算来了。”一个穿着酒红毛衣的男人拍拍手走到两人面前。 陆宴臣撇头,在姜予眠耳边介绍:“他叫秦舟越,是……” 对方耳朵尖锐,抢先道:“你好,我是秦舟越,跟陆宴臣拜把子的哥们。” 比起这真实性待考究的自我介绍,陆宴臣换了个能让姜予眠更好记住的身份:“他是祁医生的外甥。” “外甥?”姜予眠惊。 祁医生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外甥。 陆宴臣来之前打过招呼,秦舟越知道姜予眠要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不是第一次听说。 秦舟越对陆宴臣打了个手势:“书谨在那边,说想趁机跟你谈谈上回的合作。” 陆宴臣转动手腕:“今天不谈公事。” 秦舟越心领神会:“ok,我跟他说。” 俱乐部里大部分地方是开放式,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或是听说过对方,姜予眠一个都不认识,脑子里却不断接受周围四散的讯息。 “听说最近有个摄影师盯上了言总。” “许知恩可不是普通的摄影师,多少人想请她拍照都约不到档期。” “言二少又往外跑了吧?” “看朋友圈,他们那群人登什么山去了。” 她不动声色地接受这些信息,直到陆宴臣给她找了张桌子,示意她可以把东西这儿。 姜予眠抱着书包,并不觉得初来乍到的自己能够心无旁骛在这样的环境下做高三试卷题。 已经有好几个来跟陆宴臣搭话,都被他两三句话打发。 陆宴臣问她:“你觉得这里吵吗?” 姜予眠想了想:“声音吵,但是……很新奇。” 这些人谈论的事件和人物关系,跟她从同学口中听到的八卦不同,跟陆习和朋友打游戏聚会的气氛不同。 同样是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事,她却觉得这里有趣。 刚开始,她会因为好奇左顾右盼,却不敢多停留,只能竖起耳朵,肆无忌惮听声音。 稍微习惯这里的氛围后,她会悄悄打量,去观察那些人。 这里的男人外表年龄不一,有的成熟稳重、有些年轻开朗,西服与休闲装在这里气氛相融。 这里的女人,有成熟知性的女强人、有娇艳妩媚的女伴,还有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年轻少女。 比起男人,姜予眠更关注那些女性。 她们多姿多样,唯独没有像她这样躲在角落的胆小鬼。 她发现一个穿着淑女的女生,听人叫她书谧,是一名医学生。书谧是跟着哥哥书谨来的,站在人群中落落大方,别人见了都要夸书谨有个好妹妹。 这时姜予眠悄悄抬头瞄了陆宴臣一眼,想起曾经有位“梁总”误以为她是陆宴臣的妹妹,那时候夸她长得好,都是看在陆宴臣的面子上。 陆宴臣又问她:“在看什么?” 姜予眠悄悄指向前方:“她,很耀眼。” 陆宴臣只看了一眼,目光回到她身上:“你也是。” 姜予眠把他的话当做安慰。 这个下午,她用耳朵听、用眼睛看,去感受从未接触过的“新世界”,一开始她也害怕在陌生环境遇到什么状况,但陆宴臣一直坐在她身边,慢慢就适应了。 偶尔会有人来给陆宴臣敬酒,他没推,浅酌了几杯。 姜予眠想起之前在餐厅和喝过的果酒,跟陆宴臣手里这杯颜色看起来差不多。 当陆宴臣端着酒杯,她的眼神一直追随,被发现。 陆宴臣举杯:“想喝?” 姜予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可以吗?” “你还真敢问。”右手的酒杯换到左手,陆宴臣推开她额头,“这可不是让你喝着玩的果酒。” 姜予眠脑袋一仰。 直到结束,陆宴臣也没允许她碰过一滴。 临走前,秦舟越有事要跟陆宴臣谈,两人走远了几步。 一分钟、两分钟……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趴在桌边的姜予眠盯上之前送来,但陆宴臣没喝的酒。 她把手指当双脚一步一步踩在桌面,已经“走到”酒杯面前,那两人还没结束。 反正酒已经送来,放在这里没人喝也是浪费,不如她尝一口,感受一下味道就好。姜予眠很快说服自己对酒杯下手,趁其不备喝两口。 “姜予眠。”不远处的陆宴臣在喊她。 姜予眠立马站起来,见陆宴臣勾手示意,她拎起书包走过去。 走路时,姜予眠才将那口酒咽下。 怕暴露,她一直没说话,只在心里悄悄回味那道酒香,跟此刻陆宴臣身上沾染的气息一样。 坐在车上时,拉近的距离让她味到的酒味更浓郁。 一直没吭声反倒惹人注意,陆宴臣问了几声没听到回应:“怎么不说话?” 他侧头看过来,头微低。 后座没开灯,光影在两人身上交织。 她头微仰,闭着嘴巴打了个小嗝,还记得在心里叮嘱自己“不能说”。 “姜予眠?”陆宴臣好似察觉什么,倾身靠近些,凭嗅觉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发现他的意图,姜予眠只想挡住他的动作,伸手去捂他鼻子。 自然弯曲手掌盖上去,陆宴臣毫无防备,温热的唇与软软的掌心亲密相贴。 他亲在她掌心。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两相接触的温度格外烫人,一时分不清发热的是她的手,还是他的唇。 陆宴臣眉头微蹙,瞬间避开,笃定的眼神凝视她:“姜予眠,你喝酒了。” 这是肯定的语气。 姜予眠深吸一口气,身体不断后仰拉开距离,陆宴臣眼疾手快垫上去,才没让她后脑勺撞到玻璃车窗。 这个姿势,两人身体无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他的手臂横在她脸颊旁边,隔着厚实的毛衣,擦出几分温度。 女孩露出一副迷茫懵懂的神情,竖起手指比划:“就喝了一点点。” 陆宴臣轻叹一口气,扶她坐稳后抽回手:“下次要听话。” 不要背着他偷酒喝。 女孩仿佛听懂了,脑袋重重点了两下,陆宴臣这才收回目光,背靠椅座放松神态。 姜予眠欲盖弥彰地把书包抱在身前遮挡跳跃的心脏。 真是疯了,明明她清醒得很。 两人各自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好似谁也没把刚才的意外接触放在心上。 中途陆宴臣的电话响起,陆老爷子参加完商会回到家中询问姜予眠去处,听说去了青山别墅,亲自打电话让她“回家”。 陆老爷子还不知道姜予眠开口说话的事,才会打给陆宴臣。这会儿姜予眠就坐在旁边,把对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她仰视陆宴臣,默默咬唇。 那人挂断电话就朝这边看过来,说:“爷爷让你回去。” 而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陆宴臣立即让司机调转车头,将她送到陆家门口。 他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姜予眠慢吞吞推开车门,站在外面迟迟不肯走。 她磨磨蹭蹭地,陆宴臣也不催,终是她自己忍不住问:“你不留下吗?” 陆宴臣:“不了。” 待会儿爷爷见到他,说不定过新年的心思都没了。 姜予眠知道他心结所在,却不敢贸然开口。 她是从谈婶口中得知的渊源,而非陆宴臣主动提及,怕自己劝不好,适得其反。 姜予眠独自进入陆家,陆老爷子跟陆习都在客厅。 陆习在家躺了一天,到晚上格外精神,跟李航川他们约游戏。待在客厅主要是因为爷爷回家,不能让家里气氛太冷清。 陆习刚结束一局,输了,见到姜予眠时管不住嘴:“你还知道回来。” 他心情不好,说话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像是在控诉她出去潇洒,把他一个人扔家里孤单寂寞。 面对这种情况,姜予眠往往选择沉默,这就是对付陆习最好的方式。 这不,都不需要等她回答,新一局游戏开始,陆习投入战局没空管她。 陆老爷子对她使了个眼神:“眠眠,跟我来。” 姜予眠快步走到陆老爷子身边,搀着他,伴他慢悠悠走去安静的阳台。 没有陆习打游戏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陆老爷子眺望远处灰黑的夜空,苍老的声音显得落寞:“他送你回来的?” 姜予眠听出他的意思,想起那人过家门而不入,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站在陆老爷子身后,开了口:“陆爷爷。” “你……”陆老爷子惊讶回头:“你会说话了?” “刚恢复不久。”姜予眠轻轻点头,用模糊的时间略过这个话题,她想说的是,“陆爷爷,宴臣哥哥忙得没时间回家,但他也是想跟家人一起过年的。” “一起过年……”陆老爷子清晰记得十几年前的那年除夕,小孙子哭闹不止,他只能把怒火全部撒在“犯错”的陆宴臣身上,自那以后的每个春节,陆宴臣都不再出现。 偶尔想起来,他也会后悔对十二岁的孙子说出那么重的话,但他无法拉下脸让陆宴臣回来,慢慢的,他就默认陆宴臣不会再回家。 “算了,不说他。”陆老爷子摆摆手,终究迈不过心里那个坎。 倒是姜予眠开口说话这件事让他心情愉悦:“之前你不会说话,爷爷这心里一直悬着,如果终于恢复,真是大喜事。” 陆老爷子突然提到:“这次参加商会,鹿家提到在雪山上建了个度假山庄,邀请大家过去赏雪度假。” “你跟陆习难得放假,我想着带你俩去雪山玩一趟?” 雪山? 新鲜的地方对姜予眠了来说都非常具有吸引力,她当然不会拒绝,但听陆老爷子的意思,只带她和陆习? 姜予眠整理了下语言,试探性问:“我和陆习跟您一起去吗?” “是啊,陆习在家里待不住,再不放他出去跑一趟,我看他都快憋出病来。”陆老爷子在提到小孙子的时候,话里总是透露出藏不住的溺宠。 失去儿子后的陆老爷子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小孙子。 在失语后,姜予眠跟人交流速度变慢,如今说话也像提前在心里写了一遍,才小声问出口:“那,宴臣哥哥呢?” “他不是工作忙?” 陆老爷子的反问让她语塞。 刚才说陆宴臣“工作忙”只是托词,姜予眠垂着眼,眼珠伴随着思考不断打转:“陆爷爷可以问他,或许他愿意放下工作陪您去。” 陆老爷子很意外。 平时几乎顺从安排的姜予眠今晚竟主动替陆宴臣说话,她好像变了许多,是因为病好了? 陆老爷子回头打量,却见小姑娘低头回避目光,规矩的齐刘海挡住视线,陆老爷子看不清她的脸。 后来还是姜予眠搀扶陆老爷子回到客厅,她仍然是一脸乖顺,很少开口。 远远听见陆习对队友说了句“不打了”,随后就把手机扔旁边。见一老一少出现,他把好奇的目光锁定在姜予眠身上。 “咦,你还买了手绳?”陆习凑过来看,姜予眠下意识把手捂住。 见她防备的动作,陆习“嘁”了声:“不就是红绳,藏什么宝贝似的。” 他撇嘴,扭开头,嘴上说得随意,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据他对姜予眠的观察,她应该是属于喜欢佩戴饰品的女生,就是没见她戴过那枚绵羊发夹。 啊,真烦人! 好在陆老爷子口中的“雪山度假”把他心里的不悦冲得一干二净,陆习立马收拾行李,恨不得连夜走。 鹿家的度假山庄建在宁城雪山上,恰逢春节,游客多不胜数。陆老爷子提前打过招呼,留出几间最好的套房。 雪山附近有直达机场,度假山庄那边专门安排人前来接机。 陆家一行有四人,陆老爷子、陆习和姜予眠,还有一位是家中老佣人,专为照顾腿脚不便利的陆老爷子而来。 下飞机时,姜予眠正要去拿托运行李,陆习却先她一步弯腰拎起:“走了走了。” 他左右手分别拎着一个蓝色箱子和一个粉色箱子,健步如飞。 出了机场,前来接机的人在外面等候,行李装进后备箱,姜予眠来到陆习身边,对他说了声:“谢谢。” 陆习满不在意摆手:“多大点事。” 他一个大男人走在前面,能让一个柔弱小女生自己拎箱子吗? 说出去多丢人。 度假山庄人来人往,陆家一行人刚到,姓鹿的老板亲自出来接待。 姜予眠跟陆习坐在旁边休息,陆习翘起二郎腿,嘴里开始叨叨:“又聊起来了,说话之前就不能让我们先回房躺着?我都快渴死了。” 姜予眠主动站起来:“我去帮你拿水。” 就当是对他帮忙拿行李的感谢。 在前台的指引下,姜予眠找到饮水机。 这时一个放达不羁的少年迈着潇洒大步走进明亮的大堂,手里拿着保温杯,排到她身后。 姜予眠抬起手,少年注意到什么,推开眼前的墨镜仔细瞥了两眼,拿起手机对着她的手拍了张照。 姜予眠端着半杯温开水转身,注意到身后的年轻帅气的少年,默默绕开两步,把水送给去陆习。 墨镜少年拎着满满一杯开水回屋,对着端坐在屋内优雅的宋夫人说道:“妈,破案了。” 宋夫人一脸疑惑,墨镜少年把母亲的保温杯递过去,摸出手机给她看照片:“看,这是不是你设计的十二生肖?” 宋夫人一眼认出照片中佩戴的是自己设计的十二生肖平安扣手链,但图片放大后很模糊,看不清是哪个:“俊霖,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宋俊霖推了推墨镜,回想这两天吃的瓜:“你跟爸前天不还在讨论羊生肖的归属,我今天见到了,是一个女生,挺小的,看起来才十几岁。” 除夕夜宴,陆宴臣拍下那只“羊”是十二生肖中成交价格最高的,让人印象深刻。 当时陆宴臣目标明确,只在“羊”生肖手链拍卖环节出手阔绰,梁总借女儿打感情牌都管不用。事后他们还在私底下讨论陆宴臣拍下这东西打算赠予何人? 听儿子这么说,宋夫人很是好奇:“在一个小姑娘手上?” 八卦是人的天性。 宋俊霖拍桌:“千真万确。” “这倒是稀奇。”也没听说陆宴臣有什么妹妹或是红颜知己,宋夫人猜不透对方身份,只是好奇自己设计‘羊’戴在了怎样的女孩手上。 “你要是好奇自己下楼看呗,刚才还在楼下坐着。”宋俊霖翘起二郎腿抖了抖。 宋夫人见不得他这幅模样,一巴掌呼他膝盖上:“在我屋里耍什么帅,赶紧把墨镜摘了!” 此刻姜予眠已经不在大堂。 入住办理好之后,她拿到自己的房卡,跟陆习在同一层。 刷卡进屋,姜予眠把行李箱靠墙放置,眼睛还盯着手机。 她在跟陆宴臣发信息。 那晚她跟陆老爷子赌了一把,当陆老爷子向陆宴臣提到雪山,他果然同意了。只是因为行程安排冲突,陆宴臣要晚点到。 姜予眠收到消息,他带着姚助理刚上飞机。 午饭由度假山庄的餐厅准备,午餐时间,餐厅坐着许多人。姜予眠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当她回头,发现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对自己露出友好微笑。 女人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很随和,没有攻击性,姜予眠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用餐。 她吃得少,吃完去洗手又遇到那个女人,对方还盯着她看。 姜予眠心生警惕,宋夫人及时解释:“我是在看你的手链。” “或许你不认识我,但我是你手上这款生肖手链的设计者。”见小姑娘神色防备,宋夫人颇有耐心:“你若是不信,可以立即上网搜,应该能看到除夕夜拍卖现场的照片。” 姜予眠当真拿起手机搜索,慈善拍卖会的事情还上过热搜,照片中的女人确实就是眼前这个人。 真巧,爬雪山都能遇见手链设计师。 “你知道这款手链的意义吗?”宋夫人问。 姜予眠缓缓摇头。 宋夫人乐于向人解释:“平安扣生肖手链的意思是,祝愿拥有它的人,岁岁年年皆平安。” 深远的含义让姜予眠眼睛亮起来。 她以为陆宴臣是随手买了份不错的新年礼物,竟不知道还有这层含义。 “那天他跟老梁争这一条手链,说是要哄人,所以我很好奇,陆宴臣把它送给了怎样的人。”宋夫人循序渐进,把自己关注的问题留在最后,而不是直接询问两者关系。 刚才在餐厅见姜予眠跟陆老爷子一起,宋夫人猜测她是陆家哪位亲戚。 “哄、人?” 她看到,刚才搜索页面的相关词汇,竟还有人讨论陆宴臣拍下手链是打算送给哪位红颜知己。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姜予眠有些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忍不住想要确认:“他亲口说的,要哄人吗?” 她抓的重点出乎宋夫人意料,宋夫人没表露出来,点头道:“我非常确定。” 短短几句闲聊,姜予眠对这位友善的宋夫人很有好感。 可惜宋夫人最终也没弄清姜予眠身份,她以为是亲戚,姜予眠没承认。且提到陆宴臣时,小姑娘反应不同寻常,这更有意思了。 下午,宋夫人颇有闲情地在房间煮茶,提笔画画,还顺手写了几行漂亮的字。 等她那不着调的傻儿子顶着湿淋淋的衣服回来,宋夫人将手里的折纸递给他:“儿子,替妈带个信。” 宋俊霖拉开墨镜瞄了两眼,手指夹着“信”去姜予眠门前敲了敲,挺胸抬头站在门外,务必保证别人见自己的第一感觉是帅气。 “笃笃笃——” 一声两声,姜予眠的门没开,反倒召出隔壁房间的陆习。 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见面分外眼红。 去年一场线下游戏大赛,两人在赛场上打得昏天黑地,从此结下梁子。 “宋二。” “习二!” 宋俊霖是家中独子,陆习喊“二”是讽刺。 后来宋俊霖学他的称呼复制,陆习理直气壮:“我在家中的确排行老二。” 陆习心里敲响警钟:“宋二,你想干什么?” “关你屁事。”宋俊霖不想搭理他,继续敲门。 陆习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敲门动作,拉扯间,宋俊霖手里的信飘落在地。那张纸折叠,陆习就扫到上半句中比较明显的几个字,邀请她泡温泉。 “约人泡温泉?你tm耍流氓呢!”陆习当着他的面把纸撕碎。 “嘿,我这暴脾气。”宋俊霖抡起拳头就朝他砸过去。 前来寻找陆习却装见这一幕的老佣人赶忙回楼上找到陆老爷子:“不好了,宋家少爷跟陆习少爷在姜小姐门口打起来了。”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两人把对方按在地上滚来滚去。 老人拉都拉不开,陆老爷子望着紧闭的房门:“眠眠人呢?” “叮——”电梯到达本楼层。 戴着红围巾的少女从电梯里出来,转头就能看到她的房间。 她跟着度假山庄的接机人员一起去机场接到陆宴臣,办理入住时,安排给陆宴臣的房间网络突然出现问题,他要处理工作,姜予眠积极自荐。 “我房间宽敞,朝阳,也很安静,你可以……”姜予眠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习拽着宋俊霖衣领,宋俊霖也不甘示弱拎他耳朵,两个男人站在她门口,衣衫不整。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习:“你松开。” 宋俊霖:“你放手!” 两个争锋相对的少年挟制住对方,谁也不肯先放手,最后是见人多了,嫌丢脸,在陆老爷子公平的倒数声中一起放开。 陆老爷子满脸严肃地质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陆习铿锵有力地指控:“他心术不正!” 宋俊霖盯着周围的碎纸:“他蛮不讲理!” 姜予眠捡起落在地上的碎纸片,拼凑出内容,大概意思是宋夫人觉得与她十分有缘,想邀请她一起煮茶品茗,泡泡温泉。 证据摆在眼前,这才解开误会。 宋俊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墨镜,宝贝似的擦了擦:“还是小姐姐理智,不像某些人,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宋二,你还来劲儿了是吧。”陆习撸起衣袖,随时都能出去大干一番。 老爷子一拐杖拄在两人之间门:“够了,你们两个现在像什么样?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一句话戳到两人点上,架可以打,脸不能丢。 别说,这两人扭打成团,脸上愣是白白净净没半点痕迹,完全默契遵守“打人不打脸”这一准则。 “今天的事是场误会。”最后还是老爷子出面把两人隔开,亲眼看着他们转头朝两个方向离开,才结束这场闹剧。 那两人走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 见陆宴臣站在旁边看热闹许久,陆老爷子这才腾出注意力问:“什么时候到的?” 陆宴臣不紧不慢地回道:“刚来。” 行李箱还在姚助理手边。 陆老爷子点点头,想起姜予眠跟陆宴臣是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眠眠你刚才?” “我……”姜予眠张口欲言。 一道更高更沉稳的声音将她压下去:“她刚才跟我在楼下,入住的房间门网络有问题,耽搁了。” 一群人站在走廊说话不合适,陆宴臣朝她递了个眼神,姜予眠赶紧从外套兜里摸出房卡打开门:“爷爷,宴臣哥哥,大家进去坐着说吧。” 这是酒店套房,一个小客厅和一间门卧室,也就不存在进女孩卧室的尴尬情况。 陆老爷子的确还有话要交代,问了两句近期关于公司的情况:“听说有个外企合作商要过来,你来雪山度假,会不会耽搁那边合作的事?” 陆宴臣答道:“已经安排妥当。” 客厅人多,陆老爷子也没详细问,对于陆宴臣的工作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不谈公事,陆老爷子还有放不下的私事:“刚才门口发生的事,毕竟是因陆习而起,宋家那边得去道个歉。” 宋夫人自创的珠宝品牌在国内也是出了名的,人家欣赏小辈,让儿子带信,却被陆习不由分说撕毁。虽说是宋俊霖先动手,陆习毕竟有主动挑事的嫌疑,他们陆家也不能做那蛮不讲理的人。 “好。”陆宴臣没有推脱,应道:“稍后我让他去跟宋家道歉。” 想起陆宴臣刚才站在走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陆老爷子又觉得他这个大哥不够负责:“陆习行事冲动,这性子在社会上迟早吃亏,他一向畏惧你的威严,你这个做大哥也别只顾着工作的事,有空多管管你弟弟。” “管?”陆宴臣背靠沙发,目光疏懒,“爷爷觉得该怎么管?” 这问题倒把老爷子呛着,他就是管不住陆习,才想叫陆宴臣这个大哥去压一压小孙子的威风:“你们年轻人更方便沟通,具体如何你自己斟酌。” 陆宴臣慢条斯理给出建议:“一出来就惹事,不如让他道完歉就回陆家去反省,也好长记性。” “……”陆老爷子倒也没想到他一来就要把陆习撵回家反省。 陆习性子犟,本就是冲着雪山来的,要是现在回去还不得闹翻天。 “咳。”陆老爷子委婉道,“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小打小闹,认个错就行了,不必太苛刻。” 以陆老爷子现在的年龄去看待十八九岁的孙子辈,确实像看顽皮孩童,嘴上说着教育,心里又忍不住疼惜。 “十八九岁的少年。”陆宴臣眸微垂,轻声重复这几个字,嘴角扬起标准的弧度,“爷爷说得对,才十八九岁而已,不必太苛刻。” 陆老爷子“嗯”了声,姜予眠从旁边递来一杯温开水,老爷子看向她时亲切又和蔼。 两人没待多久,陆老爷子便起身要走,离开时还细心叮嘱:“眠眠,雪山上冷,出去玩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暖。” 姜予眠轻轻点头,表示知道。 转头看,陆宴臣仍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纸杯,一手搭在旁侧,神色清淡。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姜予眠把门合上,背对门边站立,眼神看向那人:“你,撒谎。” 客厅距离不远,女孩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陆宴臣摩挲着水杯,水的温度暖在指间门:“我只是没说完整。” 他只是说了整件事情的后半段,不算撒谎。 姜予眠不懂他为什么刻意隐瞒她去机场的事,陆宴臣仿佛一样看穿她内心,仰头朝她微笑:“爷爷心疼你,若说你冒着风雪去机场,他该担心了。” 看似贴心的解释反倒让姜予眠蹙眉,她总觉得,这句话并非字面上的意思。 以及刚才,陆爷爷让他管教陆习,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十八九岁的陆习还小吗?可她记得,陆宴臣那时连连跳级,已经开始接触陆家事业了…… 她心里揣着事,陆宴臣忽然开口:“宋夫人是国内有名的珠宝设计师,秀外慧中,为人随和。” 唔? 姜予眠仰头望去,没听懂他的意思。 陆宴臣将杯子放到旁边桌上,轻抬眸:“你要是觉得她合眼缘,结交一下也不错。” 姜予眠终于反应过来,陆宴臣还记得宋夫人的信,这些关键信息能让她安心。 陆习和宋俊霖因此打架,陆老爷子发了脾气,可到最后,只有一人记得那封被撕毁的信与她有关。 这个人啊,总是细心周到戳到心坎上。 姜予眠摸到凹凸的手绳:“她说,平安扣也是她的设计。” 陆宴臣坦然承认:“的确如此。”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她一直以为是新年礼物,可宋夫人说的,陆宴臣要这东西是为哄人。 他们之间门没有大吵大闹,但那时的确存在矛盾。 “不是跟你说过吗?”陆宴臣手肘压在沙发托上,手背托腮,朝她笑笑,“新年快乐。” 他不承认…… 好吧,当新年礼物也行,反正这条手链现在属于她,而不是网上传闻的“红颜知己”。 姜予眠这样安慰自己。 陆宴臣并没在这里待太久,姚助理带来消息,房间门的网络设备已经修复,可以正常入住使用。 姜予眠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陆宴臣要走。 她侧过身,看着陆宴臣从身旁路过。 鲜红的围巾映在陆宴臣余光中,眼前闪过不久前在机场外看到的画面。 云峰苍茫,雪光无垠。 莹蓝晴空下,戴着红围巾的少女成为雪山中唯一亮色。 明明冷得跺脚,捧手在掌心呵气,却在见到他时笑脸相迎,不提半分寒冷委屈。 “怎么过来了?”他完全不知姜予眠会和酒店接机员工一起出现。 女孩捂捂耳朵,目光坦诚:“接你呀。” 工作之后因出差时常辗转于各地机场,身边永远不缺助理安排接机,却从未有人是因为—— 想见他而来。 目光停留在那张白皙脸蛋,室内回温后,脸上恢复血色,莹白中泛着健康的粉。 陆宴臣放缓脚步,扔下一句模糊的叮嘱:“外面风大,接机这种事,不适合你。” 姜予眠错愕抬头,那人走后,她像霜打的茄子丧失精神。 不让爷爷知道,也不准她去接机,是嫌她多事吗? 她摘下围巾,回到陆宴臣刚才待过的位置,伸手触碰他搭过的地方。 明明他们在路上聊得很开心,跟他共乘一辆车,看同一片路过的雪景,是她可以写进日记本的记忆。 - 下午,陆习跟宋俊霖分别被家里人押着来道歉,两人见面就朝对方冷哼,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宋夫人还主动找到姜予眠:“是我考虑不周,让俊霖闹出这等误会。” 这件事,除了打架那俩,其他人都挺无辜的。 宋夫人替儿子道歉,而姜予眠跟陆习的关系不到能替对方揽错的地步,只说说自己:“抱歉,当时我不在。” 无论那两个少年如何仇视对方,姜予眠跟宋夫人交谈愉悦,还互换了联系方式。 外头的少年梗着脖子,亲眼看着姜予眠跟宋夫人亲若母女般走在一起。 陆习鼻子里哼气:小哑巴又凭那副乖乖女的模样讨到长辈欢心,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跟宋二有关。不知道他跟宋二天生不对盘吗? 宋俊霖抬起双手,食指跟大拇指同时捻起墨镜框,暗中观察:陆习这家伙以为他要请姜予眠泡温泉就这么激动,不会是…… 哟,这可被他逮住了。 迫于家长威信,两人表面握手言和,实则开始暗中较劲。 宋俊霖特意走到姜予眠面前,摘下用于耍帅的墨镜:“小姐姐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俊霖。” 话说一半,抬手撩了下韩式刘海,特意补充:“丰神俊朗的俊,雨下双木霖。” 陌生人的过分热情让她不太适应,姜予眠小小的后退两步,礼貌开口:“你好,我叫姜予眠。” 宋俊霖嘿嘿笑:“小姐姐名字真好听。” 帅气的少年笑时露出一口大白牙,有些傻气,又很真诚。 没接触之前,姜予眠以为他跟陆习一样是个蛮横少年,认识之后发现,宋俊霖跟陆习有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嘴甜。 嘴甜的人到哪儿都吃香,至少比嘴贱的人吃香。 不仅如此,宋俊霖打着宋夫人的名义给她送东西,姜予眠没来得及拒绝,隔壁房间门的陆习就杀出来撵人:“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宋俊霖秒变黑脸:“陆二你找打是吧?” 陆习冷哼:“不服气来啊,出去再打一架。” “你们别吵……”刚开始,姜予眠试图阻止,无效。 发生两三次后,趁两人约架的功夫,姜予眠抱着书本悄悄从门边溜走。 进了电梯,姜予眠按上一个楼层,按照记忆中的房号依序寻找。 “6012……在这。”她站在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给自己鼓气,然后抬手,敲响房门。 “笃笃笃——” 敲门三下,姜予眠抱着书静静地站在门口等。 过了一会儿毫无回音,瞥见旁边的门铃,她懊恼地拍拍脑袋,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笨。 她伸出食指,缓缓按向门铃,房屋里响起“叮咚”的声音。 怕打扰,她只按了一下。 大概十几秒后,门边传来声响,姜予眠退后一步,见房门从里面拉开,身形颀长的男人站在屋内。 “那个……”抱书的手指翘了翘,她眨眼,说明来意,“宋俊霖跟陆习时不时就要在门口吵一架,有点吵,我可以来你这里做作业吗?” 里面的人迟疑两秒,让出一条道。 陆宴臣的房间门比她更大些,有客厅、有卧室,还有一件较小的书房。姜予眠不着痕迹地打量,见客厅桌上摆着电脑,猜测陆宴臣刚才在这里办公。 陆宴臣指着里面那间门:“里面有书房,你可以在那里写作业。” 姜予眠推开门,这间门书房虽小,该有的设施一件不少,但她却说:“里面的光线没有客厅好。” 只要有心,总能挑出几个不如意的地方。 陆宴臣挑眉:“你觉得这屋里哪个位置好,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坐。” 他的坦荡大方让姜予眠心虚,假意扫了一圈:“还是书房好了。” 陆宴臣尊重她的选择,只提示说:“觉得光线暗可以开灯。” 或许是因为她说过想要安静,陆宴臣还贴心替她关上门。 姜予眠把书本搁桌上,不满地在书面敲了敲。 本以为套房都差不多,哪知陆宴臣会有单独书房,隔着一堵墙跟在自己房间门写作业有什么区别? 因为见不到人,她只好静下心刷题。姜予眠速度很快,许多题看一眼都能出答案。 书房里的习题书翻了一页又一页,客厅里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 姜予眠把不会的难题单独标出来,留到最后带出去:“陆宴臣。” 女孩声线清甜娇脆,传入正在通话的手机。 刚聊完工作,在电话里吐槽合作商太磨蹭的秦舟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怎么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你不是在酒店?” “少八卦,多做事。”陆宴臣挂断电话,无情掐灭秦舟越熊熊燃烧的好奇心。 他越想越不对劲,陆宴臣那个工作狂怎么会突然去雪山度假,搞不好…… 秦舟越“啧啧”两声,在通讯录找到赵漫兮的号码:“看在咱们认识多年的份上,好心提醒你,陆宴臣身边好像有女人,小心被捷足先登啊。” 客厅里。 见陆宴臣的动作,才发现他电脑旁摆着外放的手机,姜予眠捏紧本子,小声问:“对不起,打扰你了吗?” “没事。”陆宴臣将屏幕叩向桌面,抬头问:“怎么了?” 姜予眠稍稍朝前递出作业本:“有两道题不会做。” 陆宴臣沉吟道:“拿过来吧。” 姜予眠站在他身旁,把本子递过去,陆宴臣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搬过来坐。 两人挨在一起,椅子和凳子之间门相隔不过十厘米。 她需要探头去看,身体之间门的距离逐渐拉近,属于对方的独特气息一点一点“染指”对方。 这不是陆宴臣第一次教她做题,却是姜予眠恢复嗓子后,能够及时回应他的每句话。 男人磁沉的声音紧贴耳边落下,姜予眠需要克制才能将注意力集中到题目上,否则就会…… “懂了吗?”低头讲题的男人忽然看向她。 女孩心口一跳,浓黑长睫跟着颤,只得胡乱点头。 陆宴臣把笔递过来:“重写一遍公式看看。” 姜予眠:“……” 她不敢不敢接,动作慢放似的拿起纸笔,重新去看那道题。对数字天生敏感的她此刻只觉得,天书也不过如此。 见她从头到尾没吭声,陆宴臣刻意强调:“说话。” 姜予眠突然很怀念以前当哑巴的日子。 他语气不凶,甚至算得上温和,可有些人天生自带威严。 走神是她不对,姜予眠支支吾吾:“我,还有点没懂。” 陆宴臣敛眸:“哪里不懂?” 心虚的女孩伸出手,手指在题目上点了点:“这,这里不会。” 陆宴臣掠过题目,视线落在她身上,眼底染上几分深意:“我记得你之前攻克那些题,比这个难很多吧?” 接连的质问让人招架不住,她不安地摸摸耳朵:“每,每道题不一样,做题时间门也不一样。” 陆宴臣瞥眸看去,小姑娘还在狡辩。 莹润粉唇一张一合,黑白分明的杏眼圆润明亮,看起来非常无辜。 “我不是故意不会的呀。”不敢承认开小差,什么借口都胡乱往上凑。 见他还不说话,她有些急了,手指拎着他衣袖一点点:“陆宴臣。” 喊了名字,就这么把人望着,仿佛多说一句为难她的话都是罪过。 陆宴臣轻“嘶”一声,揉按眉心。 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执着喊他全名,更不明白一个人的声音那么奇特,三个字在她口中变得娇柔婉转。 “遇到事情直接说明需求,而不是盲目点头,知道吗?”大抵是因为她太脆弱,总忍不住在成长路上帮她一把。 “嗯!”她重重点头,好像懂了。 陆宴臣步步引导:“那么现在,你告诉我需要什么?” 她很认真地思考,秀气的眉头皱起来。 眼里的迷茫散去,姜予眠终于想到什么,望着他的眼睛坚定道:“你教教我。” 这句话,后来她跟陆宴臣说过很多次。 - 彻底完成作业的时候,天色已晚。 度假山庄的老板为他们准备了美味晚餐,姜予眠再次在餐厅遇到宋夫人。 宋夫人的目光在她跟陆宴臣之间门徘徊,发现这个在外不怎么讲话的小姑娘,眼神总是粘在一个人身上。吃饭的时候,她放着多余的空位不坐,也要搬椅子挨在陆宴臣旁边。 宋夫人心下了然,差一点就能完全确定。 她适时向姜予眠发出邀请:“明天煮茶给你喝。” 姜予眠并不懂品茶,但她想去接触那些不曾了解的知识。陆宴臣说过可以跟宋夫人多来往,她便觉得这是件好事。 煮茶时,宋夫人边做边教,解释每个步骤,姜予眠记性好,虽然没动手,但是把口头上的讲解记了七八成。 有时宋夫人会跟她讲一些趣话,姜予眠听得认真。 中途宋夫人接了通电话,没刻意回避,姜予眠能看见她脸上绽放的笑容。 后来宋夫人挂了电话才说:“我丈夫。” 她记得宋夫人刚才打电话,满脸洋溢笑容的样子就像…… 就像曾经陪妈妈一起给爸爸打电话时会露出的表情,连说话的口吻都那么相似。 眼底蓦地一酸,姜予眠低头掩饰,扣着手指轻声道:“你们很幸福。” 宋夫人淡淡微笑:“可能是因为在一起之前经历了太多苦,后来只想过得更好,把那些日子补回来。” “经历,很多苦?”姜予眠抬头,眼里酸涩已经咽回去。 “我以前也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跟我丈夫相恋的时候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宋夫人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曾经的故事讲给她听,“当然了,也不止家世差距,还有年龄。” “年龄?”姜予眠没见过宋先生,也不了解那是个怎样的人。 宋夫人递给她一杯茶:“他比我大八岁,我是在大学时认识他的。一个大学生跟一个事业成功的商人在一起,会遇到多少流言蜚语可想而知。” 有人说她心机上位的,有人诋毁她丈夫私生活混乱,顶着异样的眼光牵手需要勇气。 姜予眠整颗心都被她的故事勾去:“那你们怎么度过的呢?” “差点就要放弃了,可我不甘心呐。”忆起往昔,宋夫人脸上尽是释然,“人这一辈子,怎么也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争取一次。” 她凭自己的本事站在行业顶端,打破流言蜚语跟爱人携手,才能坚定不移走过这么多年。 回头过来,宋夫人摇头淡笑:“跟你说这些,扯太远了。” “不,我喜欢听。”这段故事让她对宋夫人有了新的认识。 表面温柔的人,内心坚韧又强大,这样的人本身就具有极大魅力。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宋夫人冷不丁冒出一句:“眠眠有喜欢的人吗?” “唔……”突然被问到,姜予眠说不得,也无法否认。 作为过来人,宋夫人一眼看穿小姑娘的心思:“看样子是有了。” “不,不……”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她憋得慌。 “没有吗?”宋夫人已经完全拿捏小姑娘的反应,故意逗她,“我见你乖巧,还想撮合你跟俊霖。” 一听这话,姜予眠吓得眼睛睁大,连连摆手:“我跟宋俊霖,不行的不行的。” 宋俊霖就是一个嘴甜版的陆习,想想都让人浑身哆嗦。 “开个玩笑,别紧张。”怕她不经逗,宋夫人点到为止。 姜予眠暗暗松了口气。 心里唯一清晰的存在,是她够不着的人。 不能承认,也不敢承认。 在这个过程波折、结缘美满的故事中,时间门流逝很快,一晃就到中午。 宋夫人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转头对姜予眠说:“该下去吃午饭了。” 姜予眠点点头,看手机才发现老佣人给她打过电话,还有陆习发的消息,问她是不是被宋俊霖拐跑了。 都要去餐厅,干脆一起下楼。 宋夫人跟她有说有笑,女孩乖软又讨喜,看起来真像对母女。 “下午我跟俊霖打算去雪山上拍照取景,眠眠感兴趣吗?” 到餐厅时,宋夫人发出新的邀约,姜予眠还没回答,淡淡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 放眼望去,陆家一行几人,原本属于她的座位,坐着赵漫兮。 宋夫人察觉异样:“怎么……” 陆家那边又多了一个? 姜予眠咬了咬唇,低声问:“宋夫人,你觉得那个女人漂亮吗?” 宋夫人坦白直言:“从外表来说,很不错。” 每次见到赵漫兮都是漂亮的、明艳的,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那么出众,浑身散发着魅力。 宋夫人不太清楚她跟那个女人的关系,却从小姑娘眼里看到羡慕,她笑着说:“眠眠也很漂亮。” “不一样……”的确有很多人说她模样生得好看,可大家见到她夸得都是“可爱”,绝对不是赵漫兮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漂亮。 赵漫兮得陆老爷子欢心,陆老爷子一直把她当做孙媳妇儿人选。 赵漫兮在陆家人面前的刻意表现,陆习对她印象也不错,这么多年只看到赵漫兮跟陆宴臣走得最近,再加上陆老爷子的心思,陆习也觉得她是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大嫂的人。 陆宴臣没来,饭桌上其乐融融。 姜予眠停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身后突然出来一道声音:“站在这做什么?” 回头一看,是陆宴臣跟姚助理。 她心里咯噔一下,没说话,默默朝饭桌方向走去。 陆宴臣就在身后。 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赵漫兮最先留意到姜予眠手上的红绳,有些意外。 陆老爷子指着特意空出的座位:“宴臣,你坐这里。” 目光轻扫四周,陆宴臣没在人多的场合驳陆老爷子的面子。 陆习长腿一伸,把旁边的椅子往自己这边勾了一脚,示意姜予眠来坐。 她难得从见到赵漫兮的烦闷心情里抽出两份感谢陆习移动椅子,结果,刚坐下就见陆习扭头朝对面的宋俊霖示威。 姜予眠:…… 就很幼稚。 这顿饭,只有三人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一是事事顺意的陆老爷子,二是突然出现的赵漫兮,三是跟宋俊霖争斗的陆习。 从他们的聊天中,姜予眠得知,赵漫兮也是听说这边新建了度假山庄才过来的,但她不信,因为赵漫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陆宴臣两次。 “这边风景的确不错,漫兮你一个人来的,不如跟我们同行。”陆老爷子故意给年轻人制造机会。 赵漫兮很上道:“好啊,我跟爷爷说在这里遇到您,爷爷还叫我好好陪您走走看看。” 老年人家的友情牌,也很管用。 “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好陪的,你们年轻人就该跟年轻人玩。”陆老爷子终于吧话题引到陆宴臣身上:“听说山顶在下雪,宴臣你难得出来休假,不如跟漫兮一起去看看。”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陆宴臣身上,姜予眠紧捏着筷子,碗底都快被戳出洞。 当事人慢条斯理放下纸巾,心如止水地说了句:“没空。” 姜予眠手里的筷子终于得救。 陆宴臣从容不迫站起身:“爷爷,还有些工作待处理,我先走了。” “宴臣……”赵漫兮试图挽留,却只能看到他的衣角从眼前消失。 姜予眠埋头吃饭,心里畅快许多。 虽然每次见到赵漫兮都让人心梗,但她现在能确认一点就是——陆宴臣不喜欢赵漫兮。 不过,他也不喜欢任何人,包括她。 姜予眠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三个小年轻的用餐速度基本一致,姜予眠也不想跟赵漫兮同桌,早早离席。出了餐厅,宋俊霖突然追上来:“小姐姐,我妈让我问你,刚才跟你说去看雪拍照的事,你去不?” “拍照?”陆习从后面探出脑袋,插入两人之间门。 和宋夫人去拍照,岂不是等于跟宋俊霖一起?陆习第一个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法阻止姜予眠的选择,但他可以掺一脚:“正好,我也想去山顶看看。” “哟,陆二,不至于吧,跟屁虫啊你?” 那两人又吵起来了,可姜予眠根本没想好要不要去。 姜予眠退开两步,亲自去找宋夫人:“谢谢您的邀请,但我下午就不去了。” 她要是去了,岂不是把赵漫兮跟陆宴臣留在这里,加上陆爷爷撮合,万一…… 宋夫人没勉强。 姜予眠离开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 小姑娘微低着头,步伐沉重,穿着厚厚的衣服,仍给人单薄脆弱的感觉。 在她身上,宋夫人好像看到当初那个卑微缺乏自信的自己。 她忽然开口:“眠眠。” 姜予眠在听到名字时回头,宋夫人站起来,意有所指地问:“想不想试试,她那样的漂亮?” 姜予眠怔住。 很快,她就明白了宋夫人的意思。 宋夫人把她带进房间门,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红色毛衣外套往她身上比划:“你皮肤白,红色很衬你。” 姜予眠平时的衣服偏浅色,乍一见耀眼的红,有些晃眼。 随后,宋夫人又从衣柜里取出一条黑色连衣裙,绒毛的,贴着肌肤柔软暖和。 宋夫人把两样衣服递给她:“换上这两件试试。” “裙子是我买来准备拍照穿的,还没用上,或许你穿着合适。尺寸也许有出入,不过冬天外套宽松,遮一遮看不出来。” 宋夫人注重穿搭,款式并不限定年龄,且红黑色无论哪个年龄都合适。宋夫人穿黑裙会显得成熟端庄,年轻的姜予眠穿起来却是满满少女气息的法式风情。 宋夫人说:“这条裙子比较简约,真是浪费了你的身材。” 她扎着马尾,齐刘海,一下子让宋夫人为自己准备的裙子“减龄”,变成十八岁适配。 宋夫人又带她去梳妆台:“现在开始给你化妆。” 她底子好,润湿肌肤后几乎只需要一层浅浅的打底便可以上妆。妆容也很简单,描眉、眼影、唇膏,宋夫人一边画一边夸:“年轻真好。” 妆容简单到十分钟就搞定,宋夫人拿起了卷发棒:“眠眠,你要不要试试把刘海夹上去,露出额头?” “好。”看着镜子里逐渐便精致的自己,姜予眠已经很信任宋夫人的审美。 半小时后,姜予眠站在全身镜前,看到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自己。 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长发卷成波浪披在身后,立在头顶两侧的抓夹闪着碎光。 作为珠宝设计师,宋夫人最不缺的就是饰品,精美的饰品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夺人眼球。 姜予眠眉骨生得极好,是标准的鹅蛋脸,学生装扮时看起来清纯稚嫩,如今换个发型和妆容,气质一下子就变了。 镜子里的女孩淡妆精致,明眸皓齿,身姿风韵楚楚动人。 姜予眠抬手想要触摸自己,确认是否真实,又怕碰坏了精致的妆容,最后把手指贴到镜子上,去感受。 这是她吗?明明只是换了件风格不同的衣服,卷了个头发,那张脸还是曾经的模样,但就是不一样了。 如果她遇见这样的人,夸出口的话也会从可爱变成“美丽”吧。 看着自己新手打扮出来的女孩,宋夫人十分满意,只是越看越觉得,“还差一点点。” “差什么?”姜予眠以为是缺了什么东西没穿戴。 “年龄,阅历。”宋夫人已经迫不及待期待这个女孩的蜕变,“相信我,再过两年,你会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宋夫人看起来比她本人还激动。 此刻的姜予眠并不明白宋夫人作为过来人的心情,宋夫人却很想替她扫平自己曾经辛苦走过的弯路,那是一种惺惺相惜。 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红色外套:“眠眠,我们该出发了。” 姜予眠接过外套:“谢谢晴姨。” 这是宋夫人刚才让她改的称呼,晴是宋夫人的名字。 鲜亮的红色外套穿在身上暖呼呼的,雪白毛领平添几分贵气,像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千金。 宋夫人还说这不是最适合她的,要是按她的风格量身定做,定能更惊艳。 - 下午,陆宴臣的门铃被按响,他以为是小姑娘又带着作业来了,开门却见到一个“陌生”的姜予眠。 不等他出声,只听到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我下午要去雪山拍照,就不来做作业了。” 这语气,不像借用书房,倒像是来通知他的领导。 他定睛一看。 小姑娘穿着跟平时不同风格的衣服,卷了头发,化了妆。平时粉润的唇色变成变得鲜红,整个人气色看起来明亮许多。 “谁给你打扮成这样?” “晴姨呀,我们要去拍照的。”她早准备好‘换装’的理由,朝陆宴臣挥挥手,“陆宴臣,我走了。” 她来得突然,走得潇洒,不留给陆宴臣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进了电梯。 见到宋夫人,憋了许久的姜予眠大口大口喘气,超速跳动的心脏暴露她的紧张。 宋夫人笑着摇头,把年轻人的心思变化摸得彻底:“照我说的做了?” “嗯……可是……” 可是陆宴臣只问了一句谁帮她打扮,其他什么也没说,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不管别人是否欣赏你,首先你得学会欣赏自己。”宋夫人教导式的叮嘱,“他的反应只是附带效果,你自己感到愉悦才是真实的,知道吗?” “噢。”可是,她还是很希望陆宴臣也能为她惊艳一次。 不过刚才打开门,他面不改色,反应平平,应该是效果不佳。 想想陆宴臣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一个小小换装算不得什么。 姜予眠走后,陆宴臣的房门许久没关。 男人站在门口,凝视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凭记忆织绘出她焕然一新的模样。像是含苞的花朵初绽,将她隐藏的美丽花瓣一点一点露出来。 她跟宋夫人的关系发展是否太快了? 小姑娘近期胆子大了不少,认识短短两天就敢单独跟人出去,真是…… 欠教育。 他返回屋,关掉电脑,拿起架子上的外套出了门。 楼下,陆习紧盯着宋俊霖的房门,看他什么时候出门就立即乘坐另一部电梯跟上去。 电梯降下,陆习踏进去,差点被吓一跳:“大哥?你怎么在这?” 陆宴臣言简意赅:“有事。” “哦。”陆习想起中午他说没空去雪山,估计要办正事,他没多问,电梯很快降到一楼。 出了电梯,陆习脚底抹油:“大哥,我先走了。” 到大堂,果然见到宋夫人跟…… 诶?宋夫人旁边那个是谁?姜予眠人呢? 单看背影,陆习并没认出女孩的身份,他东张西望在大堂搜寻姜予眠的身份,又见陆宴臣朝这边走来。 这不打招呼都不行。 陆习随口问了一嘴:“大哥,你去哪儿?” 陆宴臣的目光越过他,落在玻璃门边那道红色身影上,眸色愈浓。 他面不改色道:“赏雪。”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看到这句说明订阅比例不足80,需要补订  只有姜予眠觉得,短短的几秒钟对视如此漫长。 赵漫兮先一步走上前,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你就是眠眠吧?” 没想到赵漫兮会认出她,姜予眠目光闪烁,躲到陆宴臣身边去。 赵漫兮面露诧异。 姜予眠迟缓地反应过来,她失礼了。 陆宴臣重礼仪,在外进退有度,为人处世几乎无可挑剔,就像那天在西餐厅,即使他排斥与人握手,表面也不露痕迹。 而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赵漫兮示好,这种行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合适,陆宴臣又会怎么看她?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细致入微考虑到一切细节。 “眠眠胆小,不太习惯跟不熟的人打交道。”陆宴臣不着痕迹将她划分在自己的领域中。 赵漫兮摆着笑脸,忍不住腹议:这哪里是不打交道,分明是没礼貌! 更何况,不打交道怎么熟悉? 回国之后提到姜予眠两次,陆宴臣就护了她两次。 赵漫兮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柔弱的女孩,非常确定,陆宴臣对她有些特殊。 接受到赵漫兮打量的目光,姜予眠心里也不安宁,好在还有一个不在乎任何人想法的傻白甜…… “哥,漫兮姐,你俩怎么一起来的?不会在约会吧。”陆习忘了自己被请家长,还等着看戏。 无端的猜测让姜予眠突然心塞,陆宴臣正欲开口…… “是碰巧了,我今天过来拜访高中老师,见校外看到宴臣的车子,就过来打了个招呼。”不等那人否认,赵漫兮抢先解释。 她知道陆宴臣会澄清,倒不如自己先开口,有进有退,拿到主动权。 原来是这样! 陆习这张爱胡诌的嘴巴还是有点作用的,姜予眠想。 陆宴臣掂量了一下旁边小姑娘背的书包,瞥眼扫向陆习:“不是有事?还不走?” 陆习这才想起正事,大摇大摆在面前带路。 考完试的同学陆续离开学校,有两个女生在半路停下。 “那不是陆习吗?” “他好像在跟后面的女生说话,那人是谁?” 见姜予眠同行,陆习不太乐意,碍于大哥在场,他只能回头绕到姜予眠身旁暗示:“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不想在姜予眠面前丢人。 可姜予眠不想搭理他,假装没听见,一心一意跟在陆宴臣身边。 办公室呢,李航川的父母已经到了,陆习在外徘徊了会儿。 趁这时间,姜予眠终于说出憋了一路的话:【对不起,我把手机借给陆习给你发的信息。】 陆宴臣看到她手机上的文字,轻声道:“我知道。” 尽管陆习已经刻意去模仿姜予眠“请求”的语气,但他看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她的意思。 姜予眠不解:【那为什么,陆习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没答应呢?】 陆宴臣侧头,微偏向她:“你借他手机,他就欠你一个人情,懂吗?” 陆习性格顽劣,嘴贱还爱捉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和道义。 欠人情,他得还。 况且,陆习在学校惹事请家长,打电话给他却吊儿郎当、毫无悔过之心,是该给个教训。 姜予眠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崇拜的眼神:【你好聪明啊!陆宴臣。】 男人抬起手,恰好有人路过走廊,他拐道拿走姜予眠的手机打字。 陆习喊了一声哥,示意他进去。 陆宴臣暗灭屏幕把手机还给姜予眠,等人离开后,她翻开手机解锁一看,备忘录页面两个字:【叫哥。】 这下姜予眠确定,陆宴臣对她喊全名这事儿非常有意见。 她没删,退出备忘录会直接保存,过了会儿,她又点进来给刚才陆宴臣编辑过的文本换了个标题:l。 这是她的秘密。 - 月考之后就是国庆,姜予眠再次见到祁医生。 时隔一月,祁医生惊讶地发现姜予眠进步很快,之前拒绝沟通,现在却有了主动沟通的意识。 祁医生很开心见到她的改变:“眠眠,你最近状态好了许多,是因为上学吗?” 姜予眠:【不。】 祁医生耐心问:“那最近有什么让你觉得心情愉悦的事可以分享吗?” 姜予眠告诉他:【奖励。】 “奖励?” 祁医生从姜予眠口中得知,她把一件事做好之后会得到表扬,还会收到奖励,所以她想变得更勇敢。 这是一个正向的引导,对治疗有帮助。 同时他也发现,姜予眠获得的正向能量大多来源于陆宴臣,或者说,她高度关注陆宴臣对自己的看法。 这个发展让祁医生很是担忧。 外面有人评价陆宴臣是:人前笑面虎,人后冷面佛。[1] 那个人,表面温柔到极致,内心却冷漠到彻底。 如果姜予眠单向建立亲密关系,无疑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交流到最后,姜予眠甚至主动询问进度:【祁医生,我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呢?】 祁医生保守回答:“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你现在可以正常生活,已经很棒了。” 姜予眠皱眉:【我不能讲话。】 见她神色迫切,祁医生告诉她:“眠眠,你的身体很健康,声带也很正常,完全可以说话。” 姜予眠摇头:【我试过,不行。】 祁医生安抚道:“或许哪天你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自然就发出声音了。” 祁医生在心里叹气。 他们曾想过外部刺激,但姜予眠本就是受刺激才导致自闭,非特殊情况不能轻易尝试。 离开咨询室的时候,姜予眠看起来闷闷不乐,陆宴臣收起手机,只看她:“怎么?不开心?” 姜予眠放慢动作,脑袋左摆右摆。 陆宴臣一把将人按住:“小脑袋瓜里整天想些什么。” 姜予眠顶着他掌心仰头,对他眨眨眼睛。 - 高三假期只有三天,姜予眠二号做检查,三号就得返校上晚自习。 部分科目即将出成绩,班上讨论得热火朝天:“我有数学答案,你们要对吗?” “要要,给我看看。” “马上就要发卷子了,等着就是。” “我看了,大部分对得上,就是附加题没算出来,这次特别难。”班长对完答案,忽然叫到同桌,“蒋博知,你做了没?” 蒋博知是他们班学术课代表,常年都在年级第一的宝座。 蒋博知戴着眼镜,非常有学霸气质:“做了,不知道对不对。” 班长这个万年老二对他心服口服:“你做了肯定是对的,看来这次年级第一非你莫属了。”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班长差点打脸。 数学卷子发下来,全年级唯一的满分是姜予眠。她的试卷字迹工整,解题思路清晰,老师恨不得贴校园墙上给大家展示。 从英语介绍到数学第一,大家逐渐看出来,姜予眠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其他科目成绩陆续放出,姜予眠的名字出现在年级前十的光荣榜上,李航川跟孙斌以及陆习在红榜前站了好一会儿。 李航川:“习哥,咱们站在干啥?” 陆习摸摸下巴:“看分。” 孙斌:“再看下去,这上面也不可能有咱的名字啊。” “呵呵。” 他也没想到小哑巴这么厉害,是他328名的零头…… 月考成绩下来,陆习作弊的事情终究没瞒住。 起因是陆老爷子关心姜予眠的成绩,由于不是亲孙女,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就打给学校。查成绩的时候顺便让老师把陆习的调出来,一看语文零分,铁定有问题。 东窗事发,陆习在家里被老爷子追得上蹿下跳。 “作弊?考不好就算了,你还作弊?” “天天教,天天说,就是不学好!” 因为陆习作弊被抓这件事的重点从不爱学习上升到道德品质,陆老爷子气得心绞痛,差点抡起拐杖打下去。 谈婶连忙把人拉住,姜予眠上前安抚。 陆老爷子在小姑娘面前不好发脾气,总算是顺了些气。 这件事后,老爷子直接扣掉陆习周末学习时间,请来三个家教对陆习轮番教学。 哪知他才上一天,家教跑了俩。 陆老爷子没能抬起拐杖,站在大厅身体微晃。 见情况不对,站在后方的谈婶神色骤变:“眠眠你去安抚老爷子,我去拿药。” 姜予眠果断点头,迅速将老人搀扶到沙发上坐着,之后陆习再也没敢顶过嘴。 老爷子吃完药缓了半天,看也不看陆习,只说要回房休息。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姜予眠下意识去搀扶,被陆老爷子抬手阻止。老人自己拄着拐种,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逐渐离去。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了,陆习平时在老爷子面前混惯了,知道自己有错,想着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哪知今天真把老爷子气到吃药。 他有些心虚。 望着老人苍老的身影,姜予眠心里不好受。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犹豫很久才编辑一条短信,把家里的情况告诉陆宴臣。 她没去招惹陆习,只是把这事告知谈婶:【谈婶,我给宴臣哥哥发了短信。】 谈婶点头:“你做得对。” 陆习顽劣,陆老爷子病倒,家里需要一个主心骨,只有陆宴臣能镇得住。 姜予眠垂着脑袋看手机,谈婶每次看见小姑娘柔顺的样子,整颗心都软了。 连发个短信都要报备,这要是老爷子的亲孙女,老爷子能多活好几年。 陆宴臣平时很少回这边,等到傍晚时分他才出现。 陆宴臣只问了下老爷子的情况,半句没提陆习气走家教的事,姜予眠猜不透他的心思。 晚上,老爷子出来见到陆习,冷不丁对他道:“既然你不肯上进,以后我也不管你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等我哪天入土,眼不见为净。” 这话听得陆习如坐针毡:“爷爷,你别老吓我行不?” “我吓你?”陆老爷子冷笑,“你胆子大到天边了,谁吓得住你。” 老爷子冷言冷语让陆习心里一阵烦躁,对他来说,这种拐弯抹角的话比直接骂他更难受。 陆习挠头,想找个解决办法,见姜予眠默默给老爷子盛了碗汤递过去,脑中灵光一闪:“不就是补习吗,让她来怎么样?” 默不作声的姜予眠突然躺枪,怀疑自己听错:我? 陆习挑眉,非常笃定指向姜予眠:“她教,我保证不闹。” 姜予眠呆住,陆老爷子诧异。 在全场静默那几秒钟,陆宴臣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我不同意。” 陆宴臣早早完成学业进入公司,而赵漫兮刚好今年毕业。 谈婶是陆家老员工,对赵漫兮并不陌生,见陆宴臣跟赵漫兮一起出现,那种长辈看小辈的心思就忍不住冒出来。 提到赵漫兮,谈婶笑得合不拢嘴:“那两人看起来般配得很呢。” 姜予眠一直没说话,只看见谈婶那张布满笑容的脸在眼前模糊晃荡,耳边的声音都逐渐消失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放下沉重的书包,人也跟着坐到地上。 地板不是冰凉的,上面铺着一层柔软的地毯,跟当时她在青山别墅住的房间一样,于是又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人。 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十分般配……这些好听的词语,属于陆宴臣跟别的人。 而她的感情见不得光,无法向人倾诉,甚至没资格争取。 一月未见的人就在楼下,她却没勇气去见他。 很久之后,姜予眠的房门拉开一条缝隙,娇小的身影从屋里出来,顺着楼梯往下,目标直指会客厅。 她站在转角,悄悄地露出一点视线,终于看见让谈婶赞不绝口的赵漫兮。 女人一身轻熟风打扮,轻薄的米色碎花衬衣搭配粉色半身裙,系带在腰间打结,长裙下摆开叉设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大波浪长发侧分,似无意抬手将一缕发丝勾在耳朵,露出闪耀的流苏耳环。 美丽、大方,让人自觉形秽。 拄着拐杖的陆老爷子走在前面,赵漫兮陪在身侧,两人时不时说着什么,气氛十分和睦。 果真……好事将近么。 放学回来的陆习渴得要死,随手扔下书包去接水,突然发现一个人躲在转角,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习眼睛一眯,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前方的赵漫兮。 陆习收回视线,见小哑巴还没发现,抬手就要拍她肩膀。 手掌快落下时,又硬生生止住。 不行,小哑巴不经吓,拍下去搞不好会闹出动静。老爷子就在前面,到时肯定耳提面命唠叨没完。 陆习脑子一转,很快想到新主意。 他退后几步,掏出手机。 姜予眠低头一看,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小哑巴,躲在暗地里偷窥,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姜予眠猛地回头,见陆习抄手站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她手忙脚乱地打字:【我只是看到家里来了客人……】 “家里?客人?”陆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哎哟,你说漫兮姐是客人,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冷嘲热讽的话像是往她头顶泼了一盆冰水,脸上攀升的温度彻底降下来。她明明站在暖和的屋子里,却觉浑身发凉。 【对不起。】姜予眠留下这三个字,转身从他身旁离开。 陆习眉头一皱,张口想要说什么,心里那点傲气不允许他低头。 开个玩笑而已,又没撵她出去。 他摸摸喉咙,这会儿才想起嘴巴干得很,给自己接水去。 另一边,姜予眠垂头丧气迈上楼梯,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脑子里塞满烦恼,心情郁闷极了,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胳膊突然被扶了一下:“看路。” 熟悉的声音瞬间将她从游离的世界中拉出,姜予眠诧异抬头,看到拿着小礼盒的陆宴臣。 见她从楼下上来,陆宴臣问:“放学了?” 她机械点头,不明白本该在会客厅的陆宴臣为什么出现在这。 陆宴臣却被她这副反应迟钝地模样逗笑,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最终忍下,将手里的白色盒子递出:“送你的礼物。” 姜予眠懵里懵懂地接过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眼睛睁得更大:【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陆宴臣跟她温柔对视:“还记得开学那天你发给我那张黑板照吗?” 她继续点头。 “这就对了。”陆宴臣循循善诱,让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接受这份奖品:“你很勇敢地站上讲台,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奖励的事?” 听到送礼物的原因,姜予眠眼睛都亮了。 不是施舍,不是随手赠送,而是因为她做得好,专门给她奖励! 她拿起手机,郑重敲下六个字:【谢谢你,陆宴臣。】 “陆宴臣?”平时宽和大度的男人开始计较起这一板一眼的全名,蓄势待发的手掌终究还是落到她蓬松柔软的发顶,一字一按:“叫、哥、哥。” 这次姜予眠没有听话,抬眸往上看的时候微撅了一下唇。 小表情转瞬即逝,恰好被陆宴臣捕捉到。他有些意外,上一次见姜予眠露出这种小女孩撒娇的姿态,还是多年前。 看来这段时间,她恢复得不错。 沉迷礼物的姜予眠并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流露的小表情,她看清了盒子的标签,是一副耳塞。 她因为神经衰弱,睡觉时听到声响就容易心慌,后来养成戴耳塞的习惯,哪怕在安静的环境也不想取下来,怕被惊醒。 所以说,耳塞是她现在每天都在用的必需品。 姜予眠双手捧着盒子贴近身前,心里高兴得冒泡泡。此刻就像,她难过地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份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仔细一看,还是自己最需要的。 原来被关心,是连走上讲台做个自我介绍都会被奖励小礼物的! 太阳出来,乌云都消散开。 姜予眠戴着新耳塞在房间写了许久日记,直到谈婶敲门来:“眠眠,吃饭咯。” 姜予眠递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还不饿,想晚点再吃饭,可以吗?】 即使收到陆宴臣的礼物,她还是没勇气站在赵漫兮面前。 一个漂亮优雅的女性跟一个懦弱自卑的小女孩,她毫无胜算。 更何况,她也只是暂住陆家的客人。 晚点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谈婶下去回话:“眠眠说还不饿了,想晚点再吃。” 陆老爷子笑笑说:“好,那你吩咐厨房给她备一份,晚点送过去。” 赵漫兮顺势接话:“陆爷爷,眠眠就是你说那个借住的女孩吗?” “是啊,眠眠就像我的亲孙女。”提到姜予眠,陆老爷子眉眼都会变慈祥。 “真是很抱歉,早知道来的时候该给妹妹带份见面礼。”赵漫兮不紧不慢地带入话题,“不知道方不方便,等会儿我去见见她?” “这……” 老爷子迟疑,却被陆宴臣温和打断:“眠眠不喜欢见外人。” 他从容的语气不容反驳。 “外人”两个字刺到赵漫兮心坎,拿筷子的手都抖了下。 陆宴臣这个男人,笑得多温柔,心就有多冷。越是从容不迫的温和语气,越是不容置疑。 他说姜予眠不喜欢见外人,那不管“喜不喜欢”,今天恐怕都见不了,除非姜予眠自己出来。 心里惊涛骇浪,表面风平浪静,赵漫兮也维持着不紧不慢的语调:“啊,既然这样,那就等下次有缘再见吧。” 陆习轻啧一声,随口道:“她有什么好见的,又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是什么意思? 赵漫兮心知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候,暂时忍耐下来。 一天假期转眼即逝,返校后,高三年级迎来第一次月考。 全年级学生随机排座,姜予眠又遇到李航川。自打开学去教务处领书见过一面,之后几乎忘记这个人。 她的位置在李航川斜右下的方向,李航川偶尔回头,不经意间对上视线,李航川扯起嘴角对她笑笑,看起来有点假。 姜予眠低头看桌子,默默在脑海中把知识点回顾一遍,直到铃声响起。这时最后一个考生单手挎书包出现在教室门口,抬头一看,竟是陆习。 好巧不巧,陆习坐在李航川后桌。不容她多想,监考老师抱着未开封的试卷踏进教室。 第一堂考语文,死记硬背的知识对姜予眠来说轻而易举,看一眼,答案就出现在笔下。后面的主观题写得很满,她把更多的时间留到作文。 大部分人考语文都比较赶时间,答题顺利的姜予眠在写完作文后也就只剩十几分钟。标上最后一个句号,姜予眠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喘气的功夫,她看见李航川向陆习扔了团纸条。 这俩在作弊! 好学生姜予眠从未做过这种事,光是看他们背着老师扔纸条就提心吊胆,她眼珠一转,去搜寻老师的位置。 吓! 一脸严肃的监考老师径走来,让两人强制交卷。 事情转变太快,以至于姜予眠连第二遍检查都忘记看。 他们的班主任气得不行,在办公室边训边拍桌:“开学第一次月考就发生这种事,必须严肃处理,把你们家长给我叫来!” 按照陆习的性子,自然不会这么乖乖听话,怎奈班主任捏住他的命脉:“你要是不喊个家长来,我就把你试卷贴校园栏上,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习哥不怕骂,习哥怕丢脸。 怕老爷子过来直接气得进医院,陆习联系了陆宴臣:“哥,我们老师想请你到学校来喝杯茶。” “没空。”陆宴臣无情地拒绝了他。 陆习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班主任作势拿起试卷,陆习举手投降。 他思来想去,趁下一堂考试的时候找到姜予眠:“帮我发条短信。” 姜予眠第一反应是捂住手机。 陆习:“……” 至于防贼似的防着他? 现在有求于人,他忍:“有件急事要找我哥,我手机坏了。” 姜予眠狐疑地盯着他,满脸写着不信任。 陆习一板正经道:“真有事,很急,还有两分钟老师就来了,我总不至于在教室对你做什么吧?” 开考前他们是要上交手机的。 见他神情严肃,姜予眠信了几分。 陆习不要紧,耽搁了陆宴臣的事她会过意不去的。 迟疑片刻,她还是解锁将手机递出去。 “谢了啊。”陆习拿到手机,点开通讯录一看,列表一目了然:al、陆爷爷、司机叔叔、谈婶。 他陆习居然不配在她通讯录? 毕竟有求于人,他忍:“我哥呢?” 姜予眠指了指屏幕上“al”的备注,陆习:“……” 这备注是什么玩意儿? 时间不等人,陆习迅速编辑一条短信:【今天考场出了点意外,老师说需要请家长,你可以来一下吗?】 很快,al回复:【几点?】 陆习:??? 姜予眠:qaq 陆习:呵! “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呢。” 姜予眠反应过来,陆习因为作弊被请家长了。 她不是很想帮陆习撒谎,可她很想见陆宴臣,于是她选择沉默。 信息是陆习发的,可不算她骗人。 下午五点,考试结束,姜予眠拿回手机看到新短信:【在校门口。】 她拎着书包就下楼,差点忘记真正要请家长的人是陆习。她拿陆习当借口,自然得把人叫上,不得不返回教室,被遗忘的陆习嘴角抽抽:“你还知道回来。” 这控诉的语气,差点让她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姜予眠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他,坦然地写到:【陆宴臣在校门口。】 “你叫我哥陆宴臣?”陆习的关注点居然在她对陆宴臣的称呼上,看着看着笑出来,“还以为你在外都管他叫爸爸……啊。” 姜予眠踩了他一脚,转身跑了。 陆习龇牙咧嘴,追上去。 她可不能跑,找不到大哥,他丢人就要丢到校园公示栏上去了。 姜予眠边走便跟陆宴臣发信息,从陆宴臣的描述中得知具体地点,姜予眠一直往前走,远远看到见到熟悉的身影。 属于他的独特气质谁也遮挡不住,哪怕他站在人群中,姜予眠也能一眼认出来。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快要接近的那刻,姜予眠脸色微变。 树下站着的人不止陆宴臣,还有……赵漫兮。 那个她不想面对的女人,毫无防备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这次赵漫兮已经看到她。 身后就是追踪而来的陆习,姜予眠退无可退。 只有姜予眠觉得,短短的几秒钟对视如此漫长。 赵漫兮先一步走上前,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你就是眠眠吧?” 第27章 第27章 陆宴臣微怔。 一高一低的视角格外清晰,如凝脂般的锁骨旁,粉色蝴蝶艳丽夺目。 晕头晕脑的姜予眠终于反应过来,一只手捂住锁骨,另一只手还拎着半落的浴巾。眼神不定地乱飘,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态。 见女孩羞涩又慌乱的遮掩,陆宴臣移开目光,捡起掉落在地的外套搭在旁边钩子上,转头离开浴室。 浴室门即将关闭那刻,他停顿了一下,留着一条缝:“有什么不适随时告诉我。” 说完,门轻合上。 姜予眠扶着墙壁站起身,手掌揉着额头晃了晃,来到水池边大口呼吸。 抬头时见镜子里的人已经从耳根红到脖子。 姜予眠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两把冷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又回去,从外套里掏出手机给宋夫人发消息,说自己已经离开温泉池。 宋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将策划案发给丈夫,余光瞥见手机亮了下屏幕,立即回道:好的,那我就不下去了。 既然姜予眠已经回去,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泡。 晚上七点半左右,来温泉池的人逐渐增多,赵漫兮扶着栏杆站起,简单擦擦引以为傲的身体,裹着浴巾回休息室。 的拖鞋一步一个脚印,赵漫兮盯着地面走得小心,忽然发现储物柜前面的地上躺着一张不知是谁遗落的房卡。 赵漫兮弯腰捡起,上面写着5006,感觉有点熟悉。 她本要交给工作人员,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房卡的主人。 因为陆宴臣,她对陆家每个人的信息都特意留意,陆老爷子、陆习和姜予眠的她都已经记下。赵漫兮拿起手机核对,果然是姜予眠。 她从陆老爷子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姜予眠的情况,父母双亡,无家可归,陆老爷子念着老朋友的情谊把姜予眠带回陆家暂住。 陆宴臣对那个可怜的女孩很是照顾。 或许因为如此,姜予眠才会对陆宴臣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目前来看,陆宴臣把她当做妹妹照看,而姜予眠却不那样想。 一开始,她并没把姜予眠当做对手,可昨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借故推脱的陆宴臣后来又去了雪山。 虽然当时有一群人,但陆宴臣为什么去?因谁而去?这就值得深思。 赵漫兮把房卡收起,简单冲洗后换回干净的衣服在温泉池边走了一趟,确定没人,她才带着房卡去找姜予眠。 她不知道姜予眠的房卡是什么时候掉落的,要么姜予眠去前台拿副卡开门,要么姜予眠不在房间。 赵漫兮抱着尝试心态去按门铃,迟迟没等到回应,姜予眠果然不在。 去过温泉的姜予眠如果不回屋,那还能去哪儿? “叮咚——” 正在房间赶作业的陆习听到门铃声,他不耐烦地把草稿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趿着拖鞋去开门。 姜予眠从放假开始做作业,而他从放假玩到现在,眼看着还剩五天时间开学,直接把李航川和孙斌在群里分享的答案拿来抄。 没答案的他就自己做,就是有点费脑子。 陆习拉开房门,抬眼一看,很是诧异:“漫兮姐?” 谁都有可能找他,赵漫兮来找还真头一回,多半跟大哥有关。 结果赵漫兮开口就问:“你知道眠眠在哪儿吗?” 陆习错愕:“你找她有事?”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女更衣室捡到一张房卡,发现是她的,想还给她。”赵漫兮拿出房卡,“她房间没人。” “房卡都丢了肯定没人啊。”陆习想起前不久姜予眠跟他换红包的事,“她不是在泡温泉吗?可能还在下面。” 赵漫兮非常确定地告诉她:“没有,她不在那里。” “行吧,我问问。”陆习大摇大摆走回去拿手机,找到备注‘小哑巴’的号码拨过去,铃声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没人接电话。”人不在,电话打不通,这就有点奇怪了。 既不在房间,又不在温泉池,陆习只想到她最近跟宋夫人走得近。 两人都没有宋夫人的联系方式,陆习咬牙切齿地给死敌宋俊霖打电话,那人接得很快,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二给我打电话,没看错吧?” 陆习速战速决:“少废话,我有事找姜予眠,她是不是在你妈那儿?” 宋俊霖啧声:“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骂人?” 陆习摆正语气:“宋二,真有事。” 宋俊霖:“不在。” 陆习重申:“真有事。” “真不在!”宋俊霖实话告诉他,“我妈正在我电脑上选照片呢,姜予眠不在我们这。” 那头隐隐传来宋夫人的声音,看来宋俊霖说的是真话。 陆习盯着手机小声嘀咕:“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赵漫兮看着手里的房卡,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她希望那不是真的。 楼上,6012号房。 洗完热水澡的姜予眠穿着毛衣从浴室出来,她需要休息,但毕竟是女孩,不方便进卧室,只好暂时待在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很软,姜予眠抓着厚毛毯把自己裹成团。 陆宴臣递来一张房卡:“我刚才打电话让人去找,没找到,叫她们把备用卡送来了。” 酒店有监控,倒不怕丢东西。 姜予眠心思一转:“好,我缓一会儿就回去。” 离开温泉后,身体状态逐渐缓和,只是有些冷。 毯子从脖子围盖住全身,不留一丝缝隙,露出圆圆的脑袋在外面看,眼睛四处打转。 突然,她看到赵漫兮送来的食盒。 “陆宴臣。” 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的男人闻声抬头。 姜予眠紧紧裹着毛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食盒方向:“你有吃晚饭吗?” 陆宴臣揉按眉心:“忘了。” 过了那段时间,饥饿感已经消失。 姜予眠轻轻“啊”了一声。 她宁可陆宴臣吃了赵漫兮送来的晚饭,也不希望他饿肚子。 陆爷爷说陆宴臣自有安排,结果就是废寝忘食吗? 她第一次知晓这种情况,但陆宴臣肯定不是第一次因为工作忘记吃饭。 姜予眠掀开毛毯,双脚落地,走过去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已经凉了。 那抹身影在余光中晃来晃去,陆宴臣眉间微蹙:“不穿外套到处走什么?待会儿感冒又喊头痛。” “有暖气,不会感冒的。”已经缓过来的姜予眠思绪逐渐清晰,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我刚才头晕是因为泡温泉,已经好了。” 顿了一秒,她又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重新拿些饭菜来吧。” 不知道还有多少工作,姜予眠担心他饿太久。 陆宴臣淡淡道:“不用。” 姜予眠坚持不懈:“饿肚子对身体不好,这句话是你说的。” 她生病住在青山别墅那阵也不爱吃饭,每顿送来的食物只吃几口,那时陆宴臣亲自端着碗来,就是这样哄她的。 她抱起凉掉的食盒望过来,一双清莹秀澈的大眼睛直勾勾把人盯着,没法安心工作。 陆宴臣就这样看着她,轻声笑出来:“那你去吧。” “好!”得到任务的姜予眠精神百倍,这才想起手机还放在浴室没拿。 姜予眠在洗手池拿回手机,没看,直接揣兜里,拎着食盒出去。 门拉开那一秒,她被吓一大跳。 赵漫兮跟陆习并排站在门口,姜予眠猝不及防跟两人面对面。 姜予眠吓到:“你们……” 陆习诧异:你……” 赵漫兮内心复杂。 遗失房卡的姜予眠来陆宴臣这里做什么?还有她手里拎的食盒,不知是吃过的,还是没打开过。 只有陆习记得来这的目的:“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你失踪了。” “啊?”姜予眠这才看手机,上面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提示,“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 “你在我大哥房间干嘛?”陆习开始说教,“都说他工作很忙的,你别来打扰他。” “我……” 总不能说她头晕,在陆宴臣的浴室洗了个澡吧。 姜予眠拎起手里的食盒当借口:“我是看他有没有吃晚饭。” 陆习哦了声:“所以你现在?” “里面的饭菜凉了,吃不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别留意了赵漫兮的反应。 知道自己送来的饭菜没有动一口,赵漫兮心里应该不太畅快。 的确,脸上假笑快挂不住的时候,赵漫兮递出房卡:“刚才在更衣室见到一张房卡,是你的。” “诶。”姜予眠投出视线,果然是自己丢失的房卡,她诧异,随即道谢:“谢谢。” 没想到赵漫兮会亲自把房卡送来,她对自己刚才幼稚的挑衅感到抱歉。 陆习并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暗流涌动,他扶着墙面:“我哥还在里面工作?” “对,很忙。”说着,姜予眠轻轻合上门,避免打扰。 她再次向赵漫兮道谢,态度十分真诚。 赵漫兮也笑:“不客气。” 这话里藏着几分别的意味。 姜予眠礼貌问了一嘴:“我要下楼了,你们还有事吗?” 赵漫兮:“没事,你自便。” 陆习追着她:“我有道题不会,你帮我看看。” 姜予眠按下电梯,同时拒绝:“不行,我得给宴臣哥哥送饭。” 送饭…… 赵漫兮盯着两道身影踏进电梯,心里膈应极了。 她来送饭时,姚助理拦着不让进,姜予眠不但进去了,还将她食盒拎走,说要重新准备一份送来。 这算什么? 针对她呢? 赵漫兮闭上眼,静静地在门外站了会儿,缓缓走向另一间房。 “陆爷爷。” …… 第二天,陆宴臣在女更衣室外把姜予眠带走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陆老爷子一大早坐在客厅,面色铁青,连早饭都没吃。 老佣人担心他的身体,陆老爷子沉着脸:“去把陆宴臣给我叫来。” 早餐时间,陆宴臣一直没有出现,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睡到现在被一通电话吵醒。 男人睁开疲惫的眼,举起手机贴耳边。 电话里,老人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让他清醒几分。 他穿上衣服,去了陆老爷子房间。 陆老爷子坐在上方,神色严肃。 见他来,陆老爷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最近跟眠眠,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陆宴臣已经从老佣人口中知晓部分情况,从容解释:“昨晚她泡温泉身体不适,我去接她。” 陆老爷子:“需要接你去房间?” 陆宴臣直言无隐:“她丢了房卡。” 陆老爷子反驳:“房卡丢了随时可以叫酒店员工来开门。” “当时不方便。”那时姜予眠本就不舒服,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陆老爷子:“你的意思是,去你房间就方便?” 陆宴臣并不想争执:“是我考虑不周。” 他认了错。 陆老爷子面色不悦:“你做事向来沉稳有度,我从不操心。昨天让你带着漫兮,你借口说工作忙,我信了,结果转头就去了雪山,你让人家面子往哪儿搁?” “还有眠眠,她刚来那天就在你房间待了一下午,昨晚又待到十点才走。”那件事情后,陆老爷子查了监控,他跟度假山庄姓鹿的主人认识,监控能够很清楚看到姜予眠进出时间。 关于这些时间,陆宴臣记得很清楚:“那天,陆习跟宋俊霖在她门口争斗不休,她在书房做了一下午的作业。” “昨晚,她给我送饭。” “你的意思是,眠眠主动找你,才会引发这么多误会。”陆老爷子沉着脸:“你是个成年男人,你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要不是赵漫兮来提醒他,他竟不知道姜予眠已经如此依赖陆宴臣。 一个成熟男人跟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女孩走那么近,传出去多难听? 陆宴臣沉声:“爷爷,当初要我照看她的是你。” 言下之意,他是为了完成嘱托猜对姜予眠多番纵容。 “只让你照拂,没叫你传流言蜚语。”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我看眠眠现在差不多恢复了,以后治疗情况就不需要你再跟进。” 陆宴臣神色冷静:“高考带走她的人还没找到。” “她封闭那段受伤记忆,导致查证困难,在她顺利高考之前,不要再提此事,免得刺激到她。”陆老爷子再度叮嘱,“眠眠心思敏感,这事我不会跟她说,但你要注意分寸。” 陆宴臣坦然:“我问心无愧。” 向来让人省心的大孙子字字句句令他不顺,陆老爷子戳动拐杖:“你正直,她单纯,但是人言可畏。” “陆宴臣。” “记住我说的话,保持距离。” 第28章 第28章 昨夜又下了雪。 拉开窗帘,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姜予眠捂嘴打呵欠,疲惫的眼睛闭了会儿,逐渐清醒过来。 昨晚给陆宴臣送饭,借做题的名义在他那里待到十一点,陆宴臣催她回来睡觉,明明自己还在不停歇地加班。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天才学霸、跳级毕业、年少有为,背后都藏着无数个夜晚。陆宴臣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并非坐享其成,而是靠自己加倍努力才换来。 不能在陆宴臣房间待太晚,她回房后坚持把套题做完,凌晨一点才睡,醒来已经接近九点钟。 餐厅还在供应早餐,姜予眠简单吃了些,给陆宴臣发消息,对方没回。 不知他做完加班到几点,姜予眠怕打扰,没再多问。 等到中午,一群人都在餐厅,唯独陆宴臣缺席。姜予眠私下向姚助理打听,姚助理只说:“陆总已经在房间用餐。” 忙到没时间下楼吃午饭么? 姜予眠盯着迟迟没有回应的手机屏幕叹气,正要走时,被陆习叫住。 陆习端起碗,将最后两口饭迅速扒进嘴里:“等下,我跟你一起上去,你帮我看道题。” 抄作业的时候遇到一道没有答案的难题,他试图解答失败,不愿空着,非要找出答案不可。 “哦。”姜予眠呆呆站着,等他吃完,两人一起离开。 姜予眠走路很淑女,迈小步;陆习走路充满个性,吊儿郎当,偶尔歪头跟旁边的女孩说话。 两道年轻的背影由清晰到模糊,见这一幕,赵漫兮回头跟陆老爷子说:“陆习好像成长不少,都开始爱学习了。” 小时候的陆习沾书就头疼,这事儿她听陆老爷子念叨过不少次。 陆老爷子满目慈祥:“是啊,这得多亏眠眠。先前给陆习请了多少家教都被气走,偏偏只有眠眠教,他愿意学。” 顽皮的小孙子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陆老爷子很是欣慰。 赵漫兮别具深意地笑道:“那看来他们两个还挺有缘分。” 陆习性子桀骜随性,偏偏被姜予眠驯服…… 十岁的少年人,日日相处于同一屋檐下,时间久了,很大概率发展出其他感情。 赵漫兮对此乐见其成。 只是楼上房间的场面,并没有她跟陆老爷子想的那般和谐。 当姜予眠准备讲题时,发现陆习在手机上跟李航川转发各种答案来抄,顿时停住。 “你干嘛?”陆习见她迟迟不动,催促道:“讲呗,我听着呢。” 姜予眠盯着他手机:“你抄答案。” 陆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桌上的手机摸过来,揣兜里,梗着脖子道:“我抄答案又没碍着你。” “的确。”陆习抄答案跟她没关系,她甚至亲眼见过陆习作弊。但现在陆习又抄答案又叫她来讲题,摆明故意找事。 姜予眠放下笔:“你有答案,没必要再讲。” 陆习一手按住试卷:“答案是答案,我看不懂。” 他语气生硬,姜予眠紧抿起唇,两人就这么望着对方,谁也不愿低头。 依照她之前的处事习惯,此刻应该默默转身离开,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陆宴臣跟宋夫人站在她面前,对她说过那些话。 要坚强,要懂得欣赏自己、保护自己。 姜予眠松开唇皮,一字一句清晰对他道:“陆习,我对你没有义务,你却在命令我。” 从一开始,陆习就是命令般的语气,她容忍,一是因为跟陆家的关系,二是因为知道陆习本身缺乏那种意识。 但她决不能任人欺负,把压榨她当做理所当然。 姜予眠突然变得尖锐,让人很意外,陆习烦躁挠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知道,那些好学生对他们这种抄作业的行为嗤之以鼻。 姜予眠轻轻摇头。 那道题终究没有讲成。 回房整理自己的作业,她才想起放假时英语老师要求大家写一篇作文拿去参赛,眼看着开学时间越来越近,拖延已久的英语作文必须提上行程。 她下意识就带着本子去找陆宴臣,6012的门铃按响不久,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出现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陆宴臣。”只喊了声,手中的本子和笔已经宣告她来此的目的。 前两天就是这么过来的,姜予眠已经轻车熟路,可这会儿,站在门口的人却迟迟没给她让路。 姜予眠眨眨眼,举起本子:“我来做作业。” 男人淡声道:“工作比较忙,不方便。” 姜予眠赶忙保证:“我知道,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的拒绝,她没领会到。 陆宴臣就站在门口,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那种无声的眼神让姜予眠心中无由来地紧张。 心里那点退缩劲儿冒出来,姜予眠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头道:“好,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万一陆宴臣要处理的工作比较机密呢?避开人也是正常的,她要是缠着,反倒招人讨厌。 姜予眠只好抱着作业回房间,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知多去多久,她终于完成,满满一篇单词堆在一起,像打印的艺术字体般整齐漂亮。 姜予眠捏捏手指,举起双手伸了记懒腰,拿过手机看一眼,发现宋夫人几分钟前发来一条短信,问她有没有空,叫她去楼下餐厅。 反正要休息,姜予眠靠在椅子上回复,不久之后穿上外套离开房间。 度假山庄的餐厅宽敞明亮,外面是雪景,一眼望去十分美观。 不到饭点的时候,这里人少,有人坐在一起闲聊,有人读书看报,转头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比待在卧室更舒服。 “晴姨。”姜予眠对她的称呼越发熟稔。 宋夫人一见她就笑,朝她招手:“眠眠,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姜予眠这才注意到,宋夫人旁边还有一个姿态端庄的中年女人,看起来跟宋夫人气质相似。 “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姑娘,叫姜予眠,人特别乖。”宋夫人先将她介绍给那人,转头又对姜予眠道:“这位是鹿太太,也是度假山庄的老板娘,你可以叫他兰姨。” 乍一见陌生人,姜予眠捏紧手指,强忍住后退的步伐。 对面的鹿太太面色和善:“我听阿晴说过你,小姑娘别拘谨,我跟阿晴认识多年,相处都很随意。” 来雪山之前,她就听陆爷爷说过度假山庄的主人姓鹿,当时以为跟陆家同姓,经解释才知是同音字。 宋夫人跟鹿太太是多年好友,姜予眠在两个气场相近的长辈身上看到了岁月沉淀的美好风韵。 鹿太太爱煮茶,听两人交谈才知,原来宋夫人煮茶技术也是跟着鹿太太学来的。 靠窗的桌上旁,姜予眠跟着两位夫人学煮茶之道,颇有闲情雅致。 鹿太太将煮好的茶递给两人,姜予眠还不懂品茗,只觉得这茶香饱满清甜,在寒冬带给人温暖。 “真好喝。”小姑娘捧着茶杯由衷赞美。 宋夫人跟鹿太太相视一笑。 她们煮了不少,鹿太太招来店里员工,给餐厅的客人免费送一小壶。 宋夫人中途起身:“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 桌边只剩姜予眠跟鹿太太,鹿太太悉心教导,姜予眠不时点头。 刚沏的茶已经送到客人桌上,一位留鬍子的外国人喝到茶时很是惊喜,用带着浓浓口音的中文询问煮茶的人是谁。 店员抬手朝向窗边那两人:“是鹿太太。” jessie重复字音:“陆太太?” 真巧,跟他要见的人同姓。 窗边的两人看过来,鹿太太朝客人友好示意,姜予眠也跟着学。 等于回应。 店员走后,留鬍子的外国男人对旁边的女助理说起英文:“待会儿跟陆宴臣见面,资料都准备好了?” 金发女助理双手抱在电脑两端,转向他,方便查看。 两人正是外企合作的负责人,当他们约见陆宴臣时,得知他在雪山,便也想来看看这里的风景。 差不多快到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男人带着助理离开餐厅,跟陆宴臣碰面。 这边,姜予眠在宋夫人跟鹿太太的教导下学了七七八八,她煮了好几次,将最终成品盛在小茶壶里,小心翼翼拎上楼。 电梯到达六年,姜予眠拎着茶壶跨出去,在转角跟之前在餐厅见到的两个外国人擦肩而过。 姜予眠一心一意想将亲自煮的茶送给那人,并未发现两个外国人转身看她。 见姜予眠进了6012,jessie恍然大悟:“她竟是陆宴臣的太太。” 金发女助理:“似乎没听说过。” jessie摇头:“陆宴臣在其他方面很低调。” 刚才有位“陆太太”给他们送茶,他们并不确定是其中哪个,现在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拎着一壶茶进了陆宴臣的房间,从年龄也能判断出,她就是“陆太太”。 - 来到6012,姜予眠抱着满满期待按响门铃。 门一开,她立刻拎起茶壶挡在面前,像是献宝。 陆宴臣本是要拒绝的,想起jessie谈完公事,闲聊起在楼下餐厅喝的两杯茶。 毫无疑问,姜予眠是特意给她送来的。 老爷子口中的“保持距离”也不能一下子表现太过,所以陆宴臣让她进了屋。 姜予眠迫不及待把茶递给他尝:“好喝吗?” 陆宴臣抿了口,面不改色咽下。 这味道跟他曾经喝过那些相比,算不上“好”字,说“不错”都太勉强。 这就味道的茶,jessie竟满口赞扬? 不应该。 陆宴臣暗自思付,一个答案隐约成形。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斟酌言辞:“还可以。” 还可以! 那也是表肯定的意思,姜予眠喜形于色:“这是我煮的茶。” 陆宴臣心道:果然。 他牵起嘴角,委婉道:“还有进步空间。” 姜予眠连连点头。 她本就是新手,能得到一句肯定就非常满足。 在女孩期盼表扬的目光中,陆宴臣端起一杯饮尽。 茶送了,也喝了,她仍待在屋里,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陆宴臣将茶杯置于原位,锃亮的瓷杯在灯下折射的光斑映入眼眸,男人神色微闪,对背着她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可我才刚来……”她下意识反驳。 前方的男人缓缓回头。 在触及陆宴臣那道沉静的目光时,声音逐渐弱下去。 姜予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几乎还没怎么动过的茶壶:“那这茶……” 陆宴臣垂眸,视线扫过那壶温茶,轻声回道:“你可以带走。” 姜予眠从他话里感受到一阵冷漠。 她不笨,甚至因为对陆宴臣的言行举止格外在意,连他说话做事都会多思考三分。 早上迟迟没有回复的短信,是因为在休息或者工作忙;中午不被允许踏进房间,是工作不方便。 那么现在呢? 即时之前种种行为都有合理原因,现在的反应也该让她察觉,不对劲。 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姜予眠实在想不通哪里出现问题,就好像她费尽千辛万苦走过那段桥梁,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却被高中前方不允许继续通行。 她又满腹疑惑,可在对上陆宴臣的视线,声音卡在嗓子眼,一句话也不敢问,怕像那次扔掉的外套一样得到被厌弃的答案。 几欲张口却是无声,她最终没带走那壶茶,低下头,默默转身走出房门。 陆宴臣注意到她细微的低头动作,眉间几不可查的皱了下。 余光中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门前,陆宴臣拎起那壶茶,桌面的手机震动一声。 不久后,陆宴臣看到那条短信。 咩咩: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不敢当面问的话,她发了三段才组合成完整一句,透露文字都能感受到语气中的小心翼翼。 即便他现在否认,心思敏感的小姑娘也不会相信。 他这是怎么了? 本可以无声无息拉远距离,将此事做得更圆滑,却轻易被她看破。 或许是因为姜予眠曾多次撞破他最狼狈的时刻,忘记用那副温柔的假面对待她。 发完短信,姜予眠望着手机出神,消息列表弹出一条新信息。 菲菲公主:图片jpg 多日不见的盛菲菲突然给她发消息,点开看,竟是度假山庄的招牌。 姜予眠正疑惑,盛菲菲接着发来语音:“hello,hello,呼叫眠眠,当你看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到达你的附近。” 令人诧异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盛菲菲竟不声不响来到雪山,并入住度假山庄。 姜予眠在回复消息后乘电梯下楼,前台正在为盛菲菲办理房间。 她一出现,盛菲菲就兴奋招手:“这里这里!” 周围人的视线都被盛菲菲惊喜的声音吸引过,姜予眠停在远处,盛菲菲拎着hellokitty的粉色行李箱朝她奔来,社死现场也不过如此。 两人核对房卡,盛菲菲的房间在三楼。 “我口渴,有温水吗?” “我房间有。” “那去你房间蹭口水喝。”盛菲菲嘻嘻笑,突然间想到什么,表情如石化般僵在脸上,惊愕地指着姜予眠,“你你你你……”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半天才挤出后半句:“你会说话了?” 怎么回事! 距离期末放假不到两周,小哑巴都能流利说话了? 最近这段时间跟人交流较多,姜予眠习惯开口,一时间忘记隐藏。 她下意识捂嘴,好像又没必要再瞒下去。 姜予眠言简意赅解释道:“之前因为生病,暂时失语,现在已经恢复。” “原来如此。”盛菲菲恍然大悟,并很快接受这一设定,愉快跟着姜予眠上楼。 如果不是姜予眠抗拒太亲昵的接触,盛菲菲甚至想挽手。 姜予眠的房间常备温水,倒了一杯递给盛菲菲。 盛菲菲捧着杯子试温,确定能入口,一口气喝掉半杯。 甘甜的水滋润干涸已久的喉咙,盛菲菲顿觉十分畅快,扭头问:“对了,你们还要在这玩多久?” 姜予眠想了想:“大概一两天。” 距离开学还剩四五天,时间紧迫,他们已经决定后天返程。 盛菲菲“哦”了声,小声嘀咕:“早知道就早点过来了。” 姜予眠眨了下眼,顺着话题问:“你现在过来玩吗?” 盛菲菲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大方坦言:“我来找陆习的。” “啊?那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姜予眠迷惑了,来找陆习,干嘛第一时间联系她。 “我知道你们是一家人,找你就等于找到他。”盛菲菲目标明确,说得头头是道,“让我作为你的朋友出面,这样他就没办法说什么,就算见到陆大哥跟陆爷爷,我也有理由啊。” 到时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陆家人面前。 姜予眠敬佩她的勇气,亦被她的坦诚折服。 只有她像只胆小的乌龟,一受惊就缩进厚重的壳里,只敢在逃远后悄悄探出脑袋,根本看不清对方是何表情。 盛菲菲大摇大摆坐在她房间,吐槽陆习不搭理,脸上却不见半点伤心痕迹。或许是习惯这种相处模式,或许她本身是个勇敢而强大的人,从不畏惧失败,反而越战越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姜予眠跟失语时一样善于倾听,盛菲菲打开的话匣子入洪水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稍微坐一坐,暮色就已降临。 冬季天黑得早,灰蓝的天色覆盖纯白雪山,游客陆续归来,姜予眠也收到去餐厅吃饭的提示。 她起身问盛菲菲:“要去餐厅吃饭了,你呢?” 盛菲菲肉眼可见的兴奋:“我跟你一起!” 到了餐厅,盛菲菲熟练地跟陆老爷子打招呼,她也认识赵漫兮,只是不太熟。陆习唯恐避之不及,盛菲菲倒也很懂分寸,打完招呼就去了别桌。 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没有被陆习的态度影响心情,而姜予眠与她相反。 那段短信,陆宴臣始终没有回复,她不确定对方是没看见还是为了给她留下最后一丝颜面。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她觉得不该如此。 万千思绪纠缠于心,偶尔听到饭桌上,赵漫兮跟陆老爷子谈及关于陆宴臣的事。 姜予眠忽然抬头:“陆爷爷,菲菲一个人在那边,我过去陪她吃饭吧。” 盛菲菲借她的名义靠近陆习,她同样也可以借盛菲菲逃避陆家。 两个年轻小姑娘感情好,要坐一起没问题,陆老爷子甚至叫她把盛菲菲一起喊过来。 盛菲菲拒绝了,姜予眠跟她两个人坐在靠窗的小桌旁,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 盛菲菲十分感动:“眠眠你真好,还特意来陪我。” 盛菲菲一个人点了三份菜,见姜予眠过来,立马拿起菜单,姜予眠连忙制止:“不用,我吃不了多少的。” 大小姐拍着胸脯豪气放话:“别给我省钱啊,我有的是钱!” 姜予眠还是摇头,终于打消她的心思。 姜予眠吃饭的时候向来遵循“食不言”的原则,很少主动讲话,偏偏盛菲菲是个话痨,又因为陆习的原因,对她格外热情。 顺理成章地,她被勾起交流的欲望,悄悄询问:“你想接近陆习,为什么要拒绝爷爷的邀请?” 如果答应陆爷爷,不就能跟自己心心念念的陆习同桌吃饭了吗?多难得的机会。 盛菲菲竖起食指左右摇摆:“我只需要他知道,我是为他而来就够了。” 姜予眠用心思考她的话,心中仍有疑虑:“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想珍惜每个跟他相处的机会吗?” 就像她,上学时见不到陆宴臣,唯一找到的理由只有看病跟吃饭。来到雪山,明明他们相隔一层楼,她也必须寻找理由去靠近他。 这是她唯一能够接触心上人的机会,一分一秒都太难得。 盛菲菲放下筷子,认真探讨:“但是他现在不喜欢我,不想跟我吃饭,我硬坐在那里,只会让他厌烦。” 姜予眠微蹙起眉:“是这样吗?” “当然,这种事我很有经验的。”提到这,盛菲菲颇为得意地问:“知道我为什么追他三年还能平安躺在他的聊天列表吗?” 姜予眠摇头,并好奇:“为什么?” 盛菲菲盯着她眼神,一板一眼地说:“因为他喜欢我。” 姜予眠无声噎住。 盛菲菲顿时仰头笑起来:“开玩笑的,因为我只是表达喜欢,但没有真正给他添堵。不给他造成心理负担,他当然就不会特意避开我。” 没人规定谁不能喜欢谁,也没人会毫无理由厌恶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饭菜凉得快,姜予眠咽下最后一下口饭,拿纸巾擦嘴时瞥见手腕上的平安扣。 她想起盛菲菲,想起赵漫兮。 两人都采用曲线救国路线,陆习没理由撵走前来寻找“好友”的盛菲菲,正如陆宴臣无法插手赵漫兮陪伴陆爷爷。 姜予眠微扬头,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晰,她好想知道该怎么做了。 姜予眠把纸巾捏成团扔进垃圾桶:“菲菲,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好。”盛菲菲主要心思也不在她身上,没多问。 姜予眠去厨房点了餐,装进食盒拎去6012。 前来开门的是姚助理,姜予眠把食盒交给他就走。 姚助理以为陆宴臣知晓,直接将食盒送到他面前:“陆总,姜小姐给你的。” 陆宴臣从屏幕前抬头:“人呢?” 姚助理如实道:“已经走了。 熟悉的食盒映入眼眸,男人眸光闪烁。 离开的姜予眠返回餐厅,也不再惦记那条没有回复的短信。 踽踽独行的女孩笨拙地去喜欢一个人,不求对方回应,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心上人讨厌。 - 姜予眠返回餐厅是想找盛菲菲,不料中途被刚吃完饭的陆习拦住:“明天去滑雪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姜予眠还记得两人上午才产生过矛盾。 陆习摸摸鼻尖:“上午的事,是我语气不对,跟你道个歉。” 这位少爷,连道歉都那么理直气壮。 曾经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完整的陆习,竟在短短一天之内向她承认错误,真是令人意外。 姜予眠心里已经没气,只是:“我不会滑雪。” “我会,我可以教你!”度假山庄有间小商店可租用或者购买滑雪套装,陆习兴致勃勃带她去看。 除了滑雪服、滑雪板、头盔和鞋子等必须装备,陆习还从小商店角落揪出一团软软的,像乌龟玩偶一样的东西。 负责售卖这些工具的店员介绍:“这是护臀套。” 陆习拿起小乌龟在她背后比划,绿色乌龟壳逗得他哈哈大笑,姜予眠没好气地将乌龟推开,那人又故意贴上来:“小哑巴,这乌龟简直为你量身定做!” 一人躲,一人追,玩笑般的打闹尽显青春活力。 商店门外,身形颀长的男人站立许久。 姜予眠从桌子一边绕过另一边,眼前划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想仔细分辨,却只看到背影从视线中消失。 她顿时失去游玩的兴致,陆习成功将乌龟按在她背上,拍了张照。 最终那只乌龟还是落到姜予眠手中,陆习付的款,说把这当赔罪礼。 第二天出门时,滑雪的队伍中多了宋俊霖跟盛菲菲。 陆习咬牙切齿:“他俩怎么在这?” 姜予眠弱弱举手:“是我说的。” 她跟陆习去滑雪,当然不会瞒着盛菲菲,而宋俊霖的出现是个意外。宋夫人邀她明日跟鹿太太一起出门坐雪地里的观光车赏景,她道出自己的安排,被宋俊霖听见,顿时决定参与进来。 于是,陆习以为的二人行变成四人行。 盛菲菲悄悄跟姜予眠通气:“我打听过了,宋俊霖会滑雪,到时候你可以跟着他。我去跟陆习。” 姜予眠对跟谁没要求,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盛菲菲的话。 路上,她尽量离陆习远些,偏偏陆习跟宋俊霖撞在一起就会产生斗争性,他见不得姜予眠跟宋俊霖走近,打心底觉得姜予眠住在陆家就该跟他一队。 两个加起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姜予眠谁也不跟,走到盛菲菲身边去。 见这一幕,盛菲菲突发奇想:“既然他喜欢跟宋俊霖争,那不如我去接近宋俊霖,让他来抢我?” 姜予眠:? 这主意是不是不太靠谱…… 盛菲菲有想法就立刻付诸实践,故意靠近宋俊霖,得以解脱的陆习走到姜予眠旁边,小声嘀咕:“两个麻烦的家伙,可算走远了。” 姜予眠:…… 这下她确定盛菲菲的主意想歪了。 四个年轻人终于抵达雪场,穿上护具的陆习随意做了个原地nollie跳,而此刻的姜予眠,背着乌龟壳还小心翼翼。 姜予眠跟盛菲菲都不太会,在场的两个男生自然担当起帮助女生的责任,在他们的教学下,两个女生能够缓慢行走,逐渐加速。 游玩过程中,曾经的小矛盾都变得不重要,有时谁摔倒了,旁边的人都会伸手拉一把,陆习跟宋俊霖甚至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征兆。 但这时,宋俊霖突然旋转做出一个空翻,且平稳落地。 姜予眠跟盛菲菲同时惊叹:“好厉害。” 这种亲眼看到身边的人炫技跟在网上看到专业选手比赛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们会发出赞叹。 听到两个女生的对话,陆习心中的胜负欲熊熊燃烧:“这算什么,看清楚了,哥给你们表演一个更酷的!” 刚才还和谐相处的两人开始莫名其妙的比拼,眼看着两道帅气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姜予眠跟盛菲菲回头对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们是挺厉害,一溜就走,可她跟盛菲菲还是寸步难行的新手小白啊! 两人艰难回到起点,盛菲菲还计划着说要去找靠谱教练,姜予眠悄悄把手贴近小腹,隐约感觉到不适。 盛菲菲发现她站在原地不动,询问道:“你怎么了?” “肚子不太舒服。”姜予眠皱眉,取下背后的小乌龟,“可能是那个要来了。” 她的经期不固定,大致在中旬,这几天一直有所准备,迟迟不见来,今天出来滑雪,反倒有了感觉。 中午,几人回到度假山庄,姜予眠独自待在房间。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住雪山受了寒,来例假时与往日相比有些难受。 她没胃口,不想吃午饭,缩在沙发上看平板。 视频里播放着信息技术方便的知识,对常人来说枯燥,对她来说是趣味。 “叮咚——” 第一声门铃响起的时候,沉浸在技术视频中的姜予眠并未听见,直到第二声、第三声,她茫然回头,思考刚才是不是听见门铃响了? 姜予眠掀开毯子,趿着绒毛拖鞋来到门口,来人让她始料未及。 是陆宴臣。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 男人的声音清晰而温和,是她所熟悉的关心。 “还,还好。”姜予眠很意外他会主动找上门,陆宴臣心思深不可测,而她无法窥探半分。 “又感冒了?”他是从陆习口中听到姜予眠从雪地回来就身体不适的事,并不知具体,大概率是着凉。 姜予眠站在门边,同样也没像从前那样迫不及待请他进去:“不是感冒。” 她瞥开眼,故意不看那人:“来例假而已。” 陆宴臣哑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女生来例假是正常事,他管不了。 他带来一盒暖贴送她,本意是身体御寒,现在还可以当做暖宫贴。 都说例假期间容易情绪不稳,姜予眠以前从未觉得,直到看见他送来的东西,心口涌现一团郁气:“陆宴臣,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爸妈去世,爷爷走后,没人对她好。 当别人给予一点关怀,她就记得特别牢。 这个人次次将她从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拉出,她多想靠近那股光亮的力量,却发现那团光在发热温暖人的同时,稍不注意就会将人灼伤。 陆宴臣静静地望着她。 女孩眼神尖锐,清莹秀澈的眸中陡然燃起一簇火。 或许身体的疼痛侵占意识,这次她没有退缩,空中相接的视线转换成一种不可言喻的意识,在两人身上交织。 陆宴臣稳重地托着那盒暖贴,脚往前迈进一步:“我怎样?” 姜予眠扶在门边的手蓦然抓紧。 陆宴臣怎样? 她说不清楚。 无论是哪点讲,陆宴臣从头到尾都在对她好,哪怕在她感觉不适的时候,他所做的事情也在合理范围里。 该怎么去表述呢? 说自己感觉他忽近忽远,心里因此忐忑不安,缺乏安全感吗? 可陆宴臣从未承诺过她任何,更没有必要回应她的感情。 姜予眠闭了闭眼,忽然觉得很累。 她捂着小腹,并未伸手去接那盒暖贴:“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现在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可以吗?” 他看见她眼里的火,知道她心里有怨,又见她强忍着把那些不满压回去。 成长环境造就她的性格,比如受到伤害后见到陌生人靠近就下意识退步、比如不敢面对时习惯低头回避,那些无法宣泄的情绪积年累月堆积下来,越来越胆怯。 聪明人一听那话就知是在逐客,陆宴臣偏向前行,眼神直逼着她:“为什么不说?” 姜予眠微仰头,对上那道洞察人心的视线:“说什么?” 陆宴臣言明:“你在生气,为什么不说?” 她撇头:“我没有。” 陆宴臣轻叹口气,声音似含笑:“小撒谎精。” 姜予眠有些恼。 以前陆习以为她撒谎伪装的时候骂她是骗子,她都不生气,反倒是陆宴臣玩笑般的称呼让人无端恼怒,又心生无力。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总带着几分宠溺意味,好像把这当做小孩的玩闹,而她就是那个不讲道理的顽童。 “遇到事情,不要首先质疑自己,在确定自己没做错事之前不要毫无理由地道歉。” “你觉得不对,可以大胆质问。” 姜予眠的思绪跟随他的语言走远,回过神时,他们已站在客厅中央。 陆宴臣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入她特意防备的领域。 教导式的声音仍在耳边:“你低头回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或许对方比你更心虚?” “哒”的一声,姜予眠的腿已经抵在茶几旁。 玻璃茶几是圆弧边,撞上不疼,反倒让她游离的思绪清醒几分。 她退无可退,反向发出攻击:“那你心虚吗?” 陆宴臣微愣了下,随即笑道:“这个答案,你可以自己感受。” 姜予眠仔细观察、认真分辨,然而这个男人太厉害,她完全无法揣摩。 陆宴臣已经洞悉她的困惑,低声道:“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她将刚学会的“质问”活灵活用。 陆宴臣说:“为没有回复的短信,以及昨天的逐客令。” 这一刻的他格外坦诚,明明随便一个理由都能完美掩盖的事情,他却选择开诚布公。 “为什么?”她再问。 “考虑到度假山庄人多嘴杂,你我同进同出容易造成误会,一时没把控住分寸。”至于这个行事最懂分寸的人为何犯错,陆宴臣将其归为,爷爷的特别叮嘱。 姜予眠指着两人此刻的距离:“那现在算什么?” 现在陆宴臣主动走近她的房间,把她逼到无可后退的地步。 “现在我想清楚了,你既然喊我一声‘哥哥’,那么作为兄长照顾妹妹也是理所应当。” 兄妹…… 一时间姜予眠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知道陆宴臣没有厌恶自己,甚至有些纵容,可这一切例外来自于哥哥对妹妹的照顾。 姜予眠深叹口气,侧身坐回沙发,周围浅浅凹陷。 陆宴臣将一整盒暖贴放到茶几上,直起腰,若无其事地问道:“饿了吗?我给你拿点东西来?” 其实她现在没什么胃口,但不知道留在这狭窄的客厅还会发生什么事,反倒愿意出去透气:“我想自己下去吃。” “好。”陆宴臣说好,又细心叮嘱她,“注意保暖。” 姜予眠差点缴械投降。 最后她还是往衣服里放了张暖宫贴。 源源不断的温度由那处散布,传遍全身,似乎起了作用,让人觉得舒适许多。 关上门,姜予眠走向转角楼梯,诧异地看见站在电梯旁等候的男人。 外界都说陆宴臣是个杀伐果断的商人,可他平时的气质并不凌厉,悠悠散散地模样看起来平和又温柔。 这是姜予眠眼中的陆宴臣。 见她来,陆宴臣松开手,转身按住电梯:“走吧,我也没吃。” 他转变太快,以至于姜予眠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踏进去,两人又走在了一起。 去餐厅的路要经过大堂,像是为了证明问心无愧,陆宴臣没有避讳,很自然地与她同行。 此刻刚用晚餐的陆老爷子等人从门口出来,赵漫兮主动提出:“眠眠身体不舒服,我们去看看她吧。” 先前陆习羞于开口女孩的事,并未说清楚姜予眠的具体情况,只说有些不舒服,大家都以为是受寒。 陆老爷子听了直夸赵漫兮心善。 却不料刚进入大堂,就见前方同行的陆宴臣跟姜予眠。 陆老爷子脸色微变。 刚叮嘱过陆宴臣注意分寸,竟又公然走在一起,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赵漫兮扭头看陆老爷子,观他神色不佳:“陆爷爷,可能他们只是在电梯里恰巧碰见。” 陆老爷子反倒不信:“眠眠说不吃饭,怎么就这么巧跟陆宴臣一起下来?” 看这方向,分明是要来餐厅。 不跟家人一起,偏偏单独来,到时叫人看见,又要议论纷纷。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缓缓走去,却见那两人在途中被jessie和他的金发助理拦下。 jessie是来告别的,临时接到通知,一些事必须他亲自回去处理,买了最近一班机票,本想在走之前跟陆宴臣打声招呼,恰好在酒店大堂遇见。 “陆总,我跟joyce先走一步,回公司拟定合同,非常期待跟‘天誉’合作。”jessie的中文虽然带着浓厚口音,但能够清晰表达含义。 陆宴臣温和又不失礼貌地道别:“下次再见。” 刚走近的陆老爷子抬手示意赵漫兮止步,他分得清公私,知道jessie是合作商,并没有贸然上前插话。 只听到jessie对陆宴臣跟同行的姜予眠说:“这里的雪很好看,祝你们玩得开心。” 这时jessie看向姜予眠:“您的茶非常美味,谢谢。” 难得见到陆宴臣的太太,还喝过人家亲手煮的茶,于情于理都该在临别前特意道声谢。 姜予眠对两个外国人的模样尤为深刻,记得昨天跟宋夫人和鹿太太煮茶送给客人喝,jessie和他的助理就在其中。 她也学陆宴臣处变不惊的模样,学宋夫人跟鹿太太应付这类事件时的语调,举止大方回道:“不客气。” 陆宴臣眼底含笑,见她这番模样有些惊奇,又觉得有趣。 小小年纪竟显露几分端庄仪态。 小姑娘很多事情以前没接触过,但她好学,跟宋夫人待了没几天就学会宋夫人凭人生经历累积起的做派,虽然言行还显稚嫩,但能唬人。 比如jessie就丝毫没有怀疑,他们公司即将跟陆氏合作,打好人际关系也是关键,jessie爽朗笑道:“希望下次还能喝到您的茶,陆太太。”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陆太太? 姜予眠的眼睛忽而睁大,小脸“唰”的一下红成熟透的苹果,脸上刻意维持的表情再也端不住。 他他他他他…… 他在说什么? jessie是对着她跟陆宴臣在说话吧?旁边没别人,同音的鹿太太也不在,唯一的指向就是,这声陆太太是在喊她。 是什么让jessie对她的身份产生如此误会,是因为她站在陆宴臣旁边吗? 姜予眠的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往陆宴臣身后藏了藏。 这种事,还是交给成熟稳重的陆宴臣吧,她不过是个“病弱”的小女孩罢了。 对面的jessie看她反应颇觉有趣。 听说z国人含蓄,这陆太太还挺害羞。 陆宴臣只是微怔,余光瞥见小姑娘往后躲的姿态,泰然自若地澄清:“jessie,或许你该知道,我单身。” “啊?”jessie毫无意外露出惊讶表情。 经解释才知,他将鹿太太误听为陆太太,jessie自觉中文学得不错,可实在无法辨别同音。再加上多次见陆宴臣跟姜予眠走在一起,jessie打心底里觉得,这两人看起来很般配,毕竟高颜值站在一起特别赏心悦目。 这事开不得玩笑,jessie非常抱歉,离开前改回正确称呼:“姜小姐,希望下次还能喝到你的茶。” 他对那杯茶念念不忘,姜予眠只得解释,那些出自宋夫人跟鹿太太之手,而她只是学徒。 慧心妙舌的jessie并不介意,还表示相信日后不久,姜予眠能跟她的两位老师一样煮出好茶,姜予眠无法应承。 待那两人离开,陆宴臣转身看她,语调轻扬:“这么没有信心?” 姜予眠知道他在说煮茶。 陆宴臣没有提到关于乌龙称呼的任何话,紧张害羞的小姑娘松了口气,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了握拳,眼神坚定:“我会好好学的。” 原本只把煮茶当一时乐趣,现在既然放出这句话,她必须用心。 “嗯。”陆宴臣弯了弯唇,盯着她那张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的小脸,很认真地对她说:“加油。” 那时那刻,姜予眠的心思的确被引到煮茶上,没有过分纠结“陆太太”的称呼。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陆宴臣看起来并没有被那个意外干扰,只有姜予眠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无数次回响起jessie口中那声“陆太太”。 原来她跟陆宴臣站在一起,也会让人觉得相配吗? 她故意忽略引导jessie误解关系的起因,揣着甜美的梦入睡,并不知道那天晚上,背脊挺直的陆宴臣站在陆老爷子面前,差点吃了一记狠棍。 “好啊,真是好啊,你非但没把我的话放心上,还直接把人带在身边,让人喊她陆太太。”陆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屋里徘徊,气得声音发抖,“你答应过我什么?” “爷爷,并未向您承诺任何事。”包括那时陆老爷子叫他注意分寸,他有意疏远,后又觉得不该为两句虚假议论去判定一段关系。 陆老爷子不悦:“眠眠她才18岁,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她怎么做人?” “只是误会,具体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两次。”关于jessie错把鹿太太听成陆太太的误会,他已经向老爷子说得明明白白。 “每次都是误会,偏偏误会到你头上?” 陆宴臣少年老成,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不沾污名。若他克己慎行,岂会连连遭人误会。 陆老爷子始终不满:“我叫你注意分寸,你偏去给眠眠送东西,还同桌吃饭。” “我们出行光明正大,没有私下隐瞒。且她住在陆家,作为救命恩人、作为大哥,关心又有何错?”陆宴臣眸色沉静,直言无讳,“爷爷别忘了,从一开始,是你要我护她。” 当年姜予眠父母去世,是老爷子安排他去医院探望;后来姜予眠高考失踪,是爷爷叫他去救人;查出姜予眠轻微自闭,亦是老爷子让他安排住处。 住外面信不过,叫他安排在眼前,所以他把姜予眠带去青山别墅。 亲手促成这段关系的人,最后反过来指责他们走得太近,岂不是可笑。 平日性情温和的孙子处处与他针锋相对,若非那满脸苍老的皱纹掩盖,定能瞧见老爷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别拿我的话当借口,我也叫陆习照看她,怎么就没传出那些糟心事?因为人家知道分寸,不会晚上待在一个房间。” 陆宴臣很冷静:“是么,那您让她给陆习辅导功课,难道是在不同房间。” 他的语气甚至没有疑问,因为答案毋庸置疑。 “你跟他们能一样吗?”陆老爷子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他们都是小孩,就算走在一起,旁人也只会说是朋友关系好。” 这不禁让陆宴臣想起刚来到雪山那天,陆习跟宋俊霖打架,陆老爷子叫他带着人去跟宋家道歉。指责他作为大哥对陆习疏于管教,又觉得他不该对陆习太过严厉。 陆宴臣有一瞬的沉默,鼻间溢出一声轻笑:“陆习今年19岁,也算小孩。” 他平时温和,这明显含沙射影的信息落在陆老爷子耳里极其不顺:“陆宴臣你怎么回事?我叫你注意分寸,你偏要扯到陆习身上。他是你弟弟,你就不能盼着他好?” 陆宴臣道:“我并未指责他任何。” 陆老爷子声线紧绷:“现在我只问你,我的话你到底还听不听?” 陆宴臣铿锵有力:“在理的话,我自然会遵从,可爷爷口中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我并不认可,也不打算认。” “你!”这些年来陆老爷子习惯他的顺从,当下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拐杖差点落在他身上。 男人挺直身姿,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客厅未关的窗户忽然吹进一阵风,寒冷刺骨。 强韧的拐杖距离他身体不过咫尺。 陆老爷子紧盯着那双深入寒星的眸,握着拐杖的手在发抖。 最终他丢了拐杖,坚硬的杖棍砸地里面“砰咚”作响:“你爸妈走得太早,老头子我管不动你,这个家早该散了,陆家的面子算什么。” 提到爸妈,男人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异样。 这是他与整个陆家解不开的结。 