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天河谷》 初章 前言 时光的流逝,对于个体的生命也许是一场永恒的悲剧,但是对于不断繁衍生长的世界来说,却是一场苦尽甘来的悲喜剧。 传说中的天河谷,在创世之初曾经是一片上古之民繁荣发展的极乐之土。但是因为上古之民所发展的文明令生长养育他们的土地受到了无尽的荼毒和伤害,诸神对这些穷奢极侈的贪欲之民开始感到厌弃。于是众神之王打开了天河通道,让本来横亘在苍天中的星河倒泻在大地之上。灿烂的星雨击毁了上古之民所制造的终极战争杀器上的禁锢。于是这些可以用来弑神的杀器摧毁了大地上几乎所有的文明,所有的地表,甚至所有的时空,整个天地回归了最初的混沌,只剩下对于这场大灾难的零星记载透过千万年的岁月幸存了下来。而拥有着大灾难记载的大陆,被先人们称为星河倒流之大陆,简称天河谷,希望人们世世代代记住上古之民的教训。 大灾难改变了天河谷的一切,曾经拥有的绝顶文明,曾经主宰世界的动植物群落,曾经被视为永恒不变的人间法则,都因为这场扭曲时空的大爆炸而改变。 几万年过去了,天河谷的文明缓缓复兴,新老智慧种族在阵痛中缓慢的发展,融和。新的国家建立了,又被摧毁了,接着被建立,再被推倒重新来过。终于,文明开始全面振兴,伟大的国家,伟大的民族相继屹立在天河谷上,但就在这个时候,赤潮来了。 每隔两千年,从天河谷东岸的灾难海以东,会有一个巨大的浮动之岛随着海潮飘向天河谷。这片浮动之岛被天河谷人称为魔坪。岛上的土地是鲜血一般的红色,岛的周围是数也数不清的血色战船。战船上装满了的恶魔战士。这些恶魔战士没有清醒的神志,没有可以交流的语言,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他们只知道一件事,用手中掌握的武器,杀尽眼前的一切。他们的面容已经腐烂,身躯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双眼闪烁着赤红色的血光,长满獠牙的口中吐着毒蛇一般的信子。传说这些魔人乃是在大灾变中幸存下来的上古之民。他们的人性被自己的罪孽和欲望所吞噬,只剩下残留的罪恶、愤怒和兽性支撑着他们的残躯。传说他们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恐惧和罪恶,而恐惧和罪恶让他们更加强大凶猛。血色的魔坪,血色的战船和血色的魔人被人们统称为赤潮,也就是两千年一度的大灾难。大灾难来临时,魔坪上都会有成千上万艘战船冲向天河谷东岸,他们操纵着上古时代的武器,向天河谷发起毁灭性的进攻。如果让魔人攻破东岸的防线,则天河谷的文明将面临覆灭之灾。人们称这是上古之民的怨魂在向天河谷复仇。 历史上,曾经有三次天河谷文明的覆灭,上一次文明覆灭的时间距离故事发生的时间是九千年。 上一次的天河谷文明,也就是九千年前覆灭的文明,史称天河谷最高文明。当时的天河谷各族都发展到了几乎和上古之民同样发达的文明程度。各族的预言师们纷纷预见到了将要到来的覆灭之灾。于是各族人民聚集了无数高手匠人,穷数个世纪的时间,在天河谷中央的紫海罗洲开凿了一个深入地下近一万米的地下城,将天河谷各族最精华的文明和技艺埋藏在这个地下城中。进行这项挖掘和建造工作的,是天河谷各族最著名的匠人和技师。人数达到十数万之多,其中不乏闻名于世的绝顶天才。 但是,这项工程还未来得及完工,赤潮已经席卷了天河谷。为了保命,慌了手脚的技师们引爆了开掘矿坑的魔弹,用成千上万的巨石堵塞了地下城的出口。魔弹的爆炸不但封住了这些匠人们通往地面之路,而且最深处埋藏上一代天河谷文明的秘藏博物馆也因为爆炸而产生的地壳移动而被封死。参与秘藏挖掘的匠人们大半丧命。残剩下来的匠人们在这个一半被埋葬的地下城中艰难求存。他们开凿了更多的洞穴,寻找到埋藏在地下的几个洞天福地,在距离地表上万米的地底居住繁衍了下来。因为他们从事的都是工匠和技师的行业,所以这一族人自称匠族。上一次天河谷的文明因为他们的存活而被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几千年过去了,匠族人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和外界的魔法师王国——云上国建立了联系。通过云上国气魔法师们的五芒星魔法阵,匠族第一次从地底深处走入可以看得见天空的土地。为此,匠族领袖将云上之王称为恩王,云上国称为恩国,凡是云上王所做的请求,匠族人无不遵命。云上国靠向匠族收取昂贵的传送费用而进一步发展壮大起来,成为天河谷商业最繁荣的国家。云上王要求匠族人加入了天河谷共同抵抗赤潮的玫瑰同盟,听候玫瑰领主的调遣,当赤潮来临时,派遣地府护卫军参加对赤潮的作战,以此报答云上国的恩情。这份同盟的誓言宛若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匠族人的头顶上,千百年来匠族人顽强地坚持着整兵经武,时刻等待着赤潮的来临。 我们的故事也就发生在距离下一次赤潮来临还有一千年的这段最后的黄金岁月。 第一章 佣兵国的来客 黄岩浆镇是距离匠族人主城冥王殿最远的村子,也是匠族人居住区最边缘的军镇。在镇子之外,是甚少有人问津的地府幽冥之所。正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自从匠族地府与天河谷的魔法国度云上国靠魔法阵通航以来,这里也成为了天河谷各国人士巡幽探秘的所在。 这一日一位身披黄袍的矮小男人忽然出现在黄岩浆镇匠族军镇的门外,招募随同他一起探险的佣兵。佣兵对于匠族人只是一种传说中的职业。久居于距离地上世界上万米深的地底,匠族人生活在一个和平而忙碌的社区中,他们勤劳,朴实,节俭,胆小,随遇而安。佣兵这种职业在匠族人聚居的地府,没有前途。 但是在匠族的军人中,还是有些喜好幻想的人,尤其是年轻好动的小伙子。当这位黄袍男人出示了手中的佣兵印章和一大把银光闪闪的龙元,顿时有几个胆子最大的匠族士兵报了名。这雕刻着天龙头像的银制龙元是天河谷以东的两个国度——龙之联邦和佣兵国的通用货币。一枚闪烁生辉的龙元在官方市场可以换两枚地府的银三角(匠族货币),但是在黑市上,一枚龙元足以换十枚以上的银三角。二十个龙元可以换一枚地府最昂贵的大金元。靠这一枚大金元就足够地府人舒舒服服生活一整年。黄袍男人的手中足足有上百枚龙元,总计能换至少五枚以上的大金元,平均分成的话,足够这些匠族士兵一年的军饷。 驻兵中的地府贵族少年司空俊首先报了名,他是甲兵都的都长,军衔最大,家族势力也最强。在这个临时组成的佣兵队中,他成了队长。然后加入的是地府庄家的两个孪生兄弟,庄少杰,庄少雄。这两个家伙在军队中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打闷棍,套白狼,欺负新丁,调戏女兵,最是令人头痛,如今看到有这样一个打架给钱的机会怎会错过,立刻也报了名。 “就你们三个吗?”黄袍男人有些失望地问道。他付了昂贵的传送费才从魔法阵来到地府,对于此行的目标,势在必得。谁知道在重赏之下,竟然只有这么几个匠族人愿意为他卖命,匠族人胆小的名声果然实至名归。 “还有两个马上就来……”司空俊说道。他的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路的尽头传来。黄袍男人转头看去,只见通往军镇的路尽头出现了两个全副武装的少年。一个少年身材瘦削,脸型瘦长,乍看上去颇为英俊,然而面色菜黄黯淡,他的双眼大而有神,但是眼珠子白多黑少,还附有两个大大的眼袋,整个人的形象似乎长年累月吃不饱饭。在他身边的少年长得高大健壮,魁梧异常,双臂硕大的腱子肉坚如铁石,脸大脖子粗,最离奇的是他的一双小眼,扑哧扑哧乱眨,眼神闪烁不停,和他金刚壮汉的形象完全不配,充满了怪异的剥离感。 他们身上穿着匠族人特有的盔甲,精致而鲜亮,绝大部分都没有裂纹,甚至没有遭到一点刮蹭,甲片上匠族巧手工匠镌刻的雕花始终纹理清楚。盔甲的形状仍然透着上一代天河谷文明那种雍容典雅的风韵,虽然是重装铠甲,却给人一种轻盈单薄的错觉。瘦削少年手中握着一把青藤钢铸造的长剑,剑面上雕刻繁复的花纹,并有着很多奇异的镂空图案,传说这些镂空图案的设计都传自上一代天河谷文明的名匠技师,但是具体的作用却已经不可考。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欣赏这些刀剑斧钺的优美华丽。健壮少年一只手上拎着一枚沉重的倒香叶形铁盾,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枚打铁锤。 当他们来到黄袍男人面前时,司空俊得意地一指瘦削少年:“金主,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甲弓营里最出色的神射手,辛敢当,他的剑法也很好的,当年在比武大赛上……” “我一个打败过四个!”辛敢当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你就是传说中的金主了。从上面来的?” 匠族人将所有从天河谷穿越魔法阵而来的外地人都下意识地称为从上面来的。自从魔法阵通航以来,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地府的常用语。 那黄袍男人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这位就是……”司空俊盯着那个健壮粗大的少年想了半天,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不禁一怔。 “辛冠军,铁匠!”那个健壮少年一脸郁闷地说,似乎对于别人只能记住瘦削少年而记不住他极为不满。 “对,铁匠。他们两个是兄弟。”司空俊来回指了指辛敢当和辛冠军,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强调辛冠军的重要性。 “哦……”黄袍男人缓缓点了点头,“这么说,就是你们五个了?” “是的!”辛敢当又忍不住抢话,“你是佣兵吗?从佣兵国来的?给我讲讲佣兵的事好吗?听说天河谷很多传奇故事都是关于佣兵的。很多出了名的豪杰都是佣兵出身。你有什么有趣的传说故事吗?或者,你会一些新的游吟歌谣?” “歌谣?”黄袍男人看了一眼辛敢当,只见他的左边腰侧还挂着一把葫芦琴(类似天河谷乡间流行的马头琴),显然是一个歌谣爱好者,“我不是游吟诗人,不知道什么……”黄袍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辛冠军已经将辛敢当一把推开,整个人挤到黄袍男人的面前:“先让我看看你有多少钱!” “阿?!”