第二天,一夜好眠的姜予眠睡醒后精神好了许多,肚子也不痛了。 蹲在地上收拾完行李,姜予眠亲自去跟宋夫人告别,宋夫人留下电话:“以后常联系,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 “谢谢晴姨。”姜予眠话不多,内心却被对方给予的善意填满。 临走前,宋夫人跟她说了许多体己话:“我知道你性格内敛,不轻易跟人诉苦,不过眠眠,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需要人帮助,也可以接受人帮助的。” “只要你内心坚定自己的目标,就是对愿意帮助你的那些人,最好的回报。” 她曾经因倔强走过的弯路,回头来看,并非最明智的选择。 一个人如果孤独地活在世上,那生活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看得出,姜予眠内心渴求温暖,渴求有人相伴。 姜予眠默默把宋夫人的话全都记在心里,跟着陆老爷子一行人踏上归途。 返程的飞机上并不见陆宴臣,姜予眠觉得奇怪,明明之前订的机票是同一航班。 陆宴臣的行踪她一向不清楚,也不好多问,面临开学,高三下学期就是一场硬仗,她必须全力以赴! 高三一班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开学第一天就开始随堂测验:“看看你们这两周回去有没有用心巩固知识点,别过个年把心都放野了。” 在老师严厉的督促下,同学们心中升起紧绷感。等到英语课,老师站上讲台就叫大家交作文:“上学期期末跟大家说的作业都写了吧?” 虽是在问,可静悄悄的教室没人敢站起来说自己没写。 英语老师鼓掌:“很好,下课后课代表把作文全部收上来,一份都不能少。” 姜予眠在位置上坐了一天也没有开口讲话。不是她故意隐瞒,而是同学们唠嗑不会找她,往日遇到数学难题才会向她请教,刚开学有数不清的试卷和作业,几乎没时间探讨别的。 直到下午,同桌不在,姜乐乐过来霸占空位,说班长如何如何:“跟班长聊真没意思,自己说得起劲,听别人说就敷衍。 姜予眠:“……” 跟人聊天好危险,她还是不说话好了。 她的失语无形间带来许多便利,姜予眠打算过一天看一天,结果开学第一周就出了事。 交上去的英语作业即将拿去市里参加比赛,多名老师逐一筛选,最终定下三篇作文,分别是姜予眠、蒋博知,以及文科班一学霸写的。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怪就怪在这是场演讲比赛,如果成功入选,就要站在舞台上演讲。 这天中午,班主任单独把她叫去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跟班主任。 班主任很喜欢这个学生,成绩好、写得一手漂亮字,见她就夸:“你这次的作文主题很不错。” 她的作文以“青春”为题,叫做《写给青春的信》,用英文写出了一种别致的韵味,文笔跟她的字迹一样漂亮。 姜予眠脸上流露淡淡的喜悦。 班主任问:“你希望你的作文被选中,去市里参赛吗?” 姜予眠点头。 谁不希望自己的付出得到表扬和赞赏呢。 可紧接着,班主任开始扮黑脸:“是这样的,姜予眠同学,你那篇英文作文写得非常好,但这次比赛必须要演讲,学校考虑到你自身情况,所以……” 姜予眠懂了。 老师们认可她的作文,只是觉得她无法演讲。 她正想出声解释,外面传来敲门声。 班主任亲自去开的门,外面来的是个身形气质还不错的女生,甜美喊道:“老师。” 姜予眠以为是来找老师处理事情的,没急着开口,班主任却径直把那女生带到她面前:“她叫赵清,曾多次担任校园主持人,阅读能力这方面非常突出,我们打算推她去演讲你的作文。” 他们不愿错过那篇赢面极大的作文,于是另想它法,找个熟练的人登台。海嘉中学在业界口碑好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升学率极高、且学生获得众多奖项。 他们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荣誉,若是能在市级演讲中拔得头筹,海嘉中学又可以借此宣传一波。 姜予眠静静听着,理清了老师们的主意。 校方没有因为她的失语直接刷掉她的作文,而是想叫人替她演讲,这次是她马虎了。 她微抬起头,眼神清亮,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老师,我会说话。” 女孩音色纯粹,吐词清晰,让在场的几人目瞪口呆:“什么……” 见众人惊愕,姜予眠下意识要道歉,就在即将脱口而出时,耳边回响起陆宴臣的话:遇到事情,不要首先质疑自己,在确定自己没做错事之前不要毫无理由地道歉。 姜予眠解释道:“去年因为生病暂时性失语,寒假时已经恢复。” 她大方地看向老师:“那篇作文在写的时候我基本已经记住,如果有幸入选,我可以脱稿演讲。” 写出那篇众人一致好评的作文的人能够亲自上台演讲,这本该是件欢天喜地的好事,班主任的脸色反倒更难看了。 还有旁边的赵清,神情古怪。 姜予眠不动声色将两人怪异的表情收入眼中:“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班主任无法开口,因为学校向主办方投递比赛的作文已经写上了赵清的名字。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同学,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跟学校好好商量一下。”班主任含糊其辞,打了把拖延战术哄姜予眠先离开。 办公室还剩班主任跟赵清,赵清终于绷不住:“老师,那篇作文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会不会出事?” 班主任头疼叹气。 原本以为姜予眠口不能言,加上她性子弱,索性先斩后奏让事成定局,到时再从旁游说,定能成功。哪知她突然恢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可以脱稿演讲。 这才放假半个月,姜予眠给她的感觉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记得刚来时,那学生唯唯诺诺,总爱低着头,就像软柿子。而她刚才站在面前,昂首挺胸,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当着姜予眠的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现在情况有变,班主任望向旁边的女生:“赵清,你给你叔叔打个电话吧。” …… 离开办公室,姜予眠总觉得不对,她恢复健康,可以报名参赛,班主任看起来并不高兴? 姜予眠若有所思地走在路上,不小心跟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道歉,撇头一看,竟是蒋博知。 “你。”蒋博知讶然,“你刚才,说话了?” 他望着姜予眠,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幻听。 现在也没必要隐瞒,姜予眠神情放松,对他点头:“之前因为生病暂时失语,现在已经恢复了。” 两人站在走廊浅浅聊了几句,蒋博知才明白大致原因。 他抱着试卷站在姜予眠对面,见对方沉默了,才冒出一句:“原来你声音是这样子,还挺好听的。” “谢谢。”姜予眠真诚对他表示感激。 海嘉中学跟曾经的高中不一样,连同学对她的态度都不一样。 这让她相信,未来真的会越来越好。 她能开口,只是话不多,蒋博知担当起引导话题的任务:“对了,刚才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是不是跟你说准备演讲的事?” 姜予眠点头:“是。” 蒋博知心想自己猜得没错,英语老师已经提前通知他作文入选,将被推送去市内参赛,那时他在办公室的电脑上看到另一篇文,没看仔细,只扫到题目,好像是姜予眠写的。 蒋博知坦然发出战帖:“你是个很强大也很不错的对手,希望我们能在演讲台上一较高下。” 希望他们一人的作文都能入选,这句话,是对自己也是对她的祝福。 姜予眠眼里也有期待。 她不惧怕敌手,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她在等待班主任的回复,不料当天下午,又被叫去办公室。 这次见到的,是教导主任。 姜予眠不知道自己报名参赛为何如此劳师动众,揣着疑惑来到教导主任面前。 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男人,戴眼镜,额头前面已经秃了一小块,眼神看起来些许犀利。 “你就是姜予眠吧?”教导主任扯起嘴角,笑容在他脸上显得违和,“听说你成绩很好,各科老师对你的评价都不错,今年的三好学生奖就该颁给你这样的同学。” 三好学生奖? 从比赛作文入选到三好学生奖,好事接连砸头上,顿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非常有礼貌地说:“谢谢主任。” 教导主任抬了下镜框:“不客气,这些奖项给你是实至名归。” 他笑道:“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跟你说说演讲比赛的事。” 姜予眠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的作文我们都看过,内容非常不错,入选机会很大。”教导主任的说辞跟班主任大同小异。 姜予眠:“嗯嗯。” 主任:“所以我们有个建议,希望同学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姜予眠:“啊?” 主任清嗓:“赵清是学生中非常优秀的主持人,已经连续三年主持开学典礼,以及校内各种活动,她的演讲能力、应对观众和评委的能力也很强,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让她去演讲那篇稿子会更合适。” 姜予眠皱起眉头。 主任观她神情,继续循循善诱:“优秀的作文再加上优秀的演讲者,获奖的机会更大是不是?” “可那是我的作文。”她竟不知,写作文的人和演讲者还可以是不同的人? 姜予眠开始反驳,主任脸上的笑容敛起几分:“你之前无法开口,我们又不忍心见你的好文采被埋没,只好另想它法让赵清替你上台。” “我现在可以说话,也可以演讲。”她曾经也站上过舞台,且那么多关心帮助她的人都期望她能变得更好,她不忍心辜负那些人的期望,愿意重新走上去。 教导主任脸上的笑容越发淡了:“这件事已经报给主办方,主办方那边考虑到你情况特殊,经学校再三沟通,决定给特殊同学一个平等的机会,如果你的作文能入选,就允许其他人代替演讲。” 言下之意,他们先斩后奏将赵清推上去,现在无法更改的意思? 主任的话往她身上泼了瓢凉水,心里燃起的期待熄灭,姜予眠手指伸进衣兜:“演讲还没开始,把情况如实告诉主办方不就好了?” “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来回折腾,到时恐怕连参赛资格都被剥夺,市内比赛竞争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任放下一直捏在手中的笔,坐在椅子上,扭头望着她,“你看你恢复了也不及时告诉大家,这件事弄得多麻烦。” 真是无耻…… 不经过她的同意擅作主张还倒打一耙。 姜予眠心里涌起一股气:“主任,即便是我真的无法开口,找人代替演讲首先得经过我本人同意吧?” “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否行得通,怕打击你的自信。”主任面不改色地道:“身患残疾的孩子本就敏感,我们也是为你着想,才在争取到主办方同意后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说来说去,学校为她考虑,最后变成她不识好歹? 没这个道理。 姜予眠暗暗咬牙,神色认真地告诉他:“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主任彻底没了哄人的心思,脸也跟着冷下来:“如果你执意要争,到时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得不偿失。” “姜予眠,我建议你回去好好想想,虽然无法演讲自己的作文,但学校颁发的各种奖项都会优先考虑你,你有大把的机会站在升旗台上发表自己的演讲。” “那不一样的。”姜予眠摇头,态度很坚定:“我很正常,可以自己演讲,如果是因为质量不过关无法参赛,我认。但其他的,我不同意。” 学生跟老师的对峙不欢而散。 整个晚自习,姜予眠都在思考这件事。 他们看重那篇作文,都希望赵清去演讲,如果到时候得了奖,是属于她还是属于赵清?这种事主办方真的会同意吗? 她在网上查到主办方联系电话,等到白天工作时间门,姜予眠趁下课休息时向主办方咨询,却因为比赛以学校的名义投递,私人联系无法查看报名的具体信息。 晚上回到家,姜予眠坐在电脑前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决定—— 进入官网。 这次演讲比赛分为初中、高中、大学三个年级,分别选出十篇作文演讲,姜予眠很快找到海嘉中学的信息。 学校推了三篇,第一篇是蒋博知,第一篇是文科班一个学霸,第三篇《写给青春的信》。 果真是她的作文。 姜予眠握着鼠标继续滑动,直到底部落款学生信息,上面清楚写字:海嘉中学201x级文科一班赵清。 姜予眠眉头一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反复查看,生怕遗漏信息,直到三次后,她非常确定,参加比赛的作文上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信息。 她亲手写下的作文变成了赵清的作品。 女孩重重往身后的椅子一靠,闭上眼睛,冷色的屏幕光映照在她清凌凌的面孔,在这温暖的室内,身体寒意遍生。 原以为海嘉中学不一样,到头来,还是她太天真。 她没想过,教书育人的老师会欺骗她。 这哪是代替演讲,分明是要赵清夺走属于她可能会获得的荣誉。 姜予眠缓缓伸开眼,心中已有决定。 她绝不允许冒名顶替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初那些欺负打压的人,哪怕她遍体鳞伤,也会一次次站起来跟他们斗争。 开学不到一周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一下子想到陆宴臣。 那天他没有出现在航班上,是因为有事要处理,当晚提前离开。最近几天忙于工作,两人之间门的联系少了许多。 往日她会不厌其烦跟陆宴臣讲自己遇到的事,现在想来,陆宴臣本就忙碌,还要听到讲闲话也算仁至义尽。 陆宴臣没有义务替她解决每一件事,她更怕自己一次次粘上去会给对方造成负担。 她以前可以带着满身伤去警察局,现在同样可以带着自己的作品替自己讨回公道。 - 第一天,姜予眠找到系主任,表示自己很犹豫:“主任,你上次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 教导主任不紧不慢地给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这位小同学:“那么,考虑的结果是?” 姜予眠迟疑片刻,试探性地问:“主任你之前说,只要我答应让赵清去演讲,到时候就将三好学生还有其他奖都颁发给我?是真的吗” 一听这话,教导主任便知道抵御不住诱惑的鱼儿上钩了,那不太美观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千真万确。” 姜予眠面露纠结:“这次主要是演讲比赛,如果赵清替我演讲拿到名次,获奖者岂不时变成她?” 主任讲起大道理:“姜予眠同学,你要知道,这世界是公平的,有舍才有得。她拿演讲名次,你拿三好学生奖,不都是奖吗?还有即将评估等级的奖学金,你不吃亏的。” 公平一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 姜予眠要多努力才能忍住作呕的冲动,面露迟疑:“演讲比赛跟三好学生奖性质不同,而且三好学生和奖学金不是按成绩排的吗?老师说只有三个名额,我成绩还没到前三,你会不会是骗我的呀?” “不过是一个奖状和奖学金,我一句话的事,找个理由就安排给你,没人敢说什么。”他仿佛把这一切当做所有物,随意支配。 “如果比赛获奖,还可以额外给你一部分不低于五位数的酬劳当做补偿,怎么样?”主任不断抛出诱饵,等待鱼儿上钩。 不少于五位数的钱? 姜予眠眼睛都亮起来,反复确认:“真的吗?” 姜予眠的犹豫不决虽然让主任有些不耐烦,但她越是这样,成功率就越高。主任再喂她吃一记定心丸:“同学,别再犹豫了,作文可能会失败,但学校承诺的这些一定会给你。” 姜予眠低下头,沉默很久才开口:“好吧,但我有个条件。” 教导主任爽快示意:“你说。” “我希望我们的优秀作文可以展示在校园公布栏。”她抿了抿唇,神色低落,“已经不能演讲了,我想让大家称赞一下作文,总可以吧?” 教导主任为难道:“这件事……你现在已经开口讲话,要是提前让大家知道赵清替你演讲,恐怕不太好。” “没多少人知道我会说话,实在不行,只写演讲者也可以。”姜予眠艰难退步,“我只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大家的认可,不然也不会答应赵清去演讲。” 写赵清的名字? 这主意正中下怀,主任立马松口:“这好办,我马上就可以让人展示。” 姜予眠轻轻点头,闷声提醒:“主任不要忘记自己答应过奖项,还有……钱。” 解决一桩心事,主任心情畅快:“当然,我说话作数,不至于骗你一个学生。” 姜予眠再三提到“好处”,才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教室。 不久后,赵清从门外走进来,内心忐忑:“叔叔,这样真的行吗?她不会说出去吗?” “对她们来说,三好学生奖、优秀学生奖,还有一笔奖金,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学生能翻起什么风浪,姜予眠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报名那篇作文写着赵清的名字,还主动提出展示作品只写演讲者的名字,这不等于昭告天下,那篇作文属于赵清? 主任安慰侄女,“清清你别想太多,你表姐认识主办方邀请的一个评委,他也说那篇作文确实不错,多半会入选,你好好准备演讲。” “你的梦想不是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持人吗?这次市级比赛有一定含金量,也能让你的学习档案漂亮些。” 他自以为十拿九稳,殊不知此刻,翻不起风浪的姜予眠从兜里掏出手机,保存录音。 学校的公告栏很快展示出三篇优秀作文,大部分同学都图个看热闹。 陆习跟李航川等人路过,好奇心重的李航川挤进去看了两眼,回来直摇头。 孙斌:“一群人挤在那边看啥呢?” 李航川:“就贴了几张英语作文,我是一句话都没看懂,听他们说是什么英语比赛,入选的都是一班的,不管咱们的事。” 陆习抬头:“一班?” 李航川:“是啊,文科一班理科一班,反正都是那群变态学霸。” 陆习挑眉,迈开大长腿走向人群,将三篇英语作文迅速游览一遍,无聊地耸了下肩:“没意思,走了。” 他记得小哑巴英语也很不错,居然没有入选?真没意思。 人群议论纷纷,只有站在边上的蒋博知疑惑皱眉。 他记得那篇作文是姜予眠写的,姜予眠也曾承认,怎么变成了赵清? 他返回教室找到姜予眠,见那女孩埋头做试题,两耳不闻窗外事。 蒋博知赶紧找到她,敲桌提醒:“姜予眠,那篇《写给青春的信》是不是你写?” 姜予眠诧异抬头,迟疑几秒钟才承认:“是。” 蒋博知催促道:“那学校搞错了,他们把你的作文写成了赵清,你快去跟老师说,把名字改过来。” 姜予眠:“谢谢提醒,这个随时都能改,不着急,只要报名的参赛作品写对就好了。” 蒋博知被她淡定的语气感染,终于不像刚才那样紧张:“这学校老师可真够马虎的,我现在都担心他会不会把我报名作品写错。” 姜予眠突然蹦出两个字:“没有。” “啊?”蒋博知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姜予眠意识到自己说错,改口道:“我说应该不会吧。” 蒋博知想了想:“也是,那个可是市内比赛,肯定会反复审核。” 姜予眠并没着急着去找老师“修改”,当天晚上,她再次进入主办方的系统,轻松将“赵清”一字修改成“姜予眠”。 随后,她将录音拷贝到电脑,注册邮箱,输入本区教育局的举报邮箱,选择定时发送。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作文一经展示,全校都知道有哪三篇比送去市里参赛。 赵清因为跟主任的亲戚关系连任高中学校所有大型活动主持,再加上优越的外表,在学校累积不少人气。 “赵清,听说你要去市里演讲。” 赵清淡淡地笑:“不一定,交上去的作文还要筛选。” “没问题的,那篇作文老师都说好,你演讲又那么厉害,肯定能拿奖。”同学们把她捧得高高的,殊不知赵清现在是悬在刀尖上,内心忐忑极了。 比赛报名已经截止,等待主办方公布入选名单,偏偏这时,校内陆续传出《写给青春的信》的作者不是赵清。 “公告栏都贴两天了还不换?明明就是姜予眠的作文,我亲眼看过的。”发言的是盛菲菲。 当时在雪山的度假山庄,盛菲菲曾见过姜予眠的作文,身为艺术生的她一开始并不关注这些事,听到其他同学议论才站出来。 作为校花,她的话也比普通同学更具影响力。 大多数人并不知内情,少部分人在听到传言时开始重视起来。 这天晚自习下课,陆习最先坐进车里,不久后,等到乌龟似的小哑巴打开车门,从另一边进来。 司机接到两个学生,踩油门上路。 后座的姜予眠正在捣鼓书包,陆习靠在座椅上,抄起手,扭头看她:“公告栏上的作文怎么回事?” 姜予眠手指勾着书包拉链,下意识抬头:“什么?” 陆习睨她一眼:“别装傻,有人说赵清那篇作文是你写的。” “这个啊……”姜予眠声音微顿,不紧不慢地将拉链合上,“确实是我写的。” 陆习皱起眉头:“那为什么展示她的名字?” 姜予眠不轻不淡地说:“可能是学校搞错了。” “那你怎么不去说?”陆习表情有点凶,“让他们改回来啊,现在大家都以为是赵清。” 当事人却格外淡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到合适时机,真相自然会大白。” 陆习不耐烦地挥手:“说些什么文绉绉的,听不懂。” 还是凶巴巴的语气,姜予眠脸上却露出了浅浅的笑:“陆习,谢谢你啊,不过请你先保密。” 虽然说话的语气还是不太好听,但她知道陆习是好意。 陆习问:“保密,为什么?” “都说是保密了。”女孩的声音低下来,柔软的、轻轻的,像颗石子掉进湖面,荡起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 忽然被道谢的陆习摸摸手臂,浑身不自在,清了清嗓道:“行吧,反正你自己知道就行。” 他感觉,姜予眠再也不是刚认识那个小哑巴,更无法像从前那样理直气壮地“欺负”她。 姜予眠在等待那个时机,却有知情者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赵主任再次把姜予眠叫下办公室,柔弱的女孩站在角落,满脸无辜:“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我可以去跟她说,叫她别乱传。” “主任,这事跟我没关系,你承诺的条件可一定要作数。”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些奖,还有钱。 赵主任狐疑地盯着她。 上万的钱对赵家来说不值得提,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可是“巨款”,他相信姜予眠抵抗不住上万块钱的诱惑。 为防止事情发酵,赵主任亲自出面镇压:“最近有部分同学私下非议他人,请大家遵守校纪校规,讲文明、懂礼仪。” 学校领导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同学们已经听过无数次,他没点明具体事件,关注这件事的人才会去猜测。 随后,赵主任当众言明:“关于最近英语作文比赛的事,演讲者信息没有错误,请大家不要妄自猜疑。” 这句话无疑把赵清跟作文的关系坐实。 之所以赵主任敢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他身后有赵家撑腰。 赵清的父亲是他二哥,本事比他大,他帮着赵清,二哥自然会照拂他。 哪个地方是完全公平公正,完全纯洁无垢的? 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几年,还对付不了几个学生? 知情者屈指可数,赵主任亲自说明之后便无人再怀疑。 站在操场下的姜予眠也是惊讶。 她没想到赵主任这么嚣张,敢一口咬定作文属于赵清。 那人太过自信,觉得能一手遮天,才这么肆无忌惮,连后路都不考虑。 毕竟在赵主任看来,她才是被蒙在鼓里的傻白甜。 赵主任自以为强势保护的发言把赵清高高捧上去,无人再提起姜予眠。 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蒋博知、盛菲菲跟陆习。 回到教室后,蒋博知立即追上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姜予眠却只是摇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看起来有难言之隐。 放学后,陆习也把她拦在车里:“你的作文怎么变成赵清的?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他记得,有次陆老爷子说漏嘴,提到姜予眠曾在学校遭人欺负的事。 他看姜予眠就长了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陆习是个急脾气:“遇到事情你直说啊,有陆家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姜予眠声明:“演讲者,不是作者。” 陆习声音突然拔高:“你写的作文凭什么她去演讲,你又不是没长嘴。” 他气势汹汹的,姜予眠被吓了一跳:“这件事我可以解决,你能相信我吗?” “你解决,你要怎么解决?双手把自己的作文贡献出去?”陆习根本不信她这胆量能解决什么事情,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前了,还不敢吭声。 姜予眠耐心道:“不是的,我有自己的计划,等报名结果出来你就知道了。” 她现在实在无法解释太多。 陆习烦她不争气,距离家还剩半段路程,两人一句话没说。 家里的卧室一左一右,上了楼就分道扬镳。 姜予眠背着书包慢悠悠走在走廊上,路过书房忽然停住脚步。 她侧头看,书房门微敞开,灯光从门缝中溜出来,照射在地面。 那个人回来了? 脚不受控制地靠近书房,手也不受控制地抬起,就在她准备敲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人拉开。 猝不及防的,她跟陆宴臣面对面。 从雪山到现在已经一周没见,男人在家穿着雾蓝色毛衣,休闲宽松的款式,平和的眉宇间透出一股温雅气质。 还是那么的……好看。 姜予眠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悄悄提醒自己保持理智,把灼热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姜予眠:“你回来啦。” 陆宴臣:“刚到家?”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候对方,这周各自忙碌,没怎么联系,但也没断联系。 见陆宴臣手里握着空杯子,似乎是打算去接水,姜予眠抬手指了指自己房间:“我房间有饮水机,可以接水喝。” 陆宴臣因为回家时间不定,书房的饮水机不能及时换水,所以没法使用。而他们每天回家的,为了便利,房间备有饮水机随时取用。 陆宴臣低头看着空荡见底的水杯,婉拒她的邀请:“没关系,不急这一时。” 姜予眠嘴巴张圆:“哦。” 这样一来,她好像又不知道该跟陆宴臣说什么了。 陆宴臣手臂环抱,右手握着杯子搭在左胳膊上,顺势倚向门边:“新学期开学,感觉怎么样?” 姜予眠的目光跟随他一举一动游离,口中乖乖回答:“还好呀。” “是么。”男人把玩着杯子,眼底掠过一丝精光:“我倒是听说,你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一件有争议的事。” 姜予眠抬眸:“啊?” 陆宴臣手指轻叩杯壁,刻意点明:“英语作文。” 姜予眠微微一怔,偷瞄一眼陆宴臣的脸色,试探性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表情太过从容,以至于姜予眠猜不透他是否知道具体。 陆宴臣示意她进书房,把门合上:“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以陆宴臣缜密的心思,姜予眠猜他已经提前了解过,便坦言:“他们把我参赛的作文改成另一个人的名字,让那人顶替我去演讲。” 陆宴臣轻“嗯”一声,将杯子放置桌面,继续问道:“你怎么解决的?” 姜予眠眉眼一跳。 这人,就这么笃定她能解决吗? 她的小聪明其实不太光彩,要是告诉陆宴臣,陆宴臣会怎么想她? “不必瞒我,我知道那篇作文是你写的,学校公布赵清的名字,你却没有站出来反驳,你想做什么?”他知道姜予眠绝不会把自己的成绩拱手让人,现在按兵不动,一定有原因。 姜予眠紧张扣手,没想到陆宴臣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故意引导主任利诱的话,录音存证。”姜予眠老实交代,没有隐瞒,“我打算等比赛之后向教育局举报。” 陆宴臣面不改色:“为什么是比赛之后,不是现在?” 姜予眠考虑过这个问题:“报名是以海嘉中学的名义,如果学校名誉受损,可能会影响参赛。” 陆宴臣听出她的意思。 想正常参赛的姜予眠此刻放任学校袒护赵清,说明她已经想到办法让自己的比赛顺利进行。 “你想正常参赛?还做了什么?” “还有……”姜予眠暗暗磨牙,心虚道:“偷偷进去报名系统,把名字改了。” 陆宴臣微眯起眼:“你知不知道黑进系统是不正当行为?” 姜予眠双手交握于身前,不断交织:“我知道,但只要我拿出举报赵主任的证据,校方非但不会质疑,还会极力对外维护我。” 学校声誉和一个教导主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即便校方曾默认替代演讲的事,但在东窗事发的时候,一定会把赵主任当作弃子抛出去。 到时他们非但不会承认参赛名字写过赵清,还会说“赵主任徇私,但学校明察秋毫,维护学生权益”,自然而然,没人会去追究系统名字被修改的事。 蜉蝣撼动大树很难,在这个节骨眼拉学校下马对自己没好处,她不想跟学校鱼死网破,她要赵主任身败名裂,还要学校维护自己。 她做事小心求稳,拿捏住了各方的心思。 这并不算多么正大光明的手段,却很管用。 只是,陆宴臣不太赞同她的做法:“如果在你刚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告诉我,可以更轻松解决。” 姜予眠盯着他,嘴唇微抿,显得有几分委屈:“你很矛盾,你曾跟我说要努力变强大,却又叫我向你求助。” 她认为自己这个计划是无懈可击的,自己一个人就能轻松完成,不需要麻烦别人。 “自力更生跟求助并不冲突,一切要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进行。” “我知道你精通计算机,但毕竟不合法,懂吗?” 拥有天赋的人比常人更具影响力,若是不善加引导,容易走歪路。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有些严肃,姜予眠心里有些小慌张:“陆宴臣,你生气了吗?” 他垂眸凝视眼前人几秒,淡声道:“没有。” 姜予眠缓缓抬手,食指触碰到他眉心:“可你眉头都皱起来了。” 温热的手指落在眉间,她只碰了一下,陆宴臣的眉头也像被灼烧了一下。 他沉声警告:“姜予眠,不要转移话题。” “哦……”小姑娘讪讪收回手,刚才见陆宴臣眉头紧锁,鬼使神差就动了手。 干完事儿,她又缩回脑袋,柔柔弱弱地示意他继续:“那你说吧。” 小姑娘闷不吭声入侵系统,诱导录音、算计学校,现在却顶着一张无辜脸,像柔弱的兔子,耷拉着耳朵听训。 陆宴臣的表情难以言明:“你考虑到学校维护,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赵主任为什么能明目张胆帮赵清作弊?” 姜予眠摇头,问:“为什么?” “他们是赵家人。”陆宴臣把答案摆在她前面。 “哪个赵……”姜予眠脑中灵光一闪,“赵漫兮的赵?” 陆宴臣没有否认,他跟赵家到过交道,自然知晓:“赵家人偏私,即使学校维护你,但如果他们因此咬着你不放,你一个人要怎么应付?” 她被逼问,却无法回答。 她有勇气对抗,却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贸然出手容易惹得狗急跳墙。 就像曾经那群施暴者,即使一时被制约,过段时间又会想方设法报复她。 陆宴臣叩桌敲重点:“在做一件有漏洞的事情之前,你必须尽量考虑更全面,不留下任何把柄。” 姜予眠想独立完成反击,却忘了探查对方底细,一旦被抓住把柄,很可能让自己陷入困局。 姜予眠深吸一口气,开始后怕:“你的意思是,赵家会找我麻烦?” 陆宴臣不怕吓她:“很大概率。” 姜予眠揉揉手指:“那现在怎么办?” 陆宴臣腿靠桌边,摊开手:“事情是你做的,你问我怎么办?” 姜予眠眨了下眼,见他搁在旁边的空杯,伸手拿起来:“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拿着杯子,拉开房门跑出去,从自己卧室接了杯温水,小心翼翼捧到到陆宴臣面前。 她把杯子往前一递,一双澄澈的杏眼尽显真诚。 陆宴臣默不作声接过水杯,下巴微仰,入口的温水品出一丝清甜。 见他喝了水,姜予眠会心一笑,等着陆宴臣给她支招。 那人却握着杯子,不时抿一口,迟迟不给回应。 嘴角微扬的期待逐渐褪去,姜予眠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喝了她的水,怎么不给句话呢? 姜予眠急了,缓慢伸手攥住他衣袖,松软的毛衣被那两根细白的手指轻轻拉扯:“陆宴臣。” 又是那道婉转的软音,澄莹的眸光,男人握杯的手指蓦地收紧一分:“你想我做什么?” 见他没拒绝,姜予眠顺杆往上爬,大胆提出自己的请求:“你能,站我这边吗?”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几天后,演讲赛主办方公布名单。 海嘉中学提交的三篇作文,共有两篇入选,分别是《环境与自然》和《写给青春的信》。 负责此事的赵主任接到主办方的通知,入选作品进入演讲环节,比赛将于3月15日在景城文化宫举行,请参赛选手准时到场。 以校方名义参赛,名单公布出来,大家只看到海嘉中学有两篇作文入选。 全市上百所中学里只选十篇,众多学校没有名额,而海嘉占了两个。家长们对海嘉中学的教育好评如潮,都希望把孩子送进海嘉上高中。 学校很快发布公告,借此鼓励其他同学以后也要积极参与,向优秀者学习。 见赵主任大招旗鼓,恨不得昭告天下的举动,唯一知道真相的四人心思各异。 同班的蒋博知默默看向前排的姜予眠,猜测她多半被赵清夺走名额,有苦难言。可他作为学生,即便知道真相,也无法插手。 盛菲菲这边也消停了,因为姜予眠私下告诉她,陆家会帮她解决。赵清后台强,姜予眠也不差啊,她就等着看结果。 而陆习…… 昨晚他见姜予眠从陆宴臣书房出来,没忍住跟大哥提到这事,大哥叫他不用操心。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姜予眠在打什么主意。 比赛时间转眼就到,由赵主任亲自领队,带着赵清跟蒋博知从学校出发前往文化宫。随行的还有几个表现优异的学生,当做助力团和他们一起去文化宫观看这场演讲赛。 “到那边不要单独行动,一切听我安排。” 赵清今天特意打扮过,穿着一条价格不菲的礼服裙子,特意化淡妆做造型,可见对本次比赛的用心。 途中,赵清尝试跟蒋博知交流,却见对方抱着打印的稿子侧身背对,一副拒绝的姿态。 遭受同行小伙伴的冷待,赵清心烦意闷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那份稿子,开始默背。 达到文化宫,从门口到比赛大厅一路走去,能见到许多不同年龄段的选手。 在赵主任的带领下,蒋博知跟赵清来到海嘉中学安排的位置。 初中、高中、大学没阶段各十部作品,每部作品通过电子系统随机排号上场,时间一到,大屏幕陆续展示作品名字和上场迅速,蒋博知的《环境与自然》第6,《写给青春的信》是20号。 赵清抓着裙子,悄悄松了口气。 她曾多次上台主持,胆量比一般人大,每次都做得十分得体,只是这回……因为演讲稿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始终没那么坦然。 今天这场演讲大赛备受瞩目,专业摄影和记者采访录像,主持人跟选手之间的交流全程使用英文。 当台上念道让六号选手做准备时,蒋博知放下稿子站起身,助力团一人一句为他加油。 作为同校同学,赵清不得不做出真诚鼓励的样子:“蒋博知,加油。” 岂料蒋博知忽然弯腰,假借拿东西的动作回应赵清:“偷窃来的稿子,不配做我的对手。” 赵清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5号演讲结束后,主持人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将串词内容引导至环境与自然话题:“接下来有请6号选手,来自海嘉中学的蒋博知,他演讲的题目是《环境与自然》。” 选手们在掌声中出场、退场,蒋博知在自己的演讲比赛结束后没有直接返回座位,而是随意寻了个理由在外面透气。 强者敬畏强者,哪怕姜予眠是他的劲敌,他也希望能够光明正大跟对手站在舞台上一较高下。现在倒好,被一个关系户顶替,他都为姜予眠不平。 蒋博知无聊地走出比赛大厅,在文化宫的艺术长廊打发时间,待他逛得差不多,转身那一秒,有人从他背面擦过。 若是蒋博知回头,定能认出,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对手——姜予眠。 她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陆宴臣以家长名义替她请假,亲自将她送到文化宫。 进入比赛大厅前,两人需得分开,陆宴臣扭头问:“准备好了?” 姜予眠抱着稿子点头:“嗯嗯。” “加油,争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不能给小姑娘压力,于是他改口:“尽力而为。” 这话搁以前,姜予眠多半只知道点头附和,但经过这段时间许多人点拨,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女孩两次抬头看他,捏捏耳朵,指尖温度化作勇气至耳边传输到喉间,脱口而出:“你可以对我有点信心吗?” 陆宴臣好以整暇抱起双臂:“争取拿个第一?” 姜予眠:“……” 这目标是不是定得太大了点。 演讲比赛进行到一半,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姜予眠坐在后面几排空出的位置,凭自己清晰的视力搜寻到海嘉中学的座位。 她看到,赵主任跟赵清交头接耳,简直狼狈为奸。 不久后,“海嘉中学”的名字再次进入大众视野,主持人在台上念道:“请20号参赛选手,《写给青春的信》的作者做好准备。” 这时蒋博知已经回到座位,瞄了旁边一样,嘴角溢出不屑的嗤笑声。 赵清应声而起,旁边的几位同学纷纷给她打气。 “赵清,加油。” “你是最棒的。” “赵主持,争取拿个好名次回来。” 赵主任拍拍她肩膀:“别紧张,按照你平时练习那样,正常发挥。” 赵清轻轻点头,向后台走去。 赵主任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侄女离去的方向,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座位上出现一个熟人。 赵主任看准机会,赶忙过去打招呼:“陆总。” 男人一身休闲装扮,跟平日在外面见到那个商界精英截然不同,若非他们赵家跟陆家从小来往,他还不一定能立马认出来。 赵主任笑脸盈盈地望着陆宴臣,装作熟练地寒暄:“陆总今天怎么有空来这?” 今日穿着米色毛衣的陆宴臣气质温和儒雅:“有个认识的小朋友参加比赛,我来看看。” “是吗?”赵主任满脸表情乱飞,“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这么有面子,竟让日理万机陆总亲自来捧场。” 陆宴臣嘴角衔着一抹淡笑:“快了,下一个就是。” “诶?”赵主任反应过来,“下一个演讲的选手是我们家清清。” “哦?”陆宴臣挑眉,“那是我记错了?” “陆总你认识那个小朋友是哪个学校?作品名字叫什么,我帮你看看。”赵主任迫不及待献殷勤。 陆宴臣不紧不慢地道出:“她就读于海嘉中学。” 赵主任诧异:“我们学校?” 陆宴臣逐渐精确信息:“高三年级,理科一班。” 赵主任皱起眉头。 陆宴臣弯起嘴角,继续道:“作品名字叫做……” “接下来有请20号选手,海嘉中学的姜予眠为大家演讲一封《写给青春的信》。”灯光闪亮的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悠远绵长地传播至比赛大厅每一位观众的耳中。 赵主任猛地瞪大眼。 后台,正准备牵着裙子上台的赵清骤然一惊。 什么? 是姜予眠不是赵清? 赵清愣在原地,脑海中的思绪尚未理清,肩膀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赵清蓦然回头,之间那个被叔叔称作“小哑巴”的姜予眠与她擦肩而过时回头,留下一道别具深意的笑容。 怎么回事…… 她明明亲眼看着叔叔把那篇作文打上自己的名字提交给主办方,学校也一直宣传她是演讲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姜予眠? 回想起姜予眠那记眼神,赵清忽然觉得害怕。 穿着精美礼服、画着美丽妆容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身简约学院风打扮的姜予眠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走向万众瞩目的舞台。 后台工作人员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同学,你是参赛选手吗?不是的话请先离开这里。” 见这女生打扮得漂漂亮亮以为要上场,结果上一场结束、这一场开始、下一场演讲者都来到此处等待了,她还站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被驱逐的赵清难堪至极。 当主持人念出姜予眠的名字,场下海嘉中学的人都疑惑又震惊。 “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 什么情况?作文刚贴出来那会儿就有人传《写给青春的信》的作者是姜予眠,赵主任亲自出面澄清,眼看着赵清就要上台演讲,怎么又变成了姜予眠? 而且她不是哑巴吗?这要如何演讲? “到底谁才是演讲者啊。” “赵主任不可能弄错吧?” “那就是主办方弄错了?” 赵主任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不经意地触到陆宴臣投来的目光,发现对方正一副好戏的姿态。 陆宴臣的笑容化成一把刀,直往赵主任心窝子戳:“赵主任记错了吧,台上的人不是赵清。” 此刻,高三年级几乎人尽皆知的小哑巴已经站在舞台中央。 她今日穿着白毛衣、黑色百折裙,外罩一件杏色学院风薄风衣,马尾高高扎起,清纯又靓丽。 姜予眠站在话筒前,说心里不慌是假的,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场下观众席扫了一遍,寻到那人所在的位置,逐渐有了底气。 她调整好话筒位置,昂首挺胸,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goodmeveryone,mynameisjiangyumianandi&039;mfromthehaijiasenihschool。” 她亲口介绍自己的学校跟名字,让大家都知道,《写给青春的信》的作者叫做姜予眠。 议论声不绝于耳,蒋博知却兴奋地举起手机,远远将台上人的演讲过程录像,发送至班级群。 这时候,脸色铁青的赵主任灰溜溜回到座位,手机里是赵清不断打来的电话。 比赛结束后,所有参赛选手都在大厅等待结果公布。 蒋博知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姜予眠来海嘉中学安排的座位,他拿起手机准备给姜予眠发消息,却见班级群炸开锅。 不只是班级群,视频很快流传到其他同学手机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今天站上台演讲的人是姜予眠。 学校论坛突然冒出许多相关帖子,最高的两个话题楼分别是:“哑巴”姜予眠开口说话和《写给青春的信》真实作者。 1l:前排售卖瓜子汽水。 2l:姜予眠会说话?她不是哑巴吗? 3l:只有我注意到,学校公布的名字一直写的“演讲者”而非作者吗? 4l:楼上犀利。 关于这两件事的讨论五花八门,一人一句,慢慢拼凑成一个较为合理的故事线:姜予眠曾经无法说话,便让赵清代替演讲,哪知比赛前夕,姜予眠突然恢复,于是自己上台。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好像赵清成了工具砖,需要的时候搬过来,不需要就抛开。 真实情况暂且不明,在大家猜测不断的时候,演讲比赛结果终于出来。 初高中和大学分开评选,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写给青春的信》不负众望以965的最高成绩脱颖而出。 姜予眠在连绵不绝的掌声中站上舞台,当她接过奖杯那刻,一封定时邮件准时发送至某教育局举报邮箱。 春光明媚的女孩手握奖杯站在台上,用流利的英语感谢致辞,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她从容自信、眼里有光,跟大半年前的只会远离人群的小哑巴已然不同。 姜予眠不打无准备的仗,感谢词是她提前打过的腹稿,一切流程进行顺利。 陆宴臣举起手机,镜头画面定格在舞台中央那人身上,就在他即将按下拍摄那刻,手指突然一颤。 男人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 最终他放下手机,在姜予眠退场后起身离开。 姜予眠捧着奖杯,兴高采烈地走下舞台。看到陆宴臣给她发的信息,说在外面文艺走廊等,她便迫不及待要去寻人。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对方喊出她的名字:“姜予眠?” 被唤名字的姜予眠抬眸望去,脸上堆积的笑容一点点消散。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身形微胖的男生,男生说:“好久不见,刚才你站在台上,差点没敢认。” 姜予眠认出他,曾经的高中同学田丰年,现在已经是名大学生。 曾经的学校并没带给她什么快乐回忆,因此见到老同学,她也无法客套寒暄。 田丰年倒是习惯她这三句话问不出一个字的沉默性子,比起刚才站在台上神采飞扬的姜予眠,这会儿沉默寡言的女孩才是他记忆中那个同班三年的同学。 看看四周,忽然压低声音:“你跟梁雨彤还有联系吗?” 姜予眠盯着他,不肯轻易回答。 田丰年迟疑道:“其实有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没敢往外说。当初只有你跟梁雨彤关系好,你知道梁雨彤现在怎么样了吗?” 姜予眠咬唇:“为什么,这么问?” 即使知晓好友曾经的遭遇,在听到别人说起梁雨彤时,心里还是被深深刺痛,像被铁锤重重敲了一下。 男生叹气:“其实我知道梁雨彤不是转学,而是无法上学。” 姜予眠讶然:“你,知道?” 当时那件事校方压得很死,连她都不知情,田丰年是如何得知? “不瞒你说,梁雨彤出事被送去医院那天,我刚好在医院拿药,看到她满身是血被推进抢救室。”他回家连续做了几天噩梦,去学校不久就听说梁雨彤转校的消息。 他这人能藏事,没到处乱说,可是这段记忆从高中伴随他进入大学,怎么也忘不掉,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在医院看见梁雨彤的情景。 后来他跟人打听梁雨彤,想知道她是否安好,结果那人像蒸发一样,谁都不知道行踪。包括梁雨彤唯一的朋友姜予眠,听说没有参加高考,也联系不上。 怪事发生在这对朋友身上,田丰年心里越想越难受,哪知今天陪朋友来参加演讲赛,竟遇到复读高三的姜予眠。 今天说什么,他也得把事情问清楚,否则他一个人真要憋出病来。 田丰年哀叹一声:“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事情过去这么久,我还是忘不掉……我实在受不了。” “今天刚好遇到你,我就想求个心安。”田丰年难以启齿,“她真的小产了?” “小产?”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把姜予眠问懵了。 上次从陆宴臣口中得知梁雨彤被侵犯,没提到别的 姜予眠急切追问:“你什么时候在医院遇到彤彤的?” 田丰年记得很清楚:“就高考前两个月啊。” 姜予眠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跟之前陆宴臣告诉她的时间线对不上。 她以为,梁雨彤转校是因为被侵犯,田丰年却说高考前两月在医院遇到梁雨彤。按时间推算,梁雨彤至少在高考三四个月前就已经跟还是男友的小混混发生关系,那时候他们还在恋爱期间。 那她看到小混混出轨,并把这事告诉梁雨彤又发生在什么时间? 姜予眠一想,脑袋就开始发痛。 关于梁雨彤的记忆明明已经恢复,细想却发现缺失许多细节。 她究竟忘掉了什么? 明明是因高考那天遭遇意外而失去的记忆,为什么把梁雨彤都忘了。 “哎呀——” 不远处闹出一阵小轰动。 有人不小心脚踩滑,摔下楼梯。 姜予眠在路人惊呼声中抬头,看见那一幕,脑海蓦然闪现一段梁雨彤从楼梯滚下来的画面。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踩滑楼梯的人运气好,距离地面只有三四步阶梯,摔完自己爬起来,在朋友的搀扶下离开。 姜予眠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四周嘈杂的声音逐渐从耳边淡去,握着奖杯那只手在发汗。 田丰年见她面露惊恐,以为是被刚发生的意外吓住,伸手往她眼前一晃,突然被人抓住手腕。 田丰年错愕抬头,被男人的眼神慑住。 陆宴臣松开手,转头看向呆愣在那的女孩,慢慢地握住奖杯另一端,轻声唤道:“眠眠。” 姜予眠猛地转头,这才清醒过来,心里一阵慌乱。 “陆宴臣。”喊他的名字带着不稳定的气息,“我刚才好像,想起了一点。” 陆宴臣拍背安抚:“别着急,慢慢来。” 姜予眠轻轻点头,想起小胖还在旁边,视线绕过陆宴臣看向他:“田丰年,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关于彤彤的事,我之后会告诉你。” “哦哦,行的。”田丰年报上电话号码,怕对方不联系,还主动提出加微信。 姜予眠也十分配合,把账号告诉对方。 三人站在长廊,路过的记者注意到这边:“你就是刚才那个获得高中年级第一名的同学吧?” “我们这边想做个采访,你看方便吗?” 姜予眠下意识后退,手指拽了下陆宴臣的衣袖。 “抱歉。”陆宴臣不着痕迹将人护在身后,态度坚决地带她离开。 两人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姜予眠坐进车里,情绪再也绷不住:“刚才看到一个人从楼梯上摔下来,我脑子里就出现彤彤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画面。” “我看不清楚,甚至,我根本想不起有这件事。但它刚才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觉得……那可能是我遗忘的记忆。” 事情至此,陆宴臣也不再隐瞒:“上次你在医院恢复部分记忆,误以为梁雨彤转校是因为被侵犯。我怕你再受刺激,便顺着你的话隐瞒了她是因小产才进医院的事实。” 他早已查清梁雨彤的经历:“高考前两月,梁雨彤跟男友发生争执,两人在拉扯时不小心摔下楼梯,送往医院抢救时发现她已经怀孕。” “梁雨彤的父母以侵犯未成年的名义把孟州送进监狱。”孟州就是欺骗梁雨彤的小混混。 姜予眠双手捂脸,头埋下去:“我居然不知道。” 上学时,她跟梁雨彤几乎每天见面,竟不知道梁雨彤早已经跟孟州发生关系,还……牵连出人命。 “这不是你的责任。”陆宴臣沉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跟孟州在一起是她的选择,发生关系也是她的选择。” 尽管梁家把孟州送进监狱的罪名是“强迫”未成年,但依照时间推算,两人的确是在恋爱期间发生的关系。 梁雨彤或是被诱哄,或是自愿,这就不得而知。 姜予眠闷着声音,隐约带出一丝哭腔:“如果我当初劝着点,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陆宴臣安抚:“事情已经发生,不要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过了许久,她才重新开口,嗓音有些哑:“我想联系彤彤,可以吗?” 陆宴臣迟疑:“你确定自己能够承受?她现在不一定是你当初认识的梁雨彤。” 姜予眠恳求道:“我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我想见见她,或者跟她说说话也好。” 那些遭遇,光是听起来都让人难受,亲身经历的梁雨彤又要怎么走出来?她不敢想,也想不到。 从零碎记忆中拼凑出的真相让姜予眠的心情一落千丈,即时拿到演讲赛第一名也无法开心起来。 姜予眠在市内拿奖的事情很快传开,学校议论纷纷,校内领导还未做出具体行动,教育局的调查函已经发过来。 收到举报信息,教育局很快对赵主任展开调查,赵主任立马求到赵清父亲那里:“二哥,你跟你那个在教育局的朋友说说,把这事儿压下去。” “蠢货!你让清清顶替别人,还在学校大肆宣扬,是生怕别人抓不住你的把柄?” “二哥,我也是为了咱们家清清。当初姜予眠是个哑巴,哪知道她突然会说话了。”赵主任借侄女打起亲情牌,“清清想当主持人,我这个做叔叔的就努力给她提供一个更好的发挥平台,谁知道那哑巴居然偷偷录音,真是阴沟里翻船。” 赵主任一边哭诉一边哀求,赵老二不得不给弟弟收拾烂摊子,厚着脸打给局里那位朋友。谁知对方一听他提到这事儿,语气直接变了:“这事儿我无能为力。” “实话跟你说吧,按照流程,举报信息发过来再去核实调查需要时间,上面有人发了话,要求秉公处理。”上司亲自提到的事情,负责人不敢马虎,进展才会如此之快。 赵老二挂断电话,又把弟弟臭骂一顿:“你到底招惹什么人?那学生究竟什么身份你查清楚没有?” “报名参赛的作文明明写着清清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又变成姜予眠,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忙。”赵主任急中生智突然想到一个人:“会不会跟陆家有关系?” 姜予眠的资料上写着父母去世,分明就是个孤儿,没有背景身份,他才敢随意欺压。若说身份,他只能想到比赛那天,陆宴臣说的那段话。 海嘉中学只有两个参赛者,陆宴臣口中的“小朋友”就是姜予眠! “陆家?陆宴臣?”赵老二眉头紧锁,“如果是陆宴臣,那就要去找漫兮问问情况。” 赵主任只好放下长辈身段,去向侄女赵漫兮求助。 接到电话时,赵漫兮正在店里巡查:“三叔?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赵主任问:“漫兮,三叔问你个事儿,你认识姜予眠吗?” 确定姜予眠跟陆家有关后,赵主任在电话里把演讲赛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姜予眠一个孤女无权无势,那么在后面推力的,必然是陆家无疑。 “漫兮,这次你一定要帮帮三叔。” 赵主任在电话里不断恳求,赵漫兮十分为难,只能暂时应下。 这段时间忙着工作,没太注意家里面的情况,哪知她这糊涂三叔带着赵清做出这事儿……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赵漫兮没法放任不管。 她走进休息间把门反锁,犹豫半响才拨打出陆宴臣的电话:“宴臣,听说眠眠演讲比赛得了第一,真是值得庆贺。” 手机里传来男人平和的声音:“谢谢。” 陆宴臣这是把姜予眠当做自己人了? 电话另一端,陆宴臣戴着耳机,手指不断落在键盘上敲响:“你要祝贺她,却把电话打到我这里,难不成还是想听她亲口道谢。” “不是,我……”赵漫兮欲言又止,想起三叔哀求的语气,只得咬咬牙说下去:“三叔跟清清做的糊涂事我刚知道,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次?” 男人哂笑:“这话不该对着我说。” 赵漫兮不假思索:“我会让他们去跟姜予眠道歉,但你能不能收手?” 只要陆宴臣不帮姜予眠,他们赵家想要压下这件事,还是很有希望。 “我并没有故意针对你们赵家任何人。”他只不过是请熟人帮忙拉快了这件事的进度。 陆宴臣就是如此,无论跟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像砸在一团棉花上,让人感觉到无力。 陆宴臣向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看似不针对、也不在意任何,这次却偏偏帮了姜予眠。 赵漫兮不死心,“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当着不知道这件事,不要再插手,行吗?” “不行。”键盘的声音随他一声不含任何情绪的拒绝戛然而止。 陆宴臣重重按下回车,手机里传出男人不容置疑的清冽音质:“我已经答应过别人,站她那边。” 那晚在书房,小姑娘捧了一杯甘甜的水请他帮忙:“你能不能,站我这边?” 当姜予眠满载荣誉而归,演讲比赛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校方为了维护荣誉,公开表示会查清真相,还姜予眠一个公道。 一部分截取的录音流传出来,赵主任嚣张的语气让人十分不爽,更是有学生抓住里面的不公之处: “哇,原来三好学生奖和奖学金是赵主任说发就发。” “那我们还学什么,直接找赵主任要呗。” 赵主任暂时被停职查看,赵清近几日也很不好过。 往日那些追求他的男生、追捧她的女生全部翻脸,见到她都恨不得上去吐一口唾沫。 “有些人真是恬不知耻,连别人写的作文都要抢。” “幸亏姜予眠恢复了,不然真要吃哑巴亏。” 赵清脸上哪里还有往日的骄傲与光彩,恨不得原地打洞钻进去。 那些嘲讽的话源源不断传来,无孔不入侵袭她的理智,终于,赵清再也忍不住,当场拍桌站起。 全班同学被她这一举动吓得愣住。 只见赵清咬着唇瓣,牙齿发颤,眼泪唰唰流下来。 众人唏嘘,有些闭嘴不再讨论,有些压低了声音私下聊。 还有些早就看不惯她靠着一个当主任的叔叔走后门的人冷嘲热讽:“人家被你们叔侄联合欺压都没哭,干坏事的倒是先委屈上了,真不要脸。” 赵清当场冲出教室,再也没回来。 在教育局的督查下,校方不敢徇私,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公正严明,直接下令开除赵主任,并对赵清记过处分。 全校公布对两人的处置那天,同学们欢呼雀跃,只觉得大快人心。 吃瓜群众盛菲菲心满意足,边鼓掌边吐槽:“这赵主任真是笨,搞得人尽皆知,想瞒都瞒不住。” “赵清这次丢脸丢大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傲。” 赵清到现在都不敢来学校,怕被同学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眠眠看起来柔弱,没想到那么勇敢,简直是妥妥的打脸爽文剧情!” 陆习双手搭在栏杆上,眼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身边的盛菲菲还在感叹:“之前眠眠叫我不要说出去,我还担心,后来她说陆家会帮她,我就放心了。”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瞒得真严实,下次早点告诉我。” 陆习收回手,架起胳膊,暗暗磨了磨牙。 什么一早的计划,他根本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姜予眠只把这件事告诉大哥,是觉得他不可信,还是觉得他帮不了忙? 无论哪个原因,陆习都不是很乐意接受。 盛菲菲说姜予眠身后站着陆家,可陆宴臣一人足够镇压一切,若是姜予眠来找他,他才是真需要借陆家威风的那个。 任情恣性的少年第一次对自己的现状产生不满。 盛菲菲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沉默,终于停下来,往陆习那边瞟了几眼才问:“话说,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眠眠怎么请假了?” 陆习:“……” 他扭头看去,跟盛菲菲眼瞪眼。 殊不知此刻,姜予眠已经坐上去榕城的飞机。 昨晚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打通梁雨彤的电话,两个近乎一年没联系的朋友举着手机,沉默许久。 谁也没办法在电话里说出那样沉重的事情,最后姜予眠试着问她能不能见一面,又一阵长时间安静后,梁雨彤说了三个字:“你来吧。” 在得到同意之后,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梁雨彤,于是买了最近的机票前往榕城。 飞机落地,姜予眠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只能紧紧跟着身旁的陆宴臣:“从这里到彤彤家,要多久?” “大概半小时。” 两人从机场直接乘车前往,越是靠近,姜予眠的心情越发沉重。 “我有点害怕。”她现在敢于表达自己的状态。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在失忆的情况下花了半年时间暂时治愈创伤后的应激障碍,不知道梁雨彤恢复如何。 事实摆在眼前,陆宴臣实话实说:“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梁雨彤现在还处于休学状态,没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梁家住在市区附近一个很宽敞的小区,姜予眠按照地址找到那扇门,犹豫许久才敲响。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姜予眠一眼就认出是梁雨彤的父亲,她曾在学校家长会上见过一面。 梁父疑惑地望着门口两位容貌气质出众的男女:“你们是?” 姜予眠站在前面,介绍身份:“叔叔你好,我是姜予眠,彤彤的朋友。” 一听这话,梁父“砰”的一声直接把门关上。 吃闭门羹的姜予眠不明所以,重新敲门,里面传来梁父不满的声音:“我家彤彤没有朋友,赶紧走!” 他们搬来榕城一年,梁雨彤没有出去交任何新朋友,那只能是从前认识的。他们搬来新城市,就是想抛开过去,不再产生联系。 陆宴臣提醒:“给梁雨彤打电话。” 姜予眠掏出手机,再次拨打梁雨彤的号码,对方接了。 姜予眠小声询问:“彤彤,我已经来了,可以见一面吗?” “你来了?”梁雨彤也很诧异,不过一个晚上,姜予眠竟真的找到她门前。 大概过了几分钟,那扇紧闭的门终于重新打开。 里面的光线透出来,照射在走廊,姜予眠看到一个短头发、身材瘦小、脸色暗沉的女生。 她吃惊捂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经那个喜欢穿淑女长裙、半扎丸子披长发,容颜恬静的梁雨彤。 梁雨彤也看到她。 那个沉默寡言,喜欢把自己藏在角落,总是穿着宽大衣服把自己笼罩的姜予眠此刻穿着颜色鲜嫩的衣裙,身材姣好、容颜明媚,仿佛换了个人。 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重逢,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有的只有凝重。 在梁雨彤的允许下,即使梁父再不乐意,还是让两人进了家门。 姜予眠明显有话要问,梁雨彤看到她身旁气度不凡的成熟男人,只允许她一个人跟来。 姜予眠看向陆宴臣,陆宴臣轻点头,她才跟梁雨彤进卧室。 梁雨彤的卧室布满生活痕迹,里面堆满了东西,仿佛一个缩小的家,而她整日住在这里。 “彤彤,你现在……”过得还好吗这句话她问不出口,一看就知道,梁雨彤的生活很不顺畅。 姜予眠只得改口:“对不起,我因为一些事情现在才找到你。” 梁雨彤却突然问:“你身边那个男的是谁?” “啊?” 梁雨彤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跳跃到陆宴臣身上,姜予眠愣了下,“是……是我一个哥哥。” “你骗我。”梁雨彤犀利指出,“你除了舅舅家的弟弟,没别的亲人。” “不是的。”姜予眠连忙解释,“我现在暂住在爷爷的老朋友家里,他是那个家里的哥哥。” 遭遇欺骗的梁雨彤敌视所有男人,她打量姜予眠:“你变了。” 她跟姜予眠的位置仿佛互换了。 她变成见不得光,只能躲在暗处的老鼠,而姜予眠却有了人呵护。 梁雨彤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对姜予眠说:“你走吧。” 姜予眠脱口喊道:“彤彤。” 她怕提到当初的事勾起梁雨彤的回忆,又不想这么不明不明地离开,“我们很久没见了。” 梁雨彤冷语冰人:“现在不是看到了?” “可是,可是……”她一着急,话又说不清,“我还想跟你说说话。” 站在她面前的梁雨彤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说话文文弱弱的女生,仿佛一个陌生人,姜予眠不知要如何卸下她的防备,又怕说错话伤害她。 梁雨彤闭眼仰头几秒,重新看向她:“我知道,你不就是想问我发生过什么,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等姜予眠回答,她“砰”的一声关上门,自己把鲜血淋漓的过去剖开:“我流过产,侥幸没死,现在这幅鬼样子你也看到了。” 梁雨彤带着攻击性的言行让姜予眠感到陌生,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个小动作被梁雨彤捕捉到,“怎么,害怕了?还是觉得我脏啊?” 姜予眠摇头,盯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心跳很乱。 来之前,她想象过梁雨彤的现状,或许会像她那样胆小回避,或许还是原本的性子、柔弱安静,唯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犀利冷漠,句句讽刺。 在压抑的气氛中,她强忍着心里那股难受劲儿,对梁雨彤说:“我们,是朋友,你不脏,我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梁雨彤重复念着这几字,枯瘦的五官显得扭曲,“要不是你,或许我现在不会变成这样。” “你却跑过来说,希望我好。”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毫无由来的指责伴随不友善的眼神深深将她刺痛,姜予眠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为什么……” 梁雨彤的眼神骤变,“是你的跟我说,孟州三心二意,背叛感情。” 脚步也逼近她,“是你让我去跟他一刀两道。” 姜予眠不断后退,胳膊撞到墙边,才发觉自己无路可走。她鼓起勇气跟梁雨彤对视,“是,可他伤害了你,难道不应该吗?” “该啊。”梁雨彤仰头大笑,“但你知不知道,要是我那天没听你的话去找他,我不会跟他发生争执,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更不会……” 姜予眠心慌意乱,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欺骗你的人是孟州,伤害你的人也是他。” 梁雨彤加注在她身上的罪名不对,她不能承认自己没犯过的错。 梁雨彤怨怪道:“如果你那天没有告诉我,或许我会被继续蒙在鼓里,不在冲动之下去找他对峙,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意外。” “所以你把一切怪在我身上?”姜予眠无法理解她的逻辑,这样的指责简直不可理喻,“是孟州一直在伤害你,他让你伤心、欺骗你的感情,还……还不负责任。” 当时她并不知道梁雨彤已经跟孟州发生关系,加上这件事,孟州的行为可算是罪大恶极。 梁雨彤忽然捂住耳朵,不愿听她说:“你就是在狡辩!” 她质问:“哪怕晚一天知道,哪怕争吵的地方不一样,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姜予眠捂着心口,梁雨彤的谴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以前的彤彤不是这样的,她们从未吵过架,还约好一起上大学。当她因为校园暴力被众人排挤时,彤彤是唯一一个愿意走近她的人。 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孩,现在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你觉得,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样?”姜予眠唇瓣翕动,用力地呼吸,“那时候你成绩下滑,几次因为孟州伤心难过,我作为你的朋友,难道应该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吗?” 梁雨彤突然扬高语调:“你自以为是为我好,对错都由你说,结果却要我承担!” 她的声音像炙热的滚石,碾压在姜予眠心头,近乎一种窒息的折磨。 “你来找我不就是好奇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吗?那我告诉你啊,我没办法走出去上学,没办法参加高考,甚至这辈子再也不能怀孕。”梁雨彤嘶声力竭:“我的人生在那一天被毁得彻底!” 她双眼充满血丝,右手在左手背上用力抓出一道道血痕,嘴里还不断念着:“你现在很得意吧,穿着漂亮的衣服,跟着有钱人生活,未来一片光明。” 而她只能灰头土脸,躲在无人的角落,苟延残喘。 见这一幕,姜予眠瞳孔放大,连忙冲上前阻止:“彤彤,你在干什么,” 梁雨彤充耳不闻,像是没感知一样用力,一遍又一遍自残。她的理智崩溃,陷入魔障,“我去找他分手,我去跟他吵架,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 梁雨彤当着她的面撩开衣袖,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露出来,又添新伤。 姜予眠冲上去将人抱紧:“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伤害自己。” 她瞬间红了眼眶,一遍又一遍道歉,再也无法跟梁雨彤争论。 梁父跟陆宴臣将两人拉开,梁父熟练地用布条把梁雨彤双手绑起来。 陆宴臣高大的身影挡在姜予眠面前,她望着他,嘴唇不断启合。 哭声混着抽噎,嗓子像被砂砾卡住,说不出话。 陆宴臣朝她走来,伸手勾住后颈,将人揽入怀中。 她像站在悬崖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反手紧抱住男人精壮的腰,紧紧将他攀缠。 最后梁雨彤被送往医院,姜予眠守在病房外,身体还在发抖。 梁父告诉她,梁雨彤在遭遇那件事后产生严重抑郁症,最初只是极度地沮丧,他们用药物对她的病情进行干涉,勉强维持平和。 但这一年来,梁雨彤始终无法踏出家门迎接新的生活,梁父梁母心疼女儿,也不舍得强迫她,心想等时间长了,记忆淡了,或许能慢慢好起来。 抑郁症发作控制不了的时候,梁雨彤会悄悄躲起来划伤自己,因为是冬天,衣服穿得厚,一直没发现。有次梁雨彤晕倒在他们面前,送去医院才知道,她竟在自残。 梁父扭头看到坐在外面的两个年轻人,无奈叹气:“你们走吧,不要再来。” 在家中时,他跟那个姓陆的年轻人心平气和聊了聊,知道姜予眠跟女儿曾是高中好友,来这里没有恶意,但他绝不可能再让两人留下。 梁父走到姜予眠面前:“彤彤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你来看她,只会令她想起往事,刺激她伤害自己。” 姜予眠艰难地在手机里打出一行字:叔叔,我想等彤彤醒过来,行吗? 梁父沉重摇头,朝她摆手:“既然你是彤彤曾经的朋友,为她好,就不要让她再看到你。” 姜予眠眉头颤动,拼命忍着落泪的冲动,伸手贴近房门,又在距离咫尺的地方停下,转身离开。 经过转角,姜予眠蹲在楼梯间,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小产、终身不育、错过高考、重度抑郁,无论哪一件都不是小事,偏偏这不幸的一切全部发生在梁雨彤一个人身上。 或许梁雨彤说得没错,要不是她多嘴,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陆宴臣蹲下身,递出干净纸巾替她擦拭,很快意识到她不对:“眠眠,跟我说说话。” 陆宴臣带她返回景城,一路上,姜予眠没说过一句话,又变回当初那个小哑巴。 下飞机后,陆宴臣直接联系祁医生。 祁医生得知经过,再看姜予眠的情况,神色显得凝重:“她的病可能复发了。” 去年姜予眠在他们的保护和治疗下逐渐敞开心扉,但那段未恢复的记忆对姜予眠来说一直是个隐藏炸弹。 陆宴臣思索道:“难道她的病因,还是跟梁雨彤有关?” 当初他们查到梁雨彤跟孟州的事,一个高考前入院,一个高考前入狱,自然排除了他们伤害姜予眠的可能。但现在,姜予眠跟梁雨彤见面之后不愿开口,同样是心理原因。 祁医生为难:“有办法问到她们那天发生过什么吗?” “现在恐怕不行。”姜予眠轻度自闭,梁雨彤重度抑郁,谁都刺激不得。 天色已晚,陆宴臣只能将姜予眠带回家。 他亲自把人送回陆家,顾不得陆老爷子次次叮嘱的避嫌,将人送到卧室门口:“先好好休息。” 起初他没打算踏进那扇门,姜予眠却跟他一样站在门口不动。 陆宴臣转身看向她:“不敢一个人?” 陆宴臣垂眸:“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找我。” 她还是不动。 陆宴臣闭了闭眼,拉她进屋:“今天很晚了,先睡一觉,其他事明天再想。” 在陆宴臣的注视下,姜予眠默不作声躺上床,却一直睁眼把人望着。 陆宴臣妥协:“等你睡着我再走。” 男人守在床边,女孩乖乖闭上眼睛。或许是因为今天耗费太多心神,她很快入睡。 平稳的呼吸声从床头传来,陆宴臣起身,动作温柔地替她捻好被角,轻脚离开。 姜予眠已经入梦。 穿着校服的女孩走在大街上,被一道惊叫声吸引。她好奇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裙子的长发女生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下来,身下红了一片。 她被吓得愣在原地,女生转过头来伸手求救,竟是梁雨彤的脸。 她跑过去想救朋友,梁雨彤却忽然从地上坐起,当着她的面划伤自己,胳膊上、身体上全是血。 漫长的街道在眼中褪色,她吓得逃跑。 画面一转,变成下雨的早晨。 高考是人生重要转折点之一,奔赴考场的学生们怀着紧张地心情憧憬未来。穿着校服的女孩抱紧装着文具的笔袋撑伞出门,笔袋透明那面贴着高考学生最重要的准考证。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拽进深不见底的胡同,两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夺走的她的准考证。 “撕拉--”那两人当着他的面将她的希望撕碎,像雪花一样洒落头顶。 “谁叫你要乱说话?要怪就怪你自己多管闲事。” “乖乖当个哑巴不就好了。” “全校第一,前途无量,可惜了啊。” 她想否认,想挣扎,却被堵住嘴巴,双手被捆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女孩绝望地流泪。 - 书房里,闭目养神的陆宴臣突然被隔壁传来的尖叫声唤醒,他推开椅子迅速起身,只见被噩梦惊醒的姜予眠蜷缩在床头哭泣。 这一幕让陆宴臣想起去年,姜予眠被送入医院时的状态跟现在别无二致。 “做噩梦了?”陆宴臣缓缓靠近,将搭在边缘被子拎起来,围在她身前,“别怕,你现在很安全。” 陆宴臣柔声哄道,陪着她整夜未眠。 姜予眠精神不佳,陆宴臣替她向学校请了长假。 从榕城带回来的心理阴影太重,姜予眠闭眼就做噩梦,一连两天情况仍不见好。 关心她的谈婶总往楼上跑,对此事好奇的陆习刨根问底,还有佣人私下讨论姜予眠犯病。 在陆宴臣禁止议论后,外面的声音少了,但陆习还是会跑过来:“姜予眠,我哥说你病情复发,你不会又变成小哑巴了吧?” 他问了几句,姜予眠勉强回他一记眼神。 就在陆习尝试跟她沟通的时候,陆宴臣突然出现在门口:“陆习,你在干什么。” 陆习站起来:“我就跟她聊聊天。” 陆宴臣沉声道:“她需要清静。” 中途不时有人来打扰,让姜予眠无法静心休养,陆宴臣主动对陆老爷子提出照看姜予眠的要求。 “你要带眠眠去青山别墅?”陆老爷子当场反驳,“不行,眠眠住在家里,我们才能时刻关注到她的情况。” 陆宴臣沉声道:“一堆人关注她,对她的病情并没有好处。” 提到病情,陆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擅自带她去见什么朋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她的记忆,她的朋友,我们无权干涉。”谁也没料到姜予眠会在演讲赛上遇到老同学,从而产生要见梁雨彤的念头。 “正因为你不查清楚就任由她自己去,才会造成现在的结果。”陆老爷子还是坚持,“眠眠留在陆家,我会请家庭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给她最及时的治疗。” 一听这话,陆宴臣彻底明了要将人带走的决心:“爷爷,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 陆老爷子怒而拍桌:“你什么意思?” “她在这里,你们照顾不好。”一个只会花钱,命令旁人去做事的人,要怎么照顾好心里生病的病人。 “我待她跟亲孙女一般,哪里委屈了她?”陆老爷子面色铁青,他自认为从未亏待姜予眠,无论是物质还是关心,现在却被孙子指着说照顾不好。 陆宴臣神色异常冷静:“既然您那么心疼她,不如让她自己选,愿意待在哪个地方。” 陆老爷子像是不信自己会输,应了他的条件。 两人同时来到姜予眠房中,陆老爷子走在前面。 见女孩抱膝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老爷子整张脸都跟着皱起来,心里疼惜不已:“眠眠,你这两天身体不好,赶紧躺下好好休息。” 他连说几句,却发现姜予眠没反应。 陆老爷子皱起眉头,陆宴臣才越过他,上前扯过被子,盖住姜予眠露在外面的脚:“她在发呆,没听见。” 这两天,姜予眠睡得容易被噩梦惊醒,清醒的时候就容易放空,像现在这样。 陆宴臣用她房中的饮水机接了杯水,端到她面前去:“是不是又忘记喝水,看你嘴唇都干了。” 姜予眠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抬手触摸唇瓣,缓缓伸手,接过那杯水,捧在手里慢慢喝完。 陆宴臣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老人,事情已有定论。 一周后,青山别墅。 保姆正在向刚到家的男人汇报今日别墅里发生的事,简单到一两句话都能说完。 “眠眠小姐没动早餐,中午吃了一碗,晚饭正在准备。” “她今天一直在做题,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样的生活内容每天都在重复。 陆宴臣轻“嗯”一声,提步上楼。 他抬手,敲响一扇欧式米白色房门。 过了半分钟没得到回应,陆宴臣直接拉开把手。 这是关键时期,姜予眠状态与常人不同,敲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等到她开门。 门推开,一室敞亮。 米黄色卧室宽舒温馨,少女穿着柔棉白裙趴在地毯上,胳膊弯曲支撑,右手拿笔在a4纸上写下一道又一道数学题。 她向学校请了长假,也没落下学习,一班同学每天做多少试卷,她也要做多少试卷。陆宴臣还专门收集了几套世界级数学难题打印出来给她,这就成了姜予眠每天最大的乐趣。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敲门声充耳不闻。 陆宴臣没出声,静静地等她解答最后一道题。 公式写到一半,奋笔疾书的姜予眠突然卡顿,手指勾算,连笔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保持一个动作盯着题目思考良久,直到男人单膝蹲下,捡起那支笔在纸上写出一道公式。 姜予眠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这时她才将注意力分给陆宴臣。 目光所及之处是干净整洁的衬衣,袖口随意挽起,领口微敞开,沉稳中散发出慵懒气质。男人有一双深邃的黑眸,看向他的人都会不自觉被吸引。 她看呆了。 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对方,忘记时间流逝。 紫色外壳的签字笔在指间转动,陆宴臣手持一端向前敲去,力道不轻不重,刚好点在姜予眠眉心。 他眉眼舒展开:“小朋友,发什么呆?” 冰凉触感让姜予眠一怔,睁大眼睛,抢回自己的笔。 她想要起身,却因保持同样姿态太久,手肘麻了,直接趴回地上。 姜予眠似乎听见一声笑,很轻。 抬头看陆宴臣,却并未从他脸上发现丝毫异样。 陆宴臣递出一只手,小姑娘也有自己的脾气,重新用手臂支撑坐起身。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高高仰起脑袋。 长发垂落肩后,细白的脖颈下,锁骨窝旁的粉色蝴蝶若隐若现。 陆宴臣自然不跟小孩计较,坦然收回手,问:“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姜予眠花了三秒钟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然后点头。 今天中午吃了一碗米饭,她记得很清楚。 可陆宴臣一下就猜到她的想法,双手抱臂,笔挺地站立在那儿,盯着她:“一碗也算?” 被戳穿的姜予眠心虚低头,背在身后的小手不断交织,似乎在思考如果逃过这场拷问。 幸好保姆阿姨及时敲门,解救了她。 现在是姜予眠的晚餐时间,她没什么食欲,不过陆宴臣在,她必须吃一点。 晚餐依然是偏清淡口味,都是易消化的食物。在陆宴臣的注视下,姜予眠扒拉着米饭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咚咚——” 桌面忽然被叩响,对面传来陆宴臣不容置喙的叮嘱:“吃菜。” 姜予眠心不甘情不愿地夹了一口菜放进碗里,想偷偷瞄一眼对方,抬眸就跟那道沉着的目光对上。 她被抓个正着,不得已把青菜塞进嘴巴里。 陆宴臣收回视线,余光依然能窥见对面女孩伸出筷子夹菜的动作。 姜予眠这次病情复发跟去年还是有所不同。 虽然容易发呆,胆子却不像去年那样小,也不惧怕跟人交流,只是不说话。 她一碗饭即将见底,陆宴臣盛了一碗汤,摆到她面前。 姜予眠一看就懂,这是她需要“完成的任务”,把碗挪到面前,开始用勺子舀起送进嘴里抿,剩下半碗直接抱起来喝,结果不小心被呛到。 “咳咳咳——” 她咳嗽起来,一张柔软的纸巾递到面前,姜予眠拿过来胡乱往嘴角抹。 “不是那里。”陆宴臣指指下巴,那里似有残留的水珠。 见对面坐姿优雅的男人轻点下巴,姜予眠微怔,突然变淑女起来,捻着纸巾一角往轻擦脸颊,点点下巴,没有大面积往上抹。 然后……完美避开弄脏的地方。 陆宴臣失笑,重新抽出干净纸巾轻折两下,伸手替她擦拭,动作温柔极了。 姜予眠静静地看着他,澄莹的杏眼眨动两下,缓缓低头,下巴压在他指间。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柔软的下巴压在指间,再用力一点,那弯曲的手指蹭过唇瓣,感受到鼻间呼出的气息。 两人的姿势从侧面看上去,像是陆宴臣的手指轻挑起姜予眠的下巴,十分亲近。 养了一年,女孩体质大有改善,曾经枯瘦的身体慢慢长起来,皮肤白里透粉,有了血色。她的睫毛浓密且纤长,自然向上卷翘,瞳孔中的光斑映着他的样子,十分专注。 姜予眠眼睛一眨不眨地把他盯着,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因害羞回避。 路过的佣人被无意间撞见的一幕吓得手里工具掉地上,“对对对不起,打扰了。” 陆宴臣收回手,侧目:“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佣人赶紧将东西捡起,脚底抹油溜走。 陆宴臣回头一看,小姑娘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果然是在发呆。 “擦干净了。”他慢条斯理地退开,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陆宴臣眉头微皱,追着她的步伐一路来到卧室,只见她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掀起被子往头上一盖,将整个人藏在里面。 “姜予眠?”他在靠近的时候尝试呼喊。 躲在被子里的小姑娘动了一下,却不愿出来。 去年刚把姜予眠送进医院那会儿,她也喜欢藏,警察和医生向她询问,她找不到地方就钻被子,拒绝跟人交流。 他终于发现规律,每喊一声,被子里的人都会给反应,就是不肯出来。 这种反应跟去年上次生病有区别,陆宴臣思付几秒,唇间溢出一声轻笑。 “既然你不出来,我只好坐在这里陪你。”随着说话,他当真在床边坐下,转头盯着床中央耸立那一团,“我看着被子挺厚的,冻不着你。” “……”这下被子里的人连回应都不肯给了。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陆宴臣一动不动坐在床边,抄起手,背挺直,颇有耐心地等待。 被子里的人受不住,偷偷掀开一丝缝隙,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姜予眠从缝隙中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又一下子把自己盖住。 陆宴臣接了一通电话:“喂。” 他回应简单,姜予眠不知道对话内容,只是趁他打电话的时候,掀开被子透气。头顶的灯光倾斜下来,照在陆宴臣身上,手腕上的金属表盘折射出光。 姜予眠被闪亮的东西吸引,伸手去戳他的表,把这当做玩具。 陆宴臣余光一扫,将手递出去,任她把玩。 他一直很认真地跟电话那端的人讨论着工作上的事,似乎遗忘了贡献出的那只手。 姜予眠变本加厉,手指从表盘游走到他掌心,仔细辨别他手掌的纹路。因为好奇,她手指延着纹路轻轻划过,那力道仿佛羽毛挠过掌心,男人手指微颤。 这一反应倒让姜予眠兴奋起来,无意的动作变成有意,在他手中作乱。 突然! 陆宴臣五指一握,猝不及防将她包裹。 姜予眠下意识抽离,却发现对方也在用力,根本挣不脱。 她被制裁了。 陆宴臣目不斜视,从容不迫地对电话里的人说道:“抱歉,麻烦你重复一下刚才的话,我没听清。” 姜予眠几次抗争都以失败告终,直到陆宴臣快挂电话的时候故意减轻力道,她才成功逃走。 见他收起手机,小姑娘赶紧缩回被窝,但是很快,床边的重量突然减轻。 陆宴臣起身,对被子里的人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别捂着,听见没?”他伸手往被子上薅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强行掀开,“我走之后,自己下楼把汤喝完。” 姜予眠伸手拍拍床铺,表示自己听到了。 陆宴臣走后,她才彻底掀开被子,对着自由的空气大口呼吸。 其实刚才在楼下被撞见,她害羞了。之所以逃跑,是怕自己暴露,被陆宴臣发现她在故作镇定。 哪知他会追上来,她便沿用从前的招数,拿被子做掩盖。 陆宴臣说要走的时候她松了口气,若不然,定会被他发现,她此刻脸颊通红,一看就很不正经。 住在青山别墅比住在陆家放松很多,除了陆宴臣,这里没人管她。 陆宴臣很忙,每天都要出门,还会遇到像刚才那样的情况,不分时间处理工作。 想到这,姜予眠又重新爬回床上,手臂交叠,下巴垫在手背上,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海中漂浮。 陆家爷孙三人,陆老爷子已经很少管事,只有公司做重大决策的时候他会参与,平时都比较休闲。陆习整日只顾吃喝玩乐,学习就是他吃过最大的苦。 这样想来,好像整个陆家的重担都压在陆宴臣一个人身上,好辛苦。 或许,她不该这样病着,去浪费陆宴臣的精力…… 姜予眠爬下床把散布在房间的书本都收拾一遍,将上学用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放进书包,她打算从明天开始,回学校上课。 弄好这些,又突然想起陆宴臣临走前的叮嘱,等她下楼去看,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 耽搁太久,家里的佣人默认他们吃完,已经把剩余的食物全部收走。 唉,她决定从明天开始好好吃饭。 - 第二天,姜予眠主动提出上学要求,陆宴臣立即为她安排司机,还是曾经的熟人——老赵。 老赵对这项时不时冒出的外派任务已经非常熟练,“眠眠小姐,好久不见。” 姜予眠颔首,算是回应了他。 返校第一天,陆宴臣亲自送她上车,甚至问了一句是否需要陪她到学校。 姜予眠悄悄扣动书包拉链,尽管她很想,但还是拒绝了。 陆宴臣已经很辛苦,何必让他来回跑一趟,毕竟去教室学习,只有她自己能完成。 这次姜予眠恢复速度很快,陆宴臣对此乐见其成,当他把情况反映给祁医生,祁医生显然也放松下来:“看来这次不是完全复发。”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去年突然生病的,高考意外只是其中一个关键点,也可以说是爆发点。”那时候的姜予眠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下,所有情绪累积到她无法承受的时候,顷刻爆发,一下子病得很重。 “接连失去亲近的家人,又在学校遭人欺负,亲戚养她却不管她,说句简单的,她就是缺乏关爱。”祁医生见过不少病人,生活环境带给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经过这一年,无论是生活条件的改善,还是周围人的关心,都在治愈她。” “她失语,或多或少都跟那个朋友有点关系,高考那件事现在进度吗?” 当初刺激姜予眠恢复记忆后,她的状态很不好,陆老爷子命令禁止他们采用这个方式去治疗。 考虑到高三这年是姜予眠学习的关键,他们决定暂时放弃这个办法,那件事就暂时搁置。但陆宴臣安排的人一直都在,如今旧事重提,又可以加大从孟州身上查线索的力度。 祁医生这话问出不久,陆宴臣接接到私人侦探mark的来电:“陆总,孟州那边有新消息。” 前几日突然有个叫文娟的女人去探监,说要找孟州。警方告知她孟州早在半年前撞到脑袋变成植物人,文娟听完神色慌慌就走了。 mark追踪下去,顺藤摸瓜找到一个叫做王强的男人。 “这个王强,曾经和孟州是一起混的,他因为经常做偷鸡摸狗的事不敢去警察局,就托以前认识的文娟去探监。” “他是前不久突然回来的,在得知孟州变成植物人后又打算离开,到别的城市谋生。” 陆宴臣从电话里了解到部分信息:“给我一份他的资料。” mark:“马上。” 很快,mark将关于王强的资料发送过来,陆宴臣打开邮箱,首先看到里面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獐头鼠目,令人生厌。 关于王强的资料寥寥无几,他的生活既复杂又简单,从小不学好,十几岁就开始混日子,年过三十也没个正经工作。前几年跟着一个叫做孟海的人到处跑,而那个孟海是孟州的大哥。 陆宴臣目光沉静:“当初怎么没查到孟州有个哥哥?” mark解释:“没在一个户口本上,又没别的亲人,居无定所不好查。那个孟州靠一张脸去骗女人的钱,都是私下跟孟海联系,外面没人知道他们认识。” 至于王强,完全是因为他跟孟海形影不离,所以很好查到两人关系。 “想办法把人拦下,带过来。” “好的陆总。”mark答应很快,“不过这费用……” 屏幕映出男人冰冷的面孔:“事情办好再跟我讨论酬劳。” mark暗道这人城府果然很深,一点都不上套:“您放心,我mark答应的事,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王强是在第二天被带到景城的,不需要任何技巧,一点钱就足以让这种人上钩。 王强刚下飞机,账户就多出六位数巨款,他美滋滋地上了辆车:“到底谁要见我?” mark声音沙哑:“我们老板。” 王强迫切追问:“你们老板是谁?” mark笑:“到了你就知道。” 王强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什么有本事的人,这些年游手好闲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不知道谁要见自己。 刚开始他是拒绝的,但对方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随随便便甩出一笔钱就是他这辈子没见过的巨款,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他被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这里地势平坦,周围幽静,布局雅致,跟他们道上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不同,王强心里逐渐放下戒备。 他被带进去,隔着一扇玻璃门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你就是王强?” 王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左顾右盼,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但是隔着玻璃门,他怎么也看不清。 王强凑过去,把脸贴在玻璃上。 这是单向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陆宴臣却将他看得一清二楚。 能让他看第一眼就皱眉的,王强当属第一人。 外面的王强看不见,以为是什么高科技。 他开始打量四周,看大厅宽敞又干净,周围的摆件样样精致,恨不得顺手摸一件带走。 人在见到美丽的东西时,戒备心也随之降低,王强便是如此,甚至扬高声音主动喊道:“大老板,听说你要见我。” 陆宴臣坐在屋内,声音传出去:“是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王强一听,立即挺直腰杆。 住这种房子的大老板要跟他谈事?这以后说出去,脸上都沾光。 他努力端起腔调:“你要跟我谈什么?” 陆宴臣手搭在椅托上,开门见山地问:“跟孟州什么关系?” 王强脸色一变:“这是我的事,凭什么告诉你。” 很快,有人拎着一个小箱子从旁边出来,当着他的面打开。 当王强看清里面那一沓现金,眼睛都直了,飞速答道:“我跟孟州是兄弟,我以前跟他大哥一起混的。” “你让文娟替你探监,想做什么?”男人声线一转,“总不能是叙旧吧。” “这……”王强盯着箱子里那堆红灿灿的东西咽了口唾沫,“他大哥孟海死了,临死前让我给孟州带个话,哪晓得那小子成了活死人。” 陆宴臣又问:“认识梁雨彤吗?” 王强眼皮子一颤:“梁,梁雨彤是谁。” “呵。” 男人溢出一声轻笑,提箱子的人便立即把箱子合上,王强见状差点扑上去:“认识!” 他被金钱冲昏头脑,干脆承认:“她是孟州的女朋友的其中一个。” 王强说话有些绕口,但意思很清楚,孟州花心滥情,交往多个女友,梁雨彤被他骗心骗身。 “之后发生了什么?” 随着陆宴臣的问题,又一沓现金摆在王强面前。 于是他把孟州盯上梁雨彤,以及引梁雨彤上钩的过程全部交代,包括后面发生的惨剧:“有一天,梁雨彤突然冲到孟州面前大吵大闹,那时候他们站在楼梯间,梁雨彤不小心跌了下去。” 陆宴臣屈指轻叩:“这么仔细,你亲眼看见的?” 王强回:“当时我跟孟海就在旁边。” 只不过,他跟孟海在外面见到孟州都当陌生人,别人不知道他们互相认识。 王强每说一句,就有一沓现金到手。 到后面,被金钱撬开的话匣子再也关不住,“孟州被送进监狱后,孟海很生气,想找梁雨彤算账,但是梁雨彤住院后身边一直有人,我们下不手。本想等风头过了再找她,哪知那家人直接搬走了。” “所以你们去找了梁雨彤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王强下意识追问,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不得不承认,“孟海说,要不是那个叫什么眠的多嘴,梁雨彤不会去找孟州,不会闹到最后收不了场。” 当时他们在后边看戏,听梁雨彤控诉孟州出轨的时候提到什么眠眠,才知道有人去梁雨彤面前“告了状”。 “孟海说要给那女的一个教训。”于是他们在高考那天,对梁雨彤的朋友动了手。 “所以你们撕掉她的准考证,让她不能参加高考。”当时警方在找到姜予眠的附近搜到了被撕碎的准考证,就是这俩人动的手。 王强连忙推脱:“是孟海的意思,他查到那女的是年级第一,说这样就能毁掉她。” 男人搭在椅托上的手逐渐握紧,声音仍在克制:“除此之外,你们还做了什么?” “没。”王强摇头,“没有,就是吓吓她。” 话说到这,箱子里的一沓现金也发完了。王强随机翻看了,里面全是实打实的真货,内心的狂喜盖过危机意识,“你要问的我都说了,我能走了吧?” “恐怕还没完吧。”里面的陆宴臣得到一部手机,在已经破密的相册里找到一个鲜血淋漓的视频,“你手机里的视频,倒是挺高清。” 他直接点开,视频里是梁雨彤跟孟州争吵,在拉扯间摔下楼的画面。 王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兜里的手机早已不翼而飞。 当时看到梁雨彤来找麻烦,本想录下来威胁梁雨彤给钱,没料到会出人命。 第一个视频结束后,陆宴臣的手指滑到另一边:“还有一个加密视频,是我放给你听,还是你自己交代。” 第二个视频并非正面拍摄,而是偷拍的角度。 视频里能看见穿着校服的女生,还有另一个男人的侧面,这个视频里的声音混合着第一个视频。 意味着,当时现场,有人举着手机反复播放第一个视频。 “这些东西交到警察手里,文娟下次要探监的对象,恐怕就是你。” 王强吓得当场跪下:“你你你,你到底是谁,把手机还给我。” “还?”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是在跟你谈交易?” 玻璃门缓缓打开,玻璃门后的男人终于出现。 王强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脑袋就被人按在地上。 “砰”的一声,额头磕地,王强反射性挣扎,却被人控住手脚。 “你们撕毁她的准考证,逼她看梁雨彤摔下楼的视频,威胁恐吓,甚至妄图侵犯她。只是因为孟州刚被送进监狱,不敢对未成年下手,才没有付出实践。” 王强惊恐大叫,因为这个男人说中了所有。 撕毁准考证后,孟海把梁雨彤摔下楼的视频当着姜予眠的面反复播放,强迫她看着自己的朋友一次又一次摔得鲜血淋漓。 姜予眠吓得大哭,他们就把她的嘴堵起来,叫她不要乱说话。 他们差点对姜予眠下手,但想到孟州进局子的原因,怕留下罪证,才放弃那个念头。姜予眠的精神濒临崩溃,他们一时放松警惕,不小心让那人逃了出去。 怕事情败露,他跟孟海连夜跑路,再也没回去。 直到孟海去世,临终前托他给弟弟孟州带句话,他一个人偷偷回去,绕了几个弯请文娟帮忙,哪知一直有人守株待兔。 “我错了,我错了,大老板饶命。”王强口齿已经不清。 “既然孟海死了,那这罪,就由你替你的好兄弟一起受了吧。”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落在王强耳里,无异于魔鬼的诅咒。 他被按在地上,任人宰割。 嘴被塞住,他疼得双眼充红却发不出声音,眼泪肆意纵横。 居高临下的男人拿起昂贵的手帕轻拭刚才碰过手机的手,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惊不起他眼底一丝波澜。 直到,属于他的那部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 咩咩:我今天有好好吃饭。 附图丰盛的午餐照片。 男人嘴角微扬。 l:很乖。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眠眠,听说你生病了,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你请假半个月,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打算集资去医院看你了。” 回到学校,姜予眠一踏进教室就受到全班同学关注。 趁没上课,姜乐乐跑到她的桌位旁,一边问候一边吐苦水:“你不在的这半个月,我们又做了好多卷子。” 姜予眠静静地看她一眼,默不作声从书包里抽出一沓试卷,全是请假这两周做的题。一班同学每天的题海训练,也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 姜乐乐歪过头,眼睛瞪大:“不是吧,你生病都在学习!” 她随手掂量那一堆卷子,绝对不比他们最近做的少。 姜乐乐拱手:“佩服佩服,膜拜大佬。” 不久后,上课铃声拉响,姜乐乐一溜烟跑回座位。 姜予眠把试卷折叠放在旁边,后桌的蒋博知拿笔戳了戳她胳膊:“昨天数学卷子最后那道大题你做了吗?” 姜予眠回想一秒,点点头,从梳理好的试卷中抽出那张递给他。 蒋博知:“我不是要抄答案,我想跟你讨论一下这个方案。” 姜予眠愣了下,拿出草稿纸写到:抱歉,最近可能不是很方便,我可以把详细步骤写给你。 见她在纸上写字,蒋博知突然反应过来,诧异地望着她:“你又失语了?” 蒋博知眉心微动,正要说什么,老师来了。 因为演讲大赛,获得第一名姜予眠备受关注,她在长假后归校再次失语的事也很快传开。 不时有人从她的座位旁边路过,也有人特意跑来问她。而她本人不受干扰,专注于学习。 消息灵通的李航川从后门溜进教室,他跟孙斌坐倒数第二排,陆习最后一排。 李航川往后一靠:“习哥,习哥,眠妹怎么又变哑巴了?” 自打发现陆习跟姜予眠关系匪浅后,李航川厚着脸皮喊妹妹差点被揍,加上一个名字,勉强过关。 李航川啧声:“我这不是好奇,而且你跟眠妹不是亲戚吗?” 孙斌笑:“你什么记性,习哥早就说过,姜予眠是借住的。” 前几个月,姜予眠跟陆习同坐一辆车上学,他们作为陆习的好兄弟,当然发现这一点,追下之下得知姜予眠跟陆家的关联。 “哦对对。”李航川脑袋瓜一拍,“所以习哥最近心情不好,难道跟眠妹有关。” 聊到这种话题,孙斌就激动了:“据我多年追剧经验,没血缘,年龄又差不多,多半有点东西。” 两人嗓门不小,坐在后排的陆习听得一清二楚,裹起卷子往两人身上捶:“你们当我死了?” 那卷子落在身上没半点攻击力,李航川丝毫不虚,侧身坐着,胳膊搭在陆习桌边:“所以习哥,她为什么又不能说话了?” 这次陆习卷起了书本:“你们烦不烦?生病有什么好问的?” 李航川往后一缩,摆手道:“行行行,不问了。” 最近陆习心情一直不大畅快,连话都变少,沉着脸坐了两节课。 大课间休息时间,学生全部到操场集合做体操运动,教室空无一人。 烂熟于心的音乐响起,操场下的同学千姿百态,敷衍地动动手动动脚,等到广播结束,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陆续返回教室。 李航川走路打打闹闹,话题不断跨域:“明天游戏更新,要上线的特效你买不买?” 李航川:“我觉得还行,看着挺炫酷,问问习哥。” 陆习长得高,每次都站最后一排,跟他们隔了两三个人。 李航川回头寻找,没在队伍里看到陆习的身影,摸摸脑袋问:“习哥人呢?” 等他们跟着大部队返回教室,不久后,陆习踩着上课时间从后面走进来。 李航川随口问:“嘿,你跑哪儿去了?刚才没见到你人。” 陆习拉开凳子,言简意赅回了俩字:“尿急。” 李航川没有丝毫怀疑,继续跟他说起游戏。 课间操结束后,姜予眠被姜乐乐拉着去了趟小卖铺。 姜乐乐一手抓着零食,一手抓着饮料给她安利:“小卖铺新进的面包不错,草莓味,你试试。” 在姜乐乐的强烈推荐下,姜予眠买了一块草莓面包。 两人到门口结账,姜乐乐见她只拿面包,“你不买水啊?” 早晨出门的时候,阿姨就已经替她准备好温开水装进保温杯,她知道,一定是那人特意交代过。 姜乐乐“哦哦”两声,付完钱,两人并肩走回教室。 姜予眠轻车熟路走向座位,却发现课桌上摆着一瓶牛奶和一盒饼干,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异样。 姜予眠回头问后桌的蒋博知:我桌子上的牛奶和饼干是谁的啊? “啊?”蒋博知也懵,“不是你的吗?我刚才回教室就看到了。” 姜予眠摇头,以为是谁放错,连忙在本子上写字,让后桌的蒋博知帮忙问问。 蒋博知举着牛奶和饼干站起来:“这是谁的牛奶和饼干放错了?自己来认领。” 几乎全班都在教室,但是没人承认。 姜乐乐调侃:“哇,我看不是放错,是哪个好心人特意给眠眠买的吧。” 又有人说:“噢哟,不会是哪个暗恋者吧。” 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不少见,暗地里送温暖,多半是喜欢。 “谁送的,站出来挨夸!” 事态的走向往不可控制的流言发展,姜予眠很无奈,明明她只是想问问是谁的东西罢了。 找不到人,姜予眠也无法接受来历不明的食物。在教室里直接扔掉不太礼貌,她只能暂时把东西搁在旁边,看看是否还会有人来认领。 但是中午,暗恋者给姜予眠送温暖的事又传开了。 李航川站在吃瓜第一线,坐在教室捧腹大笑:“哈哈听说有人悄悄给眠妹送牛奶和小饼干,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搞暗恋。” 他是那种主动型,就好比去年在商场见到姜予眠,直接冲上去要联系方式。 孙斌也记得这事儿,故意踢他脚:“你好意思笑别人,你自己不也栽过。” “陈年旧事能别提吗?我也很惨的好吧?”想当初,他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孙斌:“别介啊,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李航川摆手:“不了不了,虽然眠妹很可爱,但她不说话。你想想跟她讲一堆情话,她回你还得慢悠悠写字,气氛都没了。” 说完他又被踢了一脚,跟刚才力道不一样。 李航川回头瞪孙斌:“毛病啊。” 孙斌懵:“我干啥了我?” 后桌的陆习收回腿,懒洋洋地抄起手:“不小心踢了你一脚。” 之后连续几天,姜予眠都会收到不同的牛奶和饼干,有时候是早自习,有时候是课间操,也有可能在下午,有人暗恋姜予眠的事情从这里传开。 姜予眠无从解释,解释了别人也不信,每天都有东西送来,想制止这种行为都找不到人。 晚自习下课,姜予眠把未拆封的牛奶和饼干从抽屉里拿出来,装进书包打算带走处理。 她还是习惯等人群散去后慢悠悠离开,今天又是最后一个出教室,本以为外面已经没人,哪知刚踏出教室就差点跟陆习撞上。 姜予眠疑惑地看着他。 陆习单手挎着书包,吊儿郎当站在走廊灯光下:“你什么时候回家?” 姜予眠毫不犹豫回道:【现在啊。】 一听就知道她没懂,陆习“啧”了声:“我是说陆家。” 姜予眠抬眸:啊? 被她这么盯着,陆习有些不自在,书包换了只手拎着:“那什么,爷爷整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烦都烦死了,你要是修养好了就搬回来呗。” 姜予眠:…… 【我可能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私心不愿离开青山别墅。 “家里挺安静啊,又没人打扰你。”陆习眼神飘忽,“青山别墅那么远,你每天来回不累啊。” 姜予眠:【我坐车,可以补眠,没关系。】 陆习噎住。 还高智商学霸呢,一点事都不会想。 “随便你,爱回不回,反正我是无所谓了。”他甩甩胳膊,别扭道,“不过我哥挺忙的,你也别总耽搁他时间。” 姜予眠张嘴“哦”了声,口中发出的只有无声的气息。 陆习口中“陆爷爷的想念”和“距离学校太远”没让她动摇,偏就是最后这句“别耽搁他”,让姜予眠沉默下来。 她已经尽量不给陆宴臣添麻烦了,但似乎,她的存在对陆宴臣来说就是个耽搁时间、浪费精力的麻烦。 姜予眠怏怏不乐地回到青山别墅,已经在心里打好腹稿,准备主动跟陆宴臣说回陆家的事。 陆宴臣迟迟未归,姜予眠拿出半张没做完的试卷继续苦战,一边做题一边等人。 晚上十一点,楼下亮起灯。 姜予眠连忙放下笔出去,不一会儿就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乘电梯上来,转身走向另一方。那边是陆宴臣的卧室。 姜予眠握着手机悄悄叹了口气,趁自己还有理智说离开的时候,追了上去。 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引起陆宴臣的注意,转身便见姜予眠小跑着过来,他停下脚步等待:“别跑,没人催你。” 姜予眠听话刹住脚,变成小步子慢行。 她也不想跑,可以她走路的速度,哪里追得上陆宴臣那双大长腿。 走廊灯光拉长两人的身影,陆宴臣站在路中央,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衣领口系的深蓝色领带依旧整洁干净,像他本人一丝不苟。 不过此刻,陆宴臣并不严肃,他站在柔和灯光下,脸庞挂着浅淡的笑。 两人面对面,陆宴臣比从前更容易读懂她的小表情,优游不迫地问道:“这么着急追上来,找我有事?” 最近回家较晚,上晚自习回来的姜予眠同样睡得晚,两人的作息在某种程度达到一致,所以每晚休息前,小姑娘都会特别有礼貌地跑过来跟他道晚安。 姜予眠摸摸鼻尖:【是,有一件事。】 本来还在思考怎么开口不突兀,没想到陆宴臣直接问了。她举起手机,上面有早已编辑好的说辞:【最近感觉身体好了很多,晚上也不做噩梦了。】 这似乎在求表扬? 陆宴臣抬手摸摸她脑袋,眼角含笑鼓励道:“恢复不错,再接再厉。” 头顶落下的温柔触感让姜予眠愣住。 这哄小孩般的语气以及每一次轻抚的手感都让她心尖跟着颤,痒痒的感觉。 以至于,她犹豫很久才点开第二条:【青山别墅离学校有点远,我想回陆家住,可以吗?】 怕自己再不说,就说不出口了。 落在头顶的温度太诱人,若她再自私一些,就赖在这里,绝口不提离开。 她这是把回陆家住的理由全部列出来,陆宴臣静静注视手机上的文字,目光掠过她脸上认真的表情,嘴角弧度微敛,沉默片刻道:“随你。” 姜予眠背脊发僵。 陆宴臣的反应跟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不是指他不应该同意,而是陆宴臣最后落在她身上那记眼神,莫名让人心虚。 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姜予眠抬头瞄了他几眼,心跳变得不正常。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提出了,而陆宴臣同意了,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 姜予眠低头打字:【那,等明后天模拟考试结束,我再回去。】 距离高考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学习氛围越发紧张,一旦回到陆家,想见他一面简直难上加难。本次模拟测试是全市排名,拿考试当借口,多留两天也好。 陆宴臣瞥眸,面不改色道了声:“好。” 他不是第一次接到姜予眠的“通知”,既然连时间都已经安排清楚,他也没什么可说。 陆宴臣答应得太快,姜予眠难掩心底失落。 人真是别扭,明明是她提出要走,心里又为对方没有挽留而难过。 姜予眠无法开口,自然没有回应的声音,陆宴臣抬眸,主动结束话题:“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去书房了,你早点休息。” 最后那句细心叮嘱更像是他习惯性的礼貌,不含任何感情。 姜予眠轻轻摇头,他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男人的身影在垂下的余光中消失,姜予眠眼眶一酸,她站在原地,目不转睛注视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 陆宴臣转身后,她才敢抬头看。 走廊灯光昏黄,地面影子拉长,高大的身影显得孤寂。 姜予眠攥了攥拳头,眼睛一闭一睁,朝那道背影追上去。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追赶上他的脚步,两道影子在走廊重叠,抵在书房门口。他不回头,姜予眠便动了手,本想扯他一下,不小心拽下男人臂弯间的外套。 西装外套猝不及防落到地上,两人俱感意外,陆宴臣缓缓转身,地面的光影随之晃动,盖过女孩纤薄的身影。 姜予眠连忙捡起递回去,张唇说了声:不好意思。 陆宴臣抬手掸掉灰尘:“没事,不必在意。” “怎么,还有事吗?”他看她的眼神十分清醒,平和的面容不见之前温柔的笑意。 姜予眠踟蹰不前,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晃荡,她不知所措地举起手机,胡乱扯了个理由:【这么晚,你还要工作吗?】 “这么晚,你该睡觉了。”陆宴臣没有正面回答她。 同居一处的两个人,生活节奏天壤悬隔,陆宴臣掌控她的所有信息,而她只能从陆宴臣口中探听消息。 一旦对方切断交流的意识,便再也无法窥探半分。 离开青山别墅的理由她想了很久,最后发现那根本不是为了说给陆宴臣听,而是麻痹自己、说服自己的手段。 当那人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距离,她的理智就不断分崩离析。 以至于看见那道孤冷的身影,便不受控制向他靠近。 那点不安的情绪来源于她的内心,而她无法在陆宴臣面前倾诉。 似有千斤重量压在指间,连打字都耗掉她全部精力:【我只是,担心你太累。】 男人依旧是那般从容不迫的模样,任何时候的行为都完美到不可挑剔:“没关系,我有分寸。” 陆宴臣从不跟人甩脸,也会认真回应她每句话:“好梦。” 随后,他踏进那扇门,两道交叠的影子渐行渐远。 姜予眠站在寂默的走廊,望着那间她从未踏进过的书房。 就像陆宴臣的心思,她从来没看明白。 书房里,陆宴臣随手挂上外套,几日不见的mark突然联系他:“陆总,王强醒了。” 男人哂笑:“这么久才醒,真是废物。” 想起王强那满身伤,这么快醒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想做什么,最初叫他办事说的是,找出姜予眠高考意外的真相,一切交给法律处理。 把王强关在私人住宅揍得半死不活,又请人用最好的药给他医治,纯属折腾人泄愤。 回想起陆宴臣接电话第一句充满戾气的话,这跟男人平时维持的形象大相径庭。 mark大胆试探:“陆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吗?”他甚至在电话里溢出笑声。 远隔万米的mark咧嘴倒吸一口凉气,溜须拍马出口成章:“开玩笑的,听闻陆总近日连登财经新闻,事业一帆顺风,一定春风得意。” 陆宴臣拉开抽屉,在熟悉的角落拿起一枚颜色高雅的墨绿色打火机,顷刻擦亮:“猜得不错,没有下次。” 这位老板不按常理出牌,拍马蹄上了。 不过,拿人钱财□□,摊上这么个恐怖又多金的老板,mark只能认命:“那请问陆总,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 陆宴臣灭掉火:“高考之前,治好他。” 虽然已经查清楚事情经过,但姜予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没把王强带到她面前。 哦,那个小姑娘刚才还告诉他,不做噩梦,可以“回家”了。 要是见了面,勾起回忆,恐怕又要抱着他哭。 半夜,繁华的城市被一场瓢泼大雨笼罩,哗啦啦的声音冲刷着城市里的喧嚣。 四月已过惊蛰,多雨的季节迎来今年第一道响雷。 窗外闪过电光,蜷缩在柔软大床上的女孩抱着被子辗转难安。密密麻麻的汗水渗出额头,她又梦见一幕幕恐怖的画面。 先是梁雨彤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下来,见了血。 画面一转,她走进一间杂乱的卧室,梁雨彤坐在床头,她尝试喊了几声“彤彤”却一直没得到回应。 于是她往前走了几步,轻拍梁雨彤的肩膀,却见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往细瘦的胳膊划上一刀又一刀血痕。 姜予眠惊恐捂嘴,冲上去阻止,却被梁雨彤推开。 梁雨彤的眼神冰冷又陌生,嘴里不断说着:“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她拼了命地摇头,想解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想上前抱住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身体却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眨眼间,她看见自己被人捆绑在柱子上。 生锈的墙面,颠倒的铁桶,厚重的灰尘,坑洼的地面零碎地散落着石头,以及头顶错综复杂的破旧电线,都在告知她,这是一座废旧工厂。 在那个对高三学生来说至关重要的日子,她被人带到地狱般的废旧工厂。 准考证被撕碎的时候,她嘶声力竭地哭,火辣辣的巴掌扇在脸上,嘴巴也被堵住。 落在身上的疼痛比当初遭受的校园暴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这些人。 那个人指着鼻子骂她多管闲事,当着她的面点开梁雨彤滚下楼梯的视频反复播放:“看到没,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 那些人嘴里骂着肮脏的话,不堪入耳,她已经无力分辨。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却被人强行扒开:“看啊,我叫你看!” 她难受得只能睁眼,那短短的十几秒在她眼里循环一遍又一遍。 她睁着眼,血红的眼泪划过脸颊,从此她低落尘埃。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直击心灵,搅碎无数人的梦。 蜷缩在床边的女孩被惊雷震醒,圆睁的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 白色电光从窗外一闪而过,透过花纹纱帘映照在冰冷墙面,刺得眼睛扑闪。 她不敢睡,一闭上眼全是那些乌七八糟的画面。但是睁开眼,精神紧张的她眼前所见都变成奇形怪状的恐怖物件。 姜予眠蒙住头,躲在被窝里发抖。 “啪嗒——” 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卧室灯光突然亮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床边。 当他的手触碰那团耸立的圆球,被子里颤抖的人反射性尖叫。 陆宴臣隔着被子安抚她:“别怕,是我。” 被子突然被掀开,一个柔软滚烫的身体向他扑来,撞个满怀。 姜予眠抱着他发抖,陆宴臣手指微抬,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揽在肩背下方,一声又一声:“没事了。” 今晚雷声很大,浅眠的他一下子被惊醒,想到暂住家里的女孩,终究还是起身踏出房门。 只要她待在青山别墅一天,他就该负责。 提前敲过门,无人回应。 姜予眠没有锁门的习惯,他尝试一拧,门就开了。借着窗外的闪电,他看到床上那团瑟缩的影子,此刻,可怜兮兮的女孩已经粘在他身上。 “陆宴臣。” 她终于重新开口说话,跟上次情形有些类似。 他不由得想到,姜予眠第一次开口喊他,说的是:我讨厌你。 陆宴臣将分出的一缕思绪收回,聆听女孩最新的声音。 哭着说:“我想起来了。” 那段失去的高考记忆,在梦中一点一点拼凑出来,原来一切事件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我不该乱说话的。”她跪在床上,薄被从身后滑落。 此刻的她仍被梦魇缠绕,情绪剧烈起伏,“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插手别人的事,那一天彤彤不会跟孟州发生争执,不会摔下楼梯。” “这不是你的错。”陆宴臣的手指穿过她发梢,将凌乱的头发拨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既定事实,或早或晚都会闹出矛盾。 姜予眠摇头,伸手比划:“哪怕,哪怕她晚一点发现,哪怕他们在别的地方争吵,结果可能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如果忍耐一时,或许她就不会……”她被抽泣声噎住,说不出话。 陆宴臣轻拍她后背,低声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光明的事,如果没人站出来指出错误,和平的秩序也将不复存在。” 男人低柔缓和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功效,姜予眠跌宕的情绪被他逐渐压下。 脸埋在人身前,沾了一鼻子泪。 过了会儿,女孩仍在哽咽:“以前,她们也叫我不要乱说话。” 男人声音一沉:“谁?” 姜予眠断断续续道:“她们欺负我,威胁我不准说出去,我没有顺从。每一次,我都告诉老师和舅舅,他们不管,我就去找警察。” “但是下一次,她们下手更狠。” “她们说,如果不是我去告状,本来不会再找我麻烦。” 无论是梁雨彤事件带来的指责,还是多次遭遇的校园暴力,都是她生病的原因。过去所遭受的不公与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找到倾诉点。 “即便这样,你也没有屈服,对吗?” “嗯……”她鼻音浓厚。 陆宴臣为她梳理思绪:“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想那样做吗?” 姜予眠吸吸鼻子:“她们欺负我,做坏事应该受到惩罚。” “你说的很对。”陆宴臣将人扣入怀中,娇弱的身体被他大手掌控。 他低头,下巴触碰到女孩柔嫩的肩膀,脸与脸之间只隔咫尺。 “犯罪的永远是那些施暴者,姜予眠,你没有错。” “你保护了自己,你很勇敢。” 男人深黑的眸色翻涌着比窗外闪电雷鸣更骇人的光:“敢不敢,去见见那个让人错过高考的人?”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夜色浓黑的雨夜,一辆银色轿车驶出青山别墅,如游龙穿梭在密集的雨帘之中。 姜予眠裹着外套缩在座椅中,头偏向中央,不敢看车窗外偶尔闪过的电。 直到今夜,她终于恢复全部记忆,陆宴臣却问她,敢不敢面对潜意识一直在逃避的人。 她只记得当时声音很近,他的唇就在耳边,喷洒的气息带着热度,弱化其他观感,包括内心的恐惧。 “你,早就知道了?” “前不久刚查到。” “他们在哪?”她唰的一下变了脸色,“报警,马上报警,他们想伤害彤彤。” 当初那两人在抓住她的时候说,原定的目标是梁雨彤,只因为找不到人才退而求其次拿她泄愤。如果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随时都可能酿成大祸。 陆宴臣笃定道:“放心,他们没本事再作乱。” 他不再隐瞒,把孟海跟孟州的关系,以及找到王强的经过和盘托出。 