这两兄弟迥然有异的性格让黄袍男人不知所措,目瞪口呆。 事实上,这两个辛姓少年虽然名为兄弟,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身世。辛敢当来到辛家的经历,充满了传奇色彩。传说他的养父辛才在地府冥河渡的渡口边散步,忽然看见前方闪烁着七色的光彩,他下意识地朝着光华闪烁的地方走去,惊讶地发现在地上静静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这个孩子长得粉嫩可爱,脸上挂着天真无瑕的笑容,虽然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世界。最为奇怪的是,在他的左边额角上被人刺上了一个天青色的纹章,纹章上依稀显示着一条天龙的图案,天龙盘着一枚青石,石上有敢当两字。于是辛才给他起名辛敢当。 辛冠军并不是什么来历奇特的孩子。他是辛才的亲生儿子。与辛敢当的传奇相比,他的生活只能以灾难来形容。这一切都因为辛敢当的出现。那个时候辛冠军已经四岁,正在家里玩着父亲辛才给他的玩具——一把制作精巧的葫芦琴。他并不懂什么音律,但是却喜欢玩弄上面的琴弦。辛才将辛敢当抱回家的时候,他的妻子莫莉正在厨房做饭,二人看到这个雪白粉嫩的小孩,顿时爱若珍宝。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小孩的莫莉对他爱不释手,抱着不放。这个时候,辛冠军开始用葫芦琴胡乱地弹奏,混乱的旋律令辛敢当嚎啕大哭。不知所措的辛氏夫妇连忙从辛冠军手里抢过葫芦琴。辛敢当这才停止了哭泣。而当辛才将葫芦琴摆在辛敢当身边的时候,他竟然破涕为笑,用胖胖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辛才的脸。于是,葫芦琴从此成为了辛敢当的玩具。而从这一天开始,辛冠军不得不接受在父母眼中退为次席的悲惨地位。 那把命运的葫芦琴至今仍然陪伴在辛敢当的身边,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辛冠军他在父母眼中的地位,让辛冠军深恶痛绝。从小到大他都不得不忍受周围人对于辛敢当的喜爱,辛才和莫莉比对亲生孩子还要疼他。辛敢当长大以后聪明有才气,在武功和箭法上出类拔萃,还无师自通了很多游吟诗人的歌谣,人也善良贴心,每天哄得二老很是开心。辛冠军从小到大一直在努力抢夺辛敢当的各种东西,玩具,零食,卧室的床位,卫生间的使用时间,铁匠铺的继承权。但是每当他抢到一样属于辛敢当的东西,父母总会给他更好的作补偿。比如铁匠铺,辛冠军虽然夺得了合法继承权,但是辛敢当却被父母送到了护卫军作了一个甲兵,虽然只是一个甲弓手,但是只要他努力训练,将来一定可以出人头地,成为拥有军衔的匠族军官,而且匠族深处地下,没有敌国,当兵毫无生命危险。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为了抵抗赤潮的同 盟契约。但是下一次赤潮来临还需要再等一千年。所以辛敢当的前途反而比辛冠军要好得多。这让他对辛敢当总是心存不满。 这一次他坚持和辛敢当一起参加这次临时的佣兵任务,就是为了防止他靠这一次冒险赚了大钱,让他在父母面前的地位更加一落千丈。而且,金钱财宝,一向是辛冠军的最爱。 黄袍男人无奈地摊开手中的钱袋,将里面上百枚的银龙元展示给辛冠军。银币上闪烁的朦胧晕光,顿时让他眉开眼笑。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一声不响地走到了队伍的后方。 “我们这次要去哪儿?”司空俊看到人员整齐,立刻发问道。 黄袍男人从怀中掏出地图递给司空俊,指着上面一处漆黑的骷髅交叉骨图像说道:“这里。” 几个匠族少年挤到司空俊周围,争相观看地图。孪生兄弟之一的庄少杰顿时惊叫了起来:“这个池塘……,这是地狱九重塔中最危险的地方,我们一家几代人都是地府猎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这里,人们说这里是魔鬼的澡盆。” “最危险的地方,呵呵。”黄袍男人笑了起来,“你们见过什么危险的地方?这里是匠族地府,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个魔鬼的澡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你们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你们族人在这里也呆了快一万年了,听说过有魔鬼吗?” “嘿嘿……”“呵呵……”庄家兄弟,司空俊和辛敢当这些当过兵的都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些家伙算是匠族里面胆最大的,地府里的东西,没什么能够吓得住他们。惟有辛冠军轻轻摇了摇头,对于这次探险的前途持悲观态度。 第二章 恶魔的澡盆 出了黄岩浆镇,在一片奇异的钟乳石丛林中步行半日,六个人来到了地狱九重塔的入口。司空俊做了一个原地休息的手势,五个匠族少年立刻瘫倒在地,呼哧带喘。 黄袍男人大为吃惊,连忙问道:“你们才走了半日就累了?” “我们已经走了半天了,而且是在我们匠族人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紧张加上疲惫,还不够我们受的。你们天河谷的人不这样吗?”辛冠军没好气地说。事实上,地府总共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不到普通天河谷一个城的大小。地府人常年生长在这种局促的地方,的确很少走过这么远的路。 黄袍男人连连摇头,暗自叹息:“果然应该从佣兵国自带人手啊,匠族人完全靠不住,全是少爷……”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说道:“各位,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再走几步就到了。咱们赶紧办事,办完了当天就能回来,这不挺好?” “这样啊。”司空俊耳根子软,听到这里,心动地站起身,一个个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走,别歇着了,早点干完事儿早点回家。” 这些匠族少年抱怨着站起身,有气无力地扛起兵器强忍疲惫鱼贯走入地狱九重塔。 地狱九重塔其实是一条曲折向上的地下通道。它的这个名字已经存在了数千年的时光,最初命名它的人和事迹都已经湮灭不考。人们在它面前驻足不前,完全是因为它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因为太久没人迹,通道内充满了腐臭味和阴风。司空俊给每人发了一片辅助呼吸和去除腐毒的地府香熏,贴在鼻子上,防止缺氧和中尸毒。几个人打着火把,沿着参差不齐的石阶蜿蜒而上。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九重塔的意思。这里有九道石阶,每道石阶都通向一片弥漫着青色冥雾的石台。在浓雾深处,一阵阵浓烈的阴寒冷风迎面吹来,令这些匠族小伙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越往上走,高层石台上传来的阴风寒气也越厚重,走到第五层的时候,所有匠族人,包括最健壮的辛冠军都开始打哆嗦。 “还有多远?”每当他们问黄袍人的时候,他都会指着地图说:“就在前头了,几步路,看。”地图上的骷髅交叉骨图象的确就在九重塔区域正中央。但是地图不显示垂直距离,而黄袍人也隐瞒着没说,这些单纯的匠族小伙子则一次又一次相信了他的谎言,直到他们到了九重塔的最顶层,黄袍人才终于宣布:“到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因为不断爬坡而劳累不堪。连黄袍人也有些气喘。但是作为金主,他当然不允许这些他付钱雇用的临时佣兵休息,他一指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说道:“穿过迷雾,里面就是恶魔的澡盆。水塘里有一个奇异的生物,叫做鲨王蛇,我的情报显示,这是条雄蛇。我要的是鲨王蛇的蛇胆。你们杀了这条蛇,取了蛇胆给我,每人都可以得到二十五龙元。” “二十五龙元!冥王我们也替你宰了!”庄少杰庄少雄两兄弟齐声大喝,抖擞精神抓起剑盾冲入了迷雾之中。 “喂,等等我,听我指挥!”司空俊并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是二十五龙元即使对于他这样的贵族少年也是大数目,他来不及多作矜持,也挥舞着刀盾杀进了迷雾。 “这鲨王蛇习性是怎样的?”辛敢当从背后取出自己向不离身的青藤弓,从箭壶里拎出一根磷光箭,转头问道。 黄袍人听到他的话一阵欣慰,连忙说道:“我正要跟你们说,谁知道你们就这么冲进去了,还是你醒目。鲨王蛇毒性极大,秉性凶猛。它们本来是海洋中独霸一方的鲨类,在星河倒流的大灾难中被埋葬到了地下,物种也发生了变异,化成了现在的鲨王蛇。雄蛇没啥特别的,听说毒腺发达,通过脖颈肌肉的挤压,可以发射毒液。这是我能打听到的极限,其他的,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司空俊,庄少杰和庄少雄大摇大摆地从迷雾里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杀完了?”黄袍人惊讶地问道。 “根本没有鲨王蛇的影子。里面只有一片水塘,大概就是魔鬼的澡盆。里面水挺深,味道特难闻,其它的,也没什么。”司空俊一边用剑柄扶了扶歪歪斜斜的头盔一边说道。 “我们发现了一块蛇头骨,是不是你要找的鲨王蛇已经死了?”庄少杰将一块青白色的蛇头骨递给黄袍人。 黄袍人接过蛇头骨,仔细一看,发现蛇骨上还有几丝没有腐烂的血肉,眼神中不由露出一丝深沉的恐惧,连手都不由自主的打颤。 “怎么了?”几个少年同时问道。 “呃,阿?没什么!”黄袍人强自镇定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乌黑的小瓶,将小瓶瓶口处的喷嘴对准周围的匠族少年一一喷了一下。一股怪异恶心的味道顿时布满了这些匠族少年的全身。 “呃——,”对于气味最敏感的辛敢当顿时有种想吐的冲动,他一把攥住黄袍人的衣袖,失声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不是想害我们吧?” “当然不是啦。这个是引诱鲨王蛇出来的好东西。雌鲨王蛇的分泌物,你们只要涂了这东西在身上,澡盆里的雄蛇闻到,顿时就会跳出来想要和你们2交2配,你们顺势将它杀了,取了蛇胆给我就行了,明白吗?”黄袍人连忙堆起笑脸说道。 “哟——”匠族少年们一阵恶心,纷纷做出呕吐状。 “你这不是逼良为娼吗?”辛敢当脱口而出。 司空俊和庄氏兄弟都笑了起来。“喂,大金主,咱们兄弟做出这么大牺牲,你这佣金得多加一点吧。”司空俊代表所有匠族子弟说道。 “唉,好吧,我今天大出血,每人50个龙元,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黄袍人咬咬牙,装出一副倒霉的样子。 “哇!”辛敢当,司空俊,庄氏兄弟都兴奋得欢呼了起来,连一直阴沉着脸色的辛冠军都喜笑颜开。几个人互相鼓了鼓劲儿,重新一头钻入深沉的冥雾。 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冥雾之中,黄袍人的眼中流露出得意,期待,担忧,恐惧和不安混合在一起的复杂神色:“以后吃粥还是吃饭,就看这一搏了。” 在浓雾中穿行了片刻,辛敢当和辛冠军在另外三人的带领下,终于看到了这个久仰大名却素未谋面的恐怖池塘——魔鬼的澡盆。这是一片大概有十个匠族院落那么大的池塘,水深不见底,就着火把的光芒,可以看到水面的颜色是深绿色的,间或闪烁着深邃而不自然的蓝光。 “来来来,鲨王蛇兄弟,多久没吃荤了,出来见一见你家大妹子。”庄少杰庄少雄两兄弟这辈子没少调戏黄花闺女,荤段子一段接一段,如今面对鲨王蛇业务也纯熟得很。 “来来来!”包括辛冠军在内的五个匠族少年在水塘边站成一排,有盾牌的用兵器敲盾牌,没盾牌的就用兵器敲地面,仿佛五个烟花柳巷的丑妓在街头揽客。 “实在太猥琐了我们。”辛敢当用青钢剑敲了一会儿地面,忍不住抱怨道。 “五十龙元啊。”敲得最起劲儿的是爱财如命的辛冠军,他不屑地说,“你的贞操才值多少?” 就在这时,平静的水塘忽然犹如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在水塘的正中间一阵疯狂的水纹波动,接着哗啦一声巨大的水声,一条浑身泛着绿色磷光的漆黑大蛇从水中冒出头来,在空中形成优雅的“s”形,一双金黄色的蛇眼恶毒地看着塘边的五个匠族少年。 “终于出来啦!”因为金钱的刺激,看到这条怪蛇,几个少年都兴奋得满脸通红。 “小心它的毒液,它能喷毒液的,用盾牌护住脸!”辛敢当不失时机地提醒道。 “打好盾牌,看它选谁,选中谁谁就是咱们的头牌!”司空俊打趣道。 “嘿嘿嘿!”这群不知死活的少年们纷纷大笑。 就在这时,这条黑色大蛇忽然张开大嘴,对准最靠前的辛冠军喷出一连串的黑光。 “喷毒啦!”众人纷纷喊了出来。辛冠军连忙一抬左手,端起铁盾在身前一挡。黑光狠狠击打在他的盾牌上,震得他连续推后了好几步。 “挡住了,我挡住了!大家快上啊,杀了它拿赏金!”辛冠军整个缩在盾牌后面,激动得连连叫唤。但是他叫了半天,却没见到别人冲上来。他探出头一看,只见其他四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洪荒怪兽。 他莫名其妙地朝周围一看,只见在自己身体面前已经扇面一般围了一圈漆黑色的小蛇,每条小蛇都高高昂着头,朝他吐着红红的蛇信。他再看了看自己的盾面,只见盾面上也盘着七八条黑色小蛇,正一点点游到盾牌的边缘,朝他张开蛇嘴。 “我的妈呀——!”辛冠军声嘶力竭地狂吠一声,抡圆了胳膊把盾牌丢了出去,盾牌砸入了蛇群之中,将最前排的小蛇碾碎。但是后排的小黑蛇迅速游了上来,无数蛇头同时膨胀鼓起,数不清的青绿色毒液从它们嘴中喷出,覆盖了辛冠军面前的所有空间。 辛冠军身子猛地一个侧扑,身子横铺在地,千辛万苦地闪开了无数小蛇的毒液进攻。 “跑啊!”司空俊带头发一声喊,将手中的战剑一丢,举着盾牌朝着魔鬼澡盆的入口狂奔而去。庄少杰和庄少雄更早就魂飞魄散,直到司空俊提醒才纷纷丢下战剑,扛着盾牌,依次踩过辛冠军的身子,朝着石台之外落荒而逃。 “救命,救命!带上我!”辛冠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几条小黑蛇已经从爬到他的腿上和背上,他听到了它们邪恶的嘶嘶吐信声,似乎马上就要撩开大牙将他咬死,“我还没活够啊——!”辛冠军涕泪交流地发出涉死的惨嚎。 “中!”一连串弓弦声响起,四根磷光箭接二连三地飞到他身边,箭头准确地穿过爬在他身上的小蛇脖颈七寸处,将它们一一钉死。 “大哥,快跑——!”辛敢当的吼声在他耳边响起。 “呜——!”辛冠军仿佛触电了一般拼命地抖动着身躯,将身上的小蛇尸体掸掉,转头望去。却看到魔鬼的澡盆中那条黑色大蛇再次张开了嘴,对准远远握着弓箭的辛敢当狂吐出另一道黑光。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条蛇吐出来的全都是已经成形的小黑蛇。它的腹部膨胀如鼓,似乎怀孕的妇人。 千钧一发之际,辛敢当高高跃起,双脚踏上石台旁倾斜的石壁,一步步走上去,高高挂在了石壁顶端。小黑蛇形成的黑流重重击打在地上,形成一片黑色的涟漪。密密麻麻的小蛇在地上嘶嘶地游走,对着高挂石壁之上的辛敢当不停喷吐着毒液。一时之间,整个石台都被剧毒的烟雾所笼罩。 “呜——!”辛冠军头也不回地冲入围绕石台的冥雾,飞一般地跑出了石台。 第三章 鲨王蛇之战 石台外,黄袍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身上和面颊上印着几个脚印,显然是司空俊和庄氏兄弟逃跑的时候,将他连带着推倒在地,还在他身上踩了过去。辛冠军跑过去,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嘶声吼道:“你个大骗子,这根本不是雄蛇,这是条雌蛇!” 黄袍人在他手上奋力挣扎,惊慌失措地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它肚子鼓得那么大,是人都看出来了!”辛冠军愤怒地摇晃着黄袍人,“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你给我们喷的是什么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太需要它的蛇胆了,我给你喷的的确是雌蛇的分泌物,但是……但是那条雌蛇刚刚吃了和它交2配的雄蛇,正孵化着幼蛇,任何想要进入它领地的鲨王雌蛇都是它的敌人。我是希望你们能够引它出来杀死它。但是,我早该想到,鲨王雌蛇比雄蛇厉害十倍,你们根本不是对手……”黄袍人抵受不住,终于老实交待了所有事。 “你个混蛋!”辛冠军抡圆了老拳连续给了黄袍人几下狠的,接着将他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逃跑。 “喂喂,你别跑啊,你的兄弟不是还在里面吗?”黄袍人从地上爬起身,做着最后的努力,“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哼,他不过是我捡来的兄弟,从小到大,爸妈对他比他亲儿子还亲。我什么东西都归了他,你看到他身上的葫芦琴了吗?那本来也是我的玩具,他一到我家,爸妈立刻把琴给了他。”辛冠军转头看了看雾气深沉的石台,“也许……也许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可以找回失去的一切。”说到这里,他咬紧牙,猛一转头,就要离去。 “别别别,”黄袍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跟你说,鲨王雌蛇比雄蛇珍贵得多,它的蛇胆包治百毒,比雄蛇胆灵效十倍,在天河谷的医师界,你就算不会医术,也会成为名医。在黑市上一克鲨王雌蛇胆可卖三千枚龙元。” “去你的,要钱不要命的疯子!”辛冠军一把将黄袍人再次推到在地。 “别走,鲨王蛇是侵略性极强的生物,就象海里的血鲨。它们一旦确立了自己的领域,正在领地中活动的生物都是它们追杀的目标。里面……里面的鲨王雌蛇正在孵化幼蛇,足足有数千条,你现在走了,等到他日它们长成王蛇,整个地府都会被鲨王蛇群淹没。”黄袍人连忙说道。 “什么?”辛冠军脸色惨白地转回头来。 “鲨王雌蛇哪怕在天河谷都是百年难得一见,连它遗留的分泌物都价比黄金。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这里居然有雌蛇。它的出现是灾难来临的象征,是千年不遇的恶兆。你就算想要逃跑,也无路可逃。”黄袍人仓皇地说。 “那……”辛冠军怔在当场,一时之间被黄袍人的话吓呆了。 炸雷般的弓弦声在浓雾之中接二连三地响着,每响一声,就传出一阵愤怒的嘶鸣声,震得人们的耳膜生疼。辛冠军默默数着弓弦的声响,他知道辛敢当力气不大,双臂的力量只能拉动二十次弓弦,射二十次箭。现在的弓弦声已经响到十八下,他马上就要没力气了。 辛冠军感到心脏一阵阵剧烈的跳动,仿佛冥冥中有一对蚌壳正在夹着自己的心脏,让他透不过起来。他难受得蹲下身去,用手紧紧捂住耳朵,浑身瑟瑟发抖。 “阿!”一声惨叫从石台上传来,接着是重物落地声。群蛇嘶嘶的欢叫声四面响起。 “二弟——!”辛冠军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大吼一声,发了疯一般挥舞着手中兀自拎着的打铁锤,一转身冲入了浓雾。 石台上此刻已经铺满了黑色的小蛇,空气弥漫着腥臭刺鼻的味道。在一处石壁的角落,辛敢当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在他身上已经爬满了小黑蛇。 “二弟!”辛冠军不管不顾地从蛇群中一路踩了过去,不知踩死了多少条黑蛇才冲到了辛敢当身边。他丢下打铁锤,用手去抓在辛敢当身上的小蛇,抓到一条就摔到地上踩死。好不容易,将他身上的小蛇抓干净,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爬满了小蛇,接着裸露的皮肤上接连几下疼痛。 辛冠军全身一凉,一屁股坐到在地,哑声说:“完了,完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儿?”辛敢当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辛冠军转头一看,却发现辛敢当的双眼布满了毒液,已经失明。 “我在这儿,弟,你怎么瞎了?”辛冠军一把扶住他,语带哭音地说。 “我没想到那蛇不但会吐小蛇,还会喷毒,被它喷瞎了眼睛。”辛敢当惨然道。 “你算不错啦,我已经被咬烂了,呜呜……”辛冠军失声哭了出来。 “哥,你看得见那蛇在哪儿吗?”辛敢当摸索着他的身子站起来,从腰间拔出青钢剑。 “你行不行啊,都这样了。”