孟海身亡,孟州自食后果,至于剩下的王强,“原本打算待你高考后再跟你提这事,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 一波又一波的信息让姜予眠难以消化:“什么,计划?” 男人在笑,眼底流转的光斑比窗外的雨水还凉:“自然是……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往事混着嘈杂雷声在耳畔徘徊,姜予眠呼吸不畅,伸手按下车窗。 呼啸的雨点啪啦砸在窗外,随风飘到脸颊,姜予眠赶紧关回去。 刚才走神回想事情,一时忘记外面在下雨。 陆宴臣将她的反常行为收入眼中,手指轻点膝盖,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姜予眠摇头,双手捂眼:“很多,说不清。” 一直温暖的手落在头顶,轻揉那一下充满安全感:“没事,很快就要天晴了。” 车子停在郊外一栋平坦宽敞的花园楼前,夜里黑,姜予眠走在路上一个踉跄,身后的人及时将她拉住:“小心点。” 姜予眠顺理成章挨着他走,不用分辨来路。 mark收到消息,一看手机才凌晨五点,他眼睛都没睁开,穿上裤子就出来迎接:“陆总。” 几个小时前才通过话的男人突然出现,身边还带着那个女孩,mark揉着太阳穴,认出是姜予眠。 “你们这是?” “带路,去看王强。” 姜予眠安静跟在陆宴臣身后,来到一间玻璃窗阻隔的屋前,王强就躺在里面,脸色苍白、毫无声息的样子,跟医院的孟州如出一辙。 姜予眠不由得拢紧外套,试图驱散侵袭全身的寒意:“他,怎么了?” 陆宴臣叹气一声,轻描淡写解释王强躺在里面的原因:“我们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心虚逃跑,摔了一跤,磕到脑袋。” 胡编乱造的原因让一旁的mark睁大眼睛,往旁边瞟了眼。 这陆总说谎毫无破绽,要不是他亲手经办,真就要信了。 别看王强现在穿着干净整洁,那衣服里不知道藏着多少道新伤。 mark嘬嘴,突然接收到男人一记淡漠的眼神,mark轻抬手,默默撤退。 全神贯注的姜予眠浑然不觉,甚至对陆宴臣的话深信不疑。 一动不动的王强让她想到那个躺着医院的混混,“那他现在跟孟州一样,醒不过来吗?” 陆宴臣站在她身侧,深色瞳孔像漆黑子夜,蕴含着诡秘莫测的笑意:“不,他很快就会醒来。” 陆宴臣引导她一步步走近,看得更清楚,“你看,曾经伤害你的人如躺在里面苟延残喘,那段记忆也没有那么可怕是不是?” 姜予眠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垂下脑袋,努力平复不安的心。梳理清楚噩梦源头,减少未知恐惧,好像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埋在心底的阴影久积不散,只有坦诚面对,才能真正跨过那道坎。 - 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六点。 雨停了,银色轿车缓缓驶向回家的路。 “你说,彤彤还会恢复吗?像我这样。”姜予眠坐在车里,声音随颠簸的路途发颤,很快她又自己否定,“不,我们不一样。” 她所遭受的跟梁雨彤相比,实在算轻。 至少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在恢复,而梁雨彤遭受一辈子无法治愈的重创,重度抑郁到自残。 “你们的确不一样。” 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她的思绪被勾引,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男人手指搭在膝上,无节奏的轻敲:“因他人遭受无妄之灾跟自己掉进甜蜜陷阱本身就是两个概念,前者错过在于心思不正的施暴者,而后者需要自己承担结果。” 他句句大道理,出口便能成章。 旁人不禁被带入他的世界。 姜予眠抱着外套,身体随车子晃动起伏:“照你这么说来,我没错吗?” “你有什么错?”男人侧首与她对上视线,眉梢轻挑,“是错在招人喜欢?还是错在认清人渣,提醒朋友及时止损?” 姜予眠为他的理由感到意外。 轻快的语气抚平了女孩眉眼间的褶皱,笼罩在她身上的沉重气氛也被化解。 施暴者嫉妒她的容貌,老师叫她息事宁人,舅舅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梁雨彤怪她多嘴。但是现在,有人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你没错! “我没错。”她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嘴角隐隐上扬。 陆宴臣轻笑一声,降下车窗,清晨的凉风吹散车内点点燥意,也吹散萦绕头顶的阴霾。 姜予眠掩唇打了个无声的呵欠,太困了,坐在摇晃的车里闭眼睡觉。 刚眯眼的时候突然被惊醒,可是当她睁眼,模糊的视线中还有那人的存在,便什么也不怕了。 天亮了。 噩梦驱散,从此她的世界,繁花盛开。 第二天的模式考试从八点半开始,姜予眠早上补了两小时的觉,闹钟一响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刷牙洗脸,上厕所时意外发现大姨妈造访。 近半年,她的例假周期比之前准时。 姜予眠垫好卫生巾,在去学校的路上隐隐感觉不适。 上午考语文,因为要书写的文字较多,时间比较紧迫。一坐两个半小时,按照往常她最多提前十几分钟写好,今天身体不适,时间一晃竟已过去大半。 最后写到作文,为了赶时间,几乎没怎么思考。作文快结尾的时候,铃声拉响,监考老师勒令考生停笔,禁止继续答题。 第一天考试状态不好,晚上回家早早就睡下。 梦里不太安稳,中途惊醒过几次,但也勉强睡满八个小时。 第二天精神好了许多。 下午考完,蒋博知来找她对答案:“姜予眠,你猜这次我俩谁第一?” 姜予眠想起还差两百字才到800的语文作文,缓缓摇头:“我这次没考好。” 蒋博知注意到:“诶,你又会说话了?” 她苦笑点头。 心想恢复的代价有点大。 蒋博知拿起一本练习册:“那正好,下午我跟班长他们约了自习室学习,你也一起来吧。” 姜予眠把笔装进口袋:“不来,我下午还有事。” 两人各自收拾书包,互相道别。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经过操场,姜予眠还是背着自己那个万年不换的老书包,慢悠悠走在路上。 陆习把球扔给李航川,突然加速跑到最前面,假装来个偶遇。 “喂。” 姜予眠停住脚步。 穿着球服的陆习站在她面前,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春气息:“明天放假,你回陆家陪爷爷一天呗。” 姜予眠毫不迟疑道:“好。” 她突然发出声音,陆习惊诧:“你又会说话了?” ……每个见到她的人,都问了同一个问题。 她还是肯定地点了下头。 陆习抬手转动护腕,没看她眼睛:“这么说来,你的病好了,那正好,你明天可以直接搬回去住了。” 姜予眠默了几秒,抬手比划:“也,也没有完全好。” 陆习眯起眼睛:“你这是不想回家的意思?” 他听出来了,姜予眠总是推三阻四,不愿回陆家。 why?他们陆家也没亏待她吧? 姜予眠捏紧书包系带,霎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借口:“陆爷爷和谈婶都很关心我,经常问。”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但每次问我都会有压力,所以……” 陆习替她补充下半句:“所以你觉得住在外面没人管你,更自由。” “也不算外面。”姜予眠抬起清亮的眸,“青山别墅是宴臣哥哥的家,不是吗?” 陆习噎住。 这话他无从反驳。 他甩甩胳膊,挑些话讲:“反正爷爷整天说,你一个小姑娘住外面不放心。” “可是,宴臣哥哥从很小就独自在外面生活,陆爷爷很放心。”她用软绵绵的语气表达不满,纯良的外表是最好的伪装,哪怕别人听了,也认为她是心直口快。 陆爷爷还真是偏心,将大孙子驱逐出家,却把小孙子养在象牙塔。 不过这些话,不能对陆习说。 保不准他回去找陆爷爷质问或是无意间说起,依照陆爷爷对陆宴臣的严苛程度,许会心生不满。 姜予眠藏起内心真实想法,故意岔开话题:“陆习,我请你喝奶茶吧。” “干嘛?”陆习狐疑地盯着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辛苦你替陆爷爷传话了,我明天回去看他,但是回陆家的事,以后就不用再传达了。”她已经决定,把握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跟陆宴臣好好相处。 等高考完上大学,她会搬出陆家,也没理由留在青山别墅。 时间啊,是她现在唯一能抓紧的东西。 陆习说了句“便宜不占白不占”,立马拉着她去校门口兑现承诺,还特意点了超大杯。 马路旁,蒋博知跟班长等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一边等车一边讨论这两天的考试题。 一辆大车驶过,留下一串难闻的尾气,姜乐乐捂嘴扭头,惊讶道:“哎,那不是眠眠吗?她怎么跟一个男生在一起。” 班长眼神定住:“你们还记得考试之前,每天都有人给眠眠送吃的吗?怕不是……” 姜乐乐挽起班长胳膊:“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旁沉默不语的蒋博知将目光投向远处,唇线绷紧。 姜乐乐终于看清,激动到直拍班长胳膊:“班长,你口中那个男生好像是陆习诶。” 他们亲眼看到,姜予眠把手里的奶茶递给陆习,陆习就着她手里的喝了口,脸上飞舞着灿烂笑容。 这样的互动已经超越普通朋友。 姜予眠平时不吭声,不知什么时候竟跟他们学校风云人物之一的陆习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吸管是店员询问带走还是现在喝之后替他们插上的,姜予眠拿排队号领奶茶,店员自然将奶茶交给她。 她转手递给陆习,哪知陆习直接低头吸了口,说了句“还行”才从她手里拿走。 陆习平时痞惯了,姜予眠没把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放在心上,只说:“奶茶请你喝了,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陆习伸手拽住她书包,迫使人停住。 “走那么快干嘛,我今天没事,跟你一起。” “一起?”姜予眠觉得有必要提醒,“陆家和青山别墅是两个方向。” 陆习吐出吸管:“谁说我要回陆家,我去看望我我亲爱的大哥不行吗?” 光明正大且理直气壮,姜予眠哪能说个“不”字。 可惜不凑巧,陆宴臣今晚有应酬,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 陆习倒也无所谓。 他站在青山别墅大厅打量四周布局,发现这里的风格跟陆家有些相似。 他很少来这里,不过这是他大哥的房子,一点不拘谨。 管家拿出水果饮料招待,像是在待客。 陆习不在乎这些,摆手道:“我又不是客人,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差不多得了。” 管家下意识看向姜予眠。 姜予眠朝他点点头,管家默默退离,没再出现表达对待客人的热情。 - 俱乐部。 宽敞明亮的娱乐室内,秦舟越俯身打出一记桌球:“陆宴臣,你今天挺闲啊?” 陆宴臣握杆背向身后,身体倾向球桌,反手击出。 白球撞击红球,滚入袋口。 他收杆,直起身:“怎么,你有意见?” “哪能啊,不过听我舅说,那个小姑娘不是住你那儿吗?人家还生着病呢,你倒好,自己在外面潇洒。” 心理医生的工作对外保密,秦舟越也不了解进展,只是听祁医生提到过一嘴,说姜予眠状态不是很好,陆宴臣在照看。 陆宴臣神色淡淡:“她回家了。” 秦舟越不解:“回家?她不是住陆家吗?” 陆宴臣递来一记轻飘飘的眼神,秦舟越秒悟:“懂了懂了,你是说她没住你那儿,回陆家去了。” 陆宴臣没答话。 秦舟越贱兮兮地凑过去观察那张脸,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你这表情好像个被抛弃的孤家寡人。” “呵。”男人不以为然,“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秦舟越握杆,随意将球打散:“啧,真该让外面那些夸天夸地的记者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但凡有一个记者在这,也写不出陆宴臣温文尔雅、从不与人为恶这些词。 陆宴臣很久没有放松,后来秦舟越又喊来一批夜猫子兄弟,一行人玩到很晚。 姜予眠跟陆习在家等了一晚,陆宴臣没有回家。 最后陆习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了,也没回管家准备的客房。 姜予眠以为他在应酬,怕打扰,忍着没打电话。 第二天,姜予眠如约回陆家看望陆老爷子和谈婶,两位长辈对她十分想念。 另一边,昨晚没休息的陆宴臣在上午回到青山别墅,管家如实汇报情况:“陆先生,姜小姐回陆家了。” 男人沉默,轻“嗯”了声,抱着外套回到卧室,直接躺到下午。 傍晚时分,他终于从梦中清醒,品尝厨房按营养搭配表做好的晚餐。 佣人在桌上摆了两副碗筷,陆宴臣淡声吩咐:“以后只留一副碗筷。” 佣人不解:“陆先生您是要出差吗?” 陆宴臣平时较忙,出差的情况下就不需要准备食物,但如今家里住着姜予眠,至少要备一副。由此推算,陆宴臣应该要出差。 “不是。”他否认。 佣人满头疑惑:“那姜小姐……” “哎哟!”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她的疑问。 饭厅里的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姜予眠弯腰站在玻璃门外,手掌在膝盖上轻揉。 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玻璃,疼得很。 陆宴臣眯眸:“你怎么在这?” 刚被撞疼的小姑娘委屈抬头:“我吃饭啊。” 她一瘸一拐走进饭厅,模样有些滑稽,还透着几分可爱。 陆宴臣打住起身搀扶的想法:“陆家没给你饭吃?” 姜予眠连忙摇头:“当然不是!” 这谣言可不兴说。 她坐在椅子上,眼神不住地乱瞟,最后定格在对面:“我,我跟陆爷爷说,想留在青山别墅。” “哦?”男人捻起勺柄,语气散漫,“为什么?” “他们总问我好不好,怎么样,我一直惦记那事,会做噩梦。”说给陆习的理由被她利用了两次。 男人停住拿勺轻晃的动作,若有所思:“所以?” “所以……”女孩支支吾吾,最终鼓起勇气,“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吗?” 说话时,她小心翼翼去观察对方的脸色,见他沉默不言,姜予眠出声喊道:“陆宴臣。” 陆宴臣不动声色地观察。 小姑娘做好决定,到最后才来“通知”他这种情况,他已经遇到两次。 但他最终还是点头,说了声:“嗯。” 这话让姜予眠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斩钉截铁向陆宴臣保证:“剩下的时间我会好好学习,努力冲刺。” 似乎为了印证这话,姜予眠每天抱着书吃饭睡觉,沉迷知识海洋。 带着这样的心态,海嘉中学的全体提高三生在第二周迎来模拟成绩。 模拟考试成绩公布,一直往前爬的姜予眠突然跌出全校前十,直接落到二十五名。 从姜予眠来到一班,所有同学老师看着她的成绩一步步从全年级第八升到前三,有次越过蒋博知考到第一,后来蒋博知铆足劲儿追赶,两人在第一第二名不断切换。 全校第二十五名的成绩并不差,但放在数一数二的姜予眠身上,绝不容忽视。 姜予眠的数学还是满分,只是英语错得离谱。 查看答案后发现,她粗心填错机读卡,英语选择题太多,一步错,就很难再对上。 排名靠前的学生竞争激烈,一两分都能拉开好几个名次,班主任神色严肃:“这次怎么这么粗心?这要是高考,你就吃大亏了。” 紧接着,班主任翻开另一张语文试卷:“还有你的语文作文,以前每次都写得很漂亮,这回怎么连字数线都没到?白白扣掉五分。” 姜予眠解释:“对不起,考试那天身体不太舒服。” 高三以来,姜予眠对此因病请假,身体状况无法控制,班主任也无话可说:“算了,考都考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本想看看你在市排名的成绩,这次恐怕不太理想。”班主任语气放柔:“你是个聪明孩子,老师们都很看好你,以后答题仔细点,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训也训了,错也忍了。 念叨许久,班主任才把科目试卷递给她,放她离开。 姜予眠走后,班主任随手把面前的书本叠放到一旁,这时隔壁班老师突然出声:“哎,蒋老师,我前天听侄女说起个事。” 班主任顺口问:“什么事?” “就你们班那个不会说话的女同学,听说在谈恋爱,每天都有人给她送吃的。”她侄女也就读于海嘉中学高三年级,不怎么爱学习,她拿姜予眠举例,侄女听烦了,突然扬声说“你口中的好学生早恋”云云。 听她这么说,联想最近姜予眠的反常,班主任的表情逐渐凝重。 她没有贸然把姜予眠喊来问话,而是私下通过其他同学了解“事实真相”,得知每天都有人给姜予眠送东西,更加认定心里的猜测。 距离高考还剩一个多月,可万万不能放任恋情发展。又考虑到学生情绪波动,班主任决定先私下跟她家里人谈谈。 班主任打开花名册,从中找到姜予眠的信息,家长联系方式栏只填了一个号码。 班主任尝试拨打,电话通了。 “你好,请问是姜予眠家长吗?麻烦你抽空来一趟学校。” 手机里传出青年男人的声音:“是,请问有什么事?” 班主任斟酌用词:“姜予眠同学……可能早恋了。”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模拟成绩下来,班上不少人在议论,予眠权当没听见,坐在位置上反思自己的粗心。 考语文那个上午身体的确不适,虽然作文没写完,但她明白自己已经尽力。她得想办法加快答题速度,以应付类似于模拟考时的意外情况。 至于因粗心填错的英文机读卡,这个错误她没法原谅自己,下次一定要再谨慎些。 姜予眠反省了整整一天,没想到陆宴臣也在关注:“最近学习如何?” 姜予眠:…… 陆宴臣从未特意过问她的成绩,每次考完都是她主动汇报,偏偏栽跟头的模拟测试被问起,吓得她赶忙坐直身。 “还,还好。”一笔带过的回答显得冷淡,她偷瞟一眼对面的男人,抿过唇角,心虚补充,“但是上次模式考试成绩不是很理想。” “怎么说?” “语文作文没来得及写完,扣了分,还有英语填错机读卡。” “状态不好?是因为那晚带你出去的事?” “不是。”姜予眠拨楞碗筷,“即使那天没去,我也睡不好,见过之后反倒能静下来。” 正因为见过王强,确信那人已经构不成威胁,反而不怕了。 同样的情况已经被陆宴臣撞见两三次,提起来也不像当初那样害羞,只是刻意降低了音量:“生理期,肚子有点不舒服。” 既然是这个原因,陆宴臣也不好再提。 他真正要说的是另一件事:“你们老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 姜予眠惊得筷子没抓稳,胡乱捧起汤碗喝了口:“啊?” 陆宴臣不动声色推开碗碟:“听说学校有男孩子每天给你送东西。” “咳咳咳——” 姜予眠差点被含在嘴里那口汤呛到,紧忙摆手,“误,误会。” 浓香的汤汁滚过喉间,她用力咽下,呼出口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送的。” “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放到你的桌位,要么他刻意避开有人在场的时间,要么就是你们班上的人。”男人的眼神富含深意,“前者要次次避开全班同学,有点难度,后者……” 姜予眠抽出纸巾擦嘴,“我也不是很清楚,一直没找到人,我们班上应该没人那样做吧,他们都不承认。” 陆宴臣屈指:“所以那些东西,你是怎么处理的?” “……” “吃了?” “没。”她想起当初,吃不坦诚、还不回去、丢掉可惜,干脆就贡献给需要的人,“我们学校附近有家书店,老板的儿子才几岁,是个小馋鬼,东西都给他吃了。” “现在还是每天送?”陆宴臣建议道,“非要找的话,可以查监控。” “不,考试后没送了,查监控感觉不是很好,马上就要高考,还是抓紧时间学习吧。”大概是最近流言四起,那个人没再悄悄送礼。 同学都猜测那是暗恋她的人送的,她不知道那个人出于什么理由,既然偷偷送来就证明不想被发现。 她明白暗恋的滋味,那人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且已经停止,她也不想深究。 陆宴臣尊重她的意愿,没再追问。 班主任口中的传言不可尽信,他能够确信的一点是,姜予眠没有早恋。 模式考试后,陆老爷子心情大好。 陆习的成绩单一次比一次漂亮,虽然比不得姜予眠,但考个好点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他又特意查询了姜予眠的成绩,一看排名,眉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拧成山。 陆老爷子的电话打到陆宴臣那里,语气不善:“眠眠最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陆宴臣直言无讳:“她只是生病,状态不好,学习没有任何问题。” 陆老爷子还记得他上次带姜予眠离开时那理直气壮的样子,鼻尖哼气:“你说我照顾不好,她在陆家时至少一切正常,更没因生病耽误学习。” 陆宴臣不与老人争论,轻描淡写把话题引入工作。 两人就着一个话题详细沟通后,陆老爷子忽然询问:“拓展国外市场的计划进展如何?” 陆宴臣勾着钢笔在指间打转:“一切顺利。” “听说你打算亲自去?”这几年,陆老爷子已经逐渐放权,公司的经营和对未来发展的规划都掌控在陆宴臣手里,“这几年你掌管公司,成果显著,我也十分信任你的决策。但记住,一切计划都要脚踏实地,切勿贪多务得。” 陆宴臣父母在世时,陆氏集团涉及多个领域,但多数产业都可以被替代,夫妻俩曾想过重点投资发展科技。可惜他们构造的蓝图还未实施,就遭遇空难。 陆老爷子接管陆氏后沿袭旧规,公司趋于稳定发展。 现代社会发展迅速,陆氏产业在某些领域出现衰退迹象,这时陆宴臣进入公司,明确指出一条新路——发展智能科技。 天誉是这几年在国内智能科技行业杀出的一匹黑马,陆宴臣作为业界佼佼者,备受关注。 “智能科技前景光明,天誉集团目前掌控的技术有限,想要成为行业领军人物,就必须先一步跨出国门,引进更高超的技术和人才。”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时陆宴臣很早以前就懂得的道理。 - 在姜予眠不知道的时候,陆宴臣已经替她挡过一次陆老爷子的盘问,每周的题海很快冲刷掉模拟考的成绩。 之后的周测,姜予眠重新回到年级第一宝座,蒋博知压力倍增:“有你这么强大的对手是我的福气。” 这不,姜予眠冲上年级第一,他学习起来比从前更有紧迫感。 偶尔,两人也会闲聊。 蒋博知问她:“你大学读什么专业?” 姜予眠眼底一片迷茫:“不知道。” “也是,反正你各科成绩都不错,学什么都行。”蒋博知拿笔戳戳头发,“这事儿我也想了好久,应该会往数学这方面发展吧,我还挺喜欢数学,虽然没你厉害。” “你也很厉害。”学霸间的商业互捧。 蒋博知抬手推了下镜框,视线落在桌面的书上,状似不经意开口:“你要是没有特别偏好的专业,不如跟我选,到时候咱们还能互帮互助、互相激励。” 姜予眠摇头,随后拽出压在卷子下的草稿本,说:“到时候再看吧。” 上课铃响,姜予眠把东西移回座位,草稿本不小心落到地上。蒋博知弯腰捡起,无意间瞥见翻页处写着几个陆字,那笔画不算工整,但很清晰。 想起前段时间撞见她跟陆习在奶茶店的情景,蒋博知心口闷闷的:“你的草稿本。” 姜予眠接过,并道谢。 六月,无数学生抱着对美好未来的期待踏入考场。 高考这天,陆宴臣亲自把姜予眠送达考场,离开途中,他看到陆老爷子出行最喜欢的那辆车经过,陆习拿着准考证从车上下来。 陆习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因为车里的人把他回车窗边叮嘱,陆习敷衍点头,陆老爷子才放他走。 见这祖孙情深的一幕,陆宴臣嘴角弧度隐现,缓缓关上车窗。 男人深邃的眼,如今日乌云笼罩的天。 高考这场雨下了整整两天,无数家长在考场外等待。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姜予眠放下笔,像从前上学时留在最后才走。 那时人群散去,她抱着透明文具袋慢悠悠踏出校门,游离的视线忽然找到准点。 考场外,那个熟悉的男人举着手机跟人通话,却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眼睛看过来。 姜予眠骤然欣喜,朝他奔跑过去。 陆宴臣在电话中交流的事宜还未结束,抽出手来揉了揉女孩乌黑的发。 姜予眠仰头看他,脸上笑容藏不住。 她没有等在考场外的亲人,却有忙里抽闲陪她参加高考的陆宴臣。 “你怎么在这里呀?” “家里有小朋友参加高考,不都要接送吗?” 她咕囔着:“我才不是小朋友。” 陆宴臣轻笑:“的确,你已经是个成年的高三毕业生。” 就年龄而论,姜予眠的确不是小朋友,只是两人之间的阅历跟心理成熟度相差很大,对他来说,就是小孩。 两人边说边往车上走,姜予眠走在前面,也不等男人展现绅士,自己拉开车门。 就在她打开车门时,惊呆了。 宽敞的后座摆满鲜花,一束束包装好,堆在里面,像个小型花店。 陆宴臣站在身后,“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挑了几束还不错的。” 心里跳跃的欢欣情绪密密麻麻将她包裹,姜予眠看着那些话,感动到不知所措,“为什么,要送我花?” “当然是恭喜姜予眠同学顺利毕业了。”他自然而然把“小朋友”的称呼改成了“同学”,像考场外那些家长,给予鼓励,又带“孩子”去庆祝。 高考结束的这天晚上,陆宴臣带她去了俱乐部。 上次来这是新年,这次来,姜予眠又见到不少光鲜亮丽的成功者。 俱乐部里设有多个娱乐房间,陆宴臣发话,让她选自己感兴趣的体验。 姜予眠站在智能地图机器前,看着上面分布的文字,眼里兴致满满:“都感兴趣,都可以体验吗?” 陆宴臣含笑点头:“当然。” 姜予眠兴高采烈,从射箭室玩到射击场,还在陆宴臣的指导下,打了一把桌球。 这个晚上她成为自由的女孩,玩得无比畅快。 “陆宴臣。”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她忍不住伸手,拥抱了男人一下。 怕被他察觉别的心思,又克制自己很快放开。 她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知道怎么表达我对你的谢意,送一个拥抱,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他在考场外也见到许多家长与孩子相拥,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心情共享。 在姜予眠身上,他似乎感受到了,虽然年纪轻轻的他坐在了“家长”位置。 许是今夜的畅玩彻底打开心扉,姜予眠玩笑般地提起当初耿耿于怀的旧事:“你以前还丢了我穿过的外套。” 男人哑然,向她道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这个回答让她很期待。 高考结束这晚,是无数高三学子的狂欢,也是姜予眠的。 - 考完后两天,班长在班级群组织毕业散伙饭,邀请全班同学都参加,大家陆陆续续报名,最后发现少了姜予眠。 初步统计完,班长私聊姜予眠询问情况,却得知她已经不在景城。 高考完的第三天,姜予眠回到曾经生活多年的城市,“送”王强入狱。 从警察局里走出来那刻,姜予眠抬头望向纯蓝的天空,看到自由翱翔的鸟儿,不由自主伸出手。 被囚禁在记忆中的女孩终于挣脱枷锁,冲破阴霾,迎来湛蓝晴空。 “很久没回来了,竟觉得有些陌生。” 趁这次回到南霖,姜予眠想去拜访一下舅舅一家。虽说舅舅对她不够上心,但至少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提供了住宿。 姜予眠来到熟悉的门前,犹豫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门铃响了许久无人回应,隔壁的大妈都被吵醒,拉开门:“你们找谁?” 姜予眠望着女人喊了声:“蒋婶。” 蒋大妈定眼一看:“哎哟,是你啊。” 她记得这个小姑娘:“你这是?” 姜予眠回答:“我来找舅舅。” “找舅舅?你舅舅一家前两个月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吗?”蒋大妈絮絮叨叨,“听说买了个新房,你那舅妈买菜的时候还跟我吹嘘好一阵呢。” 后面的话,姜予眠没怎么听进去,只晓得舅舅搬家了,而她这个亲外甥女毫不知情。 陆宴臣观她神色,提出帮助:“如果你想见他们,我可以找到地址。” 姜予眠缓缓摇头:“不了,也没有很想见。” 或许,她安安静静的离开,才是他们最想要的吧。 陆宴臣没有劝,只是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做的?” 姜予眠缓声道:“想回老家看看爸妈,还有爷爷奶奶。” 小时候,她跟爷爷奶奶住在南霖的一个小镇上,后来奶奶去世,她也到市里上学,跟爸妈住在一起。 “其实那个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跟妈妈在家。” “爸爸很忙,跟我们聚少离多,我曾经还怪过他,但妈妈跟我说,他是个英雄。” “你不知道,我妈妈是个温柔又坚强的人。” 她性格温柔,却坚强地撑起一个家。 陆宴臣静静聆听,心说:我知道。 12岁那年冬天,他因在雪地里长跪而晕倒住院,醒来时没见到亲人,守在他身边的是个温柔的女人。 那个女人跟母亲的性格截然不同,却带给他像母亲般的关怀。 他还在医院见到那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 女人抱起女儿:“我的乖乖哦,外面这么冷,妈妈给你织的围巾呢?” 小姑娘的眼睛滴溜溜打转,手里攥着棒棒糖,圆乎乎的拳头指向病床上的他:“哥哥冷,给他戴。” 女人刚开始没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围巾,听完女儿的理由哭笑不得。 他将围巾还回去,女人却让他收好:“眠眠送你的,我要是收回来,她该不高兴了。” “好孩子,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的爸妈要是知道你因此伤害自己的身体,会很难过的。” 趴在旁边凳子上拿儿童画板涂鸦的小姑娘听得糊里糊涂,只晓得跟着附和:“哥哥没错,哥哥没错。” 所有亲人向他投来异样眼光,连亲爷爷都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却有个温柔如母亲的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 两人各自回忆着往昔,达到小镇。 姜予眠买了四束不同的花。 车子再往前开,就到了乡下。 村里没有墓园,爷爷奶奶在一处,爸妈在另一处。 墓前因为旧无人搭理长了许多杂草,陆宴臣若有所思:“这里荒草遍生,有没有考虑过移去墓园?” “不,爷爷临走前说过,他要跟奶奶留在家乡。”姜予眠拨开草丛,“至于爸妈,当初爷爷说,怕人寻摸踪迹报复家人,所以也留在了这里。 姜予眠先去祭拜了爷爷奶奶,再去看望爸妈。 乡间小道偶尔有人路过,见两个穿着不俗的年轻男女悄悄议论,不知又是哪里来的城里人。 姜父姜母是合葬的墓,姜予眠送上鲜花,跪下磕了三个头。 陆宴臣对着埋葬在那的人深深鞠躬,神色虔诚,随后默默走开,把空间留给她。 “爸爸,妈妈,眠眠好想你们啊。” 夏风吹动发丝,眼泪落入草丛,少女站在墓碑前,眼中涌上悲伤。 许久,她才转身离开。 离开的路上,姜予眠迈过一个石坡往下走,正好有人从下面走来。 他们跟一个中年男人擦肩而过,中年男人看到姜家夫妻俩墓碑前那两束新鲜的花,忽然想起什么,忙回头将人拦住。 他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孩,眉宇间依稀可见故人的影子:“你,你是眠眠?” 姜予眠愣了下,对方的身份浮现在脑海:“黎叔叔。” 遇到老熟人,原本打算离开的两人跟着黎文峰去了他家。 黎文峰的老家也在镇上,跟姜父一起长大,两人又考上同一所警校,成为伸张正义的警察。 黎文峰难得休假回家一趟,想去祭拜故人,结果遇到友人的女儿,他认为这是故友冥冥之中的保佑,对姜予眠十分热情。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姜予眠轻描淡写带过那些不太好的记忆,只说现在暂住于爷爷的朋友家中。 “他叫陆宴臣,是……陆爷爷家的哥哥。”姜予眠还是只能这样绕一圈去介绍他的身份,“这次就是他陪我回来祭拜爷爷奶奶和爸妈。” 黎文峰打量这个年轻男人,凭他多年练就的识人本事,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姜予眠有这样的一家人帮助,应该过得不错。 “算起来,你现在该读大学了吧?” 姜予眠模糊了过程:“去年高考不太顺利,复读了一年,今年刚高考结束。” 黎文峰点点头,没考好再复读这种事很正常,他也没多想,“以后读什么专业?” 姜予眠还是那句话:“没想好。” 黎文峰顿了顿:“我记得你自学编程,在计算机方面天赋极高,怎么,不打算往这个方面发展?” 姜予眠沉默。 爸妈去世是因为遭到仇家报复,爷爷叫她学会低调。 家庭变故打消了她对一切事情的热爱,是后来需要钱的时候,她又重新打开电脑,编写程序赚取外快,但也像爷爷说那样,一直很低调。 她对未来感到迷茫,如果实在不知道选什么,或许她也会考虑这方面。 “眠眠,你还记得小时候,叔叔让你来帮我们工作吗?” “爸爸说您爱开玩笑。” “那还真不是。” 黎文峰记得,姜予眠在14岁那年拿奖,姜父请了两个亲近的朋友庆祝,他就在其中。 那天喝了酒,他跟姜父聊起近日工作开展不顺:“现在网络逐渐发达,消息传播太快,那些人听到风吹草动跑得跟兔子一样,我们的人回回扑空。” 来给他们送酒的姜予眠耳朵很机灵,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他们是警察,肯定要抓坏人。 于是忍不住插上一嘴:“网上也可以追踪。” 黎文峰摇头:“我们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 那时候的小女孩满满自信:“那我们做得比他们更厉害不就好了?” 黎文峰笑:“差点忘了,我们眠眠可是个编程高手,要不你来帮叔叔工作?” 姜父推他一把:“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黎文峰却觉得,天才不论年龄,有本事才是关键。 但他也了解姜父的想法,姜予眠若要参与,必定不能再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那些想法也只能当做酒后玩笑。 “黎叔叔,你们还在研究怎么去抓那些人吗?”姜予眠对那些事了解不深,但根据现在社会信息,隐约能猜到。 “是啊,现在信息发达,方便我们,也方便他们。”黎文峰很乐意跟她说起这个话题,“你平时关注新闻吗?” “一直忙着学习。” “差点忘了,你刚高考完。” 黎文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打开网页新闻:“其实新闻上也报道过一些关于社会黑暗区的现状,就比如各种新型毒品出现在生活中,让人防不胜防。” “包括网上交易,他们用虚拟号码沟通,当我们获取到信息再去找人,已经晚了。如果我们能够更快捕捉到信息,能够事半功倍。” 这些都是新闻报道过的事,也不算秘密。 姜予眠听了半天,“你想让我走这条路?” “眠眠,这只是叔叔根据自身接触事情举的一个例子。”黎文峰在长大后的姜予眠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那种坚毅。 “天赋很难得,只要你肯发挥它,无论朝哪个方向专研,都能有不菲成就。” 临走前,黎文峰给了她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等你确定目标,也可以告诉叔叔一声。” 从黎文峰家里出来,姜予眠脸上愁云笼罩,陆宴臣打趣她:“怎么见到熟人,反而变忧愁?” 姜予眠苦恼地拍拍脸颊:“黎叔叔问我以后想走什么路。” 陆宴臣挑眉:“那你怎么答的?” “我说不知道。”姜予眠实话实说,“他叫我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又转头问:“你觉得呢?” “这是你的人生,我无法替你做决定。” 姜予眠期待他给出意见:“不是做决定,就是一个建议。” 陆宴臣停下脚步:“我的建议是,听听自己的心。” 姜予眠抬手摸到心口,砰砰跳动的心脏还没有告诉她答案。 两人相对而立,就这么静静站在路灯下,任由影子在黑暗中交融。 良久。 见她沉吟不语,陆宴臣微倾身,目光落在她起伏的心脏处:“你的心跳得很快,在想什么?” 姜予眠抬眸,撞进那双专注地瞳孔:“你。”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叮铃--” 夜色柔和,风过眉梢。 骑车路过的少年按响铃铛,惊醒路旁被心牵引的姑娘。 清晰意识被拉回到现实,姜予眠暗咬贝齿,硬着头皮补充:“我在想,你是怎么确定自己要走的路。” 陆宴臣抬头,直起身:“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只需要思考如何达到那个目标,一步步完成的过程,就是你要走的路。” “哦。”她小声附和,按住跳动的心脏,故意叹了口气。 昏黄的夜色掩饰了少女发烫的脸庞,姜予眠抬仰头仰望,被头顶密闭的星空吸引:“哇,今晚的星星很亮。” 在城市里很难看到满天繁星,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夜空。 “我知道一个地方。” 路灯拉长两人的身影,姜予眠带着他一路走到草坪大坝,不少人在周围的树下乘凉。 三两个孩童结伴追逐,嬉笑哈哈。 路旁的老人摇着蒲扇,贩卖冰镇西瓜。 在这远离城市喧嚣的小镇,浮躁的心灵得到片刻安宁。 姜予眠摸摸衣兜,扭头问:“陆宴臣,你带钱了吗?” 陆宴臣也不问原因就说:“要多少?转给你。” “不是啦。”姜予眠扯他衣袖,“我是说现金。” 男人愣住,刚才阔气发言的他竟拿不出分毫,只能摊开空空双手,“钱包在车上没带出来。” “可我想吃西瓜。”女孩微撅嘴角,眼巴巴望着那个方向。 “等我一下。”陆宴臣走到树下,弯腰跟坐在那里乘凉的人交流,一连问了几个都摇头。 姜予眠连忙改口:“我不吃了。” “难得有你想要的东西,怎么也得满足你。”他运气不错,刚说完就换到了现金。 姜予眠如愿买到两块又大又红的西瓜。 她认真对比之后,把其中最好的那块递给陆宴臣:“给。” 陆宴臣抬手拒绝:“不了,你吃吧。” “一个人吃独食不好。” “这里没人觉得你在吃独食。” 刚说完,旁边响起“呱”的一声,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握着玩具青蛙站在两人旁边,盯着姜予眠手里的西瓜。 姜予眠连忙将西瓜藏到身后。 青蛙玩具落到地上跳走,小男孩追着跑远。 姜予眠回过神来,见对方脸上揶揄的表情,红着脸解释:“我,我不是小气。” 她结结巴巴:“这是你买的。” 这是陆宴臣问了好几个人才换钱买来的西瓜,她才不愿意分享给别人。 “守护好自己想要的东西没错。”陆宴臣松开胳膊,不再笑她。 “那你吃吗?”姜予眠重新递出地瓜。 陆宴臣:“……不吃。” 姜予眠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抱着西瓜啃起来。 含了一口在嘴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包着西瓜籽左顾右盼寻找垃圾桶。 长期居住在镇上的居民大多随意,抿出的西瓜籽直接吐到地上,姜予眠做不出来,又觉得当着陆宴臣的面往手上吐很不雅观。 而且现在两只手都拿着西瓜,她纠结了。 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掌心朝上垫着纸巾:“吐这里。” 两片西瓜端在身侧,女孩鼓起腮帮,人傻了。 陆宴臣伸手接她嘴里的西瓜籽? 这,这,她哪敢了! “吐籽,脏的……”她缓缓开口,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 男人目光轻柔,没有丝毫勉强:“有什么关系,扔掉就好。” 但是最终,姜予眠还是选择让他帮忙拿西瓜,自己垫着纸巾吐在上面。 两块西瓜很快被解决掉。 见她喜欢,陆宴臣看向路边,老人的西瓜已经买光,正在收摊。 “很喜欢吗?”陆宴臣抬手看表,“现在时间还早,街上的店铺应该没关门,我们可以再多买点。” 姜予眠拿剩余的纸巾擦拭嘴角:“这句话要是被我爷爷听到,他要骂人的。” 陆宴臣放下手:“嗯?” 她拧着纸团说:“因为我吃多了西瓜容易闹肚子。” 陆宴臣拧眉。 她偷笑两声,选择坦白从宽:“夏天很热,爷爷每次出门都会抱回一个大西瓜,我是很喜欢啦,一个人能吃大半。但是每次吃完都会肚子不舒服,奶奶发现之后把爷爷骂了一顿,爷爷就不买西瓜了。” 陆宴臣被她话里的快乐感染,“那之后岂不是没得吃?” 姜予眠揉捏纸巾:“也不是,我那时候小嘛,想吃的时候会拧着爷爷奶奶要,他们实在受不了,还是会买给我,少吃一点没事。” 陆宴臣笑:“限定两块?” 她摇头:“具体能吃多少不知道,反正后来,爷爷还是每次都给我带西瓜,但只准我吃两块。” “西瓜”话题不断发展,姜予眠放慢脚步,原路返回。 陆宴臣保持着跟她相同的步伐,悠游自在。 “多余的怎么办?” “多余的放冰箱呀,我第二天再吃。” “你还挺得意。” 走了一路,终于找到垃圾桶,姜予眠扔掉手里的东西,浑身轻松。 “不好意思,光顾着自己说了,这些琐事听起来挺无聊的。”猛地发觉,陆宴臣好像陪着她聊了一堆废话。 “不会。”男人声线柔和,漆黑的眼眸亮起点点光,犹如夜空闪烁的繁星,“我觉得很有趣。” 这不是礼貌附和,而是发自于内心的感受:“你的童年很快乐。” 他见过那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模样,姜予眠口中那些他不曾知道的快乐经历,更是令人向往。 有了陆宴臣的表态,她讲起来更带劲儿,想起什么就说。 “小时候好像不怕热一样,把奶奶的椅子搬到院子里,晚上躺在那儿睡觉。” “没有蚊子?” “有啦!”娇脆的尾声拉长,似撒娇。 “结果就是我被咬得满手满脚的包。”然后哭着回去找奶奶擦药。 后半句她没说,陆宴臣却问:“有没有哭唧唧?” 姜予眠捂脸:“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好的,你没哭。”他语气轻快。 姜予眠跺一下脚,眼睛瞪他:“陆宴臣!” 为了岔开话题,姜予眠绞尽脑汁。 “爷爷还给我做了秋千。”她回想起曾经秋千荡起的夏天,“不过那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应该都坏掉了吧。” 她抿起唇,想到爷爷奶奶已经离世多年。 余光瞥见女孩缓缓垂下的脑袋,陆宴臣状似不经意发言:“可以回去看看。” 姜予眠望着夜幕:“现在天都黑了。” 陆宴臣脚步轻悠:“明天去。” “我们不是明早要走吗?”处理王强的事耽搁了两三天,陆宴臣带着笔记本在车上处理工作,经常接到电话,她都不好意思。 陆宴臣拿起手机给姚助理发了条信息:“最近不是很忙,迟一点没关系。” 远在景城的姚助理收到老板短信,以为是汇报的工作有了回复,点开一点,满怀期待的笑容僵在脸上。 姚助理抬手摸了摸微秃的发顶。 天誉集团总部大楼的助理办公室,灯光亮了整整一夜。 - 第二天上午,姜予眠寻着记忆中的道路来到幼时住过的家门前。 原本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已经修建成平坦坚硬的水泥路,偶尔有车经过,能直接开到家门口。 朱红色的木门已经掉漆,铁锁锈气斑斑,她曾满院子跑的地方从缝里钻出杂草,零零散散随风飘荡。 当院门推开,姜予眠耳边仿佛回响起爷爷奶奶站在那里闲话家常,唤她名字的声音。 但是一眨眼,所有欢笑声戛然而止,她看到的是角落布满蜘蛛网,树下秋千椅子爬满绿色藤蔓。 “果然坏掉了。”她望着秋千,目光惋惜,“什么都没了。” 时光覆盖了生活痕迹,只停留在记忆里。 陆宴臣不动声色打量四周,抬手指向墙面,“那是什么?” 墙上刻着一列高低不一的划痕,到现在都很清晰。 “啊。”姜予眠被他的问题吸引注意力,顺势看去,“是我小时候的身高线。” 她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抚摸那一道道深刻的印痕:“爷爷说,要留下我成长的痕迹,所以故意刻得很深。” 从墙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曾经记录的人很用心,但是现在的姜予眠站在那里,头顶跟墙上最后一道痕迹留有大片空白。 陆宴臣低头,四处搜寻。 姜予眠好奇:“你在看什么?” “找个东西。”话音落,他勾起唇角,弯腰在秋千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姜予眠正要往他这边来,却被陆宴臣勒令站住:“你站那儿别动。” “啊?”女孩懵。 陆宴臣拿着石头走过去,高高抬起手,掌心与她头顶平行。 “好了,你让开。” 姜予眠微蹲身,听话地从他掌心下移走。 只见陆宴臣将石头尖角抵向墙面,用力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原来他是要替她刻下身高。 “原来我已经这么高了呀。”她看着墙上的数道痕迹,眼睛开始发酸,“可惜,空缺了好多年。” 爷爷去世后,再也没人给她记录过身高。 陆宴臣重新看向签名,手指从最新的痕迹往下平移,尖石重重划出新一道痕迹。 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他刻得很深,墙上的成长印记,将永不磨灭。 “这是18岁的姜予眠。” “这是17岁的姜予眠。” “这是……” 一道道的痕迹逐渐填补空白,终于跟曾经的痕迹相接。 姜予眠捂住嘴角,笑着笑着,湿了眼眶。 失去的那些年,有人细心又温柔地替她全部补了回来。 这天他们一起去邻居家借来工具将院子简单清理了一遍,长棍搅掉蜘蛛网,用镰刀割困住秋千的藤蔓,姜予眠甚至想坐上去试试,被陆宴臣以不结实为由阻止。 但她没安分太久,站在树下乘凉的时候又盯上树上的李子。 伸手去摘,够不到,踮起脚尖也还差一点。 姜予眠左看右看,去还镰刀的陆宴臣还没回来,便像小时候那样踩着树干往前爬。 “砰咚——” 当了很多年柔弱淑女的她突然丧失爬树技能,脚刚蹬上去就掉下来,落地时没踩稳,摔了一屁股墩。 院门口传来一道笑声。 姜予眠扭头,只见男人抄手站在那里,优哉游哉的模样,不知道看了多久。 内心划过一万声尖叫。 “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你打算爬树的时候。”他一副看到好戏的表情。 出糗的样子被看到,女孩嗔怪:“你还笑!” 陆宴臣缓缓走近,伸出手。 姜予眠下意识抓住,抬眸瞥见他眼底散不去的笑意,羞恼地甩开,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 下午,他们爬上老家对面的山坡看夕阳。 道路曲折,部分铺设石块,部分泥土干燥。 姜予眠走在前面带路,踩稳每一步,时不时回头看后面的人:“能走吗?” 陆宴臣收回护在她身后的手,叮嘱道:“认真看路。” 爬上山顶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姜予眠找到一块熟悉的大石头,“这石头小时候就有,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风吹不化、雨打不散。 “或许它变了,只是你没发觉。”多年过去,怎可能万物如故。 “我确定就是那块石头。”姜予眠与他争论。 她一副认准了就不改的执拗口吻,陆宴臣举手投降。 她抽出纸巾垫在大石头上,招呼陆宴臣来坐。 男人盯着石面上细碎的尘土,似在犹豫要不要碰。 姜予眠忽地想起他爱干净,立马站起来,故作随意在四周绕环,“这边视野更好。” 他们抬头仰望。 天空乍泄金光,由白渐变到橙黄,云层从头顶飘过,暖风摇曳草木,远离烟火尘嚣。 陆宴臣侧视身旁,斜阳照亮少女乌黑的发。 她终于恢复十八岁女孩该有的活力,眼底生光。 直到夕阳缓缓落下山坡,他们不得不结束这份难得的悠闲时光。 “眠眠,我们该走了。” “哦。” 见她望着对面家的方向眼含不舍,陆宴臣劝道:“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 她扭头:“你跟我一起吗?” 男人目光微滞,实在不忍破坏她难得的好心情,委婉道:“可能之后会比较忙。” 姜予眠举起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回头笑看着他:“我知道你很忙,没关系呀,有空再来就好了。” 高高的山坡上,两道颀长的身影站在夕阳里,身披万丈霞光。 - 返回景城那天,姜予眠悄无声息更新了一条朋友圈,红霞漫天、繁星璀璨。 微信列表那少部分好友及时捕捉到这条消息,纷纷点赞。 陆习:“你倒好,考完就跑。” 盛菲菲:“咱们看的不是同一片天空吗?我这里啥都没有。” 姜乐乐:“美腻!眠眠快来聚餐。” 蒋博知点了个赞。 宋俊霖:“哟,我怎么看某人评论像个怨妇呢。” 姜予眠发朋友圈频率较低,难得更新一条,大家都忍不住冒泡。 与此同时,宋夫人发来一条私信,祝她毕业快乐,邀她去宁城玩。 姜予眠礼貌回复后点开宋夫人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里面大多是些出席活动或新品设计宣传,偶尔夹着零碎的日常。 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家庭,外面都说宋夫人是人生赢家,无人记得她曾经历过多少磨难。 飞机即将起飞,姜予眠关掉手机,在关窗之间看了眼窗外。 一天一夜远离喧嚣的安宁生活终究要结束,她将回到那座繁华的都市,开启新的人生。 六月下旬,万众期待的高考成绩终于出来。 出成绩那天,教育网系统直接崩溃,服务器拥挤到爆。 此时此刻,陆老爷子、谈婶、姜予眠和陆习四人同时守在一台电脑前。 两个高中毕业生互相谦让。 “你先。” “你先。” 陆习头一次想起绅士礼仪:“女士优先。” 姜予眠一脸淡定:“我不着急。” 陆老爷子戴上自己的老花眼镜盯着屏幕看,“时间马上就到了,你们赶紧的,别推来推去,都给我查。” 陆老爷子发话,要盯着两人查成绩,陆习咬咬牙坐上去输入信息。 最后一步,他在点击时闭上眼睛,周围鸦雀无声。陆习睁开一只眼,逐渐清晰的视线瞄到屏幕,嘴角扯起深深地弧度:“哎!它崩了!” 陆老爷子不满,赏他一脑瓜崩:“崩了你还这么高兴!” 姜予眠用食指在他肩头轻点两下,示意换位。 陆习立马起身,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那座位上多待。 他哼着曲等姜予眠查看成绩,一眨眼,不知道姜予眠点了三么,崩溃的服务器顺利跳出分数页面。 陆习,602分 他的高考成绩,就这么被姜予眠暴露出来…… 陆习揉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分数?” 姜予眠点点鼠标:“千真万确。” “yes!”测试都只考五百多的他竟在关键时刻超常发挥,陆习直接在房间里蹦起来。 “六百多,不错诶。”谈婶搓搓手,已经开始想今晚吃什么庆祝。 陆老爷子也跟着点头,这个分数虽然不算顶尖好,但依照陆习的情况来说,他已经很满意。 “眠眠,快查你的看看。” “好。”姜予眠重新输入自己的信息,兴高采烈的陆习猛地凑到电脑前,脸上表情丰富多变。 陆老爷子扶着老花眼镜,缓缓念出屏幕上的分数:“738。” 谈婶掰起手指头算:“738减去602,呀,多了一百不止。” 陆习:“……” 大可不必如此强调。 有了姜予眠的738作对比,陆习那六百多分的好成绩瞬间被秒成学渣。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陆家,家里人都在夸姜予眠考得好。 陆习“哼”声坐在沙发上。 很奇怪,之前爷爷多次偏心为姜予眠训斥他的时候,他很烦躁很生气。 可现在家里人都只记得姜予眠考得好,还拿他作对比,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内心隐隐有些……骄傲? 姜予眠可是他们从他们陆家出来的。 班级群都在问分数,姜予眠收到许多人私信,蒋博知十分关注她的成绩,姜予眠发了一张分数截图,对面哭了。 蒋博知:“我就比你少了1分。” 这就一分之差,蒋博知错失理科状元宝座。 前几名成绩公布那天,电视台记者想要采访这位高考状元,姜予眠拍了张照,在镜头前露了个脸。 毕业后,姜乐乐给班上玩得好的几人拉了个小群,讨论激烈。 姜乐乐连发一串表情包刷屏:“眠眠,你太厉害了!” 蒋博知:“这不得请我们吃顿饭。” 班长想起花名册上的信息:“我好像记得,姜予眠生日快到了。” 姜乐乐:“那正好一起请了!” 他们就这么替她安排好,姜予眠想了想,答应了。 上次没能参加同学聚会很抱歉,毕业之后很难再见,跟大家聚一聚也好。 咩咩:“你们想去哪里吃饭呀?” 班长立马甩链接推荐几个好地方。 姜乐乐还提议去ktv唱歌,她是麦霸,对自己的歌喉十分自信。 许多人向她道贺,包括报考美院的盛菲菲。 回想这一年,有些人刚认识的时候印象不好,但时间让她们看清彼此,成为朋友。 姜予眠把生日聚餐的事情告知了盛菲菲,盛菲菲一听:“你怎么这么晚才说!不行了,我得赶紧去看礼物了。” 姜予眠哭笑不得:“不需要礼物的,只是大家简单吃个饭。” 她的生日聚餐跟盛菲菲和陆习那种生日party不同,只要找个饭菜美味的地方,环境不错的ktv,大家一起吃个饭,唱歌玩一玩。 “饭是要吃的,礼物也是要买的。”盛菲菲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我盛菲菲不带礼物就去吃人家饭,这传出去不是丢人么?” 想起盛菲菲挥金如土的阔气样儿,姜予眠也懒得跟她争了。 她勾指算算,除了一班那几个经常交流学习的,还有盛菲菲,还有…… 陆习的名字从脑海中蹦出来。 这一年她跟陆习的关系也变化极大,从相看两厌到能够互帮互助。 去年陆习邀请她参加生日宴会闹了个误会,很久之后从盛菲菲口中得知陆习曾跟贬低她的人吵过嘴,她才明白,陆习叫她去并不是为了羞辱。 所以这次,她愿意踏出那一步,跟陆习交朋友。 于是,她给陆习发了同样的生日邀请。 收到信息时,陆习正跟李航川和孙斌坐在网咖包间里讨论学校和专业。 孙斌:“话说,我们填志愿为什么要约在网吧?” 李航川:“可能是常来吧,觉得亲切。” 陆习:“……” 这次高考,李航川稳定发挥,刚过五百。孙斌发挥失常,只考了四百多。 孙斌家人有意让他复读,而李航川选择顺其自然:“反正我不想再读高三,再来一次我直接人没了。” “还是习哥厉害,咱六班就属你考得最好。” 当然,陆习的分数也并非天上掉馅饼砸下来的,他这一年都在不断进步,大家看在眼里。 陆习懒得听他俩扯淡,拍桌问道:“所以你俩选哪儿?” 李航川双手枕在脑袋:“我还是觉得家里舒服,打算报景城的学校。” 孙斌迟疑了一下:“我还没想好,可能会复读。” 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友终将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陆习心里烦闷,摸过手机看到“小哑巴”发来的信息时还有些诧异。 最近周围的人都在讨论填报志愿,他竟不知姜予眠生日即将到来。三人从网吧分开后,陆习一个人去了商场。 这时,家里的姜予眠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生日的事告诉陆宴臣。 告诉他吧,又不能请他跟同学们一起吃饭,那场面肯定尴尬。 不告诉他吧,万一之后提到这事,陆宴臣会不会觉得她过生日邀请朋友吃喝玩乐,都不愿意跟他说一声?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姜予眠纠结第揪住头发,把头埋向书桌。 天誉集团 姚助理取到一个从国外寄来的包裹,连忙送往19楼办公室。 拆开后,里面是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陆宴臣打开看了一眼,重新叩上,转而询问姚助理另一件事:“南霖那边的事进展如何?” 姚助理应答如流:“陆总放心,墓碑周围已经修缮完毕,雇佣了人定期打扫,保证以后干干净净。” 前不久,陆宴臣从南霖回来后吩咐他亲自去办件事——修坟。 当时他就想,为什么迁到环境更好的墓园,但老板的命令不容置疑,他们直接将那地方扩成独立小墓园。 这是他来到天誉,头一回出差去处理工作之外的私事,这位年纪轻轻,刚高考毕业的姜小姐真令人刮目相看。 还有刚收到的包裹,那是从法国设计师寄来的定制品,他猜,这将会被送给姜予眠。 一声手机震动打断姚助理的思绪,声音来源于陆宴臣的私人手机。 姚助理默默退后,陆宴臣接通电话,里头传来女孩清亮婉约的声音:“关于高考志愿,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用填报志愿的理由,姜予眠成功把陆宴臣约出来。放假后有大把时间,她在网上搜寻很久,找到一个有几分小镇氛围的公园。 这里溪水缓缓流淌,四周草木繁茂,姜予眠坐在岸边,在流水声中袒露心扉:“明天就要提交志愿,景大早就联系过我,但我一直在犹豫。” “其实我心里是有偏向的,但我不确定选择那个之后,又要去做什么?”她今天穿了件薄纱披肩,袖口蝴蝶结抽绳垂落,被她搅在手里打结:“我不想再糊里糊涂地学下去。” 学习永无止境,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份坚定不移的动力。 今晚运气好,竟也能见到几颗零散的星星。 陆宴臣耐心倾听她的烦恼,整理语言:“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成为怎样的人?” 姜予眠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的具体形象是成熟美丽的赵漫兮、是大方富有学识的书谧、还有端庄优雅的宋夫人跟鹿太太。 她说:“我想变成她们那样优秀的人。” “赵漫兮想独立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学金融管理经营公司。书谧家庭富裕,她觉得医生这个职业神圣,故而学了医。宋夫人专于设计,但你知道这世界上多少人怀才不遇,偏偏她成功走了出来。” “从成绩而言,你各科目都不错,且偏爱数学。”陆宴臣声音微顿,“如果让你专攻数学,研究数学,你期待吗?” 姜予眠摇头,道出内心:“我好像更喜欢去解决遇到的难题,而不是思考创造。” 陆宴臣垂眸一笑,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换了个方式:“那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年少成名的计算机天才少女吗?” 女孩神色微变:“我,已经不是了。” 陆宴臣毫不犹豫道:“你可以是。” 其实她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不敢面对,所以不断排除其他答案,把机会留给唯一的正确选择。 “姜予眠。”陆宴臣站在她身旁,缓缓转身。 晚风拂过发梢,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目光撞在一起。 “你不需要盲目变成任何人,只需要努力去跟未来最好的自己相遇。” 他的鼓励,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姜予眠抬头望向天空,那几颗微弱的星星依然在努力发光。 她吸吸鼻子,忽然笑了:“虽然不确定未来会走到哪一步,但我现在已经选好要走的路。” - 7月2号,姜予眠的生日如期而至。 一班学习小组六人,加上陆习跟盛菲菲,八个人刚好凑一桌。 大家都很客气,来参加的都带了份小礼物,搞得姜予眠都不好意思。 她已经好久没享受同学和朋友如此热情。 生日聚餐的事,她如实交代了,陆宴臣在电话里沉默片刻:“晚点吧。” “什么?”姜予眠没懂。 “晚点来接你。”他有个礼物要送。 两人没说几句,陆宴臣那边再忙,姜予眠挂了电话准备往回头,转过头,就看见走廊外的蒋博知。 填报志愿那几天,蒋博知一直劝她选数学,姜予眠在提交志愿后把自己的选择告诉他,之后两人再无对话。 “通信工程,你确定了?” “嗯。” “为什么?”蒋博知不解,“你不是痴迷数学吗?” 姜予眠摊手,“我只是觉得解决那些数学题很有趣。” 蒋博知冲口而出:“这不就是了,你觉得数学有趣,以后可以往这方面研究。” 姜予眠摇头:“不想研究,只要有题给我训练一下思维就好。” 这理由,蒋博知无从反驳。 两人一起返回包间,桌上竟多了一箱酒。 姜乐乐跟盛菲菲两人凑一块就是俩社牛,反客为主招呼大家吃吃喝喝,开了一排瓶盖:“大家都是成年人,喝点酒怎么了。” 盛菲菲跟陆习都是玩惯花样的人,不仅带他们喝酒,还掷骰子玩游戏。 姜乐乐提议:“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盛菲菲补充:“不要真心话,只能大冒险。” 姜予眠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 这几人玩起来花样百出,他们口中的惩罚一定很难实施或者很难为情,姜予眠不想冒险。 一班学习小组另外两个也保守,陆习从篮子里拎出酒瓶:“实在不想冒险就喝酒。” 他们比掷骰子,摇晃的过程让大家全神贯注。 几轮玩下来,一班那群学霸输得彻底,特别是姜予眠跟蒋博知这两个几乎回回数学考满分的人,已经罚喝三杯。 陆习啧声:“你们学霸不是会算吗?” 蒋博知不满怼道:“你以为演电视,光听声音就能算出来啊?” 这会儿气氛好,大家都以为在开玩笑,只有陆习感受到蒋博知对他的敌意。 都说熟能生巧,到后面,学霸运气好转,风水轮流转。 一群成年人在这里开怀畅饮,不亦乐乎。 都说这酒不醉人,喝多了,还是有些上头。 好几个人来不起了,纷纷瘫在沙发上,只剩精力旺盛的盛菲菲跟陆习还在桌边划拳。 姜予眠望着两人互动的方向走神。 她好羡慕盛菲菲的自信大胆,能够坦然跟拒绝自己的人相处,在玩的过程中还不忘表真心。 如果她也这么勇敢就好了。 “唉。”她悄悄叹气,垂眸放空大脑,思绪游离。 这一幕被一直观察她的蒋博知收入眼底。 包间待久了发闷,姜予眠拍拍发烫的脸蛋:“我出去透透气。” 她前脚刚走,蒋博知也借“上厕所”的理由跟了出去。 许是喝了酒,胆子比平常大很多,蒋博知径直走到她身旁,故作随意地问:“你喜欢陆习是不是?” 刚才盛菲菲跟陆习玩起来不顾旁人,而姜予眠一直盯着他们,心里恐怕不好受。 酒精麻痹了大脑,姜予眠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他的问题,摇头说:“没有啊。” 蒋博知不信:“别否认,我看到你草稿本上的名字了。” 那次无意间发现姜予眠在草稿本上写的“陆”字,后来他趁姜予眠不注意,偷偷翻了她的草稿本,发现不止一页。 她在学习的时候,还想着那个姓陆的人,不是喜欢是什么? “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看到你跟陆习在学校外面约会。”趁着酒劲,蒋博知把憋在心里的事儿一股脑抖出来,“还有那些牛奶和饼干,我看到了,也是陆习给你送的。” 姜予眠揉揉脑袋,“你说什么?” 蒋博知哼声撇头,想起有次他因为拉肚子没去课间操,返回教室时,看到陆习离开的身影。那时教室空无一人,只有姜予眠桌上多出牛奶和零食。 两个喝了酒的人在走廊僵持。 ktv的走廊映照出色彩斑斓的光,机器人领着陆宴臣穿梭在过道,来到包间前。 他没直接进去,在走廊稍作停留,却意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是有喜欢的人。” 包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音乐,淹没姜予眠下一句话。 待声音降下,陆宴臣走近转角,蒋博知劝慰的话清晰入耳:“陆习不适合你,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 姜予眠想要解释,隔壁包间又一次闹出巨大动静,是个大嗓门的男人拿了话筒,震耳欲聋。 对话声被吞没,蒋博知冲回包间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两人不欢而散。 姜予眠只觉得莫名其妙。 两学期以来,她跟蒋博知在学习上的交流非常愉快,她一直觉得蒋博知大气,从未因她的超越而生妒,反而跟她友好互助。 在她迷茫不知前路的时候,蒋博知依照她擅长的数学列举不少专业,她以为他们算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是现在,蒋博知一会儿质疑她的专业,一会儿说她跟陆习有感情纠葛。 从蒋博知的话里,她听明白了造成误会的原因,她能理直气壮解释奶茶店事件,却不知道陆习为什么要悄悄送东西。 以及,草稿本上的陆字。 “蒋博知走了?” “九点多了,我也该回家了。” “我妈刚才都给我打电话了。” 一班学习小组陆续离开,最后还剩盛菲菲、陆习和她。 脑海中回荡着蒋博知的话,以至于她现在看到陆习觉得别扭。 陆习喝了酒,盛菲菲又在旁边,她也不好找陆习对峙。 三人直接从电梯下到停车库,盛菲菲跟他们挥手:“眠眠,我家司机到了,我先走了。” 刚巧陆习接到电话:“陆家司机也到了,我们走吧。” 姜予眠迟疑:“那个,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正说着,眼前闪过一道车光。 两人下意识躲避,姜予眠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接到电话的时候心也跟着落地,“之前有东西落在青山别墅,要回去拿。” 她要是说跟陆宴臣出去,万一陆习跟着咋办? 要是说其他地方,陆爷爷那边不好交代,回青山别墅拿东西就最合适。 “行吧,刚才跟盛菲菲斗酒喝得我头疼,先回去了,你拿了东西早点回,省得爷爷念叨。”陆习拉开车门,独自坐进去。 姜予眠跟着陆宴臣发来的数字找到停车位,弯腰去看,车窗已经缓缓降下来。 坐在车里的陆宴臣撇头,恰好跟外面的女孩脸对脸。 陆宴臣打开车门让她进来,他鼻子灵敏,闻到微醺的酒味:“喝酒了?” 姜予眠关上车门,鼻子眉毛跟着皱起:“好闷,有点想吐。” 见状,陆宴臣解开安全带:“去外面走走。” 七月的夜晚空气浮躁,缠得人心绪不宁。 ktv临近江畔,马路对面就是江河,他们沿着江边走,离ktv越来越远。 姜予眠忽然停下往回看:“一直走,就回不了家了。” 能载他们回家的车子还在停车场里面。 “怎么会。”见她一副凝重的表情,陆宴臣忍俊不禁,“走吧,丢不了你。” 她乖乖跟上步伐,脸上凝重的表情还未褪去,眉间垒砌出小山丘。 陆宴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小小年纪眉头皱这么深,有什么烦恼?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 她否认:“没有。” “小撒谎精。” “你帮不了我。”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帮不了?” 姜予眠喝了酒,心口涌上一股躁意,她揭开衣服前一颗纽扣,拿手往脸上扇风。酒香在空气中发散,她的思维也被热流牵引,叫嚣着冲出理智化形的牢笼。 “我……”强烈的心声钻出喉咙。 “嗯?”他低头,倾身聆听,侧脸拓下虚化的光影。 “我。”姜予眠忍不住抬起手指,试图触碰眼前这个离自己很近,又很遥远的人。 “嘟嘟——” 一道突兀的手机来电吓得她赶紧缩回。 陆宴臣低头接听:“喂。” 他对姜予眠有了充足的信任,并未刻意避开,零碎的对话内容传入姜予眠耳里。 “出国的事安排在八月份。” “总部的事务从现在开始转移给副总。” “时间较长,归期不定。” 陆宴臣无意间回头,见女孩站在原地不动,肩头微耸。 陆宴臣收起手机,朝她走去。 姜予眠先一步发问:“你要走?” 他承认:“是有这个打算。” 一滴泪啪嗒落下,陆宴臣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怎么哭了。” “你说你要帮我。”女孩喉间哽咽,声音时断时续,“我有个喜欢了好久的人,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 陆宴臣联想到ktv走廊那些对话,微叹口气:“抱歉,这种事好像真的帮不了你。” 他这个当大哥的,怎么去跟弟弟转达一个女孩子的心思。 “没关系。”她吸吸鼻子,用手指擦拭眼泪,“反正他也不会喜欢我。” 说与不说,都没关系。 她这么劝告自己。 女孩故作坚强的样子落入眼中,陆宴臣神色微敛。 他自然知道陆习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盛家那女孩追了许久,现在又多个姜予眠。 他试图安慰:“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但更重要的是学习和成长,成为更好的人能匹配到更优秀的喜欢。” “他很优秀,是我的喜欢配不上。”那个次次救她于危难,替她扫去阴霾,背她看星星、陪她等夕阳的陆宴臣,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呐。 陆宴臣不满她的回答,却明白偏爱不需要理由,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就这么喜欢陆习?”喜欢到贬低自己? 姜予眠嗓音微哑:“不,不是。”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陆习? 她那见不得光的喜欢,就像写在本子上的姓,露一半藏一半,最后竟让真正喜欢的人误会至此。 “什么?”他没听清。 江风吹动少女的裙摆,发梢拂过细腰。 她擦掉泪痕,在昏黄的光里,隔着一层水雾望向陆宴臣:“不喜欢他,喜欢你。”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在酒精和突如其来的信息相撞之下,藏匿心底的欲念挣脱理智,控制她,说出那句话。 时间静止、空气凝固,他们默默凝视着对方,相顾无言。 一颗又一颗莹澈的泪珠从女孩眼角滚落,划过脸颊,滴入脖颈。 风吹过,卷起一缕及腰长发。 她看到陆宴臣那双浓黑如墨的眼,像羽毛落入死水,被顷刻吞没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姜予眠闭上眼。 她输了,输得彻底。 “眠眠。”良久,那人终于开口,“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吊桥效应。” 她睁开眼,抽泣声中露出苦笑:“你可以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否认我的感情。”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轻而易举低了头:“对不起。” 姜予眠执拗地望着他:“你跟我说过,自己没做错的事情没必要道歉,所以这声道歉,是为什么?” 他教她自信,教她学会探寻原因,而现在,她把学会的一切全部用在陆宴臣身上。 他要怎么说? 说很抱歉,没能察觉你的感情,没有及时保持距离,还是否定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快乐? 那个雷厉风行,在公事决策上杀伐果断的男人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当做妹妹呵护的女孩,竟对他有了男女之情。 陆宴臣侧身避开她的视线,嗓音压得很低:“该回去了。” “你在岔开话题。”姜予眠绕到他面前质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他呼吸声加重,语气跟着变沉,原本沉静的瞳孔挤出破碎的光。 “答应?拒绝?” “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一句比一句更甚的追询重重敲击着姜予眠的耳膜,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燠热的七月令人徒生躁意,陆宴臣呵出一口气:“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拿起手机给司机老赵打了通电话,告知地点,让老赵现在从停车场出来接人。 听出他要撵人的意思,姜予眠立马退后几步:“我可以自己回家。” 陆宴臣手指微抬:“听话。” “我不是小孩子了,陆宴臣。”前方开来一辆空车,姜予眠招手就要坐上去,被陆宴臣拽回。 原本性格温和的两人突然变得尖锐,他们没有争吵,却在无声地争斗。 力量制衡,姜予眠始终无法挣脱他的手,直到手腕被捏得泛红,女孩下意识喊了声:“疼。” 陆宴臣终于松开。 轿车很快来到路边,陆宴臣打开把门,把人塞进去,吩咐老赵:“锁门,送她回陆家。” 随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老赵上了锁。 轿车在女孩砰砰的敲窗声中渐行渐远,站在江岸边的男人神色晦暗不明。 明明有很多方式可以抚平她的情绪,将她送回家。 他却用了最不可控,最极端的一种。 “嗒”火花擦亮,他点燃一根烟。 灰白烟雾缭绕指间,遮住眉眼,久久不散。 姜予眠在被强制送回家的路上逐渐冷静下来,她把自己泡在水里醒酒,江岸边发生的一幕幕犹如电影画面在眼前走马观花般呈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最近相处得太愉快,忘记那人原本高不可攀吗? 还是因为陆宴臣展现的好,让她那么自信自己的感情或许能得到回应? 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陆宴臣知道了她的感情,一定厌恶她了吧,就像今晚强行送她离开。 那个游刃有余、性情温和的人,竟被她的告白逼到失态。 生日之后,姜予眠一连几天没有出门。 她本就性格安静,喜欢独处,平时除了吃饭几乎不在家里走动,其他人也没发现异样。 直到几天后,陆宴臣主动回到陆家。 她下楼时听到家里的佣人说陆宴臣回来,正在书房里跟老爷子谈话。 他们在商量今天多准备几份菜,姜予眠却在想,待会儿在餐桌上如何面对他。 但没等那个场景发生,陆宴臣已经在走廊上捉到她。 陆宴臣一眼看出她的变化:“瘦了。” 他眉头微蹙:“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姜予眠站在墙边,扭头反问:“你在乎吗?” 他毫不犹豫答:“在乎。” “为什么?”她不死心地问。 陆宴臣向她走近,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前:“眠眠,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一样照顾。” 甚至,他在姜予眠身上花的心思比亲生弟弟陆习还多。 或许是因为陆习有爷爷的偏爱,而她痛失家人;或许是因为他感恩年少时那份意料之外的温暖,对姜予眠起了怜悯之心。 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对一个小女孩生出那种心思,更无法回应姜予眠需要的感情。 姜予眠缓缓摇头:“我没把你当哥哥,从来都没有。” “还有一周,我就要出国。” 姜予眠神色突变:“是因为我吗?” 那天她分明听见陆宴臣在电话里说八月走,现在直接提前。 “不是。”陆宴臣坦诚告诉她,“研究的项目提前半月开展,我需要提前过去做准备。” “所以你是来通知我,你要走了?” “我只是不想离开前留给你的记忆是这样难过。”他知道姜予眠情绪脆弱,隔太远,就没办法再及时帮助她。 “那你留下啊!”在家里,她压抑着,声线破了嗓。 “眠眠,我在这里只会让你更痛苦不是吗?” 见到他,便一直无法从那种悲伤情绪中挣脱,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 无论是为陆家,还是为姜予眠,他都不可能留下。 姜予眠难过低头,十指插入发间,靠着墙面缓缓缩下去:“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男人单膝蹲在她面前,抬起的手悬在头顶,弯曲的手指逐渐收紧成拳,最终还是没落在她发间:“眠眠,你只是一时被困在那里。”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时间一长,自然会明白的。” 他的温柔是把刀,会伤人。 七月中旬,陆宴臣出国机票已定。 姜予眠收到一条l发来的航班信息:“想通了,在这之前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 姜予眠又伤心又气地把手机砸在床上:“你好残忍啊,陆宴臣。” 他的“想通”无非是在说“放弃”,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航班起飞当天,姚助理陪陆宴臣在机场候机。 他作为陆宴臣最得力、最信任的助理,将继续留在天誉总部协助副总管理公司正常运行。 姚助理陪陆宴臣出入机场多次,往日陆宴臣能够精准计算时间进行上飞机前的一切流程,今日却迟迟不动。 时间没剩多久,姚助理不得不提醒:“陆总,该过安检了。” 男人拿起手机按亮,手机在屏幕上轻滑几下,从姚助理手中接过电脑,缓缓走向安检区。 前面排队还剩两人,陆宴臣手指抵在背包外,摸到一个硬物。他不经意地回头,从人群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待他定睛一看,那人已经消失,仿佛只是幻觉。 最终,陆宴臣从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粉色盒子交给姚助理,低声叮嘱几句。 姚助理郑重点头,目送老板离开。 不远处的姜予眠,和他望着同一道背影。 她终究无法面对陆宴臣。 送往迎来的机场,女孩红了眼眶。 不久后,她看到姚助理拿起手机,随后,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姜予眠犹豫片刻,无法控制地点了接通。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里面传来姚助理情绪复杂的声音:“姜小姐,陆总有个东西留给你。” 女孩忍住抽泣,一字一顿:“我、不、要。” 她不要见“他”,不要接受那份“道别”一样的礼物。 姚助理迟疑片刻,继续道:“陆总还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最后姜予眠收到了那份生日礼物。 巴掌大的方盒,是少女粉色。 姜予眠托在手心,缓缓揭开,是一条绵羊形状的银色项链。 绵羊卷起的耳朵是由钻石镶嵌,晶莹剔透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犹如南霖小镇那个夜晚,他们曾见过的璀璨星河。 l:“不要因我难过,好好长大。” 她摩挲着项链,那片属于他们的星河。 还有手腕上,带有他诚挚祝福的平安扣,姜予眠努力扬起嘴角,一次又一次。 七月下旬,姜予眠收到景大的录取通知书,并如约将报读“通信工程”专业的消息告知了黎文峰。 电话里的黎文峰十分欣慰:“眠眠,叔叔由衷希望你像小时候那样,勇敢无畏、自强不息。” “黎叔叔,你这话好像在宣誓。”不愧是吃国家饭的,用词都跟平常夸赞不同。 黎文峰哈哈一笑:“你还别说我,你爸以前就这腔调。” “爸爸以前说你总学他。” “瞎说,是他学我。” 在提到姜父的时候,两人都用轻松愉快的语气交谈,那人是他们的牵绊,也成为两人合作的牵引线。 黎文峰最后把话题拉回正轨:“眠眠,我现在在公安侦察部门,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一下,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姜予眠垂眸,盯着桌面平展的录取通知书:“这么多年过去,您不怕我已经泯然众矣了么?” “于私,我信得过你;于公,真到那一步需要考核。”能否胜任并非一个人说了算,他只是不愿错过一个可塑的天才。 姜予眠懂了。 黎文峰向她抛出橄榄枝,要不要攀上去是她的选择,能不能攀上去还得靠本事。 姜予眠思忖片刻:“黎叔叔,我会好好考虑的。” 挂了电话,姜予眠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似乎表演得不错。 小群里,大家陆续晒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班长学医,姜乐乐去了英语学院,盛菲菲被隔壁美院录取,陆习成为景大体育生。 听陆习说,孙斌决定复读,李航川就根据成绩选了个二本。 众人在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姜予眠打开“相机”对着录取通知书拍了张照。 她还是习惯性点开置顶联系人l,光标在对话框输入页面停留许久,直接退出了微信。 她弯腰解锁,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一笔一划写到: 20xx年7月22日 陆宴臣,我拿到景大录取通知书了。 简短的两句话,她看了许久,最终合上笔记本放到旁边的行李箱中。 姜予眠抬头打量四周,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回想当初来到这个陌生环境,到现在熟悉家里的人每一分每一寸,恍若隔世。 高考结束,一切尘埃落地,终于到她该离开的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姜予眠在拿到通知书这天向陆老爷子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陆老爷子起初并不同意:“怎么突然要走?是家里住不惯吗?你缺什么,我马上让人添置。” “不不,不是的。”姜予眠诚实道,“陆爷爷收留我这一年,我很感激,陆家一切都很好。” “那为什么还要走?”陆老爷子不解。 姜予眠心平气和跟他谈了一次,表明自己的想法:“陆爷爷,每个人都要自己要走的路,我不能一直依赖于陆家。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不是小孩子,可以独立生活且照顾好自己。” “陆爷爷,真的非常感谢您。”她郑重地向老人鞠了一躬,也表明了离开的决心。 陆老爷子提出把陆家名下的某房子给她住,姜予眠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 八月,姜予眠在盛菲菲的推荐下看中一间环境不错的公寓,距离景城大学不远。 “开学不是要住校吗?”盛菲菲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在距离开学一个月的时候找房子。 姜予眠态度明确:“我有其他事要做,走读更方便一点。” 听她这么说,盛菲菲也不多问,尽心尽力帮她推荐:“行。” 看房这天,姜予眠跟盛菲菲相约前往。 小区门口蹲着一个穿绿色背带裙、头戴小黄帽的女孩,见她们来,女孩立马站起来挥手:“菲菲姐姐。” 盛菲菲撑起太阳晒:“小曦,你蹲这不热啊?” 被唤作小曦的女孩扬起大笑脸:“我刚从车上下来。” 两人寒暄几句,盛菲菲给她们互相介绍:“这是我朋友姜予眠,叫姐姐。” 女孩很乖:“姜姐姐好。” 盛菲菲有指着她:“她是言曦,今天跟我们一起看房,你叫她小曦就行。” 姜予眠友好道:“嗯嗯,小曦你好。” 这个言曦看起来像未成年,可能是盛菲菲叫来玩的吧。 三人在提前选好的公寓房内转了一趟,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宽敞舒服,室内阳光充足,很适合独居。 平层做了一个小阁楼,像个秘密基地。 姜予眠果断做出决定:“感觉这里还不错,现在方便跟房东联系一下吗?” 盛菲菲竖起大拇指朝后面的小妹妹指了指,姜予眠没懂,微探头。 盛菲菲哎呀一声,伸手将后面擦花瓶的言曦拎了过来:“房东不就在这嘛。” 姜予眠:“?” 小黄帽妹妹举起手:“对呀,在这嘛。” 盛菲菲扬手比划出一个圆:“这栋楼都是她的,你挑中哪间跟她说。” 姜予眠的经济观受到冲击:“她看起来像个未成年。” “她哥送的。”盛菲菲扭头问言曦,“好像是你去年生日礼物吧?” “嗯嗯!”言曦抱着花瓶可劲儿点头,向她介绍,“这栋楼还有几间空房,姐姐你可以多看看,不行的话对面那栋楼是我二哥的,还有距离这里五百米的隔壁街,我大哥……” 一栋一栋的房子跟不要钱似的从她嘴里蹦出来,姜予眠深吸一口气:“可,可,可以了……”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想象,光靠收租就能发家致富,从此躺平。 还好有专门的人替言曦处理这些事务,最终姜予眠以友情价租下这间公寓。 姜予眠搬家那天,陆老爷子跟谈婶亲自陪她过来,在屋里里里外外转了一遍才放心。 临走前,陆老爷子握着她手,不舍地叹息:“眠眠,家里的卧室永远给你留着,平时放假多回来看看爷爷。” “不要见外,这一年你帮了陆习很多,家里人都很喜欢你,爷爷真把你当孙女疼的。” 姜予眠神情动容。 这一年的安稳生活和遇见陆宴臣的契机都因陆老爷子而起,她打从心底里感念这位老人的恩情:“陆爷爷,我有空一定回去看您。” “陆老,车到了。”谈婶的呼唤终于打断这一老一少的惜别。 姜予眠一直把两人送到楼下。 谈婶拉开车门,却发现开车的不是司机而是陆习:“陆习,你来了怎么不上去?” 驾驶座的人朝车窗外看了几眼,没好气地道:“我上去干嘛,我对别人的新家没兴趣。” 从姜予眠说要搬出去后,陆习就一直这幅不爽地态度,谈婶笑呵呵说:“你是不是舍不得眠眠?” “舍不得她?”陆习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一数出姜予眠离开的好处,“她走了我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以后再也不用跟她挤一辆车上学,我在二楼想干嘛干嘛,真爽。” 一听这话,刚上车的陆老爷子黑了脸:“陆习,你也给我搬出去锻炼锻炼!” 本以为孙子会向以前那样跟自己犟,哪知陆习一口答应:“好啊,你可别后悔。” 他早就想搬出去自由潇洒了。 楼上,送走客人,家里一片安静。 夜幕降临之时,闲下来的姜予眠开始规划自己的新生活。 写程序可以保证自己生活无忧,这种事她在高中时就干过,现在不过是重操旧业。 除此之外,她不能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埋头学习。 剩下一个月时间,姜予眠给自己定制了一个生活计划表,每天早晨起来晨跑、做早餐,然后开始学习。 她在网络上搜寻了不少技术课程和论文研究,大量吸收各方面知识。 偶尔,盛菲菲会叫她出去吃饭,到好看的地方打卡。 跟朋友出去的时候,她也像个正常大学生,有说有笑。 只有晚上自己呆在房间,望着墙面发呆,满脸落寞。 转眼,九月开学,各年级学生陆续归校,作为大一新生的他们也终于踏进新的校园。 开学之前可在校园网查询班级和宿舍,姜予眠住在女生宿舍a幢楼405。 从校门到宿舍一路平坦,可乘校车或共享单车,宿舍装有直升电梯,搬运行李轻松无压力。 学长叹气:“白白少了一个‘助学妹为乐’的好机会。” 姜予眠只在周一和周四晚上住校,行李并不多,很快将床铺好。 宿舍一共四人。 一个波浪红唇、打扮成熟的叫做徐天娇,人如其名,高傲美艳。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叫做元清梨,是个社恐。 还有个短发女生,高度近视,怼到她面前看了半天:“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姜予眠下意识往后缩:“可能我长相比较大众。” “哦。”女生信了,这才拉开距离,站在宿舍中央拍拍手掌引起大家注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朵画,以后咱们就是舍友了,多多指教。” 许朵画…… 许多话? 取名人只有先见之明。 “我叫姜予眠。” “靠靠靠,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你不就是那个理科状元吗!”许朵画猛地反应过来,打开自拍对准两人,“来,状元,咱俩合个影。” 姜予眠实在受不了这么刺激的热情,连忙挡住脸颊躲开:“别别别,别了。” 见这一幕,社恐元清梨放下窗帘,躲了进去。 许朵画是个社牛,热衷收集网络信息,问她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她的理由竟是:“制裁网络键盘侠。” 后来宿舍出去吃饭,许朵画不小心摔了眼镜,在地上摸半天,姜予眠捡起来递给她。 “你眼睛怎么近视这么深?” “冲浪冲的。” “……” 住进宿舍的第一晚,姜予眠辗转难眠,一次次闭眼,一次次醒来,却发现才凌晨两点。 她实在睡不着,坐起来打开手机。 床上有遮光帘子遮挡,微弱的光亮并不会影响到他人。 她没有半夜上网,目光在联系列表页面停留许久,打开备忘录写下两行字: 20xx年9月3日 陆宴臣,我开学了。 作为高考状元,姜予眠从进学校开始就备受关注,班主任按照花名册点名时,顺便当着全班同学夸她一遍。 “姜予眠”这个名字在第一天就被所有人记住,以至于后来投选班长时,大部分都投了眼熟的她。 这个专业男女比例失调,405宿舍其中三位以优越的外表很快成为系上同学关注对象。 徐天娇的美丽张扬吸人眼球,但极具攻击性。 甜妹元清梨的酒窝让人印记深刻,但由于她是个社恐,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绝不在外面多晃荡一分钟。 而高考状元姜予眠,樱桃琼鼻、杏眸盈盈水亮,初见时,她扎着马尾、身着装饰简单的紫色雪纺衫搭配牛仔短裤,一双大长腿白到发光。 姜予眠这张照片被po到校园墙,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两个字——初恋。 而这张一个脸蛋看起来清纯柔弱的女孩,以高分成绩考进计算机系,成为一班班长后把班级事务搭理得井井有条。 开学之初,姜予眠每天都会收到老师安排的各项任务,其中最繁琐的就是收集各项资料。 有些人磨磨蹭蹭,又觉得班长柔弱好拿捏,迟迟交不齐。哪知班长雷厉风行,到截止时间就交,没赶上的自己去办公室跟老师商讨。 慢慢的,大家摸出一套规律。 学校发布的事情,姜予眠一般只通知三遍,第一遍是像全班公布、第二遍是中途按例提醒所有人、第三遍是完成前私聊,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最后差资料、扣学分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叮——” 下课铃声响起。 姜予眠跟元清梨几乎同步收拾东西,然后开始等待…… 等大部分同学离开后,两人才慢悠悠抱起书走出教室。 元清梨对视线格外敏感,刚走没几步就发现有人往这边看,她挨到姜予眠身边小声喊道:“眠眠。” “昂?” “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姜予眠刚在思考新闻稿内容,经元清梨提醒才注意到斜前方的男生。 蓝白撞色工装衬衣、休闲裤,气质很干净。 视线对上那刻,对方已经主动朝她们走来。 “你们好,我是计算机社团的会长秦衍,想邀请你……”他的目光从姜予眠移到元清梨身上,强行扭转,“们加入社团。” 这么直接的邀请,显然是有备而来。 最近她在系上风头很盛,有人认识也不足为奇,计算机系的邀请正中下怀,姜予眠答应去看。 而元清梨完全是因为不懂拒绝,默默从众。 正常加入社团需要先面试,而计算机社直接设立考核内容,宁缺毋滥。这种挑战性的设定更加激起姜予眠的兴趣,就犹如当初她绞尽脑汁去攻破一道又一道数学难题。 “加入我们社团需要通过一个小考验。”秦衍将两人带去学校分配给社团的电脑室,里面还有坐着一男一女。 “这是我们社团的两位副会长,今天的考核将由我们三人共同监督。” 随后,秦衍带她来到一台被密码锁定的电脑前,“这台电脑已经安装安全防御程序,只要攻破它,就算通过。” “好,我试试。”姜予眠不卑不亢,拉开椅子坐下。 这时秦衍手机响了,他转身对两位副会长说道:“你们先看着,我接个电话。” 秦衍离开电脑室,走到转角才接:“喂,哥,人我找到了,正在我们社团考核呢。” “去你社团还要考核?你直接放水让她进。” “那不行,不考不公平。” “你小子跟我谈什么公平,反正你宴臣哥发话了,叫你看着点。” 秦衍眉头一挑:“宴臣哥?他俩什么关系?” 电话里的秦舟越啧了声:“关系不好说,但肯定比你跟我亲。” 秦衍:“那不能,咱俩血缘亲。” 秦舟越:“也就塑料兄弟情。” 塑料兄弟情的通话很快结束,不多不少一分半。当秦衍重新回到电脑上,只见刚才坐在椅子上的姜予眠跟两位副会长换了位置。 姜予眠拉着元清梨坐在旁边,两位副会长围在电脑前。 秦衍走上前:“什么情况?” 副会长同时让开,只见电脑上显示着一行文字:景大计算机社,欢迎你的加入。 这是破译电脑后才会弹出的页面。 “你破译了?”秦衍看了眼手机,“才两分钟!” 副会长纠正:“不是两分钟,是半分钟。” 就在秦衍踏出门几步,姜予眠破译速度惊得他们不敢眨眼。 秦衍震惊。 陆宴臣这是给她送了个天才过来? “姜予眠,恭喜你加入社团。”会长们看她的眼神像是捡到宝。 姜予眠却在认真思考是否要加入:“社团就这样吗?好像有点无聊。” 副会极其挽留:“不不,我们还有很多活动,可以加很多学分。” 秦衍看到一旁沉默不语的元清梨,笑呵呵邀请:“你要试试吗?” 元清梨慌忙摇头。 她不想加入任何社团,只想等姜予眠弄完赶紧回宿舍,非上课不外出。 “姜予眠这么厉害,你是她朋友肯定也很行吧。”秦衍眯眼一笑,向她伸出手,“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社团。” 元清梨:? 三位会长连蒙带哄,最终让两人同意加入。 这天已经是周五。 晚上,姜予眠回到公寓,将备忘录的日记写在本子上,又添入今天的事。 20xx年9月15日。 陆宴臣,我加入计算机社团了。 这一篇又一篇的日记,让她恍然想起曾经默默记录那个人的感觉,那是她孤独无依时唯一的精神支撑。 本来她已经能跟陆宴臣分享日常、畅谈烦恼,可现在,一切美好都被她亲手毁掉。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最忙碌的开学季过去后,各系开始组织军训。 每天都有无数学生在操场上哀嚎,姜予眠愣是没吭声,大家都觉得这个班长外柔内刚。 站了半小时军姿,听到解放哨声那刻,大家直接瘫地上。 这时一个女生混入人群,给姜予眠递了瓶水:“同学,有人叫我帮忙给你递瓶水。” 女生把东西塞给她就走了,姜予眠抬头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红色运动坎肩背心的陆习跟陌生男生勾肩搭背从前方路过,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冷淡收回视线,仿佛没看见。 从她搬离陆家,她跟陆习的关系又僵到极点。 午休拿回手机后,姜予眠点开微信,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谢谢你的水。 陆习送水,她便主动递台阶,或许能缓和关系。哪知发过去的消息没有回复,陆习却在一分钟后更新了一条篮球场的朋友圈。 好吧,她确定陆习是故意不回。 “眠眠,你去食堂还是点外卖?”旁边传来许朵画的声音。 “食堂。”姜予眠放下手机,跟舍友去吃饭。 篮球场。 红衣服的陆习坐在观众席前排,不断刷新页面。 他刚发了张篮球场照片,配文:“刚打完球饿死了,有没有好心人,我请他吃个饭。” “唯粉”盛菲菲秒回:我来!我来! 李航川:习哥,我吃着呢,赶紧开视频,咱们云约饭。 孙斌:介意我带着我的‘五三’来吗? 宋俊霖:你都饿死了,吃屁。 下面还有不少大学同学的回复,陆习看了半响,返回聊天页面,嗤声笑。 什么道谢,一点诚意都没有。 “陆习,走啊,去食堂吃饭。”舍友抱着篮球朝他挥手,指向门口。 陆习揣起手机,从观众席走下来,三五人成群结伴去食堂。 景大有四五个食堂,有人提议去顿好的,于是舍近求远去了大食堂。众人从侧面楼梯登上二楼,有商有量讨论要点的食物,迟迟没听到陆习表态。 “陆习,你觉得呢?” “随便,都行。” 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落在靠窗位置那人身上去。 姜予眠跟元清梨保持低调原则,选了最角落的位置,两人用餐速度缓慢,嘴里嘀嘀咕咕。 姜予眠收到最新群消息:“会长在群里说下午去活动室开会。” 元清梨弱弱地问:“我现在退出行吗?” “你不想加入,为什么要答应?” “啊,他直接问我姓名和联系方式,我不好意思拒绝。”对社恐过来说,发表意见和反驳他人都需要勇气。 “你想退出也得跟社长说。” “那还是算了吧。”她宁可躲在后面随波逐流,也不想独立独行。 就在两人谈话时,旁边“砰”的一声放下一银色餐盘,两个女生都被这架势小小的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姜予眠不由得往后缩了下。 那个莫名其妙生气还不回她消息的陆习,突然出现在隔壁桌。 姜予眠没出声,眼神默默打转。 陆习也没吭声,直到同行的舍友坐下来,一副兴奋的语气:“习哥,挺会选位置啊,我刚怎么没看到这边坐着初恋呢。” 陆习眯眼:“初恋?” “昂。”舍友朝窗边两个女生努嘴,“那不是吗。” 陆习从桌下踢他一脚:“你认识她吗你就碰瓷初恋?” 陆习出现后,姜予眠明显感觉到隔壁座数次投来的异样眼神,再看坐在对面的元清梨,身子都快侧到墙角去。 姜予眠拿起手机给隔壁的人发了条信息:陆习,我们谈谈吧。 饭后,两人相约离开食堂,偶尔被路过的人碰见。 “那不是体育系的陆习吗?旁边那个是谁?” “想起来了,好像是那个被各大校园墙表白的计算机系系花。” “就那样还系花?”看起来清汤寡水。 “人家可是高考状元。”女生说着,在手机上找到校园墙的内容,“你看她照片,很多人说她长了一副初恋的模样。” 而他们口中的初恋系花跟新晋体育系男神站在林荫道后的凉亭,气氛凝重。 这段时间,陆习一切别扭行为都源于姜予眠搬出陆家:“你走之前征求过我的意见吗?好歹跟我说一声吧,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抱歉。”她只是想把事情做好之后再告诉大家,免得周围人又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忙这忙那儿。 “没有提前告知,让你心里不舒服,这点可能是我没处理好。” “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清楚。” “陆习,这一年我们发生过很多误会和矛盾,也正是这些经历让我们更了解对方。” “我知道你有时候口不对心,所以哪怕听到不好的话,也可以适当包容。”她停顿一下,郑重其事道:“但是陆习,我是否搬走并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朋友是用来尊重和理解的,而不是干涉他人决定。” “如果你是因为我没有一开始告诉你这件事而生气,你可以告诉我,我以后会注意这个问题,也会向你解释。” 她发现,经常跟陆习待在一起的人,例如李航川和孙斌,他们大多数事情习惯了附和陆习,又或者他们非常了解对方,不介意对方任何行为,所以相处愉快。 可她无法做个心胸宽广包容一切的人。 陆习那些口不对心的难听话会让人产生不好的情绪,陆习生气,她知道,却不愿低头去哄。 她没有做错事,不需要道歉。 “或许我这些话并不中听,甚至可能加深我们之间的矛盾,但如果一直忍让包容而不去解决的话,潜伏其中的危机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你……”陆习错愕地望着她,似乎不相信刚才那段长篇大论,是从她嘴里说出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姜予眠吗?那个唯唯诺诺,一吓就往后躲的小哑巴? 意料之外的,陆习没有生气,反而围着她绕了一圈,仔细打量:“你是姜予眠吗?” 姜予眠呼出一口气:“这还能有假吗?” 陆习难以置信:“你变化很大。” 女孩微微撇头,收起刚才严肃沉着的表情,放轻了语调:“人总是要成长的呀。” 特别是在经历各种事情后,她迫不及待想要长大。 不久之后,姜予眠离开凉亭,陆习独自留下。 他站在那儿,一手叉腰、一手托着下巴深思,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手机找到“三人组”小群打语音。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李航川跟孙斌陆续点进来。 陆习也不含糊,单刀直入话题:“问你们个事儿,我平时说话很难听?” 李航川:“习哥你吃错药了?” 孙斌:“难听什么意思?咱习哥那声音去当配音演员都绰绰有余。” “说正事。”陆习敲敲手机,“我有时候说话是不是挺气人?” “……”语音另端的两人沉默半响,听出陆习认真的口吻,也斟酌用词老实发表意见。 李航川唱白脸:“你就是有时候太爱面子,说话不顾他人感受。” 孙斌唱红脸:“但我们知道你没那意思,这都是小事。” 陆习听懂了,把语音挂了。 很快,两人私信过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陆习猛地发觉自己刚才也是不顾他人感受,单凭自己心情做出的挂电话的行为。 姜予眠训得真没错,他习惯朋友的附和,却忘记对方也有情绪。 - 离开凉亭后,姜予眠去了临时组织会议的教室。 今天来了不少人,会长在台上讲社团规划,社员坐在下面划水。姜予眠单手支撑着腮帮,困得直点头,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准备赶着大部队离开,忽然被会长点名叫住。 “姜予眠,你留一下。”秦衍找她谈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竞争一下社团里的职位?” “有什么用?”姜予眠问得直白。 “呃……”秦衍拿着笔在空中绕了两圈,绞尽脑汁憋出一句:“生命在于奉献。” 姜予眠毫不犹豫道:“我想奉献给更有意义的事。” 这段时间她基本了解社团干事职位,都是一些活动策划或传达命令、写新闻稿,对于只追求学分的大学生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她迫切的想要成长。 部门职位对姜予眠没有任何吸引力,她又要走,再次被秦衍拦下:“你等等。” 秦衍稍作思考便想到挽留她的办法:“我带你去见个人,你跟他一定能学到东西。” 姜予眠狐疑地隔着他去了活动室。 秦衍推开门,正是上次考核来的地方,电脑屏幕亮着,倾斜的椅子上躺了一个人。 是个穿白衬衣的男生,皮肤冷白,一本翻开的计算机书籍盖住整张脸,不知道底下的人是何模样。 秦衍走过去,不客气地掀开遮脸的书,扯起嗓子问:“沈清白,这有个跟你一样的天才学妹,要不要带一带?” 他要带姜予眠见的人,是上一届的天才。 虽然计算机社团平日在学校举办的活动也就那样儿,若是出现有能力的,学校有渠道把他们推向更高的平台,沈清白就是其中一个。 沈清白现在大二,能力远超计算机系所有人,当会长屈才,由老师牵线跟公司合作,暑假又被知名教授请去做助手,到现在才回来。 光线刺眼,沈清白抬手挡在额前,缓缓睁开眼,眉眼间染上一丝不悦:“秦衍,我说过,休息时间不要打扰我。” “诶呀诶呀,我知道你忙,今天例外。”秦衍把姜予眠推到前面,“看看,上回我跟你说的学妹记得吗?她用半分钟攻破了你的防御系统。” “呵,半分钟。” 那不过是最低级的防御系统,只为社团成员做初筛,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一分钟攻破的确很厉害,但是否配得上“天才”这个称呼还有待考量。 “她编写代码速度超快,几乎都不用思考,还有……”秦衍不留余力地吹捧终于勾起沈清白一丝好奇。 沈清白抬起眼皮,侧头看去。 正默默打量的姜予眠,猝不及防对上一道清冷的目光。 在看清姜予眠模样的瞬间,面容冷若冰霜的沈清白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多年前的国际赛场上,一个容颜稚嫩的女孩让他跟冠军失之交臂,如今,那个长大的女孩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似乎在较量。 旁边的秦衍说够了,就问一句:“你带不带?” 沈清白掷地有声:“带。” 此刻姜予眠却发出异议:“我没说要人带。” 沈清白发出邀请:“不如你我比一场。” 强者遇到强者,骨子里的斗争感纷纷冒出来。 两人约定各自写一个程序,当做给对方的考题,谁能最大解答出对方设置的难题就算赢。 一个考题从多方面探究对方的能力和思维,姜予眠接受挑战:“比赛时间多久?” 沈清白翻开电脑上的日历说:“国庆之后。” 这时已经九月下旬。 - 九月步入尾声,距离国庆放假的日子越来越近,魔鬼般的军训也终于结束。 宿舍其他人直接躺平,姜予眠却坚持锻炼的习惯,要么晨跑要么夜跑,一直没有懈怠,隔壁美院的盛菲菲来窜校时见到她:“眠眠,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 “你现在多高?” “168。” 高考前体检测过身高,到现在居然长了两厘米。 不仅如此,她的身材也在不断发育,洗澡时站在镜子前用手量了量,曾经的小山丘正在朝大山发展。 专业学习、社团活动、健康的身材管理,她的自律让所有人称赞不已。 国庆节放假,姜予眠在陆老爷子跟谈婶轮番的电话催促下回了陆家,在屋檐下跟陆习打了照面。 这次放假回来,从前吊儿郎当不着调的陆习似乎安静许多,至少没有跟他犟嘴,说些气人的话。 陆老爷子十分欣慰,心想上大学果然长进不少。 “眠眠,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打量她的谈婶发出“家长式”感叹,姜予眠当着她的面上体重秤,“谈婶,我体重都破百了。” 因为长期的锻炼塑性,体型看上去更瘦,体重却因她长高破了百。 两人站在那里谈论体重身高,陆习随声望去,突然觉得曾经那朵脆弱小白花一下子长大许多,静待绽放。 寒暄后,姜予眠回了趟以前住的卧室。 陆老爷子说到做到,家里永远给她留着房间,卧室干干净净,很多陆家替她添置的新衣服放在柜子里,仿佛从未有人离开过。 只是每次从走廊路过书房,她都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扇紧闭的门,好像一推开门,就能见到那人端坐在书桌前严谨办公的模样。 她在陆家待了三天,四号返回独立居住的公寓。 10月5号,姜予眠主动前往祁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祁医生递给她一杯水,同她开玩笑:“其实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姜予眠接过水杯,轻声道了句:“谢谢。” 祁医生微微一笑:“最近怎么样?” 姜予眠迟疑道:“生活一切正常。” 祁医生又问:“那你来我这里是想?” 姜予眠放下水杯,望向他:“我怕自己生病。” 父母和爷爷接连去世后那段时间她就这样,什么事情憋在心里,累积成疾。 她有过发病的情况,怕自己控制不好,干脆向专业的医生求助。 姜予眠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沟通需要保密,可以吗?” 祁医生郑重点头:“当然。” 心理咨询本就应该保密,去年她因情况特殊,才会出现陆宴臣从旁辅助跟进情况的事。现在她是以成年人的身份,单独约见,即时祁医生跟陆家关系再好,也不会主动向别人透露姜予眠的事情。 本次咨询前后大约五十分钟,来访者表现出异常的冷静。 祁医生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刻意地用理智思维去讲述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从曾经懦弱不敢表述的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咨询结束后,姜予眠没有过多停留,向祁医生道谢,随后离开。 走到大门口,刚巧跟前来找舅舅的秦舟越擦肩而过。 她跟秦舟越见过几次,不算熟。 秦舟越是陆宴臣的朋友,她不知道在现在这种尴尬境地如何打招呼,干脆把自己当隐形人,假装不认识。 秦舟越即将进门时停住脚步,折返到花坛边,悄悄给陆宴臣打了通电话:“你知道姜予眠又去找我舅舅了吗?” 咨询师需要遵守保密原则,他可不是。 室内,祁医生刚换好衣服准备下班,旁边的手机震动不停。 见电话备注,他诧异又了然:“喂?” 经传声器转换的嗓音更加磁沉:“她又去找你了?” 姜予眠前脚走,陆宴臣后脚打电话来,联想到今晚跟外甥秦舟越的邀约,祁医生很快猜到原因。 他承认:“是有这回事,不过这次,没有她的允许,我不会再跟你讨论任何关于她的情况。” “……”电话里的人静默。 祁医生单手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拉开门:“怎么?后悔了?”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手机里传来一声细碎的电流:“我不是你的来访者。” “别忘了,你曾经也是我的病人。”祁医生关上门,余下的话淹没在那间经年不变的咨询室。 祁医生收起手机,提快脚步来到等候区,秦舟越果真早早到了,坐在椅子上翻阅书本。 祁医生轻哼一气:“你小子,汇报情况倒挺快,她是我的来访者。” 秦舟越早有预料,轻松挑了下眉:“我不过是见到熟人,又在跟朋友闲谈时不经意提起。” 祁医生轻抚衣袖:“闲谈?他那边现在凌晨,恐怕觉都没醒。” “啊,倒是忘了这事儿。”秦舟越合上杂志,“所以,那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祁医生啧声,故作深沉:“无法见面,又无法视而不见。” 秦舟越眉头挑眼,嘴角却勾起来:“舅舅,你这话可真有意思。” 舅甥二人同步离去,祁医生脑子里装着他人沉甸甸的秘密,不由得感叹:“人生多趣味啊。” 远在国外的陆宴臣握着手机,耳边回响起祁医生的问题。 后悔了? 男人盯着微信页面,那个动漫小羊的对话框,隐忍不语。 研究院的同事半夜口渴起床,发现他站在休息室外:“陆,还没休息?” 陆宴臣揉捏眉心:“醒了。” 同事走后,他离开休息室,进入独立办公室。 感应到人出现,室内灯光亮起,角落的智能机器人自动开启。 陆宴臣对智能机器发布指令:“star,查一下近期行程,筛选回国航班。” star的程序设定,只接受陆宴臣一人的命令。 - 姜予眠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打给祁医生的那通电话。 她一个人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晚些时候换上运动鞋去公寓附近的湖边跑步。 累了,就爬上修建在湖边的凉亭歇歇气。 姜予眠搭在护栏边,遥望远处,看着夜幕降临,四周灯光在同一时间点亮。 她享受一个独处的安宁时刻,有时看见结伴的家人、挽手的情侣,又觉得自己太孤独。 身后响起一道“哇哇”哭声,姜予眠下意识回头,原来是刚爬上凉亭的小朋友在最后一步阶梯摔了一跤。 母亲心疼地抱起他哄,小孩依赖在妈妈怀中,很快被逗笑。 见这一幕,她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直到余光中出现一人的身影,她猛地被拉回现实。 又一个路过的人从台阶上来,男生个子高高,穿着白色休闲运动服,手里拎着即将空瓶的运动功能饮料。 是沈清白。 约定比赛后,偶尔计算机活动室会遇到这位学长,她听社团其他人说,沈清白是计算机系最难摘的高岭之花。 姜予眠不动声色,看着沈清白拧开瓶盖喝完最后一口,捏着空瓶扔进垃圾桶。 两人无声对视,沈清白看似朝她走近,却从她斜侧面走向阶梯,离开时掠过一道风,把要传达的消息送入她耳中:“别忘了比赛。” 姜予眠转身,望着那抹高大的背影:“不会。” 她的程序已经完成到百分之九十,就差最后几步。 比赛那天,几乎全社团都来围观。 沈清白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跟这样一位大神对垒需要勇气,而刚加入社团不久的新生竟敢直面挑战,想想都刺激。 自己写程序让对方破译是一关,挑战对方的难题是一关。桌面摆放着两个座铃,攻破即可按响,高手之间的对决,一分一秒都会影响结局。 那是他们看不懂的代码和速度,等大家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同时按下响铃。 十分钟!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下响铃,他们抬头对视,那一刻没有争斗的紧张、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着镇定、临危不乱。 跟上一届被誉为天才的学长打成平手,计算机系的姜予眠再次一战成名。 这个消息传播到其他系,蒋博知默默盯着数学专业的书籍,不由得想起姜予眠进入高一班时,跟他在数学上较量的那段记忆。 无论何时何地,蒙尘的璞玉终会发光。 - “眠眠,你是这个!” 宿舍里,许朵画朝她竖起大拇指,满眼的震撼。 冲浪少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一种“天才少女竟是我舍友”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拉着姜予眠说了半天。 天色渐晚,姜予眠挽起头发,从柜子里取出睡衣:“我先去洗澡了。” 许朵画这才放她自由。 “哗。” 外出约会的徐天娇拎回大袋小包购物袋摆桌上,随手拉过椅子坐下,脱掉九厘米高跟鞋甩一旁,手指揉按勒出红印的脚,“红色袋子里有吃的,你们自己拿,其他袋子别碰。” 从开学到现在,徐天娇每周都出去跟男友约会都带回一堆东西,衣服首饰包是基础,偶尔也会带些小零食。 徐天娇从不碰这些零食,带回宿舍的食物大多进了许朵画的肚子。 许朵画不理解:“你都不吃,你男朋友还给你买这么多?” 徐天娇仰脸一笑:“男人嘛,有时候自以为体贴女生,在繁荣里追求一丝平凡的乐趣。” “这次是个弟弟,说什么要给姐姐投喂,他送得开心,那就让他送咯。”从每次带回来的大牌礼物看得出,徐天娇的交往对象十分富有,无论送什么,她都会表现出欢喜。 徐天娇仰头,v领的衣服完美展示她的身材。 刚拆开一袋零食的许朵画就站在桌边:“啧啧,天骄这身材,能让我摸摸吗?” 徐天娇用手撩开长发,浓妆的眼线魅惑勾人:“你是女的吗?” 许朵画低头打量自己,努力挺起小山丘:“怎么不算呢。” 刚洗完澡出来的姜予眠不知道外面在聊什么,只见许朵画突然冲到她面前打量:“之前没注意,原来眠眠身材这么好。” 姜予眠睁大眼,一副防备的表情。 许朵画刚跟徐天娇讨论到身材话题,大家只记得直观看上去非常傲人的徐天娇,但这宿舍比例线条极好的还有一个姜予眠。 她的才能太过耀眼,以至于大家提到她,首先想起这个女生有多厉害。 许朵画捧脸露出羡慕的表情:“眠眠,你长得真好看,身材又这么好,应该好好打扮一下,别浪费了这天生的美貌。” “每天都在教室和宿舍,有什么好打扮的。”她不抗拒打扮,只是觉得日常没必要。 许朵画试图纠正她的思维:“去教室也可以打扮啊,你想啊,每天从宿舍到教学楼,途中会遇到多少人,万一跟谁看对眼了呢?” 姜予眠斩钉截铁道:“不会。” “也是,普通人你都瞧不上。”许朵画想了想,“我觉得吧,日常留给人的印象也很重要,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一定天天捣拾自己。” 躲在窗帘后的元清梨悄悄探出一个脑袋:“眠眠不化妆也很好看。” 她的美,是天然去雕饰,在校园墙疯传的路人照也是素颜,所以才会令人想到最清纯无暇的初恋。 许朵画列举一大堆:“现在做美女很卷的,穿衣风格、化妆技术,还给自己立人设。” 在舍友的谈论声中,姜予眠面向全身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羡慕过很多漂亮美丽的人,曾经想成为她们,后来有个人告诉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去跟未来最好的自己相遇。 所以她不再盲目跟从。 她会在不断的成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 比赛之后,秦衍没再提让人带她之类的话,甚至开玩笑说:“你不用奋斗了,等着明年接我的班吧。” 姜予眠暂时没有竞争会长的打算,但也在计算机社稳定下来。本想借此混个学分,但必须参与社团举办的活动才能打卡,受人关注的姜予眠被迫营业好几次。 她在上面教同学,秦衍在旁边划水。 事不过,姜予眠提出异议时,秦衍竖起手指:“加学分。” 学分不但影响在校成绩,还影响到各类奖学金,姜予眠想,为奖学金和奖状折腰也行。 不仅如此,秦衍还哄她:“周末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无事献殷勤,多半有问题。 秦衍解释道:“部门聚餐。” 社团成员很多,聚餐的都是有担任职务的干事,差不多也就十来人。 难得的是,沈清白也在。 席间,大家谈论最多的事都跟两人有关。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学的?” “有什么技巧能教教我们吗?” 沈清白沿袭一贯的高冷性子,只要不点到他名,就绝不多说一句,即时大家谈论的话题明显与他有关。 姜予眠作为学妹,性格相对软些:“小时候就比较感兴趣。” 提到小时候,对面的沈清白抬眸看了她一眼。 社员好奇追问:“小时候就会啊?听说沈学长小时候还参加过国际大赛,眠眠你呢?” 因为两人都被称作天才,自然事事比较。 姜予眠略微迟疑:“参加过一些吧,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一副不愿提及的样子,大家心想可能没什么成绩,有些天才是天赋,有些“天才”是后天努力。 很快有人岔开话题:“人家那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聊着聊着,大家开始敬酒。 大学聚餐跟高中不同,已经开始接触酒桌文化,但并不强制,只是为了迎合大众,有些会浅酌一杯。 有些女生不能喝,可以用饮料代替。 副会长端回一杯酒,跟大家推荐:“这家店自酿的青梅酒不错诶。” 姜予眠有点心动。 她有个不为人所知的爱好,就是尝酒。 普通的没兴趣,刺激的喝不了,就喜欢一切味道酸甜的果酒。 曾有个宠溺地唤她小朋友,叫她不要贪杯。 她以为,毕业就算长大。 现在她长大了,监督她偷酒喝的人却不见了。 有几个被安利的同学喝了,都说口感不错。 终于,姜予眠起身,去了自盛青梅酒的地方。 “姜予眠?”一到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 回头一看,竟是陆习。 自从上次她破釜沉舟敲打过陆习之后,陆习果真变了许多,至少在她面前说话没有以前那么欠扁。 两人关系有所缓和,陆习主动跟她招呼,姜予眠也乖乖回答:“社团聚餐。” 陆习噢哟一声:“巧了,我们部门在隔壁。” 见姜予眠准备接酒,陆习皱眉:“你一个女生,在外面喝什么酒。” “……”某人真是不经夸。 但她知道陆习是好意,“男生能喝,女生当然也能喝。” 陆习反驳:“那能一样吗?” 姜予眠想起暑假那场生日聚餐,一群人在ktv抱着酒瓶玩游戏:“上次生日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因时而异。”陆习振振有词,“上次都是熟人,你跟社团的人才认识多久。” 姜予眠看了眼酒坛子:“一杯果酒没事吧。” “你没看新闻吗?什么女大学生醉酒街头……” 真是越描越离谱。 她放下杯子:“好吧好吧,不喝了。” 陆习准备一堆话劝她,哪知姜予眠这么快被说服,他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肯听我的?” 太意外的,他有点受宠若惊。 那个平日里耍酷的少年突然怔住,傻愣的表情让姜予眠忍俊不禁:“我想了想,你说的挺对的,在外面喝酒不好。” 如果坚持说不会喝酒,别人才不会来全,如果喝了一杯,下次敬酒就难以推脱。 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画面被路过的沈清白看在眼里。 回到餐桌后,姜予眠没碰一滴酒,次次举杯都用饮料代替。 聚餐结束已经八点半接近九点钟。 宿舍十点查寝,大家合集直接打车回学校,每个人平摊下来车费也不贵。 不过其中有些是周末可以直接回家住的,例如姜予眠跟沈清白。 想起国庆跑步在湖边凉亭遇见沈清白,她猜沈清白也住附近,自然而然的,他们跟其他人不同路,被留下来。 会长秦衍负责把他们送上车,见姜予眠跟沈清白站那儿,就问:“你们两个住哪儿?” 两人异口同声:“嘉景公寓。” 说完,个人都怔住。 秦衍大大咧咧:“你来住一起啊?” “不是。”那个地方距离学校不远,本就有很多学生租房。 秦衍笑:“开玩笑的,既然你们两个在同一个方向,正好坐一辆车,毕竟这么晚了,女生一个人打车也不安全。” 这会儿前面刚好来了一辆车,秦衍挥手招停。 距离车门最近的沈清白主动拉开车门,见姜予眠没懂,递来一记眼神:“上车。”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争的,姜予眠弯腰坐进去。 就在沈清白准备上去时,车门忽然被另一只手按住。 “陆习。”秦衍认识陆宴臣,自然也认识陆习,不过他跟陆习不是同类人,很少玩在一起。 个人中有两个都是熟人,陆习理直气壮地抢占后座,“要回家是吧?我也住那边,给你们分担一下车费。” “……” 挥金如土的陆二少爷竟会在意这十几二十块钱?真是稀奇。 他就这么挤了上去,沈清白微眯眸,“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去了副驾驶。 当司机问出地点,人不约而同报出同一个地址,仿佛在宣示什么。 司机一脚油门驶向目的地,姜予眠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搬去嘉景公寓了?” 她知道陆习为了独立也从陆家搬出来,住在陆家另一处距离学校更近的地房子,但那不是嘉景公寓。 陆习抄起胳膊,优哉游哉往椅座一靠:“这不是要先送你回家?” 姜予眠诧异,甚至惊奇。 陆习转性了?还送她回家? 陆习轻笑一声,眼底流转着深意。 聚餐时他就盯上沈清白,一张长桌,偏偏坐在姜予眠对面。离开时一群人下楼,沈清白又走在姜予眠身边。连打出租车回家,沈清白都跟姜予眠报出同一个地址,有这么巧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能不提防。 陆习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到只有两人能懂的事情上。 “开始降温了,谈婶叫你回去挑些厚衣服。” “我之前带了,够穿的。” 陆习哼声:“反正家里那堆,除了你又没人能穿,你不穿就是浪费。” 一定“铺张浪费”的帽子扣头上,姜予眠可承受不起,她也知道谈婶是好意关心,“有空我再回去拿几件。” 很多衣服是陆老爷子主张买的,直接报了尺寸让店里定制送到过来,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交谈声不大,但在这狭小的车厢内,有心留意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语气熟稔,一听就知早已相识。 副驾驶座的少年容颜清冷,上车之后一言不发,仿佛跟他们不是同路人。 姜予眠是有问有答,没考虑其他,正在陆习滔滔不绝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她打开,是条好友申请信息。 备注:沈清白。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三人同乘的出租车上,陆习还在耳边说话,姜予眠同意了沈清白的好友申请,前排一片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竟有种微妙的感觉。 姜予眠并不知道沈清白突然加她的原因,她没主动打招呼,对方也没有发信息。对话框除了一句添加为好友的系统消息外,再无其他。 上大学后,无论班级还是社团,每个人的联系方式都记录在册,不是什么秘密。姜予眠的企鹅列表几乎躺着全班同学,微信也有稍微熟悉一点的人来加,她没把这当回事,任其躺列。 偶尔,她去公寓附近的湖边跑步时会跟沈清白巧遇,或是社团组织活动,不可避免地产生交集。 