辛冠军泄气地说。 “你把我扔到它头顶上,我和它拼了!”辛敢当嘶声道,“快,趁着你还有力气。” 辛冠军奋力站起身,勉强抖擞起最后一点精神,一把将辛敢当拦腰抱起,对准水中耀武扬威的鲨王雌蛇用力扔去。他这一猛然发力,浑身中的蛇毒随着奔行的血脉瞬间爆发了出来,他浑身一僵,“咚”地一声横倒在地上,肌肉不停痉挛,口吐白沫不止。 “呀——!”空中传来辛敢当威武的吼声。辛冠军勉强抬起头来,只见辛敢当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从鲨王雌蛇突伸的蛇嘴上高高翻过去,一个凌空转身,骑到蛇身之上,双手同握青钢剑,奋力刺向鲨王蛇颈项。青钢剑无情地没入鲨王蛇七寸之处,血雨漫空飞舞,淋得辛冠军浑身都是。鲨王蛇凄惨地嘶鸣着,原来灵动若神的漆黑身子此刻仿佛一根树桩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在魔鬼澡盆的边缘,蛇血四溅。辛敢当也从它身上一个跟头狼狈地摔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色一片青黑。看到这里,辛冠军神志一松,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辛冠军从昏迷中晃晃悠悠地醒转过来,睁眼一看,却发现黄袍人手中正握着一枚闪烁嫩绿色光华的蛇胆,轻轻敷着辛敢当的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身上的蛇毒已经被清空,力气再次回来了,心头不禁一阵狂喜。他艰难地坐起身,看到辛敢当也正在这个时候,重新睁开了眼睛。这两个兄弟互望了一眼,都是满脸喜色,但是随即却又将眼睛望向别处,恢复了原来的关系。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没事儿,真是松口气啊。”黄袍人将那枚闪闪发光的蛇胆小心地收入怀中,欣慰地说,“真没想到,鲨王雌蛇胆就这样到手了,还没出人命,真是谢天谢地。我果然鸿运当头。” “那些小蛇呢?”辛冠军忽然想起这件大事,连忙问道。 “放心,那些被吐出来的小蛇都是早产的幼仔,没有了王蛇的哺育,一天之内就会相继死去。王蛇肚子里的东西,我已经一把火烧了。你们地府安全了。”黄袍人说到这里,得意地整了整衣领,“这都是我的功劳啊。当然,你们也出了小小的力。” “小小的力?”辛冠军和辛敢当齐声怒道。 “你这家伙,我们连命都快搭上了才把鲨王蛇干掉,你不是要抢功吧?”辛冠军一把攥住黄袍人的衣领。 “是啊。鲨王蛇是我和大哥杀的,主要还是我杀的,我们的佣金呢?”辛敢当说道。 “你也想抢功?分明我出力比较多,你眼睛都瞎了,没我你杀得了谁?”辛冠军不满地问道。 “哥,我又是射箭,又是肉搏,忙活了一天,你连这都跟我争?”辛敢当挠着头说。 “好了好了,你们谁都不要吵了。钱给你们,你们自己分吧。”黄袍人从怀中拿出钱袋丢给他们两个。 “哇——!”辛敢当很是知足,一看到整整一袋子的龙元,顿时眉开眼笑,甚至有些不太好意思,“这有些太多了……” 辛冠军却不满足,他从地上窜起身,死死攥住这个黄袍人的衣领,“那颗鲨王雌蛇胆给我们留下来。” “喂,你们这样不合规矩啊。我是你们的金主,按照佣兵的规矩……”黄袍人连忙争辩道。 “规矩?”辛冠军瞪圆了他那细小的眼睛,拼命做出一副凶相,一拳打在黄袍人的左眼上,“我的拳头就是规矩!” “喂!你好了啊!我告诉你,我可是佣兵国的贵族,佣兵们的领袖,我就是不愿意出手,否则……”黄袍人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否则怎样?”辛冠军又是一拳砸在他的右眼上。 “哎哟,行了行了,我老实跟你说吧。我是……没落贵族,为了这一次探险我将所有家底都典当了,好不容易凑足了四五百个龙元,除了魔法阵昂贵的传送费,我所有钱都花在你们身上了。这颗鲨王雌蛇胆是我赖以重振家业的唯一凭借,你要是把它拿走了,我所有的心血就白费了。”黄袍人说到这里双眼一湿,就差哭天抹泪了。 “大哥,”辛敢当一把拉住辛冠军的手,“人家好歹救了咱们一命,又给了我们这么多钱,你别难为他了。” “你知道个屁!这家伙明知道里面是厉害十倍的鲨王雌蛇还让我们去送死,差点就让我们真去冥王殿了。”辛冠军一提到这个茬就火冒三丈。 “等等,我保证,等我用这颗蛇胆发家之后,我一定会重回地府,带你们去伟大的佣兵国,推荐你们去当正式的佣兵。”黄袍人连忙挺直身子,正色道。 “正式的佣兵?”辛敢当的眼睛都是一亮,他一把推开辛冠军,凑到黄袍人的面前。 “当然,佣兵在天河谷可是最酷的职业。你们以为杀一条鲨王雌蛇很了不起对吗?”黄袍人说到这里立刻看到辛冠军冒火的双眼,连忙赔笑道,“当然,是很了不起。但是,想一想你们在天河谷里有机会碰到的怪物,也许是一条地形龙,也许是一只魔隼,也许是一只吞火兽,也许是一头岩浆角魔,甚至是一头成年的天龙。想一想你们能找到的同伴,天使族的圣骑士,云上国的魔法师,龙之联邦的斗士,灵魂社的魂师,香水联邦的陆战士,天马帝国的射手和骑士,甚至是……”说到这里,黄袍人故作神秘地眯起了眼睛,“一位玫瑰诗人。” “喔——!”辛敢当的双眼放射着期待的神光,“玫瑰诗人!我们真的能遇到玫瑰诗人做同伴?” “玫瑰同盟的诗人们是天河谷最受尊敬的人。他们参与的佣兵任务一向和天河谷的安危息息相关。那是所有佣兵梦寐以求的终极使命,是完成一个人一生梦想的绝顶机会。”黄袍人说到这里,双眼放射着蛊惑人的光芒,“你们难道从来没有过一个永生难忘的梦想?一个一直沉在心底的愿望,一个纠结回荡的声音在你们耳边不停诉说,如果不去完成,你的人生将永远存在着遗憾。” “我有,我有……我有!”黄袍人的话让辛敢当记起了自己从小到大每到夜晚必做的迷梦,他梦见自己有一天忽然生活在地表,生活在充满神秘和传奇的天河谷中。他骑着马,招呼着同伴,在一片长天碧草之中纵马驰骋,肩上的披风顺着长风猎猎飘扬。他甚至能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呼唤他,催促他到天河谷,催促他到一个本来就属于他的地方。一时之间,他只感到浑身发麻,激动得连连点头。 “我能让你实现这个梦想,只要你让我带着蛇胆回去!”黄袍人说道。 “不行!”辛冠军对于佣兵完全无感,用力摇了摇头。 “大哥!让他回去吧!”辛敢当急道。 “正式佣兵的薪水是铁匠的三十倍。”黄袍人心平气和地说。 “老板,请早日上路吧,别忘了我们兄弟啊!”辛冠军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没了脾气,眉开眼笑地说。 黄袍人这才终于从辛冠军的手里解脱了出来,用力整了整衣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四章 赤潮来临 在黄袍人临走的时候,他告诉了辛家兄弟他的名字,他是佣兵国一位非常显赫的佣兵贵族后裔,姓蓝山,单名一个潼字,千叮万嘱二人如果有机会去佣兵国,一定去找蓝山潼的佣兵公会。 走在回家的路上,辛敢当和辛冠军轮换数着蓝山潼给他们的龙元,发现足足有两百枚,不禁一阵眉飞色舞。 “我决定了,大哥,这些钱我要用来开一间地府的佣兵公会,自己做会长。”辛敢当兴奋地说。 “等等,那你是要搬出家了?”辛冠军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嗯,对啊,我终于明白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辛敢当兴奋地说。 “这么说,你是要提前分家?”辛冠军厉声问道。 “大哥……分家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都给你,我只要分得的佣金就够了。”辛敢当挠了挠头说。 “那爸妈呢?他们跟谁住?”辛冠军不依不饶地问道。 “他们自己选,如果跟我住,我一定好生照顾他们。”辛敢当诚恳地说。 “混蛋,他们当然会选你,一个比一个的喜欢你。你一搬出家去,我就成了孤儿了,你想都不用想,除非你拒绝爸妈和你住。”辛冠军愤然道。 “但是,爸妈如果坚持和我住,我不能说不行啊……”辛敢当笑了起来,故意逗他。 辛冠军猛然站住身形,一把攥住辛敢当的甲扣,几乎把他提了起来:“从小到大,我什么东西你都要抢,现在你连我爸妈都要夺走!早知道,我就不回头,让你死在魔鬼的澡盆里好了。” “大哥,你太偏执了,你是爸妈的亲生儿子,他们怎么可能不选你,我只是开玩笑!”辛敢当连忙摆手道。 “哼,你做了佣兵会长,将来我在爸妈面前还抬得起头吗?你想开公会,别在地府开,有本事,你去天河谷!”辛冠军厉声道。 “哥,你这是强人所难啊,去天河谷要十个大金元的传送费,我们两个的钱加起来也不够……” 就在二人争吵之时,忽然面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骑着地府大钻岩甲的匠族士兵打着红罩磷光灯从冥王殿通向黄岩浆镇的大道跑来,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道:“所有士兵全部解散回家修整,明日清晨在冥河渡集结。” “出什么事了?”身为匠族甲弓都士兵的辛敢当大声问道。 那两个骑钻岩甲的士兵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你还不知道?赤潮来了!” 深夜的冥王殿寂静无声,辛勤忙碌了一天的匠族人们都沉入了香甜的梦乡。辛敢当趴在自己卧室的窗前,默然望着窗外街上闪烁青光的磷灯,心中满是心事。因为他是天河谷的孩子,所以无法消化地府的主食——观音土。他的主要食物来源是家里打来的钻岩甲肉,或者地府种植的铁蚕豆,有的时候抓一些红毛九幽鼠和铁鼹鼠来吃。逢年过节,吃一顿炭烧钻岩蟒肉,已经是极品享受。所以他从小体弱,总是吃不饱。正因为这样,家里人和族里人处处对他百般照顾,让他少受了很多挫折。如今乍然面对传说中惨绝人寰的大灾难,他心里没有半点思想准备。 “我能熬过去吗?”辛敢当忧心忡忡地想着。从游吟诗人们和史学家那里,他知道了很多关于赤潮的记载。很多天河谷中他崇拜的前代英雄们都没有能够在赤潮的攻击下存活。人族四国的开国元勋,两个国王,两个元首全部死在赤潮之中。云上国古时候最著名的水,火,气,土四大魔导士全部被赤潮所害。更别提天使族的古今以来第一圣骑士爱德华•;米迦勒,以及玫瑰诗社前代诗王琴师李杜。关于他们的诗曲歌集汗牛充栋,他们就义时所唱的战歌,至今仍然是匠族酒馆和天河谷旅舍中最受欢迎的流行调子。但是用自己辉煌灿烂的生命换来几句酒鬼醉死前的梦吟,这显然不是什么赚钱的买卖。而且这还得是那些历史上的名人才会有的待遇。如果自己不幸战死在赤潮之中,除了父母,根本没人能够记得住自己的名字。辛敢当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就这样随风逝去了。 “唉!”辛敢当惆怅地哀叹了一声,忽然感到自己此刻的命运有一种忧伤的美感,于是他取出自己心爱的葫芦琴,放在自己胸前,微微躬着身子令双耳更加贴近琴箱,抬手拨动了几下琴弦,整个人瞬时沉浸在溪流般简单而优美的旋律之中,而即将来临的赤潮之祸仿佛也在此刻飘然走远。 “阿当……”卧室的房门忽然被无声无息地打开,辛才珍而重之地抱着一个铁匣子走进房门。 “爸。”辛敢当连忙放下葫芦琴,为辛才拉过一把椅子。 辛才坐在椅子上,招呼辛敢当坐在床上,然后将铁匣子摆到他的面前,沉声道:“儿啊,这些东西,我们本来打算过个几十年再给你看。可惜,时不我予,我思索半天还是现在就给你,说不定有什么转机呢?” “爸……”辛敢当指着铁匣子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啊?” 辛才闷声不响地带开铁匣,从里面拿出一条闪烁着紫红色光华的项链。根据项链的成色,久在地府居住的辛敢当立刻认出了这是异常名贵的紫金,一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奇异金属,里面有着非常奇妙的魔法介质。极品的紫金有着红中带青的晕光,这种紫金被称为紫金华,乃是修炼气魔法的媒介。这条项链虽然没有那种独特的青红晕光,但光是这整条紫金链的价格已经极为昂贵,足以顶下整间器具齐全的铁匠铺。项链的中间坠着一个小巧的五芒星,星的周围镶着璀璨的钻石圈。 “这是什么?”辛敢当双眼痴痴地望着这根项链,被项链造型的轻盈优雅吸引住了。 “这是我在你的襁褓中找到的,也许是你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辛才用苦涩的嗓音说道。 “但是,这么多年了,我的亲生父母也许已经不在了,也许把我忘了,就算有信物,也没什么用,爸,不如你留着它吧,说不定能换不少钱,就当是我孝敬您的。”辛敢当看着项链摇了摇头,诚恳地说。 “孩子,我知道你孝顺。这么多年我也在想为什么你的父母把你给丢在这儿。想了半天,我猜你可能是某个天河谷权贵的私生子,嗯,一定是这样。他为了保护名誉之类的,把你给丢在地府。现在你长大了,总要认祖归宗的,就算归不了宗,至少要认回你的父母。说不定你的父母是大贵族,能够将你留在身边,不去打仗,这不是很好吗?”辛才说到这里,嗓子已经有些哽咽,苦叹着转过头去。 “他们当初连我的人都不要,现在会顾我的死活吗?”辛敢当不确定地望着辛才。 “当然,血浓于水,人非禽兽,岂能无情。”辛才将项链塞到辛敢当手里,断喝一声,“还不给我戴上。” “哦。”辛敢当把项链戴在脖颈上,拎起链上的五芒星塞入内襟。 辛才看了看辛敢当带着项链的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睡吧。明天族长会的人就会正式宣布赤潮的消息,护卫军立刻开始集结,你大概明天就要离开家了。” “好的。”辛敢当点头道。 辛才刚刚出门,辛敢当忽然听到卧室的墙壁上传来一阵清晰的敲打声。那是辛冠军在隔壁房间找他有事的联络讯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拾起一肚子纠结不清的复杂心情,悄悄打开门,窜到隔壁辛冠军的房间。 “二弟,你明天就走?”辛冠军一见到辛敢当立刻问道。 “嗯,你都听到了。”辛敢当没精打采地说。 “没事儿没事儿,”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辛冠军心里也不落忍,“匠族的兵算老几,有事儿让别地方的兵先顶上再说。你准没事儿。” “你听谁说的?我死定了!”辛敢当瞪圆了眼睛,“你见过咱们匠族的兵吗?全是废物。别说打赤潮魔人了,就是打老鼠都有 人吓得尿裤子。这样的队伍拉上去一队死一队。我这几十斤算是交代了。” “阿?那你吃饭时候和爸妈说匠族兵不会有危险?”辛冠军纳闷地问道。 “不是哄他们吗?没必要让他们跟着我着急。”辛敢当叹息着连连摇头,“大哥,我不在了,照顾爸妈的活儿可就靠你了,你要替我也尽一份儿孝心啊。” “没问题。二弟你也别说的那么可怜,说不定你亲生爹娘能救你呢?说不定匠族兵也就是在后方运个粮草,修个防御工事什么的。”辛冠军一边安慰着辛敢当,一边将身子躬下去,一把拉开床前用岩狼獾皮做的小地毯。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看着辛冠军的动作,辛敢当纳闷地问道。小地毯被移开之后,下面露出一个灰铁色的暗门。辛冠军按动机关,打开暗门,里面露出一个长长的通道。 “哥,这是……?你难道一直在偷偷挖掘秘葬博物馆?”辛敢当大吃一惊。 “那当然,咱们匠族当初费了那么大劲儿不就是为了保存上古文明吗?老是埋着管什么用,咱们得把它们再挖出来啊。我从十六岁开始一直在干这件事,现在已经鼓捣出不少好东西了。”辛冠军得意洋洋地说。 “你是邀请我下去看看吗?”辛敢当顿时精神大振,兴奋地问道。 “去!凭什么让你下去啊?那么多年你也没说帮我挖。”辛冠军一把推开凑过来的辛敢当,“我拿一样东西给你。”说着他晃动着身子,仿佛鼹鼠一样拱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深洞。不一会儿,他又从洞里爬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破旧的蟒皮大背包。 “这是什么啊?”辛敢当好奇地问。 “这是十一包。上好的东西啊,我找了一些零星的博物馆记载,上面写着十者化一,也就是说,普通能装一包的东西,这个包能装十包,你能驮三十斤的东西,用这个包能驮三百斤。”辛冠军得意地说。 “真的!?听起来有点像气魔法中的空间折叠咒。”辛敢当脱口而出。 “阿?空间……什么?气魔法?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东西?”辛冠军奇怪地问道。 “呃,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间有了一些灵感。”辛敢当不好意思地说。 “反正我想过了,这个包送给你,你可以多扛几幅咱家的上好盾牌上战场。” “别,哥,我根本扛不动盾牌,这些盾牌拿出包我就得扔地上,一点用处没有,还是你留着吧。”辛敢当连忙说。 “一只手拎不动,用两只手啊。”辛冠军瞪圆了小圆眼看着二弟,仿佛看着一个白痴。 辛敢当回瞪着他,也仿佛在看着一个白痴:“两只手拿盾牌,我哪只手拿剑啊?” “等到你要用到盾牌的时候,你还有功夫拿剑吗?你举着盾牌倒退着往回跑啊,保命最重要!”辛冠军双手一摊。 “真要有那时候,我干脆躺地上装死,存活率更高。算了,哥,这么好的包给我浪费了,你留着吧。”辛敢当摇摇头,将包塞回辛冠军手中。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是死了,别指望我为你留眼泪!”辛冠军一把抓起十一包,用力丢回暗门之中。 “那,我回去睡了。”辛敢当站起身。 “睡吧睡吧,我也睡了。”辛冠军烦闷地一头倒在床上,翻过身背朝着辛敢当,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五章 出发之前 辛敢当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再也睡不着,想到明天还要和父母大哥做一次道别,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酸楚难受。他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终于从被窝里爬起来,静悄悄地穿上自己家族制造的铁甲,戴上罩住整个面颊的铁盔,背上心爱的青藤铁弓,把从不离身的葫芦琴挎在腰间,接着将辛冠军为自己锻造的层炼青钢雕纹长剑插在腰间。对着家里的琉璃镜,辛敢当反复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行装,感到一切都完美无缺,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呼了一口气,悄悄推门穿过走廊,一个人走出了家门,向着营房走去。 清早本该空无一人的营房现在挤满了穿戴整齐的甲兵和为他们送行的家属。虽然赤潮的警报没有通过族长会正式公布,但是这样的消息仍然逐着民间渠道传遍了整个地府。知道难逃此劫的甲兵和军属都早早来到了营房,希望尽早在营中找到合适的职位,不要被派到前线冲锋。 匠族各镇百余位族长也早早到达了匠族总兵营,率领族勇维持营房门口的秩序。族长联合会会长司空鲁在匠族两个将军的陪同下来到营门门口。看到门口密密麻麻的军属,司空鲁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各位匠族的同胞们。你们一定还记得,一千年前,我们匠族承蒙云上国的帮助,用魔法阵开通了我们和地面的联系。千百年来,我们有机会看到自古未见的青天白云,朗朗乾坤,这都是云上国恩人们的功劳……” 听他说出这番话,辛敢当周围的甲兵们纷纷低声咒骂:“哼,什么青天白云,我们这辈子可从来没见过,只有你们这群权贵开过这洋荤。”“就是,一次传送要十个大金元,我们砸锅卖铁也凑不齐。”“云上国每年赚了咱们老鼻子钱了,想想都亏得慌。” “……现在,我们知恩图报的时候到了。席卷整个大陆的赤潮正在向东方的龙之联邦蔓延。龙之联邦向整个天河谷发布了求援通告。六国七族十二王已经发出了响应。按照匠族订立的玫瑰同盟契约,我们也会派出自己的军队支援天河谷。匠族的士兵们,这是我们向天河谷显示匠族人价值的好时机,希望你们……”司空鲁的话,渐渐被辛敢当耳边越来越响的议论声淹没:“你们享了福,却让我们去送死。”“不公平啊,为什么不让这些族长也组一支队伍和我们一起去。”“我还太年轻,不想死啊。” “都给我安静点儿!”一个雄浑的声音忽然在营门前响起。众人抬眼望去,发现说话的是匠族第一将军枪神花信。这是一个有着岩石般面孔的汉子,满脸粗糙的皮肤,坚硬的纹理,仿佛是一个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人,真正的大地之子。他用凶狠目光扫视了一圈那些满口怨言的甲兵:“匠族人每年花这么多钱给你们发饷,一到关键时候你们却给我这里犯嘀咕,象什么样子?谁再敢胡说八道,我立刻一枪毙了你!列队站好,今天所有甲兵都给我留在营地待命,谁敢偷跑,杀无赦!” “是!”所有甲兵都被花信的气势所镇住了,没人再敢多说一句,纷纷在营内列好了整齐的队列。