两个月过去,姜予眠彻底适应了新生活,不过有时被陆老爷子跟谈婶喊回陆家吃饭,熟悉的环境仍会勾起她曾经住这生活的记忆。 “眠眠,这就要走了?”谈婶见姜予眠背着包走向玄关处,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大半个月才回来一趟,没待一天就要走,谈婶试图挽留,“要不吃了晚饭再走吧?” 姜予眠坐下换鞋:“今天不行诶,晚上舍友过生日要一起吃饭。” 今年是许朵画生日,宿舍四人商量在外面搓一顿,顺便还能逛逛街。 原本社恐元清梨是拒绝的,奈何许朵画太执着,爬到她床边反复念叨,元清梨只能投降。 405宿舍出门就是风景线,今天这几道风景线汇在一起,回头率极高。元清梨直接戴上口罩把自己遮起来,假装别人看不到脸。 四人汇合已经是傍晚六点,他们选了一家网红餐厅,爱美的徐天娇进店第一件事就是探寻视角好的背景拍照。 偶尔有客人路过打量,徐天娇丝毫不惧他人眼光,沉浸在自己世界摆poss。 自拍不过瘾,又让另外三个舍友帮忙。 “已经有很多了,还要拍吗?” “你不懂,最美的照片需得万里挑一。” 许朵画拍照“直男视角”,徐天娇嫌弃。 元清梨怕站过去被路人打量,最后只有姜予眠顶上。 姜予眠已经被盛菲菲训练出来,技术还不错,徐天娇点名要她,“还得是咱们全能眠眠。” 徐天娇一手托腮,扭腰歪头摆出各种姿势。 她无意间看向前方,视线透过灰色圆柱捕捉到一道气质非凡的身影,光看侧脸就发射出十分魅力。 徐天娇视线定住。 她放松姿态,从姜予眠手里拿回手机,“谢谢眠眠,今晚你的餐我请。” 他们都是学生,没打算让许朵画一个人请客,约定的aa,徐天娇现在说邀请她估计是为了感谢拍摄,姜予眠轻轻摇头,“没事的。”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吃。”徐天娇拿起手机离开,可等她从圆柱旁边绕过去,已经找不到那个男人的踪影。 她善于捕捉优秀的男人,希望他们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刚才没把握住机会,真是可惜。 徐天娇失望地回到餐桌,跟姐妹们一起共享晚餐。 饭后,几人又商量去逛街。 购物欲强的徐天娇把她们带进各种服装店、饰品店,她拿起发夹往许朵画头上比划,觉得不对就要买下:“送你当生日礼物。” 许朵画很是高兴。 见这一幕,戴口罩的元清梨偷偷挨在姜予眠耳边问:“眠眠,咱们是不是也要买礼物啊?” 原本她们宿舍商量好,大家吃饭aa,不买礼物,免得没人过生都要轮一次。现在徐天娇打破规则,她俩不送,反倒感觉缺了什么。 姜予眠抿唇思索,片刻后对元清梨摇头:“没关系的,我们遵守自己的承诺就好。” 元清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后来徐天娇又说要去打耳洞,她两只耳朵分别打了两个洞,现在还要打,作为室友,她们也陪着去了。 大家一起在店里挑选耳饰,许朵画惊奇地发现姜予眠双耳白净,耳垂空空。 在室友们的极力推荐和漂亮耳饰的诱惑下,姜予眠也忍不住坐过去。 当耳钉枪穿过耳朵,她握住拳头,一时的疼痛换来一对银色耳钉,一点点装饰衬得她整张脸更精致几分。 晚些时间,四个年轻靓丽的少女结伴走出商场大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跟随她们返回学校的出租车护了一路。 她离开陆家,成长得很好。 有了新的朋友,不再为过去痛苦,也很好。 时间飞逝,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窗外绿意盎然的草木逐渐呈现出秋的萧瑟。 当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凋落,寒冷冬季悄然来临。 隔壁美院的盛菲菲穿着颜色娇嫩的妃色外套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不时在原地跺脚,终于等到姜予眠从楼梯间出来。 盛菲菲搓手取暖:“今年好冷啊,出门的都是勇士。” 姜予眠把带下来的手套递给她:“那你还要出来。” “买礼物嘛。”盛菲菲主动挽起她的手,“走走走,赶紧出去坐车。” 这才十一月中旬,盛菲菲就开始思考陆习生日要送的礼,可见用心。 去年一起逛商城的两人今年还在一起,友情也逐渐建立。 盛菲菲购物还是那么挑剔,多次筛选排除后,依然两手空空。最后这位大小姐又斥巨资买了最新的电子设备,签单付款时,姜予眠很疑惑:“去年不是送过了吗?” 盛菲菲振振有词:“电子设备在更新啊。” 她知道电子设备这种东西不断升级,永远有更好的追求,只是不明白盛菲菲大费周章把商场逛了一遍,又送跟去年性质相同的礼物,有什么意义? 她甚至怀疑,盛菲菲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在盛菲菲签完预定订单后,姜予眠忍不住探索曾经:“那你以前送什么?” 盛菲菲认真思索,勾手指头数道:“键盘、耳机、游戏机……” 姜予眠:“……” 果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物品种类。 事情办妥,盛菲菲拍拍手掌,轻松问道:“眠眠,你呢?你今年又买什么?” 到现在盛菲菲都以为去年那条围巾是属于陆习的礼物。 想起去年,只有姜予眠知晓,自己一份礼物都没送出去。 她想了想说:“不如买个篮球吧。” 平时陆习在家玩游戏,跟朋友约最多的运动就是打篮球。 两人的礼物就这么定下来。 今年陆习的生日在周一,为方便聚餐,陆习特意将生日提前到周日晚上。 回想去年在门外所见的场景,姜予眠已经做好面对那群曾经趁人之危恐吓她、拿她开玩笑的人。没想到这次去的大多是陆习在大学重新结交的朋友,还有他最铁的两兄弟——李航川跟孙斌。 姜予眠有些意外。 经过一年多的成长,她已经具备直面过去的勇气,却不料那些人早已消失在时间里。 人生每个阶段都会遇见不同的人,像是陆习,他走到哪里,身边的朋友都会换一批。只除了个别,例如李航川跟孙斌,是他年少最真心实意的友谊。 聚会结束后,姜予眠独自回到公寓,她打开日记本,写下新篇章。 20xx连12月4日 我已不再畏惧他们异样的目光和调侃,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姜予眠轻轻摩挲着纸页,盯着桌边的日历看出神。 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呢,陆宴臣。 她忍不住想:那个特殊的日子,陆宴臣一定会回来吧。 姜予眠拿不准,趁周一下午没课,预约了祁医生。 姜予眠情绪有些压抑:“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 祁医生做下笔记:“你想见到他吗?” 姜予眠给出的回答却是:“我不敢。” 那条短信之后,她跟陆宴臣已经接近半年没联系。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不满告白失败,而是害怕。 付出精力和心血的人是他,留下礼物的是他,最后发来短信的也是他。 可明明,她才是打破和谐的恶人。 她不敢面对陆宴臣,不敢相信自己的贪心在对方眼中变得多么丑陋不堪。 知她心里不安,祁医生用温和的语气安抚:“不要轻易质疑自己,或许你可以尝试跟他沟通,看看对方的态度。” 今天的咨询时间持续了半个小时,有人跟她沟通,姜予眠心里轻松许多。 刚下楼梯,一辆轿车靠路边停住。 姜予眠后退两步,准备在旁边预约回学校的车,却见秦衍从副驾驶座下来。没等她好奇会长怎么出现在这,秦舟越又从驾驶座绕了过来。 两兄弟站在一起,姜予眠恍然大悟。 秦舟越、秦衍,同姓且一起来到祁医生的心理咨询室,一定关系匪浅。 “学,学妹?”秦衍也是一愣。 他哥之前还提醒,尽量不要让姜予眠知道他们的关系,结果今天被撞个正着。 姜予眠很聪明,稍微发现苗头,再仔细回想秦衍主动找上门的样子,差不多猜到原因。 咨询室的等候厅暂时变成姜予眠跟秦舟越私聊的场地。 秦舟越承认:“的确是陆宴臣让我们多留意,没有干涉你生活的意思,只是偶尔照看一下。” “我不需要人照顾。”姜予眠还没从自己被关照大半学期的事情中缓过来,语气略微不善,“他在国外,还要操心国内的我,不嫌麻烦吗?” 最后那声带点质问语气,姜予眠说完意识到不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态度:“请你转告他,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谢谢你们。” 秦舟越难以置信,曾经温和可爱的女孩竟变得这么理智又淡漠。 句句礼貌、句句疏离。 他试图理解姜予眠刚才的话:“你是觉得,陆宴臣对你的照顾给你照成了困扰?” 姜予眠微抿唇:“或许是。” 从表面而言,陆宴臣的照看能够帮助她许多,但同时,也困住了她的心。 比如现在,比如刚才,从她知道秦衍的关照是源于陆宴臣开始,她心里乱糟糟的,只能用激烈的情绪来表达抗议。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秦舟越还记得曾经见陆宴臣跟姜予眠走在一起时的模样,小姑娘总是乖乖跟在陆宴臣身旁。包括姜予眠生病住在青山别墅那段时间,他还借此调侃陆宴臣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姜予眠隐瞒道:“一点私人原因。” “姜予眠,你是觉得他在多管闲事?” “没。”她当然知道陆宴臣不是多管闲事,更知道陆宴臣是真心实意想帮她。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抗拒。 得到帮助固然好,陆宴臣对她的关怀是出于对“妹妹”的同情和怜悯,她并不想要这份特殊关照。 秦舟越发现,姜予眠在故意回避跟陆宴臣相关的事。 这倒让她更加好奇,究竟什么私人原因把曾经要好的两人变成这样? “现在小姑娘都这么犟吗?”秦舟越抱臂,轻声叹气,“你不知道,陆宴臣当初多渴望有人能帮他一把。” 姜予眠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问完,她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 秦舟越却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看来刚才那对冷漠绝情的话都是口是心非,一提到陆宴臣,她会下意识地关心。 “知道我跟陆宴臣怎么认识的吗?”秦舟越以陆宴臣为饵,引她上钩,“我跟他,也是在这家咨询室遇见的。” 姜予眠一惊:“他跟祁医生?” 秦舟越点头验证她的猜测:“没错,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心理咨询室的来访者。” 陆宴臣也曾是祁医生的病人。 小时候他跟舅舅关系好,经常在下班时间来找舅舅,也就是在这时候,秦舟越认识了经常来看病的陆宴臣。 十几岁的少年独立独行,来到医院的永远是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姜予眠嘴巴干涩:“他为什么……会生病?” 她从不知道,那样温和强大的陆宴臣,竟也患过心理疾病。 “你应该知道,当年陆爷爷把错误怪罪在他一个人身上,陆家那些旁支见陆老爷子厌恶他,也跟着落井下石。他压力很大,最煎熬的那些年是他一个人扛过来的。” 无人与他分享喜悦,无人替他纾解痛苦。 他只身一人,闯过所有悲喜。 秦舟越还记得那年冬天,景城下了大雪。 景城大部分有头有脸的礼物都被邀请去参加陆老爷子寿宴,八九岁的陆习跟在陆老爷子身边受尽瞩目。 他不喜被约束,悄悄从宴会跑出来,却见陆宴臣坐在被雪覆盖的阶梯上。 他踩着厚厚的雪走过去,居高临下地问:“陆宴臣,你爷爷不是过大寿吗?你怎么坐在这?” 十四岁的少年第一次露出脆弱的表情:“我去了他会不开心。” 秦舟越迈下阶梯,也不怕冷,就这么跟他坐在一起:“他?谁?里面不都是你亲戚吗?” 少年抓起一把冰冷的雪,神情逐渐在刺骨的温度下变得淡漠:“他们是我的亲人,却不愿予我半分善意。” 年少的画面一晃而过,秦舟越回归正题:“他独自闯过那些困难的关卡,现在想替你指一条明路,并非要干涉你什么。” 无非是淋过雨的人,还想替别人撑把伞而已。 - 晚上十点,飞往国内的航班落地。 晚上十一点,陆老爷子跟谈婶都已经睡下,只有门口的保安在第一时间迎接大少爷回归。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身着深黑大衣的陆宴臣来到祠堂。 零点一到,身材高大的男人笔直地跪了下去。 后半夜,天空降下一场大雨,好似在为大地哭泣,呼啸的风声在空中哀鸣。 祠堂内灯火通明,祠堂外倾盆大雨,一扇门将其划分为两个世界。 一人跪在屋内,靠嘈杂的雨声填满内心荒寂;一人撑伞站在屋檐下,静看大雨下了一夜。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日出时,屋外的身影悄然离去,又在夜幕降临后归来。 祠堂内不时传来咳嗽,门外的人好几次差点冲进去,但在看见那道挺直的背影时,又强行克制住自己。 他那样骄傲的人,定然会坚持到最后。 一天一夜快结束的时候,走廊逐渐传来脚步声,姜予眠默默躲到柱子后面。 十二点来临,陆习走进祠堂,搀扶陆宴臣起身。 踏出门口时,陆宴臣停住脚步往右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兄弟俩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离去。 躲在暗处的姜予眠深吸一口气,待那两人完全离开,她才从暮色中走出来,刻意避开所有人,摸黑回到卧室。 但是不久,外面响起敲门声。 猫着脚步在房间里走动的姜予眠仿佛被定住,轻脚轻手来到门边,隔了一会儿才开门。 家里的佣人似乎笃定她还醒着,见她开门丝毫没有意外:“眠眠小姐,这是给你的姜汤。” 这一幕似曾相识。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那时她冲进祠堂去搀扶陆宴臣,这次她一声不吭躲在外面,还是被发现了,好像什么事都逃不过那人的法眼。 佣人将东西送到便走了。 “姜汤……”姜予眠捧着这碗热乎乎的姜汤,嘴角扯起一抹笑,内心百感交集。 她站在门口,遥遥望向隔了间书房的卧室。 “咔哒”那道门突然拉开,两人不期而遇。 五个月…… 从陆宴臣离开到现在,他们已经五个月未见面,他还是记忆中那副容颜。 或许是因为跪了一天一夜,陆宴臣脸色微泛白,但这人眉骨精致,无论什么状态都具有不同魅力,她曾多次为此沉沦,现在也没有例外。 姜予眠不自觉扣紧碗壁,不愿退也不敢进。 一步、两步,余光中,那道身影缓缓向她走来,越来越近:“还不喝,汤快凉了。” 暖色的灯光照得人有些恍惚,姜予眠压低了声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下雨的时候。” 去年不知道,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很意外。今年他知晓了姜予眠的感情,自然会多留意几分。 “我居然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压在瓷碗边的手指轻微滑动,姜予眠更用力几分,“那你为什么不赶我离开?” 陆宴臣抬眸,缓声道:“我让你走,你会难过,不是吗?”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是一类人,坚定要做的事不会轻易动摇,心里明明白白地往南墙上撞。 就像姜予眠告白时不求回应,但不能否认她的感情。 “陆宴臣,你还是这么好脾气。”姜予眠抿唇,千万种情绪隐藏在心头,有点恼他的意思。 陆宴臣疼惜她,这点毋庸置疑,只是两人想要的感情不一样。 男人微愣,没想到她是这般反应。 随后他理解了,叹气笑:“那我对你凶一点?” 他摊手,丢了所有计谋,就那么坦诚地站在她面前。 他的温和从容似乎能包容一切,在那一刻,姜予眠突然就不怕面对他了。 陆宴臣一味地“兄妹情”是假的,可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趁姜汤还温热,姜予眠捧起碗,一饮而尽。 那个晚上,也没也谈起横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他们不约而同选择忽略,静待时光给予答案。 第二天,姜予眠正常回学校上课,没有刻意等谁。 陆宴臣也在生日后返回国外继续搞研究。 往后两周就是圣诞,姜予眠再次被盛菲菲拖出来挑礼物。 姜予眠不过圣诞,但她想,远在国外的陆宴臣身边一定很热闹。 元旦节的时候,学校举办了一场大型元旦晚会,由陆习领队的街舞表演引起全场轰动。 那段时间,各大校园墙的表白贴几乎被他占满。 姜予眠在去陆家时把学校里的趣事说给陆老爷子和谈婶听,陆老爷子笑得满面红光:“不愧是我孙子,讨人喜欢。” 谈婶就是八卦女性,比陆老爷子问得更仔细:“那么多女孩子跟陆习表白,那他有没有看上的?” “这……”姜予眠轻轻摇头,“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她只晓得陆习在校园墙被刷屏表白,这还是网瘾少女许朵画把瓜喂到她们嘴边才吃下去的。 谈婶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不要紧,以后可以多留意一下。” 旁边的陆老爷子越听越觉得有道理,点头附和:“陆习今年二十岁,是可以找个好的女孩子交往了。” 这一幕像极了某些家长的催婚场面,姜予眠默默听着,听谈婶的关注点跳跃到另一个人身上:“这么说起来,宴臣少爷还大六岁,感情迟迟没有着落。” 姜予眠竖起耳朵。 却听陆老爷子哼了声:“他那么大个人了,用不着操心。” 他多次撮合赵漫兮失败,偶尔提到这事儿都被陆宴臣搪塞,那个是他管不住的,还不如不管。 这个回答让姜予眠松了口气,紧接着谈婶一句话又把她整颗心都吊起来:“眠眠呢?咱们眠眠长得好,成绩也好,在学校应该很多男神追吧?” 火烧到自己身上,姜予眠赶忙摇头,“没,没有,我只想好好学习。” 在读书阶段,这句话无疑是长辈们最爱听的,轻而易举岔开话题。 元旦结束后,即将迎来寒假,各科老师开始勾画重点,让同学们早做准备。 “叮——” 今天最后一堂课结束,同学们陆续把东西收拾好,许朵画还在她耳边说话,班导走到课桌旁:“姜予眠,跟我来一趟。” 姜予眠是班长,被老师叫走也不足为奇,没人过多在意。 直到姜予眠去了办公室,班导从抽屉里取出几份文件:“我们学校一直向外推荐优秀人才,这次有几家科技公司对校内招收寒假实习生,达到他们的要求甚至可参与实验项目。” “你是我们系非常优秀的学生,各项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系上有意推荐你。” 姜予眠的专业成绩拔尖,每次实验课的表现都令科目老师称赞不已。学校一直重点关注,只待合适时机把人推。 老师把各家公司的资料和实习要求摆在她面前:“经校方筛选,这里有两家公司,你看看有意向吗?” 现在行业竞争压力大,公司想挖掘人才,不局限于毕业生。 姜予眠展开资料,一家公司在景城,一家公司在……南霖。 她的故乡。 班导见她迟迟没有给出回答,一时摸不准。 大部分学生得到这种好机会都会表现出兴奋跟激动,而姜予眠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天才嘛,总是跟常人有些不同之处,可以理解。 班导耐心劝道:“能够多累积些经验的话,对你未来发展也有很大帮助。” 姜予眠从中抽出一份:“我想去恒兴。” 这家公司在南霖。 听闻姜予眠通过考核要去科技公司参与试验项目,陆老爷子很是支持,“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历练,放心大胆的去吧,爷爷支持你。” 这边是爷孙慈孝的画面,另一边,一身红色冲锋衣的陆习进了屋,潇洒地从他们面前路过,被老爷子叫住:“你又跑哪里野去了?” 陆习不得已停下脚步,接着开始放空大脑。 “看看眠眠,这才大一,多少公司抢着要。”陆老爷子开始念叨,老生常谈的话题他几乎能够背下,“你那个体育练了出来也就混个文凭。” 陆习边听边点头,任由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到后面,陆老爷子又是一番敲打:“你什么时候也认真做件事出来,让你爷爷我面子上沾沾光?” 陆习哼声,当着老爷子的面拧开一瓶冰汽水:“得了吧,她是天才,我可不是。” 融化的冰水缓慢向下流动,陆老爷子最是看不惯他这幅模样: “大冬天的还喝冰水,生怕自己进不去医院?” 陆习无语,愤愤地把瓶盖拧回去:“喝个水你也要管,明天我回公寓住。” 陆习最不爱听他说教,应付差不多了,直接走人。 旁边的姜予眠尽量把自己当隐形人。 高三那年相处,她已经摸透了陆老爷子对陆习的教养模式,行为方面非常纵容,语言方面却喜欢打压和对比。 陆老爷子认为那是激励,却不知道后者更容易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 她作为被对比的人,没有被赞赏的喜悦,反倒觉得尴尬。 饭后,姜予眠亲自端了盘水果送上楼,她默默地,还没说话,陆习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是老头喊你回来的,不关你的事。”陆习靠在椅子上,双手垫后,“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世界上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小时候就经常拿我哥说事。” 所以后来,他只喜欢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玩。 他不是第一次被比较,姜予眠也不是第一次因这种事感到尴尬。 曾经她还为这事来向他道歉,那时他心情不好,故意拿话讽刺。 其实他心里清楚,老爷子就是那样的性子,跟别人没关系。只不过以前太幼稚,自己烦闷,也不想他人好过。 越想越郁闷,他说了半天也没听人吭声,陆习歪头一看,只见姜予眠深深地注视着他,那认真又柔和的表情,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人。 “这么看着我干嘛?”想起元旦后引发的热潮,陆习心里一咯噔,“你不会也暗恋我吧?” 姜予眠嘴角的弧度彻底拉平:“……” 就知道,某些人正经不过一秒钟。 她认真道:“我只是觉得,这半年你成长了很多。” 不再像以前那么嘴欠,也能理智思考一些事情。 “哪能啊,比不过你这个高考状元,计算机系第一人。”他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格外明显,又看向姜予眠:“不过你,放假就去南霖?” 她答:“嗯,时间定了,考完就走。” 陆习摆弄手机查看日期,状似不经意地问:“南霖啊,好玩吗?” 姜予眠仔细想想:“玩算不上,但那边风景很美。” “哦,行吧。”陆习撑着椅子坐直,随口道:“有空去玩玩。” 这些随便的话像阵风从姜予眠心头拂过,未泛起一丝涟漪。飘散了,也就忘了。 - 计算机系期末考试结束后,姜予眠去了南霖。 恒兴公司提供员工宿舍,姜予眠没有挑剔,入住在简陋的房间。 她打起精神准备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第二天去人事部报道,却看到眼熟的人——沈清白。 姜予眠有些意外,对方却波澜不惊。 她也学着沈清白沉默的性子,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些。 带领他们的人正要介绍,翻看资料一看,笑了:“你们两个都是景大学生,应该认识吧?” 沈清白的视线终于移到她身上,薄唇隐约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当然,她可是我的直系学妹。” 姜予眠在他眼里看不到学长见学妹的友好,但在他人面前,也顺着沈清白的话喊了声:“学长。” 两人领取到各自的工作证,从人事部出来,姜予眠小声询问:“沈学长,你也是来参与那个项目的?” 沈清白拎起崭新的工作牌在她眼前一晃:“显而易见。” 论专业能力,她绝不比沈清白差,不过沈清白的实践经验比她丰富许多,这点她还有待学习。 恰好沈清白是她直系学长,在这全然陌生的公司,姜予眠决定跟他打好关系:“那以后,还请学长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沈清白挂好工作牌,正式进入新角色,“这个实验项目我很感兴趣,也很期待你的表现。” 话音落下那刻,沈清白撇头看向她,嗓音微微压低,刻意地喊了声:“学妹。” 姜予眠读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她只知道,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沈清白也是她最大的劲敌。 两人由同一名资历高的老员工带领,大家称呼他为曲老师。像他们这种公司主动邀请的人才与一般实习生不同,上班第一天就收到一堆数据资料,要求他们熟记。 至那天起,姜予眠每天早起晚归,辗转于宿舍和公司。即使碰不到核心技术,每日接触的新知识也让她受益匪浅。 每天跟沈清白见面,遇到问题免不了一起讨论,躺列许久的好友终于有了交流,她跟沈清白也逐渐熟悉起来。 转眼,就到年关。 公司发布假期公告,员工们可根据实际情况调休,作为实习生的他们要求稍微宽松些,除夕到初三可以自行安排。 姜予眠抱着资料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沈清白在讲电话,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过年打算留在南霖。 沈清白站在楼梯口,想过去必须从他面前经过,不好意思听到电话,姜予眠随口打招呼:“学长不回家过年吗?” 沈清白似乎心情不错,很乐意回答:“我爸妈搞科研的,三百六十五天也就能见到五天。” “你呢?”沈清白转身背对栏杆,胳膊肘向后架在台上,“你过年要回景城?” 姜予眠缓缓摇头,“其实我老家就在南霖。” 陆老爷子打过电话,她以工作为由推脱了。 本该回到那里的人,终年无法归家,她一个外人却明目张胆去过年,算什么事。 沈清白了然,目光落在她怀中:“手里拿的什么?” 姜予眠回道:“曲老师让整理的资料,还有一些要完成的课题,遇到点麻烦,正好去问问老师。” “曲老师刚被叫走,你现在过去找不到人。” “啊,那我等等再去吧。” 沈清白眼里闪过一抹迟疑,“或许,我可以帮你看看?” 姜予眠有些诧异,不过,有人主动帮忙,她求之不得。 两人回到办公室,在里面讨论了近半个小时,姜予眠豁然开朗。 “谢谢学长。”解决难题,她语气中难掩喜悦。 沈清白回到自己位置上,就在姜予眠对面,“口头上的感谢未免太没意思。” “那?”要不然再请他吃个饭?公司那些谁谁帮忙做事,都说下次请吃饭。 沈清白想了想:“你不是南霖人吗?不如你带我过个年?” 姜予眠微愣:“可我是要去扫墓。” 沈清白眉头一皱。 在她简单解释自身情况后,沈清白微低头:“抱歉。” 姜予眠却笑着摇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从前有人提到父母和爷爷,她总是不愿面对,直到后来经历种种,她逐渐从那些悲伤的往事走出来,剩下的只有怀念。 除夕当天,姜予眠在镇上买了四份祭拜品,乘车前往村里。 村和镇上虽然通了公路,却不方便打车,这次是沈清白说要来小镇感受民风民俗,自己租了辆车,刚好把她送到村口。 姜予眠自己去祭拜,沈清白见她手里拿几个大袋子,主动提出帮忙。 姜予眠却拒绝了:“搭你的车已经很麻烦了,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谢谢学长。” 车熄了火,沈清白背靠座椅,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望着那道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车窗外。 他这个学妹很有意思,看起来柔柔弱弱,自主性却很强。若你主动提出帮忙,她愿意接受的不会假意推辞,不愿接受的会果断拒绝,不会优柔寡断的推拉。 姜予眠徒步走过一段长长的泥土路,寒风吹得她双手似冰冻,哪怕戴着手套也抵挡不住。 想起夏天来时遍地杂草丛生,她已经做好看见被风吹雨打后的画面,到那儿却发现,墓碑周围焕然一新,半径十米之内宽敞干净,仿佛一个独立的小墓园。 姜予眠感觉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走错路。 直到她走近,看清碑文上刻的姓名。 这是她爷爷奶奶的墓没错,可这四周…… 姜予眠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将祭拜品奉上,随后去了父母的墓前。 两处场景所见相同,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安排。 几乎是下意识的,陆宴臣的名字蹦出脑海,姜予眠向附近的村民打听。 “那个墓啊,我记得是今年夏天吧,突然来了许多人把周围重新修建,花钱买了地,还请了人定期打扫。”村民指向邻居家,“喏,他们家男人就是其中一个。” “那天我不在家,错过这赚钱的机会,真是可惜了。” 姜予眠又找到那家人询问,无论是时间,还是他们口中提到的姓“姚”的男人,一切都验证了她的猜测。 姜予眠走在路上,思维乱如麻。 那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很多事,等明白时才发现,他给予的温暖早已无孔不入。 她恍惚地回到村口,沈清白的车还停在原地,一直没离开。 姜予眠抽回神思,加快步伐走去,抬手轻敲车窗:“学长,你还没走吗?” “这个年还长,不急于一时。”沈清白打开车门锁,“你要走的话,正好载你出去。” 姜予眠没有打开车门,就站在外面说:“我要回一趟老屋。” 这下,沈清白直接开门从车里下来:“方便一起吗?” 一间老旧的院子,没什么不方便的,姜予眠点头,“可以的。” 回想半年前的场景,她以为会见到生锈的锁、破旧的门、结满蜘蛛网的墙,还有被藤蔓缠绕的秋千。推开门却发现,院子被重新打理了一遍,秋千被保护起来。 连沈清白都问:“这里还有人居住?” 姜予眠轻轻抿唇。 这里当然没人居住,只有那人的“特别照顾”。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墙边的痕迹,姜予眠第二次向人解释:“那是代表我年龄的身高线。” 沈清白靠近墙面,发现那些历经时间长河的身高线的特别之处,“你……十四岁到十九岁,等比例长的?” 十四到十九岁之间的线条间隔几乎相同,沈清白不知其中缘由,才会玩笑般地问出这句话。 姜予眠突然不敢再看,转身仰望天空,试图把眼中突如其来的酸涩感压回。 她闭上眼,耳边响起那一道道划在墙上的声音。 “这是18岁的姜予眠。” “这是17岁的姜予眠。” “这是……” 她终究忍不住回头,细数墙上一道道痕迹。 “十九岁……” 突然发现的真相让人措手不及,那些刻入骨子里的回忆不断攻击着她的离职,累积的情绪顷刻爆发,姜予眠跑出院门,蹲在外面无声地哭起来。 向来表现的沈清白被吓到,以为自己说错话,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不知道多久过去,姜予眠情绪终于缓和,从包里抽出纸巾擦拭狼狈的面孔,说话带着鼻音:“抱歉,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一时间有些难过。” 沈清白以为她是想到了逝去的亲人,怕触及她情绪敏感点,不好多问。 只是静静地等待。 后来两人坐上车,姜予眠眼周的痕迹还在,她哑着嗓音道:“沈学长,我得回一趟景城,恐怕没时间带你逛小镇了。” 沈清白系安全带的动作微顿:“没事,打发时间而已。” 离开的路上,姜予眠一直撇头看着窗外,再没说过一句话。 除夕夜。 陆家的团年宴总共只有陆老爷子跟陆习二人,他们已经习惯陆宴臣不在,只是遗憾姜予眠忙于工作来不了。 “眠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陆老爷子始终记得姜予眠刚来陆家时胆怯弱小的模样,总担心她像以前一样受欺负。 陆习附和点头:“您说得对。” 他咕噜咽下最后一口汤:“正好,李航川说要去南霖玩,我跟他一起,还能帮你看看人。” “噢?”陆老爷子没有怀疑,“那可以啊。” 反正他这孙子坐不住,每次放假都到处跑,去南霖看看人总比跑到其他地方好。 得到老爷子首肯,陆习打开手机查看机票,购买时间是两天前。 老人睡得早,晚饭后,陆习照例跟朋友出去跨年,嗨到十二点。 他拍了几张热闹的照片,想发给那个加班工作的可怜人,又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不拉仇恨了。” 姜予眠小气得很,万一惹到她,等他明天去了南霖,小哑巴不待见他咋样? 他打算先发个简单的跨年祝福,刚打开消息页面,就被旁边的李航川拉走:“习哥,你一个人站这儿干嘛呢,赶紧来,要倒计时了。” 新年来临之际,全世界各地都有人互道新年快乐。 陆宴臣站在研究院外,抬头望着明亮的天空,算着时差在国内凌晨发了一条新年祝福的朋友圈。 内容只有简单的“新年快乐”四个字,无一人回应。 陆宴臣刷卡走出研究院大门,处理通行信息的机器人发出可爱的机械声:“今晚降雪,请注意出行。” 它用了中英文双语提醒。 陆宴臣收起卡,头也不回离开冰冷的研究室。 国内张灯结彩的热闹春节与这里无关,与他亦无关。 他在咖啡厅坐了一下午,离开时,外面的天气仿佛又降低了两度。 他这就样静静地走在街头,从天光大亮到暮色降临。 绑定star程序的手表亮了一下,左上角的小图标变成雪花模式,不过多时,空中飘落雪花。 路上行人纷纷撑伞,在街道穿梭。 他不紧不慢,漫无目的地前行,没有刻意躲避,任由风雪降临。 在街头小孩欢呼着雪下大的时候,他头顶的风雪却突然停了。 一把轻盈的雨伞从身后升至他头顶,男人停住脚步。 陆宴臣回头。 戴着红围巾的女孩高高举着雨伞,白皙手腕上佩戴的平安扣鲜亮如新。 空气凝固,时间静止。 那个勇敢的女孩啊,不远万里来到他面前,亲口回应那句祝福:“新年快乐,陆宴臣。” 漫天雪花纷飞,他们站在伞下,相视一笑。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橙色灯光点亮夜幕,两人共撑一把伞漫步其中,街头商铺洒出金黄暖光,照亮行人的路。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两道孤独的身影越靠越近,终于挨在一起。 陆宴臣撑着伞,放慢脚步跟身边人保持同速:“怎么找到这的?” 说起这个,姜予眠不免有些心虚:“你以前在我手机里装过定位。” 那时她生病,情况特殊,陆宴臣为防止再出意外安装了定位系统。现在被她反利用,追踪到他。 耳边落下男人一声轻笑:“学到的知识都用这儿了?” 女孩抬手捻动脖子前的围巾,将那快要围住嘴角的红围巾往下巴压一压,呼出一口热乎乎的白雾,娇声道歉:“对不起嘛。” 陆宴臣带她去了市区,他在那里有套公寓。 研究院距离市区较远,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姜予眠坐在车里搓搓手,身体很快回暖。 “怎么突然过来了?” “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过年,出来旅游一趟,也不错。” “累吗?” “飞机上睡了很久。”或许身体有些疲惫,但她现在脑子很清醒。 时间一长,她热得取下围巾,柔软的长发被揉得凌乱。 她随手把碎发撩到而后,耳垂上的银色耳钉在人瞳孔中发亮。 陆宴臣从余光中看到她的姿态,他记得这是姜予眠室友过生日那天,几个女孩起哄,让她打的耳洞。 “打耳洞的时候,疼吗?” 姜予眠往后微侧身,脑袋微仰,温热的指尖轻捏耳垂上那枚简单的银饰:“已经过去很久,不痛了。” 刚打的时候会痛,时间一长,伤口愈合,连那种疼痛的感觉也忘得一干二净。 陆宴臣感叹:“你长大了许多。” 无论是衣着风格,还是内在气质,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曾经无数次想听的话,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传入耳中,姜予眠不清楚他具体指哪些意思,突然有些害羞:“我们,很久没见了呀。” 这次交谈似乎比两个月前在陆家见面时更轻松,两人坐在车里,随意地聊起这半年来各自的生活,姜予眠把脑袋靠向车窗,玻璃窗内透露出两道模糊的身影。 下车时,姜予眠只记得带上折叠雨伞,陆宴臣捡起她粗心落下的红围巾,追上去,递给她。 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去年陆宴臣送她红围巾,这是这般场景。 姜予眠接过围巾,柔软的毛线贴在掌心,似还能残留着他握过的温度。四周的风灌进脖子,她赶紧重新整理围巾,套进脖子里戴好。 陆宴臣住的地方宽敞又繁华,推开门进去,客厅有两面巨大的转角落地窗,站在屋里就能俯瞰城市夜景。 姜予眠收回视线,不动声色打量市内摆设。 靠近落地窗有张圆弧白色三角桌,桌面摆着一个水晶日历摆件,轻晃一下,里面的流沙随之翻涌,静置下来需要很久才会完全沉定。 目光往左移,玻璃茶几明净整洁,上面只有一个烟灰缸,干干净净,看不出使用的痕迹。 沙发椅上随意搭着条灰黑色绒毯,看起来暖和柔软。 看来他在这里生活简洁,除必备家具外的用品很少。 “你不常住这里吗?” “研究院有独立宿舍,那边条件不错,也很清静。”虽不比市内繁丽,但配置齐全,很多事都有只能机器代为处理,生活也很方便。 陆宴臣递给她一杯温水:“你随意坐,我去打个电话。” 原本只打算给自己放半天假,哪知姜予眠突然过来,他的行程有变,需得提前告知研究院的同事。 姜予眠捧着玻璃杯坐在沙发上,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在一天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跨越国际只身来到这里,跟他说一声“新年快乐”。 下飞机后一直在路上,这会儿才有时间看手机,各交流软件都收到不少消息,或是特意发送,或是群发祝福。 朋友圈也十分热闹,盛菲菲凌晨两点还在更新,可见除夕夜玩得多畅快。 那组照片里有许多人的身影,然而出现频率最高的还是陆习。 再往下,她看到陆习、李航川、许朵画等人的文字图片,以及……陆宴臣按国内凌晨发送的那句“新年快乐”。 那条朋友圈孤零零的没有点赞和评论,姜予眠动动手指点了个赞。随后又想起,她跟陆宴臣的共同好友不多,或许陆宴臣圈子里那些朋友点赞评论了也看不见。 陆宴臣在异国他乡通过这样的方式跟大家送祝福,说明他心里,春节还是个重要的日子。 不久后,陆宴臣从房间出来,他换了件毛衣,主调黑色,白纹格子做修饰,慵懒居家风。 瞥见他腕间熟悉的手表,姜予眠忽然想到:“按照这里的时间,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过个除夕?” 这里比国内还要晚13个小时。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光耀眼夺目,陆宴臣拿起外套对她点头:“可以是。” “那我们现在出去逛逛?”她站在落地窗前,双手合十望着外面绚烂多彩的世界,已经迫不及待。 陆宴臣将她从上往下打量一遍:“你的衣服太薄了。” 这里一周前就开始下雪,温度逐渐降低,特别是冬季的夜晚,在外面站久了,衣着单薄的恐怕难以忍受。 “啊……”姜予眠隔着衣服捏捏手腕,感受身上外套的厚度。 她来得匆忙,根本没想起要带厚衣服。 见她神色惋惜,陆宴臣迟疑片刻,给出建议:“不介意的话,我房间还有一件比较厚的棉服,这个天穿正合适。” 说完又补充:“新的。” 姜予眠诧异抬眸,见他眼神清亮坦荡,不由自主地应下:“好呀。” 她心想,介不介意这种话,应该问他自己才对。 依照两人现在的关系,分明是她占了便宜。 陆宴臣很快去房间取出外套,厚厚的一件棉服,摸起来都暖。 她换上这件外套,简单的黑色外套没有明显的男女之分,只是他们身高题型有差距,原本娇俏的身姿都被宽松的外套笼罩。 姜予眠突然有点后悔,在喜欢的人面前穿成这样会不会缺乏美感? 人家穿男友衬衣是诱惑,而她穿了陆宴臣两次外套,都在冬季,美感全无。 可这是陆宴臣的衣服诶…… 真是为难死她了。 最终姜予眠暗自决定,穿这件外套出门去商场买漂亮的新衣。 客厅,陆宴臣站在落地窗边,下意识摸出香烟要点,瞥见女孩来时放在茶几上的背包,最终把打火机和香烟一并放在了三角桌上。 他抱臂靠向墙面,幽邃的眼底流转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采。 那个外表脆弱的女孩,总能触及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做出让人出乎意料的事。他无法回应她要的感情,也无法用冰冷的面孔去面对。 见到她时,便不自觉地给予她最大善意,没办法对她狠下心肠。 这似乎是他有生以来,遇到最棘手的难题。 “陆宴臣。”磨磨蹭蹭大半天的姜予眠终于出来。 陆宴臣缓缓转身,见她娇小的身体被藏在宽大的外套之中,忍俊不禁:“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她再次强调。 陆宴臣举手投降:“ok,姜小姐。” 姜……姜小姐?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却是首次从陆宴臣口中听到。 异样的情绪至心底攀升而上,像一只干瘪的气球,慢慢鼓起来,差一点就要把整颗心脏填满。 她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你别调侃我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快出门吧。” 她径直走向门口。 陆宴臣跟在身后,又一次替她拿起落在沙发上的围巾。 - 时代广场地处繁荣,道路四通八达,高新科技的霓虹显示屏滚动着中文,高楼大厦为节日亮起的红色灯光在整座城市熠熠生辉。 周围不少华人面孔,姜予眠靠近陆宴臣身边说话:“差点忘记自己身处于异国。” 陆宴臣解释:“很多企业在这里投放广告宣传片,春节时也会举办节日相关活动,不少留学生出来跨年。” 许多华人汇聚广场展示具有民族特色的舞蹈和乐器,精彩绝伦的表演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充满艺术气息的街头画家不惧凛冽寒冬,绘出一幅又一幅惟妙惟肖的人像画。 他们一起走过热闹的街道,穿过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川流不息的人潮驱散了冬季的寒冷。 逛到迎来送往的商场,姜予眠想趁机在这里买件合身的女士外套。精美的服饰让人眼花缭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看向陆宴臣,他会给出中肯建议。 “这件好看吗?” “很配你。” 鲜亮的绯色跟新年气象十分应景,她站在全身镜前左右侧身,不远处的男人默默看着灯光下那道娇俏的身影,无意间流露出几分宠溺。 穿着崭新的外套,两人开启新旅程,一路逛到布莱恩特滑冰场。 露天的冰场里散布着许多游客,陆宴臣提到:“一月份的时候举办过冰上舞会。” 姜予眠扭头看他:“你来看了吗?” 陆宴臣轻摇头:“那时候研究院很忙。” 望着溜冰场里潇洒地身姿,姜予眠跃跃欲试。 陆宴臣侧头问:“想玩?” 她毫不犹豫承认:“想!” 在陆宴臣的纵容下,姜予眠换上溜冰鞋准备进场,卡在入口一动不动。她以前也接触过滑冰,上学期也被徐天娇和许朵画拉去玩过,虽然技术一般,但能简单的走和跑。 不过…… 有段时间没玩了,好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走动,于是只能扶着栏杆墙,试着往前挪。 她在努力找感觉,却有一只手突然搭在前方。 陆宴臣手臂枕在栏杆上,抬眸笑看她:“姜予眠,你会滑吗?” “当然!”她不许陆宴臣质疑,立马松开栏杆,想证明给他看。 然后就在下一秒,胳膊被人稳稳握住:“急什么,慢慢来。” 被他这么一握,一哄,脚底差点打滑摔下去。 好在她稳住了,重新抓紧栏杆,不服输地强调:“我真的会。” 陆宴臣挑眉,不置可否。 慢慢的,姜予眠终于找回熟悉的感觉,显示环绕栏杆绕圈,随后穿梭进人群。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像翩然的蝴蝶,逐渐飞远。 她玩得热了,又跑回栏杆边,精准捕捉到陆宴臣的身影:“你真的不考虑一起玩吗?” “不了,你们年轻人的娱乐,我不参与。”多年前的雪地里,他伤了腿,之后再也没接触过滑雪、溜冰类运动。 不知真相的姜予眠只关注另一个重点:“你的口吻像个小老头。” “我老?”陆宴臣仿佛听到不可思议的话,眉头都皱起来。 姜予眠着重强调:“是你一口一句‘你们年轻人’。” 他改口:“那,我们年轻人?” 姜予眠趴在栏杆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是半年来,陆宴臣在她脸上见到的最灿烂、最纯粹的笑。他不自觉地被感染,指着手表提醒:“十点闭场,你的时间不多了。” 姜予眠努努嘴,顺着栏杆走向出口。 陆宴臣过来接她:“不玩了?” “还有很多地方没逛,不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件事情上。”这次出来很突然,但既然来了,就该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多留下美好的回忆。 附近的冬季集市她也盯了许久,抱着热可可走遍个充满艺术感的小店。 摆在木架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蝴蝶标本,藏在玻璃罩中,满目琳琅。 姜予眠指着那排漂亮的精品展示,眼巴巴地:“想要。” 她没有兑换钱币,只能求助于陆宴臣。 陆宴臣心领神会,朝店老板道:“sir,pleasegivemeallthosebutterflyspes,thanks” 这些蝴蝶标本我全都要。 “?”姜予眠瞪大眼,赶紧拉住他,“我就要一个。” 陆宴臣:“嗯?” “买那么多干嘛,有一个喜欢的就好了呀。” “你说得对。” 最后姜予眠选了蓝紫色蝴蝶,由内向外延展的翅膀,从蓝过渡到紫色,放在玻璃罩中十分梦幻。 “陆宴臣,你要不要也买一个?”她想,依照陆宴臣的性格也不像会逛街买东西的人,就趁现在,“来都来了,不买一个作纪念吗?” 陆宴臣仰头看向木架,在众多标本中选了两只粉色。 姜予眠大惊:“你喜欢粉色呀?” 真看不出来,这么严谨沉稳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粉色蝴蝶? 陆宴臣接过老板包装好的两个蝴蝶标本,嘴角噙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 迷离的夜色中,远方的雪夜列车呼啸而过。 姜予眠今晚兴奋极了,在热闹的广场度过凌晨,才跟陆宴臣一起回公寓。他们不提那件事,还跟从前一样相处,第二次互道新年快乐。 夜晚,姜予眠躺在被当做临时客房的侧卧,与主卧中的人一墙之隔。 她盯着间隔的那面墙看了许久,直到眼睛疲惫到睁不开,才轻轻合上眼,带着复杂情绪入睡。 深夜,居于主卧的男人打开房门,在客厅里点燃一支烟。 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男人坐在沙发上,微向前倾,注视着茶几上静置的两只蝴蝶玻璃罩,眼底染上几分浓烈色彩。 他们默契的当那件事情不存在,可刻进骨子里的记忆,岂是不说出口,就能解决的。 从一开始把照顾她当做任务,到把帮她寻找真相当做责任。后来很多事他没必要去管,可他还是做了。 他承认姜予眠是个特别的存在,但要把当做妹妹疼惜的人变成情人,心里过不去那个坎。爷爷的训诫言犹在耳,他自诩坦诚,却不知有人已经深陷其中。 他无法抱着尝试的心态回应姜予眠,一旦开始,结局难以控制。如果他中途抽离,无疑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良久,客厅里的烟灭了。 满身疲倦的男人抬手揉按眉心,靠着沙发静坐一夜。 第二天,姜予眠从陌生的环境中早早醒来,她躺在床上缓了会儿,起床拉开门。 隐约听到客厅传来动响,姜予眠走过去一看,穿戴整齐的陆宴臣正要出门。 她揉揉干涩的眼睛:“你要走吗?” “研究院那边打电话,有时需要处理。”他解释,“给你留了言。” 本不想打扰她休息,却不料她醒得这么及时。 “你要去多久呀?” “时间不确定。” “哦……”她明天就要走了,原本以为还能跟他待上一天,现在看来是奢望。 见她明显低沉的情绪,陆宴臣沉吟片刻,主动询问:“要不要跟我去研究院看看?” “可以吗?”姜予眠瞬间清醒过来。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研究院外。 姜予眠紧跟陆宴臣来到这座充满科技感的研究院,从入口到途径的每一处设计都让人叹为观止。 她知道智能科技的发展潜力无限,亲身体验跟曾经看电视报道带来的感官截然不同。 拥有高级权利的人在里面畅通无阻,像姜予眠这种外来者若没有专人带领,将会寸步难行。 见陆宴臣亲自带来一个生面孔,大家纷纷感到好奇,当有人问起,姜予眠听到他用熟练地英文向人解释,是朋友。 这个身份让姜予眠松了口气。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大概是他的温柔细节每次都让她真切感受到,自己说过的话被认真对待,被尊重着。 研究院同事步伐匆匆,讲着一口急切的英语:“陆,研发的机器送检出现问题。” 质检不合格的机器被送回,才会将请假的陆宴臣召回。 核心研究室不被允许进入参观,姜予眠只能留在外面,陆宴臣向她说明,并找了研究室为数不多的华人同事陪她待会儿,“可以去附近参观一下,或者去我的办公室休息。” 交代好一切,陆宴臣疾步前往,穿过红外自动门,进入研究室。 姜予眠站在外面,隔着窗户去看他忙碌的身影、专注地容颜。 她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却看得到陆宴臣跟同事交流时严谨从容地表情,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是那么镇定自若,让人信服。 她在外面看了不知道多久,才去办公室。 同事推开门,里面的机器人敏锐的睁开眼睛。 同事解释:“这是只听从陆老师指令的智能机器人,叫‘star‘,它能感应并记录进入房间的人,自动执行一些简单任务。” 例如待客。 姜予眠并不了解它的具体功能,尝试对话:“star,你名字真好听。” 星星,她最喜欢的事物之一。 “美丽的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予眠。” “姜予眠,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是个聪明有情商的机器人没错了。 后来姜予眠什么也没做,就在办公室跟star聊了一上午。等陆宴臣回来时,发现平日里只会严谨执行命令的star已经变成溜嘴滑舌的僚机。 陆宴臣哭笑不得:“你对它做了什么?” 姜予眠老实巴交眨眨眼:“没做什么呀,我俩聊天呢。” “你忙完了?” “嗯,处理好了,下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也知道姜予眠待不了多久,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可她初来乍到,对国外一切并不了解,“我都可以。” 陆宴臣在手机里看到jessie分享森林小木屋的假期日志,突然有了决定。 悠闲的森林小木屋距离这里大概两个半小时车程,姜予眠一路上很兴奋,举起手机录下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回头时却发现,旁边的陆宴臣已经睡着。 她悄悄地打量,看清他眉眼间流露的疲惫,心口像被小针刺了下。 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在背后一定付出了超越常人的精力。 明明疲惫不堪,还要带她出来…… 姜予眠顿时没了对小木屋的期待,想着等会儿到那边就说自己困了要睡觉,这样陆宴臣也会心安理得去休息。 下车后,姜予眠被这里的景色惊艳。 石子铺路,草地橙黄,光枝桠的树木烟雾缭绕,似一片仙境。 森林木屋的主人前来接待,点燃屋内壁炉取暖。 姜予眠刚想找借口,却见陆宴臣盯着手机:“人来了。” 话说着,门口处来了一家人。 姜予眠看到,络腮胡的jessie抱着一个黑发碧眼的小姑娘,跟一个丰满的东方女人。 这个jessie就是去年在宁城雪山见到的外国人。 jessie的中文越来越流利:“陆宴臣,陆……妹妹?” jessie忘了姜予眠的名字,只记得那个乌龙把她错认成陆宴臣的太太。 jessie一家已经过来住了两天,主要是小朋友喜欢,他跟太太一起陪女儿在这远离闹市区的仙境玩耍。 森林小屋室内温暖,摆放着积木等一些一直小玩具,jessie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们地下室有多项娱乐设施,只因为之前没人作陪,玩不起劲儿,现在陆宴臣来了,他迫不及待想拉人入伍。 姜予眠在陆宴臣耳边小声建议:“要不休息一下再去玩?” 陆宴臣:“没事,车上眯了两小时,差不多了。” 姜予眠计划告吹。 到了晚上,两家人在院子里烧烤,jessie装备齐全,肉食、素菜和酒,应有尽有。 入乡随俗,大家开始用英文交流,但jessie的妻子是华人,他们一家都会中文。 jessie的小女儿lily非常喜欢姜予眠,从下午到晚上都缠着她玩,烧烤时也要挨着她坐。 于是就变成,lily、姜予眠和陆宴臣三人紧挨着,jessie夫妇坐在对面。 混血的lily有五分东方人的模样,jessie开玩笑说:“lily更像你们的女儿。” 他是指现在的座位。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被调侃的两人脸上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烧烤串,谁也没敢看谁。 直到,lily突然惊呼:“deer!” 姜予眠循声望去,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只棕色小鹿,它盯着前面的青菜跃跃欲试,lily大着胆子走过去。 姜予眠连忙将小孩拉住,jessie连忙解释,这是木屋主人的家养鹿,他们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就给小鹿喂了食。 在好奇心趋势下,姜予眠跟着lily的步伐,递出一片青菜叶,小鹿非常赏脸,把菜叶吃个干净,之后就在院子周围溜达。 肉串烤好,jessie从房间拎来两瓶酒,姜予眠眼睛都快长上面。 jessie倒酒,首先递给他俩。 姜予眠一连喝了两杯,就在她要接受第三杯时,陆宴臣压下她手腕:“差不多了。” “你说毕业之后就算长大,长大就可以随便喝多少。”姜予眠拿很早之前的话反驳他。 陆宴臣否认:“我可没说过后半句。” 她理直气壮道:“我阅读理解能力满分。” 笑意在陆宴臣眼底扩散:“满分恐怕不够。” 她仰头问:“昂,为什么?” “起码再给你的想象力加十分。”后半句纯粹是她脑补,哪来的理解满分。 jessie一家三口在旁边玩去了,两人才产生这番幼稚的争论。姜予眠东拉西扯,混到第三杯,也是最后一杯。 烤炉渐渐灭了火,jessie夫妇带玩累的女儿回去睡觉,留下姜予眠跟陆宴臣,望着森林里小路映照出来的光。 她想去那条点满灯光的路上看看,陆宴臣起身拍拍外套,跟随她身后。 姜予眠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朝他·勾手指,陆宴臣顺势低头,听女孩掺了酒香的声音落在耳边。 他叹气笑,随后在姜予眠面前单膝蹲下:“上来吧。” 刚才那个小酒鬼问他,能不能再背她一次,就像五年前那样。 姜予眠趴在他背上,回想这两天撇开烦恼畅玩的经历,积攒下来的欢乐比她过去半年都多。 “陆宴臣,我寒假在南霖实习。” “嗯。”他知道。 临走之前,她不得不重新提起那些刻意回避的话题:“回去祭拜的时候发现墓碑周围重新修建过,还有……墙上的第十九道痕迹。” 夏天去的时候,她还未过十九岁生日,陆宴臣从十八岁开始划起。冬天再去,发现多了一道痕迹,那必然是后来有人去过,留下了代表她19岁的成长线。 陆宴臣默默听完,承认道:“是我。” 姜予眠生日过后,他又去了趟南霖。 回答之后,背上的人突然安静下来,陆宴臣主动问:“打扰到你了吗?” 女孩笑:“巴不得被你打扰呢。” 他沉声道:“以后我会注意。” “嗯。”女孩轻轻应声,眼角蓦然泛酸。 “今天在研究院看到你工作时的样子,感觉很不一样。”在研究室里从容不迫专研科技实验的他,比坐在电视机上侃侃而谈的商人更真实、更亮眼。 她突然明白一些事,人生本就有许多遗憾和求不得,每个阶段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做好了,才能拥有选择今后道路的权利。 “哪里不一样?” “好像更帅了耶。”她用小女孩的调皮口吻作答。 男人背着她走路,步伐明显一顿:“眠眠,回去之后……” “陆宴臣。”姜予眠故意打断他。 她收紧胳膊,环绕在他脖颈旁,比刚才的圈得更紧。 她低下头,小脸埋在他颈窝:“回去之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个男人,有梦想,有目标,他要奔赴的远方没有终点,但一定是个无比精彩的世界。 她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是道贺也是道别。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正午的阳光穿透枝丫,落地光柱凝成细密金沙。 调皮的几束暖阳跃进玻璃窗,洒在斜躺在电脑椅上的少女身上。 元清梨蹑手蹑脚来到少女身旁,伸手揭开她盖在脸上的专业书籍,故意凑近耳边吹气:“会……长……” 闭目养神的姜予眠微蹙眉头,睁开一只眼瞧她,见她手里拿着一份打印资料,赶紧重新闭上眼,当不知道。 元清梨一手拿书一手拿活动策划,手背腕抵在腰间,气得鼓成河豚:“眠眠,你别装睡。” 不就是学校让社团组织活动嘛,有那么麻烦吗? 上一届会长秦衍在大辞去会长之位,选贤任能,大家都投了姜予眠。她本想学沈清白,宁死不屈,岂料社员集体摆烂,软磨硬泡请她上位。 总而言之,在很长一段时间拉锯战后,姜予眠还是坐上了这位置。 这会儿,会长赖在椅子上不起:“我就是个挂名的。” 她经常不在学校,大部分时间交给副会长处理。 元清梨愁眉苦脸:“就是因为你很少回来,我已经帮你做了很多事。”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当会长?” “我社恐,我不敢。” “……”这伶俐的口齿可一点都不像社恐。 “对了。”姜予眠睁眼从椅子上坐起来,“秦衍最近不是要回来领毕业证吗?不如你去找他。” 大四年级学生在外实习,六月份返校参加毕业考试领取毕业证书,前会长也是会长,抓来当壮丁也不错。 提到秦衍,元清梨眼神四瞟,神色古怪:“我不行的!” 姜予眠掀开眼皮:“嗯?” 元清梨连连摆手:“你知道的,我社恐,不敢去找人。” 姜予眠无奈:“都认识几年了。” “那,那也不敢,他是男的。”不像跟同性相处那么随意。 “唉。”劳心劳力的会长大人懒洋洋伸出手。 一缕阳光缠绕而上,衬得手臂如凝脂无暇,左手腕间的花色串珠手链如琉璃通透,映射着光。 元清梨喜滋滋将策划书递上,顺便通知这位咸鱼会长:“下午开会,别忘了哟。” 姜予眠敷衍点头,打开活动策划一目十行。 快看到结尾时,姜予眠接到一通电话,她停下阅读,注意力移到手机上:“黎叔叔。” “好消息,这次靠你的敏锐追踪及时找到窝点,抓获涉毒人员8人,缴获百多克,还有……”电话里,黎文峰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喜悦。 姜予眠听了也是喜上眉梢:“真是太好了。” 两年半前,她主动联系黎文峰,并成功通过政审和能力测试,开始参与研究。 正如黎文峰当初所言,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追捕狡猾的嫌疑人犹如大海捞针。网络追踪系统和网络安全系统需不断升级,姜予眠参与核心技术研发后,很快在原有基础上编写出新程序。 升级的程序具有更高信息捕捉敏锐度,他们计划好抛出诱饵,同时姜予眠对其进行网络抓捕,锁定地点,成功缴获一批含毒电子烟。 组织对她的能力大为赞赏,那个年轻的少女不骄不躁:“信息数据时代,只要他做了坏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两年,姜予眠用事实证明这句话。 - 姜予眠在社团活动室修完策划案发给元清梨,又收到许朵画让她帮忙带饭的短信。 “啧。”好不容易回学校放松一周,她的几位好室友可劲压榨。 姜予眠在短信上回了声“好”,慢悠悠去了食堂。 这会儿刚下课不久,食堂有些拥挤,姜予眠走到最短的队伍后面排队,见上面的人把玩手机的卡,才想起自己没带饭卡。 嗯,看来那五毛钱是节约不了了。 终于轮到她,姜予眠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旁边突然伸来一部手机挡在她手机前,扫码付款。 姜予眠扭头一看,一个个子高高、小脸白净的卷毛男生举着手机,笑嘻嘻对她说:“学姐,这顿饭我请了,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姜予眠:? 现在的学弟都这么猛的吗? 卷发男生一开口,旁边投来多束目光,等着看好戏。 姜予眠从容自若地举起手机重新扫码付款,离开位置对学弟说:“不好意思,没联系方式。” 后面的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钱也花了,脸也丢了,联系方式也没要到。 姜予眠拎着打包的食盒,气定神闲地从前方走过,轻薄米色开衫上袖口系带随着步伐摇摆,一袭白色法式长裙优雅翩然。 见这一幕,众人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字:绝! 当初被大家称为初恋的清纯系花在年里不断蜕变,成为许多人心中气质超绝的女神。不过这位女神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级人物,大多时间存在于校友们口中。 她经常不在学校,各系老师对她的要求只有“来参加考试”就行。但她这种行为并非荒废学业,相反的,她的专业成绩稳居系上第一,在校期间发表多篇论文登上国际期刊,学分和各项奖金拿到手软。 国外多所著名学校主动向她发出邀请,她却选择继续留校深造。 没人会说她不识好歹,因为天才无论在哪里都能创造出令人瞩目的成绩。 除此之外,她的情感八卦也一直流传在校园。 卷毛被拒后,旁边的人开始给他科普:“你不知道吗?论坛上都说她跟他们系上一届的高岭之花沈清白是一对。” 后面的人反驳:“不不不,我听说我们社团计算机的学姐说,她跟体育系的陆习来往密切。” 有人附和:“对啊,之前不是有人拍到一张她跟陆习同上一辆车的照片吗?一个计算机系,一个体育系八竿子打不着,能走到一起说明什么?” 有人提出异议:“我觉得还是沈清白更合适,两人都是计算机系的学霸啊,有共同话题。” “她自己就够厉害了,再找个跟自己一样的多没意思?我还是站陆习。” 八卦话题往嗑cp的方向发展,哪里还顾得上安慰被拒绝的卷毛。 谈话间,姜予眠已经进入宿舍电梯,直达405宿舍。 “朵朵,你的饭到了。” “诶。”床上的许朵画掀开帘子钻出脑袋,撅唇飞吻:“爱你。” 说完就给姜予眠转了账。 姜予眠把东西放下,手链不小心磕碰到桌面,珠子突然断线。她眼疾手快握住大部分,还是有两颗圆珠逃走,跳到地上,四处散开。 刚从上床爬下来的许朵画见这一幕,无情嘲笑:“我就说质量很差嘛,你非要买。” 姜予眠也不恼,慢悠悠将逃走的珠子抓回:“好看嘛。” 上回五一节,她们宿舍四人相约去邻近的古镇旅游,到那儿后发现周围都被商业化,姜予眠在商铺买了一串颜值高的手链,带回来后一直放桌上,今天也是随手拿起来戴,没想到直接断送了它的使用寿命。 这时候,对镜化妆的徐天骄开口:“你要是喜欢戴,我盒子里有一堆,你随便挑。” 她们宿舍四人性格各异,但这几年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许朵画拆开饭盒:“我记得眠眠以前那个平安扣手链就很好看诶,后来也没看你戴过。” 她对姜予眠那条平安扣手链印象深刻,因为当时她看了很喜欢,找姜予眠要链接,却被告知没有。 后来她去网上查,竟是某慈善拍卖会的限量款拍卖品。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姜予眠的手腕空了。 有人提起,她也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找不到了。” 许朵画听完差点呕出一口血。 那可是高价拍卖下来的限量款,而且十二生肖各个不同,说是独一无二也不为过。 姜予眠不知道自己随口的话让许朵画郁闷极了,她把珠子全部取出来,随手塞进首饰盒,没再佩戴其他。 下午,姜予眠以会长身份出席社团会议。 大即将结束,她终于可以功成身退,选出一位新的会长。 临时充当会议室的教室里,社员们还在讨论待会儿投给谁。 原本,早在大开始就该选出一位新会长,当时校园网络遭到攻击,竟无人能解,最后是姜予眠出手,进行了一次完美反击。 众人对她心服口服,有姜予眠在,他们社团都能硬气几分,于是大家一起耍赖求她连任。 现在,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按票数计算,最后选拔出的新任会长是个大一的学弟,他在社团十分勤恳,能力不错,人缘也极好。 这样的结果在姜予眠意料之中。 会议结束,姜予眠跟新任会长一起前往社团常用的活动室做交接。 “咚咚——” 交接过程中,插入一道敲门声。 两人同时望去,那个站在门边,穿着白衬衣、面容清隽的青年可不就是前不久被提到得高岭之花沈清白。 “姜予眠。”沈清白站在那边,喊她名字时的口吻清冷中夹着几分厉色。 她倒是好心情的伸手打招呼:“嗨。” 新会长眼珠打转,一副吃到新瓜的惊喜表情,但很快,就被两位天才委婉地“请”出去。 姜予眠说:“我这边资料不多,如果还有其他疑惑可以联系其他副会长,他们比我更了解社团管理。” 新会长在门口跟沈清白擦肩而过。 沈清白迈进一步,关上门:“你倒是会享受,‘逐星’系统上市在即,跑会学校躲清闲。” 来人语气不善,像是抓到逃跑的犯人,兴师问罪来了。 姜予眠眼珠一转,理直气壮迎上去:“什么躲清闲,没看到社团多忙?又是活动策划、又是选会长和干事什么的,可累死我了。” 反正沈清白又不知道学校的事,由她怎么编。 他抱臂环胸,轻哼冷笑:“还不是你自己,非要当这什么会长。” 姜予眠随手拎起桌面上被弃用的策划书:“瞧你这话说的,能者多劳嘛,能为大家多做些事让我的人生充满意义。” 沈清白扫她一眼。 这几年姜予眠变化巨大,不过两人长期一起共事,沈清白早已摸清她的脾性:“行了,这次我来是有别的事。” 姜予眠放下废纸,神色正经几分:“你说。” 沈清白递出一封邀请函:“七月有一场交流会,含金量很高,他们给‘逐星’系统的研发团队送了邀请函,去吗?” 这是一场计算机科技交流会,不少名家教授谈论学术,还有许多相关领域的企业家都将到场,除此之外,少部分优秀青年才俊能够收到邀请。 这场盛会便于行业之间的友好交流,也是一个双向选择的机会。 “啊,你说这个……”姜予眠只扫了两眼。 沈清白微眯眸:“你没兴趣?” “不是。”她慢悠悠地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一模一样的邀请函,“昨天,刚有一封寄到学校。” 受邀人姓名写的姜予眠。 一张邀请函万金难求,而她轻轻松松拿到两份。 一是景大的天才学生为众人所知,二是她跟沈清白在合作研发的‘逐星’系统一直被关注。 不过后者,并未透露核心技术人员。 当初,姜予眠在研究网络追踪时延伸出新想法:“现在大部分手机都有诈骗和广告等提醒,但依然无法精准拦截,反诈app的短信提示比较迟缓,而诈骗手段层出不穷,我们可以通过提取关键词,利用程序收集数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经过用户同意。 表面听起来跟大众所知的拦截和提醒差不多,但她要做得更细致,含盖语音、图文等,收集数据是个巨大工程量。 刚开始大家并不看好,沈清白在得知她的想法后,主动找到她合作。 两人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团队扩大并拉到投资商,系统逐渐成型。 大家把取名权交给率先提出想法的姜予眠:“我们这个系统叫什么名字?” 那时她想了一下,果断地报出两个字:“逐星。” 如今‘逐星’系统即将上市,广受期待。 沈清白回校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出来,后又有人看见两人在食堂吃饭,几乎坐实了网传的恋情。 听到这个消息,陆习直接召回篮球场上的兄弟:“饿了,谁要去食堂?我请客。” 众人起哄,全部举手。 陆习根据校友提供的信息精准找到姜予眠所在的位置。 一看她对面坐着那个整天冷脸耍帅的小白脸,陆习就来气。 这两年,姜予眠越来越忙,但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回家看望陆老爷子,陆习越发觉得,她也算陆家一份子。 他看不惯沈清白,生怕姜予眠哪天想不开跟沈清白在一起,遇到这种情况,非要挤进去打破气氛,不给两人独处空间。 于是,二人行变成人修罗场,篮球队的朋友们直呼好家伙。 这顿饭,只有心里坦荡的姜予眠吃得最香。 饭后,她跟沈清白在食堂外道别:“学校还有些事,处理好之后我会回去。” 沈清白“嗯”了声:“不急,这两天我住公寓,准备毕业考试。” 两人谈话保持着一定距离,旁边的人眼神似火烧。 沈清白走后,陆习才追上来:“小哑巴。” 偶尔,陆习还用这个称呼喊她,像个随口的小昵称,姜予眠也不再介意。 她回头:“怎么了?” 陆习张开,一时想不到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脑中灵光一闪:“你知不知道我哥要回来了?” 姜予眠微张口,迟疑片刻,脸上露出笑,轻快又随意地回答:“知道啊。” 近年来,智能科技产业集群越发广泛,逐渐应用与商业、医疗、衣食住行等行业。 天誉集团更是走在前端,陆宴臣人在国外,参与研发的项目有了成果,他直接拓宽国际市场,引入新技术,以另一种方式活跃于大众视野。 七月,天誉集团总裁陆宴臣回国的消息铺天盖地传遍业界。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引来送往的机场,一群记者纷纷蹲守在内,争取拿到一手资料。这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明星驾到。 姚助理走过vip接机通道,终于见到远赴国外扩展科技市场的陆宴臣。 虽然时常通过视频会议沟通工作,偶尔陆宴臣回国去公司也能碰面,但这次,陆宴臣带着全新的技术真正回归,意义非同小可。 “陆总。” 一声简单的称呼包含着姚助理这几年所有的辛酸泪,陆宴臣回来坐镇,公司重新有了主心骨。 陆宴臣抬手搭在他肩头,郑重其事地道:“辛苦了。” 他们本打算低调离开机场,奈何陆宴臣的气场太过强大与独特,哪怕看不见脸,都会引人注目。 眼尖的记者发现他,后面一窝蜂地追了上去。 很快,陆宴臣现身机场的照片流传到网上,网瘾少女许朵画第一时间刷到。 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个新冒出来的明星,直到看见身份信息,连连咂舌:“啧啧,这脸,这身材,现实霸总天花板了吧!” 她冲浪关注的基本都是娱乐圈内消息和一些奇葩新闻,突然发现一条天誉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以颜值出圈的热搜,赶紧点进去。 最近很多同学都在找实习公司,关注到许多编程软件或者科技等相关公司,天誉集团门槛之高,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许朵画把热搜链接分享到405宿舍群:“快看,小说霸总照进现实。” 去不了公司,白嫖一下霸总的颜值总行吧? 宿舍群弹出标题的时候,姜予眠刚好点开那张照片,是记着抓拍陆宴臣在机场回头的画面,容颜清晰。 旁边跟着一个模糊的背影,她认出来是姚助理。 这几年,姚助理受命于陆宴臣,偶尔会来给她送些东西。 新年礼物、生日礼物…… 未开封的礼物盒一直放在公寓,她从未打开过。 “眠眠,这条裙子怎么样?” 一抹火红的色彩擦过视线,打断她的思路,姜予眠抬头望去,只见徐天骄拎着红色长裙摆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美则美矣,但她们今天来这买衣服的目的是为了即将开办的计算机交流会,徐天骄身上这条红裙太张扬,不合适。 姜予眠委婉道:“这次是学术交流会,我觉得通勤风格或者低调一点比较好。” “话虽这么说,但那天要去的不止一些严谨老学究,还有许多商业成功人士,大多数是男人,而男人都是视觉生物。”徐天骄拎着裙摆左右晃动,对自己这身很满意,即使不适合穿去那种场合,她也打算买下来,留着下次约会穿。 姜予眠对她的观念不置可否。 从刚认识到现在,徐天骄一直都是这样,用自己的美貌和情商捕获男人的心,从中获取想要的钱或利。 她有手段,无缝衔接但从不脚踏两只船,也是挺厉害。 她总说:“男女之间的事,你情我愿,他图我美貌,我图他钱财,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在寝室,徐天骄对她们向来大方,也很少产生矛盾,她们无法对徐天骄的行为过多议论或指责。 最后徐天骄听了姜予眠的建议,选了一件v领蕾丝衬衫,搭配红色包臀裙。 这已经是徐天骄接受的“最低调”的打扮之一。 七月上旬,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结束后,姜予眠开始为交流会做准备。 凡事不打无准备的仗,她早已明白人脉的重要性,况且这次会有许多有能力有声望的教授和科技行业领军人物到场,能在这样的场合给人留下印象也方便以后行事。 姜予眠在网上查阅资料,把名单上提到的都了解了大概。 她阅读速度很快,记忆力好,基本过一遍都行。 看到最后,只剩下天誉…… 就在她刚打开天誉官网时,手机响了。 “喂?” “眠眠,你家方便吗?让我借宿两天。” 徐天骄在电话里解释原因,她上周刚分手的前男友死缠烂打找她复合,她不同意,前男友就到家门前守株待兔,害得她没法回家。 得到姜予眠允许后,徐天骄很快来到公寓,她顶着精致的妆容进来,喘气声里带着怨:“大热的天,有家不能回,都怪那个臭男人。” 姜予眠递给她一杯温水:“你也翻车了。” “这次是我失算,惹到一个愣头青。”徐天骄边吐槽边伸手来接杯子,往嘴边一凑发现是热的,直接放下来,“有冰的吗?” “温水好,冰水伤身。”姜予眠吃过来例假的苦,现在四季都习惯喝温开水。 徐天骄却不听:“我喝不了温的,渴死了,给我整俩冰块也行。” “好吧。”最后姜予眠给了她一瓶冰饮。 这是瓶运动功能饮料,徐天骄感觉这跟她很不搭:“你还喝这个?” “啊……”姜予眠笑道:“偶尔。” 其实是陆习那家伙带来的东西。 她这幢楼挨近湖边跑道,有时候陆习锻炼完会来串个门,也要喝冰水。她说没有,陆习直接去楼下超市抱了一箱上来,往冰箱塞了两瓶。 她对这饮料不感兴趣,刚好贡献给徐天骄。 徐天骄暂时就暂时就在这里住下,在姜予眠了解学会交流会时,她也跟着看了几眼。 当天誉的信息跳入眼帘,徐天骄忽然想起:“朵朵在群里发的链接你看到没?” “看到了。” “天誉的总裁还真是人间极品。” “……的确。”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毕竟从前她总是盯着陆宴臣那张脸发呆。 徐天骄盯着屏幕啧声:“真想去天誉实习。” 姜予眠顺着她的话题:“你可以试试。” 徐天骄没再接话。 她跟姜予眠不同,姜予眠收到邀约是凭实力,她……是凭人情。 转眼,就到交流会开展这天。 学会交流会在下午举行,徐天骄从上午就开始化妆打扮。还是上次跟姜予眠去商场购买的包臀裙,她一头栗色卷发加这身穿着,完全是个都市丽人的形象。 徐天骄打扮好来敲门,姜予眠还穿着居家服,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你今天穿什么?要不我给你搭配?”徐天骄在穿搭方面深有研究。 姜予眠打开衣柜,伸手一拨,似在犹豫。 “你不是说要干练吗?你那套白衬衣和米色西装裤就不错。”姜予眠五官柔美,穿上精简干练的西服后,能衬出职场气质,却又不显严厉。 姜予眠轻轻摇头,从中取出一件白色雪纺衫和一条绯色鱼尾裙。 徐天骄有些意外:“你要穿这个啊。” 原以为她真会打扮得干练,跟那群学术家讨论严谨的话题,结果还是选择了展示美的穿搭。 姜予眠不以为意:“通勤装而已。” 这个颜色比较温柔,不出挑也不会出错。 她开始对镜化淡妆。 徐天骄就站在斜侧方。 雪纺衫前的系带没系,锁骨露出来,徐天骄看到她锁骨旁的蝴蝶印。 她们宿舍都知道姜予眠那个图案是胎记,还羡慕她的胎记生得如此漂亮,跟纹上去的一样。 她不明白姜予眠为什么要把那么好看的蝴蝶遮起来,倒是从中得到灵感,特意去纹了一个更精致的。 姜予眠天生的位置偏后一点,平时穿衣服都能遮住,徐天骄是故意纹在前面点,v领就会展露无遗。 正看着,徐天骄收到短信,低头跟人回话:“眠眠,接我的人来了,我先下去了。” 姜予眠回头道:“好,待会儿见。” 不一会儿,姜予眠接到一通电话。住在附近的沈清白也要去交流会,她正好搭个便车。 车子停在路边,沈清白远远看见那道娇倩的身影款步走来。 他降下车窗,待姜予眠拉开车门,目光停在她今日这身柔美的衣裙上,“今天这身不错。” 姜予眠礼貌回应:“你也不错。” 难得见他打了领带。 - 交流会群英云集,自觉形成三个圈。 一是那群搞研究的教授、科学家谈论学术话题,二是企业之间拓展人脉、互相打听,三是潜能无限的青年才俊,抱着对学问的追求和对未来的发展来到这里。 “你们看,门口刚进来的那两个。” “我认得,是景大的沈清白跟姜予眠,我们学校老师经常拿他俩举例。” 一个清冷卓绝的青年,跟一个冰雪聪明的少女,各方面匹配度极高,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年轻人的话题总要比那些教授学究要活跃些,这里还有他们同系的学姐学长,对这两个被誉为天才的人有些忌惮。 比自己年轻的人,还比自己厉害,有他们在,自己脱颖而出的概率大大降低。 当事人对他们小声议论的八卦充耳不闻,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沈清白刚好就在她旁边。 快开始的时候,徐天骄也坐了过来。 估计看他们都是景大的学生,所以安排在一起。 徐天骄自然地靠向姜予眠吐槽:“真无聊,看了一圈,没一个合眼缘的。” 她从踏进这里开始,就在人群中物色目标,都不是上乘之选。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总得争取到更大的利益才对得起浪费掉的人情。 姜予眠正要回话,人群中响起一阵轰动。 天誉集团等相关字眼逐渐传入耳后,众人齐齐望去,原本拥挤成团的人群逐渐向两侧散开,中间开出一条道。 姜予眠的视线越过人群,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 男人腰窄肩宽、西装裤包裹住惹眼的大长腿,黑色衬衣一丝不苟扣到最后,银灰色领带搭配出高级感。 他的眼神沉着带有力量,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光。 人群中断断续续提到他的名字,“是陆宴臣。” 是陆宴臣。 那个坚毅果敢的男人,带着梦想归来,即将开启新征途。 人差不多到齐,演讲也正式开始。 主办方的负责人之一老吴一直跟在陆宴臣身边,为他讲解国内的情况。大到科技发展情势,小到人才选拔。 老吴指着景大那群人:“你看那边的两个,景大计算机系的金童玉女,个人能力很强。” 陆宴臣始终端着一副温和的面孔,慢条斯理地回应:“我看不像。” 老吴:“啊?” 陆宴臣侧首看向斜对面的那群学生,最终也没解释,这句不像,对应什么内容。 这场学术演讲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主办方告知大家,在另一楼大厅位各位准备了丰盛的下午茶。 这场交流会,一是学术演讲为其增加含金量,二是为大家提供一个公开的社交平台。 听完演讲的人们陆续离开,姜予眠习惯性留在最后,沈清白跟徐天骄也没走。 等人群散去,他们才起身离开,从弯曲的长楼梯步行下去。 走着走着,徐天骄回头瞥见后方的来人,故意跟前面两人拉开距离。 她从见到陆宴臣那刻就确定,这个优秀的男人是今晚最佳人选,没有之一。 她要放慢步伐,又不能显得太刻意,尽量跟前面的姜予眠保持距离。余光中出现那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徐天骄不动声色,却见陆宴臣越过自己。 徐天骄眉头微皱,又发现,他走在自己前面不近不远的距离,没有再加快步伐。 她跟姜予眠被陆宴臣的身影隔开,徐天骄看准机会,故意超前喊道:“眠眠,等我一下。” 说着,她从陆宴臣身边绕过。 声音、视觉,这些都是引人注意的关键,徐天骄想在不经意间让人给人留下印象。 姜予眠却因她的呼喊停下来,回头一看。 不偏不倚,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那双如墨般的眸,深邃勾人。 他也在看她。 两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终于在他们奔赴未来的道路上重逢。 曾经那个脆弱敏感、会在害怕时抱着他哭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明媚灿烂、自信美好。 他试图在那双莹澈的眸中寻到熟悉的眼神,却发现,她从容不迫地移开目光,对他视而不见。 倒是沈清白,回头喊了声:“陆总。” 前不久陆宴臣回国,沈清白已经见过他。 天誉集团的陆宴臣是行业中的佼佼者,即使高冷如沈清白,也懂人脉规则。 这时候他也没忘记带姜予眠,先介绍了陆宴臣,又向陆宴臣提到:“陆总,这是我的直系学妹姜予眠。” 陆宴臣从未想过,曾经最爱跟在他身旁、躲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如今会以“陌生人”的身份,站在他的对面。 咫尺距离,关系却有天壤之别。 姜予眠率先伸出手:“陆总,你好,我是姜予眠。” 别人恨不得在天誉总裁面前用卓越的成绩赢取关注度,而她的自我介绍平淡到没有任何身份的修饰。 陆宴臣回眸,视线落在那双莹白如玉的手上,余光瞥见她垂在身侧的左手间,她的手腕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森林小屋那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上,姜予眠趴在他背上道别,摘下平安扣,至此,再未见过那条护佑她平安的手链。 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凭自己的本事平安地长大。 大庭广众之下,陆宴臣握住了姜予眠的手:“你好,我是陆宴臣。” 他们今天站在这里,重新认识一遍。 掌心贴上那刻,姜予眠清晰无比地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流转于指间,将她包裹住。 分开时,陆宴臣的拇指在她手背轻勾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姜予眠眼皮子一跳,却见男人嘴角噙笑,专注地望着她。 姜予眠抽回手,指尖微弯。 旁观者一阵唏嘘。 这?这介绍是不是有点不对? 普通人互相见面这样介绍自己没问题,可今天这场合,一个未毕业的学生跟一个权势滔天的企业家,陆宴臣肯握手就不错了,居然,还跟她介绍自己的名字? 这里谁不认识他。 不过,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少女,和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天子骄子,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用身份来衡量。 有人私下议论:“陆宴臣是不是想把姜予眠挖去天誉?” “姜予眠确实厉害。”网上搜她名字,一堆获奖词条,还申请了个人专利,这样的人才无论都在哪里,都能带去巨大利益。 “天誉集团现在可谓是蒸蒸日上,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 “难啊……” 议论声不绝于耳,徐天骄端着蛋糕盘从人群中走过,回想当时自己站在旁边,在陆宴臣的眼里看见了对姜予眠的欣赏,还有别的…… 那抹情绪太复杂,她捉摸不透。 不过有一点很确定,陆宴臣现在一定对姜予眠印象深刻。 徐天骄有些懊恼,她本意是希望陆宴臣听见她的声音、看到她的外表,结果却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位小姐,你……” 不少男性的确被她出众的外表吸引,徐天骄会视其身份谈论深浅,但这个人一靠近,就被徐天骄打发掉。 因为就在此刻,她察觉到了陆宴臣的视线。 当她试图装作不经意间对视,抬眸时,却见陆宴臣已经离开。 虽然那个时间很短,但她确定陆宴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男人啊,果然还是视觉动物。 美貌和身材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徐天骄出马,还从未失手过。况且陆宴臣已经注意到她,只要她肯动动心思,相信拿下这个男人也不在话下。 - 陆宴臣几乎全程被人环绕,他从容不迫地应付人际交流,意外发现徐天骄。 徐天骄是姜予眠的室友,不知道两人关系有多好,竟连蝴蝶印都一样。 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在徐天骄身旁发现熟悉的身影,于是他头也不回离开了那个地方。 室外草坪,姜予眠刚出来透气。 黎文峰给她发了消息,她就站在树下回复,不知不觉几分钟过去,姜予眠觉得脸颊有点痒,她忍不住用手指轻挠两下,举起手机一照,发现脸颊边起了豆子大的小红点。 陆宴臣刚找到人,见她穿着短袖长裙站在树下,无奈摇头,转身回去跟人要了两样东西。 姜予眠眉头起皱。 “你脸怎么了?”沈清白发现她的异样。 “可能是刚才被蚊子咬了。”怕扩散,姜予眠不敢再随意挠。 “等我一下。”沈清白回大厅找到服务生,很快拿到止痒药,是青草膏。 陆宴臣晚了一步。 姜予眠对着手机擦药,沈清白替她托着药瓶。 简单抹匀之后,姜予眠拧回瓶盖向他道谢,青年和少女站在草地上,身后是橙红的夕阳。 这充满青春气息的画面,着实……让人感觉不适。 偏偏老吴出来寻他,陆宴臣收起止痒膏,将手里的绳圈递出:“让人把这个防蚊圈送给那边的女孩。” 他指向那棵树。 老吴顺势望去,却看见两个女生。 徐天骄是刚来的,两人风格截然不同,一个具有女性的柔美气质,一个张扬惹眼。 姜予眠跟沈清白是“一对”,能让陆宴臣这种禁欲系男人看上的,应该是旁边那个更成熟妩媚的女人吧? 老吴深觉自己猜得没错,叫来服务生,把防蚊圈给徐天骄送去。 吩咐完觉得不够,还把人叫到耳边特意叮嘱:“如果那人问起,你就说是陆总……切记不要宣扬。” 毕竟这种事没成之前,让当事人知晓就行。 徐天骄收到之后果然面露欣喜,服务生只悄悄告诉她送东西的人的姓名,不知情的姜予眠还出声调侃:“不知道是哪位护花使者,这么细心。” 徐天骄神秘一笑:“眠眠,我先进去了。” “对了,今晚开始我就回家住,有空再去你那边收拾东西。” “好。”别人的事情,姜予眠也没有过多干涉。 徐天骄离开后,沈清白也被一通电话叫走,说是某公司董事长想跟他谈谈。 姜予眠留在外面,暂时不想回去。 原本她做好准备来参与学术研讨,前辈们的演讲确实非常不错,但结束后的交流变得商业化,那些人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她很快在脑海中筛选出值得加深联系的对象,取得他们的联系方式。 其实今天到场的企业家,最具声望的是天誉集团的陆宴臣。 姜予眠抬起手,被那炙热指尖勾过的手背似乎留有余温。 她没有刻意避开那个人,也没有主动找上去,说不清那两句互相介绍时,是个什么心态。 三年时间足够让人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比如她。 姜予眠随手在矮树上拔了片叶子,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想躲个清静。 这时,沉浸已久的对话框突然出现在她消息列表第一条。 l:“你朋友都走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夜色低垂,群星汇聚。 西餐厅临江而立,磁带里的西方古典乐在悠荡的江水声中抒发情感,沉醉迷人。 欧式纯色桌布铺满长桌,金色烛台里的蜡烛点燃橙黄的光。 烛光晚餐气氛浓郁,面对面坐着的男女却心思各异。 陆宴臣不动声色地打量。 她成熟不少,清纯稚嫩的容颜长开,原本精致的五官更添美态。穿衣风格变化,明明和从前一样的浅色系衣裙,曾经是可爱,现在完全展现出女人的柔美。 妍姿艳质,楚楚动人。 如一朵逐渐绽放的花,不断释放出诱人的美。 从交流会现场到这里,姜予眠一路沉默。 陆宴臣耐心极好,给她充足的缓冲时间,直到服务生送来茶水,询问两人点餐意向。 陆宴臣抬手示意,让服务生暂时离开。 他看着对面的女孩,不徐不疾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话?” 姜予眠缓缓抬眸,收起游离的心思,朝对面的人微笑:“陆总想听我说什么?” “陆总?”陆宴臣抬手握住清澈透明的玻璃杯,推至对面,到她面前,“眠眠,不过才两年,你把我名字都忘了。” “怎么会呢。”她笑脸盈盈,神色灵动,语言轻快地唤道:“宴臣哥。” 听她脱口而出的称呼,男人嘴角弧度微敛。 曾经怎么也盼不来的“哥哥”,如今她已经能够在独处的时候,自然而然叫出口。 “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很不错。”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想纠正一下,是两年半。” 从他们告别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年半。 陆宴臣自然知道她对数字的执着和敏感,顺她的心意改口:“好,是两年半。” 陆宴臣问她这两年半里发生的事情,她都能从善如流地回答,没有藏拙,也没有刻意宣扬。 他们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寒暄,不过是单方面的。 陆宴臣问了许多她的事情,姜予眠都愿意回答,不过很多东西是片面的,浮现于表。 而她几乎没有反问过陆宴臣,似乎对他这两年多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奇。 这顿晚餐,他们吃了整整两个小时。 现在已是晚上九点多,姜予眠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除了工作时迫不得已加班,其他时间都尽量保持良好作息时间。例如出去玩耍、放松,她都会控制时间,计算回到家、以及回家后洗漱的时间。 “走吧,我送你回去。”陆宴臣没有异议,起身结账离开餐厅。 两人曾经相处过整整一年,姜予眠在某些程度上还是比较了解他,比如送人回家这项绅士礼仪,是陆宴臣的坚持。 跟陆宴臣出去的时候,陆宴臣从没让她自己一个人回过家,要么是他自己送,要么是他信任的司机。 综上所述,姜予眠没有拒绝。 之前是司机开车过来,姜予眠下意识走向后座,却见陆宴臣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手扶上沿,弯曲的手指在玻璃窗上轻点。 他说:“我开车。” 姜予眠心领神会,弯腰进了副驾驶位。 陆宴臣开车的话,她就不好坐后面了,总不能把堂堂天誉集团总裁当司机。 姜予眠上车坐好,陆宴臣才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他腿长,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旁边的姜予眠恰好接到元清梨打来的电话,她没刻意回避,只是稍微把头靠向车窗,跟元清梨保持通话。 元清梨在电话里说:“就是你之前断掉的手链,我不是帮你串嘛,结果被我一起收拾带回老家了。” 那次姜予眠的手链断掉,元清梨知道后主动说要帮她重新穿,姜予眠本觉得没必要,但见她那么感兴趣,就把珠子给她了。 前段时间忙于考试,元清梨串好手链后忘记拿出来,混在自己的首饰盒里一并打包带回了家,这会儿她就是打电话来跟姜予眠说一声,“眠眠,你现在住哪儿?我直接把手链给你寄过去。” “不用啦,过几天我可能不在景城,寄过来到时候没人收。”姜予眠对手链并不执着,“那条手链不值什么钱,你喜欢的话可以留着。” “好吧。”元清梨知道她性子。 车内空间就这么小,两个小姐妹谈论的事情基本被陆宴臣听得一清二楚。 他捕捉到重点:“过几天不在景城?” 姜予眠言简意赅道:“嗯,有点事。” 最近忙于期末考试和交流会,已经很久没去黎文峰那边,她该去科研所完成新一期的系统升级,加固防御。 正好想起这事儿,她低头回复信息。 车子未启动,陆宴臣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 他看到女孩认真的模样,精致的脸庞被屏幕光映照。一缕卷成弧度的碎发从耳后跑到脸颊,不偏不倚遮住她眨动的睫毛。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姜予眠表面柔弱,内心自主性很强。如今,成长蜕变的她更是独立,哪怕他们面对面、哪怕他们坐在一起相隔很近,她也能保持清晰理智的头脑去处理自己的事。 发完消息,姜予眠抬头说了声:“走吧。” 这一刻,陆宴臣感觉自己真像个司机。 陆宴臣拉出安全带,余光瞥见旁边的人靠在座椅上又在看手机,陆宴臣松开铁扣,转向右面。 他附身向前,长臂从姜予眠身前越过。 正在打字的姜予眠猛地抬眸,放大的瞳孔定在某处,是他松松挽起袖口的黑衬衣。 正经严肃的黑色在他身上透出一丝蛊惑的气息。 姜予眠动作僵住,不禁咽了口唾沫,发出的声音有些虚:“你,干什么?” 陆宴臣的手指已经勾住安全带,他就这个姿势,微微侧脸:“看你忙不过来,帮你系下安全带。” 那人突然朝向她,熟悉的脸、还有萦绕身旁的雪松香都让姜予眠的呼吸慢半拍。 “这个时间还是有的,谢谢。”说着她就伸手握着安全带。 可下一秒,“咔哒”一声,陆宴臣已经拽长安全系带扣在一起。 黑色安全带从她肩头斜向颈侧锁骨,从两处高耸的山峰之间穿过,将她上半身及腰部禁锢。 直到陆宴臣远离,她才从新吸取到新鲜空气,趁陆宴臣启动车子没注意的时候,大口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陆宴臣的位置似乎对调了。 从前相处,他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处理工作,而她则是想方设法拉近距离,跟他解除。 现在,陆宴臣主动邀她吃饭,还帮她系安全带…… 不是说天誉集团最近人气指数和业务数量高涨,总裁陆宴臣忙得见不到影儿吗? 怎么还当起司机送她回家了。 姜予眠狐疑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车子已经发动,缓缓驶出停车场,陆宴臣专心致志开车,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见陆宴臣神色如常,或许,那个人还是习惯性的把她当妹妹照顾,才做出这些细心的举动。 理清了,姜予眠不再多想,靠回椅子上继续发信息。 沈清白在跟她说“逐星”系统上市的事,他用的语音,姜予眠直接把它转换成文字看,然后打字回复。 手机上不太好沟通,沈清白问起她离开交流会的事,又说:你现在在家吗?我来找你,把整理好的资料给你。 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送东西很方便。 姜予眠正要回复,不小心点到播放语音,手机里传来沈清白的声音:“你现在在家吗?” 这句语音在安静的车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予眠匆忙点击语音条,本想关掉,因为速度太快点了两次,后面的话接着播放:“我来找……” 话到一半,她直接把app关掉。 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驾驶座的陆宴臣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虽然姜予眠手动中止了声音,但是结合上文,轻易就能推断出那句话是:我来找你。 这么晚了,一个成年男人去找一个成年女人,多暧昧的邀约。 陆宴臣突然开口:“现在几点?” 姜予眠看到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显示:“九点三十八。” “九点三十八还有人去你家找你……” 车子开过减速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同时打断他要说的话。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烦扰的姜予眠没听清,待车子行驶到平坦路面,她才问:“你刚说什么?” 陆宴臣重新整理言辞:“你独居,这么晚让异性去自己家,很不安全。” “不会的。”她跟沈清白共事许久,曾经为工作一起熬夜到天明,送个资料哪里不安全。 很好。 曾经那个无论他说什么都乖乖听话的小姑娘学会反驳,在他面前理直气壮维护别人了。 “这么肯定?”如此信任一个异性,看来关系匪浅。 陆宴臣手握方向盘转了个弯,似不经意地发问:“你男朋友?”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 姜予眠撇头看他,眼里透着诧异,迟疑片刻回道:“抱歉,我不太习惯跟别人分享感情相关。” 就像她喜欢陆宴臣那么多年,也没有向任何人倾述。 别人…… 真是个好词。 男人踩下油门,迅速行驶的车子在高速路上持续加速,直到智能语音提示限速。 空调里的冷气不断散出,姜予眠穿着短袖,下意识摩挲手臂。 目视前方的男人微侧首,见她始终不吭声,动手调节了温度。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嘉景公寓楼下。 “谢谢你今天这顿饭,还有送我回家。”姜予眠解开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锁。 她提醒:“车门锁了。” 陆宴臣轻“嗯”一声,却没做出行动,反倒问:“你很着急回去?” 姜予眠收回手,平静道:“还好。” 陆宴臣看向她:“有个事想跟你谈谈。” “昂。”姜予眠扭头,问:“什么?” 陆宴臣解开安全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今天这场交流会,如何?” 她不假思索道:“很精彩,学到很多知识。” 男人口中溢出一声轻笑:“跟我还打官腔?” 姜予眠摆手,随意地耸了下肩膀:“好吧,那些教授和科学家演讲的时候比较精彩,之后的场合都变得商业化,不过也有好处,开阔眼界。” 简单来说就是,方便扩展人脉。 听她随性活跃的语气,陆宴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叩响。他当然知道,姜予眠今天在交流会上赚足了名片。 “你大三毕业,打算去哪里实习?” “嗯……这个不急。”学校要的是实习证明,她完全不担心。 看样子是还没确定。 陆宴臣顺势抛出橄榄枝:“有没有兴趣来天誉?” 姜予眠错愕,细微的情绪在眼底缓缓流转,她笑问:“所以今天这顿饭,是来贿赂我的?” “不是。”陆宴臣坦然回答道,“这顿晚餐只是因为想请你吃。” 姜予眠浅浅地努了下嘴,对他的理由不予评论。 她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实习的事的确还在考虑,不过今天太晚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也不管这是不是婉拒的托词,一律当做承诺约定。 姜予眠点头应和,在位置上又静坐了几秒钟。 见陆宴臣还没有行动,她抬手轻敲车门,提醒道:“所以,锁可以打开了吗?” “咔哒——” 车门锁应声而开。 姜予眠终于推开车门,穿着鱼尾裙的双腿同步挪到车边,先伸出一只脚,缓慢下去。 她转身关上车门。 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驾驶座已经空了。 陆宴臣从车前绕过来,就站在她身旁。 她疑惑:“还有事吗?” 陆宴臣嘴角微扬:“送你回家。” “我到了诶。”姜予眠指了指小区大门。 公寓楼里灯光明亮,从这里到小区门口一路宽敞。 陆宴臣抬头望去,不徐不疾地道:“不是还没到家门口吗?” 姜予眠听懂他的意思,婉拒道:“这就不麻烦了,小区很安全。” “不麻烦,正好可以讨杯茶水喝。”他似开玩笑的口吻。 没想到陆宴臣还想进屋,姜予眠瞟了他一眼,“可能不太方便。” 要是待会儿沈清白过来送资料看到天誉集团的陆总坐在她屋里,免不了一番猜测,解释起来很麻烦。 毕竟,连陆习在学校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陆氏的二少爷。一旦扯上关系,许多事情都会变得微妙。 “不方便啊。”男人口中重复着她的用词,像是把什么东西握在手中,反复地捻,“那就算了,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回去早点休息。” 她乖巧道:“好。” 这场景似曾相识,以前她到家,也会给陆宴臣发消息报平安。 两人说好了,陆宴臣最后只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没进去。 姜予眠刷卡进去,一路没回头。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陆宴臣转身,走进了保安室大门。 男人一副关切的口吻:“跟家里的小朋友吵架了,我想确认一下她是否回家。” 经陆宴臣一番“解释”,保安询问楼号,调出了姜予眠家门外走廊的监控。 这里不会侵犯隐私,只能看到路过的人。 他们看到姜予眠从监控下路过,听到关门声,应该是进了屋。 保安大爷:“到家了,你可以放心了。” 陆宴臣原地不动,“不好意思,我家小朋友心情不好,我怕她待会儿自己出去,想在这里等会儿看看。” “那行吧。”反正现在时间晚了,也没什么人,他有时间在这儿耗。 陆宴臣抱臂站在监控前,目光专注。 保安大爷捧着茶杯,道:“年轻人,这么关心女朋友还吵什么架,直接去找她好好道歉,比站在守她管用。” “女朋友?” 他分明说的小朋友。 “是啊,女人嘛,就是心思敏感。”大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她跟你闹,都是希望你去哄,你看你现在站这儿看,她在屋里哭了你也看不见啊。” 保安大爷可不管什么“小朋友”,现在年轻人就喜欢整些腻歪的称呼,一个吵架生气,一个默默关心,跟电视剧里谈恋爱那套路差不多。 保安大爷一个人守门太孤寂,跟人说说话,忘记时间,一下子就过去大半小时。 大爷兴致勃勃地讲到自己跟老伴年轻时,直到扭头看到监控,终于想起来,“小伙子,你还守呢?” 陆宴臣站起身:“差不多了,谢谢。” 他确定,没人去找姜予眠。 时间太晚,姜予眠到家后不打算再处理工作,发了消息让沈清白明天再过来谈事。 洗漱时,姜予眠看到洗手台前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瓶瓶罐罐,回房后拿手机给徐天骄留言:“天骄,我过几天要离开景城,你的东西如果最近需要的话,尽量这两天过来拿。” 徐天骄很快回复:“ok,后天过来。” 这边,徐天骄刚把个人简历重新润色完,投入天誉集团。 这次计算机交流会不仅是学术演讲,还未优秀青年和希望选拔人才的企业提供双向选择的机会。 参加交流会的人可以单独向自己的意向公司投递个人简历,这些简历跟公司招揽人才时的海选不同,是有交流会主办方汇总,直接递到公司高层管理面前。 老吴正是负责处理简历的人。 收到各方发来的简历后,他按照公司意向分类,发现天誉集团独占总和的一半。 真是了不起。 老吴把简历收集好,在天誉集团的分类中发现徐天骄的资料,于是他把徐天骄的个人简历放在最前面。 在转交给天誉人事部时,老吴模棱两可地给人事部的管理提了个醒,对方心领神会。 很快,徐天骄收到面试通知。 她兴高采烈地打扮一番,给姜予眠打电话说要过去拿东西,顺便请她吃饭,感谢她好心借宿。 徐天骄这次来,姜予眠依她的喜好准备了冰块,喝饮料杯放在一起,“你今天心情很好。” 徐天娇毫不掩饰道:“我刚收到一家面试通知。” “诶,那很好啊,是哪家呀?” “天誉集团。” 听到这个答案,姜予眠有些意外。 她跟徐天骄三年同学,徐天骄在专业方面的成绩……应当是达不到天誉集团标准的。 不过,看人也不能只看分数。 徐天骄能得到面试机会,她由衷为她高兴:“那太好了,祝你面试顺利。” 徐天骄抬手打了个响指。 姜予眠突然发现她手腕上佩戴的东西跟往日亮闪闪的首饰完全两个画风,“你这手环?” 徐天娇得意地向她展示:“好看吧。” 看清图案,姜予眠终于想起:“这是那天的驱蚊手环吧,你还戴着呢。” 徐天骄收回手,右手捏着左手腕的手环,欢快道:“当然。” 姜予眠很是意外,“看来这次你是动真格了?” “不,有别的用意。”她打算戴着去面试,如果那人看见这意义特别的手环一直在她手上,应该很有意思。 姜予眠差不多懂了。 徐天骄捕获男人很有一套,既然她说别有用意,那多半是为了送着手环的人。 很快,姜予眠离开景城,如无意外,一周后回来。 这一期间,徐天骄按照通知时间前往天誉集团,这天她刻意打扮过,尽量在面试时表现完美。 “知情人士”窃窃私语:“陆总出差不在,这人我们是留还是不留?” 按照徐天骄的真实水平,肯定是不过关的,但人事部主管想起老吴送简历时的话,决定赌一把,“先留着观察观察。” 反正是实习期而非正式员工,如果徐天骄跟陆宴臣真有那关系,那徐天骄转不转正自有人通知。 如果没用,等时间一到,他直接把人开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很快,徐天骄收到面试通过的消息。 她握着手机,脸上漫出笑意。 她的专业能力有几分,自己心里门清,得到面试通知已经很意外,能够进入天誉实习,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测。 徐天骄把通过面试的事告知了姜予眠。 她们宿舍,许朵画甘于平凡,元清梨随遇而安,只有她跟姜予眠前途无限,因此她更喜欢更姜予眠打交道。 收到消息时,姜予眠刚从公安部科研所出来。 忙了一天,黎文峰请她去家里吃饭。 “你现在是不是该考虑工作的事了?”这两年,黎文峰完全把她当女儿看,“有没有意向加入科研所,以后全身心为人民服务。” “黎叔叔,我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她不想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 “你们俩聊什么呢,快坐下来吃饭吧。”黎文峰的妻子肖虹玉端着一锅香喷喷的汤出来,姜予眠喊了声婶婶。 这两年她偶尔回来到这里,肃正成熟的中年男人跟温柔贤惠的妻子互相扶持,不禁让她脑袋中浮现出曾经跟爸妈在一起的画面。 时隔多年,她甚至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但那种温馨的感觉,永远刻骨铭心。 三人围绕饭桌坐下,姜予眠想起一人,问道:“宇飞呢?” 黎宇飞是他们的儿子,今年读高一。 “最近宇飞很用功,这不马上要期末了,他在图书馆跟朋友学习。”肖虹玉满脸欣慰,说着还把儿子刚发来的照片给她看,“宇飞刚刚还给我发了图,说晚点回来,叫我不用担心。” 家长在谈起孩子时总是滔滔不绝。 手机递过来了,姜予眠总要看一眼。 那是张图书馆的照片,像是拿起手机对着旁边拍的,能看见书架,还有些附近的书桌。 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姜予眠很快发现,光线不对。 她想告诉肖虹玉,可是看见肖虹玉提起儿子时满脸慈爱的模样,她说不出口。 万一是自己弄错了呢? 直接质疑人家孩子也太莽撞了。 姜予眠往嘴里扒拉一口饭,悄悄看向黎文峰,或许跟黎叔叔说,能够更理智地判断。 然后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黎文峰接到一个电话说要回去加班。 他走得匆忙,连饭都没吃完。 “你先把饭吃……”肖虹玉劝到一半,还是起身帮丈夫收拾东西,让他带上。 肖虹玉回到饭桌边,“唉,他就是这样。” 为国家、为人民奉献,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只是很多时候,他们缺席了家庭生活,让家人为之担忧。 想到这,姜予眠没法对黎宇飞的事情视而不见,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婶婶,方便把宇飞电话给我吗?” “怎么了?” “哦,我突然想起一本书,想请他帮忙找找。” 姜予眠随意找了个借口,肖虹玉也没多想,把电话给她。 最后姜予眠在市中心附近的酒吧找到黎宇飞。 酒吧里人声鼎沸,热闹喧嚣,姜予眠挤进去时,不少人向她搭讪。她一一回绝,在人群中寻找,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充斥鼻尖,姜予眠难受极了。 终于,她在一个方桌前找到那个少年,“黎宇飞。” 黎宇飞一见到她就跑。 姜予眠追出去。 十五岁的黎宇飞已经有一米八的身高,他运动细胞发达,速度很快,好在姜予眠常年锻炼,体能也不错。 这边人流量太大,两人在人群中穿梭,总是差几步。 黎宇飞钻进一个商场,凭地形优势很快甩开她。 亲眼看着黎宇飞从眼前消失,姜予眠郁闷至极,她在商场内快步行走,边走边看,一不小心撞到人胳膊。 “抱歉。”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抬头一看,姜予眠惊讶住。 陆宴臣就站在她身边:“眠眠?” “陆……”姜予眠正要出声,却发现前面转角冒出一个熟悉的脑袋,姜予眠迅速道:“等会跟你说,先帮我抓到黎宇飞。” 姜予眠紧追不舍,在陆宴臣的帮助下,黎宇飞最终落网。 “你跑什么!” “你追我干嘛。” “你不跑我会追吗?” “你不追我会跑吗?” “别贫嘴。”姜予眠揪着他胳膊,“你不是跟你妈说,你在图书馆学习吗?” 黎宇飞昂首挺胸,故作镇定:“学完了,出来玩玩不行?” “玩玩就玩到酒吧?你才十五岁,你怎么进去的?” 黎宇飞哼声,把头扭到一边,不回答。 他那群“朋友”都是成年人,而他长得高,混在一起没人怀疑他是未成年。 姜予眠抄起手:“你要是不肯说,我可以让你妈妈来问。” 黎宇飞又把脑袋甩过来,瞪她:“这么大了还告家长,你羞不羞!” 姜予眠丝毫不惧他故作硬气的模样,连语气都不曾改变,“欺骗犯错的人又不是我,我羞什么?” 黎宇飞瞬间涨红脸,“我爸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多管闲事。” 见他恼羞成怒,姜予眠风轻云淡地抛出一句:“你觉得这些话对我管用吗?” 她的确不喜欢管闲事,但黎宇飞是黎叔叔唯一的儿子。吃了黎家这么多饭,承了黎叔叔那么多人情,她无法放任一个可能误入歧途的小孩不管。 姜予眠做势拿起手机,黎宇飞连忙扑过来,按住她的手:“别打!” 最怕的就是一记硬拳打在棉花上,他有弱点,所以只能投降。 在姜予眠的犀利“审问”下,黎宇飞承认自己这段时间撒谎,其实都在跟他那群“兄弟”鬼混。 听完他的坦白,姜予眠心情微妙。 她记得,前两年开始见到黎宇飞时,是个意气风发,有些调皮但很可爱的弟弟。 一个人的变化总会有原因,她先不问原因,只问:“你现在做这些事,开心吗?” 黎宇飞低下头。 姜予眠懂了。 她问:“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黎宇飞告诉她:“他们让我觉得自由。” 黎文峰忙于工作,顾不了家里,肖虹玉又对儿子太过呵护,衣食住行全都要过问,让黎宇飞觉得很压抑。 “我妈总是问东问西,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所以我只能承受。” 因为丈夫太忙,肖虹玉的注意力都用在儿子身上,只要当他找借口出来,在外面才能随心所欲。 姜予眠尝试沟通:“你可以试着把你的想法告诉你妈妈,而不是用欺骗的方式让整件事情变质。” 欺骗、隐瞒,最后伤人伤己。 “没用,我妈就那性子,改不了。” 姜予眠劝他好好沟通,黎宇飞却认定这个办法没用,两人产生分歧,眼看着就要聊不下去。 一旁看戏的陆宴臣终于迈开步伐,来到姜予眠身边:“让我跟他谈谈。” 陆宴臣把人带到边上,不知道说了什么,黎宇飞竟真的被说服。 短短几分钟,黎宇飞跟陆宴臣建立起非一般的情谊,一口一声“陆大哥”喊得亲热。 他承诺回家会跟父母好好沟通,姜予眠不禁看向陆宴臣,心里万分佩服。 黎宇飞又变成曾经那个可爱的弟弟,朝她撒娇:“姐,我饿了,你能带我去吃饭吗?” 姜予眠心软:“想吃什么?” 黎宇飞毫不犹豫道:“小龙虾。” 弟弟饿了要吃饭,姜予眠自然不会拒绝,不过陆宴臣也在,于情于理她都要问一声:“你要一起去吗?” 陆宴臣颔首:“却之不恭。” 龙虾店在楼上,三人站在一起等电梯。 姜予眠终于想起问:“你怎么在这儿?” “出差,正好来线下市场看看,结果遇到你。”当时他在二楼看到姜予眠,才走下来。 姜予眠浅浅点头,忽然想起:“话说,你怎么知道他是黎宇飞?” 陆宴臣失笑:“就他一个人跑,还不明显吗?” 姜予眠一拍脑袋:“对哦。” “别拍。” “昂?” “听说拍脑袋会变傻。” “……”她怀疑陆宴臣在讽刺她刚才的问题,但她没证据。 好在,电梯到了。 他们进去后,突然来了一群人,赶在电梯关门前一窝蜂挤进来。 站在中间的姜予眠下意识退后,左胳膊突然被人握住。 电梯里的胖男人往后一挤,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忽然,她整个身体被人带着往右一转。 新的位置,她面对着冰凉的电梯墙,背抵在一个熟悉又温暖的胸膛前。 左胳膊已经被握着,却是向她腰间收拢的姿势,减少占地空间。而右边,陆宴臣的右手抵在电梯墙面,避免她与墙相撞。 她被圈在怀中,与所有危险隔绝。 她的后背紧贴陆宴臣的心脏,夏季衣服单薄,她似乎感受到颗热烈跳动的心脏,在她身后起伏。 身体麻麻的。 “叮——” 电梯门开了。 姜予眠下意识转身,胳膊从他手里滑脱。 陆宴臣低头看她,“还没到。” 她停住脚。 电梯里的乘客走了一批,又涌进来一波。 他们再次被逼到角落,这一次,两人彻底面对面。 逼仄的空间,紊乱的呼吸,交织的气息。 天才的大脑也在这刻变得空白。 直到耳边落下一道温和的提醒:“到了。” 电梯门从她这面打开,姜予眠如梦初醒,转身踏出那让人头脑发昏的地方。 蹭吃蹭喝的黎宇飞浑然不觉刚才那场景多微妙,一心奔着小龙虾去,拐个弯就到店。 - 姜予眠从没想象过陆宴臣亲手剥龙虾的画面,托黎宇飞的福,今晚即将目睹。 黎宇飞一口气点了两种口味,香辣和蒜蓉。 上菜后,黎宇飞迫不及待戴上一次性手套就开始扒拉,差点被烫到。 “你慢点。”姜予眠担心他被烫伤,“没人跟你抢。” “知道知道。”黎宇飞连声应和,头也不抬。 坐在对面的陆宴臣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两人互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曾经偷酒喝都会被“训”的小姑娘,已经学会照顾其他人,这个姐姐当得有模有样。 他的目光过于专注,姜予眠想不注意都不行。她假装不知道,拿起筷子夹龙虾盘里的鹌鹑蛋,以掩饰自己纷乱的心思。 在陆宴臣面前当“大人”还挺怪的。 这怪异的气氛,黎宇飞没感受到,他抬头见陆宴臣没动,主动问起:“陆大哥,你不吃吗?” 陆宴臣摇头:“我吃过晚饭,你们吃就好。” 黎宇飞又伸手抓了只香辣虾,嘴里念叨着:“你不吃给我姐剥壳呗,我姐手娇气得很,上回一个没吃着,还被钳子划破手。” 他喜欢吃龙虾,所以每到这季节肖虹玉都会买龙虾来做,那次姜予眠刚好来他家吃饭,拿起第一个就被划伤手。 “那是个意外!”姜予眠不想承认自己那么没用。 她看向陆宴臣,想说不用把黎宇飞的话放心上,却见对面的人动了。 修长的手指拿起桌面上摆置的一次性手套袋子,“撕啦”一下破开,取出里面的干净手套戴上。 看懂他的意图,姜予眠连忙阻止:“你别听他的,我自己可以。” 黎宇飞咬着虾肉,口齿不清:“你寄几不行。” 陆宴臣动作没停,取出一只蒜蓉虾剥壳。 他坐得端正,慢条斯理地处理虾壳,仿佛在雕琢一个艺术品。 作品完成后,他又亲自呈到姜予眠面前,等她查验。 姜予眠迅速眨了几下眼。 这送到嘴边的龙虾肉,她是吃呢,还是吃呢…… 这怪异的气氛,连黎宇飞都放下龙虾钳,不由自主看过来:“姐,你不好意思啊?” 姜予眠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想是为了证明,她低头咬走陆宴臣手上的龙虾肉。 她分明只咬了上半截,唇瓣还是不小心碰到他指间,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姜予眠感受到了温度。 像是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唇。 优雅的艺术家在等候她的评价:“好吃吗?”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龙虾肉含在嘴里还没咬碎,姜予眠慢吞吞地咀嚼,往喉咙里咽。 这片刻的间隔,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陆宴臣的问话。 姜予眠抬手往黎宇飞肩膀拍一下,问道:“好吃吗?” “嘎嘣”一声,黎宇飞咬碎龙虾钳,囫囵道:“好吃,好吃。” 姜予眠立即将答案转达给对面的人:“他说好吃。” 她侧面回答陆宴臣的问题,心里已经绕了七八个弯。 陆宴臣做事向来周道,要不是黎宇飞这小破孩多嘴,他也不会纡尊降贵替人剥虾。 明明可以用手套、用筷子去接,或是让他直接房盘子里,她却因黎宇飞的话一时头昏,就着他手里张口咬下。 太不该。 之后,姜予眠把情绪收敛得很好。 她本就是吃过晚餐出来的,不馋这美味,所以当陆宴臣再度伸手时,她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快到晚上十点,这顿磨人的晚饭终于结束。 黎宇飞走前,央求她保密:“姐,这事儿你别告诉我爸妈。” 姜予眠缓缓低头,郑重其事道:“没有下次。” “当然!”他去酒吧看了,一群人吵得他头疼,根本不想去第二次。 把黎宇飞送到家楼下,远远就看着肖虹玉站在小区门口。 肖虹玉伸手去拿黎宇飞身上的书包,黎宇飞侧身躲开:“不重,我自己能背。” 肖虹玉又开始细无巨细地询问,黎宇飞跟她拉远距离。 母子俩一前一后往家的方向走。 站在后方的姜予眠跟陆宴臣默默看完全程,姜予眠反倒垂眉耷眼,心情沉重。 陆宴臣微低头,倾身问道:“拯救了一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小孩,怎么还不高兴?” 姜予眠嘴唇翕动,声音较低:“我只是觉得,他有那么好的爸妈,却不知道珍惜。” 她多希望有人可以管管自己,可关心她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成长阶段,有些道理必须要自己走到那一步才会明白。” “他那么想要自由,却一直憋着不说,他也怕疼爱他的妈妈伤心。”陆宴臣直起身,抬眸望去,母子俩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们只是还没找到一个最好的相处方式。” 这话好有道理,姜予眠忍不住点头。 背后的马路响起一阵鸣笛,她猛地抽回神思,“你又开始了。” 陆宴臣:“嗯?” 姜予眠撇嘴:“开口就是人生大道理,你应该去当教书育人的老师,学生们肯定服你。” 陆宴臣不以为然:“道理人人都会讲,但不是每个人都听得进去。” 姜予眠往旁边迈开一步,站到他对面:“所以你今天跟宇飞在墙边聊了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秘密。” “行吧。”反正陆宴臣教育人时出口成章,一堆讲不完的大道理她也懒得听。 姜予眠干脆地拍拍手,没有半点留念,直接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陆宴臣问她:“你住哪里?” 姜予眠猜到他的打算,坦白指了指斜对面那栋楼:“就在附近,不必送了。” 重逢以来,姜予眠明里暗里拒绝了他多少次。 有些事点到为止,陆宴臣依着她,没有追问太多。 “我这几天都在南城,有事给我打电话。”陆宴臣顿了顿,补充道:“还是以前那个号码。” “这话好耳熟啊。”以前,陆宴臣也总跟她说,有事打电话、有事发信息、有事告诉他。 那时她一心想着依赖他,靠近他,可是如今…… 如今她自信又明媚,连同他给予的关切一并拒绝:“我已经长大了呀,有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陆宴臣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眼前的女孩冲他挥挥手,洒脱转身。 月光下,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他的视线,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陆宴臣伸手摸烟,却想起,已经戒烟好久了。 -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完结,没想到第二天,姜予眠就打了脸。 黎宇飞在第二天上学时被叫去办公室,班主任板着脸告诉他:“黎宇飞,有人举报你去酒吧。” 黎宇飞张口就喊冤:“老师,误会吧,我从来不去酒吧。” 班主任把一张拍到他正脸的照片摆在桌上,指指点点:“这是不是你?” “……” “把你家长给我叫来。” 黎宇飞当然不敢跟爸妈说,只好向姜予眠求助。 她手里还有工作没完成,一时走不开。 黎宇飞怕班主任给父母打电话露馅,急中生智:“不是还有陆大哥吗,姐,你能不能让陆大哥来一趟,求你了。” 姜予眠:“……” 昨天潇洒地说自己长大了能解决,今天就要求他帮忙?未免太丢人。 但是黎宇飞在电话里一声声的喊着“姐”,姜予眠于心不忍,嘴里报出一串号码:“他电话,有事你自己跟他说。” 黎宇飞千恩万谢,把她电话给挂了,迫不及待联系陆宴臣。 姜予眠处理完手上的事情,见时间还早,她想问问黎宇飞找到人没有,结果对方一直没回复,估计上课不太方便接听电话。 她给黎宇飞发了条短信,说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 黎宇飞下课一看消息。 好家伙,他求助的两个都来了。 姜予眠跟陆宴臣二人在校门口不期而遇,追究根本,都是因为黎宇飞不靠谱,回消息不及时。 两人在校门口登记,黎宇飞亲自下来接人:“你俩可算来了。” 再晚一步,来这儿的就是他妈了。 黎宇飞带两人去办公室,他熟练的口吻仿佛亲戚串门:“老师,我家长来了。” 班主任一看这么年轻的两个家长,眼里充满怀疑:“他们是你谁?” 黎宇飞指着姜予眠介绍:“这我姐。” 班主任犀利质问:“你不是独生子吗?” “……” 没想到这么快被戳破,黎宇飞改口:“我表姐。” “哦,那这位?”班主任又看着陆宴臣。 陆宴臣开口:“我是他……” 黎宇飞灵光一闪,抢着介绍:“这我表姐夫!” 本打算说哥哥姐姐,但显然老师不信任他,请家长叫了表哥又叫表姐很不符合常理。但要是姐姐和姐夫,人家“夫妻俩”一起来,就说得通了。 黎宇飞对自己临危不乱的表现很满意,没看到姜予眠的眼神快把他射成筛子。 班主任打量两人,见他们外貌气质十分般配,对黎宇飞编造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班主任喊道:“黎宇飞姐姐。” “在。”这位班主任典型的古板严厉老师气质,姜予眠看到她就想起曾经,好学生对班主任那种天生的敬畏感无处不在。 班主任扭头,又看向陆宴臣,喊道:“黎宇飞姐夫。” 陆宴臣撇头,见旁边女孩紧绷的表情,配合他们的谎言:“……嗯。”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谈谈黎宇飞去酒吧的事……”班主任一开口,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 就在姜予眠以为终于要结束时,班主任端起茶杯喝了口润喉,猝不及防问:“看你俩挺年轻的,有孩子了吗?” “这……”话题跨越之广,姜予眠都不知道该怎么编,试探性问道:“跟宇飞的事儿有关系吗?” “当然。”班主任操着熟稔的语气,“现在小孩的教育问题非常重要,只有当父母的才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你们这些年轻的哥哥姐姐跟他们打成一片,自以为包容放纵就是对他好,其实是害他。” 她见过不少学生家长,一般父母听到孩子贪玩都会急着训斥,并承诺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但刚才她费尽口舌说了一堆,这表姐和表姐夫也就附和两句,一看就是体会不到他们的良苦用心。 “青春期的孩子大多叛逆,家里人要多注意。”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们还是太年轻,等你们有了孩子,自然就懂了。” 呵呵…… 这话她没法接。 姜予眠向旁边人抛出求助的眼神,当了许久工具人的陆宴臣终于开口:“老师,你说得对。” “小孩的教育很重要,我们必定会对黎宇飞严加管教,让他专注学习。” 这个回答总算让班主任,她又讲了两句才放两位“家长”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姜予眠重重吐出一口气。 扭头一看,始作俑者还优哉游哉地靠站在走廊栏杆前,姜予眠揉捏手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黎宇飞,你可真行。” 黎宇飞立马放下翘起的脚,“姐,姐,这事儿有人阴我。” 姜予眠面色不虞:“你自己不去,别人能拍到照片举报你吗?” “可你不是知道嘛,这事儿昨晚就翻篇了,干啥突然发这么大火。”黎宇飞小声嘀咕。 姜予眠扭头看了眼办公室,压低声音控诉:“你自己刚才在里面说了什么,心里没数?” 小小年纪满嘴跑火车,什么表姐和表姐夫,张口就来。 黎宇飞立马把求助的目光抛向陆宴臣。 走廊有人经过,陆宴臣轻握了一下姜予眠胳膊,拉她往边上靠些,说道:“事急从权,既然我们答应帮他这回,便要做到底。” 姜予眠哼声:“我又不欠他的。” 黎宇飞双手合十对着陆宴臣不断摇晃,求他帮忙化解矛盾。 陆宴臣接收到他的求救目光,朝姜予眠的方向微低头,好言好语道:“这次被举报也是个教训,就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对啊,姐。”黎宇飞狗腿地抱住姜予眠另一只胳膊,“我保证没有下次。” 班主任端着茶杯站在办公室窗口,看到这“严母慈父”的一幕,欣慰点头。 之后,黎宇飞返回教室继续上课,姜予眠得以解脱。 “经过黎宇飞的事,我总算知道你当初看我的心情。”她比陆宴臣小六岁,黎宇飞比她小六七岁,站在现阶段看过去,当真就是一小孩。 “你跟他可不一样。”陆宴臣走在她身旁,近乎同步。 “他是叛逆的青春期,至于你……”一时间,他似乎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词。 回顾曾经,姜予眠自嘲道:“哦对,我是生病了。” “不,我是说,你……”陆宴臣欲言又止,在女孩疑惑的求知目光中,缓缓道出两个字:“很乖。” 她有脆弱的身体、坚强的灵魂,天生惹人怜爱,让他充满保护欲。 这话题,突然变得敏感起来。 姜予眠撇开头,迈着缓慢的步伐继续向前走,故作随意的语调:“啊,这么说起来,那确实比黎宇飞省心很多。” 陆宴臣亦步亦趋跟随她身后,低声笑道:“也不是很省心。” 要帮她解答难题,帮她寻找记忆,带她看医生,哭的时候还要哄。 他精心去呵护一朵凋零的花,历尽千辛万苦让那颗种子重新发芽,却没亲眼看见那朵鲜花绽放。 今天陆宴臣被叫来帮忙,于情于理都该感谢,姜予眠看时间还早,没到吃晚饭的点。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不过现在才四点,有点早了。” “我可以等。” “啊?你不是来这边出差的吗?” “今天的事办完了。” 话说到这地步,姜予眠不好再反悔。 她能感觉出来,陆宴臣回国之后在主动接近她,却不知是何原因。 不过,陆宴臣当初收留照顾她那么久,她请人吃几顿饭,也是应该的。 黎宇飞的学校距离黎家不远,姜予眠的房子也在这边,距离饭点还有段时间,姜予眠请他去楼上喝茶。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空气流通,采光极好,对于独居来说,再合适不过。 陆宴臣打量四周,家具齐全,很有生活气息。 “你打算长期在这边?” 姜予眠摇头,把手里的杯子递出去:“这里只是偶尔过来住,也有两年了。” 陆宴臣接过温水杯:“类似于出差?” 姜予眠颔首:“可以这么说。” “租的还是?” “买下来了。”几十平的小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对她现在的收入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姜予眠捧起水杯抿了一口,似感叹:“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总觉得没安全感。” 陆宴臣动作一顿,杯子里的温水也被客厅空调散发的冷气吹凉,“所以当初你在陆家,很没有安全感?” “那时候不是。” 姜予眠靠落地窗站立,阳光斜射进来,落在她身后。 指腹沿着杯壁摩挲打转,她抿动嘴唇,缓缓抬眸,跟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上视线,“因为当时我觉得,有你在的地方最安全。” 她那清凌凌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给了我需要的所有安全感。 陆宴臣心念一动:“眠眠,当初的事……” “当初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已经过去很久了。”姜予眠忽然迈开脚步往客厅里面走,不经意地打断他要说的话,“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嘛,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她进了厨房,把用过的杯子洗净。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举起杯子在眼前轻晃,余下的小半杯水荡在杯壁,将攀附的痕迹冲刷掉。 几天后,科研所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姜予眠匆匆返回景城。 “逐星”系统在内测时候发现一些问题,沈清白催她好几次。 连续两周的工作让她忙得晕头转向,姜予眠在实验室熬了两天,眼角冒出黑眼圈。 许朵画在宿舍群吐槽工作太忙,老员工把她当免费跑腿的时候,姜予眠也提了一嘴:“熬了两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天骄最近春风得意,看她俩在群里诉苦,大方的说:“最近得了几套护肤品,功效不错,改天寄给你们。” 许朵画连发一串感谢表情包,姜予眠已经被叫去工作,没再看消息。 等她空闲下来,群消息显示99+,许朵画总爱聊各种事,她也懒得翻看,就这么过去了。 徐天骄把护肤品分成三套准备寄出去,姜予眠却迟迟没有回复。 快递小哥上门收件,见她摆着三个盒子:“这三个都要寄吗?” 徐天骄低头看着贴在盒子上的纸条,从中拿走了姜予眠的那盒,说:“寄两个。” - 忙完手里的事,姜予眠走出实验室,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沈清白随她身后出来,在她身旁停下:“最近辛苦了。” 姜予眠回头冲他笑笑:“你也是。” 沈清白单手插兜,侧头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予眠十指交握,掌心往下压压,活动筋骨,“打算回去睡两天把觉补回来。” 姜予眠这个人,聪明、善良,却不轻易与人交心,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人能猜到她下一步计划。 听出她打太极的意思,沈清白随意点头,岔开话题,“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姜予眠轻轻摇头:“抱歉诶,家里已经安排好了。” 谈婶知道她今天开始休息,整个上午都在厨房忙活,煲汤给她喝。 预约的车快到了,姜予眠朝沈清白挥挥手,迎着太阳跑向大门口。 骄阳下奔跑的灵动少女跟实验室里沉着冷静的领导者截然不同,跟姜予眠认识三年,共事两年,沈清白时常分不清,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只为做给他人看的模样。 地面原本重叠的影子变得独立,沈清白抬头,踏出凉意遍布的空调屋。 另一边,刚上车的姜予眠重新扎了下头发,拿起手机给谈婶发消息。 她已经快两个月没去陆家,生日那天陆爷爷说要给她办,她以工作为由拒绝了。 到家后,谈婶先给她盛了碗鸡汤,姜予眠喝完在屋里走了会儿,实在抵不住困意,回房间躺下,很快睡着。 等她醒来,太阳已经落山。 午休时间过长,睡得她头昏脑涨,姜予眠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顿时神清气爽。 下楼途中,她隐约听见有人说话,提到自己名字,姜予眠竖起耳朵继续往下走,看到两个熟人——陆宴臣跟陆习兄弟俩。 姜予眠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犀利的谈婶发现:“眠眠,你醒了。” 姜予眠若无其事走出来,揉揉眼睛,含糊道:“睡太久了。” “你也是辛苦了,该多休息,快来坐。”谈婶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因为刚才陆习跟陆宴臣各坐一遍,现在姜予眠的位置在两人中央。 谈婶看了眼时间:“哎呀,我该去叫厨房做饭了,你们三个聊。” 把人座位安排好,谈婶自己走了。 姜予眠满脑子问号,她甚至不知道,陆家两兄弟同时坐在干啥。 客厅剩下三人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直到姜予眠手机响起,她像是抓到一根打破气氛的稻草,赶紧顺着爬。 姜予眠起身接电话,陆习也跟着离开,姜予眠没走太远,陆习从她后方经过,绕了一圈又回到沙发上。 这次,他挨着陆宴臣坐下。 平时吊儿郎当的陆习摆出一副严肃脸:“哥,你要提防沈清白。” 陆宴臣胳膊肘倚在沙发边,问:“怎么说?” 陆习窃窃私语:“沈清白对小……姜予眠有意思。” “嗯?”陆宴臣松开支在腮帮处的手,身体直立起来。 见大哥不温不火的态度,陆习正色道:“姜予眠从来到咱们家到现在已经好几年,算半个陆家人吧,我总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上回你们那个学术交流会,你应该见过沈清白吧?”陆习思索形容词,“长了一副性冷淡的样儿,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那个。” 陆宴臣摸着下巴轻点头,“似乎有点印象。” “那就对了!” “他在学校就我行我素,不近人情,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听说有女生跟他表白,拒绝就拒绝吧,嘴巴还特毒,说人家长得丑不配。” “像沈清白那种冰冷冷的性子,搞不好还是家庭冷暴力选手。” 陆习用尽毕生所学把沈清白描黑。 陆宴臣没兴趣探究他话里的真假,但有一定他很认可——提防沈清白。 姜予眠接到的正是沈清白打来的电话,说是“逐星”的投资商唐总觉得他们小组今日太辛苦,请他们去放松放松。 姜予眠个人倒没什么太大兴趣,但既然唐总说了团队,她也不好缺席。 姜予眠应下来,时间定在三天后。 原以为是吃饭等类似的团建活动,结果,唐总带他们团队一行人去了高尔夫球场。 唐总是高尔夫运动的资深爱好者,并非常希望把这项运动的快乐分享给大家。 姜予眠望着头顶的太阳,恨不得时间倒回三天前,她一定不接那通电话。 现在来都来了,她只能咬牙参与。 姜予眠想着,应付几下就找借口进去休息,刚站到位置上,旁边传来沈清白的声音:“你握杆的姿势不对。” 驻场教练没到,沈清白已经率先走到她身边,认真指导她握杆的手势和站立的方式。 “这样?”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有人教,她也听得很认真,并且一一照做。 在沈清白的指导下,姜予眠练习空挥杆,不断纠正错误姿势。 沈清白靠她越来越近,姜予眠举起球杆,突然听到有人喊:“眠眠。” 姜予眠下意识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徐天骄,她放下球杆,走出发球练习位,“你也来这玩吗?” “今天休假,来放松一下。”徐天骄今天穿了套高尔夫女装,贴身又舒适得白上衣清晰勾勒出身材曲线,黑色裙裤下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白到晃眼。 她特意来到姜予眠面前打招呼,“刚才看到你还不太确定。” 姜予眠解释:“跟一些做项目的同事来团建。” 她姑且就这么解释唐总带他们来这放松的行为。 徐天娇问:“你找到工作了?” 姜予眠含糊道:“算是吧。” 徐天骄点点头:“也对,你去哪儿都有人抢着要。” 姜予眠轻描淡写揭过跟关于自己的话题,问起徐天骄的近况,“你现在也不错啊,在天誉实习还适应吗?” 说到这,徐天骄眼角眉梢都飞舞着喜悦,“之前只晓得天誉难进,进去后才明白它跟普通公司的不同之处。” 在班里正式工作的技术人员,个个能力都是顶尖,那是一个行业的尖端,而她现在已经触碰到往上爬的阶梯。 今天徐天骄是带着目的来到这里。 自从交流会之后,她没再跟陆宴臣碰过面,本以为进入公司实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发现,月亮依旧悬挂于高空,她眼前的是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 她凭自己的社交能力,在公司吃得开,偶然得知陆宴臣跟人约了周末来高尔夫球场,她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遇到姜予眠是意外,不过有个朋友在这里,她出现在球场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徐天骄密切关注着来往的人,直到陆宴臣跟秦舟越出现。 徐天骄连忙拨乱几缕碎发,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刚练习过,走进休息区,装成偶遇:“陆总。” 两个男人同时望去,看清来人,陆宴臣微颔首。 陆宴臣对外向来是一副温和又疏离,徐天娇也不像普通女孩那么容易害羞,她大大方方迎上去,刷满存在感,“我是徐天骄,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我现在也是天誉的实习生。” 徐天骄有资格参加交流会,应当能力不错,通过天誉的面试也就不足为奇,陆宴臣端着一副领导者该有的口吻,鼓励员工:“好好工作。” 徐天骄抬手将一缕碎发勾至耳后,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驱蚊环,然而陆宴臣早已收回视线,跟秦舟越谈话。 徐天骄有些尴尬,但这时候继续打扰就显得太过,她把握着分寸,去拿水喝。 徐天骄一走,秦舟越装不下去,“对一个女职员这么和颜悦色?” 陆宴臣面不改色道:“她是眠眠的朋友。” “说起你家那小丫头,还真是了不得,专业能力跟你一样强到变态。” 当初陆宴臣把姜予眠“捡”回来,那副病恹恹又懦弱的样子他亲眼见过,这短短几年,姜予眠的蜕变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陆宴臣承认:“她的确很有本事。” 两人交谈时,徐天娇没有理由再往上凑,她只好守在两人去球场的必经之路,假装打电话,借此“解释”她出现在这的合理原因:“对,我跟眠眠这会儿都在球场。” 她侧站在那儿跟打电话,陆宴臣和秦舟越从她后方经过。 秦舟越压低声音:“我没听错吧,她刚才提到,眠眠?是姜予眠吗?” “很有可能。”突然发现意外之喜,陆宴臣嘴角微弯。 高尔夫球场上,姜予眠挥杆挥到手累,好不容易打出去两颗球,还被沈清白批评:“你这个动作不对,容易扭伤脚。” 沈清白那副冰冷冷的面孔,语速一快就显得严肃又凶,姜予眠内心有些抗拒,“要不你自己去打,我可以跟教练学。” “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沈清白义正词严地反驳,抬手点了下她肩膀,“脚与肩同宽,看杆头……” 遇上个严厉的老师,姜予眠内心煎熬,殊不知后方一有人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秦舟越满脸看戏的表情:“啧啧啧,原来是在约会啊。” 这个角度看上去,两人挨得很近,秦舟越点评:“手把手教学,不错,真不错。” 陆宴臣目视前方,语调很沉:“把人弄走。” 秦舟越满脑问号:“这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弄?” 陆宴臣毫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打个电话,不会吗?” 秦舟越皱眉:“你直接出去不就行了。” “人太多。”他不确定姜予眠是否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她跟天誉的关系,到时候免不得受人猜忌。 秦舟越啧声,替他办事去。 很快,沈清白接到一个电话,姜予眠暂时一个人留下。 她根据刚才所学挥动球杆,发球,意外地打得不错。她来了兴趣,再度尝试,没注意到后方有人离她越来越近。 姜予眠摆好姿势,挥杆……抡空了。 身后传来一道明显的笑声。 姜予眠回头,意外地看着来人,一想到陆宴臣悠游自得站在后方看完全程,失败的恼意爬上喉间:“你笑什么!” 陆宴臣慢慢走近,“看你打得高兴,没忍心打扰。” 姜予眠握着球杆,显然不吃他这套。 别以为答非所问就能掩饰刚才的嘲笑。 陆宴臣走上球垫,自然而然地开始指导:“你刚才用力过猛,稍微放松一点,避免肌肉紧绷。” “手放中心,右手覆盖住左手大拇指。”他的声音温和有力度,跟沈清白严厉的教学完全不同。 “膝盖微曲,挥杆时重心不要偏离……” 人在接受陌生知识受挫时本就容易产生抗拒心理,而他就像春风化雨,耐心滋润贫瘠的土地,使之重现生机。 姜予眠反应过来,自己竟真的照做了。 她松开球杆重新握住,将球杆对准地面,瞄准目标。可她一动,姿势有些变形,陆宴臣动手将她合起的手掌扳正。 两人的距离蓦然拉得更近。 她今天穿的黑色吊带,与短裤之间露出白嫩的小蛮腰。 薄薄的白衬衣外套罩在充满骨感的身上,翻开的衣领沿着饱满的玉峰向两侧散开。 男人喉结一滚,不着痕迹抬高视线,清晰的看见一根发丝贴在她脸颊。 姜予眠自己似乎也感受到,右手从他掌心挣脱,随意地勾起发丝别在耳后。 红润的唇瓣启合吐气,站在侧面恰能将起弧度看得一清二楚。 “重新来。”姜予眠晃晃手腕,重新握住球杆。 紧接着,为了矫正她的姿势,陆宴臣一手按在肩头,一手贴在腰后。 隔着单薄的衬衣,肌肤仍然被烫到,不知是太阳太大,还是紧贴的温度太炙热。 姜予眠脊背绷紧。 “眠眠。” “嗯?” “放轻松。” “……” 贴着教学,你放轻松试试? 姜予眠握着球杆扭动,“你离我远点,我自己打。” “好。”陆宴臣退离球垫,给她宽敞的发挥空间。 姜予眠凝神静气,再度挥杆,稳稳打飞一记球。 她欣喜转身:“我好像感受到了!” 不再是胡乱的尝试和练习,而是真真切切控制身体和手挥出那一记球。 可当她回头,看见的却是沈清白。 姜予眠笑容微僵,逐渐收敛,“学长。” “刚才打得不错。”沈清白上前鼓励,“趁有手感,多练习几次。” 姜予眠没了兴致,抬手摸摸额头的汗,“有点累了,我先进去休息一下。” 她大概猜到,陆宴臣在刻意回避。 放好球杆后,姜予眠走向休息室,却意外看见两个熟悉的人面对面而立。 消失的陆宴臣跟徐天骄站在一起,而徐天骄手里举着那条最近一直佩戴的驱蚊手环,不知道在说什么。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在陆宴臣跟秦舟越离开休息室不久,徐天骄挂断那通假电话,特意磨了会儿时间走出去。 之所以在电话里提到姜予眠,是特意说给那两人听,让他们相信,她今天是跟朋友来玩,才会偶遇。 她千算万算,铺垫好了一切,唯独没想到会看见陆宴臣主动上前,耐心教姜予眠打高尔夫的画面。 一时间,徐天骄惊讶又疑惑。 回想过去,陆宴臣在交流会上就表现出对姜予眠的特别,反之那天,她跟陆宴臣并无任何语言和肢体接触。 徐天骄低头看着手里这条驱蚊手环,猛地想起当时在树下,被蚊虫叮咬脸颊的是姜予眠。 蛮可笑的,她竟戴着这东西满心算计,还多次被姜予眠看见。 徐天骄羞愤地扯下手环,可在扬起它准备扔掉那刻,她犹豫了。 她查过陆宴臣出国前的相关资料,外界都说他一颗心思铺在事业上,不谈儿女情长。 陆宴臣跟她之前接触那些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不一样,如果有目标,定不会轻易动摇。 结合陆宴臣对自己和对姜予眠的态度,徐天骄很快做出判断。她现在去勾搭陆宴臣,失败几率极高,但如果她帮了陆宴臣,说不定能讨一份人情。 徐天骄早早出身社会,权衡利弊才是她的做人准则。 徐天骄闭眼沉淀好心情,在陆宴臣踏进来时,迎了上去。 …… “陆总,交流会那天你是否让人给过眠眠一个驱蚊手环?” “的确。”陆宴臣的目光落在那枚淡绿色驱蚊环上,若非徐天骄刻意提起,他根本没注意看。 徐天骄心道“果然”,面色却不显,“很抱歉,可能是工作人员认错人,把东西给我了。眠眠曾看到过手环,恐怕容易引起误会,我现在就是想确认一下,方便跟她解释。” 知道在这种人面前玩花样容易翻车,徐天骄干脆坦白,“还希望陆总不要介意我之前的行为。” 她把手环递向陆宴臣,这一幕恰好被姜予眠撞见。 陆宴臣跟徐天骄? 想起来,徐天骄目前就在天誉实习。可徐天骄的手环是那日交流会上“有心人”所赠,为什么会递给陆宴臣?难道那个有心人就是…… 他? 姜予眠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分开,陆宴臣往里走,徐天骄往外走。 “眠眠?”徐天骄突然发现她的存在,不知道她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你看到了?” 姜予眠点了下头。 徐天骄呵出一口气,接连遇到话题中的两个主角,也省得她花精力去思考如何跟姜予眠提起。 她趁此机会一并解释:“之前是我误会了,那条驱蚊手环原本是要送给你的东西。” 姜予眠看到徐天骄手腕间空空如也。 其实在徐天骄走过来那段路程里,她就猜到了。 陆宴臣跟徐天骄并无交集,不至于在交流会突然送徐天骄东西。即使有人真的对徐天骄一见钟情,注意到这些小细节,但也肯定不是陆宴臣。 因为陆宴臣那天请她吃饭了。 她不知道陆宴臣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但肯定不会偷偷摸摸、畏首畏尾。 姜予眠跟徐天骄一起进了休息区,两人点了饮料,在安静的角落坐下。 徐天骄仍有疑惑:“你跟陆宴臣,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予眠握着冰饮杯浅吸一口:“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徐天骄诧异:“这还能有假?” 姜予眠淡笑道:“假话是,我们从交流会开始有了交集。” 徐天骄眼底浮现疑惑:“那真话?” 姜予眠扶着吸管搅动杯中透明的冰块,那些随之流转的色彩在眼底呈现,犹如记忆中斑斓多彩的过去。 许久,她抬起头,坦诚道:“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交流会那天下午,是重逢。” “你俩有前缘?”敢情她还想着讨人情,又是白搭。 “挺复杂的,不过,不是你以为那种关系。”姜予眠不喜欢跟人分享秘密。 徐天骄自己抛出尴尬往事:“之前在你面前出丑,还挺糗的。” “一个误会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她当时也的确没想到,会是陆宴臣送给她的东西。 徐天骄低头咬住吸管。 有些人天生好运,不仅有聪明的头脑、优越的身材外貌,遇到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真是令人羡慕。 众人在高尔夫球场待了一上午,中午,唐总又亲自请他们团队吃饭。 老板最近对他们过于热情,姜予眠反倒觉得不适应,但期间,即使有人提到工作,唐总也会劝说大家:“今天出来是为放松,咱们只谈吃喝,不提工作。” 宴席散去后,姜予眠跟沈清白同乘一辆车返回嘉景公寓。 途中,姜予眠忍不住道出心中疑惑:“你觉不觉得,唐总最近的态度有点奇怪?” “你是说,无事献殷勤?”沈清白也有同感。 虽然也算不得献殷勤,只是相较于之前的交流模式,显得有些过了。 那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姜予眠也说不清,“我现在就盼着‘逐星’早日通过测试,顺利上市。” 唐总出钱,他们出技术,双方合作共赢。 姜予眠勾着挂在肩头挎包系带,从中取出门卡,刷卡进入。 沈清白紧随身后,提到正事,“之前做的app页面还需要调整,你有空再看一下。” 姜予眠侧头:“现在看吧,早点弄完我也安心。” “行。”沈清白也爽快,“那直接去我家。” 面对面工作会比网络传递信息方便许多。 现在诈骗方式层出不穷,‘逐星’app特意划分出几个小板块,除了常规设置的公告,还设有诈骗案例公布区。他们会通过数据库收集各种新型诈骗案例,经处理后公布在上面,以提醒大家注意。 除了最基础的电话和信息拦截,‘逐星’还设有录音和追踪系统,只要用户同意,这两者不仅能有效减少上当受骗的概率,还可以通过软件记忆查找诈骗电话的来源。 “这些东西要综合在一起,可是个浩大的工程。”沈清白曾特意问过,“你怎么想到要把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 “其实现在网络科技发达,录音、定位等功能已经运用于各大软件,只是他们手机这些数据的作用在于别处,而我们专攻这一项,效果会更显著。” 姜予眠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每每提到工作进展,她眼里都放光,哪怕遇到困难,也会沉着且坚定地去克服。 这让沈清白想起小时候那场比赛,他实在不信那个被妈妈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的女孩会赢过他们,可姜予眠用实力证明,她战胜了在场的所有人。 沈清白把双手枕在脑后,感叹:“没看出来,你还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没你说得那么伟大,不过是觉得。”姜予眠思索用词,“为人民服务也挺好?” 大概是因为她的父亲和如父亲般伟大的黎叔叔都是警察,她在写程序时也下意识往这方面思考。各类诈骗害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或许他们拦截一条短息、一通电话,就能拯救很多人。 两人在屋里加班,又耗费不少精神。 页面设置修改完毕,姜予眠便捏捏酸痛的脖颈,“好了,我先走了。” “嗯。”沈清白话不多,默默起身送她。 刚走到客厅,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人不约而同站立住,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进来。 夫妻俩看到客厅里的年轻男女,面面相觑。 沈父:“这……” 沈母:“我们俩来得不是时候?” 沈清白的父母是科研人员,平时很忙碌,他们好不容易放假过来,想给儿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儿子先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猝不及防碰面,沈清白礼貌地把他们介绍给对方,沈母听到儿子口中的“学妹兼同事”,有些小失望。 知子莫如母,沈母打算为儿子助力一把,打着合眼缘的旗号请姜予眠吃饭。 姜予眠拒绝了,走到门口都能被沈母拉回去。 这顿饭,不吃都不行。 - 下午,陆宴臣重查了徐天骄的个人简历,以及面试监控记录。当人事部管理以为自己赌对时,却突然收到被辞退的通知。 陆宴臣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拉,秦舟越躺在他办公室里看好戏,“那徐天骄,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宴臣不假思索道:“实习照旧,能不能留下看她本事。” 可他们都知道,依照徐天骄目前的能力,几乎无法转正。 一番操作看得秦舟越连连啧声:“你这是为姜予眠开后门?” “还人情。”一份人情的重量,在于那件事本身涉及的利益或……人。 秦舟越挑起眉头,对他的做法不予评论。 秦舟越想起刚收到的消息,神色正经几分:“听到点风声,唐氏集团资金链似乎出了点问题。”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经营自己事业的同时,也会关注行业内相关公司的发展。 陆宴臣手抵桌角往后一推,座椅退离半米,他十指交错置于膝上,不紧不慢开口:“你消息太慢了。” 秦舟越竖起大拇指:“看来你早就知道。” 他承认:“关注过。” 别人不知道‘逐星’的核心研发人员,但他从一开始就在关注姜予眠,自然知晓与她有关的事。 秦舟越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听说老唐最近到处找人帮忙。” “稍安勿躁,先观察。”陆宴臣言谈自若,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看来他早有计划,秦舟越懒得探寻,从休息沙发上翻身坐起,探长脑袋问:“你对那小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办公桌前的男人抬眸,看向沙发上的秦舟越,突然开口:“也没那么小吧?” “哈?”秦舟越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宴臣松开手指,胳膊架于椅托。 他抬起手,弯曲的手指抵在脸侧,道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年龄:“22岁了。” 秦舟越来不及分析这句话,他看到陆宴臣摆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好意提醒:“你电话。” 陆宴臣伸长手臂,拿起来看。 来电人是他的好弟弟——陆习。 食指擦过屏幕,陆宴臣接听了这通电话。 陆习直截了当地问:“大哥,我之前跟你说那事儿你还记得吧?” 他跟这位亲弟弟平时没什么感情交流,最近唯一提过的事,是叫他阻止姜予眠跟沈清白感情发展。 陆宴臣从容不迫地应对:“当然。” 陆习急躁的质疑从手机里传来:“你行不行啊?小哑巴跟沈冷淡都见家长了!” 第54章 晋江(有修改) 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陆习的住所距离嘉景公寓不远。 下午跟李航川约了吃饭,没想到会在经过嘉景公寓那段路上看到姜予眠。 她身旁有位中年妇女,两人挨着走,看起来关系亲密。 陆习定睛一瞧,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人,沈清白和一个不知名的中年男人。 见这一幕,陆习很快察觉不对,他竖起耳朵,听到沈清白对中年男人喊了一声“爸”。 姜予眠跟沈清白父母吃饭,陆习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瞬间想到——见家长。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按照他以前的性子,估计会直接冲出去阻止,但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一,姜予眠多半不会听他劝告;其二,就他傻乎乎冲出去被一群人看笑话,丢人。 既然他说服不了姜予眠,就找个能管住她的人。他记得当初姜予眠十分信服大哥,这也是他之前特意让陆宴臣提防沈清白的原因。 陆习立马掏出手机给陆宴臣打电话,却听他慢悠悠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把那件事放心上。 眼看着气氛和谐的四人越走越远,陆习脸上浮现疾色:“你行不行啊?小哑巴跟沈冷淡都见家长了!” 他真怀疑大哥根本没跟姜予眠说,才会让沈清白钻空子。 大学城附近许多美食,沈家先问姜予眠的喜好,她摇头说都可以,沈母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拉着儿子问:“眠眠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 自来熟的沈母已经叫上小名。 “她……口味适中,一般没什么忌口。”沈清白回想这几年,清淡和酸甜苦辣口味她都能吃,似乎除了喜欢尝些果酒之外,没有特别偏好。 最终沈母决定去吃烤鱼。 他们在网上挑了家评论最好的店,步行过去大概六百米。 一路上,沈母旁敲侧击问了姜予眠许多,例如近期工作,专业学习等…… 又说自己儿子从小就不爱笑,顶着一张冷脸耍酷,唯一庆幸的是那张脸长得不赖。 沈母叹气:“看他这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肯喜欢他。” “学长一直很受欢迎,阿姨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按照沈清白在学校的人气程度,想脱单也就分分钟的事。 两人谈论的声音偶尔传到后方,沈父背着手:“你妈那张嘴哟。” 沈清白微蹙眉:“爸,你让她收敛点。” 沈父摇头,“我哪管得住。” “再说了,你妈也是为了帮你。” “我不需要。” “你是不需要,还是对人家姑娘没意思?” “……” 一行四人,心思各异,大约只有沈父沈母的心愿相同,就是儿子能追求到心仪的女孩。 聊着聊着,四人不断接近目的地,抬头已经能看见远处高挂的店牌。 沈母的话匣子滔滔不绝,没有片刻停歇,姜予眠问一句答一句,直到手机振动,让她暂时有了喘气的空歇。 来电显示一串数字号码,没有备注,却无比熟悉。 不知道陆宴臣突然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姜予眠指着手机向沈母示意,稍微拉开一些距离才接,“喂。” “眠眠。”男人磁沉的声线从手机里传来,犹在耳边呢喃。 记姜予眠脚步慢下,边走边问:“有什么事吗?” 他道:“突然得知一个消息,跟你有关。” 街上声音嘈杂,姜予眠托举手机往耳边凑近些,问:“什么消息?” 陆宴臣循序抛出诱饵,“现在方便吗?我们见面谈。” 距离烤鱼店不到一百米,姜予眠撇头看到余光中的沈母,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现在要去吃饭,晚点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他打这通电话的根本目的就是要破坏这场“见家长”的饭局。 他只顺着姜予眠给出的信息,提出建议:“正好我也要去吃饭,不如一起?” 一起? 姜予眠无法想象陆宴臣跟沈家人坐在一起的画面,当然,她也不会那么做。 烤鱼店就在眼前,姜予眠仰头望着店牌,对着手机问:“有这么着急吗?” “我倒是不着急。”陆宴臣停顿几秒,“这件事关于‘逐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对方使出杀手锏,姜予眠顿时停在原地:“你……” 他居然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问题,陆宴臣提到“逐星”,她没法不在意。 陆宴臣要她现在过去,二者只能取其一。 沈父沈母邀她吃饭这事是突然的,不存在故意针对的可能,那么说明这事真的很着急。 很快,姜予眠作出选择,“叔叔阿姨还有学长,很抱歉,恐怕没法跟你们吃饭了,工作上出了点问题。” 沈母皱眉:“都快到了,这……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沈母想要挽留,最后是沈清白站出来制止了母亲:“妈。” 接收到儿子认真的眼神,沈母只好作罢,在姜予眠临走前加了个好友。 分别后,姜予眠在路边打车,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性子慢热,认识再久的人都会有所保留,更何况第一次见到沈清白父母。 陆宴臣的电话给了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静谧的办公室和热闹的街景形成鲜明对比。 “陆宴臣啊陆宴臣,你也有今天。”看完全程的秦舟越不禁拍手称奇,“上赶着请人吃饭,真是活久见。” 陆宴臣按灭手机屏幕,正对着自己的脸,唇畔弧度隐现,“也没那么老吧?” 也没有活很久,二十几岁正年轻。 秦舟越正要嘲讽,却被那人抢先一步:“哦,差点忘了,你比我大两岁,今天该三十了。” 算起来,确实是比他多活了两年。 一提到年龄,秦舟越顿时暴躁如雷:“你别欲求不满就人身攻击啊!”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合上文件,起身拿上外套,不驱逐不赶客,甚至心情颇好地朝他挥手:“我该去赴约了,再见。” 秦舟越简直想给他两拳。 陆宴臣大大方方把宽敞的办公室留给他,秦舟越重新躺回去,摸出手机打给秦衍:“下班了吗?下班出来喝酒。” 一道模糊的女声在电话里闪现,接着才听到秦衍回话:“哥,我约会呢。” 突如其来的消息又把秦舟越惊得坐起,“约会?你小子什么时候谈的?” “我女朋友在喊我,先不跟你说了。记”秦衍敷衍地把他打发,电话挂断之前,秦舟越还听见自家弟弟粘腻的喊了声“梨梨”。 秦舟越眉头鼻子都皱起来。 春天都过去了,怎么还有一群人上赶着开花。 - 姜予眠低头看着手机上,陆宴臣发来的定位,抬头对司机师傅报出地址。 谈事的地方不是严谨的办公室,而是一家泰式餐厅。 以前绞尽脑汁想跟他吃一顿饭都难,现在却有一次又一次接触的机会主动送上门。 她去时,陆宴臣已经提前坐在位置上等候。 姜予眠坐到他对面:“不是要谈事,怎么选在这?” 陆宴臣抬手看表:“耽搁你吃饭时间,总该赔你一顿饭。” 陆宴臣不是今天第一个请她吃饭的人,姜予眠想起沈母当时不断追问她的喜好,以及陆宴臣直接发来的地址,故意挑刺:“万一这里的饭菜不合我口味呢?” 陆宴臣拎起泛着浅蓝色的水壶,动手替她添了半杯水:“我记性一向很好。” 不至于这么快忘记她的口味。 “你是说之前吗?”在他推动之前,姜予眠自己把杯子挪到面前,手指感受到里面的水是温的。 “也许口味会变。”她笑着举例,“我有个室友之前爱吃辣,后来发现容易长痘,她渐渐开始吃清淡口味。” 陆宴臣眉眼带笑,又给自己倒水,“吃清淡口味是情势所迫,但她喜欢辣味。” 姜予眠摇头:“不啊,习惯清淡之后,她就不碰辣椒了。” 男人高举着水壶的动作微顿,倾斜倒入杯中的水差点溢出,他反应过来,缓慢将水壶放回原位,启唇道:“那说明偶尔还是要回顾一下,以免忘记了真正喜欢的。” 唇上功夫,陆宴臣是强者。 半响,她捧起水杯抿了几口,“说正事吧,你怎么知道我在研发‘逐星’?” 陆宴臣半真半假道:“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当初你们要找人投资,就注定不可能隐瞒彻底。” “ok。”姜予眠接受这个理由,所以更好奇,“那你今天要跟我说的,又是什么事?” 他们所在的包间无人打扰,可以畅所欲言,陆宴臣放下杯子,靠坐椅子上,目光看向她,“唐氏资金链出现问题,很可能下一步就会对‘逐星’下手。” …… 两人在包间密谈了十几分钟才按铃提醒服务生进来送餐。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七点,姜予眠确实饿了,她夹起一块菠萝放嘴里咀嚼咽下,“如果不是你那通电话,我现在应该坐在烤鱼店吃鱼。” 原来沈清白打算带她去吃烤鱼。 陆宴臣不露声色,佯装对一切不知情:“是跟朋友相约吗?” “嗯……”她微微迟疑,“差不多算是。” “那真是抱歉,打扰你们聚餐了。”男人眼底浮现歉意。 见他如此,姜予眠摆手道:“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沈母出现很突然,邀她吃饭很突然,陆宴臣打电话也很突然,一切都是巧合。 他把选择权重新交还:“想吃烤鱼的话,我们可以换一家。” 陆宴臣说得出口就做得出来,姜予眠捏着长勺舀了一勺咖喱放进饭碗里搅拌:“别了,菜都上了,不能浪费。记” “好,那下次。”他顺水推舟定下邀约。 埋头干饭的女孩噘了下嘴唇,不以为意。 沈清白发来消息,问她工作处理如何,姜予眠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莫名有些心虚。 陆宴臣带来的消息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姜予眠对唐氏起了防备心。只是没等她想到策略,唐总再次出现,邀他们研发小组去郊外庄园放松。 这番操作像极了先礼后兵的战术,姜予眠不动声色,等狐狸露出尾巴。 途中,她跟沈清白通过气。 现在过得越是舒坦,就容易跌入资本家编织的陷进。 郊外有一间藏在繁荫大树中的森林茶室,中西式风格融合,窗外郁郁葱葱,坐在里面品茶,享受净化心灵的静谧感。 确实是个休闲的好地方,可惜这里有人别有用心。 “这附近真不错,一直在实验室,好久没呼吸新鲜空起了。”研发组的小李特意带来相机拍摄风景,进了茶室又在室内寻找角度拍摄,忙得脚不沾地。 “姜姐,沈哥。” 两人年龄其实比他们小,在组里以能力胜出,大家都以他们为尊。 听到小李在喊,两人齐齐回头,镜头对着他们捕捉到这一幕,“你们坐着别动,就保持这个姿势,我给你俩拍几张。” 就在小李准备按下快门时,店员端着托盘闯入镜头:“打扰一下,这是给各位准备的水果。” 茶室开在这里不止品茶。 店员送来几盘水果,鲜红多汁的西瓜切成方块,分成几份,分别放于每位客人面前。 小李举着相机等店员离开,对方却转头告诉他:“先生,非常抱歉,店内禁止拍摄。” “啊,可是刚才……”刚才他拍了那么多,其他店员看到也没说啊。 作为客人只能遵从茶室规定,小李悻悻地收起相机,“抱歉,没法拍了。” 姜予眠对拍照兴趣不大,招呼小李道:“没事,来吃西瓜吧。” 西瓜跟夏天绝配,姜予眠拿起旁边备用的叉子,在看手机资料时不停往嘴里喂,吃了一块又一块。 很快,姜予眠的盘子见底。 她专注于资料内容,没太注意,下意识往空盘里插,沈清白将自己那盘递过去,“这里还有。” 姜予眠愕然,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弹出一条新消息。 l:“不要贪吃。”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怀中人仰起脑袋,她的额头抵在他的喉间。 闪烁的日光穿过树梢照耀在人身上,热意在体内翻滚。 旁边议论纷纷,陆宴臣低头,低醇的声音吻过她耳朵:“躲好。” 他倾身,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稳稳踏过石涧溪流。 姜予眠捂住脸颊。 阳光穿透指缝,白皙的手指被照射成淡淡的鲜红色,她在温暖的怀中,听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噗通——噗通—— “我们,算是在掩耳盗铃吗?” “不算。” “为什么呢?” “他们只会羡慕你,走累了还有人抱。” 姜予眠在充满安全感的怀里低声笑。 抱着走同样惹人关注,但相较于被人盯着湿漉漉的裤子,她更愿意这样,反正把脸藏起来,谁也不知道她是谁。 但同时,她也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现在该去哪儿? 即使这样避免了路人看笑话,那她回到茶室也没有更换的裤子,还要在组员面前丢人。 搞不好,令人讨厌的唐总还在。 姜予眠把脸埋在他胸膛前,小声问:“陆宴臣,我们去哪儿啊?” 他早已想好:“回车上。” “那你车在哪儿啊?”她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只晓得这条路上似乎很多人。 男人风轻云淡告诉她:“停车场。” 开车来往的游客都从这边路过,人能不多么。 森林茶室外有个露天停车场,姜予眠心想不用进去就不会碰到熟人,那没事。 陆宴臣怀里抱着一活生生的人,依然步伐轻松。 一路上,姜予眠都向内侧着脸,接近露天停车场时,阳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撇头打量四周那一瞬,姜予眠小声惊呼:“我好像看到沈学长了,快放我下来。” 陆宴臣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沈清白从一辆车旁走出来。 恰好,从这边过去要迈上两步石阶。 “眠眠。” “昂?” “抱紧我。” 他手一抖。 姜予眠下意识伸手,搂住他脖子。 上去后,男人才不急不缓地解释:“上台阶,不太稳。” 沈清白已经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前往茶室。 到车边,陆宴臣把人放下。 看着眼前干净如新的豪车,想到湿漉漉的屁股要坐上去,姜予眠有点罪恶。 不过在车门打开的第一秒,她迅速钻了进去。 反正在陆宴臣面前丢脸也不是第一次,随便怎么着吧。她看淡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维护形象。 坐上去,底下的湿意让她觉得不适,姜予眠苦着脸,“不舒服。” “如果你还要留在这边,我们可以开车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卖衣服的店,或者直接开车回市里。”陆宴臣探身从后座拿起一件外套,“穿湿的不舒服,你可以换下来用它遮。” 姜予眠盯着他手里那件灰色衬衣外套,面露迟疑:“……这不合适吧。” 坐在陆宴臣的车里,盖着陆宴臣的衣服挂空档,那她这辈子不用再下车了。 “你们女生穿裙子的时候,不也很短?”甚至有些宽大的外套穿身上跟短裤一样长。 “……”这么说起来也有点道理。 后来陆宴臣下车,在炙热的阳光底下站了许久,直到姜予眠打开车窗,手指扒在窗口喊他,“陆宴臣。” 姜予眠双手架在窗边,下巴抵上去,眨了眨眼:“你上来吧。” 男人回头,见她趴在窗口,风吹过,额前一缕碎刘海随之拂动。女孩抬手去拨弄,腕间的粉色手环滑到手臂之间,仿佛某中特别的标签,一旦戴上,便有了所属。 陆宴臣上了驾驶座。 坐在他旁边的姜予眠把衬衣系在腰间打结,堆叠出褶皱。宽大的衣摆堪堪遮住膝盖,女孩那双漫画般的大长腿便藏在其中,他的衬衣下。 她嫌热,又把衣摆往上撩起,白嫩的膝盖露出来。 男人不动声色移开眼。 不经意做出诱惑之事的姜予眠仿佛丝毫不觉,低头给沈清白发信息,说有事要提前离开。反正唐总打着请他们放松的名号来此,不需要交付工作。 茶室里的沈清白收到信息,眉头皱起来。 刚才他去车里拿东西,偶然回头时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走过。 一晃而过的衣服颜色跟姜予眠今天穿得很像,但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现在姜予眠说有事提前走,大家乘同一辆车来的,她自己怎么离开? 沈清白狐疑地打开通讯录,拨打电话。 车还没开动,姜予眠手机先震动起来,她看着屏幕上沈清白的名字,顿觉烫手。 陆宴臣饶有兴致地搭在方向盘上等待,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还问:“怎么不接?” 姜予眠瞥他一眼,接了。 “学长。” “突然要走?什么事这么着急?” “嗯,就是家里有点事情啦,要赶紧回去。” 沈清白信以为真,考虑到回家距离,直接从座位起身,“你自己怎么回去,我开车送你吧。” 姜予眠拒绝:“不用了,遇到一个好心人要回市区,我乘他的车。” 沈清白严肃道:“陌生人的车不安全。” 她迟疑了一下,扫了眼旁边的陆宴臣,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一家口,没事的。” 一番推拉之后,沈清白终于放弃送她的心思,改口道:“车牌号发我,到家报平安。” 车内格外安静,手机里那道男声传入耳中,陆宴臣嘴角弧度渐渐拉平。 这叮嘱和关切的口吻,真有点像那么回事儿。 电话挂点后,姜予眠把手机递给陆宴臣:“宴臣哥,帮忙拍一下车牌号。” 这么听话? 陆宴臣接过手机,勾起唇角:“关系挺好。” 姜予眠勾过头发,微笑道:“当然,我们认识很久了。” 陆宴臣打开车门,下车,对着一串999的数字拍下清晰照片,重新交到她手里,“给,一家口的车牌号。” 姜予眠努了下嘴,选中相册里的最新照发给沈清白。 收到照片的沈清白一看这串不同寻常的车牌号,眉头皱得更深。 姜予眠收起手机,拍拍车座:“开车。” 陆宴臣轻哼:“你倒是会使唤人。” 姜予眠笑眼盈盈:“你也说过拿我当妹妹,哥哥照顾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宴臣哥哥。” 她故意学当初,叫了叠词。 女孩坦然自若,真找不出当初那个“可怜妹妹”的影子。 她有了自立的资本和勇气,不再害怕被抛弃,什么话都敢说。 陆宴臣歪头看过来,开玩笑的口吻:“照顾妹妹这么麻烦,现在收回那句话成吗?” 姜予眠手指微颤,大大的笑容浮上脸颊,音色清扬:“行啊,只要陆爷爷说不拿我当孙女,我肯定不会乱攀关系。” 她用一句不可能的话堵他的嘴。 陆宴臣不露声色坐回原位,系上安全带,拧动钥匙发车。 车上的两人各怀心思。 从意外落水到被陆宴臣抱上车,经过常常一段路途,姜予眠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回市区再到嘉景公寓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姜予眠并没有纯浪费时间,她在车上搜寻关于唐氏最近的消息。 留在茶室的沈清白已经旁敲侧击打听出另外几个组员的意思,他们因为唐总开出的条件而动摇,恐怕最终不会选择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软件著作权在唐氏手中,没到最后一刻,她不想跟唐氏硬碰硬,否则只会得不偿失。 “怎么了,脸色这么沉重?”陆宴臣注意到她脸色凝重。 姜予眠收回思绪,在心里犹豫了一遍。 这件事并非个人私利,面子和初心孰轻孰重,她得分清楚。 “就昨天,你跟我说唐氏危机,他想要‘逐星’提前上市……”姜予眠把自己的顾虑重复了一遍。 陆宴臣听完,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完美对此事件做总结:“你专研技术,不懂商人为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强行作对只会两败俱伤,你应该也不想见到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难到这地步。 陆宴臣掌控着方向盘,脸上悠然自若的神情与苦心焦思的姜予眠截然不同,“除非唐氏资金回笼,才会让你们继续研发‘逐星’。” 姜予眠摇头:“商业上的情况我不太懂,但我看了那些消息,短时间内恐怕不可能。” “还有个办法。” 听他轻松的语气,姜予眠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唐氏转让‘逐星’著作权。” 姜予眠沉默。 这个敏感时间节点,高不成低不就,哪个公司会接手。 “先别想了。”途径宽敞平坦地段,陆宴臣腾出一只手轻柔她的头,“今天周末,开心点,嗯?” 姜予眠抬头时,那只手带来的温暖已经离开。 车子直接开进嘉景公寓地下车库,陆宴臣绕到副驾驶座朝她伸手。 “车库没人,不用啦。”姜予眠从车上下来,衬衣纽扣全部扣拢,长袖围绕腰部一圈系得很紧,她一只手捏着避免掉落,完全能当一条半身裙使用。 停车库电梯直达她所在的楼层,姜予眠按密码锁打开门,指着宽敞明亮的客厅让他随意坐。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她去国外,踏进陆宴臣住所的画面。 姜予眠从玄关处拎出了一双深蓝色男士拖鞋,抱歉地看向他:“宴臣哥,没有新的拖鞋了。” 她自己都是偶尔回来,没怎么买备用的东西,有时沈清白会来交换东西,基本很少进屋。只有没皮没脸的陆习,不仅大摇大摆走进来,还把自己常喝的饮料往她家里搬。 陆宴臣低头看着地面那双别人穿过的拖鞋,微眯起眼:“平时有人过来?” 姜予眠毫不犹豫答:“有啊。” “谁?”男人面露警惕。 “沈学长,陆习……”她当着掰着手指头数起来。 陆宴臣顿觉心口拱火:“你一个独居女孩,怎么能随便让男人进屋?” 他突然凶过来,姜予眠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也是男人啊。” 这话一字不漏传入耳边,陆宴臣正言厉色道:“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你……” 姜予眠低头,耐人寻味的目光移到下方,男人瞬间黑脸。 “姜予眠。” 他突然喊她全名,一双黑漆的眼,就这么盯着她,姜予眠举手投降,“好嘛,不开玩笑了。” 她踢开脚边的拖鞋,敞开大门迎接:“你直接进来吧。” 大不了回头找个阿姨拖地。 看着光洁如新的屋子,陆宴臣站在门口,脸上挤出笑:“没关系,我换鞋。” 那生硬的语气,竟有一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喝冰饮还是温水?冰饮在冰箱,温水的话……”姜予眠没空给他倒水,指着客厅里的饮水机说:“你想喝水可以自己接,我先去洗澡了。” 陆宴臣从容应声:“嗯。” 姜予眠迅速钻回房间搜寻换洗衣服,抱着质地柔软的白色吊带裙去了浴室。 客厅里,陆宴臣不着痕迹打量四周。 米色软沙发倒立着两个抱枕,地毯连接沙发,中间摆着一张小圆桌,上面只有蓝色纸巾盒。 客厅色调明朗,沙发旁的大白熊手托盘摆着几粒糖果,陆宴臣拿起来看,是柠檬口味。他将糖果放回,走到饮水机旁,底下只有一个常用的陶瓷杯跟备用的一次性水杯。 …… 淋浴器下,姜予眠解开发绳,顺便把头发清洗。 香喷喷的沐浴香和发香融合,女孩穿着吊带裙,顶着湿漉漉的长发,散发着清香淡雅的自然体香。 姜予眠取干毛巾裹住长发,将换下的衣服放进衣篓,突然想起,她放在后座的裤子还在陆宴臣车上没拿。 陆宴臣的衬衣也不方便跟她换掉的衣服放一起,只好暂时搁在架子上,想着等吹干头发再来清洗。 姜予眠用毛巾绞着垂在肩头的长发,去客厅拿吹风机。 女孩趿着拖鞋走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宴臣抬头,跟从转角出来的姜予眠对上视线。 毛巾裹着湿漉漉的长发垂在右侧,女孩双手揉着毛巾吸水,自然歪头的角度也精致到无可挑剔。 从景大学生公认的清纯“初恋”到初恋女神,单看气质就足以吸引人。 姜予眠从他面前走过,新换的吊带裙长度在膝盖上,一双匀称的大长腿白到发光。 最终她停留在电视柜旁,蹲身拉开抽屉,荷叶褶皱边的裙摆快要触地。 很快,她拿到吹风机,合上抽屉起身。 姜予眠突然回头。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撞到一起。 陆宴臣反射性收回视线,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抬眸。 他又一次见到女孩锁骨下,那只粉色蝴蝶自然绽放。 姜予眠一手捏着毛巾,一手拿着吹风机站在地毯前,对他道:“宴臣哥,车上的裤子忘拿回来,要麻烦你等我把头发吹干了。” 她的吹了头发才方便出门拿东西。 陆宴臣轻“嗯”一声:“不着急。” 姜予眠冲他一笑,正要回卫生间吹头发,门铃突然响起。 她疑惑地走过去,透过门口监控一看,惊愕睁大眼,看向沙发上的陆宴臣:“陆习来了。” “他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 陆习一直在按铃,姜予眠伸出手,却被闪身过来陆宴臣制止:“你打算就这样开门?” 姜予眠看自己这一身,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吊带裙。她在自己家洗浴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陆宴臣坐在客厅! 成年男女共处一室,她又是这副刚洗完的模样,看起来就很不对劲…… “你说得对!”姜予眠反手一抓,把人拉到卧室门口,一把将人推进去,“不能让陆习看到你。” 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男人脸色古怪,在房门关闭之前,他忽然伸手抵住:“别去。”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两人在门口僵持,姜予眠不解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陆宴臣掌心抵着门,抬眸望去,女孩此刻侧身而立,细细的吊带压在雪肤香肩,低背设计的裙子只遮住美背一半,优美身段展露无疑。 穿什么衣裙是女孩子的自由,他本不该插手,但是…… “你这样见他,不合适。” 姜予眠低头看自己,饱满的胸部散发着属于女性的魅力。但她的小白裙规规矩矩,该遮的地方一点没露,就是穿着上街也没问题。 这时候,洗澡前放在卧室的手机响了。 她跟陆宴臣对视一眼,推开门,走过去拿起一看,还是陆习。 陆习这么坚持不懈肯定有事,姜予眠接通电话。 “姜予眠,你在家吗?” “有事吗?” 陆习直截了当:“我上次有个东西落你这了,我得拿走。” 她往门口瞟了一眼,对着手机回应道:“在家,稍等一下。” 姜予眠挂了电话,顺手把毛巾披在肩头,将裸露的后背完全遮掩,两边围过来,连锁骨下的蝴蝶印都一并隐藏起来。这样既能遮挡,又能垫着头发滴水。 “这样总可以了吧?”她捻着毛巾从陆宴臣身旁走过,还嘀咕一句:老古板。 房门关上那刻,陆宴臣很想把这“叛逆”的小姑娘捉回来。 说他是老古板? 姜予眠趿着拖鞋去开门。 知道有人在家,陆习侧身靠在走廊墙边,环抱双臂,一脚踩实,一脚屈膝点地,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 “咔哒。” 门从里面被拉开,姜予眠探出脑袋,扶着门左右张望:“陆习?” “这儿!”陆习横向伸出一只手示意,挥出时却感觉指尖触碰到什么。 他这出其不意的动作让姜予眠一惊,立即退后两步,看着横在门口那只手臂,眼里烧起火。 后知后觉的陆习扭头一看,试图探寻答案。回想刚才那略带柔软的触感,他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姜予眠的……胸? 姜予眠裹紧围巾,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你要找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瞬间变了。 反应过来的陆习有片刻茫然,突然变结巴:“找,找个u盘。” 姜予眠皱眉:“我这里哪有你的u盘?” “不确定,得找找,上次给你送东西可能掉在这边。”他本要用u盘,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有,想起上回受谈婶之托,过来给姜予眠送东西,就是背的那个包,所以来这边看看,是不是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公寓。 姜予眠侧身退让:“自己找。” 得到允许,陆习赶紧进屋,连鞋都忘记换。 这段时间姜予眠几乎都是白天有事,晚上回来休息,没怎么在客厅待着,也没有仔细收拾东西。而陆习在这屋里活动的区域很少,很容易锁定目标,无非就是客厅沙发、茶几这两个地方。 他背对姜予眠弯腰移动茶几和沙发上的小物件搜寻,偶尔侧头想看她一眼,目光触及白晃晃的腿部就赶忙收回视线,再翻东西时,手抖得厉害。 姜予眠还记着那只多事的手突然“打”过来的事,气鼓鼓的站在后面不肯帮忙。 卧室门悄然拉开。 姜予眠不经意地回头,看到本该藏屋里的陆宴臣走了出来。 她赶紧打手势让陆宴臣进去。 男人却抱臂倚在门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满脸写着“我故意”三个字。 这兄弟俩都是来气她的吧…… “找到了!”最后陆习在沙发上的抱枕下找到u盘。 他举着u盘惊喜回头,跟陆宴臣手势交流的姜予眠也恰好转过身来。 两个心虚的人突然撞上视线。 姜予眠嘴角弯起假笑弧度以掩饰自己的表情,陆习却突然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女孩湿漉漉的发丝披在肩头,有种天然的凌乱美。配上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又纯又欲。 余光中,被毛巾遮盖掩饰的地方弧度凸显,陆习不敢再看。 举起u盘挡在眼前:“我,我我先走了。” 陆习揣着u盘一溜烟消失在门口,他跑到楼梯通道大口大口喘气,脸上不显的热意直接烧红到耳根。 等等,热意…… 陆习抬手触碰鼻尖,一看,手指被血染红。 艹…… 一定是夏天太热,晒得身体干燥起火。 姜予眠重新把门关上,看到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男人,莫名有种藏匿地下情人的刺激感。 陆宴臣一出现,强大的存在感笼罩整个客厅:“他经常过来?” 姜予眠眨眼:“没有吧。” 陆宴臣心想,还好。 但下一秒,就听女孩认真补充道:“也就一周来两三次。” 呵,一周七天,二舍三入占了大半。 经过陆习这事儿,姜予眠也没了别的心思,重新拿起吹风去卫生间。 要是陆习听到那句话,一定满脸问号。 见鬼的一周两三次,姜予眠行踪不定,一个月能遇到两三次就不错了。 卫生间门没关,吹风机“嗡嗡”的声响隐约传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目光清冷,想起刚才在卧室看到那堆未拆封的礼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我好了。” 没过多久,吹干头发的姜予眠走出来,“我去找个袋子,然后去车里拿那个吧。” “嗯。”陆宴臣起身,余光扫到女孩身上的蝴蝶印,“等等,穿件衣服再出去。” 在陆宴臣的勒令下,她穿了件开衫外套才被允许出门。 两人返回停车场,姜予眠把打湿的裤子装进口袋,站在车门朝陆宴臣挥手:“宴臣哥,再见啦。” 姜予眠回到屋里,褪下吊带裙,换回宽松衣裤。 逃出嘉景公寓的陆习跑回自己的住所,在洗手池前搞了半天,终于把鼻血止住。 “呼。”陆习双手撑在台上,对着镜子呼出一口气,那模糊的镜子里隐约浮现一个女孩的身影。 陆习摇晃脑袋,拧开水龙头,捧起清水直往脸上扑。 不对劲,太不对劲! 他就用湿漉漉的手抹了一下脸,没擦干净水就出去,摊在沙发上,打开游戏转移注意力。 李航川跟孙斌不知道在群里聊什么,消息直往外跳,陆习随手点开,看到李航川刷屏似的往群里发了一堆女人的照片,无一不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陆习:你有病?在群里发春。 李航川:? 孙斌:?? 原来是导演系的孙斌准备找个人拍短视频,缺一个这样人设的女配,花花公子李航川在给他推荐。 李航川冷嘲热讽:哟,习哥这是咋了? 孙斌补刀:估计犯病了。 三人多年来打骂惯了,向来左耳朵进右耳多出,谁也不放在心上。 陆习往群里发了句语音:“有空吗?出来喝酒。” 三人组约在酒吧见面。 陆习说要请客,李航川跟孙斌毫不客气,一人点了三杯酒。 陆习直接开一瓶,握在手里时不时灌两口:“我跟你俩说个事,你们听听什么感受。” “嗯?”听闻前方有瓜,李航川跟孙斌同时竖起耳朵,“说!” “我有个哥们……”他一开口,瞥见那俩的表情就知道不信,陆习一本正经地强调:“真是朋友!” 李航川跟孙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的,您继续。” “我那哥们有个认识很久的女生朋友。”为了增添故事的真实性,陆习特意编了些信息,“青梅竹马,两家人关系特好的那种。” “哦。”这么听起来还真不是他自己? 陆习继续道:“是这么个事儿,他一直把那女生当朋友,结果有一天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女生的身体。” 李航川:“怎么碰到的?” 孙斌:“哪种程度的碰?” 回想今天下午在姜予眠门前那一幕,陆习缓缓抬手,右手食指点了一下左手背。 李航川:“就这?” 孙斌:“没意思。” 碰个手有什么好说的。 陆习舔舔嘴唇,歪头解释:“不是手,是碰到了那女生的胸。” 李航川“哇”的一声张大嘴巴,从小爱看言情剧的孙斌听得上头,“然后呢?然后呢?” “从那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不仅对着女生流鼻血,脑子里还总想着那事儿,那女生明明是他朋友,他怎么能有那种想法,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陆习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像是正义的使者要去批判那个对朋友有了龌龊思想的人。 李航川:“呃……” 孙斌:“嗯,怎么不算呢。” 激动成这样,怎么不算“有病”呢。 李航川还没搞懂:“所以习哥,你就是想让我们回答,他是不是有病?” “当然不是。”陆习翻起白眼,“我让你俩集思广益,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李航川大手一拍:“这还用得着想吗?摆明就是男的动情了呗。” 陆习立即反驳:“不可能,他拿她当朋友!” 孙斌抬手安抚两人,理智分析:“你看哈,青梅竹马,家里人关系好。说明两人认识很久,来往密切,感情深厚。或许是长期的朋友关系让他误以为把女生当朋友,其实内心早已有了男女之情,两个成年异性经常来往,心动也很正常嘛。” 根据多年追剧经验,即将成为导演的孙斌对此做出一大堆分析,最后做出总结:“我肯定你喜欢她。” 陆习气红脸:“都说了是我哥们!” 李航川冲孙斌挤眼神,点头附和:“就是,咱们习哥不可能做那么猥琐的事儿。” “诶!”陆习手搭他肩,“我再申明一下,是不小心碰到,是意外!” 意外碰到,跟猥琐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不是意外,真相只有一个,就是你……哥们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因为不小心碰到觉得冒犯了朋友,还是这个意外的举动让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 听完孙斌的话,陆习又给自己灌了两瓶酒。 李航川:“你说习哥这次是真朋友还是他自己?” 孙斌一脸看穿的表情:“你觉得他那一根筋会为别人的感情伤神吗?” 李航川恍然大悟:“这样说来,习哥有喜欢的人了?他有什么青梅竹马,关系不错的女生朋友吗?” “难道是盛菲菲?”李航川托腮思索,“不能吧,盛菲菲不是申请了出国读研吗?” “呵呵。”孙斌心中已有人选,暂时不想戳破。 三人举杯畅饮,有不少小姐姐被不同风格的三人组吸引,端着酒杯来结交。 李航川顺势收下不少美女的联系方式,孙斌来一个拒一个,就差立掌作揖念一声阿弥陀佛。 行情最好的还是陆习,偏生他脾气最差,来一个凶一个:“别烦我。” 晚上九点左右,陆习醉醺醺回到家,澡没洗就直接趴床上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 十八岁那年,一个小白兔似的女孩背着洗旧的书包来到他家,不会说话,就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觉得那女孩可爱,递出一枚绵羊发夹。 女孩欢喜接过,从此住进家里,帮他补习,跟他一起上学、下课回家。 后来,他们一天天长大,女生终于开口喊他:“陆习。” 听到自己的名字,陆习回头,看到一个模糊的窈窕身影朝自己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他忍不住伸手剥开挡在眼前的迷雾,看见长大后的女孩朝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夜深人静,忘开空调的陆习直接被热醒。 他跑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把换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只留下满是痕迹的底裤。 男生站在水池前手动清洗,整个过程,耳朵像充血一样红。 处理完一切已经凌晨三点,陆习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格外清醒。 要命。 他真喜欢上了姜予眠。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浓稠的夜色褪去,火红的朝阳在东方升起,姜予眠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醒来,缠绕一夜的噩梦也终于驱散。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睡觉脑子里都装着‘逐星’未来发展。 一大早,姜予眠去了唐氏。 前台将她拦下,姜予眠出示特殊工作证明,内线电话接到唐总办公室,对方让她上去。 电梯里的数字不断跳动,姜予眠打好腹稿准备应战,踏进办公室却发现,昨日还对她威逼利诱摆脸色的老唐和颜悦色,脸上都快出一朵花来。 姜予眠很是诧异,面色却不显。 她斟酌用词:“唐总,很抱歉来打扰你,我还是想谈谈‘逐星’的研发……” 唐总十分客气地请她坐,又让秘书添茶递水,“小姜啊,你不用担心,以后你们可以继续研发‘逐星’,想研究多久就研究多久。” 态度转变这么快肯定有问题! 姜予眠试探性问:“唐总,你这话的意思是?” 老唐端起咖啡杯,笑得满面春风:“公司决定把‘逐星’的软件著作权转给天誉。” 姜予眠手一抖,咖啡差点晒出来。 - 时隔三年,姜予眠再度来到天誉集团总部。 尽职尽责的前台正要询问她是否预约,只见姚助理匆匆赶来,“姜小姐,陆总让我带你上去。” 来公司前,她给陆宴臣发过一条信息,因此对姚助理的及时出现丝毫不意外。 姚助理进了电梯,天誉的电梯里装有高科技系统,识别面部即可显示楼层权限,姚助理选中19楼,回头冲姜予眠礼貌点头。 姜予眠报以微笑:“姚助理,好久不见。” “姜小姐说笑了,上个月我还给您送过礼物。”陆宴臣在国外的这几年,每逢7月2号,姚助理都会替他给姜予眠送上一份生日礼物。 这么一说,姜予眠当6真想起堆放在卧室那几盒未拆的礼品。 她没拆,也从不为难跑腿的姚助理,“辛苦姚助理了。” “不辛苦,陆总发工资的。”他言明自己在替陆宴臣跑腿。 姜予眠但笑不语。 陆宴臣身边的,个个都是人精。 姚助理把她带进办公室,送来两杯咖啡,姜予眠还没注意,倒是陆宴臣说了句:“换温开水。” 姚助理又立马把咖啡换成温水。 办公室只剩下两人,姜予眠不着痕迹打量四周,现在的风格布局有所变动,她曾经趴着写作业睡觉的那张桌子已经焕然一新。 姜予眠走近几步,“陆总。” 陆宴臣放开鼠标,“好好说话。” 他听不得这称呼。 姜予眠一本正经道:“在公言公。” 陆宴臣:“ok。” 姜予眠正色道:“那我就不打官腔,咱们开门见山地谈。” 陆宴臣抬手示意她继续。 “天誉要收购‘逐星’的著作权?” “是。” “是因为我昨天向你寻求解决麻烦的方式吗?”不怪她有此怀疑,因为太突然了,没有征兆,老唐上午还要上市,第二天就改变主意,中途唯一的契机就是她在车上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不。”陆宴臣否认她的猜测,“我很欣赏‘逐星’系统的研发意义,而且一旦推广成功,它也会给公司带来利益。” 他这话,一下子给‘逐星’扣了顶大帽子,姜予眠半信半疑。 陆宴臣十指交错,搁在桌面:“你昨天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要‘逐星’。” “你是‘逐星’的核心研发者,最清楚这个软件上线之后会给用户带去怎样的用作,现在几乎人人都离不开网络,而网络陷阱层出不穷,我们需要一个不断更进的防御系统去抵御它,甚至是主动出击找到那些陷阱,把它清理掉。” “它不同于普通娱乐软件,我们赋予它的意义和期望自然也不一样。” “所以姜予眠。”陆宴臣推开椅子,站起身,“天誉收购‘逐星’的唯一原因就是,希望你可以继续研究它,直到它全面通过审核,成功上市。” 这番话简直戳到姜予眠心坎上。 能够继续完善‘逐星’本就是她所求,原本她对公司没有要求,只因为突然得知,获得‘逐星’著作权的公司变成天誉。 陆宴臣字字句句从公事出发,她理智上已经接受,情感上还是有些无奈:“最后还是要你出手。” 本以为成长独立,就是凭自己的本事站在与之匹配的位置,结果一转身,又绕回陆宴臣的圈子里。 “姜予眠。” 他今天第二次喊她全名,那双深沉的眼睛如昨晚浓稠如墨的夜色,格外真实,“我希望你记住一点,‘逐星’是你的作品。” “无论投资研发‘逐星’的是谁,它都属于你和你的团队,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你们的功劳和付出。” “天誉也不能。” 一番严谨有力量的话点燃姜予眠心中热血,她终于心无芥蒂接受了这一现实,向他承诺:“好,我会尽我所能,让‘逐星’完美上市。” 很快,天誉收购‘逐星’的事登上新闻。 曾经那两个都因老唐开出的条件而动摇的组员很不好意思,来到天誉那天,你挤我、我挤你,最终一起走到姜予眠面前,低头认错。 姜予眠的态度从严厉批评到温和接受他们的道歉,酝酿到最后,再借情怀收拢人心:“希望你们不负初心,让‘逐星’走得更远。” 准备进来视察工作的陆宴臣听到这番话,眼底流露出欣赏之意。 他退后两步,转身离开,没有进去打扰。 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予眠也变成了天誉的成员。 陆老爷子听闻此事,喜不胜收。 他早就提出过让姜予眠去天誉,姜予眠却以学习为由次次推脱,如今终于到大四实习阶段,姜予眠去了天誉,等习惯之后,留在天誉的可能性也很大。 为此,陆老爷子召了三个小辈回家小聚。 “眠眠,在天誉实习感觉如何?” “公司很好。” “我哪里是问这些,我是问你习不习惯,上班累不累?还有职场上那些有资历的老员工总爱使唤新人……”陆老爷子在面对姜予眠时,完完全全就是爷爷身份,也不管天誉集团正是自家旗下的产业。 姜予眠连忙回应:“还好,慢慢就习惯了,公司的前辈们也很好,遇到问题都很乐意教导。” 也会遇到那种酸她成就的人,不过这种糟心事她都懒得计较,更不必跟陆老爷子诉苦。 饭桌上,陆老爷子满心欣慰地感叹:“现在你们都大了,宴臣事业不用操心,就是个人感情得抓紧。” 陆宴臣端着茶杯,对老爷子旁敲侧击的催婚充耳不闻。 陆老爷子说不动他,便把目光移到最听话、最懂体贴人的姜予眠身上:“眠眠向来乖巧,也很让人省心。” 姜予眠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种话,她谦虚显得假,坦然接收又太嚣张,能给予的回应就是包含一切的笑。 “只有你。”陆老爷子对陆习指指点点,“还没毕业,也不知道出来后做什么。” 陆习向来乐观:“爷爷,您放心,你孙子我毕业肯定能找着工作,饿不死。” “饿不死就行了?你以后娶媳妇儿养孩子怎么办?继续啃老啊?”虽然陆习作为陆家嫡孙,有财产继承权,但陆老爷子并不希望小孙子一辈子混吃等死。 “什么娶媳妇儿养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陆习说着,眼神却偷偷往姜予眠那边瞥了一眼。 怕战火牵连到自己的姜予眠只顾着埋头吃饭,只有端坐于左侧的陆宴臣,漫不经心地轻晃茶杯,看到陆习往姜予眠那边头投去目光。 三次。 在老爷子提到感情之事的时候,陆习看了姜予眠三次。 “你看以后哪个女生会看上你。” “哼,追我的人一堆,还怕找不到媳妇儿吗。” “等以后出身社会,你以为还有一群小女孩光看脸就喜欢你?要是人家遇到像你大哥这样的精英人士,你觉得她们会更喜欢谁?” “爷爷,你就瞎扯,你又不是小姑娘。”凭什么代替小姑娘发言。 陆老爷子偏就不信这个邪,非要他吃教训,对坐在斜侧那只知道干饭的姑娘喊道:“眠眠。” 姜予眠:“?” 她就想平平安安吃完这一碗饭开溜,怎么突然被点名了? 爷孙俩扯来扯去说不清,陆老爷子干脆问在场唯一的拥有发言权的女孩:“眠眠你说,要是你,你怎么选?”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老爷子的问题简直把她架在火上烤。 三道目光齐齐射来,姜予眠慌慌地端起手边茶水往嘴里喂一口,动作太急,呛得喉咙直咳嗽。 “咳——” 面前递来两张纸巾,来自不同方向,姜予眠目视前方,眼珠都不敢乱转。 在这诡异的氛围下,她借余光,同时收下两张纸巾,又自己伸手抽取纸巾擦拭嘴角。 干巴巴道:“谢谢。” 陆习扭头扫了眼跟自己同速出手的大哥,却见对方视线低垂,没看任何人。 陆老爷子注意力都落在姜予眠身上,“慢点,别呛着了。” 姜予眠轻轻摇头:“没事的,陆爷爷。” “就是啊,爷爷你乱问什么,看把人给吓得。”陆习在旁边插嘴,却连看都不敢看姜予眠一眼。 陆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就你话多。” 姜予眠这么一呛,完美岔开话题。 她低头扒拉碗里最后一口白米饭,眼珠转到斜侧方那个男人身上。 他依然不露声色,做着自己的事,这一幕像极了当初。 他不言不语,也不在意。 慢慢咽下最后一口饭,姜予眠放下碗筷离席。 不久后,陆宴臣跟陆习一前一后离开,陆老爷子看着满桌没怎么动的饭菜,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年轻人。 这时观望许久的谈婶才从隔壁走过来:“陆老,不是我说你,你当着兄弟俩的面要眠眠选一个,这不是为难人嘛。” 她本是想来问问是否要添汤,哪知撞到那么尴尬一幕,她不好掺和,等那群小年轻走了才出来。 “怎么为难了?”陆老爷子皱起眉头,脸上皱纹遍布,“两个是我亲孙子,一个是我看成孙女一样亲近的姑娘,开个玩笑也不行?” 他就是想敲打敲打,给陆习一个警示,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那会儿一样不着调。 谈婶委婉道:“一个是曾经照顾她许久的大哥,一个是熟识几年的朋友,不管选哪个,都伤另一个人的心。” 陆老爷子不满被质疑:“哼,他们要是被这么一个小问题打败,那才是真没出息。” “瞧您这话说得……” 虽说陆老爷子年龄摆在这里,谈婶却知道,老爷子脾气犟、思想固执,身居高位习惯了,就不愿低头站在小辈的角度思考。 “唉。”谈婶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眠眠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虽说这两年变得外向许多,可她本质上还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孩。” 这两年,姜予眠的外表和能力和肉眼可见的成熟了许多,不再像刚来时那般谨小慎微,可外表坚强的人也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成长教会她编织华丽的外壳保护自己,以至于,大家忘记了藏在最里面那颗被她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初心。 “再说了,他们兄弟俩跟眠眠又不是真兄妹,万一有人当真了怎么办?” 俗话说,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上回她在家里提到姜予眠,两兄弟就坐在沙发两端听。 陆宴臣向来遵循那套绅士礼仪,对她也很尊敬,耐得住性子。可陆习那种性子闹跳的人竟也跟着坐下来听她唠叨,这点就不同寻常。 那时她也没多想,直到前不久,她去陆习房间打扫卫生,不小心碰掉桌上的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姜予眠的照片。 一个男生在书里收藏一个女生的照片,多半是动了心思。 陆习喜欢姜予眠,可她瞧着姜予眠对陆习没那意思,真是令人头疼。 这边,陆习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上楼,恰好撞见姜予眠从另一边出来。 看到她,陆习像耗子见了猫,转身就走。 姜予眠追上去,“陆习,等一下。” 她在叫他! 陆习立即停在原地,绷直了背:“有,有事吗?” 姜予眠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记得把答应别人的话带到:“菲菲说给你寄的东西到了两天了,你一直没去拿,让我提醒你一声,免得搞忘了。” 盛菲菲为了毕设出去采风,在外面玩了一个多月,有时候途径特色上商店就会给他们寄点东西回来。 见陆习迟迟没领快递,盛菲菲怕催多了烦,听说姜予眠在陆家,干脆让她带个话。 “哦。”原来是替盛菲菲传话的。 陆习梗着脖子,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事吗?” “没。”姜予眠老实摇头,“我先走了。” 她刚才在群里听到大学室友许朵画的吐槽,对‘逐星’的程序设计有了新想法,这会儿正打算回去构思一下。 听到脚步移动的声音,陆习迅即回头,却只看到姜予眠转身后留下的背影。 她说要走,真是一分一秒都没有犹豫。 陆习身体前倾,又在即将迈步时退回原位,心里满不是滋味。 小哑巴完全都不拿他当回事,他要是舔着脸凑上去,多丢人! 姜予眠在玄关处遇到陆宴臣。 “要走?”他问。 “嗯,有点关于‘逐星’的新想法,想快点确定一下。”姜予眠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陆宴臣抬起手腕看表:“正好,我也要去公司,一起吧。” 姜予眠也没推脱,坦然接受他的好意:“那就麻烦你了。” 她没喊名字,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故意叫“哥哥”揶揄他,今日的礼貌显得疏离许多。 老赵开车来接,车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 两人坐在后座,陆宴臣端坐于正中间,姜予眠却把重心偏移靠窗位置。 过了一会儿,陆宴臣发现她是靠着车窗睡着了。 “老赵,把音乐关了。” 车子行驶在平坦宽敞的马路上,姜予眠的脑袋时而轻晃。 老赵无意间扫了眼后视镜,看到他们那位在职场上运筹帷幄的陆总犹豫着伸手,挡在旁边睡着的女孩面前。 途径某一路段,车子忽然颠簸一下。姜予眠脑袋垂落,撞到一只温暖的手。 她睁开眼,发现不属于自己的手贴在脑边,避免她刚才撞击到车窗。 见她醒来,陆宴臣把手撤离。 姜予眠轻揉太阳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这需要道歉么。”他以前可不是这么教的。 姜予眠睡得不沉,也很快清醒过来,应对自如:“礼貌一下啦。” 姜予眠醒后,气氛变得更微妙。 陆宴臣手搭椅托,目光复杂:“你知不知道,陆习……” 他开口时,姜予眠刚打开手机看消息,没听清,扭头追问:“你说什么?” 女孩仰起小脸,陆宴臣默了一秒,改口问:“‘逐星’那边你预计还要多久完成?” 提到工作,姜予眠立马变得正经严肃:“再给我一个月。” “嗯,公司已经开始准备发布会,这段时间还需要你跟策划部门多沟通。” “好的。” 姜予眠思考的新方案由许朵画在群里吐槽而来。 “前几天丢了副耳机,一查地址就在市中心商场那边,人那么多,我怎么找。”许朵画生无可恋,随口叨叨,“要是能给耳机打电话就好了。” 一句玩笑话冲击了姜予眠的灵感,立马召集小组成员开会,简述自己的想法:“现在很多电子设备都能锁定大概位置,但如果在人多的地方,定位就犹如大海捞针,咱们可以在定位系统里加一些程序。” “拿耳机打比方,绑定‘逐星’之后可以跟自己的耳机等电子设备实时共享位置,先锁定大概范围,再根据实时共享找到遗失的物品。” “这样无论是遗落在地没人发现,还是被人捡走不归还,都能找回自己的东西。” 小李捧场点头:“诶!真不错。” 旁边的组员问:“那如果是手机本身遗失?” “嗯……” 姜予眠犹豫时,沈清白发表自己的建议:“可以这样,系统需要身份信息绑定,如果是手机遗失,可以登录‘逐星’官网,通过认证后,可以向手机发送弹窗。如果有人捡到,看到弹窗就能联系失主。” 小李:“万一捡到的人不愿归还怎么办?直接关机,或者没电了怎么办?” 姜予眠打开笔电:“科技不断改善人们的生活,但也无法做到十全十美,我们先把初步计划编写出来。” 天誉对‘逐星’的全力支持让他们充满干劲。 九月,‘逐星’成功通过审核,发布会时间定在国庆之后。 ‘逐星’几经辗转落在天誉,备受期待。 又听闻,天誉总裁陆宴臣将亲自出席发布会,并且到时候研发‘逐星’的人也会露面。 这一消息传出,业界记者纷纷开始抢名额,都想挤进现场拿到头条新闻。 而此刻,话题中的女主角正站在镜子前,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 “眠眠,再试试这条米色。” 姜予眠扭头看去,宋夫人双手拎着一条气质长裙,要她继续换上看效果。 宋氏跟陆氏近年来有两次合作,宋夫人是为数不多知晓姜予眠是‘逐星’核心研发人的行外者,所以这次发布会,宋夫人提前了一周过来。 参加发布会是其次,主要是过来看看姜予眠。 姜予眠成年这几年,两人一直没断联系。 姜予眠大二那年春节去了宁城,宋夫人又带她去雪山住了几天,两人相处亲似母女。 在度假山庄的鹿太太的提议,宋夫人征求姜予眠的意见,认她做干女儿。 宋夫人几乎成为她的事业粉,就想看看这个当初跟她一样可怜的女孩能走到哪一步。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很好,姜予眠比她以为的更有才能,当初知晓她在计算机上的天赋,宋夫人直呼自己捡到宝。 软件系统发布会不同于宋夫人经常参加那些时尚珠宝发布会,不能太张扬,但也不能太普通。最终选定一款偏气质风的素色长裙,优雅大方, 只是,这条裙子的肩带也细,锁骨的蝴蝶印暴露无遗。 她从未在公众面前露出过自己天生的印记,倒不是羞于见人,而是她对某些事带有执念,觉得这是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想被众人所知。 听闻她的顾虑,宋夫人立马拍手:“这简单。” 她从首饰盒里找了一枚质地较轻的花形胸针别在肩带上,刚好将蝴蝶印遮挡住。 姜予眠心满意足。 发布会当天需要提前到场,沈清白说要自己开车,顺便载她一程,姜予眠正要答应,老赵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眠眠小姐,陆总让我接你过去发布会现场。” 这么多年,老赵对她的称呼没变,好像她还是当初那个十八岁的高三生。 为了成全老赵的工作安排,姜予眠谢绝了沈清白的好意。 沈清白绕了条街,去接了距离不远的小赵。 小赵带着电脑和相机上车,小心翼翼护着俩宝贝,生怕磕到碰到。 沈清白向来没什么表情,大多时候顶着一张冰块脸,小赵找过招呼就安安分分地窝在座位上。 车子行驶到途中,沈清白突然开口:“带相机去拍照?” “嗨,也不知道待会儿方不方便,我先戴着吧,到时候姜姐肯定要单独上台发言,有机会我给她拍两张。”小赵的重点不在于拍美貌,而是想把‘逐星’辉煌时刻记录下来。 沈清白似不经意间提起:“上次的照片怎么没见你发。” 捧着相机拨弄的小赵停下来,问:“啊?你说哪次?” 沈清白轻悠悠道:“森林茶室。” 小赵终于想起:“哦你说那个啊,他们店不是不让拍吗?我觉得发出来不好,就没弄。” 沈清白:“……嗯。” 沈清白先开了口,小赵以为他今天心情好,开始找话题闲聊,最后发现沈清白又变成惜字如金的模样,他只好抱着自己的相机继续沉默。 说起森林茶室,小赵打开相机又翻了一遍当时拍的照片,发现茶室那组照片中夹着一张沈清白跟姜予眠的抓拍合照。 小赵惊喜:“呀,找到一张你跟姜姐的照片。” 当时他只记得茶室不让拍,把这一组全部忽略了。 “沈哥,这照片你还要吗?你要的话我导出来发你。” “嗯。”沈清白应了声,却被旁边车子鸣笛声盖住。 小赵没听见,又问了一遍:“你要吗?” 沈清白目不转睛注视前路,“发微信。” 小赵立马连接蓝牙导出照片,发送到沈清白微信号上。 车子驶进发布会现场楼下的停车库,沈清白找到车位停进去。 正要离开时,前面来了辆车。 那串车牌号码很是眼熟。 沈清白突然想起什么,点开跟姜予眠的聊天记录查找图片,一直翻到八月去森林茶室那天。 姜予眠口中“一家三口”的车牌号,竟跟这辆车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就是同一辆车。 这辆车的主人也是来参加发布会的? “咔哒——” 车门从里面缓缓推开,沈清白站在原地,非要一探究竟。?:,,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手里的毛巾抖了抖。 她又不是专业医生,被这位不同寻常的病人直勾勾看着,她哪能平心静气掀开人衣服。 于是她裹好毛巾,重新递出去:“你自己来吧。” 男人握拳咳嗽,额头上的毛巾都跟着颤,姜予眠抬手按住,怕掉下来,“算了,你还是别乱动了。” 反正看都看过了,摸一摸…… 不是,隔着毛巾擦一擦也没关系吧,医生看病的时候还不分男女呢。 姜予眠说服自己,伸手去解纽扣。 脱男人衣服这事儿还是头一回,她目不斜视,只看衣扣,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一颗、两颗、三颗……解得越多,那几块优美的线条越明显。 她跟陆宴臣的腹肌坦诚相见的距离,真是一次比一次近。 随后,姜予眠弯腰去拣盆里的冰毛巾,试了温度,沿着陆宴臣的脖子往下擦,最后移到腰部。 “嗯……” “你能不能不要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再擦就要起火了。”因为感冒,他的嗓音比平时沙哑。 “冰的。”里面裹的冰袋子还在散发寒意,姜予眠摸摸毛巾,乍然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赤。 她把毛巾扔回水盆,“不擦了,实在不行去医院吧。” 不经逗的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脱了他的衣服又不管,最后还是自己一颗颗扣拢,留下两粒的位置敞开。 陆宴臣这阵发热来得快去得快,姜予眠的物理降温起了效果,十二点前已经褪下去。 姜予眠不放心,就坐旁边守着。 她没事做,趴在桌上戳蝴蝶标本的玻璃罩。 先前只顾着照顾陆宴臣没发现,这会儿看见蝴蝶标本觉得稀奇,不是标本稀奇,而是标本出现在这间与之风格不同的卧室,就像展翅的蝴蝶落入光秃秃的草地,而非繁花盛开的花丛。 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竟把街头买的小摆件完好无损的保存至今,还特意从国外带回来,放在自己的私人领域。 她有同样的蓝紫色标本,陆宴臣收藏的粉色就显得特别……少女心? 姜予眠突发奇想:“宴臣哥,要不改天我俩换换蝴蝶?” 男人侧头看她,讨要:“理由?” 姜予眠伸手一撑,座椅滚轮顺溜滑动,她扭着脑袋说:“每天对着一模一样的东西不会审美疲劳吗,换个颜色看起来就很新鲜。” 陆宴臣毫不迟疑:“不会。” 顿了片刻,又斩钉截铁地说:“不换。” 真没想到,向来纵容她的陆宴臣在这件小事上竟不肯答应。 姜予眠想,他可真喜欢粉色。 “好嘛,不换就是了。”今天生病的人最大,姜予眠不跟他争。 见时间不早,陆宴臣闷声咳嗽,清了清嗓:“回去睡觉吧。” 她摇头,还是担心:“又发热怎么办?” 陆宴臣默了片刻:“眠眠,其实我没有那么脆弱。” 十几年,他早就习惯了。 姜予眠推开椅子,走过去,神色认真:“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权利,你都生病了,该被人好好照顾。” “是么。”十二岁后的十几年里,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该被好好照顾。 姜予眠坐在床边,伸手感受他额头:“哥哥,今晚我守着你,好吗?” 顶部的灯光太刺眼,姜予眠关了它,只留下墙面光线较弱的几颗。散开的几缕光线照射在桌上一反光摆件上,亮闪闪的,像星星一样。 那晚发热后,陆宴臣的感冒渐渐好起来。 周末休息这两天,姜予眠一直待在青山别墅。中途陆习给她打过电话,说李航川搞了个什么年轻人的party,问她有没有兴趣,姜予眠婉拒了。 最近她忙着准备计算机大赛的事,一直在跟队友磨合。 十一月有场面向世界高等院校的团队赛,她跟沈清白都在景大的参赛名单中,出国比赛在即,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李航川的party开办那天,陆习心不在焉。 李航川坐到他身旁,点燃一支烟:“习哥,眠妹还是不肯来啊?” 陆习转达原话:“她说没时间。” “唉。”李航川拍拍他肩膀安慰,“眠妹是跟咱不一样,忙嘛,理解一下。” 姜予眠是加速往前冲的天才,而他们选择摆烂。 陆习听不得他这大实话,只觉得刺耳极了,站起来反驳:“怎么不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怎么不一样?” 李航川正要回,孙斌连忙把人拉开,悄声提醒:“没看出来吗,习哥心情不好,你就别触他眉头了。” 也就李航川那个憨憨,自称游戏花丛呢,到现在都没看出陆习喜欢的人就是姜予眠。 说起来也怪陆习死要面子不承认,但凡别人发现点苗头,他总能凭着那双刷了鹤顶红的嘴灭掉所有粉红泡泡。 哪有人喜欢女孩子像他这样,既不表明心意,又不付诸行动的。 偶尔吧,他可能是想行动,结果对方没接茬,他就立马改口把退路给断了,他不单身谁单身? 情圣孙斌终于看不下去,打算敲打敲打陆习:“听说眠妹要代表学校参加什么超级计算机大赛,习哥你去鼓励一下呗。” 陆习白他一眼:“她那么牛,还要我鼓励?” 孙斌搓搓手:“好歹是个心意。” 受到点拨的陆习一头热给姜予眠打电话,恰好撞上姜予眠办理出国事宜的时候,没时间跟他多说。 一次机会浪费,陆习摸了摸脑袋,没再打。 姜予眠出国参赛那天,陆老爷子跟谈婶在家里念叨,陆习心念一动,借两位长辈的名义前去送机。 他找到景大那支队伍,却发现姜予眠不在其中,一问之下才知,刚才有人找了姜予眠,两人到边上谈话去了。 机场虽大,姜予眠不会离团队太远,所以陆习在附近溜达两圈就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两道。 没想到陆宴臣也在,这反倒让陆习有些心虚,有种偷偷见喜欢的女孩还被家人撞见的紧促感。 他行事向来不受约束,偏就是那份无法描述的感情,压住了他的本性,像青春期春心萌动的大男孩,竟也变成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那种扭扭捏捏的人。 陆宴臣是来交代事情的,他在国外那所公寓空着,定期有人打扫,如果姜予眠到那附近,随时可以过去。 姜予眠不得不提醒:“我是去比赛,不是去玩。” 陆宴臣默了一秒:“劳逸结合。” 姜予眠申明:“队员每天都要跟带队老师住一起的。” 陆宴臣轻松转换:“这倒是忘了,不过没关系,有机会再去。” 说的都是些琐事,跟比赛无关,姜予眠倒有些意外,因为最近每个人都会跟她说“比赛加油,拿个好成绩”之类的话。 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转身问:“陆宴臣,你不祝我比赛胜利吗?” 他挥挥手,说:“祝你比赛开心。” 好特别的送行祝福。 姜予眠回到队伍,一位大二的学弟提醒:“姜学姐,刚才有人找你。” 姜予眠疑惑:“啊?谁?” 学弟左顾右盼,指着不远处靠墙的身影:“哪儿。” 竟然是陆习。 姜予眠主动走了过去,伸手一晃,他似乎在发呆,才清醒过来。 她以为陆习有什么事,却迟迟没听他开口,姜予眠时间有限,便先问:“陆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没,就是爷爷跟谈婶不放心你,叫你注意安全。” 姜予眠弯起唇:“我会的,请替我向他们转达一下感谢。” 准备过安检了,队友在召唤她,姜予眠挥手跟他道别,陆习迟疑了半秒,追上去:“诶,小哑巴。” 姜予眠回头一刹,听到他说:“比赛加油。” 她回了声谢谢。 这场比赛遇到的对手个个实力不凡,但他们也是身怀绝技,前期进行比较顺利。 到中期,开始因困难产生矛盾,原本团结的队伍中出现几声埋怨。 姜予眠作为队长理出一套方案,可他们在实施的过程中受挫,开始质疑结果。刚开始姜予眠鼓励他们振作,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一群人时刻待在一起,连姜予眠都不免受影响。 大晚上,姜予眠睡不着,站在走廊外的大阳台吹风。 沈清白走到她身旁,摸摸站了很久:“你不该这样。” 姜予眠问:“为什么?” 沈清白铿锵有力:“你是队长,肩负着整个团队的重担,即使所有人倒下,你也不能气馁。” “听起来倒是很振奋人心。”人人爱她光鲜亮丽,不允许她有一丝懈怠。 她累了,先回房间,准备躺下时刚好接到陆宴臣的电话,“休息了吗?” 她低声叹气:“还没。” “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遇到事了?” 姜予眠犹豫了会儿,像是找到倾述口,断断续续说了些关于团队的现状。 “强者惺惺相惜,也会互相排斥,他们输给你的技术,却不愿臣服。”这才是队友们遇到挫折就质疑队长的原因。 姜予眠愁:“那我怎么办呢?” 陆宴臣教她:“只要你确信自己是对的,那就坚持,用结果给他们一个教训。” 姜予眠迟疑:“听起来好狠。”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却很管用。” 大多人都带着反骨,只是有些明显,有些被克制。在绝对的技术面前,耍嘴皮子没用,实力就是王道。 后面陆宴臣又跟她分析了每个队员的性格和形式特点,姜予眠突然意识到,那人竟隔着千山万水教她驾驭人性。 在姜予眠的带领下,景大的队伍成功闯入决赛。 决赛那天,陆老爷子跟谈婶在家里的影音室里投屏观看直播,知道真相的谈婶有意叫了陆习一起,他嘴上说着没意思,转身关门就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舞台上跟队友并肩作战的女孩沉着冷静,认真的神情散发着睿智的光。最终获奖时刻,陆习屏住呼吸,听见“景大”代表队夺冠,他直接从椅子上蹦跳起来,仿佛身在现场感染那份喜悦。 夺冠消息传回国内,直接上了新闻。 各地的熟悉发来祝贺,比如黎文峰,比如宋夫人…… 面向世界的比赛从某种意义来讲也是为国争光,部分网友之前还记着超市照片引发的流言,现在一看人家这么优秀,纷纷倒戈。 “一时不知道该说是谁高攀谁。” “强强联合,顶峰相遇这难道还不够好嗑吗?” “论我在计算机领域嗑cp这回事……” 但是相较于那段被撤掉的旧闻,新鲜的“金童玉女”显然更得人心。 姜予眠跟沈清白,两个连续被校内称为天才的人,不仅一起研发“逐星”,还在世界大赛中夺冠,谁听了不夸一声般配。 “天才少女和天才少年是什么神仙组合。” “糖分太高了,颜值也般配,明明能靠脸吃饭,还偏要靠才华。” “啊啊啊我有个喜欢考古的朋友突然挖到八年前一个青年组的计算机国际赛,姜和沈都在!” 两人因颜值出圈,网友剪了许多视频,并开始考古两人以前的事,发现多年前被称为“计算机天才少女”的人正是姜予眠。 当时网络不如现在发达,天才少女从那之后销声匿迹无处可寻,直到今日真相重现。 一波又一波关于姜予眠的成功事件被传出来,她也粉丝量猛增加到六位数。 不过这些,姜予眠都不在乎。 刚回国这两天很忙,要回学校接受奖励,又要应对记者的采访。等她忙完,备忘录的闹钟开始提醒,三天后是宋夫人的生日。 上回宋夫人来参加发布会,就特意邀她去宁城,姜予眠提前准备礼物,在生日前一天飞过去。 宋夫人亲自去接的机,随后又欢天喜地把人拉进衣帽间,指着那排按她尺寸定做的礼服,那热情高涨的试衣环节差点让姜予眠误认为自己才是明天生日宴的主角。 宋夫人十分讲究,每换一套,都要打开自己的珠宝库给她搭配一整套首饰。 “以前我就想要个女儿继承我那堆珠宝首饰,结果没能如愿。”主要还是她家老宋不舍得,守着她生了儿子后就去医院结扎,说不愿再让她受苦。 她当时嘴里骂他冲动,心却是暖的,这辈子都跟丈夫分不开了。 每次跟宋夫人聊天都会猝不及防吃到粮,姜予眠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不过现在好了,无痛养女儿,真是老天眷顾。”宋夫人说着就把一串珠子套进她手腕。 姜予眠仿佛变成了橱窗里的芭比娃娃,被“母亲”打扮得精致漂亮。 礼服有十套,颜色款式全都不同,姜予眠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宋夫人选择困难症犯了,“我挑不出来,看你自己比较喜欢哪套。” “我都可以。”姜予眠比较佛系。 “明天那种场合很热闹,你是我干女儿,肯定很多人想认识你。”宋夫人握住她手,明示暗示,“万一遇到喜欢的,争取一举拿下。” 彼时,姜予眠手里刚好拎其一串娇艳欲滴的玫瑰项链。 非雕刻镶嵌,而是特殊材质制成的玫瑰,仿若真花的缩小版,加上制作时涂刷的材料效果,看起来晶莹水亮,在灯下闪光。 串联两朵玫瑰的小装饰品是一条细碎钻石,佩戴后从锁骨垂落,刚好卡在细缝之上。 一番精美点缀后,姜予眠反倒担心喧宾夺主。 宋夫人万分满意地看着自己装扮成果,按住她试图取下项链装饰的手:“年轻人,就该光芒四射。”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下午,姜予眠更新了一条在宁城的朋友圈,列表好友纷纷点赞。 陆宴臣刷到那张照片,“跑得倒是快。” 自打姜予眠回国,学校领导和新闻记者都找过她,还有一些不是那么熟的人开始热情联络。 人没见到,已经一声不吭提前去宁城。 “哎哟,我怎么感觉这办公室一股幽怨气。”秦舟越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从休息沙发上翻身坐起,探长脑袋问:“你跟那小丫头现在到底咋回事啊?” 办公桌前的男人抬眸,看向沙发上的秦舟越,突然开口:“也没那么小吧?” “哈?”秦舟越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宴臣松开手指,胳膊架于椅托。 他抬起手,弯曲的手指抵在脸侧,道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年龄:“22岁了。” 秦舟越愣了下,随即读懂了其中含义,不禁拍手称奇,“陆宴臣啊陆宴臣,你也有今天。” 从小到大追着陆宴臣跑的女人不少,他心里除了学习和事业没别的,现在倒是起了惦记心。 大概,也许,可能…… 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涌入秦舟越脑海,他恍然大悟:“理解你,毕竟年龄也到这儿了。” 二十八,再没个女人就老了。 陆宴臣按灭手机屏幕,正对着自己的脸,唇畔弧度隐现,“也没那么老吧?” 也没有活很久,二十几岁正年轻。 秦舟越正要嘲讽,却被那人抢先一步:“哦,差点忘了,你比我大两岁,今年该三十了。” 一提到年龄,秦舟越顿时暴躁如雷:“你别欲求不满就人身攻击啊!”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合上文件,起身拿上外套,不驱逐不赶客,甚至心情颇好地朝他挥手:“我该去机场了,再见。” 那副气定神闲的面孔,秦舟越简直想给他两拳。 陆宴臣大大方方把宽敞的办公室留给他,秦舟越重新躺回去,摸出手机打给秦衍:“下班了吗?下班出来喝酒。” 一道模糊的女声在电话里闪现,接着才听到秦衍回话:“哥,我约会呢。” 突如其来的消息又把秦舟越惊得坐起,“约会?你小子什么时候谈的?” “我女朋友在喊我,先不跟你说了。”秦衍敷衍地把他打发,电话挂断之前,秦舟越还听见自家弟弟粘腻的喊了声“梨梨”。 秦舟越眉头鼻子都皱起来。 这都冬天了,怎么还有一群人上赶着开花。 - 陆宴臣的航班傍晚起飞,晚上九点半落地宁城。 彼此宋家,宋夫人正笑盈盈吩咐人把姜予眠今晚试穿的衣服和首饰全部打包:“眠眠,今晚你试的那些我让人全都包装好了,你填给地址,给你运过去。” 姜予眠惊愕:“不用不用……” 不等她把话说完,宋夫人按住她的手,又说:“这些礼服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留给我也穿不了,它们的设计师都跟我有合作,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风格,尽管告诉我,我跟她们约。” 有个豪爽又大方的干妈,姜予眠再也不愁穿搭。 两人聊到快十点,直到忙碌的宋先生回家,宋夫人去陪伴丈夫,姜予眠才在客房歇下。 手机上有一条未接语音,是陆宴臣打来的。 以为有什么事,姜予眠就着那条记录拨回去,那边很快接通。 姜予眠把手机贴在耳边:“宴臣哥。” 陆宴臣刚洗完澡,毛巾擦干湿漉的 发,手机搁在桌旁,“嗯,在干什么?” “刚洗漱完回房间。”姜予眠顺口问,“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是有事吗?” 他轻笑,放下毛巾走向落地窗,打开缝隙让新鲜空气流动:“上午到宁城,怎么没说?” “啊,这也要告诉你么。”姜予眠装傻,“老板还管实习生这事儿?” “……”一会儿哥哥,一会儿老板,她可真行。 “老板不管实习生私事。”陆宴臣话锋一转,“但是眠眠,我得管你。” 姜予眠一顿,扭捏道:“我都快23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的确,不是小孩子了。”男人站在窗前,眺望天边静谧的夜色,嘴角弧度隐现。 打完电话,姜予眠才确定陆宴臣来了宁城。 其实她之前猜想过,但没问。 按照以前,她肯定会旁敲侧击去打听,直到她“想通”之后,明白有些事不能干涉太多,这样才能让自己慢慢放下。 只是没料到,陆宴臣会打给她。 姜予眠盘腿坐在床上,放空大脑几秒,重新拿起手机。 列表暂时没有其他人发消息,l的消息记录留在第一条,像当初置顶那样。 分开那两年,她没打开过消息框,这会儿仔细看,才发现陆宴臣换了头像。 她记得,陆宴臣之前使用的头像大片留白,点开大图才能看清上面一层薄薄的灰色烟雾,那种色调虚幻又冷寂。 这次不一样,头像小图看起来像一团绽放的烟火,点开后才能看清,散发着彩色光芒的云团酷似蝴蝶翅膀,那是——ngc6302“蝴蝶星云”。 明亮又炽热的星云头像,跟从前截然不同。 姜予眠躺下来,又翻了个面,趴在床上,弯起双腿摇晃轻撞。 l:晚安,明天见。 咩咩:晚安呀,明天见。 宋夫人独创的珠宝品牌在国内数一数二,难得大办一场生日宴,无论关系远近亲疏,有时间的都愿意来凑热闹。 宴会从下午六点开场,姜予眠随宋家人提前过去,遇到人问起,宋夫人也会拉着她的手大方跟人介绍:“这是我干女儿,姜予眠。” 听这名字,人群中有人想起:“我认得她,她好像就是前不久拿了国际计算机大奖的那个,在网上很火的。” 说着就拿手机搜索,模样跟名字都对得上,看真人比视频照片还惊艳。 一字肩礼服完美显现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材,细肩带镶满细碎的水钻。这条黑色礼服几乎没有别的装饰,只在左侧锁骨处别了朵玫瑰胸花做点缀。 最吸引目光的,是脖颈那条设计独特项链,当她从面前经过,人们脑海中便有了画面——在午夜盛开的玫瑰,在光里摇曳的黑色裙摆。 经过宋夫人的介绍,不少人对姜予眠有了印象。 当然,这其中还少不了宋俊霖的功劳。 上回姜予眠带领团队参加的超级计算机大赛夺冠,网上都夸为国争光,宋俊霖突然进入一种“为国争光的天才少女是我妹”的自豪感,此后逢人就说:“看见了吗?那是我妹,拿国际大奖的。” “嘁,又不是亲的。”不远处,陆习倚在柱子边,对宋俊霖不要脸的行为嗤之以鼻。 宋俊霖发现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二,你这么在这?” 陆习耸肩:“我陆家的人被你们宋家忽悠走了,我得来看着。” 宋俊霖顿时警惕:“你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陆习 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语重心长的道:“宋二,别这么幼稚。” 宋俊霖:“?” “你听听这话,是人能说得出口的吗?” 同样的问题,宋俊霖抛给了姜予眠。 姜予眠听后忍俊不禁:“俊霖哥,你俩打闹这么多年,还不腻啊。” 宋俊霖狠皱一下眉心:“我跟他气场不和,这辈子都有仇。” 姜予眠似懂非懂的点头,得出结论:“你还想跟人家一辈子呢。” 宋俊霖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委屈吧啦一秒钟:“不带你这样忽悠人的。” 姜予眠望着他特意做过造型的发顶,忽然明白陆宴臣总是摸她脑袋的原因,从心理和阅历层面来讲,真有种长辈看晚辈的既视感。 姜予眠斟酌词语准备哄,下一秒就见宋俊霖盯着手机屏幕乐起来:“我隽哥来了,我去接人。” 宋俊霖一走,她回头就撞上了另一个幼稚鬼。 “姜予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陆习就站在她身后。 “陆习,你也过来了。”看来陆习跟宋俊霖的感情还不赖,竟让他甘愿跑来宁城参加宋夫人的生日宴。 陆习“嗯”的声,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那场大赛后,网友爆出来的信息让他有了紧迫感,孙斌点破他的心思:“习哥,你喜欢那个女孩本身就挺优秀的,你要是不主动出击,恐怕要被别人抢占先机。” 大学那几年,他见姜予眠身边的异性都不顺眼,沈清白就是他的头号针对对象。那时他糊里糊涂,没意识到那是吃醋,又放不 看着沈清白根姜予眠越走越近,他那小打小闹般的阻扰无异于隔靴搔痒,根本没用。 直到某天,她被大众所知,喜欢她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再不作为,等她接受了别人,一切都晚了。 他在家里磋磨许久,打算等姜予眠从宁城回来,找个机会表明心意。 孙斌听了,对他一番敲打:“生日宴上那么多人,万一碰到什么英年才俊,干柴烈火……等你找到合适时机,人家孩子都打酱油了。” 孙斌提醒他,想要获得好感,首先得收敛性子,管住自己那张讨嫌的嘴。 陆习在大脑中搜寻讨女孩欢心的方式,脑海空空,一旦刻意制造语言,就会舌头打结,连正常交流都难办。 等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个所以然,姜予眠恰收到宋夫人的短信,对陆习挥挥手:“干妈叫我去找她,我先过去一下。” 人走得干脆,徒留陆习在原地抓狂。 孙斌出的什么破主意,他现在面对姜予眠,完全没法正常说话。 宋夫人有意替姜予眠开路,带她见了不少人。 临近七点半,宋夫人发现儿子已经不见踪影:“宴会马上开始,俊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不接电话。” 姜予眠安抚:“他之前说去接一个朋友,我去找找。” 宋夫人交代:“行,找到人,你俩直接到这边来。 姜予眠受托去寻找宋俊霖,问了几个人,说是看到他去了阳台外边。 宋俊霖面前还站在一个穿着蓝色衬衣的男人,不知道两人在交流什么,神情看起来很愉悦。 她并非特意探听别人的秘密,只是宋俊霖嗓门太大,说着说着笑哈哈,提到什么“雪山”什么词。 姜予眠站在落地窗口等了会儿。 倒是那个男人先发现她,提醒宋俊霖。 宋俊霖回头一看,走了过来。 姜予眠告知来意:“俊霖哥,干妈叫 你过去找她。” 宋俊霖“哦”了声,扭头就指着两人互相介绍: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姜予眠。” “这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过命交情还带我学摄影的兄弟,言隽。” 姜予眠早已从宋俊霖口中熟悉这个名字,在景城也略有耳闻,如今见到本人,的确令人惊艳。 男人眉眼带笑,一双茶色瞳孔让人过目难忘。 他整个人,像柔和的风。 打过招呼后,姜予眠并未过多停留。 兄妹俩并肩而行,宋俊霖张开八字手抵着下巴,眼里藏不住的兴奋:“妹,我跟你说,我觉得我兄弟八成是谈恋爱了。” 姜予眠不认打击他的积极性,便问:“你怎么知道?” 宋俊霖严谨分析:“他说过段时间可能要来宁城滑雪,让我帮忙准备一些东西。” “滑雪就是谈恋爱了?” “不啊,他要双人的,还给我列清单。” 宋俊霖哼哼两声,非常笃定:“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用心,不是亲人就是情人。” 姜予眠提供选项:“万一是朋友?” “不可能!”宋俊霖斩钉截铁,“你真以为关心过渡的异性有纯友谊啊?那人家对象不得吃醋吗?” 姜予眠又问:“没对象呢?” 宋俊霖拍拍手:“那就说明,想把对方变成对象呗。” 这段延伸出来的对话让姜予眠想起什么,不由得停下脚步。 她静默了两秒钟,忽然说:“哥,我觉得你挺聪明的。” “是吗?”宋俊霖摸摸脑袋,突然害羞起来,“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宴会开始,宋夫人跟宋先生相携出场,这对互相扶持、结婚多年依然恩爱如初的夫妻在圈内让人羡慕不已。 宋夫人在台上向大家介绍自己的一对儿女,场内人言籍籍,都在讨论姜予眠的身份。得知她年纪轻轻获得那些成就,忽然明白宋夫人毫不吝啬替干女儿铺路的原因。 姜予眠在台上道出祝贺词,不经意地看向人群,猝不及防撞跟陆宴臣对上视线。 有些人,无论站在独立的高台还是拥挤的人群,都会发光。 宴会开始时刻,众人举杯共庆,姜予眠接过应侍呈上的红酒杯,随宋夫人的动作抬手。 台下的男人遥遥举杯,不敬任何人,只祝她前程似锦、功成名就。 - 宴会左边设有餐厅,右边设有舞厅,场中音乐持续不断,往来客人可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场合。 姜予眠走下阶梯,陆宴臣穿梭在人群,不断有人前来搭讪。 他晚了一步,宋夫人把姜予眠叫回,撮合她跟另一位年轻男士认识。 人群中,关于姜予眠的讨论络绎不绝,陆宴臣听见,他们在说到姜予眠的时候,自然提起沈清白。 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之类的话。 陆宴臣握紧酒杯,几欲起身,被旁边冲出来的陆习挡住视线。 “大哥。” 宴会刚开场,陆习已是浑身酒味,陆宴臣几不可查地皱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陆习故意给自己灌了两瓶香槟,没怎么上脸,却有些上头:“大哥,你说我去跟小哑巴表白,成功概率大吗?” 陆宴臣抬起眸:“你喜欢她?” “我也是突然想明白的,我想趁今天跟她说明白,你觉得怎样?”喝酒果然壮胆,一直不敢承认的他在大哥面前袒露心扉,企图得到支持。 陆宴臣无声凝视,答非所问:“酒味太重。” 陆习立马低头,抬起胳膊左右嗅一嗅,“是有点重。” 陆习这次反应很快,扭头去找宋俊霖:“宋二,有干净衣服吗?借一套穿穿。” 陆宴臣冷静地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胸腔起伏,仰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拒了所有搭讪,穿梭在人群。 当黑色裙摆划过眼帘,陆宴臣拉着她,奔入舞池。 这一切发生太突然,姜予眠完全是被牵着走,直到停在舞池中央,才有喘息的机会。 她不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了?” 男人敛起差点外露的情绪,低头靠近她耳侧:“眠眠,帮个忙。” 他离她这么近说话,姜予眠的耳根子蓦然软了几分:“你,你说。” 他抬头,掌心贴在她腰后,“陪我跳支舞。” 竟是这样的要求。 腰间的温度迅速攀升,姜予眠由心口窜起一道酥麻感:“为,为什么呀?” 陆宴臣轻笑一声:“晚点告诉你原因,可以吗?” 他句句询问,姜予眠根本没法拒绝:“……好。” 陆宴臣摸摸她脑袋,这么乖的女孩,他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不想看到她别的男人相谈甚欢,不想听到她跟另一个人多么般配,更不想……让陆习跟她表白。 姜予眠只会为社交礼仪而学习的简单舞步,陆宴臣特意配合她的动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把长发卷成蓬松波浪,两侧编发束在后面,挑出两缕碎发在耳侧打卷。 陆宴臣的目光停留在她白皙的脖颈下:“今天这条项链很特别。” 被夸的女孩笑眼盈盈:“干妈送的。” 陆宴臣低头问:“我送的,你戴过吗?” 她不说话了。 陆宴臣了然,说了声:“没关系。” 迟疑了一会儿,姜予眠还是认真解释:“不是不喜欢。” 不戴礼物、不拆礼物的原因,陆宴臣心知肚明:“我知道,所以没关系。” 一曲舞毕,两人缓缓停下转动的脚步,姜予眠扶着他歇气。 不识趣的年轻男人来到两人面前,正是刚才宋夫人介绍给姜予眠的“英年才俊”。 有人过来,姜予眠松开搭在陆宴臣胳膊上的那只手。 陆宴臣瞥眸,不着痕迹地摩挲着蓝色腕表。 青年邀请姜予眠跳舞,姜予眠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 青年转而看向陆宴臣,“不知道先生是否介意换一位舞伴?” 陆宴臣弯起唇角:“不介意。” 然而就在姜予眠擦肩而过时,陆宴臣一把握住她手腕,拽回身边,无声地宣誓主权,“可能吗?” 不介意,可能吗? 含笑的语气似在嘲讽他的愚蠢。 可他实在没有证据,因为那个男人始终端着温和的面容,找不到一丝破绽。 姜予眠礼貌拒绝了青年的邀约。 青年悻悻离开。 姜予眠回头指着陆宴臣:“你今晚怪怪的。” “是吗?”他抬手扶额,“或许是喝多了。” 姜予眠信以为真:“楼上有休息室。” 陆宴臣欣然接受她的建议:“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吗?” 姜予眠想了一下,点头同意,然后去拿了手机和房卡。 两人从左边电梯口进去,门关上 那刻,右边的电梯应声打开,换完衣服的陆习从里面出来。 单独的休息室房间有限,一一去找也不方便,姜予眠干脆带他去宋家为她准备的那间,“宴臣哥,你在这里休息吧。” 姜予眠打量房间一圈,准备离开,却见陆宴臣环臂倚在门口,“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要请你跳舞。” 不说她都忘了,提起又感兴趣,姜予眠把耳朵凑过去:“为什么?” 没等到答案,她的手机响了。 姜予眠下意识拿起来看,沈清白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方。 有人邀她跳舞,有人等她表白,还有人隔着屏幕都对她念念不忘。 “我先接个电话哦。”姜予眠摇晃手机示意,转身离开刹那,手机猝不及防被人夺走。 她错愕回头,垂于胸前的玫瑰项链被手指勾住,轻轻一带,身体便不由自主撞上去。 陆宴臣挂断电话,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对吗?眠眠还没把话听完,怎么能接别人的电话。” “可那是突然打来的电话,而你就在我面前啊。”姜予眠声音发颤,项链在陆宴臣手中,她逃不开。 “你说得对。”男人漆黑的眸子压下来,带着分明的欲念。 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服完全贴紧,姜予眠再迟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试图把勾住项链的那只手移开,对方却不肯松手。 “放,放开我。” 她声线娇柔婉转,落入耳中更像娇嗔。 陆宴臣如她所愿退离手指,在姜予眠松懈的那一秒,低头吻上觊觎已久的唇。 大脑变得混乱,姜予眠心脏狂跳,乱换抓住他衣服。 当她反应过来,要退离时,男人扣住她脑袋,另一只手掐在腰间。 从容不迫的男人终于失去耐心,不打算再陪她演下去。她越是抗拒,那只手就箍得越紧。 手机第二次震动,姜予眠下意识张口,男人顺势攻入。 他们在熟悉的铃声中,气息交融。 陌生又奇妙的感觉刺激着姜予眠的大脑,她的理智被暂时吞噬,舌尖微卷。 男人感受到,眼底释放出笑意,引她共舞。 直到姜予眠憋得快喘不过气,陆宴臣终于抬头,还她自由呼吸。 但他并未完全放开,双手依然锁在腰间和脑后,姜予眠心跳迟迟不能平复,“陆宴臣,你喝醉了。” “眠眠。”陆宴臣的手指温柔地穿梭她发梢,“我从未像此刻一样清醒过。” 姜予眠抬头,呼吸都跟着颤抖。 她迎着男人那道深邃的目光,逐字逐句问:“为什么,亲我。” “还不明白吗?”陆宴臣取下她锁骨前那枚胸花,在她清醒的视线里,吻上那枚展翅的粉色蝴蝶。 “我在为你心动。” 第6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花瓣亲吻了蝴蝶,蝴蝶振翅,颤动吐息。 最后失去力气,跌落花丛。 禁锢脑袋的那只手终于撤离,陆宴臣扶住她后颈,游离而下。 男人伏在她耳边,轻声喘息:“小眠眠,你心跳得很快。” 他好像在说:你的心动频率,在因我而改变。 “不,不是……” 她不肯承认,很快就受到惩罚。 湿濡的触感电得人全身酥麻,姜予眠彻底说不出话,嗓子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令她面红耳赤的声音。 房间没开暖气,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像被火烧,身体却逐渐化成一滩水。 陆宴臣循循善诱,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按在自己腰间。 “站不稳了?” “可以抱我。” 掌心亲密贴着他精壮的腰腹,姜予眠差点就要听他的话搂紧,关键时刻,她清醒过来,顺势推他一把:“陆宴臣,你别欺负我了。” 她力气太轻,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陆宴臣还是停下了动作,认真对她眼睛说:“不是欺负,是喜欢。” 姜予眠撇头,不看他:“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在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陆宴臣顿了下,索性承认:“眠眠很聪明。” 姜予眠低头,轻呵一声:“我知道,你对我有占有欲,但占有欲不是喜欢。” 她不是傻子,尽管陆宴臣平时把强势的性格掩藏得很好,但很多小细节无法掩藏。这个理智的男人,很早之前就对她有占有欲。 陆宴臣嘴角弧度敛平:“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因为喜欢才产生的占有欲?” “当初你不也认为,我对你的喜欢是吊桥效应吗?”姜予眠抬头凝视他,“刚才那种情景,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心如止水,错把心跳加速当做心动,一样的道理。” “你也说过,可以不喜欢,但不能否认对方的感情。”陆宴臣拿她说过的话堵她。 姜予眠张口无言,咬唇道:“好,就算是这样,那你喜欢好了。” 她退后两步,远离他的包围圈,义正词严地强调:“反正,我只是把你当哥哥。” 陆宴臣背抵着门,指尖转动着刚从她锁骨前摘下的玫瑰胸花,抬眸看她:“会亲你的哥哥?” “你!”姜予眠瞪大眼,她竟不知道陆宴臣也会耍无赖。 一股闷气涌上心头,她愤愤地伸手索要:“手机还我。” 陆宴臣扬唇一下,很干脆地递给她。 这个男人不按套路出牌,姜予眠完全摸不透下一步行为,狐疑地转动眼珠,转身背过去。 一共两通未接电话,分别来自于沈清白跟陆习。 陆宴臣这架势,她铁定不能在房间里拨打,姜予眠转回去,指着门:“让开。” 她有些生气了,陆宴臣没有继续招惹,闪身离开门边。就在姜予眠握住把手时,他忽然开口:“等等。” 陆宴臣侧头,目光落在她唇间,“你的口红花了。” 姜予眠反射性捂嘴,见客厅茶几上的纸巾,连忙抽取两张擦拭唇角。白净的软纸染上红色,已经不剩多少。 “没擦干净。”陆宴臣抽出纸巾,捻着一角擦拭她唇角 女孩很乖,刚还控诉他不该欺负人,这会儿却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不躲也不闹。 他们距离很近,陆宴臣能看见她颤动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轻轻扫过下眼睑,安静的不像话。 