辛敢当也利索地找到了自己的甲弓都(兵制十人一伍,三伍一阵,三阵一都,十都一营,五营一旅,五旅一师,五师一兵团,八旅一偏师)。 他刚刚和自己的战友们左右看齐,一阵喧闹声忽然在营门口响起。他伸脖子往前一看,却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五六个族勇正连拖带拽,将辛敢当的大哥辛冠军往营门里拽。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家!我不去天河谷!”辛冠军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营房上空凄厉地回荡着,仿佛百鸦齐鸣,让人不寒而栗。 “辛冠军,玫瑰诗社需要匠族支援一些能干的铁匠,你们族除了你爹,你在铁匠这一行是最能干的,所以你必须和军队一起出发。”司空鲁•;金严厉地说。 “老匹夫,你当我不知道,别的铁匠用钱贿赂你,才没被选上,我辛冠军没给你钱你才欺负我。我跟你拼了!”辛冠军一双壮实的臂膀猛地一抡,将两个抓他胳膊的族勇仿佛木桩子一样丢了出去,接着一把抱住拉他大腿的族勇,用力朝地上一甩,直接将他摔昏了过去。他刚要把第四个族勇踏在地上,又有七八个族勇蜂拥上前,将他抱住。 “太目无尊长了!”匠族另一个随军将军李忠走上前,对辛冠军道,“你吵什么吵。又不是让你去送死,让你躲在后方做点铁匠活,要死要活的。我们这么多士兵要冲锋陷阵,都没这么杀猪一样叫唤。” “长官,我怕水土不服,我怕离开家,我有异乡恐惧症,你饶了我,放我回家吧。”辛冠军苦苦哀求道。 “你不去啊?也行!去,把你爹叫来,让他去,更好。”李忠冷冷说道。 “别别别!”辛冠军和排在阵列中的辛敢当一齐叫了起来。辛敢当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忠面前陪笑道:“长官,我和他是兄弟俩,军中不是有规定吗?兄弟同伍留一人,不如让我哥留下吧。” “对对对!”一听到辛敢当为自己帮腔,辛冠军大喜过望,“让我留下吧,我弟去还不够吗?” “嗯,倒的确有这个规定。”李忠用一双细眼看了看辛敢当和辛冠军,“一个是弓手,一个是铁匠,算了,你……”他指了指辛敢当,“你留下吧。军中最缺铁匠,盔甲破了也没人补,那不是要命吗?弓手少一个没事儿。” “阿?”辛敢当没想到自己求情会有这个结果,不禁愣住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辛冠军一听就委屈得双眼一红,“什么都是二弟沾光,连参军的都能不去,偏偏我就这么倒霉,老天爷真是不开眼,我屈啊!” “大哥,我……我也不想……”辛敢当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双手一摊不知该怎么办好。 “喂,你……”李忠用力推了他一把,不耐烦地说,“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回家吧,碍手碍脚的。” “不,不!”辛敢当一瞬间下定决心,毅然道,“长官,我不回家了,我也要去打仗。” “你疯了?”李忠恼怒地说,“当这儿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给我赶紧滚蛋,再在这儿磨蹭,我毙了你。” “但是,长官,我……我和他不是亲兄弟,我是捡来的。”辛敢当脑子一急,顿时冲口而出。 “阿?”李忠一听不禁愣住了,“你们不都是辛家的吗?” “我是爸妈从冥河渡捡来的。”辛敢当摸着头赔笑道。 “既然不是亲兄弟,都给我进营!”一旁听得真切的花信厉声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应了一声,低着头绕开对他们怒目而视的李忠,走进营门。 “二弟,你怎么这么傻,干嘛把你的身世给捅出去,回去照顾爸妈不好吗?”辛冠军一边走一边低声道。 “大哥,我要保护你啊,战场上有个当兵的弟弟,你存活率高多了。”辛敢当小声说。 “呸,我用你保护,看见刚才那几个族勇没有,我一个打四个都行。” 经过辛冠军一场闹腾,营中的甲兵见他这么能闹都被收拾了,都老实了不少,也没人敢再抱怨。整个上午,前来送行的军属络绎不绝。辛才和莫莉也双双前来,和辛冠军,辛敢当见临行前最后一面,辛冠军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辛敢当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辛才为二人带来了二十几面家里特制的铁盾,生怕他们在战场上被弓箭打着。辛冠军把这些盾牌连同他打铁修甲的家伙一并装进了十一包里,背在背上。莫莉将两兄弟赚的龙元统统塞到辛敢当的怀中,嘱咐他不要吝啬花钱,一定要打点好长官,不要一个劲儿冲锋在前。辛敢当满口答应。 匠族除了驻防和维持治安的部队留守地府,随着花信,李忠两位大将军支援天河谷的护卫军共有两万五千人,两万三千士兵,两千工匠,勉强凑得上天河谷军制中的一个师,对外号称地府兵团,花信为兵团长,李忠为师长,辛敢 当被编在了甲弓队里,而辛冠军则在辛敢当所在的都队中当了一个随军铁匠,专门负责盔甲的保养和修复。 浩浩荡荡的地府大军在乡亲父老的沿街欢送下,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冥河渡进发。渡口正中间的大型五芒星魔法阵此刻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耀眼金光,比它任何时候所发出的光辉都明亮得多。随着金光的喷薄而出,一道光华凝聚的七彩幻门缓缓在魔法阵中央向地府护卫军打开。 看到这奇异的景象,这些从未使用过魔法阵的地府穷丁们都兴奋得议论纷纷。 “我的老天,这魔法阵这么花里胡哨的,居然有这么大的幻门,以前看人进去的时候没这样过啊。”辛敢当队里的都长忍不住乍舌道。 “你不知道,那些云上国的龟孙子们把这些技术都藏着掖着呢,哪能一下子让你知道这魔法阵的最大作用哇,这怎么收你钱啊。嘿,要一点一点来,先给你开个小口,让你尝尝鲜,然后再一点点把口开大了。要不是赤潮来了,我看我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魔法阵能开这么大口。这些云上吸血鬼!”辛冠军无缘无故被拉了壮丁,心里正一肚子邪火呢,此刻看到魔法阵,把云上国的人一起恨上了。他这一说,所有人都觉得有理,无不对云上国的守财奴破口大骂。 “算了算了,各位!”看到战友们的士气这么低,辛敢当连忙开口道,“大伙看开点,反正也没跑了,大伙就当是云上国出钱让我们做一次免费旅游吧。什么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咱们从来没见过,今天就当是开洋荤了。” “对,说得好,云上国出钱,一出就是二十五万大金元,咱们要好好享受!”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辛冠军仍然满嘴的抱怨,拼命摇着头。 辛敢当来到辛冠军的身边,用力揽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用力抖开。 “大哥,别这么担心,将来上战场,我罩着你!”辛敢当用力拍着胸膛。 “去!咱们不定谁罩着谁呢。”辛冠军撅着嘴说。二人一边低声聊着天,一边跟着队伍闷头向前走,当他们刚刚穿过幻门,只见眼前一片惨白色的光华势如破竹地钻入他们的眼帘,他们同时呻吟一声,齐刷刷趴倒在地,昏了过去。 第六章 梦醒星河渡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仿佛针扎般的痛楚从辛冠军的眉心传来,这令他从混混沉沉的梦境中痛苦地醒来。“爸……妈……我在哪儿?”他虚弱地问道。一阵高低粗细参差不齐的笑声从周围传来。他连忙张开眼,却窘迫地发现他的周围躺满了和一样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匠族兵,而且每个人都听见了他喊爹叫娘的声音。 “哥,你终于醒了。”辛敢当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的声音生机勃勃而且略带兴奋,和辛冠军半死不活的声音完全不同。 “弟,我们这事在哪儿?”辛冠军在辛敢当的搀扶下挣扎着直起身,小声问道。 “哥,我们这是在云上国,这里是云上国都星河渡。”辛敢当说到这里,声音中充满了清晰可辨的激动之情。 “星河渡……我们离家有多远?”辛冠军哑着嗓子问道。 “平面也有好几千里吧。”辛敢当用手敲着太阳穴,估量着说。 “平面?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垂直距离?”辛冠军迷糊着说。 “可不,垂直至少有二十里呢,哥,我们现在天上,天上啊!”辛敢当兴奋地用力摇着辛冠军的胳膊。 “天上?什么天上?”辛冠军莫名其妙地问道。 “哥,你看!”辛敢当一把拉开两人所住帐篷的帐门,将辛冠军连拖带拽地拉到门口,朝着天上一指。 辛冠军抬起头来,却又飞快地闭上了眼睛。天空中有一轮散放着明媚光华的圆盘,仿佛匠族最好的工匠雕镂出来的圆玉,那温柔的银沙般的色彩让辛冠军感到一阵近乎奢侈的晕眩,仿佛自己卑微的生命享受不了如此绝美迷人的景色。 “……二弟,那,那,那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辛冠军捂着眼睛,勉强压抑着自己的心跳,颤抖着嘴唇问道。 “没错,是月亮,传说中的月亮!”辛敢当扶住辛冠军的手都因为兴奋而剧烈地颤抖,“多美啊,那羊脂白玉一般的光芒,比女孩子的眼睛还要温柔,比游吟诗人的歌曲都要多情,比地府最大的磷灯都要耀眼。哥,就算只为了这轮天上的明月,我也愿意去出生入死。” “冷静,弟,冷静。你的诗人气又往上窜了,这不是你,打住,咱们可不能无缘无故地送死去。”辛冠军用力揉着眼睛,让自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月华的光彩,接着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再次看了看天上月亮,“哎,你别说,真挺美的……这月亮,你看那亮光,那神采,不由自主的,我就想到了美人。” “没错,哥,在天河谷的各族神话中,执掌月亮的都是女神。”辛敢当连连点头。 辛冠军奋力收回自己望向月亮的目光,用手掌擦了擦眼角渗出几滴泪水:“难怪我们一出魔法阵就昏过去了,一定是因为我们刚刚接触这种强光,一时受不住才昏迷的。” “当时的时间还是黄昏时分,我们是被最后一线夕阳的光芒闪花了眼。”辛敢当说道,“云上国的人说当时太阳和月亮都在天空上,我猜光线一定很强。” “哇,太阳,加上月亮,我们没有把眼睛弄瞎就算幸运了。”辛冠军一阵后怕,“天河谷真是可怕。你说,什么人敢每天生活在太阳底下?什么时候变成瞎子都不知道。还是地府好,又阴暗,又安全。” “哥,你真没出息,刚离开家不到一天就想家了?你看那边的天上。”辛敢当攥住辛冠军的肩膀,将他扳到面对西面天空的方向,“看见了吗?” 辛冠军揉了揉眼睛,眯着小眼仔细一看,却发现西面湛蓝的天空下有着许多微弱的精芒在闪烁生辉。“哎呀,真漂亮,好像钻石一样,是钻石吗?”辛冠军双眼放光地问道。 “不是,哥,这是星星,天上的星星,人们说这些星星距离我们有几千几万里呢。”辛敢当笑道。 “几千几万里?这么远?天到底有多大啊!”辛冠军惊叹了一声。 “无穷的大,天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时空的全部。没有人知道天有多大,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创世神了。”辛敢当说到这里,语气因为敬畏和憧憬而满是颤抖。 “那我们岂非太渺小了……”辛冠军仰头望着星月交辉的夜空,只感到无穷的虚弱和恐惧,“我们如何在这样广阔的天底下生存下去呢?我们匠族人也许根本不属于这里。” “哥,坚强些,虽然我们的生命很渺小,但是就好像这些星光一样,只要努力发光,一样有着存在的价值。你知道吗?听人说等到月初月亮变成一片月牙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会变得璀璨生辉,它们会组成一条长长的星河,横跨过整个天河谷。”辛敢当的话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梦幻感,一时之间让辛冠军分不清这是他弟弟在说话,还是梦中响起的画外音。 “横跨过整个天河谷的星光,那样的景象,像我们这样的匠族人真的能看到吗?”辛冠军颤声问道。 “我们当然能,只要有人能看到,我们就能。哥,跟我来,还有更好的风景。”辛敢当用力一拍辛冠军的肩膀。 “不,今天已经看得够了,让我消化消化。”辛冠军诚惶诚恐地看着头顶上醉人的夜色,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在心中默默念颂着对天神的祈祷。 “哥,美景是永远看不够的,你跟我来!”辛敢当一把拉起辛冠军的手,将他身子拽出帐篷,朝着匠族人驻地的边缘飞奔而去。两个人在满是夜光的星河渡街道上撒腿飞奔。刚开始的时候,二人只是希望尽快赶到辛敢当所说的观景处,但是跑到一半,却又感到在星月交辉的街道上畅怀飞奔的痛快。两个人撒了欢一般,边跑边笑,互相追逐嬉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到达了辛敢当所说的观景处,两个人同时弯下腰扶住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一边喘一边忘情大笑。 星河渡是天河谷上第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空中城市。城市由可以悬浮空中的魔法材料——浮壤所造,修建成五芒星形。建筑风格类似于一座港口城市,每两瓣星辉之间的空隙形成了一个空中的港口。港口停泊着的浮舰可以把云上国的魔法公民和贵客送到天河谷其他拥有魔法公会的城市。朝着东方的渡口停泊着开往赤潮海岸的天鹰舰群。这是云上国常年用以备战赤潮的常规舰队,拥有着整个天河谷最强的魔法师和魔法战士。这也是云上国人在天河谷拥有仅次于天使族人崇高地位的原因。 辛家兄弟现在正站在星河渡正东方停泊天鹰舰群的港口边上。港口中密密麻麻停靠着成百上千只船体造型优美的云上天鹰舰。这些舰只的流线梭形舰身中央有着两根高耸的桅杆,每支桅杆上各有三只横帆,成鹰头状的舰首上挂着三道三角帆,而船尾则有一道大型三角帆。这玲琅满目的白帆混合成鹰头翅尾的流线型船身,令天鹰舰的整体造型给人一种难以言传的美感,仿佛可以随时乘风而去,倏忽万里。但是辛敢当所指的动人美景却并不仅仅指这些人工制造的景致。他按住辛冠军的脑袋,让他往港口边缘之下看去。 就着星河渡各个渡口明亮的魔法灯火照明,辛冠军低下头看去,只见星河渡下是一丛丛宛若棉絮一般的暗色浮云。长风吹动,浮云舒卷,如聚如散,似水流华,令人一眼望去,目眩神怡。在浮云之下,隐隐约约看见绵延起伏的黑色林莽,反射着点点月光的沼泽池塘,还有东一片西一片的篝火光芒。 “阿——我们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啊!这浮云,真是美啊,弟,下面是哪里?好大,好宽广!”辛冠军只看得如醉如痴,如登天堂。 “下面是天河谷北方最大的林莽,大野泽!那里是野泽人的故乡。听说这是一个天河谷最凶猛的种族。”辛敢当轻声道。 “能有这么大的森林,一定够凶猛,多美的林子啊,野泽人一定很有前途!”辛冠军感叹道。 就在辛家两兄弟对着绵延万里的大野泽痴迷不已之际,在他们身后响起一声清冷的喝声:“你 们干什么?” 第七章 魔法女战士vs野泽狮王 两人回头一看,赫然发现十几个浑身披挂烫金流线板甲,肩甲雕刻醒目紫五芒星图案的女战士站在身后,为首的是一个披挂赭红色重甲,头戴海龙式样头盔的女指挥官。她的额头隐藏在头盔正上方凸起的龙头阴影之中,两侧海龙鳍形的护耳将她左右脸颊也用阴影掩藏,辛敢当和辛冠军只能隐约看到她明亮胜过星光的大眼睛,还有反射着夜华的樱唇。 “长官!”辛敢当和辛冠军虽然看不出她的官衔,但是目前来说是个军官就比他们官阶要高,一看到这位披挂整齐的女战士,他们下意识地立正站好,高高挺起胸膛。 “现在到了星河渡的宵禁时间,你们为什么在军港游荡?哪个部队的?”这个女军官厉声问道。 “对不起,长官。我们是地府军的甲弓手和铁匠。”辛敢当连忙说道,“因为第一次到星河渡,所以想要到处逛逛,看看这里的……风景。” “是,长官。我其实不想来。他硬拉着我来的。”辛冠军一见势头不好,立刻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辛敢当的身上。 “哥,你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辛敢当忍不住埋怨道。 “闭嘴。”辛冠军瞪圆了眼睛低声道。 “哦——,地府军的。”女军官全神戒备的神态缓和了下来,转回头向身后的女战士们笑了笑,“原来是豆腐军的穷丁……” 她的话音未落,身后的女战士们都唧唧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是地府军,长官。”辛敢当纠正道。 “闭嘴,傻瓜,还看不出来,人家这是寒谗咱们呢。”辛冠军低声道。 “那我们怎么办?”辛敢当头上冷汗直冒。 “还能怎么办,装听不见。”辛冠军捂着嘴闷声道。 两人的对话让眼前的女战士们笑得更欢。 “你们听着,我是星河渡今夜当值的巡夜指挥官玛德琳娜•;塞侬少校,隶属云上国天鹰魔法战士兵团第一师第三旅,现在接管星河渡从夜里十点到明晨六点的警备防务。所有没有回返营地,在星河渡街道上游荡的士兵都需要押入沉星谷监狱关禁闭,直到明晨六点。来人,将他们押走。”玛德琳娜说到这里,威严地将手一挥,顿时有两个高大健美的云上魔法女战士来到他们身旁,一人抓住一个,就要将他们押送回云上国最著名的军事监狱——沉星谷。 就在这时,一阵放肆的大笑声从直通星河渡军港的大道尽头传来。 “什么人在宵禁时间喧哗?”玛德琳娜听到笑声立刻一挥手,身后的十几个魔法女战士立刻成扇形散开,朝着笑声发出的地方掩去。 看到押送的女战士放开了自己,辛敢当心中一动,转头问辛冠军:“哥,你看这形势,要不咱们趁机逃跑?” “别傻了,关禁闭就关吧。不小心惹急了人家,那可都是魔法战士,追在咱们身后一个火球,咱俩加起来三百多斤可就都交待了。”辛冠军低声道。 “三百多斤?哥,你又胖了?”辛敢当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闭嘴。”辛冠军郁闷地说。 就在他们暗暗纠结于逃跑还是束手就擒的当口,一阵惊叫声远远传来。玛德琳娜手下几个作为前锋的云上魔法战士在黑暗中似乎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纷纷宛若沙袋一般躺倒在地。剩下的魔法女战士陆续开始谨慎地朝后退却,人人将背在身后的盾牌取出,护在身前。 在一片明灭相间的大道尽头,缓缓出现了七道被魔法灯火拉得长长的身影。忽起忽落的嬉笑声和调情声随着风声飘来,与此刻云上国诸魔法战士剑拔弩张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奇异的剥离感。辛敢当和辛冠军就算现在有想走的意图,此刻看到这样奇怪的对阵景象也有些舍不得离开,希望看一看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高超的人物。 “前面是哪个部队的?今夜星河渡宵禁,任何犯禁者都要必须束手就擒,交由我押送至沉星谷,如有反抗,就地处决。”塞侬少校厉声道。 她的话让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一哆嗦,如有反抗,就地处决这么严重的惩罚在地府军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军官的惩罚顶多打屁板,关禁闭,负重跑,浇凉水。云上国的军纪如此森严,实在令他们提心吊胆。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并紧了脚,站得要多端正有多端正,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要被面前的美女少校就地处决。 “就地处决,哈。”一个狂傲粗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云上国的法律什么时候管得到我。订立这条宵禁法的是个蠢材,白痴,如果我看到他,我就咬他,扯他,撕他,踩他,站在他身上大小便,让他永生永世受我的羞辱。” “没人敢侮辱魔法元帅夜•;拉吉尔阁下,你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听到这个狂傲不羁的声音,塞侬少校勃然大怒,尖声厉啸道,“列阵!” 她麾下的魔法女战士们飞快地排列到她身后,列成两排一字阵,盾牌整齐地举在身前,雪亮的宽刃战剑齐刷刷地横举在肩侧,剑头列成一线,宛若刀裁,反射着今夜星河渡璀璨的魔法灯火,闪烁着橘黄色光华。 说话的人渐渐走近,整个人也从斑驳的灯火中显出了本来的模样。