陆宴臣放低声音:“ 对不起,未经允许亲了你。” 姜予眠轻抿唇,别开眼:“以后别这样了。” 陆宴臣手里还握着那张沾着红印的纸巾,视线追着她:“不怪我吗?” 姜予眠闭了闭眼,“怪你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还要咬回去吗?” 陆宴臣默了片刻:“你想的话,你也不是不可以。” 她眉头一皱,显然又要生气。 陆宴臣及时补救:“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她赌气般:“不。” 陆宴臣在她面前认真检讨:“不该否认你的感情,也不该这么晚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但是眠眠,我不会随便对谁产生占有欲,更不会因为占有欲就对你做那种事。” “我对你那样,只会是因为男女之情。”而不是什么哥哥对妹妹的占有欲。 “你说喜欢就喜欢啊,我只把你当哥哥而已。”她一口咬定,也不管陆宴臣什么反应,握紧手机,夺门而出。 离开被陆宴臣的强大气场侵占的空间,姜予眠重重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房间方向,赶紧进入电梯。 光洁的电梯墙照出她的模样,姜予眠才发现,锁骨下的蝴蝶印无处可藏。 刚才陆宴臣把玫瑰胸花摘了,她跑得太快,根本没想起来。 “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有人站在门外,姜予眠下意识捂住蝴蝶印。 她准备等下一班电梯回去拿,肩头却被人拍了一下:“小哑巴。” 听着称呼,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姜予眠没好气地怼回去:“你才哑巴。” 陆习错愕:“你吃炸药了?” “……”作为成年人,姜予眠很快调节好状态,“没,就是突然拍我,有点吓到了。” 陆习没有怀疑,这会儿才注意到她右手捂身前的动作,好奇问:“你捂那儿干嘛呢?” “呃……”姜予眠含糊地岔开话题,“对了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啊……”这会轮到陆习不知所措。 他原本酝酿好情绪,想借酒劲儿冲上去,结果上楼下楼换衣服,又到处寻找姜予眠这一套流程下来,那点氛围早就被冲淡了。 他总不能站电梯口,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姜予眠表明心意吧? 姜予眠下巴微抬:“你今天怪怪的。” 总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问有什么事,陆习就装哑巴。 陆习摸摸鼻尖,这时另一扇电梯门开了,陆宴臣从里面走了出来。 姜予眠看见他手里那朵花,在陆宴臣经过她身旁时,两人默契交接了东西。 姜予眠去洗手间别上胸花,趁现在给沈清白回了通电话,说是之前的导师想邀请他们参与某个研究项目。 姜予眠暂时持保留态度。 九点半,宴会散场,姜予眠跟宋夫人回的宋家。 陆宴臣发信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景城,姜予眠扫了眼,搁下手机没回复。 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 等到晚上十二点,手机依然静悄悄的,陆宴臣终于确定,她是故意。 小姑娘看起来软,心里比谁都记仇。 但她总归,要回去上班。 姜予眠只请了一天假,算上周末一共三天,她提前购买的机票就在生日宴的第二天下午。 进了贵宾厅,姜予眠把证件和行李交给前台,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扭头一看,跟陆家兄弟俩撞个正着。 姜予眠:“……” 一天也不止一架航班,怎么就撞得这么精准呢。 三人坐在同一个小休息厅内,心思各异。 姜予眠故意不看两人,却能清晰感受到,那两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顿时如坐针毡。 干坏事的又不是她,她干嘛要心虚!这么一想,姜予眠顿时挺直了腰板。 嗓子有些发干,姜予眠掩唇轻咳两声,对面的兄弟俩同时站起来。 陆习看了眼大哥,心想大哥这无微不至照顾人的习惯,真是值得好好学习。 这会儿他抢先开口,且找好了一个完美理由:“突然想喝饮料,你们要吗?” 岂料两人答案不一致。 “不用。” “可以。” “不用”是姜予眠说的,“可以”是陆宴臣说的,他本就是为了照顾姜予眠,没想到需要饮料的是大哥。话都说出口了,没有反悔余地,陆习只好去饮料区。 陆习一走,三人所在的小休息厅就变成二人世界。 姜予眠默默把手机凑近眼前,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她跟手机屏幕隔开。 陆宴臣自然在她旁边入座:“看手机不回消息?” “有吗?”姜予眠故意装傻。 陆宴臣慢条斯理举起手机,把证据摆在她面前。 姜予眠张圆嘴巴“哦”了声:“不想跟不正经的人说话。” 很快,陆习拿着两杯饮料回来:“大哥,饮料。” 见陆宴臣坐在姜予眠旁边,陆习灵机一动,坐在姜予眠另一侧的座位上。 兄弟俩一左一右,突然变成夹心饼干,姜予眠不自在地摸摸后颈,突然想起昨晚抵在她脑后,带她做那些事的画面,她连忙抽回手,垂于身前。 陆宴臣把她这番动作尽收眼底,起身去了对面。 三人座变成二人单独相处,陆习求之不得,赶紧向远在景城的感情大师孙斌求助。 收到恋爱教学后,陆习转向姜予眠:“那什么,你饿了吗?” 孙斌说,女孩子注重细节,渴了送水,饿了投食,她缺什么就给什么。 然而姜予眠摇头:“没有啊。” 陆习:“……” 不喝水也不吃饭,陆习没辙。 孙斌为他操碎了心:没机会就创造机会,尽量在女生面前展示你擅长的,让她看到你的优点。 擅长的优点,他体育好,但总不能拉着姜予眠出去跑步投篮。 见她一直盯着手机,陆习一拍脑门想起:“最近有款爆火的小游戏,很有意思,你玩不?” 这个提议终于戳中姜予眠的点:“可以诶。” 反正候机无聊,游戏可以打发时间。 可就在她打开游戏页面时,手机不断振动,一条又一条消息弹出来,让她无法正常进行游戏。 姜予眠点进蝴蝶星云的头像,敲字。 咩咩:幼稚! l:别气。 姜予眠:……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故意发消息妨碍她玩游戏,又用哄人的语气跟她说别气。 她鼓起腮帮从鼻尖重重呼出一口气,开启消息免打扰模式。 就在她准备退出时,盛菲菲发来一条语音,姜予眠转了文字。 盛菲菲:“眠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看中两套礼物,不知道买哪个送给陆习。” 现在十一月中旬,距离陆习生日还有大半个月,又到了陪盛菲菲每年一次选购礼物的环节。 于是姜予眠回到景城第一件事,就是赴了盛菲菲的约。 不出意外,盛菲菲又去提了一套最新的电子产品。 姜予眠好奇:“菲菲,你每年都这样给他送礼物,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执念?” “不知道,时间太久分不清了。”盛菲菲刷卡付了款,填了个地址让商家直接把东西寄过去。 回头挽起姜予眠的胳膊,边走边说:“其实我早就不指望他喜欢我,要喜欢早喜欢上了,也不至于等这么多年。” 见她随性的姿态,姜予眠结合自身情况,有些恍惚:“那万一,他其实喜欢了,但是还没有意识到?” 盛菲菲摇头:“真正的喜欢,就算嘴上不说,也会从行动中表现出来。” 很多人觉得盛菲菲恋爱脑,但她在某些时候,又表现得格外清醒。 “喜欢陆习这事儿吧,其实我也没什么损失,至少追他的时候我自己挺高兴的。我的人生不会因他改变,也不会为他停留,只是在合适的时间里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她清醒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清醒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像申请出国读研,她不会因为喜欢陆习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买完东西,盛菲菲拉她去餐厅享受美食。 一时间,姜予眠觉得,盛菲菲叫她出来挑礼物是个幌子,去好看的餐厅打卡拍照才是真实目的。 盛菲菲挑了最好看的九张照片发朋友圈,炫完九宫格才拿起刀叉。 酒吧里,李航川刚加上一个魔鬼身材女人的联系方式,顺带发现了盛菲菲的更新:“习哥,快看盛菲菲刚更新的朋友圈。” 陆习:“她更新关我屁事?” 李航川恨铁不成钢:“她说和朋友聚餐,没写名字,但发了一个羊的图标。” 盛菲菲不是第一次用“绵羊”代指姜予眠,所以李航川一眼认出来。 一听这话,陆习赶紧拿起手机点开盛菲菲的朋友圈,跟李航川和孙斌头靠头研究照片背景:“这家餐厅有点印象,好像就在隔壁商场。” 李航川灵机一动:“那咱们现在过去,制造偶遇。” 孙斌顾虑更多:“这不好吧,盛菲菲喜欢习哥啊。” 李航川摊手:“完了,三角恋。” 陆习摸下巴深思:“这倒是个问题,要不先跟盛菲菲说清楚?” “女生吃起醋来很小气的,万一盛菲菲知道你喜欢姜予眠,跟她闹翻了,姜予眠又因此迁怒你怎么办?”孙斌建议,“我觉得还是该先追人,把眠妹稳住,吵起来的时候她才会坚定不移站在你这边。” 经商议,三人一致认为今晚不能出现,只好放弃跟姜予眠偶遇的机会。 不久后,身着黑色大衣的陆宴臣踏入餐厅,在不远处的位置落座。 姜予眠抬头拎起水壶添水时无意间往前方扫了眼,看到那抹熟悉的存在,水差点洒出来。 “菲菲。” “昂?” 姜予眠放下水壶,问:“刚才有人问你朋友圈的图片在哪儿拍的吗?” 盛菲菲笑:“你怎么知道?陆大哥说这地方不错,问我地址呢。” “噢。”她懂了,一半巧合一半人为,大概陆宴臣就在附近,所以来得这么快。 后半场,姜予眠吃得心不在焉,她知道陆宴臣来的目的,当她跟盛菲菲离开时,陆宴臣也一并跟了来。 盛菲菲愉快地跟陆宴臣打招呼:“诶,陆大哥你来得这么快啊。” 陆宴臣承认:“刚好就在附近。” 电梯到了,三人 一前一后进去,这时突然来了一群人,赶在电梯关门前一窝蜂挤进来。站在中间的姜予眠下意识退后,左胳膊突然被人握住。 电梯里的胖男人往后一挤,眼看就要撞到她身上,忽然,她整个身体被人带着往右一转。 新的位置,她面对着冰凉的电梯墙,背抵在一个熟悉又温暖的胸膛前。 左胳膊已经被握着,却是向她腰间收拢的姿势,减少占地空间。而右边,陆宴臣的右手抵在电梯墙面,避免她与墙相撞。 她被圈在怀中,与所有危险隔绝。 她的后背紧贴陆宴臣的心脏,她似乎感受到颗热烈跳动的心脏,在她身后起伏。 身体麻麻的。 “叮——” 电梯门开了,姜予眠下意识转身,胳膊从他手里滑脱。 陆宴臣低头看她,“还没到。” 她停住脚。 电梯里的乘客走了一批,又涌进来一波。他们再次被逼到角落,这一次,两人彻底面对面。 逼仄的空间,紊乱的呼吸,交织的气息,一下子把姜予眠的记忆拉回到那天晚上,仿佛他一低头,就要亲吻蝴蝶的翅膀。 直到耳边落下一道温和的提醒:“到了。” 电梯门从她这面打开,姜予眠如梦初醒,转身踏出那让人头脑发昏的地方。 耳边想起盛菲菲吐槽的声音:“真是挤死我了。” 刚才那波人明显是一起的,一下子把电梯塞满。 “我家车到了,眠眠你怎么回去?” 陆宴臣抢先一步:“我送她回去。” 两人看向姜予眠,姜予眠轻点头,盛菲菲比了个“ok”手势。 结果盛菲菲刚离开,姜予眠扭头就走。 陆宴臣迈出那双大长腿,很快追上她的步伐:“去哪儿?” 姜予眠不做停留:“打车。” “不是说好,我送你回去?” “刚才答应只是不想麻烦菲菲。” 马路上,两个嘻闹的小孩直直撞过来,陆宴臣伸手一拽,把人拉进自己的安全领域。 母亲追着两个孩子训,声音逐渐跑远。 “眠眠,你打算以后见着我就跑吗?”陆宴臣揽着她背,在路灯下低头,“我不逼你回应,今天只是偶然路过附近,想看看你。” 姜予眠的睫毛迅速颤抖了两下,“没跑。” 她耳根子软,别人好言好语跟她说话,基本发不起脾气。 观她深色缓和,陆宴臣以退为进,保持半步距离:“只是想送你回家,没别的意思,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番话听起来格外虔诚,姜予眠抬头望着那双深幽的瞳孔,满脸写着怀疑:“你太坏了,我不信。” “好吧,我陪你打车。”陆宴臣松口,一切都依她。 姜予眠也不管他打什么注意,转身看向车流,远远瞧见前方来了一辆亮红灯的出租车。 正要招手,却听身旁传来几声咳嗽,姜予眠忍不住回头,见陆宴臣抬手掩唇:“咳,咳咳咳——” 姜予眠心口一提:“你又生病了?” 他露出一抹笑容,看起来更像强颜欢笑:“没事,没到发烧的地步。”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小感冒不在意,加重就发烧了。”在她教训陆宴臣的功夫,空座的出租车已经从身旁驶离。 “咳咳。”陆宴臣没反驳,回应她的只有咳嗽声。 两人站在马路边,凉风直往脸上扑,姜予眠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一个病人陪自己等,改口催促:“你快回车上吧,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陆宴臣坚定地看着她:“让你自己留在路边打车,我做不到。” 夜晚降温,寒风拂过树梢,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错过那辆车后,迟迟没等来下一辆空车。 姜予眠捏了捏手指,率先转身:“走了,去你车上。” 陆宴臣毫不迟疑迈开步伐,黑色大衣在风中摆动,男人嘴角扬起明显的弧。 接近车边时,陆宴臣率先替她打开副驾驶,姜予眠干脆果断,弯腰坐进去。 陆宴臣扶在车门边,过了会儿才替她把门关上。 他绕去驾驶座,上车后见姜予眠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陆宴臣手搭方向盘:“眠眠。” 她歪头,继续听。 陆宴臣不负她所望:“你现在的表情,好像我要把你拐走一样。” 姜予眠收回目光,透过挡风玻璃静静凝视前方:“你拐不走我。” 除非她自愿。 陆宴臣没有反驳,只是俯身,长臂从她身前越过。 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姜予眠动作僵住,不禁咽了口唾沫,发出的声音有些虚:“你说了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陆宴臣停下去拉安全带的动作,手指微蜷,扣在她座位旁边,像是把人圈在臂弯,“眠眠,你在乱想什么?” 宽松大衣的袖口轻轻擦过姜予眠的下巴,正经严肃的黑色在他身上透出一丝蛊惑的气息。那人突然朝向她,熟悉的脸、还有萦绕身旁的雪松香都让姜予眠的呼吸慢半拍。 陆宴臣的手指已经勾住安全带,他就这个姿势,微微侧脸:“只是想帮你系下安全带。” “咔哒”一声,陆宴臣拽长系带,嵌入锁扣。 姜予眠:“……”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回家的路程格外漫长,姜予眠试图靠玩手机打发时间,旁边人挑起的话题却让她没法不在意。 不知道陆宴臣怎么突然想起自己送的那些礼,问她:“这几年送你的礼物,是不是都没拆过?” 姜予眠老实承认:“……嗯。” 陆宴臣说:“有空可以打开看看。” 整个路程,两人都在话题上拉扯,陆宴臣说东她说西,故意作对。 到达嘉景公寓,姜予眠迫不及待打开车门。 陆宴臣叫住她:“眠眠,我明天要出差。” 她扯扯衣摆:“哦。” 陆宴臣还想说什么,见她这样,心道:算了。 “外面冷,快回去吧。”她不让送,陆宴臣从打开的车窗里目送她离开。 到家后,姜予眠把堆放许久的礼物盒全部抱出来,这里的盒子大小不同、颜色不一。 她记性好,不同颜色盒子对应的节日都分得清。 姜予眠随手抽取了一个红色礼盒的新年礼物,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雪人摆件,比例适配的红围巾颜色亮眼。 把雪人放旁边,她继续拆第二个新年礼物,是一本按照南霖那所老房子绘制的立体绘本。 画里,有载满童年回忆的秋千,以及那面刻着二十道划痕的身高墙。小女孩捧着最爱吃的西瓜坐在秋千上,身后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有说有笑 姜予眠盯着立绘看了许久,抽取了一个蓝色的大盒子,第一层铺在一张手写的卡片,内容简单:20岁的姜予眠生日快乐。 揭开隔层,下面躺着一双溜冰鞋。 紧接着,她打开绿色盒子,卡片上写着:21岁的姜予眠生日快乐。 里面精心摆放着一瓶花香馥郁的香水。 从其他物品来看,送礼物的人并非随意敷衍,而是用心挑选有着特别意义的东西。 当异性之间送香水时,它便被赋予一层暧昧含义,姜予眠不敢猜,那时的陆宴臣是揣着什么心情,为她挑选了这份礼物。 姜予眠打开盖子往手背上喷一下,低头嗅了嗅,是她喜欢的味道。 随后,她把香水放在雪人旁边,开始拆第三份生日礼物。 22岁的姜予眠生日快乐,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粉水晶蝴蝶,展翅欲飞。 蝴蝶…… 姜予眠抬头,一眼看到被自己摆在墙上的蝴蝶标本,想起那天在青山别墅跟陆宴臣商讨交换标本的对话。 她不禁摸向锁骨处的蝴蝶印,脑海中闪过男人低头亲吻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咬住嘴唇,脸红到滴血。 他才不是喜欢粉色,是喜欢粉色蝴蝶! 大约半小时后,姜予眠收到那人发来的消息。 l:“拆礼物了吗?” 咩咩:“没有。” l:“没关系,以后再送。” 姜予眠摊开手,看着掌心的水晶蝴蝶,一握一松,最后把它放进了首饰盒。 第二天,姜予眠在公司听到陆宴臣出差的消息,想起他咳嗽感冒的事,心想这人还真是不顾身体的工作狂。 上班时间还没到,姜予眠点开消息列表,陆宴臣七点多给她发过登记消息,只是她没看到。 姜予眠在那蝴蝶星云的头像旁徘徊半天。 当她准备点开时,405宿舍群消息弹上来,刚好看到许朵画在群里吐槽:“昨天丢了副耳机,一查地址就在市中心商场那边,人那么多,我怎么找。” 上周刚买的新手机丢了,许朵画生无可恋,“想给我耳机打个电话,叫它快点回来。” 一句玩笑话突然冲击了姜予眠的灵感。 ‘逐星’上市后广受好评,但一个软件想要长久发展口碑,需要不断开发新功能,扩宽它的市场。 姜予眠立马做了一个简易方案,又召集小组成员开会:“现在很多电子设备都能锁定大概位置,但如果在人多的地方,定位就犹如大海捞针,咱们可以在定位系统里加一些程序。” “拿耳机打比方,绑定‘逐星’之后可以跟自己的耳机等电子设备实时共享位置,先锁定大概范围,再根据实时共享找到遗失的物品。” “这样无论是遗落在地没人发现,还是被人捡走不归还,都能找回自己的东西。” 旁边的组员问:“那如果是手机本身遗失?” 姜予眠也有对策:“系统需要身份信息绑定,如果是手机遗失,可以登录‘逐星’官网,通过认证后,可以向手机发送弹窗。如果有人捡到,看到弹窗就能联系失主。” “万一捡到的人不愿归还怎么办?直接关机,或者没电了怎么办?” 姜予眠打开笔电:“科技不断改善人们的生活,但也无法做到十全十美,我们先把初步计划编写出来。” 这一忙碌,她几乎整天都没空思考别的事。 临近下班时候,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员工群忽然传出几张照片,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姜予眠点开一看,公司门口停着一辆惹眼的红色跑车,这风格看上去有些眼熟。 没过一会儿,更清晰的图片发出来,跑车主人倚在车旁,一副耍酷的姿态 “这好像是陆总的弟弟?” “陆二少爷?” 姜予眠放大图片看,还真是陆习。 闲得没事跑天誉公司来凑热闹了? 关于陆习的话题热议不断,姜予眠摇摇头,继续处理工作。等她完成手里的事,已经六点钟,比下班时间晚了整整半个小时。 姜予眠迅速收拾桌子,这时手机响了,看到上面的备注,鼻子一皱:“陆习?” 她刚喊了名字,熟悉的大嗓门就从手机里传来:“你下班了吗?没看到你啊?” 姜予眠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挪动桌上的水杯:“刚准备下班,怎么了?” 陆习:“那行,你出来吧,我在外面等你。” “等等……”姜予眠想起群里流传的照片,“你不会是开着那辆红色跑车在外面等我吧?” 对方乐了:“嘿,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我了?” 姜予眠:“……” 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跟自己有关。 “你等我干嘛呢?” “接你下班。” “哈?”陆习开车来接她下班,没听错吧? 姜予眠下意识想到:“是陆家有什么事吗?” 陆习:“没啊。” 姜予眠疑惑:“那你接我下班干什么?” 陆习花了三秒钟时间思考答案:“接你下班……需要理由?” 姜予眠的大脑飞速运转:“你不会要整我吧?” 陆习气笑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这样?” 姜予眠叹气,除开这两个原因,她是真想不到陆习接她下班干嘛,总不能是一时兴起想做好事。 讲话的功夫,东西已经收拾完毕,姜予眠取下工作牌,拎着包离开工作岗位:“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你堵在大门口,我上不去。” 陆习摸头:“上不去什么意思?” 周围没人,姜予眠讲电话也无所谓:“你不知道自己被围观了吗,你开跑车站在公司门口的照片都传开了,我要是上你车,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 陆习一拍脑门,光想着接人下班,忘了这事儿。 他跟姜予眠商量开去别的地方,像特务接头似的,终于接到人。 刚上车,陆习就问:“你想吃点什么?” 姜予眠捋了把头发:“嗯?要去吃饭吗?” 陆习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这都六点了,你还不饿?” 姜予眠背靠椅座:“你还没说要到底来干嘛。” 陆习拍拍方向盘:“这不刚提了辆新车,庆祝一下,正好路过公司,请你吃个饭。” “你倒是潇洒。”可怜有人带病出差。 姜予眠默了会儿,没系安全带:“你知道宴臣哥冬天经常生病吗?” 陆习扭头:“知道,怎么了?” 姜予眠委婉提醒:“作为弟弟,偶尔也要关心一下哥哥吧。” 陆习摆手:“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管他,他嫌烦。” 姜予眠反驳:“你不了解他。” 那个人就算生病,也只会自己默默扛着,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需要人关心。 想起上回,陆宴臣出差回来接连病了几天,唯一的爷爷和弟弟甚至不知情,姜予眠替他感到心寒。 “不吃了。”姜予眠推开车门,自己走了。 陆习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提到他大哥,连饭都不吃了? 陆习打开车门追上去,却见姜予眠招停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陆习连忙把现状反映到三人小群,李航川跟孙斌一阵分析。 “习哥,你这是犯了大错啊!” “眠妹说陆大哥生病,让你关心哥哥,你却这个态度。连自己哥哥都不关心的人,值得信任吗?” 陆习恍然大悟,独自坐在跑车里琢磨了会儿,决定给陆宴臣发消息。 陆习:“大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l:“还行。” 陆习:“降温了,你多注意保暖,别生病。” l:“?” 别说陆宴臣觉得奇怪,这对话记录,陆习自己看了都一阵哆嗦。 他深吸一口气,截图发给姜予眠,特意强调:“我已经问候过大哥了。” 不久后,姜予眠回了他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陆习喜不胜收,到群里分享最新进展:“她回我了!” 李航川:“习哥加油。” 孙斌:“再接再厉。” 追人第二弹——送礼物、制造惊喜。 第二天,姜予眠去公司上班,突然收到一束鲜花。 同事纷纷起哄看热闹,姜予眠在花束里找到一张卡片,落款是个l。 同事:“哇,谁送的呀?” 姜予眠迟疑道:“一个朋友。” 同事:“男朋友吧?哈哈哈。” 姜予眠捏着手里那张卡片,耳根有些红:“不是。” 姜予眠想起昨晚跟陆宴臣聊天,因为一直惦记着他的身体状况,叫他去附近药店拿药备着。 陆宴臣还特意拉开窗户,说附近没看到药店,只看到一家花店。 没想到,他竟也会做出这种事,人不在,就故意送花来刷存在感。 下午回到家,姜予眠找了个玻璃瓶把鲜花插进去,摆在茶几上,转来转去拍了几张照片找到“l”发过去:“今天这花挺好看的。” 晚上,陆宴臣看到消息。 他知道姜予眠偶尔会自己买花回去插花瓶,便顺着夸:“花好看,拍得也不错。” 一句话把她的审美和技术都夸了。 第二天,姜予眠又收到一束花,落款还是l。 她不禁猜想,难道是因为昨天返图给陆宴臣说好看,所以他又订了新品种? 晚上,姜予眠同样把花拍照发给他,陆宴臣夸人都不带重复的。 第三天,姜予眠收到一束粉玫瑰,公司里都在调侃,猜测是哪个懂浪漫的男人在追求她。 姜予眠笑了笑,没明确回答。 而就在她把粉玫瑰图片发送过去的这晚,陆宴臣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很快,姚助理把收集的情报转达过来:“陆总,问到了,听公司的人说最近每天都有人给姜小姐送花。” 得知这个消息,再看姜予眠用精湛技术拍的那些图片,陆宴臣终于明白,她“真正”的用意。 “姚助,查一下航班,明晚回景城。” 姚助理收到消息,难以置信,以前那个只晓得工作的陆总竟会因这种事改变自己的计划。 好在运气不错,明天有个航班大约晚上七点落地。 姜予眠今天没有拍照,吃完饭后就换了身衣服出去夜跑。 大一时为了锻炼身体每天跑步,后来逐渐忙起来,变成一周两三次,现在更是懈怠,一周一次。 湖边的灯光在夜幕降临时纷纷点亮,姜予眠每次都会从公寓到湖边最近的那条路线下去,她刚跑了一会儿,一个人追到她旁边,竟是沈清白。 因为身高差异,她跟沈清白的步伐并不一致,沈清白故意慢下来等她,姜予眠挥手:“学长你自己跑吧。” “没事,一个人跑不没劲。”他就是算准了姜予眠每周跑步时间,才来制造偶遇。 两人一起围湖跑步,偶尔停下来慢走当歇气。 沈清白问:“听说这两天一直有人给你送花?” 姜予眠喘着气:“是有这回事。” 沈清白旁敲侧击:“据说你都收下了,不知道是哪个追求者送的?” 姜予眠顿了下,反问道:“学长竟也八卦起来了?” 沈清白收回目光,故作随意道:“最近公司传得比较厉害,随口问问。” 跑完这圈,慢悠悠走回公寓已经八点多,姜予眠刚进小区,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她扫了眼沈清白,离远了几步才接:“喂?”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眠眠,我回来了。” “咦,这么快。”姜予眠有些诧异,她分明记得陆宴臣之前说,明天才回来。 电话里传来男人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笑声:“是有点早了,差点打扰到你跑步。” 这话里藏话的语气…… 姜予眠灵光一闪,抬头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一抹光和一道人影。 姜予眠握着手机,见沈清白还在旁边,“学长,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沈清白顺势问道:“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姜予眠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见她坚持,沈清白迈步从她身旁越过,等他走远了些,姜予眠转身去找着那道光。 前方的沈清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朝乒乓球台的方向走去。 冬天冷,几乎没人在外闲逛,一些露天的健身器材也变成闲置。陆宴臣就倚在乒乓球台边,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旁边的路灯洒下几缕光。 陆宴臣脸上挂着笑容,姜予眠隐隐感觉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两天,他们在微信上聊得蛮愉快,回想陆宴臣刚才那句话,他可能是……看见她跟沈清白一起,吃醋了? 姜予眠走到他面前:“你刚回来吗?” 陆宴臣双臂环抱,见她来,换了个姿势:“嗯,有打扰到你吗?” 一边说着打扰,一边当着沈清白的面给她打电话,呵,男人呀,心思就是多。 姜予眠这么想着,面色却不显:“不打扰,刚跑完。” 陆宴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出去跑步穿得比平时少些,姜予眠身材瘦,在夜里看起来单薄。 陆宴臣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她戴上。 他没有即刻放手,而是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两侧余留的长度:“最近收到的花,好看吗?” 姜予眠点头:“好看。” 陆宴臣又问:“很喜欢?” 她故意拿乔:“还行吧。” 陆宴臣停下了动作:“有想我吗?” 问题跳跃之快,有点接不住,姜予眠眼睛直眨,故意说:“不想。” 陆宴臣看着她眼睛:“撒谎。” 姜予眠撇开脸:“就是不想。” 对方不气不恼,反而笑:“那我试验一下?” 姜予眠好奇问:“怎么试?” 陆宴臣直接用行动回答。 姜予眠捂住脸颊,“你说过未经允许不会乱动的。” 他刚才居然又亲了她! “刚刚问过你,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我只是在回答。” “你耍无赖。” 她转身就要走,陆宴臣却一把掐住她腰,轻松抱她坐到乒乓球台上。 他双手禁锢在两边,姜予眠便无处可逃,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他怀中。 姜予眠推攘:“你干嘛呀。” 陆宴臣纹丝不动,只朝她笑:“跟你算账啊。” 她用了语气助词说话软绵绵的,陆宴臣却不是,他的笑里藏着刀,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来。 “我又没惹你,算什么账。” “主动给我发花的照片,不是故意惹我?” 姜予眠眼珠打转。 花的照片的确是她主动发的,无法否认,但她可以嘴硬:“随手拍的,随便发给你看看,你也想太多了。” 陆宴臣朝她后方看了眼那个不肯死心的“偷窥者”,忽然低头,鼻尖碰她鼻尖:“对,是我想多了。” 鼻尖相触的小动作猛地戳中姜予眠心脏,“你,没经过我同意,不,不许乱碰。” 陆宴臣抬头,又撞进她的眸中:“眠眠,我很想你。” 这么直白的表达彻底把她击败,姜予眠顿时安静如鸡。 一个平时正经的人突然说情话,冲击力不是一般强大。 陆宴臣终于学会征求她的意见:“可以抱一下吗?” 女孩矜持了几秒钟:“就抱一下哦?” “嗯,我不动。”他松开按在乒乓球台上的两只手,“你来抱我。” 这似乎是把决定权完全交给她。 姜予眠撑在台子上的手缓缓抬起,伸向前,先是手指搭在他肩头。 陆宴臣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她放下芥蒂,一步步靠近自己。 姜予眠顺着他肩膀滑向后颈窝,倾身靠近,搂住他脖颈。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宴臣顺势把人拥住,下巴抵在她肩头,看着那个站在后面“偷窥”许久的人落寞离去。 男人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姜予眠其实很贪恋这样的拥抱,但她要做个矜持的人,抱了一会儿,轻轻推开:“好了。” 就在两人分离时,陆宴臣扣着她背,重新按回怀中,这才开始真正地算账:“小眠眠,趁我不在,收别人送的花,还故意发给我看。” “别,别人的花?”这话把姜予眠脸上都表情都震掉了,“什么别人送的花,不是你送的吗?” 突如其来的信息凑在一起,姜予眠终于弄清楚,这几天送花的人根本不是陆宴臣。 “不知道谁送的你也敢乱收。” “我哪有!它上面就写的l,跟你微信名一模一样。” 陆宴臣垂眸,脑海中很快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l,他知道是谁了。 不知情的姜予眠突发奇想:“难道有人冒充你?” 她思考得认真,摸了摸手臂。 陆宴臣注意到她下意识的动作,把人从乒乓球台抱下来,“外面冷,回家说。” “我又没有邀请你去我家。” “那你现在邀请一下?” “不。”趁他不注意,姜予眠弯腰从旁侧钻过,跑了。 最后她还是放陆宴臣进了屋,那几束鲜花全被她摆在客厅,浇了水还没枯萎,看起来还很漂亮。 陆宴臣眼睛一扫:“来历不明的花,还是不要摆在家里为好。” 当陆宴臣给花贴上“来历不明”的标签,姜予眠再看那些花,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最后她把花扔了,陆宴臣又送了两束新鲜的到公寓。 隔天是周末,姜予眠没去上班,本以为不会收到鲜花,那个落款l的鲜花却直接送到了公寓。 保安室打电话问她能不能放行,姜予眠迷惑了,浪漫的鲜花突然变成惊悚片…… 不过这次,她知道不是陆宴臣送的,不会随便收,顺着花店一查,就找到了答案。 竟然是陆习? 这家伙,搞什么鬼。 “我送的花,她都收了。” 餐桌上,陆习正跟李航川和孙斌说到最新情况。 惊喜嘛,当然要出其不意,先吊足胃口再突然出现,告知真相。 而且他牢记姜予眠说过在公司要低调的话,送花没写名字,只留了个姓。 蓄力够了,陆习打算趁周末出击:“我打算等会儿就邀请她出来吃晚饭,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航川点头:“趁热打铁,也行。” 陆习乐了,开始挑选餐厅。 李航川偷偷跟孙斌嘀咕:“其实我一直觉得,偷偷送花这方式不靠谱,没想到眠妹真收了。” 孙斌感叹:“是啊,咱们的方式不一定适用,万一习哥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真戳中眠妹了呢?” 陆习做好准备,开着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去了嘉景公寓。 下午,姜予眠接到陆习电话,说要请她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又送花又请她吃饭,看来这件事还不简单。 见了面,姜予眠终是忍不住打开天窗说亮话:“陆习,你有话直说吧,我懂得起。” 陆习像被吓到,明显往后一退:“你,懂我的意思?” “嗯啊。”姜予眠点头,“你都表现这么明显了,不用藏着掖着,直说吧。” “那我直说了啊?”他最后一次征求意见。 姜予眠再次点头。 陆习搓搓手掌,扶着座位转动坐姿,面对姜予眠,心里开始紧张。 他是男人,不能怂! 陆习强迫自己望着对方的眼睛,张口:“我&” 姜予眠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陆习暗暗鼓励自己,闭上眼睛一口气:“我要追你。” 话音落下那刻,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 姜予眠面不改色,只有眨动的眼睛和呼吸证明她没有被定住。 一直没听到回应的陆习缓缓睁开眼,“喂,给个反应呗。” 姜予眠狠吸一口气,手指扶额,“对不起,一定是我中午没睡午觉产生了幻听。” 她试图推开车门:“我先回家睡一觉。” 陆习眼疾手快把人拽住:“跑什么,我说真的,你别装傻。” 跑不掉,姜予眠扭头问:“所以你为什么要追我? “追你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你啊。”憋在心里许久的想法说出口,陆习满身舒畅,表达能力也流畅许多。 “你,喜欢我?”姜予眠倒指着自己,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陆习按照孙斌给的攻略,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眠眠。” 姜予眠顿时瞪大眼:“你别乱叫啊。” 这个经常听人称呼的小名从陆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惊悚呢! 陆习完全不理解她此刻的反应:“之前送你那些花,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我以为那是……”算了,陆习的告白来得太突然,还是先别把陆宴臣牵扯进来为好。 姜予眠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追我,但是别喜欢我,咱俩没结果。” 这顿饭终究没吃成,姜予眠直接跑了。 李航川听后噗嗤一声,很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孙斌对此并不意外:“追女孩这个事,它不能急于求成,得慢慢来。女人都是感性动物,要坚持让她看到你的诚意和真心。” 从那天开始,陆习每天坚持不懈去公司等人,姜予眠说他高调,他就换了低调的轿车,停在距离公司几百米远的地方,走路去等。 可惜这个计划并不顺利,因为姜予眠看到他,转身就走。 姜予眠被陆习最近的行为搅得头疼。 她拒绝了陆习的追求并让陆习冷静思考,谁知对方越挫越勇,方式层出不穷,她现在连陆家都不敢去。 好几次想直接告诉陆宴臣这一状态,手指触碰屏幕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文字,她总不能跟陆宴臣说:你弟弟在追我吧? 这无疑是挑起兄弟俩的矛盾,姜予眠更想通过拒绝的方式快点打消陆习的心思。 除了她,陆习本人最近也不好受。 刚开始信心满满、斗志昂扬,最近连连受挫,行动上虽然保持着积极性,心态却大受打击。 李航川跟孙斌刚到,就见那借酒消愁的人面前已经空了两瓶。 李航川坐高脚凳上,神经大条地问:“习哥,你追眠妹追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说喜欢她,她不信。我叫她小名,她说害怕。送花她不肯收,发消息也不回。”就算他没追过别人,也知道被追求的女孩不该是这反应。 按照姜予眠的性格,她不是应该害羞吗? 结果见到他就躲,往常两人还能愉快交流,现在连笑都不会笑了。 这段时间连连受挫的记忆和情绪涌上心头,陆习一口气喝完一瓶闷酒:“她还说我没想明白,我怀疑她根本就不懂感情!” 孙斌分析道:“很可能是习哥平时给人的印象不够沉稳,让她觉得你做这些事跟闹着玩一样,不足以信任。” 李航川点头附和:“女孩都是很需要安全感的,就像我前女友,老作,每天都扭着我问爱不爱,我一哄她就开心了。” 孙斌沉吟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习哥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你之前说要提前到周末办,不如你跟眠妹说提前到周六,然后单独邀请她参加。咱们把周围布置浪漫点,等人一到,你就正式表个白,最好再提一提你们之间的美好回忆,煽煽情。” 陆习回想姜予眠最近的反应,有点怀疑:“靠谱吗?” 孙斌摊手:“试试不就知道了?” 陆习今年的生日在周四,为了迎合大家的时间,提前到周末。具体哪一天还没确定,他按照孙斌的主意,单独告诉姜予眠定在周六。 “小哑巴,周六我过生日,你来吗?” “陆习,作为朋友我很乐意参加,但……” “就以朋友的身份来。”陆习以退为进,再打出感情牌,“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至于以后断绝关系吧?” 姜予眠犹豫了一会儿:“你确定,只是朋友?” 陆习斩钉截铁:“当然,我想通了,不会再向之前那样打扰你。” 这话听起来蛮真诚的,姜予眠轻叹一口气:“好吧,我会去的。” 陆习给她发了地址,在一个临江路的轰趴馆。 姜予眠转头就发给了盛菲菲。 以往几年,都是她跟盛菲菲一起去参加的,今年当然不会例外。 盛菲菲回复:“谢了啊,几点钟?到时候我直接去你公寓。” 最近忙着毕设没空看消息,之前看到陆习在朋友圈说周末,具体哪天她也记不清,现在姜予眠把地点和时间送到她面前,盛菲菲求之不得。 还在学校上课的盛菲菲距离公寓很近,她今天化了妆,毛衣搭配短裙和长靴,外面套件黄色大衣,青春学院风。 倒是姜予眠,今天穿着随意,一件羊羔毛外套搭配一条粉色长裤,她把头发扎起来,看上去十分减龄,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两人各有各的美,只是从今日的穿衣打扮来看,盛菲菲的更精致亮眼。 姜予眠甚至没化妆。 姜予眠拎起旁边的包就说走,盛菲菲问:“你不化妆啊?” 姜予眠摇头:“懒得化了。”要不是聚会上人多,她会更邋遢一点。 车上,盛菲菲还在吐槽自己最近学业繁重,姜予眠善于倾听,偶尔看手机回个消息。 陆宴臣约她晚上吃饭,她老实交代:“陆习提前办生日,就是今天。” 盛菲菲发现,姜予眠每次看向手机,表情都变得不一样,瞧瞧挨过去问:“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害羞的姜予眠下意识扣住手机:“没。” 盛菲菲笃定:“有情况。” 两人在后座打闹,亲似姐妹,车子停在轰趴馆附近的马路边,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盛菲菲开着导航,就在一百米远的地方,姜予眠忽然接到电话,说的事“逐星”系统更新升级的工作。 姜予眠指着手机对盛菲菲说:“我这边有点事,你先进去吧。” 今天的轰趴馆有点奇怪,有一店员专门守在门口,询问她是不是来参加生日宴的客人。 盛菲菲点头:“对,陆习的生日会是在这里办吧?” 店员赶紧拿出对讲机:“客人到了。” 盛菲菲心想这服务还挺周到。 她推开门,发现里面很暗,没开灯,还把窗帘都拉起来。 盛菲菲满脑子问号,站在门口问了句:“有人吗?” 话音刚落,眼前豁然明亮,她的脚下鲜花铺底,墙边种满气球灯,像一簇簇星光被点亮。 盛菲菲吓得退后一步。 陆习今年的生日会整这么高级? 抱着好奇的心态,盛菲菲沿着鲜花路往前走,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条道路直通后院,外面的布景更是浪漫,鲜花、红酒、还有悦耳的吉他。 穿着毛衣的少年背对她坐在院中,弹着一曲甜蜜的吉他,一下子把盛菲菲的记忆拉回多年前那个下午。 穿着球服的少年抱着一把吉他坐在楼梯上,打破她对艺术的固有印象,原来运动系的男生也能玩转音乐,毫无违和感。 盛菲菲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一曲毕,那人背对她率先开口:“我知道,我从前的行为不够沉熟稳重,还做了一些幼稚的事情伤害你,我很后悔。幸好这几年,我们的相处逐渐愉快……” 一番煽情的回忆勾得人心缠绵,陆习逐渐沉浸,快接近尾声时,他忽然拔高音调:“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说完,陆习缓缓转身。 盛菲菲的模样在他逐渐放大的瞳孔中越发清晰,陆习看她的眼神跟见鬼一样,又惊又吓:“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盛菲菲直接拆穿,“眠眠吗?” 刚才她问了一个朋友才知道,陆习通知的时间是明天而不是今天,他邀请的人,本来只有姜予眠。 “原来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会,是表白会。” 突发的状态让陆习十分头疼,他明明故意瞒着盛菲菲,还是把人招来了,而他真正要找的人却不在场,陆习左看右看:“姜予眠呢?她没来?” “她来了,在外面接电话。”盛菲菲没有隐瞒,抬头打量四周的布景,这大概是她见陆习做过最浪漫、最用心的一件事。 “抱歉啊,你精心准备的表白被我破坏了。” 盛菲菲转身离开,她从原路返回,处理完工作的姜予眠刚到门外。 姜予眠正要开口,盛菲菲却当没看见她似的,一脸冷漠从她身旁离开。 “菲菲?”姜予眠扭头追上去,盛菲菲举手示意她别跟上来,“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陆习在里面等你。” 当姜予眠看到门口的鲜花,顿时反应过来:“你骗我。” 很久以前,陆习说要跟她道歉,把她骗到院子里让一群人嘲讽。 现在又是这样,以多年情谊为由,骗她参加生日会。 “之前你一直拒绝我,丝毫不给机会,所以我才想借此把你单独约出来。”被质问的陆习顿时有些无措,慌忙解释,“我没想骗你,只是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而已。” “你要做什么事,坦坦荡荡不行吗?你有追求的权利,我有拒绝的权利,这都不是你欺骗我的理由。”可笑她竟信以为真,还把盛菲菲叫来参加…… 陆习烦躁挠头。 表白会,被他搞砸了。 陆习还要说什么,姜予眠却没时间再听。 她追上盛菲菲,向她道歉:“菲菲,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的安排。” “我不怪你。”盛菲菲转过头,脸上不见平时的笑意,出乎意料的冷静,“亲眼见证自己喜欢多年的男生向我最好的朋友表白,还挺奇妙的。” 姜予眠解释:“我不知道今天的安排。” 盛菲菲问:“那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她迟疑了一下:“知道。” 盛菲菲冷笑:“我不怪你得到他的喜欢,但你知道他喜欢你,却还瞒着我,看我给他挑礼物,若无其事地喊我跟你一起参加他的生日会。” “挑礼物的时候我不知道!”姜予眠不想产生更多的误会,“他突然说要追我,我拒绝了,他说当朋友,我才答应来的。” 盛菲菲语气一急:“他说当朋友你也信?”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是跑到你面前告诉你,陆习喜欢我,还是因为他的喜欢,从此躲避你?”从她被陆习告白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周,她根本没想好处理这一切。 姜予眠掐住掌心让自己迅速脱离情绪,冷静下来:“菲菲,今天的事我很抱歉,距离事情发生才一周,我没想好怎么告诉你,但我不喜欢陆习,也从没想看你笑话。” 姜予眠把整个事情表述得很清楚,她的表情那么认真,以至于吵架都提不起劲。 盛菲菲心情复杂,扔下一句“让我冷静冷静”就打车走了。 姜予眠站在路边,泄气似的蹲下来,手掌成拳抵在额前。 她以为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一时兴起的陆习放弃她,现在看来,的确是她异想天开。 一辆又一辆的车飞驰而过,姜予眠隐约听到手机铃声,这才慢慢伸向衣兜,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之前打你电话占线,到那边了没?” 姜予眠沉默了一会儿,“陆宴臣。” 女孩吸吸鼻子,嗓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好像,又犯了很大的错。” 她的声音混着车子鸣笛声,陆宴臣敏锐察觉到:“你在马路边?” 他扣下正在使用的笔记本,拿上车钥匙出门:“去附近找家店等我,大概四十分钟。” 冬天的夜晚来得更早。 姜予眠在附近找了家饮品店,一坐就是半小时。 窗外夜幕降临,路灯徐徐点亮,姜予眠捧着温热的饮料直至冷却,那人还没有出现。 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不玩手机,就发呆,手里的饮料连吸管都没插。 店员都忍不住往那边看了几眼。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姜予眠被喧闹声“吵醒”,起身离开了座位。 她推开门,迎面而来的除了夜晚凉风,还有熟悉的温暖怀抱。 陆宴臣拥着她,侧头在她耳边问:“等很久了吗?” 她摇头,说不出话。 陆宴臣的手在她背后轻拍安抚两下,沿着胳膊去牵她,“外面冷,去车上说。” 车里开了暖气,两人坐在比前排更隐秘的后座,周围十分安静。 姜予眠低头,垂于身前的手指胡乱摩挲轻扣:“之前的花,都是陆习送的。” “那天,他来找我,说喜欢我,我不信。” “后来他每天都到公司附近来接我,我拒绝了。” “前天,他以朋友身份邀请我参加生日会,我以为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结果……”她跟盛菲菲闹翻了。 吸取教训,她直接跟陆宴臣坦白了所有:“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们。” 他们四个人纠葛太深,陆习跟陆宴臣是亲兄弟,陆习是盛菲菲从高中喜欢到现在的人,突然被告知心意的她完全没做好准备。 这并不是值得宣扬的事,对她而言更是负担,却没想到一时的隐瞒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步。 姜予眠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没有告诉你。” “不需要跟我道歉。”陆宴臣抬手搭在她肩头,“被人喜欢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摇摆不定欺骗感情,而且明确拒绝过,你已经做到了在自己原则内该做的事。” 这段出乎意料的话一点一点让姜予眠重新活过来。 在她每次不知所措的时候,陆宴臣总会理智又温柔地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告诉她:你没做错,不需要道歉。 “我好像总是经营不好一段关系,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经历过被好朋友否定的感觉,所以后来交朋友都保留余地,可盛菲菲当初那么主动的靠近,她早就认可这个朋友。 “眠眠,你要记得。”陆宴臣按在肩头那只大拇指抬起,轻轻擦过她脸颊,“你有权利保留别人喜欢你的秘密。” “可是菲菲生气了,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姜予眠低声絮语,“坐在店里等你的时候,我也很怕告诉你之后,你会生气。” 陆宴臣拥着她背,揉了揉她的头:“我们眠眠,这么委屈啊。” 在她情绪不稳的时候,有个人这么温柔的说她受了委屈,姜予眠一下子就绷不住。 就在他面前,眼泪哗啦啦的掉。 时隔三年,女孩再一次以柔弱的姿态在他怀中哭泣。 那点稀薄的泪水不足以打湿胸膛,却化作利器刺进他的心脏。 脑中闪过祁医生曾经告诉他的话:“爱一个人是会心疼她的。” 他想,是的。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那晚在陆宴臣怀里,姜予眠哭了好一会儿,也不全是因为跟朋友的矛盾,还有关于他。 分开这几年,姜予眠独自生活,面对困难也会咬牙坚持下去,她没哭过。 现在陆宴臣说她受了委屈,她就忍不住。 因为知道有人哄,知道有人会心疼。 陆宴臣揉碎了一张又一张给她擦眼泪的纸巾,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哭得泛红,便不许她再哭:“要是哭肿眼睛,待会儿该痛了。” “这我哪里忍得住。”姜予眠吸吸鼻子,揪着他手里的纸巾一揩,陆宴臣也不嫌弃。 他哄人时颇有耐心,说话也温柔:“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姜予眠红着眼睛和鼻子,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却回答他:“不知道。” “不知道啊?”陆宴臣扶着她肩膀的手移到了腹部,“它告诉我,你饿了。” 瞧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姜予眠偏要作对:“才没有。” 可话音刚落,肚子就“咕”了声,姜予眠闹个大脸红。 真正跟自己作对的竟然是自己。 问她想吃什么,姜予眠从眼花缭乱的菜品中选了鱼,没刺,她胃口小,没吃多少就饱了。 吃完饭就该回家,陆宴臣在开车,姜予眠打导航,却发现不是回公寓那条路。 “不回公寓吗?我们要去哪儿啊?”姜予眠以为他还有什么特别安排。 陆宴臣却告诉她:“回青山别墅。” 这个男人真是矛盾的结合体,有时温柔体贴事事顾及你的意见,有时强势霸道,不问你的想法直接做主。 偏偏,他把每个事件拿捏得很准。 就好像现在,他说要去青山别墅,姜予眠也觉得没关系。 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像另一个家,并不陌生。 她的卧室永远是干净整洁的,橱柜里的衣服也都可以直接使用,姜予眠果然哭疼眼睛,用毛巾敷了会儿,缓解许多。 她在浴缸里泡澡,蓝色浴球化在身成蓝色海洋,当浴球完全化开的,一只蝴蝶漂浮起来,姜予眠伸手捞起,心情都因着藏在浴球里的小惊喜变好。 洗完澡,姜予眠握着手里的小东西去找陆宴臣,房间没人,书房里射出一道光。 姜予眠来到门前,轻叩两声:“我可以进来吗?” 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进过青山别墅这间书房,总觉得有些神秘。 这会儿陆宴臣简单一个“进”字,姜予眠终于踏入这个陌生的私人领域。 放眼望去,这间书房摆设布局跟陆家差不多,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姜予眠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摊开,像找到糖果的小孩,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宝贝:“我抓到一只蝴蝶。” 陆宴臣一眼认出,那是浴球里的东西。 由特殊材质制成蝴蝶的小玩具,浴球化开时会逐渐漂浮到水面,倒没想到她这么开心。 “很喜欢?”见姜予眠笑,他心情也舒畅,“家里有很多,喜欢拿去玩。” “你一个大男人在家里泡澡还玩这个吗?”她倒不是觉得男生不能有这爱好,只是以陆宴臣的形象,喜欢浴球盲盒,感觉……挺奇妙的。 这本是为她准备的,竟被误会成他喜欢。 陆宴臣也没反驳,顺着这话反将一军:“嗯,万一捉到了小蝴蝶呢?” 姜予眠鼓唇,不敢调侃他了。 这人,正经的时候理智到可怕,不正经的时候……更是胆大。 好在这会儿陆宴臣有事处理,没从座位上过来找她麻烦。 姜予眠握着蝴蝶在书房里打转,偶尔踮脚翻翻这本,看看那本,陆宴臣一切都由着她。 直到,姜予眠发现,书架后别有洞天。 奖杯、相框、玩具……等不同的物件分类摆放在收纳柜中,或是展示架上,这里像一间收藏室,而那些种类繁多的物品看起来已经有年岁感。 姜予眠想仔细看看,又因为没经过主人同意,讪讪地收回手。 “想看就看吧。”陆宴臣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这些都是你以前的东西么?” “嗯。”原本有一部分放在陆家,买下青山别墅后,把以前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姜予眠觉得稀奇,东看看西看看,那些奖杯跟奖状一个比一个含金量高,她不禁发出感叹:“陆宴臣,你好厉害啊。” 不得不说,她这崇拜的语气让陆宴臣十分受用。 姜予眠对他的过去充满好奇,角落都看了,还拉开抽屉,“咦,这里有部手机。” 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跟现在大有区别。陆宴臣居然这么念旧,连一部旧手机都收藏到现在? 可这么多年,他应该换过许多手机,却只收藏了这一部。 陆宴臣脸色微变,单膝蹲在她身旁,启唇道:“这是我12岁的生日礼物。” 停了几秒,又补充:“爸妈送的。” 陆家夫妻俩自知工作繁忙,没有回家的打算,提前给两个儿子邮寄礼物回家。陆宴臣收到的是一部崭新的手机,他迫不及待换上卡,没想到,用这部手机打出去的电话却断送了父母性命。 “他们用这部手机拍了照片和视频,用这样的方式代替见面,那时我觉得他们这么做很没意思,后来发现,他们是对的。”他还记得,父母在视频里录下对他跟陆习说的话,告诉他们,想爸妈的时候就可以打开手机看。 对男孩子来说,这种煽情的事让他觉得难为情,但后来,他把那些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姜予眠的心跟他的声音一起变得沉重:“那些视频还有吗?” 陆宴臣站起身,“已经很多年,早坏了吧。” 陆氏集团岌岌可危的时候,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要做的事很多,要承担的责任很重,有些记忆和情感,只适合留在回忆里,慢慢淡去。 姜予眠用手指擦了擦屏幕,其实这部手机外表一直被保存得很好,“手机可以借我吗?我想试试……” 陆宴臣知道她好奇,满足她的小心思:“随你。” 姜予眠把手机揣兜里。 她穿着长款睡袍,从脖颈暖到脚踝,腰间系了蝴蝶结,里面只有条棉柔的裙子打底。 泡澡时扎起的丸子头没拆,碎发毫无章法地向四周冒刺,陆宴臣一伸手,发圈就脱了。 乌黑的长发散下来,凌乱地卷在肩后。 姜予眠夺过发圈:“你别弄我头发。” 陆宴臣眼底生笑:“这样好看。” “披头发好看,扎头发就不好看吗?”女人永远能够迅速抓到重点歧义。 “都好看。”中规中矩的答案。 她那张脸,太年轻太清纯,素颜扎头发的时候像十七八岁的小朋友。不是不好看,而是…… “不太好下手。” “嗯?”姜予眠没听清。 陆宴臣不肯重复,温声哄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他把进退的分寸掌控得很好,倒是姜予眠被勾得心痒痒。 之前在外面,陆宴臣总亲她,今天在家里独处,他却什么也没做。如果这是欲擒故纵,那么她承认,陆宴臣成功了。 回到青山别墅这一晚,姜予眠睡得很沉。 睡前她想了很多,醒来后对最近的事情也有了明确规划。 上午,姜予眠回复了陆习昨天发来的多条信息,并主动要他见面:“你今天有空吗?” “有有有,当然有!”那边的人迫不及待答应,兴高采烈地在房间收拾打扮自己,全身镜里照出拿到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身影,心态年轻的陆习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两人见面后,姜予眠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跟他道歉。 陆习顿时懵了,昨天姜予眠控诉他欺骗,今天却反过来跟他道歉? “对不起,陆习。” “你,你这什么意思?” “关于你跟我表白,我却质疑你用心的事。” “嗨,这有什么大不了。”陆习摸摸脑袋,“以前我的确做得不够好,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不,我的意思是,我应该尊重你的喜欢,但是陆习,我说那些拒绝的话也是认真的。”她望着陆习的眼睛,坦白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陆习整个人都僵住,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动。 “你喜欢谁?” 这话听起来还算平静,姜予眠却看见他的手紧握成拳,像两块硬邦邦的石头。 她丝毫不怀疑,以陆习冲动的性格,听见那人的名字,会发火。 还有几天就是两人生日,怎么也得挨过陆宴臣最难熬的那天再说。 姜予眠只能拖延:“有些事我还没想好,再过几天,我会告诉你的。” 陆习迅速在大脑中搜寻姜予眠可能喜欢的人选,除了沈清白,没别的。 姜予眠很少交友,私交较好的异性寥寥无几,沈清白跟她住在一栋公寓楼,两人一起负责项目,日久生情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陆习质问:“你们还没在一起,对吧?” 姜予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陆习拍桌站起身,在此宣告:“你也说了,拒绝是你的权利,追求是我的权利,你能喜欢别人,我也能喜欢你。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他活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明白自己有个喜欢的女孩,怎么肯轻易撒手。 姜予眠习惯跟人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可显然,陆习根本不吃这套。 结局只能是不欢而散。 见过陆习之后,姜予眠又去找了盛菲菲。 闹矛盾的时候不能拖,一拖延就会胡思乱想,如果遇到两个倔强的人谁也不肯先低头,就会渐行渐远。 好在姜予眠是理智的,她愿意主动踏出那一步,去跟朋友和解。 盛菲菲在景大附近的美院上学,住在另一栋公寓楼,姜予眠曾经去过,还知道密码。 到公寓楼后,姜予眠给盛菲菲打电话,很巧的是,盛菲菲刚好拎着一袋美术工具从电梯口出来,手机嗡嗡作响。 两人站在走廊对看几秒钟,姜予眠挂断电话,盛菲菲换了只手拎东西,去输密码。 推门后见姜予眠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她把东西往旁边一放:“进来吧。” 盛菲菲肯让她进屋,说话却没有以前见面时那种带笑的热乎劲儿,姜予眠猜她还在生气。 姜予眠进了屋,盛菲菲也跟从前一样没有特意招呼她,先把工具放进画室,才出来见她。 姜予眠开口:“菲菲,对不起。” 盛菲菲动作一顿:“你不会又是因为陆习喜欢你这件事来跟我道歉的吧?” “不。”她否认,并解释,“你觉得我在知道真相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作为朋友的你,这才是我道歉的原因。” 盛菲菲手里揉捏着刚才购物的小票,“那这么说,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我没有顾及到你的为难。” 两人的道歉奇奇怪怪,她们不像是吵架,倒像是在比赛认错。 偏偏姜予眠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对她说:“你要因此跟我道歉的话,我接受的。” 盛菲菲实在憋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她把揉成团的小票扔进垃圾桶,摆摆手,“算了,跟你吵架没意思。” 姜予眠没懂她的意思,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我没想跟你吵。” 盛菲菲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想跟你吵啊。” 姜予眠说:“吵架不好。”伤感情。 盛菲菲扶额,真是败给她了。 “其实昨晚回来我就没气了。”盛菲菲搂住抱枕,“仔细想想,也没那么难过,当我发现陆习喜欢别人的时候,我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掉。” “可能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只是没遇到更喜欢的人,所以一直坚持着,好像自己很钟情一样。” 她那份喜欢,早就埋藏在十七八岁的青春里,跟二十二岁的盛菲菲有什么关系。 盛菲菲一副看淡的姿态:“正好,这次托你的福,让我彻底断了念想。” 姜予眠半信半疑:“你真是这么想的?” 盛菲菲郑重点头:“比真金还要真。” 姜予眠眼里恢复光彩:“那我们,和好了?” 盛菲菲犹豫了一下,拇指捏着食指比划:“还差那么一点点。” “哪一点?”姜予眠迫不及待问。 盛菲菲扔了抱枕,手搓手竖在身前,一副等待的姿态:“你喜欢那个人是谁?” 猝不及防的问题砸姜予眠脸上,这是今天第二个人问她这个问题。 上一个她暂时不能说,这一个么,有点害羞,“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啊,我姐妹有喜欢的人我居然不知道,这合适吗?”盛菲菲拽她胳膊,“你快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姜予眠被她摇得不能安生,眼神飘了一圈,“其实这个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啊?”盛菲菲更加好奇,“快说,是谁?” “陆……” 姜予眠慢吞吞的,刚说一个字就被打断,“你昨天才说不喜欢陆习的!” “不是陆习。”姜予眠扬声反驳,脱口而出,“是陆宴臣。” 盛菲菲呆住了,很久之后,她竖起大拇指给姜予眠点了个赞,“你好强,连陆家大哥也敢上。” 姜予眠支支吾吾,悄然红了耳朵:“还,还没上呢。” 她是真敢想。 陆家兄弟俩的生日一晃就到,因为时段特殊,陆家从来不会为他们庆祝。 陆习觉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哥哥犯的错不该由弟弟承担,每年享受着生日该有的热闹和祝福。反之陆宴臣,永远被束缚在十二岁那年那个冬天。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加寒冷。 姜予眠在晚上十二点之前给陆宴臣发了最后一条信息,继续坐在电脑前导入数据。 之前她把从青山别墅拿到的手机拿去实验室,借用机器帮忙恢复数据,一并传输到电脑上。 今晚陆宴臣在祠堂,她必定也睡不着,干脆加个班,把那些数据转化成音频导出来。 视频画质受损严重,模糊不清,声音有些中断,姜予眠还是听到了一对中年夫妻的声音。 父母,都是疼爱自己孩子的呀。 姜予眠一边传输,一边尝试文件修复,直到一道稚气童声跟还未变声的清秀少年音交替传入耳中,姜予眠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似乎是,陆宴臣跟弟弟陆习曾经的声音。 姜予眠正要仔细听,公寓楼里一阵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 姜予眠走到窗口去看,只见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要涌上来。 “着火了!” “快跑!” 公寓楼响起一阵轰动,充斥着逃命求救的讯号。 令人窒息的烟雾迅速遍布每个角落,烈火无情地吞噬着周遭的,像凶猛的怪兽伸出獠牙和魔爪,彻底打碎夜晚的平静。 通红的火光照亮一片天,察觉危险的人纷纷逃窜,姜予眠迅速抱起电脑,在房门口折回,打开抽屉拿出日记本,抱着两个简单的东西跑到楼梯间。 电梯还在运行,却也不能使用。姜予眠用湿毛巾捂住口鼻从安全通道飞速下楼,还遇到两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学生。就在他们以为马上就要逃出去那刻,一道倒塌的铁门交错拦在出口方向,阻断去路。 嘉景公寓附近年轻人较多,发生异动和事故第一时间,照片和文字信息就被人传送到网上。 甚至有人站在遥远的地方开启直播。 高速路上,驾驶黑色轿车的男人面色冷静,脚下却不要命似的加速,下了高速,他更是不守规则地冲破一道又一道红绿灯路段。 手机打不通,姜予眠联系不上。他打破规矩原则离开祠堂,失了稳重理智,以最快速度冲向火场。 大门被堵死,姜予眠跟其他人不得不回退室内寻求安全点。 “去阳台求救。” 这一面墙壁还没被火势覆盖,高度却不允许他们直接离开。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最先摧毁的是理智。 他们这里有人喊哑了嗓子,楼下终于支起逃生气垫。 一堆情侣拉拉扯扯,女生缩在男友怀里瑟瑟发抖,“要跳下去?我不敢。” 有些人天生畏惧高楼,会产生一种致命的恐惧。 依靠气垫逃生只能一个一个下,这当中已经有人鼓起勇气往下跳,有人成功获救,有人跳离中心点差点直接摔到地上。 女友跟随男友来到阳台边,害怕到双腿打颤,她一直抓着男友,嘴里念叨着害怕。 男友最终狠心把人推开:“你不敢跳,我不想跟你一起死。” 姜予眠早已弃了电脑,手机也在逃跑时遗落,只剩怀里的笔记本。 她在楼梯里吸进了烟雾,难受极了,撑着来到窗台边准备跳下时,却被女生死死拽住:“带我一起,求求你。” 姜予眠嗓音沙哑:“你跳啊。” 女生却哭着说:“我不敢。” 女生不敢跳,也不肯松手。 烟雾越发浓烈,姜予眠的湿毛巾早已起不了作用,她一时间无法挣脱体格大自己许多的女人。 姜予眠急红了眼:“逃生气垫一次只能一人,你要跳快跳啊。” 她不想死,她得活着。 挣扎过程中,姜予眠头部撞到阳台,有片刻晕眩。 楼下喧闹声不断,大家都喊着:“跳,快跳啊。” 蔓延的火势冲进房间,女人吓得顾不上高楼恐惧,踩着凳子爬上阳台,摔在气垫上。 女人惊魂未定,以泪洗面,哆嗦着说:“上面,上面还有一个女生,她晕倒了。” 恍惚间,姜予眠看见冲天的火光,听到熟悉的声音。 “眠眠。” “姜予眠。” 沉重的身体一下子腾空,她被人抱起来,姜予眠睁开眼,有风擦过脸颊,滚烫的、炙热的。 那个抱着她逐渐降落的人,是陆宴臣。 - 陆习最近事事不顺,在生日当天喝得烂醉,从下午躺到晚上,被李航川的电话打醒,告诉他嘉景公寓出事了。 陆习立马醒了酒赶过来,施救人员在周围拉起警线。打给姜予眠的电话关机,陆习在附近打转询问消息。 要么是不知情的群众,要么是忙于善后的施救人员,陆习不死心,碰着人挨个问。没注意看路,差点被绊倒。 低头一看,是个厚厚的本子,陆习弯腰捡起,翻开发现是个日记本。他本不在意,上面的自称却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20xx年10月10日 星星很漂亮,眠眠很想你们。 20xx年10月12日 爸妈走了,哥哥也回家了,我只有爷爷了。 20xx年12月18日 爷爷生病了,我好害怕。 20xx年6月 爷爷去世后,我躲在房间偷偷哭,被他发现了。 哥哥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叫我不要害怕,还教我很多。 本子上记录了少女最煎熬的时刻,陆习逐渐失去耐心,几页几页夹在一起往后翻。这一年,姜予眠刚上高一。 20xx年9月 开学了,我一点都不开心。 一个人报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 20xx年10月 终于放假了,舅舅舅妈带着弟弟出去旅游。 我不羡慕他们,以前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有爸爸妈妈带着我……可惜以后不会再有了。 20xx年11月 哥哥得奖了,他好厉害啊,我也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20xx年12月 她们来找我麻烦,竟然是因为有人喜欢我,我打不过她们,好疼啊…… 20xx年1月 为什么都不肯帮我,为什么都要我原谅,我不能默默忍受。 哥哥说过,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到后来,“哥哥”在她笔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她似乎把“哥哥”当做支撑她前行的精神动力,用“哥哥”的优秀鞭策自己继续努力。然而她生活中所遭遇的不公、歧视、排挤,却一步步把那个脆弱的女孩逼向深渊。 陆习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哥哥”到底是谁,直到他翻到后面,每页遍布着陆宴臣的名字。 “嘭咚”一声,笔记本重重落到地上,日记本在空中翻了好几页。 过了许久,陆习才从震撼的真相中回过神,弯腰捡起本子,意外翻页的这段文字却让他瞬间胀红眼眶。 20xx年5月 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给哥哥打电话,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找到了陆爷爷曾经留下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才打过去,接电话的人好凶,他说哥哥很忙,警告我不要再往他们家打电话。 …… 人都是这样的,舅舅舅妈都不想管我,更何况没有血缘的故人。 被亲人冷待,遭受校园暴力,姜予眠最煎熬的时候,曾鼓起勇气给陆家打过一通求助电话。 那天陆习抱着篮球正要出门,顺手接了电话,听说有人要陆宴臣,“找我哥?我哥忙着呢,谁管你啊。” “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拿到我家电话,但我警告你,别再乱打电话,小心我告你骚扰!” 认识他哥的人都知道,陆宴臣不住陆家,想通过他们骗取大哥的联系方式,门都没有。 那个时期的陆习眼里只有玩乐,没有深究那通电话背后的故事,接完就抛之脑后。他根本不知,自己脱口而出的讽刺,断送了女孩最后的希望。 从那以后,姜予眠再也没联系过陆家。 陆习死死的攥着笔记本,反复看这段话,双眼充满红血丝,他此刻悲痛的模样吓到路人。 “小伙子,你是要找人吗?” “我……朋友就住在起火那栋楼。” “这附近不安全,人都被疏散到学院路那边去了,要不就是医院。” 陆习带着本子转身朝他手指的方向跑去。 他想立马见到姜予眠,跟她道歉。 一些安全无伤的人集中安排在一处空地休息,受伤的则被送到最近的医院,陆习拿着姜予眠的照片问了一圈不在这里,于是去了医院。 他一番寻找终于有了收获,护士告诉她,“刚才的确来了几个从火场出来的人,在急诊区。”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来看病的人都挂急诊,寻人范围缩小许多。 可他来得不巧,急诊区的确坐着一堆从火场来的人,唯独没有姜予眠。 “你们见到这个女生吗?她是我朋友,听说发生火灾,我联系不上她。”陆习拿出姜予眠的照片。 旁边人看了一眼,对美女总是印象深刻:“有,刚才她跟一个男人一起来的。” 男人? 难道是沈清白? 路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那个男的手受伤,刚包扎完,好像去洗手间了吧。” 陆习跟着图标指向一路寻去,在走廊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然而她并不是一个人,她面前站着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正是他熟悉的大哥——陆宴臣。 陆习来不及思考本该跪在祠堂的大哥为什么出现在这,就在他提步上前的那一秒,亲眼看见自己挂念许久的女孩主动搂住男人的脖颈,踮脚吻上去。 第6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被陆宴臣救下来的时候,姜予眠就醒了。 楼上那一下撞得她晕乎乎的,好在并不严重,去往医院的路上已经清醒过来。 陆宴臣不顾自身安危,徒手爬上四楼,系上救援绳抱她下去,胳膊和手全被不同程度的擦伤、勒伤。 而在他怀里的姜予眠被保护得很好。 去往医院的车里,姜予眠眼泪不止。 “别哭。”陆宴臣抬手想替她擦拭,看到手上布满的血丝,又收起来,藏在她看不到的身后,“你一哭,我心就疼。”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胡话。”姜予眠只当是他是在说好听的话哄她。 陆宴臣无力地笑:“不骗你,真的。” 姜予眠擦干眼泪,使劲儿憋,在医生给陆宴臣上药包扎时,死死咬着唇。后来陆宴臣说去洗手间,她也非要跟着。 直到卫生间门口,陆宴臣不得不提醒:“眠眠,这是男厕所。” 女孩委屈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满是不舍:“我就在外面等你嘛。” 那副可怜巴拉的模样,像被遗弃的宠物。 可她不是宠物,是掉一滴眼泪都会让他心疼的姑娘。 两人站在公用的洗手池前,陆宴臣决定让她帮忙:“好了,我不方便,帮我把左手沾灰的地方擦干净。” “嗯嗯!”姜予眠扯了纸巾,认真替他擦拭没有受伤的地方,在水龙头下冲洗,又变回干净的模样。 休息的地方一堆人,走廊却很安静。 于是他们停在回去的路上,陆宴臣安抚她,“今天吓到了,是不是?” 姜予眠老实点头,回想起来一阵后怕:“大火来得太突然,好不容易跑下楼发下出口被堵住,跳气垫的时候我也好害怕。” 结果那人拉着她,害她差点晕倒在火场。 如果没有陆宴臣不顾危险冲上来救她,再晚一步,或许她就要葬生火海。 “你不是应该,在祠堂吗?” “本来打算给你回最后一条消息。” 发达的网络让他在准备放下手机的关键时候得知这一消息,向来沉稳的人失了理智,不要命地找到她。 困住他十七年的噩梦,因此而颠覆。 姜予眠知道他对父母那份愧疚,缠绕多年早已渗透骨血。曾经她愿意陪他一起,后来发现陆宴臣被困在其中,解铃人死了,谁也拯救不了他。 现在,在他生日当天,她又差点出事。 陆宴臣无法想象那个场景,即使现在平安逃脱,他依然觉得那是一场令人恐惧的——噩梦。 “又是一场噩梦。” 姜予眠缓缓摇头,“可是你救到我了,我们都还平安活着,这是好事。” 陆宴臣不得不承认,“你没受伤,的确是好事。” “不止这样。”姜予眠拉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陆宴臣,你的生日从来不是噩梦,我听到叔叔阿姨给你录的视频了。” “他们很爱你,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地活着。” 每个人都肩负着不同的责任,努力工作、照顾家庭、陪伴孩子,无法兼顾的时候,他们更倾向于选择前者,赚取足够的资本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他们没有错,只是选择不同。 “你想念他们,他们也在想念你。” “你看过视频很多次,难道忘了他们在视频最后说的话吗?” 因为陆宴臣跟陆习年龄相差较大,能够接受的文字信息不一样,陆爸陆妈对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分开录制视频,用适合兄弟俩的方式分别道贺。 她听过那对父母在视频最后对陆宴臣说的话是:“你出生这天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亲爱的儿子,祝你生日快乐。” 陆宴臣没忘,更不可能忘。 视频从被他刻意封尘开始就再没看过,那些文字和声音却牢牢刻在他的记忆中。正因为如此,他才更痛恨那通许愿的电话。 鲜少外露情绪的男人额前暴起青筋,姜予眠试图抚平:“曾经只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年少的经历,我也无法判断,所以一直不敢发表其他想法。” “但是现在……”她感知到了那对夫妻对他的眷恋和爱,那样的父母,即使走到生命尽头,所想的一定不是埋怨坐上这架飞机,而是遗憾没能满足孩子的心愿,失约了他的生日。 所以现在,她勇敢地踮起脚尖,美好的祝福连同自己的心,一并交付:“生日快乐,陆宴臣。” 女孩的唇,柔软而甜蜜。 男人眉头舒展,紧握的手指逐渐松开,转而扣住女孩纤细的腰,低头缠绵。 远处的陆习死死盯着这一幕,手里的笔记本快要被他捏烂。 竟然是这样…… 姜予眠喜欢的人,就是她日记本里的“哥哥”,也是他的大哥——陆宴臣。 终于,分开的两人发现了第三者的存在。 在他们看过来的瞬间,陆习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转身消失在医院。 姜予眠有些惊讶,还有些无措:“陆习,看见了。” 陆宴臣单手护着她,稳重而可靠:“他迟早都要知道。” 碍于跟陆习的关系,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既然被撞见,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姜予眠打算找陆习坦白,告诉他上次的答案,结果第二天,她先接到了陆老爷子关心问候的电话。 陆老爷子在醒来后得知嘉景公寓出事,连忙打给她,听她说平安还不信,非要她回去,看着人才安心。 谈婶就在旁边,两人一唱一和的,姜予眠不得不答应。 不过这次,她是跟陆宴臣一起回的陆家。 见姜予眠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陆老爷子很是欢喜,转头一看陆宴臣,陆老爷子疑惑皱眉:“你没在祠堂?” 不等陆宴臣回答,旁边的谈婶惊呼道:“哎呀!宴臣你的手怎么来?” 因为昨晚拉着绳子降落时,陆宴臣的掌心被勒伤严重,包裹了厚厚的几层纱布,十分扎眼。 陆老爷子也终于发现,惊讶问:“你这手?” 陆宴臣面不改色:“小伤。” 姜予眠不着痕迹护在他身前,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昨天公寓起火,是宴臣哥哥及时出现救了我,结果自己受了伤。” 这样他们便知道,陆宴臣没在祠堂是因为出去救了她,受伤也是为救她。 作为一个外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行为其实并不明智,但姜予眠已经足够了解陆老爷子的行为方式。 就好比现在…… 一听陆宴臣是为了救姜予眠,陆老爷子说了几句好话,夸他有担当,却没指责姜予眠半句不是。 别家的长辈都是偏爱自家小孩的,她不觉得奇怪,偏偏到了陆老爷子面前,连她一个外人都比陆宴臣得到更多关心。 她并没有那么开心,她为陆宴臣感到难过。 陆宴臣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人夸他英勇无畏吗? 当然不是。 他救了自己不想失去的人,受伤也在所不惜,但如果,有更多人关心他一下就好了。 可惜陆老爷子永远做不到像呵护陆习一样去对待陆宴臣,姜予眠替他感到不公,也无法扭转老人的态度。 陆老爷子忽然问:“祠堂那边,还去吗?” 陆宴臣沉默片刻,转身就要走,姜予眠反应极快地抓住他的手,扣得很紧。 所有人都望着她,姜予眠硬着头皮解释:“宴臣哥哥昨晚受了伤,不止在手上,医生说要好好休息,去祠堂会受不了的。” 陆宴臣救了姜予眠,姜予眠替他说话也在情理之中,陆老爷子没多想,只是在看到陆宴臣的包扎痕迹时松口:“既然受伤就好好休息,那边就先别去了吧。” 姜予眠还是稳稳抓着陆宴臣不放。 她赌赢了。 陆宴臣迟迟走不出过去的原因,不仅在于他重情,更因为有人长期施压。 她知道陆宴臣并不惧怕陆爷爷,但他觉得亏欠,所以一直纵容这位思想顽固的老人。陆爷爷每次提到与爸妈相关的事,他都会退让。 姜予眠扯着陆宴臣说:“我有点事没弄完,需要借用你的电脑。” 陆宴臣带她去了书房。 姜予眠的手机跟电脑都丢了,这对一个计算机行业的人来说非常难受,不过在那种时候,保命要紧。人活着,数据可以恢复,就好比陆宴臣早上让人送来新手机,很快就办好新卡,还是原来那个号。 姜予眠联系了实验室的同事,麻烦他把旧手机的数据重新传输一份过来,姜予眠重复昨晚的工作,把音频重新导入。 长期依赖电子设备的她深知备份很关键,虽然麻烦,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很大价值。 这次姜予眠听得很快,关于父母的都直接切过,直到混有童声那段话。 那段话并非从视频中提取,其中包含陆爸陆妈和两个儿子的声音,根据内容场景分析,应该是双方在打电话时无意间录下的通话记录。 “你们老师一直在夸你,儿子真棒。” 刚开始只有陆宴臣在跟母亲通话,不久之后,开着玩具车乱闯的陆习突然冲进来,喊着要跟妈妈说话。 陆宴臣把手机递给弟弟,陆母在电话里问小儿子,“玩具好不好玩?” 小陆习说:“好玩,还要。” 陆父的声音插进来:“买,只要你喜欢,爸妈都给你们买。” 小儿子想要什么都直说,大儿子却很懂事,从不主动提要求。夫妻俩不偏心任何人,便问他有什么生日愿望。 那清秀的少年音却说:“没有。” 这时那道稚嫩童声重新挤入电话:“要爸爸妈妈回来玩。” 陆宴臣告诉弟弟:“他们很忙。” 小陆习不听,手机里的父母用另一种方式安抚小儿子:“小习,你已经许愿要玩具了哦,不可以贪心。” 小陆习不依不饶,缠着他向父母许愿:“哥哥,许愿,要爸爸妈妈回来陪我玩。” 六岁弟弟直白而简单的要求戳中了十二岁少年对父母的思念,在弟弟循环式的催促下,少年终于许愿:“我希望,你们能够回来陪我跟小习过生日。” 陆爸陆妈很是为难。 小儿子好哄,简单的玩具就能让他开心,可大儿子不一样。那么懂事的孩子,唯一的生日要求只是见他们一面,夫妻俩犹豫很久,终于不忍拒绝儿子的要求。 至此,录音结束。 这才是,十七年前的真相…… 姜予眠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脸上的眼泪都快干涸。 姜予眠跑去洗手间冲了个冷水脸,鼻尖红彤彤的,出来又差点撞到陆宴臣。 “怎么了?”陆宴臣一眼察觉她不对劲。 “没,没事。”姜予眠心慌慌的。 那条录音的存在,她不确定有多少人知晓,但她肯定,那通电话的经过,陆宴臣一定记得。 那时他已经十二岁,有着清晰的认知能力和记忆,怎么会不记得许愿的起因和经过。 可他什么都没说。 刚经过冷水刺激的鼻尖再度泛酸,姜予眠展开手臂:“陆宴臣,你抱抱我。” 陆宴臣,我想抱抱你。 女孩一脸无法言喻的可怜劲儿把男人坚硬的心揉得稀巴烂,他把人揽进怀里,下巴轻轻压在她头顶,似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以一种充满安全感的姿势。 “遇到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嗯?” 姜予眠随口扯了个慌:“真的没什么,刚才打盹做了个梦,梦见火灾,心有余悸。” 有人在公寓乱接电线,不慎起火,又恰好碰到易燃易爆物,所以火势蔓延很快。除了像他们这样平安逃脱的人,还有两个重伤入院,不知生死。 到了后半夜,天降大雨,重刷了火烧的痕迹。 陆宴臣信了她的话,整个下午都陪她待在书房。 傍晚又下了一场雨,吃饭时,姜予眠有意挨着陆宴臣坐下,理由是陆宴臣右手因她受伤,她要肩负起照顾陆宴臣的责任。 陆老爷子没有怀疑,只有陆习注意到两人之间每一处互动,心里难受极了。 自己喜欢的女生喜欢别人,那个人还是自己大哥,除了吃醋,还有疑惑。 他难以想象,差别这么大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陆宴臣才回国半年,突然就跟姜予眠两情相悦了?还是说他们很早之前…… 那时姜予眠还是个高中生,如果陆宴臣对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女孩动心思,那可真恶心。 还有姜予眠,日记本里明明白白写着“哥哥”,却亲了陆宴臣,这算什么?背德乱伦? 陆习越想越气,直接扔了碗筷:“不吃了。” “这臭小气,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却又拿小孙子没办法,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让人去问问。 陆习心情不好,不待见任何人。直到陆宴臣主动敲开他的房门。 “哟,大哥来了。”陆习一开口,满嘴嘲讽,“刚表演一出英雄救美,不抓紧时间培养感情,来我炫耀?” 陆宴臣不轻易动怒,这点幼稚的言论还不足以扰乱他的心绪,依旧沉稳训道:“你现在这幅怨天尤人的样子做给谁看?” “我怨天尤人?”陆习不甘控诉,“明明是你们自己做了龌龊事。”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陆宴臣不接受把那些难听的词用在姜予眠身上。 “这就听不惯了?”陆习勾唇嘲讽:“也是,外面都夸您丰神俊朗、洁身自好,他们哪知道,你连住家里的妹妹都不放过。” “你喜欢就是真心实意,我动心就是哄骗不堪?”陆宴臣抬手,手指骨结抵在脑袋轻敲几下,“陆习,二十三岁的人了,长长脑子。” “还有,别用你这幅表情来面对我,面对她。”陆宴臣头一次出手,警告这位肆意妄为的弟弟,“我跟她,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不要用你这充满恶意的眼睛看她。” 陆习的确算不清那些账,但不妨碍他认定:“你夺走了爸妈,还要抢走我喜欢的人!” 陆宴臣简直气笑,他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弟弟。 “这么多年,我为陆家付出一切。” “陆习,我不欠你。” 他没想跟兄弟来个煽情故事然后握手言和,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从此他只想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陆宴臣转身离开,身影果决,充满坚毅。 只留陆习在原地,愤懑不已。 窗外雨声四溅,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灯光下出现了姜予眠的脸。 “小哑……”陆习还像以前那样唤她,想起复杂的关系,又改口称呼:“姜予眠。” 姜予眠丝毫不在意这些,她一步步走到陆习面前,走廊灯下的面孔冷若冰霜,连声音,都是生硬的:“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他?” “我。”气势汹汹发火的人突然变成被逼问的一方,陆习梗着脖子,粗声粗气:“我怎么了?我有说错吗?他本来就欠我的。” “啪——” 从未主动动手打过的人的姜予眠,第一个巴掌扇在了陆习脸上。 陆习难以置信,眼底一下子冒起火光:“姜予眠你!你居然为他打我!” 从来没人打过他耳光,从来没有!而姜予眠居然为陆宴臣打他! “你该打。”姜予眠声色俱厉,“我从来都不属于你,何来抢走一说?” 她又想起陆习殷切向她表白的话,跟当初在电话里听到的无情男生截然不同,姜予眠再也无法和颜悦色跟他好好谈话。 她直接把最狠绝的话扔到陆习脸上:“你说喜欢我,要追我,但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陆习咬牙切齿,不甘地追问原因:“为什么。” 姜予眠笑,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一通电话:“你还记得吧,高中时候我遇到过校园暴力。那时我觉得自己快熬不下去,唯一一次想跟你们求助的时候,是你接了电话,讽刺我痴心妄想,警告我不准再打。” “其实,不用你威胁,我根本不会打第二次。”因为那一次已经耗费了她所有勇气,磨灭了她所有希冀。 那是陆爷爷的孙子,陆宴臣的弟弟,她怎么会质疑他的话呢。 她只能相信,爷爷曾托付的陆家也不会对她施以援手。 于是她只能靠自己撑下去,直到陆爷爷主动提出带她回家。 姜予眠是个明白人,她也从未因那件事记恨陆习,“其实我不怪你,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只是,你那时候真的很恶劣,你生活在云端,不知道陷在泥潭的人多么绝望。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是压到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来不提往事,甚至在后来的相处中跟陆习成为朋友,却不代表,她会忘记那些伤痛。 陆习嚣张的气焰瞬间减弱:“这事我的确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 在看到日记本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做错事,匆忙赶去医院之后撞见的画面让他充满嫉妒,连带歉意也一并消失。 如今姜予眠亲口提起,浓浓的愧疚再次席卷而来,逼得陆习悔不当初。 “不,你真正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姜予眠扬起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播放键。 当陌生的对话从手机里传出来,陆习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已是满脸难以言喻的惊慌。 直到最后,姜予眠故意问:“听清楚了吗?当初真正胡搅蛮缠,闹喊着要爸妈回家的人究竟是谁。” 陆习面如死灰。 姜予眠却没打算放过他。 她当着陆习的面,剖开鲜血淋漓的真相,“是陆宴臣,替你隐瞒,代你受罚,还因此自责多年。” “你每年生日潇洒无忌,肆意挥霍着陆爷爷对你的宠爱,可这一切本该是属于陆宴臣的。” “他那么努力,从小就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为了你,为了保护他唯一的弟弟,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指责和唾骂,背负任性害死双亲的罪名,一夕之间失去所有。”那个看似无情的男人其实最重情。 陆习被她犀利的言辞逼得节节败退,姜予眠仍不肯停。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仗着陆爷爷的偏爱不学无术,任性妄为,常常我行我素跟陆爷爷顶嘴。” “你靠着陆宴臣挣取的资产和地位挥霍度日,从未想过担起守护陆家的责任。” 陆习哑口无言,犹如失语般,颓丧靠向墙面。 “我从来不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感情,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她为陆宴臣感到不公,明明气势满满,自己却先红了眼眶。她的眼里充满了少女的倔强,第一次袒露心扉,是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贪心的人不是他,是我。”姜予眠指着心脏,“我瞒着所有人,喜欢了他九年。” 从十四岁到二十三岁,整整九年,姜予眠都在追逐陆宴臣。 那是她生命里,唯一能够触碰的星星。 姜予眠哭声里掺着笑,像在嘲讽他受尽保护却毫无作为的这么多年,“陆习,你对得起谁啊?你谁也对不起。” 第6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吵完架,把想说的话通通发泄完,姜予眠才感觉到一丝畅快。 她待人礼貌,很少强硬对峙,更不会故意用犀利的言辞刺伤他人。然而这次陆习的做法和态度,让她实在无法忍受。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用充满歧义和仇恨的目光看待陆宴臣? 全世界,他是最没资格指责陆宴臣的那个。 骂完陆习,姜予眠回到房间敷眼睛,怕被人发现端倪,她借故在房间工作,不让人进来打扰。 冬季水都是冰凉的,姜予眠在洗手池前站了会儿,听到卧室传来的电话铃声,擦干手指出去接听。 是沈清白的来电。 姜予眠一接通,对方慌张急切地关心迅速扑向耳朵:“眠眠,抱歉我才知道公寓出事,你现在怎么样?平安吗?受伤没?” 姜予眠依序回答:“没事,我很平安,也没受伤。” 沈清白是在职研究生,最近正在外地跟老师研究一个实验课题,恰好逃过公寓火灾。只是等他收到外界消息时,已经晚了一天。 得知姜予眠完好无恙,沈清白松了口气,他此刻正马不停蹄赶回景城,开车也要六个小时。 这些事他没告诉姜予眠,怕她觉得麻烦。 在看到嘉景公寓被大火包围的视频时,沈清白突然明白,世界充满未知和意外,不能等失去那刻才追悔莫及。 他要回到景城,回到姜予眠身边,把自己的想法和感情,全部告诉她! 沈清白开车冲进雨帘。 六七个小时后,沈清白疲惫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凌晨三点灰黑的天色,才想起,即使他赶回来,也不可能在半夜跟她相见。 嘉景公寓毁了,他的住所也没了。 父母留下的房间距离这边还有几十公里,沈清白揉揉头发,眼底的疲倦顿时席卷而来,再提不起一丝动力,躺在车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沈清白收到嘉景公寓负责人那边发来的短信,让业主去领取部分失物。 发生火灾的现场暂时被围起来,有些房间的生活痕迹荡然无存,有些房间尚且算完整,但是为了安全保障,暂时不允许随意进入,处理后续的工作人员通知住户去认领部分物品。 姜予眠自然也收到短信,可什么也没找到,瞬间消沉下来:“什么都没了。” 陆宴臣站在一旁,看着她顿时失落的目光:“你丢了什么?我陪你去买新的,还有新配置的笔记本,已经让人送去青山别墅。” “不是这些。”姜予眠失落地把头埋下去,“你送的礼物全部放在公寓,很可能都没了。” 想起那嚣张的火焰,姜予眠几乎不抱希望:“雪人没了,溜冰鞋没了,我的蝴蝶也不见了。” 还有……她的日记本。 清醒之后,身边没有日记本,估计已经葬身火海,这本子藏着她年少的秘密,也无法说给陆宴臣听。 “这只是一部分,或许你房间并没有受损。”陆宴臣也不敢保证那些东西一定还在,先哄人:“损坏的东西,重新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姜予眠毫不犹豫拒绝:“不好,那都不是以前的。” 失去的财物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些礼物,意义非凡,不可取代。 陆宴臣改口:“送你新的。” 姜予眠撇嘴:“不要。” 陆宴臣都顺着她:“等限制期结束,我陪你进去找找,说不定那些东西还在。” “嗯。”姜予眠勉强应下来。 两人准备离开时,一位老人扛着东西路过,由于堆太高,顶部的东西快要松脱。老人随机求助:“小伙子,能帮忙把上面的东西拿下来吗?” 他恰好看向陆宴臣,陆宴臣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拿。 旁边一物件跟着带下,陆宴臣反射性伸出右手,然而在碰到重物时,右胳膊的时候仿佛没有任何支撑似的倾斜下来。 东西重重砸落在地,陆宴臣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姜予眠,赶紧打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陆宴臣的手臂神经受到损伤,产生了局部无力现象。 撩开衣袖发现,手肘逐渐肿胀。 姜予眠难以置信:“可他昨天还没事。” “人体本身复杂,不能一概而论,当时没有察觉到不代表没有受伤。据他本人描述,应当是下落时靠墙受到重击,可能已经损伤了手臂神经,这段时间要多注意休息,配合治疗。” 医生说,陆宴臣的手伤比看起来严重,需要观察进行治疗,姜予眠听了心里痛。 她忍住没哭,在医生面前表现得理智坚强,认真记下注意事项。 回到陆宴臣面前,看见那被包裹的手,姜予眠再也撑不住,“你不是那么理智吗?等专业救援来不行吗?干嘛要自己逞英雄。” 她凶巴巴的吼人,自己倒先掉了眼泪,不敢直接往他怀里扑,就趴在膝盖上:“其实你来找我,我好高兴。” “可是,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你为我受伤。” 火场爆炸九死一生,明知危险,他也毫不犹豫闯进去。他把她完好无损地护在怀里,自己却承担下所有伤害。 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自私一点呢! 看她金豆子直往下掉,陆宴臣没提半句伤痛,反而伸出自己最干净的那只手,替她轻拭眼角:“还好啊。” 他唇色苍白,嘴角还挂着淡笑,看向女孩的眼神温柔极了:“还有一只手可以给你擦眼泪。” 姜予眠吸着鼻子把哭腔都咽回去,捧起他的手贴在脸颊:“我不哭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你。” 为观察情况,陆宴臣在医院住了两天。 听闻这桩意外,秦舟越拎了两条烟来看望好友。 秦舟越把两条烟往桌上一放,陆宴臣皱眉:“我戒烟。” “我知道你戒烟,这两包烟,是买给我自己抽的。”说着,他就自顾自地拆起烟条,从兜里掏出一墨绿色打火机,给自己点根烟压压惊。 眼前窜起一株火苗,烟头逐渐燃起火星,秦舟越啧声:“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这么疯。” 陆宴臣不要命踩油门、闯红灯,这事儿陆氏压了下来,他还是听到点风声。 “你不是一直很……”秦舟越抬手,想了几个词去形容,“稳静、理智,不是吗?” “理智吗?”陆宴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情绪淡淡的,“也不见得。” 他要是完全理智,就该在当年查清姜予眠受伤真相后,把她当做完成的任务,毫无感情地存档。而不是在她说完再见后,依然坚持不懈送去礼物。 那些意义非凡的礼物,都承载着一份无法言喻的牵绊。 秦舟越手指夹烟,拇指揉按太阳穴,“我以为你承认自己喜欢姜予眠就已经是件很了不的的事,没想到为了她,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听说为了救姜予眠,徒手爬窗户,还差点废了一只手,这种为爱牺牲的壮举旁人听到都要拍手感叹一句“英勇无畏”,可作为兄弟,他当然更偏向于陆宴臣。 哪知陆宴臣摊开书本,抬眸看他,嘴角轻扬了一下:“你要命,不要老婆。” 秦舟越跟碰到刺似的,立马后退几步:“艹,我好心来看你,你拿刀子往我身上戳?” 陆宴臣面不改色:“我只是提醒你,时间不等人,后悔了就去追。” 秦舟越指间的烟在抖:“你他妈住个院还住出追人经验来了?” 陆宴臣:“呵。” 秦舟越心里骂了句脏话,陆宴臣那语气就是嘲讽,赤果果的嘲讽。 “咔哒——” 恰好此刻,姜予眠推门进来,见秦舟越笔挺地站立床前,笑着跟他打招呼:“舟越哥,你来了。” 因为当初总往祁医生那边跑的缘故,姜予眠见过秦舟越好几回,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有意为之,偶尔两人还会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天。 所以现在,两人关系也算不错。 见姜予眠进来,秦舟越掐灭烟:“唉,我看他这手多半是要废了,要不眠眠你考虑一下换个对象,我认识的人挺多的,喜欢哪款,给你介绍。” 姜予眠狐疑地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秦舟越不会平白无故拿这种事开玩笑,估计陆宴臣说什么话刺激到他了。 不过姜予眠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考虑。” “而且,舟越哥你别乱说话,他的手养养就会好的。”她听不得别人说陆宴臣半句不好,哪怕只是玩笑。 秦舟越噎了口。 只见陆宴臣冲他扬眉,平时不露声色的人,眼底明显写着得意。 姜予眠把手里的保温盒端到床边:“看,香喷喷的粥,我亲自给你煮的。” 陆宴臣夸她:“很棒。” 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互动让秦舟越酸得牙疼。 周到的姜予眠也没忘记客人:“舟越哥,你吃午饭了吗?” “没呢。”秦舟越的眼神往她那两个豪华饭盒上瞟。 姜予眠果然接话:“你没吃的话……我帮你点一份?” 秦舟越笑容顿失。 他看起来是那种没钱自己买午饭的人吗? 秦舟越拂了拂衣袖:“行了,我中午约了人,不陪你俩瞎扯,走了。” 姜予眠随即站起:“舟越哥……” 秦舟越义正词严地横出手臂阻挡:“不用送。” “不是。”姜予眠仍然追上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想说,你的烟没拿。” 秦舟越保持笑容深吸一口气,这破地方他这辈子都不会来第二次! 送走秦舟越,两人相视一笑,有了一定的默契。 姜予眠还是好奇:“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陆宴臣拿起金勺:“帮他打通任督二脉。” 竟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 姜予眠拿干净小碗盛粥,递到陆宴臣面前。他右手现在不能动,只能左手拿勺子,姜予眠帮他托着碗。 陆宴臣舀了一勺:“嘶。” “怎么了?”姜予眠立马紧张起来。 手指一松,金勺落入粥碗,陆宴臣皱眉:“手有点酸。” 姜予眠满眼流露心疼:“你别动了。” 陆宴臣叹息:“这么香的粥,不吃可惜。” 姜予眠十分上道:“我喂你吃。” 她很细心,舀了一勺,低头吹凉菜递到陆宴臣嘴边。 那双又亮又干净的大眼神就这么睁着看你,陆宴臣差点露馅。他把粥含在嘴里,软香在舌尖弥漫,“很好吃。” “那你多吃一点。”姜予眠十分受用,眼底更是欢喜。 回来拿打火机的秦舟越隔着门缝看到这一幕,想骂人。 戳他心窝子时精神抖擞,现在弱到拿不起一只勺子? 真能装! 不过,招式虽然老套,但很管用。 曾几何时,他也用过…… 秦舟越反应过来,烟条都快被他揉碎。 靠,真被陆宴臣的话影响了。 因为受伤,陆宴臣暂时居家办公,姜予眠也向公司请了假。 上面批得很快,姚助理摸着快秃的头顶让她给陆宴臣带话,祝陆总早日康复。 姜予眠被他的动作逗笑,离开公司时跟沈清白见了一面,“学长。” 那天办理失物招领,沈清白就打过电话约见她,但陆宴臣手上,她实在抽不出精力,推迟到今天。 如今见面,沈清白庆幸她安然无恙,又担心她的现状:“你现在住哪里?” 姜予眠微微一笑:“跟我男朋友一起。” 沈清白脸上流露的错愕掩盖了眼底的惊慌:“男朋友?你……谈恋爱了?”最后那几个字,嗓音都是哑的。 “嗯。”姜予眠大大方方承认,“确定关系不久,但我们认识很久了。” 藏在桌下的收悄悄握拳,沈清白逼自己冷静,表现得像真正的朋友那样,问:“我可以知道,他是谁吗?” 姜予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然告诉他:“你见过的,就是陆宴臣。” 之前不说,是因为关系不明确,又碍于身份。但现在,他们在一起了,迟早会告诉大家,没必要再隐瞒。 沈清白闭上眼。 其实他早已猜到,还不敢确信,姜予眠的果断让他彻底死心。 从计算机交流会那天开始,陆宴臣就表现出对姜予眠的与众不同,可笑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刚认识,应该没什么关系。 思绪徘徊许久,在分别之前,沈清白忍不住问出最后一个疑问:“那你,曾经喜欢那个带你看星星的大哥哥呢?” 姜予眠错愕不已:“你怎么知道?” 沈清白陷入回忆:“有次‘逐星’团队聚会,大家问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你说觉得好听就取了。” 只有那晚跟姜予眠同路回家的沈清白知道真相。 那晚夜色很美,繁星点缀天空,姜予眠站在小区门口望着天空看了许久。 就算是赏月亮赏星星,时间也过于漫长,沈清白终于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星星。”她望着遥远天边最亮的那颗,“我喜欢的人,像星星一样遥远。” 姜予眠醒来后仿佛忘了那件事,沈清白也从未提起。 这几年出现在姜予眠身边的异性少之又少,他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以为长时间的相处能够累积感情。 后来发现,感情的确可以靠时间积累,但它分很多种。 亲情是,友情是,唯独爱情,应当从第一眼开始,就能区分对方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没想到自己曾经暴露过秘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姜予眠已经不计较那些小事,她如今可以明白告诉所有人:“我刚才跟你说过,我跟他认识很久了,带我看星星的人,也是他。” 沈清白心如死灰。 原来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赢家。 姜予眠没有读懂沈清白眼里的深意,老赵的车到了,她该走了。 “学长,我先走了,再见。” 沈清白费力地张口说了声“再见”,率先转身,避开了姜予眠眼里的光。 他怕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打破自己小心翼翼维持多年的情谊,到那时,姜予眠定会对他避之不及。 - 车子停靠路边,姜予眠刚走到车边,老赵打来电话。 她没接,轻敲车窗,老赵连忙挂断。 上车了,老赵一如既往地跟她打招呼:“眠眠小姐。” “赵叔,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最初接送你,你才读高三,一转眼都是大人了。”老赵笑呵呵的,人也和气,“以后该喊陆太太了。” 姜予眠脸薄:“赵叔,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我说的啊,都是实话,这些年我在陆氏工作接送过不少人,唯独你不同。”原先以为,就是陆先生的妹妹,哪知两人还能成就姻缘。 他也算看着姜予眠一步一步成长的人,为他们感到高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事,等反应过来,已经到达青山别墅。 公寓受灾后,姜予眠没了去处,陆宴臣顺理成章提出邀她入住的请求。 姜予眠稍稍的思考了一下,答应了。 她不缺钱,甚至可以全款买一套新房,不过当前要照顾受伤的陆宴臣,住到青山别墅最方便。 她的卧室随时可居住,今天去,发现里面又添置了其他东西。梳妆台上摆着新的首饰和化妆品,还有其他东西,看起来是要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一样。 两人没去公司这两天,就躺在别墅小院悠闲度日。 盛菲菲来看望她,还送来一盆水仙。 盛菲菲突然提起:“诶,你知道陆习怎么发生什么事了不?” 姜予眠微怔:“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听李航川跟孙斌说,最近喊陆习都不出来,学校的课没去上,打游戏喝酒都喊不动。” “李航川跟孙斌去陆家找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问他原因,他不说。他俩就猜测,是不是因为失恋的事。” 姜予眠知道原因,但不能把秘密随便告他人,模棱两可的反驳:“不是失恋吧。” 盛菲菲点头:“我也觉得不是,他就是个憨批,为这点事要死要活也太没趣。” “你现在对陆习意见很大啊。”吐槽起来一套一套的。 盛菲菲哼声:“我以前看他有光环,现在滤镜没了,什么都不是。” 幼稚、低情商、脾气差,除了一张帅气的脸蛋和发达的运动细胞,没别的优点。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直到陆宴臣慢悠悠地出现。 盛菲菲率先打招呼:“陆大哥。” 陆宴臣颔首回应。 盛菲菲识趣得很,不当电灯泡:“出来大半天,我也该回学校忙毕设,就先走了。” “眠眠再见,陆大哥再见,祝你早日康复。” 陆宴臣温声道:“再见。” 姜予眠起身:“我送你出去。” 去门口那段路,盛菲菲挽着姜予眠说姐妹八卦:“以前觉得陆大哥气场强大可怕,但每次见到他,他都笑着的,说话也温柔。” 兄弟俩对比明显,傻瓜都知道选谁。 姜予眠含笑道:“对啊,他很好的。” 送走盛菲菲,姜予眠回了后花园,陆宴臣坐在藤椅上,气定神闲。 姜予眠还惦记着盛菲菲送来的水仙,围住花盆捣鼓,“忘了,这个花期是什么时候?” 陆宴臣堪比百科全书:“通常是一到二月。” 现在已经一月份,已经在花期内了。 姜予眠蹲在花盆前,揉揉脸蛋:“我小时候也养过一盆水仙,长得可好看了。” 因为只养过那么一回,印象深刻。 “姜予眠。”陆宴臣忽然唤她。 “昂?”姜予眠仰头。 陆宴臣微眯起眼,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刚捏了泥,又摸自己的脸?” “啊?啊!”经他提醒,姜予眠摊开手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回去洗脸。 男人揣手站在原地,见她咚咚跑路的姿态,像小孩。 小孩也好,至少她很快乐。 姜予眠回去洗脸后没再出来,陆宴臣优哉游哉走进大厅,穿过走廊又上电梯,辗转来到姜予眠的卧室,她果然在里面。 还翘着脚在玩。 陆宴臣倚在门口问:“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正在梳妆台前摆弄首饰的姜予眠蓦然回头:“什么?” “比如。”陆宴臣故意停顿,吊足胃口,先抑后扬,然后指控:“把你男朋友一个人留在后花园。” 姜予眠:“……” 她至于反应过来,朝门口那人眨眨眼,夹着嗓音道:“人家不是故意的。” 陆宴臣大步迈近,托起她下巴:“你再给我夹?” “咳咳。”她故意捏嗓,清咳两声终于恢复正常:“好了。” 她皮肤白又嫩,一捏就起红印,陆宴臣松开手,问:“刚才在弄什么?” “在看蝴蝶。”姜予眠举起亮晶晶的蝴蝶,炫耀似的从他眼前晃过。 第一次认领失物一无所获,后来允许租客进入公寓,姜予眠拾回了一部分东西,蝴蝶标本被毁了,陆宴臣送那只水晶蝴蝶还在。 姜予眠把剩余的东西领回来后重新摆放,甚至想找个火烧不化的观赏柜把它们装起来。 听完她的想法,陆宴臣默了片刻:“青山别墅应该不会发生火灾。” 姜予眠神情严肃:“那万一呢?之前也没人觉得公寓楼会烧起来。” “好吧。”陆宴臣没跟她争,回头真让人做了个火烧不化的展示柜送来。 失而复得的礼物,姜予眠很是喜欢,不过那些不方便时刻把握,倒是这枚水晶蝴蝶,小巧精致又漂亮,握在掌心刚刚好。 “噢~”陆宴臣轻声回应,话音似在口腔绕了一个圈,“我的蝴蝶也很好看。” 心思单纯的女孩乍然反驳:“你哪有蝴蝶?” 男人忽地伸手,修长的手指挑起领口,轻车熟路滑向某处:“这里,我的。” 姜予眠预感不妙,身体后倾想要逃跑,却被捉回去。 她不能反抗,因为一挣扎,那人就会用受伤的手臂“拿捏”她。 苦肉计虽然老套,但百试百灵。 落入捕蝶网的蝴蝶扇扇翅膀,落入密织的网。 “你,你的伤还没好!”她咬唇嘴唇,还是抑制不住嗓子里溢出的声音。 “嗯,所以需要你帮帮忙。”陆宴臣沿着她胳膊握到手腕、手掌,最后是握着手指,牵引往下,与她耳鬓厮磨。 “小蝴蝶,往这里飞。” 第6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小,小蝴蝶! 这人真是,暧昧昵称张口就来。 “陆,陆宴臣……” 姜予眠紧张得咽口水,连话都说不清了。 头一次触摸到陌生的那团,温热的,还会变幻形态,烫得姜予眠手心发痒。 那种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连接心脏,吓得她要退离,却被陆宴臣逮住,不许她逃走。 盛菲菲说他温柔是真的,但姜予眠知道,强势也是真的。 在某些事情上,他会循序渐进地引导,但绝对不许你中途退缩。 陆宴臣也会询问感受:“害怕?” 男人低沉磁性和炙热呼吸一起洒下,姜予眠一阵耳热,小声道:“不,不是。” “那是什么感觉,告诉我。”陆宴臣教她正视这种事,是情人之间的特别交流方式。 姜予眠好学,认真回答:“怪怪的……” 心有小鹿乱跳,害羞又充满刺激的探求欲,很奇妙。 陆宴臣唇角勾起:“熟悉熟悉就好了。” 姜予眠信了他的话,刚开始充满干劲,到后面累得趴在他怀里喘气,“你怎么还没好?” “快了。”男人嘴上说着,手却没停。 结束之后,姜予眠的能力受到质疑:“你不是每周都在锻炼,锻炼到哪里去了?” 说的是她一会儿就软在怀里的事。 “这跟我,锻炼有什么关系!”姜予眠又羞又气,红着脸脖子跟他争执,“这个跟跑步又不一样。” 跑步还能自由呼吸,跟他待在一起回回憋得慌。 陆宴臣单手活动骨结:“那你可要注意了。” 姜予眠缩在床头歇气,主要是手酸,“注意什么?” 陆宴臣抬起手,转手腕:“等它恢复,我可要来真的了。” 姜予眠攥紧被毯,嘴里不禁嘀咕:“什么嘛,难道之前都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陆宴臣弯腰,靠在她耳边,嘴角上扬,“不过下次更真实。” 跟陆宴臣和盛菲菲混久了,姜予眠几乎是瞬间理解到这话得真实含义。 盛菲菲总是问她上没上。 上了,但没完全上。 陆宴臣受伤修养的时间里,两人在别墅度过了最甜蜜的一星期。 这天,姜予眠正捧着一份文件念给陆宴臣听,忽然接到电话,抬手示意:“陆爷爷给我打电话了。” 原来是赵家陆老爷子大寿,发来请帖邀人参加,陆老爷子本打算带陆习去,也不知道陆习最近是怎么了,每天见不到人影。 小孙子不靠谱,陆老爷子就想带姜予眠去,女孩子乖巧讨喜,带出去也倍儿有面子。 赵家就是曾经喜欢陆宴臣的赵漫兮那家人,说起来,她高中时还因为演讲比赛作文跟赵家产生过矛盾,不过长大后发现,人情往来就得能屈能伸。 赵漫兮曾经是她最忌惮的人,也是她渴望成为的那种成熟女人,直到后来陆宴臣告诉她,应该成为最好的自己。 所以她现在,已经走到了比赵漫兮更好的未来里。 姜予眠答应陪陆老爷子一同前往。 挂了电话,姜予眠扭头说:“爷爷让我陪他去参加赵爷爷的寿宴,应该会见到漫兮姐,她最近好像上了什么杂志,你知道吗?” 女朋友当着自己的面提起曾经喜欢自己的人…… 陆宴臣顿时警惕,故意不回答问题,卷起怀里的文件,慵懒地敲着膝盖:“小眠眠,你不会还在吃醋吧?” 姜予眠坐回去,摇头笑:“漫兮姐孩子出生了,我吃什么醋。” 而且她跟赵漫兮,早已不是情敌关系。 “不过,我们的事要怎么跟爷爷说呢?”在一起有段时间了,没有刻意隐瞒谁,也没有特意通知谁。 其他人倒也无所谓,最拿捏不准的就是陆老爷子。还记得当初陆老爷子总希望她跟陆宴臣保持距离,或许是因为那时的确年龄小才会有所顾虑吧。 但总归,陆老爷子跟陆宴臣之间不如寻常爷孙那样亲切,也不知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祝福还是…… 见她顶着一副忧思的面孔,陆宴臣展开文件,缓声问:“你怕吗?” 姜予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不怕。” 陆宴臣笑问道:“如果爷爷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就,努力说服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就跟陆宴臣面对面,摸摸手背问:“倒是你,你以前最听陆爷爷的话,你想怎么办?” 陆宴臣摊开文件,声线平淡却不容置疑:“他做不了我的主。” 他“听话”从来不是因为听话,只是在他容忍范围内,补偿对爷爷早年丧子的愧疚罢了。 - 赵老爷子大寿那天,姜予眠陪陆老爷子出席,其中还有人认出她,优秀的年轻人走到哪里都让长辈骄傲。 姜予眠见到了赵漫兮,她怀里抱着一个六月大的宝宝,一见姜予眠就笑。 “看来他很喜欢你。”赵漫兮抱着儿子,满脸母性光辉。 她结婚生孩子之后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依然是个成熟又漂亮的女人,甚至比曾经更有韵味。 “他好可爱。”姜予眠仔细看,小宝宝的两只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 两人坐在一起,小宝宝被逗笑,一个劲儿想往姜予眠怀里爬,赵漫兮拦不住,干脆递给她抱。 姜予眠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小家伙不舒服。 赵漫兮端起杯饮料慢慢品:“你现在在天誉,跟陆宴臣怎么样了?” 姜予眠顿了几秒,眼里起笑:“我们,在一起了。” 赵漫兮轻叹一声,真诚祝福:“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姜予眠轻轻握着小宝宝软乎乎的手指:“你也很幸运。” 虽然一开始是家族联姻,但后来赵漫兮跟现在的丈夫真心相爱,孕育一子,也算圆满。 姜予眠想起往事,真诚地望着赵漫兮说了句:“漫兮姐,谢谢你,要不是你当初那些话,我可能还要多难过一阵。” 当初赵漫兮举办婚礼,也是她陪陆爷爷参加的。 赵漫兮坐在化妆间,说要单独跟她见一面,本以为赵漫兮会暗讽或说些不中听的话,结果却出乎意料。 赵漫兮坐在化妆镜前,背对着她,说:“我结婚了,你最大的威胁就没了。” 那时她们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情敌关系,姜予眠也不甘示弱:“他不喜欢你,你不是威胁。” “也对。”赵漫兮缓缓转身,看着这个不施粉黛的,模样还稚嫩的客人,“他喜欢你,你才是赢面最大的那个。” “他也不喜欢我。”时至今日,她俩都是输家。 赵漫兮抬手轻扶头顶皇冠:“你以为我为什么追了那么多年,却在他走后答应联姻嫁人?” “其实陆宴臣出国前,我找过他坦白自己的心意,他却告诉我,以后不必再联系。” “他就是那么无情,不说的时候可以装糊涂,他不会主动打破,一旦说了,他就不会再留余地。” 一番话打乱了姜予眠的思绪,“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赵漫兮侧身坐着,一会儿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一会儿又打量旁边的姜予眠,说:“因为我好奇。” 姜予眠不解地问:“好奇什么?” 赵漫兮拿起桌上的耳环,“我很好奇,如果他知道你的心意,又会是什么反应。” 陆宴臣做事太狠绝,所以身边很干净,没有什么逢场作戏的莺莺燕燕。这样就更显出某些人的特别,尽管她们并不清楚,这份特别属于什么关系。 “如果有那一天,记得告诉我。”赵漫兮戴上耳环,几颗明亮的珍珠在耳边晃荡发光。 她拨弄着漂亮的首饰,却听见背后传来姜予眠的声音:“有。” 赵漫兮动作一顿,听她继续说道:“很巧,在他出国之前,我也坦白过心意。” 但陆宴臣放不下她,这就是答案。 能赢的人,从来不是因为自身手段,而是因为对方,从始至终都偏爱她。 - 寿宴结束后,陆家司机要送他们回家,陆老爷子这才想起嘉景公寓被毁后,姜予眠的住宿问题:“对了眠眠,你现在住哪儿?” 姜予眠犹豫了一下,回道:“青山别墅。” 陆老爷子知道陆宴臣最近一直在修养,下意识以为,姜予眠又是为了照顾,提醒道:“毕竟你们都大了,孤男寡女同居,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随着陆老爷子话音落下,他们已经走到路边,接人的司机早已在这里等候。 除了陆家的车子,还有陆宴臣出行常开的那辆。 赵老爷子透过窗户一看,车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后座迈出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陆宴臣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推开车门,径直走到姜予眠身旁。 两个仪表不凡的年轻人挨在一起,那瞬间让陆老爷子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陆老爷子从那奇异的思绪中抽离,见两人都在这,说话也直白:“你来得正好,我才跟眠眠说,她一个女孩子住在你别墅不方便。” 陆宴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不方便?” 陆老爷子皱眉。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竟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然而下一秒,陆宴臣直接用行动解答了陆老爷子的疑惑。 他同样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牵住了姜予眠:“差点忘了告诉爷爷,我跟眠眠在一起了。” 姜予眠没出声,却不动声色回握住陆宴臣的手。 见两人交握的手,陆老爷子当场变了脸。 这天晚上,陆家佣人纷纷避开前厅,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只晓得陆老爷子发了很大的火。 他不赞成陆宴臣跟姜予眠在一起,两人却不肯分开。 他更接受不了,往日乖顺的姜予眠因为陆宴臣而站在他的对立面。 “眠眠,爷爷对你不好吗?我待你像亲孙女一样,你要为了他,跟爷爷翻脸作对?” 陆老爷子打出感情牌,姜予眠心里难受,“陆爷爷,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你,但这跟我喜欢陆宴臣有什么关系呢?” 陆老爷子声色俱厉:“当然有关系!你们可是兄妹,怎么能在一起!” 姜予眠摇头反驳:“我们没有血缘,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成年人自由选择恋爱对象,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你十八岁就来陆家,那时你才多大,现在你跟陆宴臣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那些话陆老爷子说不出口,总归不是什么好词。 “陆爷爷,陆宴臣在国外三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只是陆家故交的血脉,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姜予眠反问,“别人从小相识就是一段佳话,我们成年后才相遇,时至今日才走到一起,怎么就不正常了呢?” 她撇开头,有句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忍不住:“一切不过是您对陆宴臣的偏见罢了。” “胡说!”陆老爷子怒而拍桌,被勒令站在外面的陆宴臣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 陆老爷子艴然不悦,扬声质问:“还有没有点规矩?” 陆宴臣神情清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当他想做事的时候,什么规矩都拦不住。 他平时温和带笑,真冷淡下来,连陆老爷子都不敢与之对视。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敲地:“你们两个如果非要在一起,那就不要认我这个爷爷!” 姜予眠还要说什么,被陆宴臣按下:“既然爷爷这么看不惯,我跟眠眠就不在你面前碍眼。” 他撇头看姜予眠,姜予眠义无反顾握紧他的手。 两人就要离开,陆老爷子忽然横出拐杖:“站住。” “你忤逆长辈,不听忠告,要想走出陆家,先受陆家家法!”他就不信,他敲不碎两个年轻人的硬骨头。 那时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老人气吁吁的愤怒,男人沉稳的呼吸,还有女孩加速的心跳,都愈演愈烈。 陆宴臣缓缓回头:“我接受。” 姜予眠瞬间皱眉,急忙道:“我们没有做错。” 陆宴臣却冲她笑:“不是认错,是感谢。” 他最后一次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亲爷爷,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就当感谢爷爷一时善心,让我找到你。” 认识姜予眠之初是因为陆老爷子,所以现在,他愿意承受陆老爷子的怒火,以此了断一切。 姜予眠瞬间懂了陆宴臣的想法。 为亲情、为手足情,他忍了这么多年,早已濒临绷断边缘。 如今他拥有了第三份感情,恰好成为斩断他对陆家留恋的最后一把刀。 他本已麻木,不再奢求任何,直到现在,他终于找到值得自己守护的存在。 拿他当工具一样利用的家人,和一个勇敢奔向他的女孩,他很清楚该怎么选。 姜予眠懂他,却还是不舍:“不可以,你本就受伤了。” 她越过陆宴臣,用自己较小的身体挡在前面:“陆爷爷,我替他受罚。” “有些了断只能我来做。”陆宴臣牵她走到门口:“在外面等我。” 抬手摸她头,哄道:“再等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姜予眠连连摇头,拉着他不肯放手。 陆宴臣低声对她说:“眠眠,这么多年,我真的很累。” 姜予眠的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她慢慢的,松开了手。 “乖啊,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陆宴臣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义无反顾走进那扇门。 陆老爷子面色铁青。 本没真想上家法,只是想叫年轻人服软,哪知道陆宴臣性格那么烈、那么绝,现在他下不来台,只能硬着上。 长棍落下那刻,姜予眠死死捂住嘴,屋里发出一声惨叫,她猛地推开门:“陆爷爷,你太狠心了。” 姜予眠好多话没说出,却见趴在地上的人翻了个面,赫然是陆习。 谁也没料到,陆习会突然冲出来替陆宴臣当下那一棍,他疼得龇牙咧嘴,陆宴臣因为被他推那一下碰到伤口,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跑出来干什么!”见陆习痛得打滚,陆老爷子连忙扔了手里的棍。 陆习摸着发烫的后背,咬牙道:“爷爷,是我们对不起大哥。” 一个两个三个都跟他作对,老爷子摔杯发泄:“都走!都走!” 姜予眠扶着陆宴臣,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陆习,犹豫片刻,头也不回离去。 出了门,姜予眠还在哼声:“他还算有点良知。” 陆宴臣觉得诧异:“这倒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按照姜予眠的性格,即使陆习不高兴见他俩也在一起,也不会这个态度才对。 “因为我……”姜予眠迟疑片刻,选择坦白,“旧手机里面有个录音,我听到了,当初是陆习缠着你许愿。” “你替他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一棍怎么还得清。” 潇潇洒洒、无忧无虑在哥哥的庇佑下活了这么多年,替哥哥挨一棍家法,实在太轻。 “我也偏心,我只希望我喜欢的人过得最好。”姜予眠靠近距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所以陆宴臣,我最偏心你。 这一次,他们终于彻彻底底自由,不再顾及任何人。 -陆家- 茶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水滴洒出来,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火急火燎地把家庭医生叫来给陆习治疗。 长这么大,陆习还是第一次挨打,背上一杠红,陆老爷子又气又心疼:“你冲出来干什么!” “爷爷真舍得对大哥下手。”陆习再一次意识到爷爷对自己的偏心,如果不是他出来挡这一下,棍子就要落到陆宴臣身上。 听出他话里的不满,陆老爷子浑身是刺:“都是他自找的!” 陆宴臣一而再再而三挑起他的怒火,如今连姜予眠都为他变得叛逆,陆老爷子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只能用长辈的气焰去压制,以掩饰自己的挫败感。 医生往背上搽药,陆习咬牙,忍耐到结束,让他出去。 房间只剩他跟老人,陆习大口喘气:“爷爷,你因为当年爸妈飞机失事的事情一直埋怨大哥,所以才处处挑刺,看他不顺眼,是吗?” 这些天他过得浑浑噩噩,一开始把自己关在家里,后来又天天往外跑,漫无目的瞎晃。 突如其来的真相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跟陆宴臣都长大了,受到的伤害无法挽回,付出的感情无法替换,他亏欠陆宴臣的数也数不清。 后来,他决定回到陆家,找谈婶问清楚,直面这些年,陆宴臣替他遭受的一切。 原来,大哥搬出陆家不是因为他想独立,而是爷爷不愿见他。 原来,大哥年少成才,不是因为他想掌控陆家,而是当时的陆家岌岌可危,他必须强迫自己迅速长大。 回想自己年年生日欢声笑语,美酒佳肴作伴,而大哥跪在清冷孤寂的祠堂,一天一夜。 甚至,连除夕都无法回家团圆。 这一切,本该是他承受的。 陆习想通了,所以回到陆家,没想到撞见大哥跟爷爷对峙的场面。这些年,他总是调皮捣蛋跟爷爷作对,爷爷每次说要打他罚他,最后都不会下手。 他在赌,赌爷爷对大哥也是嘴硬心软。 结果是他太天真,那么厚一棍子,爷爷是真下得去手。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他替陆宴臣挨棍子,爷爷在旁边焦急又心疼。陆习觉得讽刺,可他也没有资格责怪老人偏心。 “你瞎说什么。”老爷子甚至不承认自己偏心。 陆习低着头,几乎不愿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当年打给爸妈的电话,大哥并没有叫他们回来,真正缠着爸妈回家的是我。” 那通电话里,大哥体谅爸妈工作辛苦,哄他不要闹。 是他得了玩具又反悔,央求大哥许愿,陆宴臣才会说出那句话。 小孩无知,谁也无法预料飞机会出事,然而两则碰撞在一起,就变成了错。 他们没办法责怪死去的人,只能把责任推在活着的人身上,这样才能让心里好受些。 所以年仅十二岁的陆宴臣在一夜之间“众叛亲离”,被迫独自长大。 “无理取闹的是我,害死爸妈的是我。”陆习重复着这两句话,不管陆老爷子震惊又疑惑的目光,继续谴责:“爷爷,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都对不起大哥。” “你在,胡说些什么……”陆老爷子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拄着拐杖的手在颤抖。 陆习摸着肩膀,当了这么多年废物,总该清醒了。 那天之后,陆家的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家里再也听不到陆习跟陆老爷子斗气的声音,不明真相的佣人们战战兢兢,生怕触主人家霉头。 陆家的现状,是姜予眠从谈婶口中听到的。 谈婶曾在无意间发现了陆习喜欢姜予眠的秘密,她看出姜予眠不喜欢陆习,却没看出姜予眠跟陆宴臣之间的情谊。 如今知晓他俩走到一起,谈婶也持祝福态度。 “宴臣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呀,真的是吃了很多苦。”谈婶心慈,却也无法插手别人家事,这些年能帮且帮,干涉不了太多。 “那天陆习跑来问我,宴臣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我估计啊,他是心疼大哥了。” 姜予眠深知,是那通电话录音起了作用,陆习对陆宴臣产生了愧疚,才会去追查陆宴臣年少离家的真相。 聊天接近尾声,姜予眠想起一个事:“谈婶,可以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你说,你说。”对方十分乐意。 姜予眠告诉她:“我之前住的房间,梳妆台下面的抽屉放着两个盒子……” 根据她的描述,谈婶很快找到两个巴掌大的盒子,一个红色,一个粉色,“我找到了,是一条手链和一条项链?” “对的,谢谢谈婶。”姜予眠暂时不方便去陆家,只能麻烦谈婶把存放在那儿的东西拿出来。 两人在距离陆家不远的地方碰面,谈婶委婉地让姜予眠回陆家看看,姜予眠抬头遥望,缓缓摇头:“暂时不去了。” 拿到东西,姜予眠直接回了青山别墅。 陆宴臣一眼发现她跟出门时的不同。 “平安扣?”陆宴臣发现了她手腕上的生肖红绳。 姜予眠晃晃手腕,脸上扬起笑:“对啊,我拿回来了。” 说着,又从衣领里掏出项链:“还有这个,你送我的19岁生日礼物。” 陆宴臣眉头一挑:“这么厉害?” “我有先见之明。”没把这两样带去公寓,否则也要葬身火海。 陆宴臣朝她招手:“过来我看看。” 姜予眠凑近了给他看,结果那人耍赖,低头就在她唇边亲了口。 姜予眠第一反应是害羞的,又觉得,自己凭什么怕一个“伤患”,这么帅的男朋友不亲白不亲,站在沙发上对着他的脸嘬了几下。 陆宴臣很是意外,那个表情落在姜予眠眼里,像是她太厉害,把陆宴臣都给震住了。 她得意洋洋地叉起腰:“亲亲男朋友怎么了?” 她终于体验到占上风的好处,然而没嚣张到三秒,就被更无耻的人打败。 “下次教你别的……” 陆宴臣拉着她,在她耳畔低语几句,羞得姜予眠直躲。 “你正经点,该去复查你的胳膊了。” 这段时间,陆宴臣的胳膊消肿,表面伤痕也在逐渐恢复,医生当着两人的面说:“恢复不错。” 姜予眠终于放下心来,离开医院时,走路都在飘:“太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养回来。” 陆宴臣始终噙着笑意,没告诉她,医生私下提醒他的那句话:“你手臂神经遭受创伤,很可能是永久性,即使表面恢复了,也承受不了重量。” 任何一个健康人听到这一消息都无法平淡接受,陆宴臣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陆宴臣面不改色摸住那只手臂,“不影响日常生活就好。” 只要他掩藏得好,姜予眠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第6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元旦佳节,街头树梢纷纷挂起红灯笼。 405宿舍群的消息从早上就开始跳不停,姜予眠吃饭时打开看了眼,大多是许朵画在说。 话很多的许朵画:“今天有仙女下凡食人间门烟火否?” 文绉绉的网络词堆叠在一起,让人起鸡皮疙瘩。 很少发言的咩咩:“有事,出不来。” 过节从不缺约的徐天骄:“约会,勿扰。” 怂怂的元清梨冒泡:“秦衍说,要带我去他们家……” “我看!你们进度神速啊!” 元清梨跟秦衍也是今年才在一起的,元清梨胆小,秦衍想方设法给足她安全感,大学还没毕业就要拐回家。 许朵画盲猜一波:“你不会到时候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吧?” 元清梨被调侃得不敢冒泡,后来许朵画发现,全群就剩她一个单身狗,约什么饭,直接炸鸡啤酒外卖员。 徐天骄要跟新男友约会,元清梨要跟男朋友回去见家长,姜予眠则是……独自去见男朋友的家长。 昨天,谈婶打电话给她,暗示她跟陆宴臣回陆家吃个跨年饭。 姜予眠本要拒绝,谈婶连忙承认,是老爷子的意思。 姜予眠换好衣服准备出发,见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的陆宴臣,弯腰凑过去,问最后一遍:“你真的不去吗?” 陆宴臣:“嗯。” “好。”姜予眠没劝,一切尊重他的意愿,“那你等我哦,我会早点回家。” 她去,是因为陆老爷子始终庇佑她这么多年。 到陆家时,陆老爷子就坐在客厅,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 见姜予眠身后空无一人,陆老爷子刚开始没说,最后再也沉不住气:“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陆爷爷,他从来都没有跟你生气,只是……这次失望了吧。”她不是陆宴臣,什么都不说,她想让陆习知道真相,更想看到陆老爷子后悔。 这是她的私心。 “失望?”陆老爷子仿佛一下子失去精神,握着拐杖的手在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失望”两个字。 在陆宴臣面前当了这么多年指挥者,他早已不知道该怎么用正常的爷孙关系去跟陆宴臣相处。 姜予眠站在老人面前,冷静的、清晰的,把这些年的事讲给他听。 “陆爷爷,你知道我为什么义无反顾站在陆宴臣那边吗?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 “单从恩情来讲,您的确给了我一个新生的机会,所以我尊敬你、感恩你,可是你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很多事情,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吩咐,真正奔波忙碌、花费时间门和精力的却是陆宴臣。” 从始至终,陆老爷子喜欢她乖巧,也只喜欢她乖巧。 他吩咐人去办事,每次说想她,都是叫姜予眠回陆家。 陆老爷子觉得自己在施恩,又何尝不是从她的反应中赚取情绪价值。毕竟两个孙子,都不是那么听话。 “您可能会觉得,那段时间门我一直生活在陆家,可要是没有他做的那些事,及时给我再好的衣服和食物,都没用。” “我倒在路上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我害怕住院的时候,是他陪着我。包括寻找失语的真相,是他带我走出困境,重拾信心,开始新的生活。” “您让他照看我,他其实也可以随意花钱把我打发掉,可是他没有。我踩过的一个个坑,都是他亲自带我走出来的。” “别人说他无情,面热心冷,可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重情。” “他听你的话,不是因为惧怕你,而是因为你是他的爷爷,是亲人。” “在你偏爱陆习的时候,他不是没感觉,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时间门太长,长到他已经不再期待任何善意。” 她生病的时候,陆宴臣不眠不休守她一夜;她高考的时候,陆宴臣像个家长一样送她进考场、送花庆祝她毕业。 那么他在那个年纪的时候,是否也期待过家人陪伴? 然而什么都没有,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被迫成长,独自一人扛过风霜,成长至今。 “陆爷爷,你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任何你有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尽可能帮你。但,仅限于我个人对你的感恩。”说完,姜予眠郑重地向陆老爷子鞠了一躬。 陆老爷子问,是不是故意跑来气他的。 姜予眠说没有,“我只是想让陆爷爷知道,他受过的委屈不止如此。” 陆宴臣从来不说,别人便以为他不会疼。 怎么不疼呢,那是一颗宁可自己千疮百孔,也要保护幼弟,守住家业的心啊。 一月中旬,姜予眠的水仙开花了,莲似的白色花瓣交错绽放,黄色花蕊点缀中心,一朵挨着一朵,盛开时白净清雅,赏心悦目。 水仙盛开的第一天,姜予眠离开了景城,去黎文峰那边帮助警方升级系统。那边传来消息,曾有不知名黑客攻击安全信息网,他们想顺藤摸瓜,把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 临走前,姜予眠向陆宴臣承诺年前回来。 年关将近,黎文峰邀姜予眠回家吃饭,还喊她留下来一起过年。 姜予眠拒绝了,并告知黎文峰自己跟陆宴臣在一起的事。 黎文峰对陆宴臣还有印象,听说是他,也觉得满意:“主要是你自己喜欢,你喜欢,我们都为你高兴。” 说起来,她跟陆宴臣似乎都跟血脉至亲没什么缘分。 爱他们的亲人不在,健在的对他们有意见,倒是像黎文峰、宋夫人这些长大后建立关系的长辈纷纷送上祝福。 或许是顾及关系亲疏不方便插手,无论如何,她想要被祝福。 除夕前一天,姜予眠赶回景城。 前段时间门因手伤休息大半夜的陆宴臣开始忙起来,她回家时,陆宴臣不在。 姜予眠去花园看自己的水仙花,有人时常浇灌,花长得很好。 姜予眠拿手机给花拍照,正要发给某人看时,先接了通电话。 “喂,我是陆习。”手机里传来的嗓音微沉,不似从前那般张扬,“姜予眠,方便见一面吗?” 这电话里,充满礼貌的人,是陆习? 姜予眠亲自去验证了,确实是他。 许久不见,陆习剪了头发,穿着藏青色羽绒服,乍一看像是个沉稳的青年了。 陆习见到她还有些不自在,两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陆习让她先点餐,也不说话。 倒是姜予眠主动问起:“你背上的伤好了吗?” “还行,死不了,很精神。”一开口就露原形。 陆老爷子毕竟年迈,使出那劲儿也就当时疼,但还能扛得住。 活了二十几年,陆习第一次切身体验到大哥的遭遇,若不是他挡下那一棍,挨痛的就是陆宴臣。 姜予眠猜他也没什么事,否则陆家不会安生,谈婶私下也跟她说问题不大。 姜予眠点了一杯热咖啡,双手搭桌面:“那么,你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她语气平和,脸上也没有戾气,陆习有些受宠若惊:“你不怪我了?” 姜予眠缓缓摇头:“我说过,就我而言从未怪过你。” 陆习叹出口气:“所以当初,你是替大哥抱不平。” 姜予眠毫不犹豫承认:“对!” 她义无反顾的维护让陆习想起那晚,姜予眠指着心脏告诉他,她喜欢陆宴臣整整九年。 当时他很震撼。 那么多超出意料的事情一下子挤进脑海,他困难接收着那些难以接受的信息,一度怀疑自己、质疑自己,最后反思自己。 姜予眠说得对,他陆习长这么大一事无成,对不起在意他的任何人。 陆习并手掌抹了一把脸,拽出身后的背包,拿出一个金色日记本,递给姜予眠:“还你。” 姜予眠错愕又惊喜,接过失而复得的日记本翻阅,本子完好无损。 不过很快,她想起一道问题:“日记本怎么会在你那儿?” 发生火灾那天情况危急,她的电脑和手机都不得已遗留在火场,只有这个笔记本被她抱在怀里,后来也不见了。 她不知道掉在哪里,以为跟着那场大火一起消失,没想到,陆习把笔记本亲自送到她面前。 陆习抬手挡眼:“那天我去公寓找你,在附近捡到日记本。” 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让他看清真相,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落在他“欺负”姜予眠那一页。 “谢谢你。”姜予眠捧着失而复得的笔记本,试探性问:“你,看了吗?” “啊这……”他不想撒谎,说太多又尴尬,陆习随口一诌,“看了前几页,本来只是想找找失主信息,没想到是你。” 陆习不喜欢文绉绉的抒情,也不想过多解释,端起面前那杯还没动过的苦咖啡像喝水一样一口饮尽:“好了,今天请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事,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我得去赶火车了。” “赶火车?”令她惊讶的事一茬接着一茬。 陆习拉上背包拉链:“是啊,订了一张去远方的火车票,今晚就出发。” 见他迫不及待的模样,姜予眠还不确定地翻了翻手机日历,提醒道:“明天是除夕……” 陆习从座位起身,拎起背包:“所以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啊,不,说两声吧,麻烦你带一句给我哥。” 姜予眠礼貌性起身,陆习走道门边,外面的凉风迎面扑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跑回姜予眠身边,“来之前我给大哥发过信息,他估计快到了,还有……” 陆习站在原地磨蹭了会儿,“祝你跟我哥百年好合。” 陆习喉结一滚,咽下唾沫,凝望着那个曾让自己产生心动的女孩,捏紧手指喊道:“大嫂。” 他承认姜予眠的身份,放下私心,去祝福这段感情。 姜予眠把他送到门口。 穿着藏青色羽绒服的青年没有回头,在路灯下朝她挥挥手,渐行渐远。 火车即将出发,陆习给陆宴臣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接通后,谁也没有出声,最后是青年艰难开口:“哥,今年除夕,你回家吧。” 陆宴臣的声音毫无起伏:“回不去了。” 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他就不回去了。 挂了电话,陆宴臣在寒冷的街边呼出一口热气,推门走进咖啡厅,一眼捕捉到那个捧杯坐在位置上,戴红围巾的女孩。 他大步迈去,姜予眠很快发现,放下咖啡杯起身:“陆宴臣。” “来接你回家。” “嗯嗯。”姜予眠抱起日记本,挨着他左边走。 “手里拿的什么?”陆宴臣发现她的日记本。 “秘密。”姜予眠把金色日记本往怀里扣了扣,不给他看。 陆宴臣允许她保护自己的小秘密,并送来一个惊喜:“想不想去宁城过年?那边下雪了。” 姜予眠既欢喜又担心:“可以吗?你的身体……” 陆宴臣拍拍她脑袋:“没你想象中那么弱。” “哦,那感冒发烧的人是谁呀。”她故意装怪,很快受到陆宴臣的制裁。 除夕那天,两人飞往宁城,白天在宋家吃了顿团圆饭。 宋夫人打趣:“现在天誉的领头人,是我干女婿了?” 姜予眠不好意思,倒是被调侃的陆宴臣本人,说了声是。 他亲缘淡薄,不会跟着姜予眠称呼干爹干妈,但他承认这个身份,已算是表达给他们的尊重。 因为他们对姜予眠好。 宋夫人十分欢喜,也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越看越觉得不错。 说起来,宋家最高兴的当属傻白甜宋俊霖。 宋俊霖跑到两人面前,认真分析:“你是我妹,你是我妹对象,这么说来,我就是你大舅哥?” “嘿。”理清这一关系线,宋俊霖彻底乐了,“陆二的大哥是我妹夫,那陆二岂不是永远低我一头?” 姜予眠:“……” 真是穷尽一生都在思考怎么跟陆习作斗争。 姜予眠没有打击这位便宜哥哥的积极性,任由他自己折腾去。 下午,姜予眠跟陆宴臣上了雪山,临走前,宋俊霖往他们车里塞了小型烟花,“这些飞得不高,但是好看,空地可以放。” 还有些能直接拿在手里玩的。 他们乘坐缆车去走曾经走过的那片雪地,去看曾经看过的观景桥,上面的红色绸带迎风飘扬,那是人们在雪中见过最鲜艳的色彩。 两人晚上住在鹿太太的度假山庄,规格最豪华的房间门,只要了一间门房。 客厅开了暖气,姜予眠喜欢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朋友圈陆陆续续开始发新年相关的内容,姜予眠一时兴起,寻找角度自拍。可她本身不是那种喜欢发自拍照的人,总感觉有些奇怪。 姜予眠跑到窗边拍夜景,又回到沙发上拍房间门。 只有景色没有人,好像没达到她发朋友圈的目的,直到陆宴臣背影入镜,姜予眠眼疾手快竖起剪刀手,“咔嚓”抓拍到一张特别的有感觉的照片,并心满意足发了朋友圈。 附文:【在你身边】 姜予眠列表好友不少,一发出去,大家都嗅到狗粮的味道。 盛菲菲:在线蹲个牙医,救救我,甜掉牙了。 咩咩:已推荐,建议常联系。 秦舟越:真是便宜某个老男人了。 咩咩:他说你比他还大两岁。 秦舟越删除评论。 秦衍:便宜某个老男人了,哼。 咩咩:梨梨说,她喜欢比较max的男人,建议少撒娇。 秦衍删除评论。 室友许朵画和徐天骄也在下面发了99,还有缓慢爬上网的元清梨,傻乎乎跑来给她发红包,说随份子钱。 常年躺列的蒋博知跟高中时的班长和姜乐乐:恭喜。 沈清白点了个赞,后来沈清白的赞,又消失了。 景城陆家。 今天家里十分冷清,年轻人不在,只剩谈婶陪伴那个孤独的老人。 陆老爷子坐在圆桌前,看着专业厨师准备的丰收佳肴,颤巍巍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口菜送进嘴里,索然无味。 老人拿起手机问:“都不回来了?” 迟迟无人回应。 过了很久,老人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才发现,屏幕安安静静的,根本没人联系他。 除夕夜,奔赴远方的陆习坐在火车上,迟迟没有信号。 除夕夜,在朋友圈跟人聊得火热的姜予眠突然被收走手机。 “你干嘛呀?” “跟我过节,还玩手机。”他对女朋友这种经常忘记男朋友的行为十分不满。 “不玩手机玩什么?”他们要守岁,距离跨年还有两小时,男朋友再好看,也不能盯着那张脸看两小时啊。 陆宴臣拿手机勾她:“过来,教你点好玩的事。” 是一个手酸到没法玩手机的游戏,今晚的陆宴臣更放肆些,压着她头发,含住耳朵。 姜予眠的技术在他的教导和多次练习下逐渐娴熟,不得不说她是个好学生,学什么都快,甚至靠经验掌控了对方的敏感点。 男人得到了更愉悦的快感,在她耳畔发出喟叹。 姜予眠脸红到滴血:“你别叫。” 陆宴臣的手指在蝴蝶印上流转:“忍不住啊,小眠眠。” 姜予眠喊他闭上嘴巴。 陆宴臣:“不然你试试?” 姜予眠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不要。” 陆宴臣也并没想在这里跟她发生关系,却坏心思地故意吓唬她:“再放过你一次。” 陆宴臣去了浴室,等他出来已经十一点半。 姜予眠在他跟前是不长记性的,刚喊着累,这会儿又往他身边凑。 许多人都在等地新年倒计时,姜予眠忽然点进来陆宴臣的朋友圈,一共也没多少,很快拉到去年那条:新年快乐。 姜予眠实在忍不住笑话:“陆宴臣,你人缘好差。” 陆宴臣不明所以:“嗯?” “为什么每年你发的新年快乐,都没人给你点赞评论啊?”连秦舟越跟秦衍,都会给她评论呢。 “……” 因为每年的新年祝福,仅她可见。 姜予眠又刷到朋友圈有人去海边放烟花的视频,忽然想起宋俊霖往车里塞的东西,顿时来了精神:“陆宴臣,我们去楼下放烟花吧。” 下楼时,他们问前台借打火机,旁边游客听说他们要去放烟花,大胆地询问时候能一起看。 陆宴臣率先看向旁边的女孩。 新年人多才热闹,姜予眠欣然同意。 他们把烟花摆在空地上放好,一共六个燃放点。 陆宴臣让她退后,姜予眠站在选好的关上位置朝他挥手,很快点燃引线,陆宴臣回到她身边。 烟花绽放的瞬间门,周围都被光点亮,众人欢呼,纷纷举起手机记录这美丽的一幕。 “陆宴臣,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三个新年。” 第一年,他为她破例回陆家,送上平安扣。 第二年,她为他奔赴万里,赠予新年礼。 第三年,他们携手回到原点,点燃绚烂烟花迎接新的一年。 时间门卡得刚刚好,当六枚烟花交错飞舞升空,火光在他们眼底照亮。 他们牵着手,不约而同望向对方。 “陆宴臣,新年快乐。”姜予眠抢先一步,祝福脱口而出。 陆宴臣转身拥她入怀,“新年快乐,小眠眠。” 烟花燃尽,姜予眠依在他胸口,轻声问:“如果三年前,我没有跟你告别,你会说什么呢?” 陆宴臣沉默许久,终于告诉她答案:“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长大。” 姜予眠抬头,引他继续表达:“那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陆宴臣低头碰她鼻尖:“感谢你给我的第三年。” 姜予眠欣然一笑,踮起脚尖:“今后有我陪你,岁岁年年。” 他们曾孑然无依,在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孤独前行。 他们曾混沌懵懂,在茫然若迷的感情里遍体鳞伤。 然而爱的意志无比强大,它能使胆怯者无畏,高傲者俯首。 于是他们在跌跌撞撞的成长中学会爱,拥有爱。 彼此牺牲,彼此成就。 山高水远,相爱之人终将重逢。 第6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春节的雪山之行,陆宴臣没事,姜予眠感冒了。 因为在中旬,正是她例假期间,本以为做好保暖就可以,结果还是栽了。 不严重,但还是因此提前结束旅游。 姜予眠身旁的垃圾桶里一堆揉成团的纸巾,陆宴臣给她冲了一包感冒药,握着杯子轻摇晃,“温热的,可以喝了。” 姜予眠捧着杯子凑到鼻子前:“为什么这个感冒药,这么难闻。” 陆宴臣看她红彤彤的鼻头,环臂笑:“鼻子都堵上了,还闻这么仔细。” “只是流鼻涕又不是失去嗅觉。”姜予眠皱着眉头把感冒药倒进嘴里,还好不多,几小口就喝完。 生病的人比平时更粘人,姜予眠是那种越宠越娇的女孩,以前总在陆宴臣面前卖乖,如今慢慢开始使小性子。但她发脾气也是软的,陆宴臣站在那儿打电话,她使坏,故意走过去抱他的腰。 电话里说着医疗和智能机械的专业话,姜予眠对此一知半解,这会儿也懒得动脑子,故意往他怀里钻。 陆宴臣一边举着手机接听电话,一边摸脑袋给她顺毛。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思绪清晰,没有间断,似乎没有因她的拥抱受到丝毫干扰。 她眯着眼,靠在陆宴臣胸膛前,快要睡着的时候,电话终于打完了。 陆宴臣环着她:“困就去房间休息。” “昨天睡太久了。”她也不是困,就是提不起精神,也不想思考。 手指从头顶落下,陆宴臣摸摸她耳朵:“给你个好玩的。” 姜予眠微仰起头:“什么?” 陆宴臣点开手机控制软件,一个半人高的智能机器人从门后走进来,白色身体,圆圆的脑袋和手脚,萌态十足。 姜予眠没精打采的眼睛瞬间放大,“这是?” 陆宴臣介绍道:“根据star程序升级的智能机器人,功能很多,你可以叫它luckystar。” “幸运星?”姜予眠松开搂住他的手,注意力落到luckystar圆乎乎的脑袋上,它感受到人的存在,眼睛里流动着光。 姜予眠喜欢捣鼓这些机器,也不要陆宴臣教,自己研究其中的奥妙。 “我去书房传一份文件,你自己玩会儿。”跟哄小朋友似的语气,还拿玩具打发她。 不过luckystar正投其所好,姜予眠很感兴趣,也不缠着他,“去吧去吧。” 大部分程序设定都有异曲同工之妙,luckystar还可以进行语音对话,姜予眠根据上面的英文提示一步步操作,很快记下每个快捷方式。 luckystar还没绑定固定权限,姜予眠找到一个数据库,里面还有旧版star复制过来的部分记忆信息。 不知怎的,她点到录音系统去,发现一段时间标注为三年前的录音。抱着好奇的心思,姜予眠伸手点开,luckystar接受到指令,发出声音。 “star,你名字真好听。” “美丽的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予眠。” “姜予眠,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这是? 这不是她三年前去国外找陆宴臣的时候,在研究院办公室跟star的无聊对话吗?为什么还有记录。 就算陆宴臣把star的记忆芯片复制过来,留存三年甚至更久的数据,那得多麻烦。 而且,录音记录并不多,如果跟全部数据一起记录,不该轻易被她发现。这像是特意标记出来的分类。 半个小时,姜予眠几乎把luckystar研究透了,那个说去发一封文件的人还没回来。 不愧是理智的老男人,爱情和事业分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被美色所迷惑。 这么想想,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她欣赏前者,如果对方不是自己男朋友的话。 姜予眠也不打算粘他,自己回卧室去,还顺便带走了luckystar。 许是凑巧,陆宴臣恰好从书房出来,两人在走廊撞见。 见姜予眠身后那圆头圆脑的家伙,陆宴臣丝毫不意外她的操作,“玩会了?” 姜予眠毫不谦虚道:“很简单嘛,权限呢?” “等会给你绑,他可以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简单的智能感应你可以选择性打开。” “好呀。”她也不跟陆宴臣客气。 想起刚才那段语音,姜予眠顺道问:“luckystar复制了star的所有数据吗?” 陆宴臣答复:“只有半年内的全部数据,或一些特设,非权限人不能删除的东西。” “哦?非权限人不能删除?”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那段对话发生于三年前,言下之意,曾经拥有star唯一权限的陆宴臣,把那段话进行了特殊保留。 姜予眠眼珠一转:“star的其他数据,都还保存着吗?” 陆宴臣说:“还在。” “可以给我研究一下吗?”姜予眠指着身旁这颗圆脑袋,“我对luckystar很感兴趣。” 陆宴臣没有怀疑:“回头给你。” 他摇晃手机,没忘记找她的目的:“秦舟越请我们去俱乐部玩,有兴趣吗?” 姜予眠不假思索道:“有!” 陆宴臣无奈:“早上焉答答的,出去玩倒是精神。” “本来也没多少时间休假,春节后就要开始进入新的研究了。”去年陆宴臣跟她提到天誉在发展医疗行业的智能机器,姜予眠决定加入,这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领域,到那时又会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现在,她迫切的想玩。 - 还是老地方,不过这家高端俱乐部与时俱进,且舍得花钱装修换新,老客人去也不会腻。 姜予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缩在陆宴臣身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对一切感到陌生又新奇。 可那时,陆宴臣不许她躲后面,要她并排走,站身边。 陆宴臣把她当做需要呵护的对象,却又不允许她成为弱者,从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带她成长。 现在,她已经彻底蜕变。 她好像也跟陆宴臣一样成为这里的常客,见到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再不会自卑羡慕。 陆宴臣递给她一面施了魔法的镜子,让她看见自己身上的光。 秦舟越早早在里面等着,见他俩过来,忙起身招呼,表现得格外热情:“今天你俩在这里,吃喝玩乐我全包。” 秦舟越邀请的不止他俩,姜予眠只当是客气话,直到秦舟越亲自给她端来一杯果饮,姜予眠受宠若惊:“舟越哥。” 秦舟越满脸写着好意:“我记得你喜欢喝果酒是吧?新来的调酒师技术不错,我给你点两杯。” 不等姜予眠拒绝,秦舟越亲自去了。 姜予眠呆呆地站在原地,回头问身旁人:“他今天,怎么了?” 陆宴臣捻了一下她手指:“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两人在仅二人座的短沙发上坐下,姜予眠手里还捧着那杯果饮,甜兮兮的。 最近感冒,她喝着腻,抿了抿唇角,挨着陆宴臣胳膊说:“不是很想喝,太甜了。” “是吗?我试试。” 姜予眠大方把饮料递到他嘴边,陆宴臣就着她用过的吸管抿了口,点评道:“的确很甜。” “是吧。”她以为是同道中人,陆宴臣撇头,碰到她脑袋,压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水蜜桃味。” “!”那是她今天涂口红的味道。 姜予眠反应过来,他哪里是要喝甜饮,分明是故意调侃她。 她不上当,故意抱着饮料杯把身体转向另一侧,哼哧哼哧:“你味觉有问题。” 陆宴臣揉她脑袋。 姜予眠不依,推他手:“别揉,我好不容易编的辫子呢。” 不远处的秦舟越看到这一幕,心里满不是滋味。 小情侣打情骂俏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秦舟越想着心里的事,犹豫着上前:“宴臣,把你家小朋友借我会儿。” 陆宴臣气定神闲地倚在沙发上,手搭在姜予眠脖颈间:“不借。” 当事人一脸懵逼,姜予眠指着自己:“你们说的,是我吗?” 只听秦舟越继续跟陆宴臣打商量:“兄弟,大过年的,你让我顺一回行吗?” 陆宴臣眉头一挑,指着秦舟越,对身旁女孩道:“他想请你帮个忙,去听听。” 他知道姜予眠会感兴趣。 姜予眠糊里糊涂跟着秦舟越出去,手里还抱着那杯不太想喝的饮料。 秦舟越和颜悦色:“眠眠,哥找你问点事。” 姜予眠示意:“昂,你说。” 秦舟越摩挲着手腕,磨了磨牙,问:“听说你跟秦衍的女朋友是室友。” 姜予眠点点头:“对,怎么了?” 秦舟越双手交握,试探性问:“关系挺好吧?” “还不错。”所以呢? “你能不能……”关于找第四人索要堂弟的女朋友的联系方式这种事,秦舟越自己也觉得难以启齿,“把她联系方式给我?” “啊?”余光扫到手里这杯饮料,姜予眠忽然觉得,吃人嘴软真不好。 秦舟越想要元清梨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直接问秦衍?还这么一副羞于启齿的表情,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事。 姜予眠婉拒:“舟越哥,我可以帮你问问,看能不能给。” “别啊。”秦舟越阻止她,“别问。” 问了元清梨起码退避三舍,能加他电话才怪。 姜予眠坚持原则:“虽然我们是朋友,也不能未经允许把联系方式给其他人啊。” 秦舟越:“我知道这事儿有点为难,但我拿人格担保,绝对不是干坏事。” “抱歉。”姜予眠态度坚决。 这条路断了,秦舟越心情骤降。 见他这样,姜予眠夜为难:“如果你真的需要联系她,我可以现在给她打个电话……” 秦舟越摆手:“算了。” 光是一个电话,根本行不通,元清梨知道是他,肯定挂。 秦舟越知道这套路行不通,也不堵着她,摆手道:“你回去玩吧,果酒应该调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姜予眠心里也不是滋味。 秦舟越不让她询问元清梨本人的意见,也不告诉她原因,她不能稀里糊涂把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另一个人。特别是,秦舟越绕过秦衍来找她要元清梨的号码,这很奇怪。 开开心心的去,兴致缺缺的回,陆宴臣指指身旁的位置:“看来不该让你去。” 姜予眠突然想到:“你说我会感兴趣,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陆宴臣反问:“他没告诉你?” 姜予眠摇头:“除了问我要梨梨的联系方式,什么也没说。” 陆宴臣轻声低哼:“真怂。” 直觉告诉姜予眠,这个秘密牵扯到男女之事。 见陆宴臣的态度,她也没追问。 她不愿意把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秦舟越,在秦舟越不想告诉她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磨着陆宴臣透露秦舟越的事。 秦舟越给她点的两杯果酒终于送来,姜予眠迫不及待想尝试,被陆宴臣拦下:“感冒了,还喝什么酒。” 姜予眠抗议:“那舟越哥说要点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 陆宴臣理直气壮:“嗯,给你过过眼瘾。” 姜予眠恨不得伸爪子挠他,老男人坏心思真多。 在她据理力争,软磨硬泡下,陆宴臣最终同意让她抿两口:“一杯尝一口,不许讨价还价。” 姜予眠耍小聪明,囤了一大口在嘴里,然而没等她咽下,就被陆宴臣掐住腮帮。 姜予眠保持姿势不变,偷偷地,一小口一小口往喉咙里咽。 男人忽然竖起旁边的杂志,低头在她口中夺食。 酒香在舌尖弥漫,她的,还有他的。 小蝴蝶飞到他怀里小声嘤咽,陆宴臣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端起还没动过的那杯果酒,送到她嘴边:“小眠眠,还有一口。” 她不喝,他就喂给她喝。 说好的量,不多给,也不能少。 明明只沾了几滴酒,姜予眠的脸蛋已经红透到脖子,陆宴臣低声哄道:“时间不早,回家吧。” 姜予眠抱着他手腕,指着自己送的那只表说:“还早,才八点。” 陆宴臣手搭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这里无聊,回家教你好玩的。” 姜予眠大抵猜出今晚教学内容是进阶版,她有点害羞,拿起刚才陆宴臣用过的杂志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外面:“我可以拒绝吗?” 陆宴臣仰头,非常大度的语气:“可以。” 姜予眠正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夸他,只听陆宴臣不急不慢地补充:“晚点回去熬夜教学,也行。” 姜予眠:“……” 进阶版要熬夜学。 第7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说是回去加班,恰好遇到某合作商,暂时绊住陆宴臣的脚步。姜予眠趁此机会去别的地方玩,竟在保龄球区巧遇盛菲菲。 盛菲菲刚扔出一颗保龄球,球歪了,只砸倒三个瓶子。 姜予眠朝她招手:“菲菲。” “诶,眠眠你也来了。”盛菲菲脱了打球专用的鞋子,踩着自己那双高跟鞋过来。 姜予眠环顾四周,“你一个人在这里打?” “不啊。”盛菲菲扭头寻找,上完洗手间的言曦刚好回来,指着说:“这不跟言曦玩着嘛。” 当初租给她房子的言曦又长大不少,穿着鹅黄色小香风外套,青春可爱。 上次火灾处理赔偿,言曦没露面,有人全权负责。这会儿碰见,言曦跟她打招呼,一开口就问:“姜姐姐,你还需要房子吗?” 姜予眠摇头:“不用啦,我现在有住的地方。” 言曦露齿笑:“那你需要的话,随时找我哦。” 盛菲菲指着她额头一点:“你一小孩懂什么,人家跟男朋友同居。” “我懂的!”言曦抢着回答,“上个月我跟哥哥去榕城参加拍卖会,遇到一个漂亮姐姐,我哥哥喜欢她,就让她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咦?”盛菲菲感到不可思议,“言隽哥还能做出这种事?” 姜予眠也记得几个月前在宋夫人生日宴上见过那个清风朗月的男人,原来,男人面对喜欢的女人,都这样? “能的!”言曦重重点头,“哥哥为了跟漂亮姐姐共进晚餐,还贿赂我当工具人。” 言曦绘声绘色描述事情经过,姜予眠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盛菲菲过河拆桥:“你在外面这么宣扬,你哥知道吗?” “嘘。”言曦竖起手指,“我们悄悄说。” 三个女生聚在一起聊不完的八卦。 歇够了,姜予眠跟她俩一起打了几把保龄球,运气不错,两次全中。 看似扔一颗球,实则费力,还容易起热,姜予眠敞开外套休息时恰好收到陆宴臣的短信。 她站起来,跟盛菲菲和言曦告别:“我得走了,你们慢慢玩。” 盛菲菲手里抱着一颗球:“这就走了啊,还早呢。” 姜予眠挥手:“还有事。” 八卦组少了一人,言曦歪头嘀咕:“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 盛菲菲用力抛出最后一颗球:“大晚上的,当然要做晚上才能做的事呗。” “噢!”单纯的小可爱恍然大悟,“姜姐姐要回去睡觉,那我们也走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盛菲菲抬手挡眼,不忍心带坏小孩。 - 打保龄球时差点出汗,姜予眠敞着衣扣出来,被陆宴臣抓过去,一颗一颗重新扣拢。 姜予眠抗议:“热。” 陆宴臣牵起她的手:“外面冷。” 果然,一踏出俱乐部大门,迎面而来一阵凉风吹得姜予眠缩脖子,“果然好冷,我们快走吧。” 被牵的人跑到前面,像是她拽着陆宴臣。 上了车,姜予眠搓搓脸蛋,刚才在洗手间用温水冲了会儿,一时分不清脸冷还是手冷。 “陆宴臣,我有点困了。”她两根手指捻着黑色大衣袖子,对方心领神会,配合她摆出方便靠着睡觉的姿势。 白天没睡午觉,刚才玩累了,坐上车摇摇晃晃就犯困。 夜景在车窗外飞速闪过,陆宴臣任由她靠着,勾起一律发丝在指尖缠绕。 随着时间流逝,距离青山别墅越来越近,车内的温度似乎逐渐降下来。 怕姜予眠冷,陆宴臣提醒老赵。 认真驾驶的老赵这才注意到,车里的暖气似乎出了问题,尝试两次没能重新开启,只能作罢。 幸好还有两公里就到了,之后他再开去修检就行。 到达目的地,车子缓缓驶停。 后座的姜予眠还睡着,老赵一扭头就见陆宴臣让他噤声。 睡迷糊的姜予眠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主动往陆宴臣身边靠。小手搭在他身前,脸蛋蹭过柔软的衣料,十分依恋的姿态。 从很早之前陆宴臣就知道,姜予眠很信任他。 或许是从他第一次背她看星星起,又或许是在路上捡到她起,姜予眠依偎在他怀中许多次。 过了一会儿,见陆宴臣没有吵醒姜予眠的意思,老赵小声提醒:“陆先生,要不你抱眠眠小姐回去吧,这车的暖气出了问题,开不了。” 他知道陆宴臣是不忍吵醒姜予眠,可惜暖气坏了,姜予眠感冒没好,受不得凉。 老赵出于关心,却不知陆宴臣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拳。 之前觉得,只要掩藏好,不让她发现就没事。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她那么信任地靠在他身边,躺在他怀里,他却没办法把她抱起。 “你下去。”男人头微垂,浓黑的睫毛遮盖住布满挣扎的眼睛。 老赵轻脚轻手下了车。 陆宴臣伸手,右手穿过她腿弯,然而车内面积狭窄,他没办法集中一只手的力量抱她出去。 就在他不甘抽回的时候,姜予眠醒了。 长睫颤动几下,她睁开眼,清晰地看见面前那张放大的俊脸,齿间溢出轻声的呼喊:“陆宴臣。” “嗯。”男人眷恋的手指在她脸颊流连,“到家了。” 她很乖,抬头坐起身,自己打开车门下去。 陆宴臣绕过来,左手牵起她右手,带她往打开明亮灯光的家里走。 从下车到回到房间那段长长的路程,姜予眠已经彻底清醒。睡着的半小时让她恢复了精神,牵着那只特别有安全感的手,就想到在俱乐部讨论的话题。 她害羞,一直没敢跟陆宴臣对视,因此没发现男人眼中的情欲早已被另一件沉重的心事覆盖。 陆宴臣把她送到房间,姜予眠率先出声:“我先去洗澡了。” 陆宴臣松开她:“去吧。” 姜予眠走后,陆宴臣转身回了主卧。 他脱下大衣,撩开深蓝的毛衣衣袖,擦伤的痕迹早已结疤脱落,自动愈合,然后手肘撞击最狠的地方,留下用不可磨灭的印记。 以及,风平浪静的外表下,掩藏的灾难。 次卧,姜予眠脱下厚实的外套,在衣柜前徘徊。 陆宴臣在别墅单独给她装修了衣帽间,她嫌麻烦,常穿的睡衣还在挂在房间。 女为悦己者容,在坦诚相见之间也要注意过程。于是她在一排颜色和款式各不相同的睡衣之间,拎出了一件宽松睡裙。 今天的浴球是粉色,化开后,水面浮起一只奶白色绵羊。姜予眠用手指捞起,全部存放到盒子里。 泡完澡,姜予眠顶着丸子头站在镜子前,没扎好的几缕碎发湿了水,并不影响。出去之前,她伸手取下发圈,柔软的长发自然散下来,披在肩后。 热气浸润过的脸蛋白里透红,少女天然唇色偏红,这会儿像是水光里走出来的妖精,漂亮又充满情意的眼睛,精致的眉眼生出几分介于成熟和少女之间的魅。 镜子里的少女,期待又羞涩,是男人看一眼都会着迷的模样。 更何况,对方是喜欢她的人。 姜予眠做好了迎接新体验的准备,在浴室磨蹭了会儿才出去。 卧室散布着暖气,没有陆宴臣的身影。 他也回去洗漱了么? 比她还晚? 那这种事她应该在房间等陆宴臣来找她,还是自己过去呢? 自己送上门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毕竟是女孩子,又是第一次,姜予眠在屋里徘徊几步,最终决定留在自己房间等。 干坐着容易紧张,脑子里全是陆宴臣以唇渡酒的画面,毛茸茸的睡裙都快被她手指攥成团。 啊啊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 姜予眠左顾右盼,发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干脆坐过去办事。 现在做什么呢? 绑定luckystar的电脑弹出圆头圆脑的图片,姜予眠灵机一动,找出陆宴臣白天递给她的u盘,里面包含初代star的数据。 不出意外,她找到了那条特别的录音。 当初在陆宴臣的办公室,她一时兴起跟star毫无逻辑的聊天语音保存至今,是谁的刻意为之,毋庸置疑。 她好奇的是,陆宴臣保存这段记录干什么呢?又没什么特别内容,只是最平常不过的聊天,还是跟机器人…… 抱着好奇的心态,姜予眠查阅这条语音,一串数字跃入眼帘,她愣住。 那段简短且毫无意义的语音,播放记录——3675次。 怎么会…… 姜予眠讷讷地望着屏幕,扣拢手指,忽然连键盘都不会敲了。 还记得新年来临那天,陆宴臣为她点燃一场绚丽的烟花,告诉她,当年没说出口的话不是道别,而是等她长大。 她以为,陆宴臣是在哄她。 当初她很清楚地感知到,那个阶段的他们无法走到一起,所以她狠下心打破固有关系,努力改变自己,期待蜕变后以全新的姿态相遇。 去年重逢的那场学术交流会,她故意穿了优雅知性的鱼尾裙,就是为了让陆宴臣看到,自己长大了,再不是曾经那个跟他相隔鸿沟的小女孩。 没有拒绝陆宴臣的亲近,是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放弃过,才会一次次配合,制造相处的机会。 她以为,陆宴臣是在这一过程中被自己吸引,事实却比这更早。 不是她赌赢了人心,而是陆宴臣克制隐忍,给她成长和自由选择的机会。 姜予眠合上电脑,乱七八糟的心思早没了,只想去见他。 主卧被推开时,陆宴臣身穿浴袍,用干燥毛巾擦着湿润短发。 不等他开口,姜予眠像一道影子闪过去,扑进怀中,双手紧紧圈住腰。 擦头发的动作因她而停止,陆宴臣不明所以,低头问:“怎么了?” 怀里的人摇摇脑袋,“就是突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陆宴臣没怀疑,笑着说:“头发还没干。” 姜予眠自告奋勇:“我帮你吹吧!” 这倒是第一回。 陆宴臣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姜予眠很快拿回吹风机,调节到适宜温度。 他人高,只能坐着,姜予眠站后面吹。 他的短发细而浓密,不偏硬不偏软,摸起来手感舒适。忽然就有点明白,陆宴臣为什么总喜欢揉她脑袋。 吹风机嗡嗡,谁也没说话,头发快干的时候,姜予眠故意使坏在他头顶揉了两把,结果被人精准扣住手腕,不得动弹。 她哼哧抗议:“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霸道。” “可以摸。”陆宴臣不慌不忙把她的带偏,“上面不行。” 上面不行,下面行? “你不正经!”姜予眠脸一红,抽出手,把吹风机一并带走。 猝不及防被倒打一耙,陆宴臣气笑了:“自己突然跑过来抱我,还说我不正经?” “抱抱是很正常的事。”姜予眠据理力争。 “我说的也是很正常的事。”陆宴臣总能以一种公事口吻,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她开车。 经过这一打岔,姜予眠把吹风机放好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冲动劲儿过了,该故意扭头走,等陆宴臣拽她回去?还是若无其事地呆在这里,等一些水到渠成的事情发生? 姜予眠站在挂壁旁,陆宴臣走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又开始紧张,怕表现得不自然闹笑话。 终于,陆宴臣停在她身旁,却说:“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回,回去睡觉?”姜予眠怀疑自己听错,在俱乐部诱惑自己早点回家的陆宴臣,此时此刻,当着一个刚出浴少女的面,毫无反应让她回自己房间睡觉? 刚才说他不正经是打情骂俏,不正常才是真的。 姜予眠上下打量他一遍,怀疑他只敢嘴上说说,佯装镇定,实际跟她一样是个没经验的菜鸟。 回想起来,陆宴臣次次撩拨她,看她害羞逃跑,结果到最后,都让她回自己房间睡觉。 这很可疑。 但她也没自己留下,当真转身就走,只是在走到门口时停顿几秒,扭头看他。 陆宴臣无奈,张开唇:“过来。” 她站门口不动。 陆宴臣看她眼神就知道,如果今天真让她走出这扇门,小姑娘心里指不定怎么瞎想。 他伸手敞开怀抱:“过来,我抱。” 笑容重新漫上脸颊,姜予眠转身朝他跑回去。 她最喜欢的,就是陆宴臣能够读懂她的心思。 两人单纯的拥抱住,他们之间的亲密不是为了延伸到某些事,只是因为想靠近。 姜予眠很喜欢他的怀抱,也喜欢挨着他,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陆宴臣就以那样的姿态带给她安全感以及……说不清的情意。 两人抱了会儿,陆宴臣让她留在这边睡,姜予眠瞧着没那气氛,乖乖地爬到中间位置坐好。 宽大柔软的床显得她身体无比娇小,陆宴臣解开睡袍,姜予眠两只眼睛都要挂在他精壮的腹肌上。怎奈下一秒,陆宴臣拿出件宽松的睡衣套上,这盖住所有美色。 姜予眠更加疑惑。 这看起来,不像是要进行进阶版教学。 陆宴臣在她右边躺下,伸出手臂给她当枕头。 姜予眠睁着大眼睛,睡不着,陆宴臣读懂她的疑惑,哄道:“今天先不学。” “为什么?” “你感冒还没好。” “我感冒好得差不多了。”一开始也就鼻子塞,用了几包纸,喝完药也没咳嗽。 她是下意识反驳,陆宴臣手臂一弯,勾起她的长发在指尖缠绕:“眠眠,如果你很想的话……” “才没有。”她不承认,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我睡觉了。” 曾有段时间,她也因为害羞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又趁陆宴臣打电话时偷偷看,那人便伸出空闲的手给她玩。回想起来,陆宴臣一直都很纵容她。 于是她重新探出脑袋,手指紧巴巴攥着毛毯,转身面向陆宴臣:“我发现一个秘密。” 她头发长,转来转去也不会扯到,陆宴臣保持刚才的姿势没动:“嗯?说来听听。” 姜予眠想起那条游览过3675遍的录音,眼底闪着星光:“我在luckystar的记录里听到一段对话。” 她没说具体内容,陆宴臣已经懂了。他自己保存下来的东西,自己最清楚。 姜予眠其实是个喜欢打直球的女孩:“你为什么要留着那段录音啊,没什么实质内容,毫无意义。” 她问了,陆宴臣没答。 再看过去,那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也没再玩她的头发。 以为等不到答案,姜予眠张嘴打了个呵欠,也跟着闭上眼。 就在她快睡着时,才听见那人在耳边留言:“不是没有意义。” 那是她告别后,唯一保留的声音。 那天晚上,姜予眠一夜好眠。 盛菲菲总好奇,她有没有成功拿下陆宴臣。 姜予眠以前是不会主动分享自己感情的,谈恋爱之后又不太一样,她不会主动炫耀,但如果小姐妹追问,她们也会聊到。 她不详说,只回答还没有。 盛菲菲诧异极了:“不会吧,陆大哥都快三十了诶。” 也不是执着于发生关系吧,只是觉得这个年龄洁身自好就算了,面对喜欢的女人还这么克制,很让人怀疑。 “我也不知道啊。”姜予眠在这件事上就是小白,她见过陆宴臣有反应的时候,那是她握不住的尺寸,她不太懂,但应该是……很厉害。 当然这话她也不会跟盛菲菲说。 盛菲菲根据仅有的信息只能推算出一个结论:“那可能就是他很重视你,或许要等结婚后呢。” 姜予眠咬了口吸管:“其实我,不介意这个。” 她觉得,互相有感觉才是最重要的,精神愉悦和身体愉悦并不冲突,所以每次陆宴臣提起,她并没有真拒绝,仅仅是害羞时的欲拒还迎。 “唉,不懂。”盛菲菲托腮,“我小叔叔二十五岁都能玩出花来。” 姜予眠好奇:“怎么花?” “那……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她也是听说的。 一个常年只知道埋头学习的小白和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半吊子,凑在一起也讨论不出结果。 盛菲菲就是感叹:“白瞎了你这幅好身材。” 见她上下扫动的眼神,姜予眠差点被饮料呛到:“菲菲!” 盛菲菲行事嚣张又坦率,在姐妹面前毫无顾忌:“我要是有个喜欢的人,我肯定忍不住,我一直很好奇呢,苦于没人尝试。” 姜予眠哪里不知,盛菲菲就是嘴皮子厉害,学校追她的一把大,尝试的前提是喜欢。 不过再想想自己的情况,姜予眠是真搞不懂陆宴臣来。而且这两天,他有点奇怪,虽然依然对她无微不至,也很温柔,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姜予眠旁敲侧击去打听,也没听说工作不顺,那到底什么是事情影响到他的心情? 姜予眠毫无头绪,直到这天下午,无意间发现他折叠放在大衣里的检查报告单。 陆宴臣去检查胳膊,却没告诉她。 太专业的词汇看不懂,只晓得结果跟上回她从医生口中听到的有出入。 医生说很快就会恢复,可检查单上的结果没有这么理想。 姜予眠拿着报告单去医院,还是老赵开车,老赵说起之前那辆车的暖气修好了,姜予眠还很疑惑。 老赵解释:“就是你们去俱乐部那天,回来的时候暖气坏了,陆先生怕你着凉又怕吵醒你。我还说让陆先生直接抱你回去,结果你自己醒了。” 老赵替他们开车多年,也算老熟人了,讲话随意许多。 姜予眠想起来,醒来的时候陆宴臣靠她很近,似乎是打算抱她?可他并没有,是因为手伤吗? 姜予眠摸出那张报告单,根据上面的科室挂号,找到那个医生。 不久后,姜予眠返回青山别墅,并让老赵保密今天去医院的事。她把检查单放回陆宴臣的大衣外套,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跟平常一样相处。 陆宴臣在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忙自己的事,坐久了,她抬头提醒:“你的手刚恢复不久,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会不会太累了呀。” 她假装随意地碰到陆宴臣的胳膊,他却反射性一缩。 那是逃避的动作。 有些人遇到困难不会大喊大叫宣泄伤痛,他们习惯收敛情绪,却不代表不在意,只是更擅于压制,把它们藏到看不见的深渊里。 若你低头俯视,顷刻间就会被吞嗤。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右手成了他的缺陷。 以前抱她走路轻若无物,现在却只能牵她的手。她终于知道那天在车上睡一觉后,陆宴臣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独自吞了苦难,只把安宁祥和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姜予眠没有戳破,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反应,回座位合上专业书籍:“我都看累了,先去洗澡了。” 陆宴臣轻“嗯”一声,只当时平常的睡前准备。 姜予眠走后,他再次撩起衣袖。 强大如他,也会害怕。 他怕姜予眠发现,怕她自责愧疚,更怕在她需要的时候,自己抱不起她。 陆宴臣拉下衣袖,手指落在键盘上的速度越来越快,心却是烦躁的。 这不像平时的他,却又是真实的他。 不知过去多久,书房的门被重新推开,男人停下宣泄,脸色平静无波。 然而当他抬眸,却再也挪不开眼。 少女穿着浴袍,腰间蝴蝶结系得很松,交叉的领口形成低低的v领,隐约显露的弧度宣告着她里面未着寸缕的事实。 随着她前进的步伐,越来越清晰。 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炽热,姜予眠脸颊红扑扑的,却没像之前那样害羞逃跑。 姜予眠在他面前停下,右手抚上左锁骨,将浴袍扯开一点。 那只蝴蝶,似乎比曾经所见更美丽。 陆宴臣目不转睛看着她,嗓音低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并非疑问的语气。 姜予眠豁出去了,牵他的手,覆上那枚蝴蝶印:“你喜欢这个,不是吗?” 她希望陆宴臣冲破那道压抑的防线,以任何一种方式。 半响,陆宴臣缓缓启唇,告诉她:“不是。” 姜予眠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然而下一秒,她猝不及防被人扛上肩头。 姜予眠忍不住发出惊呼,从书房到卧室,她被扔在床上。 系带早已松脱,她坐在柔软的毛毯上,身前灌入凉气。 但很快,一道炙热的气息覆上,先是侵占了蝴蝶的领域。 这还不够,有人主动献上宝物引他入局,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讨伐的欲望,开疆拓土。 姜予眠仿佛重新看见,陆宴臣受刺激把她抵在门口那一晚的眼神,带着熟悉又陌生的侵占欲。 陆宴臣笑起来,那样的惊心动魄,比任何一次都更真实。 他放飞蝴蝶,手指探下去,“比起小蝴蝶,我还是更喜欢小眠眠。” 第7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喜欢…… 小眠眠。 姜予眠只看到他留下那抹笑容,眼前身影移开那刻,头顶的光刺到眼睛,她下意识闭眼。 依然能感受到光源,然而容不得她细想,毫无防备的入侵,迫使姜予眠攥紧身下的被毯,她忍不住蜷缩脚趾,弓起腰。 “别……”她试图阻止叫停,然而声音都是颤抖的,嗓音也跟平时极为不同,像是变了个人。 前段时间,陆宴臣并没教她这些。 脑海中接受的知识跟实践天差地别,姜予眠顿时明白自己曾经去捂嘴的行为多可笑。 根本就不受控制。 她嘤嘤呜呜的,像是要哭出来,陆宴臣俯身碰了碰她鼻尖,像是安抚,“害怕?” 鼻尖碰鼻尖,距离太近,姜予眠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她挺起胸脯,为自己正名:“不,不怕。” “嗯。”陆宴臣弯唇,又夸她:“小眠眠真勇敢。” “……”她好像并不需要这样的夸赞。 感觉到她身体给出的反应,陆宴臣抽回手,给她片刻缓冲的机会,开始上课教学:“你可以,亲我。” 小姑娘很听话,仰起脑袋,亲到他下巴。 陆宴臣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配合她的动作,从下巴到唇边,堵住她的声音。 姜予眠只觉得从心脏到全身都痒痒的,仿佛漂浮在空中,落不到实处。她睁开眼,眼前是那对熟悉的眉眼,跳动的心脏逐渐寻到归依处,与之共舞。 她的手被捉住,笨拙地去解衣扣。外套剥脱后,陆宴臣特意感受一下她的体温:“你的手很热。” 天才的大脑已经变得空白,不管陆宴臣说什么,她只能凭本能应对:“我,我体热,冬天就这样。” “那你帮我暖暖。”说着,陆宴臣把她的手藏进毛衣里。 里面不平整的线条一块一块的,滚烫而结实,姜予眠咽下一口唾沫,“你也很热。” 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升温。 陆宴臣却说:“那就麻烦小眠眠帮忙降降温。” 他改口之快,前后矛盾。 姜予眠抬头,看到男人明显的喉结,脖颈青筋涌现,刚才那阵无法控制的感觉再度袭来。 然而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很快被打破,征伐者重新扬帆,在水中掀起巨浪。 陆宴臣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趁她专注于别处时,猝不及防地占有领地。 因为疼痛,姜予眠下意识抵挡,然而力量悬殊,她仍然无法撼动,只能委屈巴巴喊他名字:“陆宴臣。” 修长的手指穿入发间,陆宴臣轻揉她脑袋,然而平时安抚的动作在此刻通通失效,她还是疼。知道这是必经过程,姜予眠心一横,咬牙坚持下去,苦兮兮地问:“还有多久。” 陆宴臣无奈,额头抵住她额头:“宝贝,我还没进去。” 姜予眠表情僵住,这下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怕疼,会哭,陆宴臣受不了她的眼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哭的时候,我心口疼。” 姜予眠不哭了,伸手贴近他心脏:“真的吗?” 她以为那都是哄人的情话。 “嗯。”心里堵着的感觉,闷闷的,很不好受。 听到她的哭声,他没办法只顾自己纾解。 姜予眠心口一颤,结结巴巴地跟他打商量:“那,那改天……我不哭……” 陆宴臣没说话,让她亲手探寻答案。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见她不说话了,陆宴臣还故意逗她:“改天就不哭了?” “……”她保证不了。 主动挑起的事自己,打退堂鼓的也是自己,姜予眠有一丝丝理亏,试图卖乖混过关:“宴臣哥哥,我可以帮你,像之前那样。” 关于之前的课程,她已经非常熟练。 陆宴臣的手指在她绯红的脸颊流连:“那不一样,眠眠。” “噢。”姜予眠故意避开视线,没好意思看他。 她当然知道不一样,也知道陆宴臣对她格外纵容。 慢慢的,她抬起双手搂住陆宴臣的脖子,主动贴近。她感受到了那强烈不可忽视的存在,小脸仍然靠向他,“现在,也可以。” 她用陆宴臣之前教的方式去亲近他,陆宴臣有足够耐心等她做好准备。 第二次出其不意,她还是哭了,眼泪汪汪的,看得人好一阵心疼。 她模样生得漂亮,哭起来梨花带雨,天生惹人怜惜。在疼痛稍微缓解之后,她还抽出半分精力问:“这下可以了么?” 陆宴臣觉得好笑,又爱怜不已:“你自己感受不到吗?” 他攻势如同本身,看似温和,实则出击猛烈,不留余地。 毫无阻拦的接触,姜予眠感受得清清楚楚。 众所周知,熬夜不好。 对姜予眠来说,熬夜学习好也不好。 有些人天生慕强,姜予眠就是其中之一。 她求知欲旺盛,会不自觉靠近能替自己解答疑惑的人,就像当初喜欢上陆宴臣,把他当做自己的榜样。 但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这种事也能体现强弱,且引起她的探知欲。 刚开始很难受,逐渐适应之后,感觉又不一样。于是化身好奇宝宝,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刚开始,陆宴臣非常乐意为她解答,到后来,姜予眠的问题逐渐偏离主题,陆宴臣摸到她滚烫的背,“眠眠,你是跟我探究人体结构吗?” 她也终于意识到,这似乎不是讨论问题的场合:“就随便问问。” 陆宴臣捏了捏她脸蛋:“有些问题暂时无法回答,因为我也没实践过。” “噢,那我不问。”姜予眠闭上嘴巴。 陆宴臣按住她下巴,指腹在唇边摩挲几下:“没关系,我记性还不错,你现在问,以后咱们可以亲自探索答案。” 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姜予眠无意识收紧,感知到这一点,陆宴臣暗暗挑眉。 她一害羞就会有反应,陆宴臣乐此不彼。 姜予眠经常锻炼,怕疼归怕疼,身体素质还不错,熬到深夜才停歇。 她眯着眼睛喊困喊累,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陆宴臣用哄小孩的语气:“等会儿再睡好不好。” 姜予眠下意识以为他没满足,连连往被子里缩:“我不要了。” 陆宴臣揽着她背把人扶起,“不动你,洗一洗再睡。” 姜予眠不配合。 她困得要死,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只想倒头睡一觉,完全不想去洗澡。 如果是以前,陆宴臣会直接抱她去,然而现在,他顾虑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废掉的手多么没用。 陆宴臣不让她躺下,以半拥的姿势将人扣入怀中,他却无力地垂眸,下巴抵在她肩头:“我单手抱你,你会不舒服。” 以他的力量,单手完全可以承受姜予眠的重量,但那样的抱法会让她更难受。 听他提到手,姜予眠蓦然睁眼,倦意顷刻消失。 她伸手回抱住陆宴臣,紧紧地。 她下了床,走路姿势有些奇怪,陆宴臣没让她独自一人。 陆宴臣调节水温的过程,姜予眠一直抱着他,黏在他身边,眼睛是闭着的,像在找支撑点打盹。 “你是考拉吗?”陆宴臣这会儿心情极好,声音充满愉悦。 “嗯。”姜予眠还没睡着,只是疲惫到懒得睁眼,连害羞都顾不上。 见她困得不行,陆宴臣没再逗她,迅速帮她洗了一遍,擦干了,裹上浴袍,牵她回去。 姜予眠把自己塞进被子里,一沾床就睡。 站在旁边的陆宴臣凝视她半响,俯身在她嘴角、脸蛋、鼻尖分别落下一吻,最后是眉心,带着无比虔诚的爱意。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姜予眠是被饥饿的肚子唤醒的。 脑袋左右一摆,没见着人,姜予眠坐起身,运动后的不适感仍在。 且,身上空荡荡的。 姜予眠突然想起,之前跟陆宴臣住在不同房间,用品和衣服都在自己的卧室。昨晚穿过来的睡袍弄脏了,她在被子里裹了一晚上。 姜予眠环顾四周,惊喜发现床头叠放着一整套衣服,赶紧套上。 她打算回房,luckystar从另一个房间出来,自动开仓,提示她取走里面摆放的早餐。姜予眠第一次意识到luckystar的方便之处,但她还没洗漱。 姜予眠拉开门,差点跟迎面而来的陆宴臣撞上。 看见他,脑子里自动播放昨晚纠缠的画面,姜予眠有些脸热,听他问道:“吃早餐了吗?” 姜予眠下意识捂嘴:“我还没洗脸刷牙。” 陆宴臣迈进两步:“房间有,直接在这边洗漱。” “咦?”他主卧这边什么时候有她的洗漱用品的? 她回去看了,洗手台前摆放着她常用的洗漱用具,还有那些护肤用的瓶瓶罐罐。 不用说就知道是陆宴臣挪过来的。 肚子饿得咕咕叫,惦记着luckystar送来的早餐,姜予眠拿着平常用惯的东西很快洗漱完。 她一口气喝了一碗粥,才想起别的事:“你把我东西拿到这边来干嘛?” “嗯?”她的问题倒是出乎意料,过了会儿,陆宴臣耐心回答:“同居。” “诶,我们之前不算是同居吗?”姜予眠问得诚恳,从来没把两者认真区分。她以为住进青山别墅就是同居,两人的卧室相隔不远,见面很方便。 陆宴臣说:“你认为的同居跟我有偏差。” 姜予眠现在才懂,他说的同居是要同睡一张床。她挺喜欢跟陆宴臣待在一起的感觉,暂时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因对方充满了热情。 有些事情食髓知味,不论白天黑夜,在卧室还是书房,一旦气氛微妙起来,一个不经意相撞的眼神都会擦亮火花。 陆宴臣当真记下她那天所有的问题,并一一在实践行动中找到答案,后果就是姜予眠为答案付出不少代价。 快招架不住的时候,工作拯救了她。 春节假期结束,姜予眠正式进入项目组参与研发。 本次研发的项目跟医疗相关,医疗器械服务于人类,在明确资源需求后,坚持安全和创新的理念,对各阶段数据进行精密把控。 医疗机械产品研发周期较长,姜予眠刚进去那阵忙得不可开交,组内成员都是老前辈,姜予眠刚加入要适应,作为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姜予眠因为进组晚,不仅要跟进度,还要花费其他时间去补充大量知识。每天“早晚自习”补课,有种回到高三的错觉。 陆宴臣送来一杯牛奶,没出声,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姜予眠愣是没察觉。 她看资料看到眼睛发酸,伸手揉眼被陆宴臣阻止:“别乱揉。” 姜予眠这才知道他来了。 陆宴臣把手里的牛奶递给她:“看累了就去歇着。” 姜予眠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喝,嘴上浮起一层奶渍,舌尖把多余的卷进口中,边缘的则被挤出去。 陆宴臣抽出纸巾给她擦嘴。 姜予眠摇着手里的牛奶杯,还剩一小半:“我刚才喝了很多书水,现在喝不下了。” 陆宴臣从容伸手,姜予眠立即把杯子递给他。 陆宴臣握住杯子,微仰头,丝毫不嫌弃地帮她解决掉余下那些牛奶。 “累了就歇会儿。” “还有几页,我想看完。” 她跟陆宴臣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类人,忙起来时专注事业,每日勤勤恳恳,大脑里面运作的全是数据。这样的生活规律几乎维持了一个月,姜予眠才逐渐缓过来。 慢慢的,她的时间调整回去,晚上不需要再加班加点看资料,终于可以正常生活,以及……约会。 两人都没什么恋爱经验,尝试像正常普通情侣那样进行约会项目打卡,而后发现,那些并不适用于每一对情侣。 烛光晚餐,太刻意追求氛围,外面的口味还不如青山别墅请来的厨师做得好。 看电影,姜予眠选了一部火热上映的新片,里面座无虚席,总有不自觉的人吵闹。于是两人回家,躺在独立的影音室,安静又舒适。 连续踢了几回铁板,姜予眠枕他腿上点评:“我觉得,外面那些约会项目不适合我们。” 陆宴臣捏了捏她脸蛋,含笑丢:“我也觉得,里面更合适。” 姜予眠一溜烟爬起,坐到沙发另一端,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变成秒懂女孩。 而且,她在陆宴臣眼里看见了那捕捉猎物的眼神,很熟悉,也很……热烈。 上个月忙,陆宴臣很少打扰她,除非有时候她不小心滚进陆宴臣怀里,撞到他起反应,才会哄着她帮忙解决。这就给姜予眠造就了一种,他自制力非常好的错觉。 直到这两天,她像往日一样躺下睡觉,没过一会儿被剥得精光,往日的克制力通通不作数。 姜予眠深深怀疑,长期这样下去,她会被榨干! 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陆宴臣假装不知原有,还问:“跑那么远做什么?” 姜予眠:……躲你。 陆宴臣曲起一只腿,左手臂搭在膝盖上,朝她勾手:“过来,我抱。” 姜予眠看他动作,怎么都不像适合拥抱的姿势。 她伸出脚去探地上的拖鞋,“我突然想起还有些资料没看。” 刚才跟陆宴臣坐在一起,拖鞋也在离他脚下不远的地方。在姜予眠行动时,他更快一步,用脚把拖鞋移到了距离她更远的地方。 他直勾勾地看着姜予眠:“有什么问题,我教你。” 看着够不到的拖鞋,姜予眠坐回沙发:“我可以自学。” 陆宴臣却笑:“我教你,你学得更快。” 她果然还是没能逃掉,被人按在沙发上,陆宴臣履行承诺,在她耳边念着与项目相关的专业词汇,名其名曰帮她学习。 刚开始她还听得清晰,到后面,她的声音盖住了陆宴臣授课的声音,整个人软成一滩水,哪里分得出心思去学习。 反抗的词语在嗓子里变得破碎:“不能,一心二用。” 陆宴臣再次纠正:“这叫节约时间,事半功倍。” 尤其明天还是周末休息日,有人更加肆无忌惮。 真被调动起来,身体的愉悦直达大脑。陆宴臣故意停下,姜予眠难受极了,忍不住催促:“你,进啊。” “刚才念到哪儿了?”男人一副正经的姿态,“答应要好好教你,总不能食言。” 姜予眠心里像被猫抓,直嚷着:“我不学了。” 陆宴臣的手指停在蝴蝶印处:“半途而废可不是好学生。” 姜予眠呜呜摇头:“我不要当好学生。” 陆宴臣离她更近些:“还记得最开始,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姜予眠伸手抱他。 陆宴臣低头亲吻了蝴蝶,终于填满她所有需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周,姜予眠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 第二个休假日到来时,姜予眠有气无力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逐渐加深的黑眼圈,试图跟陆宴臣打商量:“我觉得还是之前的卧室比较舒服,我们已经住得很近的,给对方留些私人空间好吗?” 陆宴臣抬头睨她一眼,反驳的话都懒得说。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姜予眠抹开眼霜,在周围轻刮两下:“我觉得,做人要懂得节制。咱们可以按照双方意愿约定时间,需要增进感情的时候再住一起好了。” 陆宴臣放下文件,从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抬起头:“你这建议有点意思。” 听他搭话,姜予眠欣然回头,趁热打铁:“是吧,你也认同的话,那我们……” 陆宴臣一动不动盯着她,嘴角勾起一道弧:“明明是情侣,偏要当炮友。” 第7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姜予眠:“……” 平时住在两处互不干涉,经双方同意后约定时间门进行大和谐运动,这样听起来,真的好奇怪哦。 涂匀面霜,姜予眠用温热的掌心捂了会儿脸,对着安静的空气发出疑问:“你真的是陆宴臣吗?” 坐在后方的陆宴臣自觉应声:“嗯?” 姜予眠彻底转身,面对他:“你以前不这样的。” 陆宴臣挑眉:“以前,我怎样?” 姜予眠不假思索道:“你以前就是,成熟稳重,说话彬彬有礼,更不会开玩笑说这些有歧义的话。” 陆宴臣对答如流:“亲疏有别。” 姜予眠合掌一拍,竖于身前:“啊,原来是我们以前关系不够亲近吗?” 陆宴臣再度因为她的话,放下资料,勾起唇角:“零距离和负距离,还是有区别的。” 姜予眠:“……” 男人骚起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曾以为陆宴臣只会说些官方客套的话,或是充满哲学的人生大道理,直到两人成为情侣,姜予眠才晓得,做他的女朋友还有这种待遇——只有她能见到陆宴臣这一面。 这么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姜予眠不是个悲观的人,一点新奇发现都能让她自寻快乐。今天她要跟陆宴臣出门约会,虽然网上那些常见的约会项目不适合,但两个人相处,总需要丰富一下生活,创造属于两人的共同回忆。 现在已是四月,天气开始转晴,姜予眠穿了条杏色连衣裙,搭配一件慵懒的针织外套,温度适宜,人也好看。 她本身就白,红色针织外套穿在身上更衬得脸蛋白里透红有气色,姜予眠还为此涂了层偏红的口红,整个人看起来靓丽有精神。 按照盛菲菲的话来说,是被爱情滋润过的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每天跟陆宴臣在一起,约会时也会精心打扮。换完这身衣服,她又从宋夫人送的珠宝首饰里挑出一对闪闪发亮的爱心耳坠,正要往耳朵上佩戴时,手机响了。 拿过来一看,竟是谈婶。 自打跟陆老爷子摊牌后,陆宴臣没再去过陆家,她跟谈婶的联系也逐渐减少,这会儿打过来,恐怕是有事。 姜予眠接通电话放在耳边:“谈婶。” 谈婶在电话里焦急地说着话,这时有人推开门,姜予眠抬头望去,面对徐徐走近的陆宴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陆爷爷住院了。” 约会计划破灭,两人改道去了医院。 谈婶说,陆老爷子从新年开始身体就不大好,一直挺着,也不许谈婶告诉其他人。 所谓其他人,其实就是家里这几个小辈。 今天上午,陆老爷子突然在家里晕倒,紧急送往医院后,谈婶赶忙给姜予眠打电话。 她知道姜予眠一定会过来,但不确定陆宴臣是否会来,直到两人一起出现在病房门口,谈婶大大松了一口气。 两人从青山别墅赶过来这段时间门,陆老爷子已经缓过来,躺在病床上休息。 “谈婶,陆爷爷怎么样了?”姜予眠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谈婶连忙道:“刚醒,医生说要多休息,这两天先住院观察。” 姜予眠点点头:“那我等会儿进去看看他吧。” 谈婶连连说好,又看向后方的陆宴臣:“宴臣少爷也来了,老爷子见着你们肯定高兴。” 往日尊重长辈的陆宴臣头一次没接谈婶的话,只对姜予眠说:“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理解姜予眠对陆老爷子的感激,不会阻止她回报恩情。但他跟陆家的亲缘,早在陆老爷子拿棍子打下来那刻就断了。 一听这话,谈婶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是姜予眠要看望陆老爷子,他不会进去。 姜予眠轻轻推开房门,谈婶跟陆宴臣仍在外面,谈婶斟酌道:“宴臣,其实你爷爷这段时间门经常念叨你……” 陆宴臣面不改色:“谈婶,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 一旦陆宴臣摆出这种态度,谈婶便不能再劝。 说到底,从始至终是陆老爷子亏待了这个孙子,陆宴臣独自走到今天并不容易。当初是陆老爷子“驱赶”他离开陆家,而今是他终于摆脱枷锁。 他以一己之力撑起陆家,给陆老爷子足够的体面,这已经是爷孙俩最好的结局。 姜予眠进入病房,陆老爷子正歪头看着门口,似乎是知道谁来了,沧桑的眼里浮起情绪。 “陆爷爷,我看来你。” “眠,眠眠。” 许久不见,陆老爷子比往日消瘦许多,本就年迈的人,更添岁月沧桑。 陆老爷子躺着说话不便,抬手指床边,让姜予眠帮他把病床升起。 姜予眠调整到合适高度,方便陆老爷子坐靠,又拿了枕头给他垫在后背,“陆爷爷,你现在好点了么?” 陆老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多了。” 往日两人见面,爷爷慈祥、孙女乖巧,看起来也十分温情。如今再见,物是人非,竟然无话可说。 陆老爷子不经意地往门口瞥了几眼:“你一个人来的?” 姜予眠迟疑片刻,摩挲手指道:“宴臣哥哥也来了。” 来了,却没进来,不用问也知道什么原因。 陆老爷子沉闷道:“他还在气我。” “他没有生气。”只是累积到一定程度,终于爆发。他的爆发不是声势浩大,而是无声无息,默然离去。 陆老爷子从陆习口中得知当年那通电话的真相,心中有悔意,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无法挽回犯过的错。 当初的陆宴臣犯错了吗? 没有。 陆宴臣离开后,陆老爷子常常想起往事,内心后悔不已:“如果当初知道不是他……” “是陆习,就该怪罪了吗?”姜予眠皱起眉头,“陆爷爷到现在仍然觉得,两个跟父母聚少离多的孩子,提出想见爸妈一面的要求,有错吗?” 航班失事是意外,而非人力操控,他们对灾难感到痛苦惋惜,唯独不该把一切推在十一岁的小孩身上。 试想当初他们知道胡搅蛮缠的陆习,又会怎么做?是觉得孩子小不懂事则不怪罪?还对一个六岁小孩发火,从此偏袒陆宴臣,让陆习自生自灭? 无论哪一点,依照陆老爷子的个性,那个孩子都不会好过。 姜予眠呢喃:“或许正因为意识到这点,他才会独自揽下一切,去保护弟弟吧。” 六岁的陆习尚且不懂事,十一岁的陆宴臣却在一夕之间门看清人心。所以他更不愿拖陆习下水,否则在当初的情境下,不过是两兄弟一起被针对。 人心就是这样,陆老爷子想到自己失去了优秀的儿子和儿媳,陆家旁系只晓得失去了一大依靠,没人关心失去父母的陆宴臣是否会难过。 “陆爷爷,你知道吗,宴臣哥哥十几岁就开始看医生。”姜予眠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是心理医生。” 当初陆宴臣彻夜难眠,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心理上的病。 她是祁医生的病人,陆宴臣也是。 只不过,她生病的时候有人关心,有人默默守护,而陆宴臣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挣扎求救,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来的,连祁医生都佩服那个少年的心志。 祁医生遵守职业道德,并没有详细告诉她陆宴臣求医的经过,只是说:“那年陆家经济不断下滑,陆宴臣很长一段时间门没来,之后他就治愈了。” 他没有时间门和精力沉浸于烦恼痛苦,他要承担的责任远比个人重得多。 她亲身经历过被心理折磨的痛苦,即使无法跟陆宴臣完全感同身受,也能想象出,他当初的日子多么艰难。 突如其来的事件再次砸蒙陆老爷子,他抬起手指,语气颤抖:“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说了又会怎样呢?”每每提到往事,姜予眠有无数想替那个十一岁小男孩说的话,“让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离开从小成长的家庭,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伤害。” “又或者,您让他待在家里,可如果你一直对他保持看法,这一切还是会发生。” 伤害陆宴臣的,从始至终都是陆老爷子的态度。 眼眶发酸了,姜予眠深吸一下气,迅速平复心情,假装若无其事:“陆爷爷,事情已经过去,就先不提了。” 她的确很想让老人意识到自己做错,但理智回笼,便明白这并不是回忆往昔的最佳时期。情绪影响心情,她还是希望陆爷爷身体好起来。 陆老爷子神色变化,脸上布满皱纹跟着抖动,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你把他叫进来。” “陆爷爷有什么话,或许我可以带给他。”姜予眠婉拒了。 人的情绪很敏感,这对陆老爷子而言只是平常一句话,落在姜予眠耳中就变了味儿。因为她见过陆老爷子每次让陆宴臣办事都是一副命令的口吻,这句理所应当的安排,让她感觉不到陆老爷子的歉意。 她不想陆宴臣再听到这种言论。 陆老爷子盯着她,苍老模糊的眼睛似要看穿她的内心:“眠眠,你现在对爷爷意见很大,是吗?” 姜予眠避重就轻:“除了关于陆宴臣的事,我仍然非常感激您。” 陆老爷子懂了。 在她心里,陆宴臣最重要。 老人喃喃道:“这样也好。” 他那孙子独立独行这么多年,如今也终于得到一份偏爱。 这段时间门他想了许多,团年夜一个人坐在家里时,他曾反问自己,后悔吗? 肯定是有的。 但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跟陆宴臣相处,也不晓得要如何挽回…… 陆宴臣不愿再见他,陆习不肯回家,他就如他们所愿,病了痛了自己受着,不准谈婶告诉任何人。 “我只是想问问,陆习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姜予眠缓缓摇头。 除夕之后,陆习没再回过陆家,这半学期本该实习准备毕业,他却一直没出现,只是每隔一周报次平安,也不说自己在哪里。 过年不回家,他把自己放逐了。 陆老爷子摆手让她出去。 姜予眠叮嘱老人好好休息,随后退出病房。 她离开后,陆老爷子无力地靠在床上,内心说不出的煎熬。 两个孙子,一个过门不入,一个下落不明。 走到生命尽头,陆老爷子猛然发觉,他这一辈子,亲情缘断,糊涂至极。 姜予眠轻轻合上病房门,转头看,走廊只有谈婶。 “宴臣哥哥呢?”她在长辈面前还是习惯这么称呼陆宴臣。 谈婶叹气:“他去病房区外边了,说在那里等你。” 是她说错话,陆宴臣连病房门口都不愿待。 姜予眠声音温婉:“谈婶,如果以后爷爷身体有恙,还是及时告诉我吧,麻烦您了。” 谈婶连忙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姜予眠跟谈婶道别,离开病房区,跨出那扇门,就看到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他站在走廊灯光下,冷白的,显出几分孤寂。 姜予眠走过去牵住他的手:“爷爷没事了。” 陆宴臣轻“嗯”一声,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哥哥。”姜予眠难得去掉姓名这么喊他,有些卖乖的意思,“你真的不进去看看陆爷爷吗?” “嗯。”他牵着她往外走,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答案。 “哥哥。”姜予眠又用这称呼唤他,胳膊跟他挨近。 陆宴臣又是:“嗯。” 姜予眠试探性问:“你知道陆习在哪儿吗?” 陆宴臣面不改色:“嗯。” “你怎么只知道嗯,都不说话。” 姜予眠摇晃手臂,牵着她的陆宴臣自然受到影响。 他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姜予眠扬起下巴,从侧面望他:“不是我想听你说什么,是你想跟我说什么。” 陆宴臣神色淡淡:“没什么好说的。” 身边的小姑娘不依不挠,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的划:“可是我想听。” 陆宴臣只说了五个字:“陆习在山里。” 姜予眠:“啊?” 陆习在山里,已经整整两个月。 原本他买了一张去往远方的长途火车票,结果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在火车最好的床位上躺了一夜,浑身不爽。 这次他下定决心,摘取陆家一少爷的身份去外面闯荡,再苦再累,咬牙坚持下来。 这就样,陆习在火车上躺了两天。 在这辆狭窄而漫长的火车上,陆习看到许多曾经不曾见过的人物、生活。他们或许喧闹无礼,或许脸色疲倦小心翼翼,寡淡无味的盒饭是他以前绝对不会碰一口的东西,然而肚子饿了,他把盒饭吃得一粒不剩。 第三天,火车上来一位带着两岁小孩的母亲,因为没有座位十分不方便,陆习把床位让给了她们。 第四天,陆习遇到一群探险旅者,在他们兴致勃勃的交谈中,陆习提出同行,加入队伍。 他们攀过悬崖,爬过高山,趟过湍急的河流。 那精彩刺激的半个月,让陆习对旅行有了截然不同的印象。 曾经他也爱玩,游历国内国外,撒钱住最高级的酒店,无论去哪个景点都有专车接送,他只需要用眼睛去看美景,用嘴去品尝美食,就是享受生活。 然而现在,他穿着几天无法换洗的衣服,背着保护安全的工具,跟队伍里经验丰富的旅者同吃同住,磕着碰着,咬咬牙坚持。 这样的生活比从前艰难百倍,陆习没有退缩。 半个月后,他们来到另一座山脉脚下探险,然而途中不幸遇到山石坠落,陆习一只腿被砸伤。 他们不得不退下,像山上村民求助。 陆习有钱,可这些地方,拿钱也换不到好资源。 如果在景城,现在他已经躺在尊贵的vip病房,等着技术最好的医生用上等的药给他治疗。 然而在这里,只有连医师资格证都拿不出来的老村医用草药帮他敷伤口。 队伍里的旅者跟他唠嗑:“旅行探险就是这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意外。” 陆习问:“你们为什么会探险?” 旅者说:“每个人追求的生活不一样,就我而言,去探索未知的旅途比坐在办公室里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更有意义。” 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初高中时喜欢跟朋友约网吧打游戏,他们甚至觉得那比自己家里的电竞房有意思。大学时常常混迹酒吧,他们又觉得,那些酒吧比高级休闲俱乐部更刺激。 原来真正的刺激,是跋山涉水,踏上未知的旅途去追寻人生。 陆习腿伤,暂时在条件稍微好点的村长家住下。 其实也不算好,唯一的独立房间门是村长外出打工的儿子留下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的大小,连他曾经卧室的卫生间门都比不上。 这里的条件比火车更恶劣,但经过半个月风霜,陆习已经能够接受硬如铁石的床。 这里的生活枯燥无味,直到陆习在柜子上发现一把蒙尘的吉他。 村长说:“我儿子以前喜欢,但是没钱学啊,后来出去打工,买了一把吉他回来,说给女儿玩……” 但还是同样的问题,没钱学,也没老师教,那把吉他更像是留下的念想。 那把吉他刚过三位数,是陆习从未听说过的杂牌,音色相较于他之前随手放在家里的吉他更是天壤之别。 这天阳光明媚,陆习坐在村长家的大坝上,闲来没事拨弄了几下,引来一群小孩的围观。 几根只能拉出奇怪声音的琴弦,竟在陆习手中编织成一首乐器,孩子们觉得稀奇,缠着他再来一首。 陆习抱着吉他,对着自己拍了张照发给陆宴臣:“哥,我现在在山里,过得还不错。” 他新年离家,是觉得自己不配回去,但他并不想跟大哥切断联系。大哥保护了他这么多年,他希望跟大哥修复关系。 不强求,顺其自然,只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这几个月来,他断断续续给陆宴臣发了多条信息,偶尔也会抱怨一下旅程艰辛,但仍然保持积极心态。当然,现在“瘸了”一只腿的事,他不会告诉陆宴臣。 李航川跟孙斌倒是经常念叨他,陆习把头发往上拨,立起来,像是做了个发型,拍照发群里:“老子潇洒得很,别整天在群里念我出事。” 他离家的理由不能告诉其他人,李航川和孙斌对他反常的行为很是担忧,陆习尽量用往常的语气,两人确信:“这欠骂的语气是习哥本人没错了。” 陆习懒得回。 切了屏幕,意外发现,往日不回消息的陆宴臣竟破天荒给他发了一条,陆习连忙点进去—— 爷爷在住院。 之后陆习再问,陆宴臣又不回了。 陆习从通讯录中找到号码打给姜予眠:“小……姜予眠。” 差一点,又喊她小哑巴。 “陆习?”接到陆习的电话,姜予眠很是意外。 陆习急忙问道:“听我哥说爷爷住院了,他现在怎么样?” “没事,你别着急,陆爷爷就是需要多休息,具体情况要观察。”说起来,陆老爷子没什么大病,就是年迈体衰,身子骨弱了。 诧异之余,姜予眠捕捉到重点:“你是说,陆宴臣跟你说陆爷爷生病的事?” “啊,我经常给我哥发消息,他平时都不回,唯独今天发了一句话。”就是关于陆老爷子住院的事。 姜予眠了然。 那个人,果然拥有一颗最柔软的心。 提到这儿,陆习也耐不住好奇:“我大哥跟爷爷,现在关系怎样?” 姜予眠斟酌用词:“那天之后,没见过面。” 爷孙俩的芥蒂并非一朝一夕,或许时间门会化解一切,或许这辈子永远无法解开那道死结。 姜予眠在电话里听到一阵孩童的声音,缠着陆习喊哥哥,让他唱歌。姜予眠难以想象,性子急躁又缺乏耐心的陆习会怎么应付一群孩子。 一群小孩叽叽喳喳,陆习的确不好受,好在有村长孙女帮忙,两三句就让那群小不点有序坐到地上,听他弹唱。大多数孩子就是图个新鲜,听完两三首就跑了,剩下村长孙女杨慧。 杨慧今年十三岁,或许是遗传了父亲的爱好,对吉他表现出莫大的兴趣。陆习养脚伤住村长家,闲来没事,正好教教这个小姑娘。 杨慧有些天赋,歌曲教两遍就会,顿时让陆习充满成就感。 唯一糟心的事,杨慧有个邻居兼同学,是比她大一岁的男生。 在杨慧专注练琴的时候,男生偷偷绕到她背后扯她头发,惹得杨慧转身去骂,男生冲她做鬼脸。 杨慧不搭理,男生就继续捣乱,非要惹得杨慧放下吉他,起身去追打他。 男生的速度明显比杨慧快,他故意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在杨慧要追到的时候加速,以此反复。终于,杨慧又累又气,抱着吉他回屋。 男生掉头追上去,陆习从后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喂。” “干什么!”男生看陆习的眼神不善,语气也恶劣。 陆习啧声,一副看透的姿态:“你喜欢她啊?” “你鬼扯什么!”男生一下子弹开。 陆习想起近几日观察到的画面,这个男生每天早上等杨慧一起上学,下午一起回家,他想方设法引起杨慧的注意,就是希望杨慧多跟他说说话,或是多看看他。 陆习无视男生的不友善,好意提醒:“你喜欢她,就别欺负她。” 男生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欺负她!” “你觉得是开玩笑,女孩不一定这么想。”陆习撇头,眺望远方,“就算你放不下面子说好话,也不要以惹她生气的方式去引起她的注意。” 被戳穿心思的小男生恼羞成怒:“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习拍拍大腿:“无所谓,看在你爷爷替我治腿的份上,我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你小子一句。” “爱是保护,不是欺负。” 第7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去医院的事打破了姜予眠跟陆宴臣原定的约会计划,只是另寻他处。 约会方式还没确定,姜予眠跟陆宴臣先后接到陆习和秦舟越的电话,又耽搁了一阵。 两人几乎是同时挂断的,陆宴臣先问她,姜予眠坦白说:“是陆习,问爷爷的事。” 随后轮到姜予眠询问,陆宴臣表情微妙:“来了个小麻烦。” “啊?”姜予眠疑惑,什么叫来了个小麻烦? 半小时后,姜予眠成功见到陆宴臣口中的“小麻烦”。 青山别墅的客厅来了两位客人,一大一小,一生一熟。姜予眠跟陆宴臣进来时,正看到秦舟越肩头坐着一个小女孩,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场景。 姜予眠目瞪口呆,才一个半月没见,秦舟越当爹了。 陆宴臣倒是淡定,就站门口看着,等秦舟越发现自己傻逼一样说幼稚话哄女儿的样子被兄弟和兄弟媳妇儿撞见时,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打洞钻进去。 秦舟越停在原地,两只手仍护着坐在肩头的小女孩,问:“你俩啥时候进来的?” 姜予眠竖起手指:“有一会儿了。” 秦舟越撇嘴:“也不吭个声。” 陆宴臣提醒:“这是我家。” 秦舟越顿时理亏。 这会儿功夫,姜予眠在打量骑在秦舟越肩上的小女孩,一头蘑菇短发,剪了齐刘海,奶包子似的脸蛋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在看小女娃,小女娃也在看她。 两人都是大眼睛,又圆又亮,似乎都在欣赏对方的美貌。 秦舟越把小女娃放下来,牵在手边,“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元果果,今年四岁。” 尽管在返回青山别墅的路上,陆宴臣已经给她做过心理建设,但在亲眼见到秦舟越手里牵的小家伙时,姜予眠还是震惊了。 她还记得,陆宴臣在车上跟她说的故事。 六七年前的秦舟越是个浪荡公子哥,去山里飚车遇到一个性格洒脱的女赛车手元西茉,两人一拍即合,发展出男女关系。 他们享受暧昧的感觉,谁也不提名分,就这么玩了两年。直到元西茉提出,结束这段关系。 时间是感情最好的添加剂,两人以特殊的方式来往两年,中间没有其他人,即使表面不承认,内心也无法否定对方的特殊性。 秦舟越不太愿意就此结束,模棱两可地打太极,元西茉玩笑似的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你娶我,要么你跟我从此见面不相识。” 关系开始之初,谁也没约定以后走到哪一步,但显然,结婚不在当时的秦舟越的计划之内。当元西茉主动提出这样的条件,秦舟越觉得她逾越分界线,失了分寸感。 他嘴角一直挂着笑,说的话却是冰冷的:“看来只能选后者了。” 元西茉也笑,挥手跟他说再见。 刚开始那几天,谁也没联系谁,秦舟越不知不觉走到两人见面时的公寓,提前打腹稿准备多个借口,打开门却发现,属于元西茉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秦舟越没去找,只当露水情缘,散了就散了。 他恢复以前的生活,跟圈子里的朋友吃喝玩乐,唯独感情停滞在元西茉离开的那天。 姜予眠好奇:“舟越哥这些年都没去找她吗?” “找过吧。”只是以秦舟越的骄傲,他也不会大肆宣扬自己被一个女人勾走心魂的事。 原本,这段感情没有谁对不起谁,双方都付出时间,得到对方提供的情绪价值,结局也配得上“好聚好散”四个字。 只是秦舟越放不下,执念没有被时间消磨,反而越来越深刻。他翻遍景城也没找到元西茉,却在今年意外发现,堂弟的女朋友元清梨跟元西茉有五分相似,甚至姓氏相同。 “啊,想起来,梨梨说元旦要跟秦衍见家长。”姜予眠记得,她们还曾在室友群调侃元清梨毕业证跟结婚证两手抓。 元旦那天,秦舟越因工作原因并没见到元清梨,是春节前,秦舟越说请秦衍和他女朋友吃饭,这才见了面。 看到元清梨,秦舟越诧异又惊喜,他以秦衍家人的身份旁敲侧击,打听出元清梨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当他追问时,元清梨不肯多说。 他以为人多不方便,想把元清梨单独约出来谈谈,然而元清梨社恐症犯了,见到他快哭了似的。秦衍护得紧,秦舟越没法从元清梨口中逼问出消息,于是他顺着元清梨的信息去查,找到她们的父亲,才知道元西茉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顺藤摸瓜查下去,秦舟越终于找到元西茉。 那天阳光明媚,秦舟越看着元西茉牵着一个小女娃走出小区大门,径直去了附近的私立幼儿园。 秦舟越顿觉天旋地转,世界颠覆。 阔别多年的情人在幼儿园门口重逢,元西茉显然很意外。但她没有心虚,没有窘迫,甚至像平常好友一样跟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故事讲到这里,姜予眠忍不住插了句场外话:“这剧情好耳熟,好像梨梨经常看的霸总小说,带球跑和追妻火葬场。” “你少看。”陆宴臣揉揉她脑袋,提醒她该下车了。 从下车到客厅要走一段路,姜予眠缠着他继续讲:“所以舟越哥现在追回梨梨的姐姐了吗?” 陆宴臣说:“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可他把女儿带我们家来了诶。”按照小说剧情,女主不是应该守着女儿,生怕男方把孩子抢走吗? 秦舟越的剧本显然跟狗血小说套路不同。 元西茉非但没有畏畏缩缩带着女儿躲避,甚至大大方方在放学后介绍父女俩认识。 元西茉指着秦舟越对女儿说:“介绍一下,你爹秦舟越。” 又指着女儿对秦舟越说:“你女儿元果果。” 父母俩大眼瞪小眼,元果果一点都不怕生,伸手摸了一把秦舟越的脸,爬到秦舟越怀里,在他脸颊吧唧一口。 秦舟越受宠若惊,慌得说不出话。 元西茉老母亲似的按额头:“她,是个颜控。” 元果果是个颜控,而且秦舟越不仅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还会满足她除了“与太阳并肩”之外的全部要求,于是元果果很快接受了突然出现的爸爸。 这几天她妈有事儿出差,主动说要来找爸爸玩,秦舟越宠着她,什么都给。今天上午,元果果在玩他手机时发现陆宴臣的照片,于是她点名要见照片上的帅叔叔。 刚开始秦舟越是不愿意的,但他不敢得罪女儿,只好带她来青山别墅,也就有了之前那通电话。现在即使见面,秦舟越也不敢撒手,生怕女儿也去吧唧陆宴臣一口。 秦舟越没好意思说实话,找了个理由:“这不周末嘛,带我女儿来跟你们认识一下。” 陆宴臣没什么温馨童年,对带小孩这种事并不热衷,他吩咐管家准备一些小朋友喜欢的,也没去亲近或者逗弄。 姜予眠倒是有几分稀奇,因为单看元果果的模样,跟元清梨有几分相似,多半是遗传了母亲。 “你好呀。”她尽量用可爱的口吻去跟小朋友交流。 元果果伸手要抱,姜予眠动作生疏地抱起这个四岁小孩,还没习惯姿势,就毫无防备地被亲了一口脸蛋。 秦舟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元果果!你才答应我什么?” “你说不能乱亲别的叔叔,我亲的是姐姐呀。”小女孩有些口齿不清,但整句话的意思,他们听得明明白白。 秦舟越对着女儿一通教育输出,元果果不听不看,转身抱住姜予眠,把脸埋她身前,正是左边锁骨的位置。 姜予眠轻拍着小女孩的背,一旁的陆宴臣却眯起眼。 那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神通广大的管家很快弄来一堆玩具,姜予眠陪着小朋友一起玩。 秦舟越跟陆宴臣站边上说话,元果果也把姜予眠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我骗他的。” “我才没有亲别的叔叔,我知道他是爸爸才亲的。” “我可聪明了。” “我是苹果班第一名。”元果果自己给自己竖起大拇指,“是这个!” 元清梨是个社恐,侄女却是个社牛,在她耳边说了关于爸妈的不少八卦。 元果果仿佛一个聊天机器,操着一口奶音自言自语,姜予眠心都快萌化了。 偶尔,元果果会抬头看看秦舟越和陆宴臣。 “漂亮阿姨,那个帅叔叔是你男朋友吗?” “是呀,你怎么知道?” “爸爸说的。” “哦……” 还以为小朋友聪明到一眼看出他们十分般配。 两人一问一答,姜予眠忍不住打听八卦:“小果果,那你爸妈是男女朋友吗?” 元果果摇头:“妈妈说了,男朋友都是赔钱货,她不要。” 姜予眠:??? 她以为秦舟越拿到的是免追妻的甜宠剧本,原来元西茉根本没有再续前缘的打算。 姜予眠十八岁来到陆家那年,秦舟越刚好跟元西茉分开,因此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现在看起来,秦舟越显然有成为女儿奴的潜质,时不时就要过来问女儿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元果果偷偷趴在她耳边说:“妈妈说,这种唠叨的男人要不得。” 姜予眠噗嗤一声,实在没忍住。 秦舟越父女俩在青山别墅玩了一下午,吃过晚饭才离开。 临走前,元果果趴在秦舟越怀里邀姜予眠去她家玩,姜予眠爽快答应,腰却被人勾住,往后面带了带。 眼尖的秦舟越捕捉到这一幕,赶紧抱女儿上车。 返回时,姜予眠才问出心里的猜测:“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据她今天观察,陆宴臣表面礼貌待客,吩咐管家满足小孩的需求,其实并没有亲近元果果。 “没有。”他是对任何人都很难亲近,除非是时间积累出的情分。 “可是你对果果都不笑的诶,果果本来想跟你玩,但她说感觉你不喜欢人亲近。”小孩子无法用完全贴合的语言去描述,她们的感觉却十分灵敏。 “我对她还不够友好?”因为她是秦舟越的女儿,陆宴臣已经给予最大的善意,给小孩买了一堆东西。 “没有啦。”姜予眠挽住他胳膊,“我只是好奇,你以前很温柔的。” “是吗?”陆宴臣轻轻捏她手指。 “嗯,你背我看星星的时候,还有你教我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的时候。”过去那些意义非凡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当初,陆宴臣来吊唁她的父母,两家仅仅是爷爷辈关系好,陆宴臣都能付出耐心陪她。秦舟越是他兄弟,以陆宴臣的情商,想哄一个小孩简直轻而易举。 “你以为我对谁都那样?” “不知道呀。”她拿出今天跟果果聊天的语气跟陆宴臣贫嘴,“毕竟你一直在国外。” 陆宴臣掐住她脸,捏了捏:“小没良心。” 这些年,他也就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付出了时间和怜悯。 姜予眠大概听出他的意思,但她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呢?” 陆宴臣撇头看她,两人互相凝视。 在姜予眠满是期待的眼神中,陆宴臣缓缓道出两个字:“秘密。” 他不肯说,即使姜予眠扭着他胳膊撒娇也无动于衷。 姜予眠思考半天也想不到:“有什么关于我的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陆宴臣故弄玄虚,吊足她胃口:“嗯,因为有个小笨蛋自己忘了。” 姜予眠环绕在他身边,“啊?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始终没说,当初被罚跪在雪地,只有六岁的小姑娘摇摇晃晃走过来,摘下自己的围巾戴在他身上。 回到客厅,管家正在收拾今天她们玩过的玩具,元果果带走了一部分,还剩下许多。姜予眠一时兴起捞起里面的一只蓝粉色的变脸小章鱼玩具。 她故意翻出不高兴的一面怼到陆宴臣眼前,陆宴臣一把按下:“你是小孩吗?” 她不高兴,表情变得跟玩具一样:“你没有童心。” 陆宴臣低哼一声:“小眠眠,我都快十了,还要什么童心。” 姜予眠举例反驳:“舟越哥还比你大两岁,哄果果的时候可有一套了。” “那是他女儿。”陆宴臣还着重强调,“亲生的。” 姜予眠不经大脑思考,突然发问:“你以后都不带小孩的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顿了一下。 姜予眠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惹人浮想联翩的话,眯眼按眉心。 陆宴臣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你生?” “我什么都没说。”她抓着玩具从陆宴臣眼皮子底下溜走,拖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连电梯都没坐,自己爬上楼。 别墅宽敞,等姜予眠绕这一圈上去,陆宴臣早已在房间守株待兔。 姜予眠回的是自己原来的卧室,那人早有预料,神清气爽地靠在桌边,腿后抵着的抽屉,是她存放日记本的地方。 姜予眠想起昨天拿日记本时忘了锁抽屉,明知陆宴臣不会随意翻看她的东西,依然有点心虚。 本子上的少女心事如同陆宴臣不可能回答的“秘密”一样,她也不想让陆宴臣看到。 姜予眠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把手里的玩具翻面,蓝色“不高兴”章鱼变成粉色笑脸章鱼。 “你说我没童心。”陆宴臣一步步朝她走来,“我不确定,但可以试试。” “试,试试?” 现在当然是没有小孩给他试的。 他们唯一能够进行的,是创造孩子的过程。 “孩子的事还,还早啊!”她大学还没毕业,他们也没结婚。 陆宴臣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粉色章鱼头顶:“是啊,还早,也没打算让你现在生。” 姜予眠总觉得,他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里布满深意:“那你的意思是?” 陆宴臣教给她一个新成语:“熟能生巧。” 在姜予眠困惑的目光中,男人慢条斯理地拿走她手里的玩具,自己取而代之,指尖轻刮过她掌心:“现在多练习过程,以后更容易生。” 姜予眠:“……” 你看的新华词典是盗版吧? 她没来得及发问,被陆宴臣熟稔的手法撩得面红耳赤。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陆宴臣知道她全身所有敏感点。 坚硬的门板成为后盾,偶尔撞击上去,像是房门被敲响,一阵一阵的。 “抱我。”陆宴臣感受到她无法承受,在寻找支撑。 姜予眠站不稳脚,主动伸手借力。那被娇养的手指柔嫩细腻,指腹光滑,蹭过的地方跟羽毛挠似的,勾得人心里发痒。 姜予眠软在可以依靠的地方,微喘着气:“还,还没洗澡。” “我帮你。” 他今晚格外“厚待”蝴蝶印,或是温水淋冲,或是反复吻遍。 他洗得仔细,从头到脚湿淋淋。 姜予眠头发长,淋湿后结成条形块状,或是一缕一缕贴着肌肤,水就顺着发稍一滴滴往下掉。 不小心遮到眼睛,陆宴臣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拨开,嘴角溢出一声笑:“好多水。” 姜予眠睁不开眼,紧咬着红唇。 他颇有耐心,抹了洗发露在掌心揉搓,起泡后敷在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间,清洗后又挤出定制的护发素,避开发根一直抹到发稍,用手指梳理。 整个过程,两人靠得很近。 等待护发素起效的时间格外漫长,姜予眠却感觉不到。 她的感官被占据,光滑的墙面硌得后背生疼,姜予眠忍不住呼出一声,陆宴臣用手替她垫着,却不放她离开。 “陆宴臣……”仅有的间隙,只够她喊出一个完整的名字。 “嗯。”男人轻声回应。 姜予眠攀着他,额前滴落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汗:“热。” 陆宴臣抵在墙边那只手,摸着她涂了层护发素的湿发:“宝贝,才十分钟。” 这点时间,他还没好。 第7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大概是姜予眠有生以来洗过最漫长、最疲惫的澡。 湿漉漉的头发仍在滴水,浴室热气腾腾,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大脑空洞洞的,抽不出一丝理智去分析,人也乏力,全靠陆宴臣支撑着才没落到地上。姜予眠伏在他胸膛前用力地喘气,迟迟无法平复呼吸。 姜予眠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待了多久,连续不断的水声冲刷掉遍布的痕迹。后来陆宴臣替她擦干头发,身上裹了件浴袍,里面空的。 走出浴室的时候,姜予眠打了一个大大大的呵欠,五官在脸上动,眼睛浸出一层水雾:“好困。” 陆宴臣指着椅子让她坐:“把头发吹干才能睡。” 单恋陆宴臣那会儿,对方提到关于她的一言一行,她都觉得是难能可贵的关心。在一起后,陆宴臣经常管东管西,像是她爸。 “你好像我爸。”大概是瞌睡虫偷走她的理智,不小心让心里话脱口而出。姜予眠后知后觉,身体跟着一颤。 然而发出的声音无法撤回,陆宴臣把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手指在即将按下吹风机开关时停顿几秒,安静的室内,两人的眼神静静对望。 陆宴臣沉吟道:“你要想那么喊,也行。” 姜予眠眨眼:“?” 陆宴臣拨开她的长发,视线落在白皙颈窝间那一颗颗草莓印上,真诚建议:“不过最好是改天。” 姜予眠:“……” 你还真敢想。 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姜予眠小声嘀咕,骂他不知道节制,细碎的抱怨被杂音吞噬,全都不作数。 她头发长,但睡觉前必须全部吹干,这会儿耽搁不少时间。动手的人还没发言,坐在那儿享受的姜予眠既无聊又犯困,拿起手机一看,今天都还没过去。 “才十一点,为什么我这么困。”她就是无聊,随便发牢骚。 陆宴臣认真应对她的问题:“运动之后容易疲惫,很正常。” 姜予眠:“……” 他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那些带颜色话题的。 头发终于吹干了,姜予眠第一时间爬上床准备睡觉,躺下时想起自己还穿着浴袍。里面没穿,睡前还得换衣服。 “宴臣哥哥,帮我把架子上的睡裙递过来。”姜予眠指挥着刚放好吹风机的男人,喊人办事,声音都是软的,跟泡在棉花糖里一样。 陆宴臣倒是很乐意帮她做这些事,优哉游哉走到临时衣架旁,取下睡衣睡裤的套装,而非姜予眠说的睡裙。 姜予眠毫无察觉,甚至直接坐在床上动手解开浴袍系带,里面的光景展露出来。 她只是单纯的想换上睡衣,没察觉床边男人眼睛里重新燃起的神光。 女孩的皮肤柔白细腻,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姜予眠身上不均的分布着他留下的印记,仿佛整个人贴上“陆宴臣”的标签。 姜予眠动作很快,换下的浴袍搁在床边,她懒得动,自然又要喊陆宴臣帮忙。 姜予眠双手托起递过去,陆宴臣二话不说帮她解决这些琐事。 之前在浴室动静太大,他的头发也湿了,陆宴臣去卫生间重新清洗一遍,吹干。 他头发短,整个过程加起来都不如姜予眠洗头时间长。 已经到睡觉时间,陆宴臣站在床上却发现刚才那个喊着困的人到现在都没睡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陆宴臣收回准备关灯的手:“不是说困?” 姜予眠缩在被窝里摇头:“好像过了那段时间,又不困了。” 有时陆宴臣说她折腾,真不是冤枉。 姜予眠乖巧是乖巧,但她骨气里就藏着那种娇劲儿,知道对谁使。 之前躲避不及的是她,这会儿主动缠过来的也是她。陆宴臣侧身躺下,旁边那团软乎乎又带着温度的滚了过来,姜予眠的手越过他胳膊,搭在后面,像揽着他。 陆宴臣觉得好笑,她的手臂很细,跟他富有肌肉的胳膊比较,真像小孩子费劲儿去拥抱大人。 两人靠得近,能清楚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姜予眠闭着眼睛,埋下脑袋,把头依偎在他怀里睡。 陆宴臣呼吸一紧,手指插进她干燥的发间。 陆宴臣平常就爱揉她脑袋,姜予眠没当回事儿,搭在胳膊上的手指滑到男人颈窝,让她重新眯起眼睛准备入睡时,一抹炙热的温度覆盖住她的心脏。 她被拿捏了。 这就是睡衣的方便之处。 姜予眠收回自己的手,轻轻推他:“干嘛呀。” “这话应该我问你。”说要睡觉,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他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 被倒打一耙,姜予眠不认,反过来控诉:“明明是你在动手动脚。” “眠眠,我没动脚。”他不仅特意声明,还加强了力道让她感受。 姜予眠想反抗的,可她了解陆宴臣,在这种氛围下,越反抗越来劲儿,于是她把自己想象成一条咸鱼,直接摆烂:“刚才已经透支了次数,好累好累。” 陆宴臣转移战地,摸到她手指,嵌如指缝,十指相扣:“是我在动,你累什么?” 头顶光影被遮盖,姜予眠睁眼只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她眼神失焦:“我像被妖精吸干精力。” 陆宴臣笑了笑:“那你是什么妖精?” 姜予眠满脑子“咸鱼”,于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咸鱼精。” 陆宴臣却说:“错了。” 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咸鱼,咸鱼还知道翻身,她也被陆宴臣翻了个身。 好在第二天是周日,可以休息。 姜予眠彻底明白,她和陆宴臣跟正经约会计划犯冲,干脆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吃喝玩乐样样不愁。 中午的时候,姜予眠接到秦舟越的电话,说是果果回家后一直念叨“眠眠姐姐”,想跟她打视频聊聊天。姜予眠欣然接受,主动跟小姑娘拨打视频。 秦舟越接了,镜头中露出元果果那张圆润可爱的脸。 元果果在视频里殷切地跟她打招呼:“眠眠姐姐。” “果果中午好呀。”面对四岁小朋友,说话都会不自觉变可爱。 元果果话很多,滔滔不绝,就是没什么逻辑。姜予眠听得有些费力,不过小孩的奶音很可爱,光是听她说,也觉得有趣。 偶尔,陆宴臣从镜头前路过,元果果眼尖得很,主动喊叔叔。姜予眠举起手机,陆宴臣便冲对方点一下头。 姜予眠忽然捕捉到一个有趣的小细节:“她叫你叔叔,叫我姐姐,是不是差辈了。” 陆宴臣撇头,目光尽数落在她脸上:“你也可以叫叔叔,我不介意。” 姜予眠嘴角抽抽。 嘴上功夫,她就没占过便宜。 陆宴臣对外都是一副文雅做派,在家里就不做人了。但他就是有那个本事,无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那种他独有的语气和模样,显得格外正经。 她们聊天没什么逻辑,胜在话题多。 元清梨跟元西茉名字都不错,元果果就显得简易许多,问起原因,秦舟越在旁边搭腔:“生她的时候刚好在吃苹果。” 对于女儿的名字,秦舟越也提出过意义,小时候听着可爱,以后长大了不是显得幼稚吗? 他也不敢发出异议,只能旁敲侧击询问,元西茉就说:“啊,刚咬了一口苹果,她就闹了。” 当时元西茉就想,叫元苹果挺奇怪的,干脆就果果吧,显得可爱一点。 - 悠闲的周末结束,姜予眠不得不回归岗位,继续加班。 周三这天,陆宴臣告诉她要出差,去国外。 “多久啊?”姜予眠咬着筷子问。 “一周。”陆宴臣盛了一碗汤,推倒她面前。 “哦~”姜予眠捧着碗,嘴角笑容都咧到耳根。 陆宴臣提醒:“我还没走。” 姜予眠仰头:“昂?” 陆宴臣低哼一声:“把你嘴角的弧度收一收。” 说实话,姜予眠对那种事并不是真的抗拒,情侣嘛,总要推拉才有意思。不过陆宴臣那方面真的很厉害,常常把她折腾得没力气,能歇一周,也挺好的。 陆宴臣的机票已经订好,周四起飞。姜予眠在研究室埋头苦干,没能去送,不过这次有姚助理跟着,把出行事宜处处打理妥帖。 飞机落地后,陆宴臣按约定给姜予眠发了条信息,姜予眠计算着时间看手机,刚好收到短信。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有时差,再加上工作忙,很少聊天,当然早晚问候必不可缺。 分开第四天,两人才同时腾出精力接视频。 姜予眠坐在后花园,头顶夜幕星空跟他打招呼:“晚上好呀。” 陆宴臣那边天亮了,窗帘拉开一小部分,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透出几分朦胧。 昨晚喝了酒,陆宴臣刚醒,对着镜头,发型有几分凌乱。姜予眠看得很仔细,他纽扣解开两颗,腹肌若隐若现,配上那张几分迷离的眼神,特别勾人。 平时陆宴臣在家时,即使躺在一张床上,姜予眠也不敢在早晨招惹他,因为男人在这个时间格外敏感。 现在隔着屏幕,贼心壮胆,姜予眠肆无忌惮打量,目不转睛。 她对着手机问:“陆宴臣,你睡醒了吗?” 陆宴臣从鼻腔发出声音:“嗯。” 姜予眠坐在吊椅上,脚尖用力,微微摇晃:“我觉得你还没完全醒呢。” 陆宴臣语气平淡:“哦?你看出来的?” 姜予眠:“对啊,你现在的眼神就是清醒中掺着迷糊。” 她的身影随着吊椅的晃动在屏幕里颤抖,陆宴臣否认:“你看错了。” “我还听见了。”姜予眠刹住脚,使自己停下,认真说,“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不一样。” 他抬眸问:“哪里不一样?” 姜予眠弯起嘴角,故意拖长:“现在特别……性感。” 即使她刻意压低最后两个字,在双方安静的环境下,陆宴臣把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陆宴臣眯了下眼睛,眼底逐渐恢复清明:“你跟平时也不一样。” 姜予眠疑惑:“啊?我哪里不一样?” 陆宴臣指出:“现在特别大胆。” 被压迫久了,故意趁他远在异国时说这些话来撩拨他,是姜予眠的反击。 二人心知肚明。 然而情侣谈起这类话题,无异于调情。 跟着盛菲菲和陆宴臣耳濡目染,学习能力极强的姜予眠早已不是当初被撩一下就会脸红的小女孩。如今她不仅能飞速读懂潜台词,还学会变本加厉。 她靠向吊椅,把手机往脸上凑近,那双大眼睛显得格外真诚:“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陆宴臣一抖,手机差点没拿稳。 从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喊的,慢慢的,这个称呼变成情话,再也不单纯。 “哥哥,你现在在想我吗?” “我这边天都黑了,可以睡觉了诶。” “你那边天亮了,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去上班。” 姜予眠把镜头对准自己,一边说话一边叹气,似乎在为他感到可惜。 手机里传来男人喘息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眠眠。”陆宴臣好意提醒,“你会后悔的。” 姜予眠夸张地对口型:“哦。” 她才不怕呢,反正结果都一样,累瘫在床上。 现在能口头上占占便宜,也不错。 陆宴臣出差一周,算算时间,大概是周六回来。 姜予眠主动提出接机,他却说有事要去趟别的城市。 姜予眠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不好插手就没深问,结果转头就看到宋俊霖在朋友圈炫耀,说妹夫给他送了一份礼。 宋俊霖不是缺物质的人,发朋友圈主要是为了炫耀有人送礼。 姜予眠看不到其他人的留言,只是捕捉到关键字眼,宋俊霖似乎没有别的妹妹吧? 她不确定,小窗口私聊宋俊霖问情况。 咩咩:俊霖哥,你朋友圈说的妹夫是? 宋俊霖:陆宴臣啊。 还真是他。 陆宴臣说有事,结果去宁城还给宋俊霖送礼? 咩咩:他为什么给你送礼物? 宋俊霖:妹夫给我送礼物还需要理由? 姜予眠:…… 差点忘了宋俊霖脑回路跟常人不同。 后来她又仔细问了,宋俊霖说不知道原因,反正陆宴臣亲自到宋家拜访,给他和爸妈都准备了礼物。 陆家跟宋家原本也有过合作,只是不太密切,或许如今多了条关系,才会加深联系吧。 宋家。 陆宴臣跟宋夫人谈完事从书房出来,宋夫人留他吃饭,陆宴臣婉拒了:“出差太久,怕她等急了。” 宋夫人是过来人,光听这话就读出几个意思。 姜予眠有没有等急她不知道,反正眼前这人,归心似箭。 宋夫人没留他,笑着让他下次带姜予眠一起过来,陆宴臣礼貌回应,以晚辈的身份。 陆宴臣走后,宋俊霖突然从旁边窜出来,贼兮兮探头去看宋夫人手里的东西,是一张戒指设计图。 宋俊霖瞄了几眼:“妈,这是你的新作品?” 宋夫人摇头,笑容神秘:“是也不是。” 她的作品向来由自己设计元素,而这幅手稿,并非她的杰作。 飞机落地景城已经晚上七点。 姜予眠准时接机,陆宴臣让人把东西送回别墅,轻装上阵跟姜予眠去吃饭。 今天是姜予眠自己开车来的,看她坐在驾驶位,陆宴臣觉得稀奇:“你会开车。” 姜予眠得意道:“当然!我大学就拿到驾照了。” 拿到驾照后,她偶尔找机会练习,以免自己生疏。只是跟陆宴臣在一起时,一般有司机接送,或是陆宴臣开车,所以她一直没机会在他面前展现。 一周没见,两人都没表现出特别想念,甚至见面都没有扑过去拥抱这种腻歪场面。 “陆宴臣。” “嗯?” “刚才在机场,你见到我们旁边的情侣了吗?” 陆宴臣挑起眉梢。 她在眼前,他怎么会关注别人。 姜予眠暗暗打量他的表情:“人家接机,拥抱诶!” 可她亲自去接,还请他吃饭,阔别一周的男朋友比往常在家还冷淡,没有亲昵互动,没有甜言蜜语。 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她这异国恋一周,感情就淡了? 真可怕。 陆宴臣思索片刻,猜测她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拥抱?” 不等姜予眠反驳,他已经自觉补充:“可以,先欠着。” “不要。”有人假矜持,说不稀罕拥抱,陆宴臣笑而不语。 两人选了家中式酒馆,陆宴臣让她选,姜予眠光凭菜品颜值点了几道。 消费超过一定数量,店家送来两支酒,粉色的、蓝色的,盛在长支透明酒杯里,像花束。 以往姜予眠爱喝这些,陆宴臣把两支酒都给她,姜予眠却义正词严地拒绝:“我要开车的,不能喝酒。” “ok。”陆宴臣没劝,直接把酒收回,自己喝了。 姜予眠:“……” 她也想喝。 今天说好当司机接送陆宴臣,放出口的话不能反悔。 在这古朴雅致的包间,吃着摆盘精致、味道十足的酒菜,听着外面传来的悠扬乐曲,整个气氛变得小意柔情。 陆宴臣喝了两支酒,菜吃得少,姜予眠担心:“你是不是很累了呀?” 陆宴臣把酒杯轻摇晃:“飞机上吃过一点。” 姜予眠了然:“好嘛,那你陪我吃咯。” 见姜予眠埋头干饭,陆宴臣提醒:“别吃太撑。” 晚上要稍微控制食量,但这家店的味道确实不错,姜予眠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完还打嗝。 时间还早,陆宴臣带她去附近溜了两圈消食,感觉差不多了才回车上去。 陆宴臣正想跟她说点什么,姜予眠出声打断:“陆宴臣,你先别跟我说话,我不能一心二用。” 姜予眠开车很稳,只是速度稍慢,也分不出心思跟人讲话。陆宴臣单手支着侧脸,在她车上闭目休憩。 开回青山别墅花费的时间比平时多了十几分钟,姜予眠把车稳稳停下,周围安安静静的,扭头见陆宴臣仍然靠在座位上没动,以为他睡着了。 出差一周,应该还是很累吧? 姜予眠低头,悄悄去解他的安全系带,系扣一开,她拉着带子一端缓缓放回车边。怕弹到陆宴臣,她的动作很慢,手臂也要绕过他身前。 进行这一动作,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向陆宴臣靠近。 馨香入怀,假寐的男人蓦然睁眼。 姜予眠刚要退回去,腰忽然被握住,她小声惊呼,下巴也被掐着,迎向陆宴臣。 他喝了少量的酒,姜予眠仍然贪图齿尖残余的酒香,“你把我的酒喝了。” 陆宴臣笑:“现在还给你,好不好?” 因为很久没见,姜予眠主动伸手环住他,这样的动作无异于鼓励陆宴臣继续,他们忘了地点,越发放肆。 被分隔开的前座硌得人不舒服,陆宴臣松开她,打开车门。 姜予眠随手拨弄两下头发,以为要回家。她迟一点打开车门,忽然被绕过来的陆宴臣拽住手,把她推进后座。 “干,干什么呀。”姜予眠顿时结巴。 陆宴臣打开天窗,绚烂的夜色映入眼帘,姜予眠抬头望去,眼里满是欢喜:“今晚好多星星。” 陆宴臣坐进来,陪她一起观景:“比起你前几天看的如何?” 姜予眠老实说:“比之前更多。” 车门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合上,旁边的人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她侧脸:“多多益善。” 沉迷赏星的姜予眠顿时回神。 她现在对陆宴臣口中的成语产生了ptsd。 回头一看,男人那双深邃的眼在车灯中熠熠生辉,很亮,也很……富有深意。 姜予眠飞速从脑海中抽取话题:“今天俊霖哥发朋友圈说你送他礼物,你去宋家了吗?去干嘛呀?” 她不问还好,一问,却见陆宴臣眼底笑容更盛:“托人帮忙。” “咦?”这话好谦虚,姜予眠是真好奇,“你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 陆宴臣不急不缓抛出鱼儿:“想知道?” 姜予眠连忙点头。 男人食指轻勾:“过来,我告诉你。” 姜予眠好骗,一招手就凑过去,结果自投罗网,掉进陆宴臣设置的陷进。 他揉红了蝴蝶印才说:“小眠眠,我忍你很久了。” 出差一周,姜予眠在语音和视频里作威作福,算着时差故意在早上给他打电话,仗着距离遥远,所以肆无忌惮。 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真实情绪汹涌而急切,他不仅偿还了姜予眠索要的拥抱,还免费赠送更多。 呼吸在她脸颊流连,从嘴角到颈间,姜予眠意识到不妙:“陆,陆宴臣,我们还没回家。” “有什么关系?”陆宴臣伸手关掉车灯,后座顷刻变灰暗。 陆宴臣提拎她坐到腿上,抚着柔顺的发丝,修长的手指穿进发间,紧贴着头皮,触感清晰。 “抱好我,嗯?” 一时间,姜予眠竟分不清他那个“嗯”字是叹词还是嗓子不受控制发出的声音。她无意识仰头看向星空顶,纯洁无瑕的月亮在她眼前晃动,无数星光闪烁。 紧闭的车窗外,有月光、有微风,渐渐地,她的注意力被剥夺,再也没心思欣赏美丽夜景。 “关,关掉天窗。”她试图伸手,却被捉回。 “不是喜欢星星吗?”月光下,陆宴臣的手指间也闪烁着晶莹,“多多益善。” 脱离平日舒适的环境,在这狭窄而新奇的地方,刺激着大脑神经,促使心灵和身体达到双重愉悦的顶峰。 陆宴臣的声音落在耳侧:“上次你说谁是妖精。” 她的嗓音染上一丝哭腔:“你……” 陆宴臣却说:“错了。” 宽大的裙摆像花瓣一样绽放,陆宴臣捉住了跌入花丛的那只妖精。 “你才是。” “小蝴蝶精。” 第7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在颤动的车里,姜予眠最终为自己“嚣张”的一周付出了代价,以至于后来,她再也没开过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那晚的月亮和星空很美,姜予眠却没精力欣赏。 她忘记自己随口提起的问题,再也没心思探究陆宴臣去宋家的目的。 晚上十点多,姜予眠披着一件男士外套被陆宴臣牵回家,管家正要打招呼,却见平时对他们温和有礼的两位主人径直乘电梯上了楼。 管家想,陆先生跟姜小姐的感情真好。 当年姜予眠还在上学时住在青山别墅,陆宴臣就对她关怀备至,如今变成恋人关系,在家都形影不离。 姜予眠回屋直接进了浴室。 外套脱下,里面是条浅绿色长袖连衣裙,像生机盎然的春天。 这是前不久跟盛菲菲一起逛街买的新裙子,今天第一次穿,光荣牺牲。 “咔哒。” 门开了。 姜予眠微微侧目,余光扫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嘴里小声埋怨:“新裙子就这么坏掉了。” 陆先生大方承诺:“赔给你。” 于是第二天,她收到了一堆新衣服,以及陆宴臣出差从国外带回来的小礼物。 转眼就到五月,姜予眠跟平常一样早起、上班,原本以为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直到一对自称是她舅舅舅妈的夫妻找上门。 不,是找到公司大门。 当年她跟陆宴臣回南霖,发现舅舅一家不告而别,她默认对方想摆脱她这个包袱,没有去找,从此断了联系。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主动出现,热情地扑上来喊眠眠。 姜予眠没带他们回家,在附近的餐厅订了个包间。 舅舅和舅妈对她嘘寒问暖,姜予眠默默听着,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们滔滔不绝地说,姜予眠不予回应,时间一长,两人也意识到自己在唱独角戏。 当年他们对姜予眠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舅舅和舅妈对视一眼,默契闭上嘴。 突然的安静使得包间气氛更尴尬。 两人仔细打量外甥女,她长高了、也变漂亮了,从内到外容光焕发,跟当初那个骨瘦如柴、唯唯诺诺的小女孩截然不同。 他们平时不怎么上网,更不会关注科技方面新闻,所以对姜予眠的改变一无所知。直到前不久,儿子刷到网络视频,跑到他们面前确认姜予眠的身份,他们才知晓自家外甥女变成前途无量的大红人。 两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是舅妈搓手询问:“眠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姜予眠虚握着茶杯,生疏回应:“还好。” 舅妈叹气:“你这孩子,当年跟人走了也不联系我们,我和你舅舅时常念起,都觉得心疼。” 姜予眠停顿几秒:“我记得,当初是舅舅和舅妈让我去陆家借住吧?” 还记得陆老爷子在电话里提出带她回陆家的建议,她当时不知所措,反倒是舅舅和舅妈一直催她答应,生怕甩不掉她这个拖油瓶。 “我们也是为你好,陆家家大业大,看看你现在过得多好。”舅妈指着她那身整洁精致的工作装,“有了钱,生活条件好了,学习好了,连工作都这么上档次。” “不像我们,挤在几十平的小房子里,还要早起晚归赚辛苦钱供你弟弟上学。” 姜予眠眉头轻挑:“照这么说,我应该感谢舅舅和舅妈有先见之明,在我去了陆家后不闻不问,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搬家,以免我再回去。” 这番话赤裸裸打在两人脸上。 这丫头从前不爱吭声,现在嘴皮子也变得厉害,话里藏针,扎得人生疼。 “眠眠,你这话真是错怪我跟你舅舅了,当初你去了陆家也不给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想找你都找不到,要不是前不久你弟弟在网上看到关于你的消息,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重逢。” 姜予眠含笑不语。 前面还说陆家家大业大,怎么会联系不上,不过是托词。 舅妈还在表演:“你是不知道,这几年咱们家过得惨。” “前年你舅舅公司裁员,他丢了工作,年龄上来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你弟弟还在读书,开销大,我们一家人只能靠打些零工供他上学,维持一家生活。” 姜予眠默默呼出一口气。 她在等,等舅舅舅妈忍不住说明来意。 总不能是想念她,找她叙旧。 果不其然,见姜予眠一副冷淡的模样,两人终于耐不住,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啦响:“眠眠,你现在在这么大的公司工作,有出息了,能不能帮帮咱们家?” 从前对她不闻不问,现在赶着上门攀关系,这大概就是现实的人心。 姜予眠不咸不淡的拒绝:“抱歉啊舅妈,我也不过是个学生,在公司实习,没什么话语权的。” “你。”舅妈不信,“你现在过得这么好,陆家一定对你不错吧?” “我们查过了,你这家公司就是陆家的,他们肯让你来这里上班,对你真是不错。”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么大家公司,能不能帮你舅舅也找个工作……” 原来,他们竟以为,是陆家开后门让她在天誉工作。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暗示她找陆家帮忙,真是难为他俩。 “我说了,我只是个实习生,没有那么大本事。”就算有,她也不会做。 姜予眠一再拒绝,两人脸色逐渐难看,舅舅终于沉不住气:“姜予眠,当初我们收留你住在家整整三年,你现在这也不肯,那也不愿是什么意思?” 收留三年,多么大的恩惠啊。 这不提还好,提起来,姜予眠只能彻底撕破他们的假面:“舅舅收留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爸妈和爷爷留下的钱吗?” 成为她的监护人,拿到她父母留下的钱财来养她…… 真不知道谁占了便宜。 如果舅舅舅妈对她好,她不会计较这些,但她不傻,那些嫌弃的眼光到现在她都忘不掉。 姜予眠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无非是要钱。 她也直接:“当初住在舅舅家里,学费和其他支出都是爸妈留给我的钱,我不欠你们。如果你们非要计较,顶多是一日三餐。” “我还在实习,也没什么钱,按照一日三餐折算成现金,每个月打给你们。” 姜予眠给他们计算,加起来一个月不过几百块。 这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舅舅满脸写着不乐意:“你这什么意思,我跟你舅妈是来管你要那几百块生活费的吗?” 姜予眠刚掏出手机,又收回去:“不要吗?那我就不转了。” 舅舅和舅妈:“……” 他们没想到姜予眠如今变成这样子,淡漠的神态,显得无情。 “姜予眠,你拿几百块钱就想打发我们,你现在出息了,就不管你的舅舅舅妈?网上都夸你是天才,你那么出名,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他们试图以此吓唬姜予眠就范。 那些有名的人不是最顾及声誉吗?她在外面光鲜亮丽,不管亲舅舅一家的死活,传出去,网友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她淹死。 姜予眠也并不打算跟他们回顾往昔亲情,“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并没有赡养你们的义务,舅舅舅妈如果有疑问,不如去找个律师来跟我清算。” 姜予眠外表纯善,骨子里倔强得很。 这样的眼神让他们想起来,当年姜予眠在学校被欺负,也是这么不依不饶,找老师、找警察,就是不肯自己吃亏。 她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女孩,从来不是。 -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的亲人再度相遇,姜予眠并没有感到开心,因为那些人带着目的而来,用心不纯。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决定把钱转给舅舅,不多,一个月一千块,她没有一次性给清,而是定期入账。 姑且就算是,回报他们曾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提到实习,姜予眠的实习报告早已经填写完毕,公司盖章认证,只待姜予眠返校考试时带回去上交。 大四毕业在即,消失半年的陆习终于回家。 谈婶欢天喜地,打电话给姜予眠,希望她跟陆宴臣都回家聚一聚。 姜予眠征求过陆宴臣的意见,最终只有她到场。 陆老爷子次次往她身后看,次次留下失落的眼神,姜予眠只当没看见,从不主动提起陆宴臣。 她见到陆习,曾经那个张扬的少年在短短半年间大变样。 他剪了寸头,显得干脆利索,以前最爱明艳红色,现在也换成了黑t恤。 不知道他这几个月去了哪里,皮肤变黑了些,身上少了几分少年气,眉宇间沉淀出几分内敛。 他不再跟陆爷爷斗嘴争吵,甚至能耐心坐下,陪老爷子说说话。 姜予眠看到这一幕都觉得稀奇。 自从那件事后,陆习改变许多,好像真的长大了。 见到姜予眠,陆习也会跟她好好打招呼,“嘿。” 姜予眠颔首:“好久不见。” 饭桌上,陆习跟陆老爷子讲述自己这半年遇到的趣事,姜予眠都听了进去。 讲到有趣片段,姜予眠悄悄竖起耳朵,觉得他的体验非常新奇。 直到最后,陆老爷子问了一句:“还走吗?” 姜予眠突然明白,她跟陆老爷子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她会好奇陆习的经历,而陆老爷子只担心孙子是否还会离开。 她一面为陆爷爷小心试探的语气感到心酸,一面又替陆宴臣觉得委屈。 人到老年,只盼亲人留在身边,曾经的偏爱给了陆习,现在的不舍依然给了陆习。 时隔多年,陆老爷子已经想不起失去儿子的痛,他只剩下两个孙子,而这个小孙子,他付出感情宠爱多年,究竟舍不得陆习受苦。 晚饭后,姜予眠要回家,陆老爷子留不住。 外面在下雨,陆习撑着伞出来:“我跟你一起走吧。” 姜予眠手里也拎着一把雨伞:“昂?” 陆习说:“我要去趟青山别墅,找大哥有点事。” 来陆家接人的是老赵,半年不见陆习,还特意打了声招呼。 姜予眠跟陆习坐在后座,刚开始都沉默,几分钟后,陆习突然出声:“我想资助一个小孩上学。” 姜予眠扭头:“谁?” 陆习把自己在村里遇到杨慧的事情告诉她,除了隐瞒腿伤,其他什么都说。 “她很有音乐天赋,留在村里太可惜。”如果天赋才能一直被埋没,天才也会泯然众矣。 他想帮助杨慧走音乐的路,不仅仅是资金,还要提供环境。 村里没有那个条件,城里才能找到专业老师教学。 听到这个故事,姜予眠觉得似曾相识。 陆习对杨慧的怜悯,不正是当初陆家看到她的样子吗? 原来,当初那个只会欺负她的少年真的长大了,竟也懂得助人。 “你是希望陆宴臣帮你资助吗?” “暂时是,等我工作,我会自己负责。” 他有钱,陆家每年分红都够他快乐享受一辈子,如果是以前,他想做什么就做了,根本不会征求谁的同意。现在不一样,他明白那些钱都是沾了大哥的光,他现在用的每一分钱,都跟陆家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想经过大哥同意,先把杨慧带进城里来学习,等过两年,他会自己赚钱负责资助。 姜予眠大概听懂他的意思。 其实每年陆氏都会做慈善,资助学生的项目只是其中之一,多一个孩子对陆宴臣来说根本不算事。但陆习的意思是,以后他要自己帮杨慧走出困境。 聊到最后,青山别墅到了。 分别四月,兄弟俩再见面,陆宴臣依然是那副表面温雅,眼底没什么情绪的状态,而陆习在面对他时,流露出几分拘谨。 是的,那个敢跟爷爷叫嚣的少年在自己大哥面前表现拘谨,明明自己才是客人,还给陆宴臣端茶递水。 姜予眠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悄悄笑。 陆宴臣倒是很懂这个弟弟,直接问:“什么事?” 陆习把关于杨慧的事重复了一遍:“我想资助她。” 陆宴臣面不改色:“哦。” 这反应过于平淡简洁,让人捉摸不透,陆习点明来意:“大哥,我现在还没毕业,所以想请你帮忙,先把她转到城里来。” 陆宴臣放下杯子:“是你要帮她,不是我。” 陆习补充:“我知道,没有一直麻烦你的意思,只是暂时,等我工作后,我会接管她。” 陆宴臣平静道:“那就等你工作后,自己想办法。” 陆宴臣的反应出乎意料,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他竟拒绝了。 陆习不明白:“大哥,你不是经常在做慈善吗,资助杨慧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陆宴臣提醒他:“现在要做慈善的是你,不是我。” “自己没本事,就不要妄想拯救别人。” 陆宴臣的冷漠拒绝让陆习失落离开。 姜予眠也觉得奇怪:“你刚才那句话好像让他受了打击,他难得想做件有意义的事。” 陆宴臣哼声:“如果几句话就让他放弃,那也没有开始的必要。” 姜予眠想起饭桌前那些事,“其实这半年,陆习好像成长了许多。” 陆宴臣不以为然:“真正长大,就不会一有事就跑来找我帮忙。” 陆习仍然没有脱离陆家带给他的庇佑,始终觉得,做任何事都有依仗。 姜予眠顿时明白陆宴臣的用意,没等她感叹陆宴臣用心深刻,就被他逮到:“眠眠,你今天一直在帮他说话。” “才没有!”她不过就事论事提了几句,就被贴上这个标签,简直污蔑。 陆宴臣这辈子遇到最不公的事,大概在于跟陆习的区别对待,姜予眠一点都不希望他觉得,她会为别人而质疑他。 她踮起脚,主动伸手环住陆宴臣的脖颈:“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坚定不移站你这边。” 就像当初她入侵网络修改比赛名字,陆宴臣答应站她这边,替她善后一样。 陆宴臣顺手扣住她后脑:“做错也站?” 姜予眠毫不犹豫点头:“也站!” 她那双杏眼亮晶晶的,写满了真诚,陆宴臣忍不住低头吻她,里里外外地拥有她。 从小到大没体会过的偏爱,最后是姜予眠给他的。 眼前这个人,从步伐摇晃的小女孩变成妍姿艳质的大人。 他迫不及待地,想给她冠上另一层身份,与他更亲密的关系。 - 六月底,姜予眠返校参加毕业考试。 与此同时,陆宴臣收到宋夫人派专人从宁城送来的东西,精美方盒里装着一枚戒指,鸢尾紫的蝴蝶振翅欲飞,蛊惑人心。 姜予眠考试两天,间隔两天等成绩,顺便拍毕业照,参加毕业典礼。 考完那天,405宿舍聚餐庆祝,提到对未来的规划,有人雄心壮志,有人迷茫前行。 姜予眠早早被学校保研,她接下来依然是工作和学习两手抓。 许朵画还是打算回老家找工作:“我爸妈都舍不得我离家太远,其实我自己也不习惯一个人在外面打拼。” 徐天骄离开天誉,去了家新公司,她最近情场不顺:“前阵子遇到一个愣头青,不就睡了他一晚,现在非要我负责。” 众人:“……” 渣女。 “天骄,你这样玩弄人家感情是不对的。” “我哪儿玩弄了?办事之前说得清清楚楚,他占了便宜还要我负责。”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徐天骄从来不心虚。 “算了不说糟心事,有没有开心点的说来听听?” 这时,一直埋头干饭的元清梨缓缓举起手,小声道:“我,我想跟你们说,说一件事。” 许朵画吐槽:“梨梨,咱们都认识多久了,你跟我们说话还结巴?” “不,不是结巴。”她是害羞、紧张。 许朵画嘿嘿笑:“你脸怎么红了?” 元清梨放下手,像小学生上课一样搭在桌面:“那个,我跟秦衍打算后天领结婚证,你们有空可以留下来,我请你们吃饭。” 元清梨说完,其余三人默契安静了整整十秒钟。 “卧槽……”最后是许朵画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对她的操作一波狂吹:“牛逼啊,还真毕业证跟结婚证两手抓。” 姜予眠以茶代酒举杯:“恭喜你。” “考都考完了,还喝什么茶,这种好日子必须上酒。”徐天骄招来服务员,一人点了一杯。 后来越聊越开心,爱酒的又陆续喝了不少,只有不太能喝酒的元清梨,只抿了几小口。 徐天骄千杯不醉,这几杯酒跟喝水似的,走的时候依然很清醒。 元清梨接到电话,她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是元清梨的回答很清楚。 “我还在饭店。” “差不多吃完了,她们在喝酒。” “我没喝,只抿了一小口。” “好哦,我在这里等你。” 秦衍正在来接她的路上。 这边打完电话,又听到姜予眠发语音,她转文字,最后一条操作失误,直接播放出来。 陆宴臣的声音跟他本人一样独特成熟又具魅力:“还有十分钟到。” 许朵画左看一眼有看一眼,对着前方郑重其事地打了个饱嗝。 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直到陆宴臣跟秦衍一前一后走进来,许朵画默默在桌面画圈。 有男朋友的确了不起。 说来也巧,陆宴臣跟秦衍没约时间,刚好在楼下碰到就一起上来了。 秦衍主动打招呼:“宴臣哥,你也来接人啊。” 陆宴臣点头,他当然知道今日是姜予眠和舍友们聚餐。 秦衍发出邀请:“我跟梨梨后天领证,宴臣哥你要是有空,改天来喝杯喜酒。” “婚礼定了?”陆宴臣从秦舟越嘴里听说过秦衍的计划,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秦衍摇头:“梨梨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我们打算旅行结婚,到时候请一些关系近的亲朋好友吃一顿。” 元清梨本就社恐,婚礼那天全程被人盯着,对她来说是折磨。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他只想给元清梨一个最合适的“婚礼”,那并不仅仅局限于一场仪式。 陆宴臣答应去。 谈话间,两人已经进入饭店,找到自家未来老婆。 元清梨还是清醒的,软绵绵的喊了声秦衍,秦衍又开始关心她有没有喝酒云云…… 姜予眠托腮靠在椅子上,右手扶着酒杯,里面的酒还剩一半。她似乎没发现陆宴臣的到来,直到陆宴臣夺走她手里的杯子。 姜予眠下意识仰头,斜望着高高的他,不说话。 陆宴臣伸手捏了一下她脸颊:“喝了多少?” 姜予眠摇头:“不记得了。” 陆宴臣懒得跟她计较,“该回家了。” 姜予眠伸手要他拉才肯起,那姿态,据许朵画描述,当真是矫揉造作。 这些腻歪表现对单身狗来说攻击力很强,对情侣来说就刚刚好。 陆宴臣牵着她走,姜予眠乖乖跟在身边。 陆宴臣是开完会过来的,穿着西服正装,而姜予眠回学校考试,打扮得朴素简约,看穿着就是学生样儿。 两人靠在一起,又有身高差,那画风有着反常态的萌。 两人牵着手走路,姜予眠忽然起了玩心,扣着他手指摇晃:“梨梨说,她跟秦衍结婚,要请我们吃饭。” 陆宴臣鼻腔“嗯”声:“我知道。” 片刻后,他顺着话题问:“那你呢?眠眠想结婚吗?” “结婚?”姜予眠努力睁大眼睛去思考这件事,又反问:“我要结婚吗?” 陆宴臣停下脚步,看她眼睛:“如果你想的话。” 姜予眠毫不畏惧,迎上那道深邃而炙热的目光:“跟你的话,我想。” 她的直白直击另一颗忐忑的心脏。 在陆宴臣眼里,这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 这个事情,姜予眠清醒后并没有提起,陆宴臣不确定她是否记得,也没问。 各科成绩在老师加班加点的批改下陆续出分,姜予眠不太关注分数,只想着明天的毕业典礼。 明天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有人毕业,有人结婚。 这时可以邀请关系亲近的人陪自己毕业,姜予眠自然想到陆宴臣:“明天我们拍毕业照,你要来吗?” 陆宴臣说:“上午有个线上采访。” 姜予眠“噢”了声。 他补充道:“结束后尽量赶过去找你。” 姜予眠点头。 她就知道,陆宴臣从来都不是言情剧里为了女主什么都不顾的“霸总”,可她喜欢这样遵守约定,事事有规划的男人。 陆宴臣注重工作,却从未因为工作而让她感到被冷待和不舒服。 毕业这天,陆宴臣先把她送进学院,再去公司。 采访地点就在办公室。 提前约好的记者早早来到公司等待,开始录制时,把准备好的提纲和问题陆续抛出。 中途,陆宴臣的手机响起几秒短暂的铃声,像是特别关注的提醒。 向来严谨的陆宴臣竟暂停采访,拿起手机:“抱歉,回一个消息。” 他们看到陆宴臣拿起手机打字,不知在跟谁交流,神色十分柔和。 待陆宴臣反扣手机,记者适当插入轻松话题调节气氛:“看陆总毫不犹豫的回复,是很重要的消息吧?” 陆宴臣按灭屏幕,手机却拿在手里没放,甚至好脾气地回复提问:“女朋友。” 此话一出,在场工作人员,包括旁边待命的姚助理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多少记者费尽心思挖不到的情感八卦,竟从陆宴臣本人口中爆出来。 这可是陆宴臣啊,如今科技行业里的领军人。 这个话题即使与商业无关,传出去也一定会爆。 记者随机应变:“以前都说陆总忙于工作,无暇顾及感情生活,这还是陆总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公开个人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将近?” 记者们眼里充满期待,只希望陆宴臣多吐露一点,一点点消息也好。 陆宴臣抬眸,看向镜头:“没错,我打算跟她求婚。” 第7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毕业典礼从上午九点半开始举行,元清梨踩点赶来,差点迟到。 许朵画朝她招手,姜予眠让了个位置,元清梨脸蛋红扑扑的,喘气声有些急。 “你怎么这么晚,都开始了。”许朵画压低声音问,然而当她注意到元清梨手里的红本本,顿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找虐。 姜予眠伸手扶了元清梨一把,“领证了?” 元清梨深吸一口气,捏着结婚证重重点头:“嗯!” 她跟秦衍很早就去排队,成为今天第一对办理的新人,办完赶来学校刚刚好,不过她是那种从来不迟到的好学生,进校门后直接跑过来的。 知情的三位室友同她道贺:“恭喜呀,梨梨。” 空闲时看手机,发现元清梨跟秦衍已经在朋友圈晒出结婚证的照片。 元清梨是不太爱发朋友圈的人,她不想别人关注自己的生活,怕发出内容被人议论,朋友圈几乎是空的。可在这一天,点赞评论跳动不停,她却很高兴,没有被高度关注的恐惧感。 元清梨微信好友不多,姜予眠看到的几条评论都是同学,秦衍那边是祁医生、秦舟越等…… 秦衍不客气地向他们索要份子钱,姜予眠看了会儿,点开置顶框。 咩咩:梨梨和秦衍结婚,我给梨梨交了份子钱。 l:嗯。 咩咩:嗯? l:回来报销。 咩咩:份子钱也报销? l:毕竟其中有我一份。 她只是想问陆宴臣给了秦衍多少,打探一下行情,陆宴臣这意思,她给了元清梨,他就不给秦衍了? 姜予眠脑筋一转,立马领悟陆宴臣的意思。 他们是一起的,交一份钱就好。 咩咩:你的采访完成了吗? l:没有。 咩咩:那你在干嘛呀? l:回你消息。 姜予眠:…… 废话文学给你玩明白了。 她这毕业典礼,校长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下面十有八九的学生都在开小差,所以她能刷朋友圈还给陆宴臣发消息。 陆宴臣回复那么快,估计采访还没开始? 于是她安心给陆宴臣发信息,心想对方有事,总会告诉她一声。 许朵画抓紧最后的时间跟同学聊天,从左到右,从前往后,最后轻拍姜予眠:“眠眠,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姜予眠的思路,想一想:“啊,好像是的。” 她生日就在七月,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尾声。 许朵画翻看手机:“我三号的票,还可以给你庆个生。” 元清梨结婚要请客,姜予眠生日要请客,他们在毕业之际,还能吃两顿。 姜予眠很爽快:“可以啊,我请你们吃饭。” 许朵画一碗水端平,每个人都要招呼,回头喊了徐天骄几声:“天骄,天骄。” 徐天骄坐在椅子上打盹,被吵醒,眼里透着不悦。 徐天娇五官大气,这时候的眼神偏锋利,要是不熟悉的人,恐怕会被吓到。 同寝三年,许朵画摸透了每个人的脾气,丝毫不慌:“在这儿你也能睡着?” “说。”徐天骄有起床气,她困得不行,打盹还被吵醒,眉眼透着焦躁。 许朵画嘿嘿笑:“瞧你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是跟哪位帅哥同度春宵去了?” 徐天骄抬手打呵欠:“还能是谁,都说了有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啊,就你之前说荷尔蒙爆棚那个直男?” “嗯。” “你这样……肯定甩不掉啊。” 哪有人一边说分,一边身体交流的。 徐天骄没说自己抵不住诱惑:“送到嘴边的肉你不吃?” 许朵画:“你就没想过找人定下来吗?” 徐天骄哼声:“这世界上的男人可信?” “有啊。”许朵画立马指向另外两位室友,“秦衍学长对梨梨一见钟情,追了三年,现在毕业证跟结婚证两手抓。” “眠眠跟陆总年少相识,等待多年,在看不见对方的地方一起成长,顶峰相遇。” “她们运气好。” 姜予眠暗恋多年得偿所愿,元清梨谈一次恋爱就能从校服走到婚纱。 只有她从出生就拿到一把烂牌,也没运气遇到良人。 毕业大典散去后,同学们穿着学士服到处拍照留恋。 秦衍送来四束花,庆祝直系学妹们毕业,她们三个拿到简约的满天星,只有元清梨是一大束玫瑰。 许朵画苦中作乐:“好歹是束花呢。” 有总比没人好,虽然是托了元清梨的福。 正好,她们让秦衍充当临时摄影帮她们四人拍照,姜予眠时不时看手机,许朵画随口问了嘴:“你家陆总不来吗?” “快到了。” 陆宴臣采访结束后,又开了个短会才从公司过来。学校面积太大,他对校园环境不熟悉,所以比较麻烦。 “这边人好多,我先去找他。”姜予眠跟室友打了声招呼,边走边拨打电话,陆宴臣的声音传到耳边,姜予眠问他附近的标志性建筑:“你旁边是什么样子啊?可以拍照图。” 陆宴臣很快发来一张图片。 姜予眠放大图片,自言自语:“好像就在附近啊。” 其实这几年,她也没太多时间在学校到处逛,隐约有点印象:“附近是不是有座桥?” “是。” “啊,我知道在哪儿了,你去桥头等我。” 穿着学士服、扎着马尾的女孩拿着手机奔跑,六月的阳光追着她,影子陪她走过长长的路。终于,她在桥边见到低头看手机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衬衣,手捧鲜花站在阳光下,光是侧脸就令人心动无限。 两人心有灵犀似的,在姜予眠提步前进的路上,陆宴臣侧头一望,立即向她走来。 在她不均匀的呼吸声中,陆宴臣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太阳,弯腰轻拥:“毕业快乐,我的宝贝。” 姜予眠收到一束明艳的向日葵,这让她想起高考那年,陆宴臣在车里准备了一堆鲜花。 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亲人缺席的日子,陆宴臣都给她补得完完整整。 她带陆宴臣跟室友们会面,顺便让秦衍帮她跟陆宴臣拍了一张合照。姜予眠遮了陆宴臣的脸再发到朋友圈,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姜乐乐:毕业快乐!我明天毕业典礼。 还有高中班长和蒋博知给她点赞。 盛菲菲:这年头谁晒照片还贴纸啊,删除重发。 她前两天po在朋友圈的毕业照,九宫格全是精修。 陆习点了个赞。 秦衍:摄影费,打钱。 秦舟越:最近是有点费钱。 l:怎么,我见不得人? 当陆宴臣的评论跳出屏幕时,姜予眠诧异扭头,望向身旁的人:“你还给我评论。” 陆宴臣抬眸,又是疑问句:“怎么,你的朋友圈不能评?” “能……”能是能,就陆宴臣那句话的意思,是要她无码公开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想被高度关注。”她这是公开权限,没有分组屏蔽,大多数人只知道她有男朋友,但一直不清楚对方身份。 陆宴臣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公开?” 姜予眠琢磨了一下,征求他的意见:“那我重发一次?” 有电话打断他们的谈话。 陆宴臣接电话时,手机放在左边,姚助理正在替记者试探:“陆总,今天采访里,关于您个人感情的内容,可以发吗?” 陆宴臣:“嗯。” 对话很快结束,姜予眠完全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现在重发一次哦?” 陆宴臣默默盯着她看了几秒,笑道:“下次吧。” 他确信,姜予眠下次分享的内容会更精彩。 姜予眠也不常在朋友圈秀恩爱,大半年才发一次,记录比较有意义的事情,她以为下次会很久,没想到几天后…… 七月二号,姜予眠的生日如期而至。 今年陆老爷子没叫她回去,而是直接让人送来礼物。姜予眠跟朋友们约的午饭,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连时间都要分成几等份。 姜予眠从上午开始化妆,粉底液也盖不住脖子上的印记,她也不喜欢把粉底抹得到处都是,干脆找了件挂脖的衣服全部挡住。 今天陆宴臣不上班,大早上坐在家里喝茶,姜予眠从他身旁经过,又特意倒回去,站定在他面前:“陆宴臣,你这习惯得改改。” 陆宴臣仰头:“嗯?” 她用只有两人懂的意思比划,指着衣领:“你这样,我夏天怎么穿裙子?” 陆宴臣对答如流:“在家穿。” “你很烦。”谁不希望夏天穿漂漂亮亮的裙子和姐妹出门逛街。 “很严重?”他放下茶杯,伸手示意,“过来我看看。” 姜予眠以为他终于有了良心,当即解开两颗纽扣,“喏,你自己看。” 有些是早晨留下的,所以现在很清晰。 没有衣领的遮挡,陆宴臣才发现她今天佩戴的项链是十九岁的生日礼物,绵羊和星星的设计。 陆宴臣的目光在钻石项链上停留片刻,一把将人拉入怀中,敷衍承诺:“下次我注意。” 这本是个温情画面,如果姜予眠不戳破的话。 “你每次都这么说。”就这个问题,她找陆宴臣理论了不止十次,认错很快,就是不改。 他似乎很喜欢亲她,每一寸。 兴致高的时候,会留下一只又一只小蝴蝶,成群结队。 陆宴臣含笑不语,这会儿倒是正经地替她把纽扣一粒一粒系上,像个斯文败类。 “走吧,送你去餐厅。” 陆宴臣亲自开车送她过去,姜予眠一路上都在看手机,盛菲菲慢腾腾的发来信息。 菲菲公主:最近忙着毕业,今天就不过来了,改天给你补礼物。 咩咩:没事没事。 她完全没想起,盛菲菲前两天已经发过毕业照。 从凌晨开始就陆续有人发来生日祝福,姜予眠在消息列表看到许久没联系的沈清白。沈清白离开天誉后,两人的联系渐渐淡了,偶尔产生的必要话题跟“逐星”有关,基本没聊私话。 很快,沈清白收到一声客气的回复:“谢谢学长。” 学长…… 姜予眠对他的称呼始终如此。 毕业那天,他想跟姜予眠说句毕业快乐,结果看到她朋友圈的合照,干脆当做不知道。 今天是姜予眠生日,于情于理,他也该跟这位曾经一起共事的小师妹说声:生日快乐。 “沈清白。” 导师在叫他,沈清白彻底放下手机,“马上来。” - 中午的饭局还是只有宿舍四人,人与人相处都有一个氛围圈,多余的人融不进去,她们聊起来也会不自在。 七月份,外面的温度已经很高,三位室友穿着不同风格的衣裙,领口都拉得很高。 许朵画本想调侃,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一个甜蜜新婚期。 一个永远热恋期。 一个极限推拉期。 只有她,母胎单身至此。 饭局散去,四人迎来真正的告别。 姜予眠跟元清梨的对象们都互相认识,以后还会常有来往,徐天骄跟他们的圈子有所不同,至于回老家的许朵画,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来几次。 秦衍来接元清梨,顺道跟她打招呼。 姜予眠跟这对新婚小夫妻挥手:“拜拜。” 秦衍:“拜拜。” 元清梨:“晚上见。” 姜予眠:“啊?” 秦衍偷偷轻拍元清梨后背,不擅长撒谎的女孩吞吞吐吐改口:“我,我说下次再见。” 在姜予眠看不到的地方,秦衍感叹:“刚收到的份子钱,又要交出去了。” 元清梨还是单纯了些:“眠眠也要结婚了吗?没听她说呀。” 秦衍重申:“求婚,她还不知道呢。” 下午也是陆宴臣来接的,姜予眠靠在窗边,显得心不在焉。 “过生日还不高兴?” “时间过得好快,四年大学就这么结束了。”姜予眠眺望窗外迅速飞离的景,晚班感叹:“分别,不是一个好词。” 红灯停,陆宴臣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放心,我们不会。” 后来姜予眠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陆宴臣说:“看星星。” 她不知道陆宴臣什么时候申请的航线,当天下午,一家私人飞机从景城飞往南霖。 陆宴臣带她回老家,是为了告知她最敬爱的长辈亲人,他想娶她。 院墙上的身高线,在姜予眠23岁生日这天又添上一笔。 姜予眠年年来,年年都能看到增长的身高线。其实到她这个年龄,身高基本不再增加,所谓的身高线更像是年龄线,长一岁画一道。 她从未自己画过线,却年年有增长。 “你以前专门飞回来画线吗?” “嗯。” “但是你每次都让姚助理送礼物。” “怕忍不住。” 他怕自己控制欲作祟,打破姜予眠原本的成长线,一旦介入,再也无法抽身。 幸好幸好,他们在最合适的时间重逢。 “天不早了,陆宴臣。”姜予眠以为,他们该走了。 陆宴臣却牵着她的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因为陆宴臣的吩咐,这里时常有人打扫,每次来看着都十分整洁,姜予眠也没想过别的。开门后却发现家中所有不同。 “这里坏掉的家具都放在另一间屋子,能用的都经过多道程序打理干净,可以直接住。” 原本属于这里的家具没什么变动,屋子看起来却焕然一新。 他替她留住了童年记忆,又还给她一个崭新的家。 “还有你的秋千,已经重新固定过,随时可以玩。” 风扬起裙摆,姜予眠坐在秋千上,手扶的位置缠绕着柔软的丝带,他细心地布置好一切,这比任何热闹的生日祝贺都让姜予眠开心。 “陆宴臣,你帮我推一下。” “好。” 替人推秋千这种事,陆宴臣有生以来只做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多年前。 那年他晕倒在雪地,在医院住了两天,姜家人把他送回家的时候,爷爷沉浸在失去儿子和儿媳的悲痛中,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回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之前,忍不住发出几声连续的咳嗽。 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不走:“哥哥生病一个人。” 她的话不完整,但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可怜。 最后是姜予眠的爷爷出面,跟陆老爷子说情,带他到外面住几天。 老爷子没有犹豫,像打发物件似的任由他跟姜家走。 他们是来吊唁的,住不了多久,陆宴臣无所谓,去哪儿都不吭声。只有六岁的小姑娘感觉不到哀伤,一旦脱离哀愁的环境,就变得活蹦乱跳。 当时住的地方附近有娱乐区,她喜欢荡秋千,冬天也不怕冷,非要往上爬。 “哥哥,你推。”小姑娘使唤起人的模样,跟现在差不多。 月光穿透树梢,繁密的大树挡住了星星。 在秋千下玩了一会儿,陆宴臣提出:“要出去看星星吗?” “好啊。”姜予眠一下子离开秋千,那灵敏的动作,也不怕摔着。 她直接往前走,被陆宴臣拉住。 在她困惑的眼神中,陆宴臣单膝蹲下:“我背你。” 空中有风,路上有灯,今晚的村子格外漂亮。 姜予眠双手环在他肩头:“很久没见过逛过村里,原来村里的夜晚这么好看。” 陆宴臣在心里反驳:不是村里的夜晚好看,是特意布置过的今夜格外美妙。 幼年的记忆在姜予眠脑海中依然清晰,清楚记得哪一条路通向什么地方,但陆宴臣知道吗? 她不确定。 她也不知道村里什么时候安装上了那么多路灯,一盏一盏,像地面的星。 陆宴臣背着她往前走,抬头就能看到星空。 有星星的夜晚对姜予眠来说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城市里很难看到闪耀的星星,而南霖小镇满天繁星,格外璀璨。 她以为,这就是陆宴臣要带她看的星星。 陆宴臣背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眠眠,今天许愿了吗?” “许过。”中午跟元清梨她们吃饭的时候点过蜡烛,许了生日愿望。 “许了几个愿望?”陆宴臣问。 “一个。”跟陆宴臣说话的时候,姜予眠低下头,靠着他肩后。 他说:“一个啊,太少了。” “不能太贪心,我怕所求太多,愿望就不灵验了。”人们习惯性许三个愿望,而她三个愿望都一样,所以是一个。 他们来到山坡上。 山野不似往日漆黑,树枝环绕着光,地面也没有杂草。 左手腕表屏幕亮起,陆宴臣停下脚步:“那,不贪心的小眠眠,想要生日礼物吗?” “想。”她等了一天,终于等到陆宴臣准备的生日礼。 “你抬头。” 随着这声指令,姜予眠抬头仰望。 星月交辉,数道流星划过长空,一束束火花穿透夜幕,点亮姜予眠的眼睛。 “这是……流星雨?”她又惊又喜,因为在此之前,从未听说南霖会下流星雨。 陆宴臣把她放下,待她双脚稳稳落地才松开。 “你可以向它许愿。” 惊喜盖过所有理智,她闭上眼睛,抓紧时间对流星许愿,睁眼却发现,这场稀有的流星雨仍在持续,且散发出了不同颜色的光芒。 “这是流星吗?”都说流星转瞬即逝,但这场流星雨,持续不断。 陆宴臣同她一起欣赏这场五颜六色的流星雨:“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她毫不掩饰道:“好喜欢!” 陆宴臣侧头,凝视女孩的脸:“喜欢,我吗?” 光影在她脸庞跳跃,回应的声音清脆响亮:“也好喜欢。” 陆宴臣忍不住拉她入怀,手指落在她发间:“有喜欢到,会答应嫁给我的程度吗?” 她仰起头,笑容绽放:“有哦。” 一枚冰凉的戒指滑入她指间,将她牢牢套住。 “那么小蝴蝶,是我的了。” 第77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一枚展翅的蝴蝶戒指,彻底套住了姜予眠。 对视之间,互相凝望的双眼涌动着情意,天时地利人和,眼看他们快要亲下去的那刻,躲在周围的见证者们突然窜出来,异口同声:“surprise!” 受惊的姜予眠一头扎进陆宴臣怀里,陆宴臣突然后悔,请来那群没眼力见的人。 说了晚上见的元清梨跟秦衍夫妻俩如约出现,借口忙毕业的盛菲菲,凑热闹的秦舟越都在,以及站在人群末端的陆习。 “生日快乐!求婚快乐!” 这场人造流星雨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村里的人沾了福,欣赏到这场金钱砸出来的浪漫流星雨。 有人把它录制成视频发到网上,点赞量不断上涨,标题含有求婚惊喜这类词。 [天呐,这是人造流星雨吗?] [又是哪位土豪在给他的天价小娇妻制造惊喜。] [这年头烟花撩妹out,直接晋级到流星雨了吗?] [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流星雨还有彩色。] 村里人不认识陆宴臣,但是陆宴臣为制造惊喜搞出这么大动静,大家都好奇,一打听,就知道他姓“陆”。 这类娱乐新闻一般都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偏偏这时候,天誉集团董事陆宴臣的采访跟着发出。 正经的采访数据,大多数人看不懂,而特意提炼出的感情发言,网友都爱嗑。 “看陆总毫不犹豫的回复,是很重要的消息吧?” “女朋友。” “是不是好事将近?” “没错,我打算跟她求婚。” 洁身自好多年的男神级总裁自爆感情进展,这段音频打算求婚,另一段视频制造流星雨求婚,两者都姓陆,无巧不成书。 即使真的是巧合,网友也愿意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爱你的人,永远有时间回消息。] [推给我干嘛,推给我男朋友啊。] [照进现实的总裁文学。] [只有我想知道那个幸运儿是谁吗?] 幸运儿没时间上网,也没看到这条消息。 “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姜予眠压低声音在陆宴臣耳边控诉。 “怕你紧张。”如果提前告诉姜予眠,有一群朋友躲在后面,她肯定浑身不自在。 姜予眠的确不紧张,现在却觉得好害羞,刚才差一点就要激吻,而她还垫了脚,希望夜色替她隐藏了这一小小举动。 两人分开后,盛菲菲故意走过来,撞她胳膊:“没亲成,是不是很可惜。” 姜予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盛菲菲当着她的面没有顾忌,直接把领头人卖了:“舟越哥出的主意,回头你们找他算账。” 姜予眠这就懂了:“大概是他心里不平衡吧。” 秦舟越的追妻火葬场剧本到手半年了,现在依然没有进展,听元清梨说,她姐一门心思赚钱养女儿,对男人看透了,没兴趣。 秦舟越当初的事,知情人很少,自从他找回女儿,恨不得高调宣扬自家多了位小公主。别人问起,秦舟越就大大方方说自己年少轻狂伤了对方的心,正在极力悔改中,因此大家都知道,他正在追求前女友。 盛菲菲连连啧声:“被抛弃的男人真可怕。” 姜予眠掩唇:“你这话别让他听见。” 她们一致认为,秦舟越这人,赚钱可以,谈恋爱不行。 盛菲菲:“谈恋爱还得跟我小叔学,恋爱那一套给他整明白了,什么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个月咳咳……” 这不是姜予眠第一次听她提起小叔,盛菲菲话里的叔叔似乎是个恋爱高手,她好奇:“你小叔,最擅长什么?” 盛菲菲面露为难,稍微想了想,挤出三个字:“挖墙脚。” 姜予眠:“?” 这个夜晚,一群人围坐在布置过的山坡上,吹着晚风为姜予眠庆生,以及祝贺陆宴臣求婚成功。 在家的陆老爷子关注到陆宴臣的采访视频,从陆习那边旁敲侧击,陆习没多说别的,就把求婚的视频发给陆老爷子:“大哥求婚成功了。” 看到这句话,陆老爷子露出欣慰的眼神。 视频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到最后,随着精彩画面的结束,陆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扑面而来的是冷漠与心凉。 求婚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当爷爷的一点都不知情,陆宴臣铁了心跟他划清界限,或许哪一日他们结婚、有了孩子,也不会主动告知他。 “谈婶。” “诶。” “你说一个人犯了错,是不是永远无法弥补。” 谈婶没有接话,偌大的家里,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不知过去多久,屋子里响起老人沧桑的叹息:“错了就是错了。” 无论怎么弥补,造成的伤害永远存在于那段记忆中,不可抹灭。 陆习盯着手机,没再收到爷爷的消息,这才放下。 陆宴臣请他们来为见证这重要时刻,人不多不少,六七个刚刚好。 盛菲菲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打卡拍照,精心布置过的山坡成为她的背景墙,几个女生互相拍,即使是不喜欢自拍的元清梨也抗拒不了盛菲菲的热情,被拉过去,加入队伍。 几个男人坐在这边。 刚领证的秦衍春风得意,相比之下,在元西茉那里屡屡受挫的秦舟越久显得格外可怜。 秦衍一手搭在秦舟越肩头:“哥,你也别气馁,再不济还有果果,你亲女儿呢。” 秦舟越嗤声:“说这些,还不如让你老婆帮我吹吹耳边风。” 秦衍立马抽回手:“你知道的,她们两个同父异母,关系微妙,梨梨胆子又小。” 秦舟越锤他一拳:“就你老婆金贵。” 话虽这么说,秦舟越倒真没让元清梨帮忙的意思,别说两人同父异母,就元清梨那说两句就要往后缩的性子,同父同母来了都没用。 他只是郁闷,同为秦家人,为什么秦衍能一眼认定,且坚持不懈追了三年。而他当初脑袋抽筋放开了元西茉的手。 秦家兄弟,一悲一喜。 陆家兄弟俩亦然。 求婚成功的陆宴臣神色悠然,坐在陆宴臣右手边的陆习就不是那么自在。他行事不像从前那般横冲直撞,琢磨很久才向陆宴臣重新提起资助杨慧上学的事。 “大哥,我还是决定资助杨慧,用以前卡里的钱,希望你能同意。”当时他觉得,自己不用陆家的钱就是独立,后来他跟杨慧打电话,听到小女孩对外界充满向往的声音,毅然决定坚持到底。 耳畔传来陆习的声音,陆宴臣头也不回,“陆氏有你的股份,你的钱,不需要经过我同意。” 陆习暗暗握拳:“陆氏的钱都是你挣的,总有一天我会还你。” “是么,那我拭目以待。”他不在乎那点钱,只想告诉陆习,做决定要有魄力,而不是犹犹豫豫,看他人脸色行事。 “咔——” 盛菲菲的镜头对准四人,抓拍一张氛围照。 “他们两个两个坐在一起,认识的知道他们是兄弟,不认识的还以为……” 后半句盛菲菲没说。 姜予眠跟她认识这多年,几乎秒懂。 倒是元清梨一脸单纯:“以为什么?” 姜予眠跟盛菲菲对视一眼,决定不要带坏这个小可爱。 拍久了,元清梨累了,好几次想停止,面对盛菲菲热烈的表情就无法开口。 到现在,见盛菲菲终于收起相机和手机,元清梨才问:“我能不能,回去了呀?” 这事儿搁别人身上,一句“我累了先去休息”就走,元清梨像个小学生,做事都要征求同意。 盛菲菲偏偏逮着她不放:“听说秦衍追了你三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就听姜予眠说元清梨社恐,盛菲菲没怎么接触,她一个社牛完全想象不到“社恐”会表现到哪个地步,直到正式认识元清梨。 跟元清梨交流,真的不会被急死吗? 答案是—— 因人而异。 就连姜予眠性格这么平和的人,有时都为元清梨感到焦急,秦衍却没有。 所谓追求三年,并不是指秦衍大张旗鼓、明目张胆追求,而是认识一年、暗恋一年、暧昧一年。 当初秦衍受陆宴臣所托,在学校照看姜予眠,于是作为计算机社会长的秦衍主动邀请姜予眠加入,也就是那时,他关注到了姜予眠身旁的元清梨。 在秦衍的推动下,元清梨迷迷糊糊加入社团。 社团给部门成员分配任务,秦衍借此联系元清梨。 发短信,元清梨犹豫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打电话,元清梨不敢接,会一直等到铃声结束。 这种情况持续到他们部门几次开会,多见了几面才逐渐缓解。元清梨在学校基本只跟宿舍的三人来往,大一上半学期结束,元清梨也只记得秦衍的名字和身份,以及他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大一下学期,秦衍找到姜予眠了解元清梨的社恐程度,他们有意帮助元清梨改变,教她给部门里的人发短信通知事情。 短信内容只需要按照安排编辑,然后发送给相关社员,不需要额外修饰,且对方看到消息后一般只回复“收到”,元清梨逐渐接受这样的安排。 有时候,也会遇到别人不明细节,反复向她询问的情况,一开始元清梨手足无措找姜予眠求助:“眠眠,他们都发信息来问我,我不想通知他们了。” “梨梨,只是短信啊,他们的问题你都知道不是吗?编辑短信告诉他们就好了。”曾经被人引导成长的姜予眠好像也在这一刻担当起大姐姐的角色,“他们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不要害怕。” 再后来,遇到元清梨无法解答的问题,姜予眠会让她找秦衍:“秦衍学长脾气好,你有事找他,他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一开始,元清梨打字转述同学的疑问,犹豫很久才发出消息,秦衍很快回复,让元清梨如释重负。 慢慢的,两人之间联系增多,沟通也比之前顺利,但是仅限于打字交流。 见了面,元清梨还是对异性避而远之。 直到一天,元清梨悄悄跟她说:“眠眠,我好没用,今天在公交车上绕了一圈都不敢说下车。” 姜予眠问:“为什么啊?” “因为……” 因为她看到车后几排空座位,就选了一个靠过道的位置坐下,紧接着,秦衍出现在她面前,问她能不能往里面挪一个。 她想拒绝的,可是当着秦衍的面,双脚不听使唤移到里面靠窗位置。 秦衍找她说话,她支支吾吾,后来秦衍眯眼睡觉,她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她偷偷看了秦衍好多次,心里一直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下车,结果秦衍坐到终点站。 司机提示大家下车,秦衍这才睁开眼:“不好意思,睡过站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她本要拒绝,秦衍一副“不把你送到,我于心有愧”的模样,连哄带骗,又陪了她一程。 故事讲到最后,元清梨还说了句:“会长真是好人。” 姜予眠:“……” 被骗了还要帮人数钱的傻姑娘。 从那以后,秦衍跟元清梨的接触逐渐增多,秦衍时常以“我知道你害怕跟人交流,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为由,一点一点攻破元清梨的防线。 整个过程,秦衍用了一年。 大二上学期,元清梨终于承认,秦衍是她的朋友。 再后来,秦衍打着朋友的名义行方便,逢年过节、过生日就卖可怜说自己没人陪,忽悠元清梨陪他吃饭、看电影。 不懂拒绝的元清梨一骗一个准。 两人相处过程中,关系拉近是必然的。社会里开始传,秦衍在跟元清梨谈恋爱,元清梨又羞又急,好几次想澄清,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发群里?群里上百人,她可不敢冒泡。 当面说?人家又没当面问,她总不能平白无故发出声音。 为了避嫌,元清梨干脆躲着秦衍不见,这一现象打破了秦衍温水煮青蛙的节奏,当时他大三结束,即将离校实习,终于忍不住对元清梨表明心迹。 元清梨吓到了,第一反应是逃跑。 放暑假,她回老家住了两个月,直到九月开学返校,秦衍特意去学校守株待兔,两人才重新见上面。 两年时间已经足够秦衍掌握元清梨的脾性和习惯,他不问元清梨索要回报和答案,而是默默出现在元清梨会去的地方,送上她爱吃的零食、爱看的书本,无形中渗透元清梨的生活。 元清梨这种温吞的性格,她不会站出来把人“撵走”,只会默默把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日积月累,转化成另一种情感。 当那种情感多到无法掩饰的时候,一切水到渠成。 大三结束,他们也将开始实习,元清梨回到老家的城市。 从学校迈进社会之初,辛苦是必然的。面对全新环境,那种疲惫的状态、烦躁又脆弱的内心,一旦有人戳破,便忍不住宣泄。 秦衍去了元清梨的城市,在她最需要人支持和安慰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那个暑假,秦衍终于得偿所愿。 作为元清梨的好友,姜予眠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送上祝福,看到秦衍时,忍不住替朋友说了几句话:“梨梨的性格,可能不太会主动,希望你今后也能对她抱有耐心。” 秦衍说:“会的,她比任何人都真诚。” 元清梨或许永远不懂得主动,但她给予的回应,就是最大的诚心。 他想给元清梨安全感,于是主动提出带她回家,元清梨不擅长应付那种场合,还是会鼓起勇气答应他。 他们的感情,是双向的。 - 听完这段感情故事,盛菲菲越发明白,为什么自己求而不得,而别人所求皆所愿。 她对陆习是无效追求,秦衍对元清梨才是有效追求。 盛菲菲看向那几兄弟,再次总结:“这二十几岁的弟弟都结婚了,三十岁的哥哥还在火葬场呢。” 姜予眠:“……” 元清梨:“……” 这话可千万别让秦舟越听见。 不远处的秦舟越打了一个喷嚏,嘴里嘀咕着:“是不是果果想我了。” 他当着大家的面给女儿打视频,被元西茉无情挂断:“睡觉,勿扰。” 众人只当没听见。 这个夜晚,他们枕着清风,赏星赏月。 姜予眠坐在陆宴臣左侧,挨着他胳膊,歪头靠肩,在月下观摩自己的蝴蝶钻戒:“好好看呐,你什么时候买的?” 陆宴臣答:“我画的草稿,找你干妈定制。” 姜予眠想起,他有次从国外出差回来,专门跑去宁城,或许就是那时候。 原来那么早,陆宴臣就开始计划一切,她抬起头,转身对着陆宴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买一枚戒指?” 树叶洒下的光斑映照在男人俊美的脸庞,他不看姜予眠,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你。” 姜予眠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宴臣用这两个词的频率极低,但每次都很有深意。一开始她以为陆宴臣是不在意,后来才发现,这个闷骚的男人还有点傲娇。 姜予眠也绞尽脑汁设计一款,由宋夫人精修,定稿制作。不久后的一天,天誉的员工都发现,他们陆总的左手中指多出一枚订婚戒指。 下半年,大四毕业的学生各奔前程。 盛菲菲出国读研,徐天骄成功入职,许朵画在实习期。 元清梨不想去竞争激烈的地方打拼,只想找个人少、又不需要过多交流的工作当咸鱼,蜜月旅行后去了家小公司。 陆习找一份体育教练的工作,李航川和孙斌听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 他们以为陆习会进入陆氏,随便顶个职位坐着收红利,结果陆习像毫无背景的普通人一样,拿着自己的简历去面试,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 中秋节时,姜予眠在陆家见到陆习,陆习坦白告诉她:“比起穿着西装坐在办公室,我还是喜欢在练习场挥汗如雨。” 西装就像绳索,会绑得他无法呼吸。 “你不是要资助杨慧吗?” “我最近在学一些经济方面的知识,虽然达不到专业人士的程度,好歹也了解一些。”陆习从前学习一般,不是笨,是不用心。他最近开始学习理财,还认识一位不错的专业人士当老师,也是为了以后不在资金方面发愁。 姜予眠把这事儿告诉了陆宴臣,后来她无意间发现,陆习说的那位老师,竟是陆宴臣邀请到公司的一位经融行业的高材生。 只有傻傻的陆习被蒙在鼓里。 姜予眠读研期间,导师有意推她去国外交流一年,考虑到她在天誉参与的实验进展,只能将交流计划延后。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陆宴臣,陆宴臣摸摸她脑袋:“去吧,展翅的蝴蝶才能高飞。” 想要站在更高更远的地方,首先要放她自由飞翔。 研二那年,姜予眠去国外交流。 这一年发生很多事,徐天骄谈恋爱了,这次的期限超过了一年。 许朵画被父母催着相亲,隔三差五就在群里吐槽奇葩相亲故事。 以及,元清梨怀孕了。 这两人,在一起之前慢吞吞的,在一起后的流程仿佛开火箭。 听闻这个消息后,姜予眠跟陆宴臣打视频,兴高采烈说起这事儿:“舟越哥之前就到处炫耀果果,现在梨梨都怀孕了,他还没追到元西茉。” “你消息倒是灵通。” “当然,就这么点乐趣了。” 说起来,这些消息都是她隔着屏幕听来的,“为什么大家过得这么快乐,我还在国外累死累活的学习。” 镜头里的男人淡定翻了一页报刊:“不然你回来?” 姜予眠哼声:“不成学没脸归来。” 这话给别人听见,恐怕要说她凡尔赛。姜予眠读研期间又发表了几篇论文登上sci期刊,国外的人高薪聘请,都没能打动她。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陆宴臣提示:“你那边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姜予眠不说话,也不肯挂断,两只圆溜溜的杏眼盯着屏幕,两边静悄悄。 陆宴臣从不主动挂她视频和电话,就像现在,他催她去睡觉,姜予眠不挂,他就等。 过了会儿,姜予眠叹气:“陆宴臣,我想你了。” 拖长的尾音犹带一丝委屈,说完,她依依不舍挂断,摸着指间的戒指睡觉。 结果第二天下课,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外面。 好多人都在看他。 姜予眠愣了下,不可置信地奔进他怀里。 陆宴臣稳稳接住她:“请假吧,眠眠。” “昂?”她以为,他们是要出去约会,“我有两天假期,可以陪你。” “不。”陆宴臣回拥住她,笑意洒在耳畔:“我是说,我要带你回去结婚。” 第78章 婚礼 这天,常年不发朋友圈的陆宴臣破天荒的晒出一张照片。 两个红本本交错摆在一起,红底烫金字清楚写着“结婚证”。 秦舟越:what? 秦衍:恭喜恭喜。 盛菲菲:咦?眠眠不是在上学吗? 熟悉的人都知道,姜予眠出去交流学习,这会儿应该在国外。陆宴臣突然晒出两本结婚证,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很快,姜予眠的朋友圈刷新出来,确定两人登记无疑。 菲菲公主:牛哇牛哇,你什么时候领证的? 咩咩:今天。 菲菲公主:你回国了? 咩咩:对。 大家晓得姜予眠回国且结婚了,没人知道她是特意回国领证的。 陆宴臣出现在教室外,说要带她回来结婚,那一刻她真觉得,那是她这辈子听过最浪漫的情话。 那么突然,又那么理所当然。 领证当天,陆宴臣带她去新家,是栋花园洋房。 她不知道陆宴臣什么时候买下且布置的,只听见陆宴臣埋头亲吻脖颈时告诉她,这是:“新婚礼物。” 这对新婚夫妻在新房内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许久没有温存的后果就是,她被折腾到腰酸。 “我还要坐飞机呢。”她控诉陆宴臣昨晚没节制,滋润后的小蝴蝶含娇带嗔,像撒娇。 陆宴臣安抚道:“你可以躺着飞回去。” 私人飞机就是那么壕无人性,姜予眠在飞机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睁眼就到了。 这次是陆宴臣陪她飞的。 一开始她觉得麻烦,自己也没那么矫情,陆宴臣却很坚持。 他不觉得麻烦,甚至乐意之至:“这是特权。” 姜予眠问:“什么特权?” 陆宴臣执起她的手,吻到无名指:“老婆的特权。” 太,太,太犯规了! 虽然领证当晚,陆宴臣“逼着”她喊了老公,清醒时候她是绝对叫不出口的。 这会儿听他在耳边说话,心里的羞耻感直接从脖子窜到耳根。 新婚生活固然甜蜜,时间却有限。 飞机落地,两人也面临离别。 喜悦的心情一下子从高空降落到地面,忽然多了几分伤感。 分开时,姜予眠反过来叮嘱他:“冬天到了,你要注意身体。” 往年陆宴臣总会生病,今年还没病过,这是好事,但她又怕到时自己不在身边,他又强忍着不说。 陆宴臣揉捏着她手指玩:“小朋友,这句话应该我叮嘱你。” “谁是小朋友。”她哼哼两声,举起指间的戒指向他炫耀,“我是你老婆!” 陆宴臣看着她,承认:“嗯,老婆。” 姜予眠差点醉倒在那双溺死人的眼睛里。 之后的日子,两人仍然保持视频或语音通话。 不久后,陆宴臣出席天誉新产品发布会,记者抓住机位一阵猛拍,照片发出去,细心的网友发现—— 陆宴臣戴在中指的戒指换到了无名指。 这件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喜事,让寒冷的冬季变得温暖如春。 更稀奇的是,陆宴臣这个冬天都没有生病,他想,这是他的小妻子带给他的好运。 春节来临时,姜予眠忙于课题,陆宴臣飞去国外陪她,两人约见了jessie一家。 jessie曾经把她错认成“陆太太”,如今成了实打实的陆太太。 jessie的女儿lily长大了,混血的五官精致深邃。 被宠爱的女孩活泼明媚,见到姜予眠还用中文喊姐姐,jessie一时不知道该纠正她,喊姜予眠阿姨还是喊陆宴臣哥哥。 前者显老,后者直接拉低辈分。 陆宴臣倒是不介意:“各喊各的好。” 人与人之间相处,快乐为重,没有那么多繁琐规矩束缚。 但也因此,闹出一个小乌龙事件。 姜予眠跟lily在院子里玩耍,被隔壁家邻居看见,那家的儿子是个年轻小伙,国外人坦率又热情,直接从家里摘了一朵鲜花过来跟姜予眠示爱。 姜予眠吓得连连退后,赶忙用英文解释自己已婚的事实。 小伙十分遗憾,把花当做冒犯的道歉礼送给她。 看在小伙跟jessie一家认识的份上,姜予眠也没当面推辞,收下了这份礼物,打算在人走后转送给lily。结果没等到实施计划,这一幕被陆宴臣撞见。 陆宴臣来到她身边,从容自若地揽住她的腰,用非常标准的英文跟年轻小伙道谢:“谢谢你送给我妻子的花。” 他脸上在笑,姜予眠却感觉到扣在腰间那只手的力道。 邻居离开后,陆宴臣一脸温和地让lily改口,把姐姐的称呼变成阿姨。 姜予眠抗议:“这么喊我都老了。” 陆宴臣面不改色:“你在我这里永远年轻。” 姜予眠:! 好吧,她承认有被哄到。 春节过后,很快引来百花争艳的春天。 姜予眠忙于学业,陆宴臣带领天誉发展,就像从前那样在不同的地方忙碌、进步,最终于高处重逢。 姜予眠读研期间又发表了两篇论文登上sci期刊,国外的人高薪聘请都没能留住她。 姜予眠学成归来的那个夏天,元清梨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秦昭昭。 姜予眠带着礼物去串门,白白净净的奶娃娃可爱极了。 回国后,姜予眠还去陆家看望陆老爷子。 一年不见,他比曾经更加苍老,也更加脆弱。 陆老爷子现在很少走动,经常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晒太阳,拄着拐杖散步。从前喜欢请他下棋喝茶的老友约他,他也不怎么应。 陆老爷子说:“出去一趟怪累的,不如躺着舒服。” 姜予眠守在老人身边:“爷爷,偶尔也可以出去活动一下的。” 陆老爷子又问她在国外学习生活,姜予眠一一作答,直到最后,陆老爷子问起:“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她答道:“秋天。” 春天已经来不及。 陆宴臣说,夏天太热,秋天合适。 - 盛大的婚礼在秋季如约而至。 婚礼在景城最豪华的场所举办,宾客众多。 除了陆家亲戚和生意上的合作合办,宁城的宋家、国外的jessie,还有从小看着姜予眠长大的黎文峰携妻儿一起观礼。 姜予眠没有父母,干爹干妈也不想占她亲生父母的位置,举行仪式时,她并不是一个人走过红毯。 婚礼现场的圆台经过巧妙布置,呈现出星河璀璨的特效,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坐在一轮弯月上缓缓降落,像银河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眼神交汇的瞬间,陆宴臣朝她伸手,牵引她一步步来到自己身边。 当司仪询问他们是否愿意的时候,观众听到的不只是三个字。萦绕在他们之间无法介入的磁场,一颦一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写满了“我愿意”。 陆老爷子坐在前排,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新郎嫡亲的爷爷,甚至有人为了奉承,不断在他耳边夸,什么孙子年轻有为,孙媳妇儿也本事果然,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看到台上如此般配的两人,陆老爷子心里更是悔恨万分。 到现在,他都记得陆宴臣牵着姜予眠的手,彻底离开陆家那天的画面。 他愧对孙子,从未担当起爷爷的责任,甚至因为固执和自大曲拆散有情人。 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如今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像个空壳。 旁边的陆习看到爷爷脸上复杂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脸上却扬起笑,语气轻快道:“爷爷,你那么喜欢姜予眠,现在她嫁给大哥,孙媳妇儿跟孙女也差不多了。” 坐在另一边的宋夫人差点看哭了。 这一幕,真有种看着女儿长大出嫁的感觉,宋夫人回头看向丈夫:“她也得偿所愿了。” 宋先生非常明白妻子内心的想法,深情回握住她的手:“这些年,谢谢你了。” 就如同姜予眠走到陆宴臣身边那刻,他也非常感谢妻子鼓起勇气与他携手并肩。 旁边的黎文峰亦是满脸欣慰,喃喃自语喊着姜予眠父亲的名字:“一转眼,眠眠都嫁为人妻了,你和弟妹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吧。” 这天沈清白也来了,他坐在人群中,看着漂亮的新娘,猛地回想起十几岁那场比赛。穿着白纱裙的女孩站在舞台上,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跟参加比赛的其他选手截然不同。 她看起来那么纯洁美好,却打败所有人夺冠。 那时吸引他的是实力,后来吸引他的是个人魅力。 大学那几年,他总觉得再等等,等他们在熟悉一点,关系再亲近一点,姜予眠再信任自己一点。 后来才知道,在他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的同时,对方也有个念念不忘的人。 幸好,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人得偿所愿。 也幸好,那个人是她。 - 仪式结束后,姜予眠换了身衣服跟陆宴臣接待宾客。 换好衣服,她正准备走,作为伴娘的盛菲菲赶紧提醒:“你还没换鞋。” 姜予眠低头看着脚下这双银色高跟:“啊?” 盛菲菲从旁边盒子里拎出一双平底鞋:“宴臣哥特意提醒过,让你换这个。” “哦哦。”姜予眠坐在那里,弯腰换鞋。 盛菲菲羡慕道:“宴臣哥对你真好,连这个都想得到。” 这些事情不大不小,宾客们只看到新娘脚下的鞋子多么昂贵多么漂亮,只有陆宴臣担心她受累磨脚。 “你知道吗,刚才小曦跟我说,宋俊霖在追她诶。” 小曦就是当初租房子给姜予眠的言曦,现在也在景大上学。 陆宴臣的婚礼请了许多人,言家自然也在其中。 言曦跟盛菲菲关系好,小姐妹之间畅所欲言,碰巧,宋俊霖是姜予眠的干哥哥,关系就这么串上了。 “咦?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前两个月吧,言曦哥哥过生日,宋俊霖在那里见到言曦,就对她一见钟情。” “其实言曦根本察觉不到这些,但你哥太直白了,上去就跟人说要追她。” “哈哈,俊霖哥就是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大大方方说出来又何妨。 两人边说边走,离开了房间。 毕竟是两个人的婚礼,姜予眠得陪陆宴臣应付宾客,不过陆宴臣没舍得她操劳,差不多的时候,就送她回房休息。 他们不算新婚之夜,但举行婚礼的日子同样特殊。 陆宴臣不准其他人进来闹,姜予眠待在房间也很自在。 晚上,秦舟越等人拉着陆宴臣喝酒。 祁医生也跟他们这群小辈坐在一桌。 他想起,陆宴臣跟姜予眠都曾是他的病人,而这两人都凭着过人的毅力,勇敢战胜心魔。 他还记得,姜予眠刚上大学,因为感情心情低落,害怕病症复发所以时常找他疏导情绪。 在那些数不清的倾述里,他感受到了一个女孩的执念与心酸。 陆宴臣私下打电话询问姜予眠的情况,作为心理医生,在病人要求保密的情况下,他没有透露半分。 陆宴臣说,他可以自己回国查。 祁医生一语道破:“陆宴臣,你对她有掌控欲。” 他的掌控欲不会强势体现在外,而是不经意地把人圈入自己的领域,再难逃脱。 姜予眠是幸运的,她喜欢陆宴臣,会主动奔赴,所以根本察觉不出异样。 她只会觉得,陆宴臣所有的表现,是在乎,是爱。 陆宴臣也是幸运的。 他喜欢的女孩偏爱于他,更不会因为旁人舍弃他、冷落他。 - 回到新房时,陆宴臣身上有酒味,他没有靠近姜予眠,自己先去洗澡。 这个行为突然就让姜予眠想起很多年前,她在陆家书房,陆宴臣站在阳台外面抽烟,还不让她知道。 他从不当着她的面抽烟,甚至换了身衣服才靠近,后来她说抽烟不好,陆宴臣就把烟戒了。 陆宴臣洗完澡出去,见他的小妻子正对着手机哈哈笑。 “在看什么?”他问。 姜予眠点开手机照片给他看:“梨梨说秦衍喝醉了,想抱昭昭,结果昭昭一脚踹到了他脸上。” 就很好笑的一个事。 秦衍跟秦舟越想给陆宴臣灌酒,陆宴臣没倒,秦衍喝飘了。 他去抱女儿,四个月大的昭昭受不了那刺鼻的味儿,挥着小手小脚咿咿呀呀,结果小脚蹬到秦衍脸上。 自家女儿能怎么办,宠着呗。 身为女儿奴,秦衍非但不嫌弃,还觉得:“不愧是我女儿,小脚丫都是香的。” 元清梨跟女儿一起鄙视他。 这只是个小插曲。 见陆宴臣出来,姜予眠便放下手机陪他。 她在陆宴臣的庇佑下偷懒,陆宴臣却是真的累了一天。 她伸手抱了抱陆宴臣,闻到淡淡的酒香,不刺鼻,还有沐浴露的味道,香香的。 “你今天喝了多少?”姜予眠仰头问。 陆宴臣低头看她:“不知道。” 姜予眠的下巴在他身前蹭了蹭:“感觉你还挺清醒的。” 每次陆宴臣喝完酒,整个状态都会变得勾人,这会儿看起来还蛮正常。 陆宴臣轻笑一声,忽然问她:“喜欢小孩?” “还挺喜欢的。”她见过赵漫兮的儿子,接触过秦舟越四岁的女儿,抱过昭昭,那些小孩都很喜欢她,她也觉得他们十分可爱。 陆宴臣勾着她的头发缠绕指尖:“养小孩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你要对他们负责的话。” 前半句,姜予眠深以为然。 后半句让她想起,自己的童年过得非常幸福,而陆宴臣得到的爱来自于物质。 她没有提起过去,反而岔开话题:“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呢?” “无论男女,他们都是该被同等期待的小生命。”他一副讲道理的表情,全身散发着金光。 姜予眠调皮眨眼,刻意暗示:“如果哥哥你养小孩,一定会非常负责吧?” 姜予眠居然在这时候喊他哥哥。 陆宴臣勾唇,左手一伸,把人推倒在床:“生一个出来就知道了。” 第79章 有孕 姜予眠跟陆宴臣在某些人生计划上达成高度一致,比如两人觉得,现在适合备孕。 听秦舟越说,陆宴臣最近连酒都不沾。 这本来是好事,偏偏秦舟越看不惯他一本正经,又故意透露新婚甜蜜的模样,一阵吐槽,“上回有人劝酒,他完全可以直接拒绝,非要说备孕。” 有次他当着陆宴臣的面说,陆宴臣不怒反笑:“你不服,你也可以。” 这话直戳秦舟越心窝。 经过两三年的努力,再加上贴心小棉袄的帮助,秦舟越终于摆脱单身男士的行列。 然而元西茉非常坚决地告诉他:“不结婚。” 当时热爱自由、不愿结婚的是他,现在元西茉一心搞钱,面对男人也丝毫不心软。 甚至,秦舟越厚着脸皮上门,准备打亲情牌,苦口婆心说女儿需要一个完整的家的时候,元西茉直接赏他一个闭门羹:“我女儿吃得好睡得香,不缺一个爹。” 元西茉可不吃母爱柔情那套,她觉得自己给女儿的已经足够多。 大概是因为元西茉性情豁达,元果果也天性开朗,从没因为自己少个爸爸就难过自卑。不过爸爸出现后,她开始拥有花不完的零花钱,过生日的时候还能多添好多份礼物,这让元果果十分高兴。 总而言之,在一段漫长的拉锯战后,元西茉勉强答应跟他交往,但如果秦舟越提结婚,她就会一个冷眼刀子飞过去。 这些话,都是元清梨偷偷告诉姜予眠的。 元清梨不爱社交,因此朋友很少,能够分享这些事情的也只有姜予眠最合适。 姜予眠一问,她全部交代。 有空的时候,姜予眠会去看望秦家小公主——秦昭昭。 元清梨知道她有备孕计划,特别贴心地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她。 最后元清梨想起一点:“你备孕的话,还参与工作吗?” 姜予眠毫不犹豫:“当然是要工作的。” 学成归国的姜予眠仍然进了天誉,公司高层股东曾提出异议,当姜予眠把一项又一项成就列出来,众人无话可说。 她走技术类,不参与公司管理事务。 天誉站在行业前端,是她一展雄图的最佳选择,她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议论退而求其次。 计划中的孩子还没来到,夫妻俩的事业已经蒸蒸日上。 天誉研究的智能医疗机械和服务类智能机器在医疗行业做出卓越贡献,拿到国内专利,一时间名声大噪。 随着姜予眠在天誉做出的成就和贡献,慢慢的,外界讨论变成“夫妻一下、其利断金”等正向吹捧。 姜予眠一忙就是几个月,转眼,又要到春节。 还没彻底闲下来,盛菲菲打来电话,邀她去参观画展:“眠眠,下周来我画廊,有场画展。” 盛菲菲回国后,在家里的帮助下开办了一家画廊,一开始也没指望她做出什么名堂,后来不知道她去哪里请来一位大神坐镇,竟办得有模有样。 唯一的缺点就是…… “太累了。” “累死了。” “我以为花钱让人装修,再找个团队营业就行,哪知还要什么关系人脉……” 类似的话,盛菲菲在她耳边念了很多次。 花了整整半年时间,画廊才逐渐走上正轨。 盛家有钱,足够她造。也亏她运气好,请来坐镇的大神好像是什么知名的年轻画家。 姜予眠脑子里全是代码数据,不太了解他们圈子里的事,最后答应盛菲菲一定会准时去捧场。 盛菲菲顺着杆子往上爬:“嘿嘿,如果方便的话,你把陆总拉过来镇镇场子也行。” 姜予眠觉得好笑:“陆总?” 盛菲菲扬声:“气势,气势你懂吧?一喊陆总,顿时觉得高大上。” 盛菲菲的脑回路实在新奇,姜予眠说帮她问问。 洗完澡的陆宴臣推开房门,姜予眠循声望去:“菲菲的画廊要办画展,下周六,你有时间吗?” 陆宴臣毫不犹豫回:“问姚助理。” 姜予眠抱着被子,靠在床边:“现在约你,还要问姚助理哦。” 陆宴臣步步靠近:“参加盛菲菲的画展不具必然性,自然是优先考虑原定行程。” 眼前的光被那道高大的身影遮挡,姜予眠仰头,“那什么才有必然性?” 陆宴臣环起双臂,勾起唇角:“陆太太的邀约,必然不能拒绝。” 他那眼神好像在问:你要约我吗? 读懂那道炙热的眼神,姜予眠拽起被子盖过头顶,蒙着脑袋喊:“我睡觉了。” 然而热情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一周后,姜予眠跟陆宴臣夫妻俩齐齐到场。 盛菲菲不仅喊了他们,秦舟越、秦衍等,全部都被叫过来撑场子。 姜予眠在这见到了六岁的元果果,她被秦舟越牵着,蹦蹦跳跳:“堂叔,昭昭呢?” 秦衍回她:“昭昭在家。” 秦昭昭小朋友才几个月大,他跟元清梨提过带女儿来熏陶熏陶,元清梨笑着锤他,“昭昭哪里看得懂,万一在里面哭闹,反倒影响。” 几个月的孩子难以控制,这是盛菲菲第一次办画展,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熟人聚堆格外热闹,有些认出他们的商人,过来打招呼。 在盛菲菲的带领下,姜予眠见到了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画廊名声的画家。 她听盛菲菲喊他:“阿檀。” 姜予眠暗暗打量那位年轻画家,刘海快要遮住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漠的阴郁。 这样的气质让人忽略了他的模样,盛菲菲说:“这叫艺术家的独特气质,阿檀人很好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姜予眠问。 “在国外捡的呗。”这是盛菲菲在国外求学时发生的事。 据盛菲菲回顾,她在法国街头“捡”到阿檀,以为是个小可怜,转眼就变成知名画家。 “嘿嘿,有资源,不用白不用。。”提起这件事,盛菲菲颇为得意,夸自己慧眼识珠,“我真是太善良、太机智了。” 盛菲菲口中的“阿檀”跟外表判若两人,姜予眠不清楚他们关系有多好,到时听见那个画家喊盛菲菲:“姐姐。” 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晚上回家,姜予眠随口跟陆宴臣提起这事,“你今天见到那个画家了吗?” “怎么?” “他看起来好矛盾。” 陆宴臣收回目光,“那是人家的事。” 姜予眠嗔声:“随便聊聊天嘛。” 陆宴臣脱下外套挂上衣架,“他喜欢盛菲菲。” 姜予眠惊愕:“你怎么知道?” 陆宴臣简答:“眼神。” 姜予眠回想起来,她根本没认真看对方的眼睛。 她笃定盛菲菲毫无察觉,却先被陆宴臣发现了,男人和女人表达感情果然有差异。 姜予眠也跟着脱下大衣。 抱在手里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凸出来,姜予眠伸手摸兜,从里面取出一颗棒棒糖。 “咦。”她突然想起,“这好像是果果的棒棒糖。” 姜予眠拿着糖果,不知怎的就念起:“果果都六岁了,昭昭也出生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女人的心思千变万化,刚刚还在愉快地讨论八卦,转眼就乌云密布,充满忧虑:“陆宴臣,为什么我们半年没做措施,还是没有消息。” 这个问题,陆宴臣当然也回答不了。 他揽着小妻子的肩膀安慰:“顺其自然。” 他倒是不着急,姜予眠却不放心:“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 如果毫无准备还好,关键是她半年前就有了孕育孩子的想法,迟迟不来,心里免不了多想。 为了让她安心,陆宴臣特意抽出时间陪她去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两人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见她担忧的样子,医生询问了一些她的生活情况。 听完姜予眠的叙述,医生叮嘱几句:“不要太操劳,放松心情,疲劳过度造成压力也会影响身体激素。” 人类的身体,即使是医学也无法完全掌控。 的确,她忙起来的时候经常熬夜,也不是很适合孕育小孩。 如果她继续进入项目组,还会持续那样的状态,姜予眠有些为难:“忙工作的话,就不适合备孕。”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工作可以推迟,备孕也可以推迟。”陆宴臣低头,望着她眼睛,“你是自由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回家路上,姜予眠一直在思考。 直到在家里看见摆在桌上没人吃的棒棒糖,她想起元果果,想起昭昭,甚至是赵漫兮偶尔在朋友圈晒出的儿子的照片。 姜予眠豁然开朗:“我喜欢小朋友。” 她是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爸爸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她就变成妈妈的精神支柱。 小时候爷爷奶奶每次都叮嘱她:“要听妈妈的话,妈妈带你很辛苦的,眠眠要做个懂事的好孩子。” 于是她跑去问妈妈:“妈妈,你一个人带我累不累呀?” 妈妈就会弯下腰抱她:“怎么会,把你带来这个世上,是妈妈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专业的知识在脑海中,永远属于她。 孩子是未知的,她需要为此做出努力、然后等待,才可能迎接到他的到来。 姜予眠也并非放弃工作,只是暂时转去工作量适中的地方。 空闲的时间,她会锻炼身体保持健康,继续专研计算机类知识,拓展思维。 不只是公司业务,业界的人也会邀请她参加一些交流会。 春季开学,景大邀请她会母校举行一场讲座,姜予眠带着荣誉归校,引来学弟学妹们络绎不绝的赞赏和羡慕。 不用每天埋头研究室,整个人的状态的确好了许多。 五月立夏那天,姜予眠发现自己有了呕吐反应,赶紧买来验孕棒测试,全是两道杠。 为了得到更准确的结果,她下午请假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肚子里已经有了两个月大的宝宝。 拿到检查报告单那刻,她的手指都在抖。 她迫不及待拿起手机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宴臣,打字时突然想起,陆宴臣跟她说过下午有个重要会议,或许不能接她下班之类的话。 现在告诉他,会影响他的专注力吧? 姜予眠忍下激动的内心,将报告单折叠装进包里,回家后,故意放在陆宴臣书房的桌上。 陆宴臣基本每天都要去书房,到时他就会发现这个惊喜。 傍晚时,姜予眠收到信息。 l:今晚有饭局,晚点回来,自己在家好好吃饭。 咩咩:好吧。 因为怀孕,姜予眠也像其他爱惜宝宝的母亲一样,远离电脑和手机。 她平时上班免不了接触这些,回家就尽量不看,时间过长总归是不好。 可这样太无聊,怀孕容易犯困,她坐在被窝里等着等着,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十点多,陆宴臣回到家中,先查看卧室空调温度。 姜予眠侧身躺在床上,空调被遮住小腹以下,露在外面的手臂是冰凉的,陆宴臣小心翼翼托着她的手塞进被窝。 不久后,浴室响起水声,陆宴臣洗了澡才上床抱她睡觉。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姜予眠下意识往他怀里钻,手脚也不老实。 这一蹭,陆宴臣神色微妙。 姜予眠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咬自己,迷迷糊糊睁眼,熟悉又安全的环境中,她意识到陆宴臣在自己身边。 夫妻俩做习惯的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陆宴臣的手,伸进她衣服。 “不,不可以。”姜予眠骤然清醒。 “嗯?”陆宴臣应她,动作却没停。 姜予眠连忙按住他胳膊,“我,我,咳咳……” 说话太急呛到口水,陆宴臣连忙扶她坐起,轻拍背。 姜予眠终于顺过那口气。 “急什么,是身体不舒服吗?”他记得,这不是姜予眠的经期。 他俩在这方面一向很和谐,姜予眠时常表现害羞,却也没有真正抗拒过这事。 姜予眠低着头。 不明情况的陆宴臣有些担心:“眠眠?” “噗。”姜予眠没忍住,歪头看着他笑。 陆宴臣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没去书房?”姜予眠问。 “回家太晚,没去。”陆宴臣反问,“怎么?” 姜予眠拉住他的手靠近小腹,“我怀孕了。” 那时陆宴臣没说一句话,姜予眠却清楚记得,他眼里的震惊、喜悦,以及陌生的期待。 很快,这个好消息传遍朋友圈。 得知老板娘怀孕的那天,姚助理摸着头顶稀疏的头发,顿时有种预感,接下来的几个月,他的头发不保。 盛菲菲等人第一时间发来祝贺,说料理完画廊的事就来找她玩。 体贴的元清梨整理出一套孕期经验发给她,姜予眠十分感激。 陆老爷子甚至想亲自来看她,只是青山别墅……他不方便踏进。 姜予眠也估摸到老人家的心思,主动回了趟陆家。 曾经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长大了,变得成熟许多。陆习跟着金融行业专业人士学习投资,小有成就。 他的未来计划是想自己当老板,还是体育方向。 不过他没有好高骛远,“也只是个计划,就当给自己定个奋斗目标。” 姜予眠仍然持鼓励态度:“加油。” 在陆家,她还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是陆习资助的山村女孩杨慧。 准确来说,是杨雪枝。 为方便以后的发展,杨慧在来到城里后不久,改名叫做杨雪枝,取自“雪后燕瑶池,人间第一枝”。 意为:大雪过后,人间报春的第一枝花。 看着杨雪枝陪伴陆爷爷的那一幕,姜予眠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她当初也是这个样子。 甚至杨雪枝看向陆习的眼神,她都无比熟悉。 路过楼梯时,她意外听见两人的对话。 “陆习哥,上个月的成绩单,我发你了。” “哦哦,发不发都行,反正你是学霸。” “我,我会发的。” 长大变成熟的陆习对感情仍然迟钝,他大大咧咧的,只觉得能够靠自己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很了不得,全然没发现杨雪枝的小心翼翼。 姜予眠想起上回跟陆宴臣闲聊,陆宴臣一语道破画家阿檀对盛菲菲的感觉。 她看不懂阿檀,却看清了杨雪枝。 姜予眠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天回家后,拿出了许久没翻开的日记本。 那里藏着她年少时最深的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 从那之后,夫妻俩正式进入养胎生活。 没错,是夫妻俩。 整个孕期,不仅姜予眠为这个孩子推迟了工作,连陆宴臣都当起甩手掌柜。 原本细心的人变得更加无微不至,每次去医院产检,陆宴臣从不缺席,他能够帮姜予眠做到的,绝不让姜予眠自己完成。 在两人的精心呵护下,肚子里的宝宝健康成长。 姜予眠报了一个孕妈妈的课程,其中含有新手奶爸教学,在商场叱咤风云的陆总,第一次在抱住假婴儿的时候,如临大敌、面色紧绷。 授课的老师看了直摇头:“这位爸爸,你放松点,抱太紧会勒着孩子。” 一旁的姜予眠忍不住笑。 那天课程结束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来没抱过小孩?” 陆宴臣:“嗯。” 姜予眠戳戳他胳膊:“你也不怎么亲近果果和昭昭。” 陆宴臣仍然:“嗯。” “你会很喜欢他吗?”姜予眠指向肚子里的小生命。 “我会好好照顾他。”陆宴臣没有正面回答。 姜予眠纠正:“不止照顾,小朋友的成长需要很多爱。” 他说:“好。” 接连三个问题都回答得这么敷衍,姜予眠噘嘴:“好,是什么意思?” 陆宴臣沉默半响,向她,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承诺:“我会给他很多爱。” 除了专属于妻子的那份,他会给这个孩子全部的爱。 第80章 宝宝 次年一月份的时候,姜予眠足月生下一名男宝宝,取名陆云谦。 孩子满月的时候,陆老爷子送来一块生肖金牌,姜予眠把东西交给陆宴臣,陆宴臣拿在手里久久无言。 百岁宴那天,金牌挂在了陆云谦的脖子上。 宝宝还小,没请太多人,只有常联系的几位亲朋好友。 元果果守着陆云谦喊弟弟,几次想抱她被妈妈阻拦,最后是姜予眠让元果果坐到沙发中间,把奶娃娃轻轻放在她怀里。 元果果如愿以偿抱了一小会儿,后面一堆叔叔阿姨争着抢着上位。 轮到盛菲菲的时候,她哈哈大笑:“他脾气也太好了吧,这么多人抱他都不闹。” 话音刚落,陆云谦张开嘴巴大哭起来,吓得盛菲菲赶紧塞回姜予眠手里,“我我我,我可没惹他啊。” 见她紧张慌乱的神情,众人都在笑她:“菲菲,怎么我们抱不哭,你抱就哭了。” “肯定是你们把小家伙折腾累了,到我这实在坚持不住才哭的。”盛菲菲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招小孩喜欢之类的猜测。 “宝宝可能是饿了。”姜予眠抱着孩子轻掂两下,回屋喂食。 吃饱喝足的奶娃娃在妈妈怀里睡着,他喜欢温暖的怀抱,一沾床就容易醒,姜予眠只好抱着。 陆宴臣推开门,轻脚轻手来到她身边:“给我吧。” 陆云谦在爸爸怀里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上奶爸教学课的时候,陆宴臣练习很久才学会各种抱娃姿势,孩子出生后,陆宴臣很喜欢抱他。 姜予眠怀疑儿子不愿沾床的习惯就是他爸给抱出来的。 姜予眠抬手揉按酸痛的胳膊,余光瞥见陆宴臣的手。 有次她玩笑似的叫陆宴臣少抱,免得孩子习惯了就不愿睡床,陆宴臣却满不在意:“趁现在还抱得动。” 陆宴臣从未亲口告诉她关于手的事,她也假装不知道。 又或许,两人只是心照不宣。 见陆宴臣熟练地抱着儿子,姜予眠起身,看到刚才喂奶时摘下的小金牌,又想起早晨陆习带来的两份礼物:“爷爷送来一份礼物。” 陆宴臣:“嗯。” 姜予眠还没来得及拆开看,但老爷子送给曾孙子的肯定不会差。这几年,陆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愈渐不好,也再没跟陆宴臣碰过面。 姜予眠仿佛成为维系两人之间最后的纽带,她没特意劝陆宴臣放下芥蒂,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过几天,我带云谦回陆家看看吧?” 陆宴臣垂下眼眸:“随你。” 姜予眠了然。 陆宴臣自己不去,却从未阻止过她的行动。 周岁宴结束后的一个晴天,姜予眠带着孩子去了趟陆家。 陆老爷子已经不太能走动,出行都靠轮椅。 当姜予眠把孩子放在他怀中,陆老爷子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眼角略微湿润。 陆老爷子颤巍巍的伸手想要摸摸孩子,当看到自己布满皱纹、肤色暗沉的手指跟白皙娇嫩的婴儿形成鲜明对比,老人顿时收回。 天真无邪的婴儿却咧起嘴角,对他笑。 老人嘴角翕动,姜予眠弯腰靠近,听他口中喊得名字却是…… “宴臣。” 陆老爷子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个孙子出生,全家将他视若珍宝。儿子儿媳雄心壮志,说要为儿子创造一个商业帝国。 他们的初衷是为孩子,最后愧对的也是孩子。 陆宴臣幼年时,他曾亲自带着学习玩耍,那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说以后长大了,一定孝敬爷爷、让爷爷过得好。 陆宴臣做到了,他却早早食言了。 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呢? 是因为他的顽固、无知。 孩子在怀里扭动,召回陆老爷子的注意力,小云谦瘪着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 陆老爷子把孩子还给姜予眠,小云谦回到妈妈的怀抱,“宴臣他会照顾孩子吗?” “他看孩子比我还上心。”记得小云谦刚出生那会儿,陆宴臣请了两三个专业育婴师待命,即使如此,他能做的也会亲力亲为,照顾她和孩子。 两人就养孩子的事情聊了许久,最后陆老爷子发出一声叹息:“辛苦你了。” 姜予眠搂着儿子笑:“甘之如饴。” 她运气还算不错,生孩子的过程很顺利,听到婴儿啼哭,后来她被推出产房,陆宴臣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跟她道歉,又和她道谢。 他说对不起,让你这么疼。 他说谢谢,把小云谦平安带来这个世界。 那个人渴望温暖,却从来不说。 但他承诺给孩子的爱,都做到了。 - 在所有人的精心呵护下,小云谦健康平安长大。 今天是他一周岁生日,小云谦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衣服坐在地毯上准备抓周。 他面前摆着毛笔书本、小金算盘、乐器模板等物件,周围一群人围着他,盼着他从中选取,奈何小云谦稳坐钓鱼台,坐在中央左顾右盼,就是不选。 如果有谁喊他名字,他就仰头朝对方笑。 盛菲菲逐渐迷失在宝宝的笑容里,“宝宝,快选一个你喜欢的。” 听见她的声音,小云谦扭头背对,盛菲菲的姨母笑秒变哀怨:“什么嘛,每次都这样。” 说来也是奇怪,每次盛菲菲抱他,他哭,跟他说话就扭头。 几个月的孩子,问不出理由,也没办法跟他交流。 盛菲菲曾多次尝试用吃的、玩的接近,小云谦回回识破,甩头甩得更熟练。 但要说小云谦不喜欢盛菲菲吧,也不是。 他很聪明,真见盛菲菲垂头丧气满脸失落,小云谦就会迈出小手小脚爬到她面前,朝她笑。 跟逗着玩似的。 “我觉得,是你的表情太夸张了,像要拐卖小孩。” “大概是小云谦看透了你老阿姨的本质。” “菲菲,你不行啊,要不自己生个吧。” 这会儿一人调侃一句,气得盛菲菲连连拍桌,“生就生!不就是孩子,改天生他十个八个。” 盛菲菲放出壮志豪言,其他人却是哈哈大笑。 她自己都还像个孩子,真想不出她养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秦舟越:“怎么?菲菲有对象了?” 秦衍:“舟越哥,你可真是2g网,人家菲菲早八百年前就谈上了。” 秦舟越探头:“谁啊?谁能入咱们盛大小姐的眼?” 秦衍:“你以为盛大小姐那个画廊是怎么开起来的?” 盛菲菲才不管他们怎么调侃,她拍拍手,十分得意:“我呢,已经想好了,上啃老,下啃小,我在中间躺平。” 秦舟越为她鼓掌:“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话音刚落,他们听见玉珠碰撞的清脆声响,循声看去,只见小云谦抓住金镶玉嵌的算盘,举在手里晃。 “看来小云谦以后要赚大钱啊!” 小云谦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举起双手给自己鼓掌,玉珠金算盘在他手里哗啦哗啦响。 周岁宴这天十分热闹,有一群人争着抢着陪他玩,姜予眠乐得清闲,捧着温水杯去阳台透气。 推开窗户,发现外面还站着一个人。 “雪枝。”姜予眠轻声唤出她名字。 短发女孩回头,亲切地喊了声:“姜姐姐。” 杨雪枝今天是跟着陆习一起来的,只是她发现,自己的性格无法融入那个圈子。 她羡慕姜予眠知性成熟,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羡慕盛菲菲活泼开朗不计较,无论旁人打趣什么都能笑着怼回去,不放在心上。 她就不行,即使是玩笑话,听了也会仔细斟酌,这话里是否含有弦外之音。 两人都不是特别健谈的人,见杨雪枝拘谨,姜予眠才主动搭话:“喜欢陆习,是吗?” 杨雪枝惊愕又无措:“姜姐姐……” 姜予眠往屋内扫了一眼,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这几年,连天生爱玩的李航川跟赵斌都陆续结婚,陆习大器晚成,现在开始把心思放在赚钱搞事业上。前不久听谈婶说,有人撮合他跟哪位千金小姐,陆习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拒绝。 如果老爷子念叨,他就拿大哥的情况打比方:“大哥三十岁才结婚,我急什么。” 每每提到陆宴臣,陆老爷子便会消停。 姜予眠终于懂得宋夫人当初见到她时,惺惺相惜的心态,如同她现在看着杨雪枝。 杨雪枝在陆家也听过关于姜予眠的成长经历,两人站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能读懂对方。 她们在外面大概聊了十几分钟,里面有人敲窗。 话题点到为止,杨雪枝认真地对她说:“姜姐姐,我想像你一样。” 姜予眠颔首,微笑道:“那么我祝你,心想事成。” 宋夫人和她都走向完美结局,或许这份好运能够延续下去…… 然而在陆习成功开办健身体育馆的那年夏天,杨雪枝的梦彻底碎了。 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被宠到大的少爷,即使在经历人性挫折后开始改变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一些本质上的习惯、表达方式是不会变的。 即使他已经是个有能力有责任心的男人,依然无法真切体会杨雪枝敏感的内心。能够挤入他生活圈的,一定是善于表达者。 例如当初的盛菲菲,以及……陆习现在的女朋友。 陆习的女友是个暴力小萝莉。 倒不是真萝莉,是个平时喜欢穿lolita的甜美,刚大学毕业。 那个女孩从小学习防身之术,武力值不低,有次在朋友的推荐下去到陆习的健身馆,恰好遇到正在亲自教学员的陆习。 从那之后,那女孩天天往健身房跑,制造相遇的机会。 她大胆又直白,最终陆习没招架住,栽了。 消息公开时,盛菲菲嗑着瓜子跟姜予眠吐槽:“我就知道,陆习那sb就喜欢这类型。他本来就很粗心,就拿当初我追他那事儿来说吧,你见谁放任一个对自己有觊觎之心的女生在身边当朋友的。” 姜予眠:“网上都管这叫备胎。” 盛菲菲:“那我是吗?” 姜予眠想了想:“还真不是。” 陆习从没利用过盛菲菲做任何事,也不会给她任何情感上的假象,回想当初两人的状态,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就不说我了,当初他跟你表白,从高三到大学这么多年,反射弧也太长了!”盛菲菲连连啧声,“说白了,喜欢陆习这种人就得大声告诉他,要是等他发现,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事实的确如此。 陆习对杨雪枝从来就没那份心,如果无人打破他的认知,他很难自己发现对方的心思。 姜予眠想起曾经的自己,如果生日那天没有跟蒋博知发生对话乌龙,让陆宴臣误以为自己喜欢陆习,从而在酒精的催促下,向他告白、打破固有的关系,那么他们现在会在一起吗? 夜晚,姜予眠从陆宴臣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会。” 当他的情感逾越理智,掌控欲就会显露。 姜予眠的告白只是恰好撞上那个节点,把他还未发掘的情感推出去,再牵扯出来。 “你忘了,你当初很勇敢。”陆宴臣永远记得那天,他在纷飞的雪里看见唯一鲜红的色彩。 姜予眠跨越国际来到他身边,让他整夜难免,最终认清自己也是个俗人。 姜予眠点点头:“我觉得你算计了我。” 陆宴臣:“嗯?” 姜予眠戳着他胳膊指控:“明知道我对你放不下,你还每年去给我画生日线,这不是存心搅浑我平静如水的内心么?” 陆宴臣挑眉:“平静如水?你确定?” “……”好吧,是满肚子坏水。 她不说话,直接悄悄往后退,在即将逃离之际,又被猎人捉回去:“需要亲自检验一下,小蝴蝶是不是平静如水。” 蝴蝶扑棱翅膀也无法抵抗:“你很烦嘞。” 夫妻俩打趣之间,两颗圆滚滚的脑袋从门口冒出来。 一岁半的小云谦带着圆头圆脑的luckystar出现在卧室,吓得姜予眠赶紧把陆宴臣推开。 穿着一身奶白色睡衣的小男孩抱着奶瓶来到他们面前,说话都是一口甜化人心的小奶音:“爸爸,妈妈,不睡。” 他吐词慢,却很清晰。 姜予眠在孩子周岁后恢复了工作,夫妻俩上班时候,家里有专门的保姆阿姨带他。 小云谦有自己的房间,这个时间本该睡觉,估计是趁阿姨不注意跑了出来。 小云谦在家里行走也是不怕的,luckystar会识别感应。 别人家溜宠物,他们家孩子睡不着就喜欢溜luckystar,两个矮个子的家伙在家里到处乱窜。 不断升级后的luckystar有了更高级、更智能的功能,他们依然保留了luckystar最初的外形,圆润可爱,是小云谦的忠实伙伴。 不一会儿,保姆阿姨就找上门。 她们可不会像小云谦一样乱闯,询问过主人家,确定小孩在这边后,阿姨才放心离开。 小云谦自己绕到床边,姜予眠放柔声音询问:“宝宝,今天还不想睡觉吗?” 小云谦摇头:“不,不睡。” 姜予眠拿过他的奶瓶检查,发现温度已经较凉:“冷掉的奶和水都不能喝哦。” 小云谦点头,把奶瓶放进luckystar的储存仓。 回头一看,爸爸正靠在床头,一脸沉静地盯着自己。小云谦迈着哒哒哒的步伐绕过去,抬头,就听见爸爸问:“不睡觉,到这来做什么?” “故事,爸爸,听故事。”小云谦向他伸手。 陆宴臣伸手抱起儿子,放到两人中间,让luckystar打开童话电子书。 luckystar具备讲故事功能,甚至不是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小云谦却是个挑剔的人,故事,要爸爸妈妈讲的才动听。 昨天是妈妈讲的,今天轮到爸爸讲。 一开始小云谦躺在爸妈中间,他越听越入迷,倒是姜予眠在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中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为了不打扰她,陆宴臣把儿子挪到自己身旁,渐渐地,小云谦困了,半边身子趴在爸爸身上,沉沉睡去。 陆宴臣关闭了luckystar的阅读屏幕,看着身旁熟睡的妻儿,心里流动着说不出的温馨与动容。 拥有他们,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 得到过长辈疼爱的姜予眠知道陪伴孩子的重要性,而陆宴臣像是要把自己缺的补偿在小云谦身上,不再像从前那样当个工作机器,尽量抽出时间,至少每周都要带妻子孩子玩一次。 偶尔,夫妻俩也会撇下儿子去过二人世界。 这个夏天,他们去了趟海边,回家时遭到儿子的控诉:“你们约会,不带我。” 两岁半的陆云谦说话变得利索许多,他头脑聪明,平时的对话很有逻辑,像个小大人。 陆云谦穿着宽松的橙白色拼接短袖坐在沙发上,学大人环抱双臂,表情甭提有多认真。奈何他腿不够长,坐在沙发上,小脚悬空翘起,就算装得再严肃,也会让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予眠忍俊不禁:“宝宝,你知道约会什么意思吗?” 小云谦一本正经:“知道,就是爸爸妈妈一起玩,不带宝宝。” 他的嗓音稚气未脱,实在可爱,姜予眠忍不住上前对着儿子那头蓬松的黑发一阵揉。 “不要,学,爸爸。”他是指摸头发的动作。 “为,什么,呢?”姜予眠故意断句。 小云谦气呼呼的,“不要,学,宝宝。” 他越是这样,姜予眠越是要逗他:“就要,学你。” 陆宴臣放好东西,远远就听见母子俩的声音,走到姜予眠身旁,偏头问:“你几岁?” 姜予眠顿时挺直腰板:“干嘛,怕我欺负你儿子啊?” 陆宴臣好意提醒:“我怕你被他欺负。” 别看这小家伙长得软萌,实际上是个鬼机灵。 姜予眠见好就收,从包里拿出一枚特意从海边带回来的小贝壳,送给儿子当收藏品。 陆云谦从小就爱收集物品,种类繁多,大到比他人高、小到比他拇指小,都是过年过节那些长辈送的,才两岁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库房”。 收到礼物,小云谦搂着妈妈亲了一口,决定原谅爸爸妈妈撇下他自己出去玩的行为。 后来爸爸去书房工作,他就跟妈妈在家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姜予眠面对墙壁数数,故意放大声音提醒儿子躲好:“……3、2、1,我来找你了。” 她从走廊这头走到另一端,试探性喊:“云谦?” “妈妈!”小云谦叮叮咚咚从角落跑出来,抱住妈妈的大腿,“恭喜你找到我。” “儿子,捉迷藏不是这么玩的。”她一喊,小云谦就自己跑出来,根本不需要寻找。 经过姜予眠的教导,小云谦终于说:“我学会啦。” 姜予眠比了个“ok”手势:“那你这次要躲好。” 她们约定好楼层,小云谦在倒数声中躲进了姜予眠曾经住的卧室。他想躲到桌边,小手扯了下抽屉把手,抽屉一下开了。 里面有个金色本本,他曾经见妈妈拿在手里。 小云谦好奇翻看。 上面那些黑色的字,他好多都不认识,但是其中有三个复杂的字,他一眼就认出来。 以前他跑去爸爸的书房,爸爸就会把他抱起来坐在腿上,教他念那爸爸妈妈的名字。 小云谦顿时忘记在玩游戏,献宝似的捧着笔记本冲进书房,兴高采烈地朝那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喊道:“爸爸,爸爸,这里有你的名字。” 小云谦高高举起日记本,陆宴臣不可避免地看清上面的内容。 xx年7月2日 我想,我是喜欢上了那个背我看星星的哥哥,他叫做—— 陆宴臣。 第81章 终章 “陆云谦,不是说好不能躲书房吗?”姜予眠追着那道小身影来到书房门口,就知道他又去打扰爸爸工作了。 推开门,只见父子俩同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儿子那懵懂的眼神就算了,陆宴臣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怎么?”她来抓捣乱的儿子,错了吗? “去,还给妈妈。”只听见陆宴臣说了这么一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陆云谦,待儿子抱着金色笔记本朝她走来,姜予眠恨不得当即打地洞钻进去! “为,为什么,在你这里。”这下姜予眠变成了真结巴,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好意思看陆宴臣的表情。 然而,就算刻意避开,进门时那一幕也已经她脑海扎根,别具深意的笑容怎么也挥之不去。 “是宝宝发现的!” 不等陆宴臣回应,小云谦已经高高举起小手,十分得意道:“妈妈,我认得,这是爸爸的名字!” 他可聪明了,教一两遍就能记住。 “别说了。”姜予眠抱起儿子,直接逃离书房。 这辈子最大的社死场面也不过如此。 原本她放在房间,家里没人会乱动她的东西,即使陆宴臣看到也不会乱翻,哪知道,发现它的是这个不识字,却认得爸爸名字的小家伙。 对小云谦来说,就是发现了一个稀奇的东西,当然要分享给爸爸妈妈。 回到卧室,姜予眠才把儿子放下,并从他手里抽回日记本,塞回柜子上锁。 小云谦不明所以地望着妈妈,姜予眠蹲下来,发泄似的揉搓他的帅气小脸蛋:“你可真是妈妈的好儿子。” “嗯嗯!”小云谦没听出妈妈的弦外之音,咧嘴笑着点头附和:“宝宝很棒。” 姜予眠内心抓狂,默念无数遍“亲生的”,才压制住把儿子抓起来打屁屁的想法。 “笃笃——” 房门被人扣响,只见陆宴臣倚在门边,身后跟着luckystar:“陆云谦,午睡时间到了。” “噢。”小云谦是个生活有规律的乖宝宝,经过爸爸提醒,自己跟luckystar一起回卧室睡午觉。 姜予眠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陆宴臣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嗯……几天没陪儿子,怪想他的,我带他去睡个午觉。” 然后她被拦在了门口。 陆宴臣就是来堵她的。 姜予眠认栽,问:“好吧,你看了多少?” 陆宴臣回答:“一页。” 她瞬间仰头:“真的?” “嗯。”看到那一页的内容,陆宴臣几乎猜到日记本的意义,姜予眠藏了这么多年,未经允许,他当然不会再翻。 见他神色镇定,姜予眠基本相信他的人品。如果只是一页,说不定她的秘密没有暴露? 姜予眠试探性问:“哪一页?” 陆宴臣不假思索道:“高一暑假,生日那一页。” 姜予眠:“……” 臭儿子! 陆宴臣倚在门边,笑问道:“可以给我看吗?” 姜予眠果断拒绝:“不可以!” 他点头说好,没有发作。 那天晚上,小云谦独自躺在卧室听luckystar讲故事,因为爸爸告诉他,今晚很忙,不要打扰他跟妈妈。 主卧的门从里面被人反锁,喘息声与对话交织。 “给我看看日记本?” “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寸怎么放得下。” 第二天,小云谦爬到爸爸的腿上,知道他怀里看图画书,意外的发现爸爸脖子上有一条红印。 小云谦惊讶地指着喊:“爸爸,你受伤了。” 陆宴臣轻“嗯”声:“没事。” 小云谦心疼极了,搂着爸爸往红痕处呼呼:“爸爸,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这是爸爸妈妈常对他说的话,他学得很快。 轻轻的呼吸洒在他脖颈间,带着温热的余温,本打算敷衍儿子的陆宴臣一阵心颤:“你还真是……” “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他的儿子,也很爱他。 - 春去秋来,在爸爸妈妈的保护下,小云谦快乐长到五岁,成为幼儿园大班学生。 早晨,姜予眠给儿子穿上暖和的羽绒服,叮嘱几句,送他上车。 小云谦牵着妈妈的手:“妈妈,你和爸爸已经一周没接我上下学了。” 姜予眠试图跟儿子沟通:“这两天爸爸妈妈忙,先让李叔叔接你,好吗?” 司机老赵前两年已经辞退这份工作,介绍家中侄子接手。 懂事的小云谦点点头:“好吧。” 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太忙,大部分时间都是司机李叔叔来接他放学,只是按照惯例,每周至少要接送一两次,这回太久了,小云谦才会提出异议。 但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怕爸爸妈妈忘了,特意提醒。 下午放学回来,小云谦还是高高兴兴地跟爸妈分享学校发生的趣事。 “妈妈,今天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好有趣!” “什么作业?” “科技展!” 家长群里也收到通知,说幼儿园要办一个科技展,请家长们协助自家孩子完成一个展品。 有人匆匆应付,有人选择弃权,姜予眠跟陆宴臣当然不忍心拂了儿子的意,陪他一起只做了一个炫酷的小机器人。只要打开开关,小机器人就能行动。 小云谦带去学校,大家还以为他是在外面买来充数的。幼儿园评奖的时候,许多家长提出异议,结果一听爸妈名字,顿时鸦雀无声。 私立幼儿园,总有人知道天誉集团夫妻俩的大名。 最后,小云谦如愿以偿捧着特制的小奖杯回家,送给爸爸妈妈。 这家私立幼儿园每年消费不低,幼儿园制作的奖杯材质还不错,便于收藏。 姜予眠不吝啬夸赞,给儿子鼓励:“宝贝真棒,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小云谦歪着脑袋想了想,瞥见爸爸手上的腕表,灵机一动:“想要儿童手表,可以吗?妈妈。” 姜予眠笑:“当然可以啦。” 即使儿子不说,他们也准备买。 得到承诺的小云谦十分期待,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姜予眠跟陆宴臣商量:“你明天忙吗?不忙的话,我们下午接他去商场吧。” “不忙。”陆宴臣说着,给姚助理发了条推迟行程的消息。 收到信息,姚助理从曾经的默默抱怨到现在的心如止水,操作已经十分熟练。 隔天上学,小云谦一整天都非常兴奋。 今天爸爸妈妈会一起来,他很开心,连班上的小女生凑到他耳边叽叽喳喳,他都没生气。 下午,夫妻俩带孩子去商场挑选手表,小云谦选得很认真,姜予眠守着他。 小云谦选好一块红色手表,姜予眠还在看。 陆宴臣走到她身边:“给你也买个?” 姜予眠扭头:“你也想让我喊你爸爸?” 陆宴臣撇头,稍微压低了声音:“不想冒犯岳父大人,喊叔叔吧。” 姜予眠悄悄捏他胳膊。 还记得很多年前,喝了酒的陆宴臣带她出门,非要送她一块儿童手表,差点被李航川跟孙斌误以为两人是父女。 “诶,你知道吗?我复读高三那会儿,你给我买儿童手表,李航川和孙斌以为我是你女儿。” “不记得了。” “真的吗?你不是记性很好吗?” “真忘了。” “我不信。” 小云谦拿着儿童手表,站在两人身后,无语望向天花板。 爸爸妈妈每次都这样,说好陪他逛街,不一会儿就自己玩起来。 小云谦无奈摇头,这大概就叫做夫妻吧。 不一会儿,夫妻俩终于想起身后的儿子,陆宴臣询问他是否确定选中,在小云谦点头后,带他去前台结账。 付完款,陆宴臣拆开全新的包装,蹲身给儿子佩戴手表。 见父子俩感情亲厚的画面,姜予眠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这时候旁边一个声音略尖的女人指着丈夫,“看看人家怎么当爸爸的,叫你帮女儿选个学习机,就知道低头看手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女人声音太大,引得路人关注,小云谦好奇探头,被爸爸妈妈牵着离开。 “云谦,今晚想吃什么呀?” “想吃烤鸭。” “好,我们就去吃烤鸭。” 难得出来一趟,一家三口在吃饱喝足后,顺道去了其他楼层购物,很快,陆宴臣手里就拎满了东西。 他力气大,东西全都在左手,姜予眠说帮忙,他也不给:“你牵着云谦。” 商场中间的展台在举办街舞比赛,小云谦听到音乐十分好奇,可惜人太小,挤不进去。 见旁边的小朋友被爸爸抱起来、举起来,小云谦也向陆宴臣伸出手:“爸爸,你抱我看看。” 姜予眠跟陆宴臣都没想到,会出这一茬。见陆宴臣弯腰,姜予眠忍不住出手阻止。 她没出声,只听见陆宴臣说:“没事,单手可以。” 她当然知道陆宴臣单身可以,别说抱儿子,抱她也没问题。 只是会忍不住想起往事。 曾经轻轻松松给她公主抱的男人,因为救她,留下一辈子的伤痕。 “我来拎东西吧。”姜予眠顺势拿走了他手里的购物袋。 陆宴臣单手抱儿子坐在臂弯,在小云谦为表演街舞的小朋友热烈鼓掌的时候,得空的右手轻轻揽住了姜予眠的腰,“真没事,别多想了,嗯?” 姜予眠点头,没发出声音。 - 有了儿童手表的小云谦跟大家沟通更方便,在家时经常听到他的手表响。 每到周五,小云谦就会接到各种邀约电话,上周是菲菲阿姨,这周是秦昭昭。 “妈妈,昭昭姐姐约我周末去她家玩。” “好啊,到时候让李叔叔送你去。” 因为两家关系父母关系密切,两家孩子也常联系。秦昭昭比陆云谦大两岁,现在已经上二年级,她遗传了秦衍的性格,活泼开朗。 秦昭昭很喜欢这个弟弟,常常给他送东西,把自己喜欢的给他分享。 这会儿,秦昭昭邀请他到家里欣赏自己新得的照片集,“给你看。” 照片上是个很帅的大哥哥,每张照片的妆造都不一样,像妈妈看的电视剧。 陆云谦好奇问:“这是谁?” 秦昭昭指着照片笑:“他叫明沉,是个明星。” 陆云谦哦了声:“电视上的大明星么?” 秦昭昭点头又摇头,小云谦不懂,秦昭昭这才解释:“我去爷爷家玩就见到明沉哥哥了,他真的好帅呀。” 简单来说就是,秦昭昭小小年纪开始追星。 为这事儿,秦衍吃醋地质问女儿:“我跟他,谁更帅?” 秦昭昭躲在妈妈身边,小声回:“明沉哥哥帅。” 气得秦衍断了她一周的零花钱。 秦昭昭可不怕,反正妈妈会接济她。 不仅如此,秦昭昭还试图给元果果安利,可惜姐姐跟她喜欢的不是一个风格,十一二岁的元果果深得元西茉的真传,一问就是:“什么男人?不稀罕。” 秦昭昭没办法了,开始打陆云谦的主意:“云谦弟弟,你觉得他帅吗?” 陆云谦是个高情商的小孩,他知道秦昭昭想听到什么答案,所以很干脆的回答:“帅。” 秦昭昭顿时乐了,“是不是你见过最帅的?” 这会儿陆云谦却不想再附和,摇头说:“我觉得我爸爸最帅。” 前来秦衍家做客的祁医生听到这一句,心想陆宴臣真是苦尽甘来。 陆云谦在秦家玩到下午,元清梨贴心地问他晚餐想吃什么。 没等陆云谦回答,一个电话匆匆打进来,元清梨接到电话后脸色不太好。 挂断电话,元清梨看着小云谦叹了口气:“云谦,阿姨现在送你去医院。” 拉开大门,外面寒风扑面,院子里的枯叶零落成泥。 就像枯萎的生命。 陆老爷子已经八十几岁高龄,身体形如枯槁,在医院拖着最后一口气。 就在刚才,医院第三次下达病危通知,怕是熬不过今晚。 为了赶时间,姜予眠只好拜托元清梨直接送陆云谦到医院,两人在大门口碰头,元清梨把孩子交给她。 姜予眠:“梨梨,谢了。” 元清梨摇头:“快进去吧。” 姜予眠牵着儿子,步伐比平时快很多,“云谦,待会儿见到太爷爷不要害怕。” 陆云谦仰起小脸:“妈妈,我不怕。” 两人进了电梯,陆云谦才想起问:“爸爸呢?” 姜予眠叹气:“爸爸……还在路上。” 有个厂子出问题,陆宴臣下午才赶过去,即使立即往回赶也需要两三个小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只靠仪器维持着最后一口气,陆习跟妻子守在旁边,眼睛都是红的。 他们默契地把位置让给母子俩,小云谦对着病床上的人喊道:“太爷爷。” 听到稚气未脱的童声,弥留之际的陆老爷子颤巍巍睁开眼。他想摸摸孩子,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他几次想要张口,戴在面上的氧气罩妨碍他的动作,发不出声音。 陆老爷子眼珠转动。 陆习说:“大嫂,爷爷是想问大哥。” 姜予眠只能告诉他们:“在回来的路上。” 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每一秒钟对病房里的人来说都万分难受,小云谦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也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陆老爷子实在等不了了,陆习明白爷爷想说话,强忍着悲痛摘了面罩。 在安静的房间里,他们听到老人留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帮我……说……对不起。” 陆老爷子闭上眼的那刻,小云谦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姜予眠眼中含泪,放在儿子肩头的手微微颤抖。 天意弄人,陆宴臣终究没来得及见上陆老爷子最后一面。 举行葬礼那天,陆宴臣身着黑衣,浑身散发着肃冷之气。他作为陆家长孙,抱着陆老爷子的骨灰盒入陵。 这年的冬天,陆宴臣又病了一场。 等到完全恢复的时候,新年即将来临,陆宴臣带着妻儿去宁城看雪。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雪的陆云谦兴奋极了,恨不得埋在雪地里打滚,但是伸手一摸,“好冷好冷。” 姜予眠站在旁边看,还不忘揶揄:“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要去雪地里打滚呢。” 小云谦摇头晃脑:“我也不知道。” 玩累了,一家三口直接在酒店躺了一下午。 晚些时候,小云谦又开始不安分:“妈妈,我想放烟花。” 姜予眠不太想动,随口糊弄:“小朋友不能放烟花。” 小云谦大声反驳:“骗人,舅舅说给我买了小朋友可以放的烟花。” 姜予眠指着窗外:“这是白天诶。” 小云谦理直气壮:“没人规定白天不能放烟花。” 糊弄失败,姜予眠翻身坐起:“那好吧,去叫爸爸。” 小云谦在房间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赶紧回来汇报:“爸爸不在房间。” “啊。”姜予眠赶紧打电话问,他说就在附近逛逛。 姜予眠:“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他没回,手机里传来一丝笑声:“眠眠,下雪了。” 姜予眠挂了电话,催促儿子:“带伞。” 小云谦抱着雨伞,指着沙发上的红围巾:“妈妈,你又忘记戴围巾。” 每逢冬天,他都会经常听到爸爸提醒妈妈戴围巾。 母子俩互相提醒,终于整装出发,等他们下楼,发现陆宴臣就在大堂门口等。 小云谦戴着帽子跑进雪地,跟旁边的小朋友玩起来。 姜予眠微微撇头:“这段时间你心情不好。” 陆宴臣:“嗯。” “因为爷爷吗?” “或许是吧。” “他临走前,想跟你说对不起。” “我知道。” 沉重的话题,却又不得不提,姜予眠握住他胳膊:“别不开心了,爷爷一定不想见你这样。” “没事。”陆宴臣垂眸,揉了揉她的发。 不远处的小云谦在喊爸爸妈妈,姜予眠推他一把:“快去,你儿子叫你。” 陆宴臣撇头:“不也叫你了?” 姜予眠狡辩:“他喊的爸爸妈妈,爸爸在前妈妈在后,当然是爸爸去了。” 站在雪地里的小云谦捏着雪球,十分无语。 爸爸妈妈又开始了,他还是自己玩吧。 最终夫妻俩决定一起行动。 陆宴臣去牵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温热,而自己的手冰凉。 他下意识抽回,却被姜予眠紧紧握住:“外面很冷的。” 她迟疑几秒,最终道出心里话:“陆宴臣,明天除夕,我们回陆家吧。” 陆宴臣望向风雪,沉默不语。 雪逐渐下大,两人松开手撑伞,召唤小云谦。 小云谦转身朝他们本来,扑到爸爸脚边。 陆宴臣弯腰,单手抱起他,小云谦立即搂住爸爸的脖子。 “爸爸,我差点忘了要跟你说一句话。” “嗯?” “妈妈让我告诉你,我们都好爱你。” 头顶风雪停了,是妈妈替他们撑起雨伞。 余光映入那抹鲜红的色彩,陆宴臣接过妻子手里的伞,护住他们一家,“眠眠,我们明天回家。” 姜予眠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好哦。” 夜幕逐渐降临,路边灯光齐齐点亮,漫天大雪在金色光芒里纷飞。 一家三口的身影在雪地里逐渐远去。 因为她,他原谅了所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