他浑身都是青色的皮肤,金红色的波浪形长发狂放地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在左边打了一个凌乱的辫子,而在右边却随意挽起了一撮头发,系了一个绳结。他的一双金瞳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眼白中却满是暗色的血丝。他身高比起人群中最粗壮的辛冠军还高出三分,裸露在空气中的上臂布满了小山般的腱子肉,犹如起伏连绵的山峦,坚硬宛若大理石。他身上披挂着用青紫色皮革和金线结成的皮甲,肩膀上斜斜披着一条反复折叠成玫瑰花型的长方巾。他的全身上下都冲满了蛮荒之气,只有这条秀雅的长方巾给人一种文明化的观感。在这个人左右两侧,各自倚着一位皮肤漆黑,身材玲珑窈窕的秀美少女。她们的耳朵有着不同于凡俗的长度,耳翼朝后方肆无忌惮地延展,犹如蜻蜓的翅膀。她们身上的衣着仅有可以遮住娇躯重要部位的青色薄纱挂裙。而此人的大手此刻正按在她们裸露在外的纤腰肌肤之上。 在这一男二女身后,跟着四个肩扛青钢狼牙棒的大汉,一水的红发獠牙,青皮血瞳,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凶猛气势。 “野泽族战士!?”塞侬少校神色顿时肃穆了起来,“原来是你们这些野人闹事。士兵们,施法,不要留手。” 随着她的号令,后排的魔法女战士们齐声厉喝:“火神佑我!”,她们的宽刃战剑齐刷刷燃烧起了橘红色的火焰,而她们的盔甲也被一片淡红色的晕光所笼罩。 “哇,好厉害,好厉害!”辛冠军小声说道。 “你看出什么了,哥?”辛敢当好奇地小声问道。 “这些原来是火魔法战士,根据我四年来挖掘秘藏博物馆里的资料,这些魔法战士的秘法传承自上古火魔法,你看啊,那橘红色的剑刃,哎呀,漂亮吧?”辛冠军问道。 “真好看!”辛敢当连连点头。 “那是附魔火焰,在兵刃伤害上还有火伤效果,就好像用烧红了的烙铁打人,你说疼不疼?别说被刺中,被撩一下都有生命危险。”辛冠军低声说。 “这么厉害!”辛敢当瞪大了眼睛。 “还有,那身红光你看见没有?”辛冠军问道。 “是啊,看到了,那是什么?” “那就是疾火攻的魔法,有了这层魔法激励,人的行动和出手会更加迅捷,攻掠如火,就是这个意思啦。厉害吧?”辛冠军搓着手,兴奋地说。 “强。难怪魔法战士是仅次于天使战士的天河谷精兵。”辛敢当小声说道。 那个野泽族的首领此刻已经放开了左右两边的黑肤少女,双手握在一起,活动了一下手腕,又偏了偏头,活动了一下勃颈,冷笑 着朝蓄势待发的塞侬少校道:“你刚才说我们是什么?” 塞侬少校冷哼一声,厉声道:“野人!” 一丝红光在这个野泽族首领眼中一闪而过:“在死之前,我最好告诉你我的名字。让你知道今日你是被谁残杀致死的。我就是山狮金瞳。” “是你!”塞侬少校大吃一惊,身不由己连退了三步。 就在这时,山狮金瞳已经大吼一声,身子朝前猛地一扑,整个身躯在夜色中飞快地扭曲变形,两只空空如也的手掌化为两只巨大的狮爪,一身青色肌肤猛然长满了金红色长毛,他的腿从皮甲的勒拌中挣扎出来,化为了两只健壮敦实的狮腿,一条缀着一点赤焰的长长狮尾从他背后高高翘起,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已经化为了一只金瞳铁爪,一人多高,两米多长的锦毛狮。 “上!”塞侬少校将盾牌举在胸前,战剑一横,第一个朝着山狮金瞳冲杀过来。 “吼——!”山狮金瞳半截身子竖立而起,一只左前爪轰雷一般狠狠对着塞侬少校的左胸捣来。塞侬少校飞快地竖起左手的盾牌,身子旋风般轻盈地一转,接着这个快速的变换,将盾牌移到山狮金瞳攻击的右侧,干净利落地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而右手剑被她抛到空中,反手接住,挽成匕首的姿势,对准山狮金瞳脖颈要害处倒刺而去。 “漂亮!”辛敢当兴奋地大声疾呼。他对于剑术和搏击术有着强烈的兴趣,一看到塞侬少校可圈可点的变招和变剑攻击手法,顿时感到仿佛喝了酒一般过瘾。 “有什么了不起,没有疾火攻,她根本使不出这招……”辛冠军连连摇头。 谁知山狮金瞳身子仿佛弓弦般一绷,全身力量都倾注到攻击的左爪上,硕大的狮爪撞击在赛侬少校的盾牌上,竟然让这枚附着强大魔法能量的盾牌四分五裂,塞侬右侧的重甲被碎盾的利爪撕破,肩甲横飞入空中,胸甲右侧被抓裂,腰部装甲粉碎,右腿上的护甲也纷纷碎裂掉落,她的身子横飞而出,右手的剑也因此刺在了空处。 “少校!”塞侬的手下战士纷纷惊呼着舞动战剑冲向山狮金瞳,想要从他手下救下她们的长官。 “吼——!”山狮金瞳大吼一声,身子旋风般一转,长尾一甩,雄躯一撞,顿时将十几个掩杀过来的魔法战士撞飞了出去,十几枚盾牌同时碎成上百枚闪闪烁烁的碎片。他再次一转身,右爪高抬横挥,将最后两个女战士打飞出去,远远坠落在地,鲜血横流。整个激斗的过程,持续了不到五息时间。当辛家兄弟回过味来,刚才威风凛凛的整整两伍云上魔法战士,包括一个少校军衔的指挥官已经横卧在地,半死不活。 辛敢当、辛冠军看的眼睛发直,口干舌燥,呆若木鸡。辛敢当还好些,辛冠军几乎已经失去了任何行动的能力,直到高空中塞侬少校被撩飞的肩甲落下来砸到头上,他才回过神来,捂着头蹲下身,叫苦不迭。 山狮金瞳变成的锦毛狮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来到辛家兄弟面前,扬起脖子,将它巨大无比的狮头凑到他们俩眼前,张开嘴狂啸了一声,它巨大的吐息和高亢的声音,震得辛敢当和辛冠军动摇西摆,头上的铁盔都被喷歪了。辛敢当闭上眼睛,浑身瑟瑟发抖,辛冠军干脆涕泪交流,瘫坐在地。 “你们两个也是云上国人?”山狮金瞳雄浑狂野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不是,我们是路过的。”辛敢当战战兢兢地缩着头,眼睛不敢去看山狮金瞳一眼。 “晕了晕了!”辛冠军爬到在地,假装弥留,希望这只狮子不吃死人。 “没用的废物!”山狮金瞳懒得再看他们一眼,转过身去,朝着仍然在地上蠕动挣扎的塞侬少校走去。 “野人,不……不要过来。”躺在地上塞侬少校艰难地抬起手上的战剑,颤抖地对准山狮金瞳,虚弱地说。 “哼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山狮金瞳厉啸一声,狞恶地说,“我倒要看看你们云上国的魔法战士骨头有多硬。我先扒光了你的战甲,然后再撕烂你的衣服,将你一丝不挂地倒悬在星河渡军港上,让各国战士好好瞻仰一下咱们伟大云上国战士的风骚样子。” “哈哈哈哈!”听到山狮金瞳的话,他身后的四个野泽族战士都狂野地大笑了起来。 “你,你——!”听到他的话,塞侬少校再坚强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惧,禁不住又羞又怒,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山狮金瞳裂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暧昧难明的阴笑,迈动雄健的四肢,缓缓来到塞侬少校的身前,前爪一伸搭住她的右臂,将她的战剑踩在地上,左爪拨开她护住胸前的右手,狮头一低就要用嘴去撕扯她胸前的衣服。 “不要——!”塞侬少校哭喊道。 “喂喂!”在一旁不敢作声的辛敢当此刻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喂,我说老兄,这样不好吧?” “你疯了?”趴在地上装死的辛冠军听到他这句话,连忙伸出手,一把攥住他的腿,用力一拉:“你嫌命长啊!”他刚来得及说一句,山狮金瞳已经转过身来,他连忙头一歪,继续装死。 听到辛敢当的话,山狮金瞳抬起头来,狞厉地扭转脖子,将狮头对准了他:“你是要管闲事吗?” 辛敢当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身子颤巍巍地朝后走了一步:“老兄,先声明我绝对是热爱野泽族的,刚才我还和我哥说起你们,觉得你们特有前途。不过,扒女人的衣服?不是吧?大家不是三岁小孩了,至于玩得这么疯吗?” 他的话迎来的是山狮金瞳震天动地的狂啸声!本来在地上装死的辛冠军猛然听到这声怒吼,吓得双眼一花,差一点真的昏了过去。辛敢当也被吓得连连后退,被辛冠军的身子一绊,一屁股坐倒在地。 “臭小子,你是说我像三岁小孩吗?”山狮金瞳愤怒地问道。 “不是,不是!”辛敢当连忙一边摆手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我只是说如果你扒掉她的衣服才是三岁小孩。” “我宰了你!”山狮金瞳显然对于辛敢当的狡辩大为不满,长啸一声,身上鬃毛倒立,双眼金光大盛,整个狮身犹如放大了一倍,做出蓄势待发之态。 “仓啷”一声,辛敢当双手一抬,右手拔出了层炼青钢雕纹战剑,左手拔出了用于护身的灰铁匕首,颤颤巍巍指向山狮金瞳。 “死了死了!”辛冠军双眼一翻,半死不活,“你还想打啊?” “不然怎么办?”辛敢当哭丧着脸说道。 第八章 突然出现的圣骑士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清朗的笑声:“小兄弟,你那把剑是想要给这个头狮子剔牙呢,还是挖耳屎?” 众人闻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闪烁青,金,赭红,灰银光华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直通军港的另一条大街之上。这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身上的重甲流动着比魔法灯火更加灿烂的光芒。他悠闲地靠在一盏魔法街灯的灯柱旁,双手抱在胸前,嘴里叼着一根马尾草的草标,正在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他的脸罩在金色头盔的阴影中,只有叼着草标的嘴生动地蠕动着,嘴边菱角分明的肌肉随着嘴唇的蠕动起伏跌宕,令他脸上的夜华忽明忽暗。在他的脑后,一双长长的耳翼宛若蜻蜓翅膀一般朝着后方的夜色中延展。 “天使族的圣骑士?”看到他的重甲色彩和他标签一般的长耳,山狮金瞳立刻猜出了他的来历。天使族的祖国被天使族人称为坠落地面的天国,简称失落天国。但是喜欢简单的天河谷人只喜欢叫它天国,虽然天使族人会认为这样的称呼有渎神的嫌疑。但是久而久之,他们不得不屈服于天河谷人的懒惰。天国都城乃是座落在天河谷西方星辰山脉之巅的落英城。落英圣殿中的圣骑士和光明师是对抗赤潮的中流砥柱。圣骑士是失落天国天使族最自豪的一支军队,号称天河谷第一强兵,其战斗力甚至超过了纵横天河谷的魔法战士。突然出现的这个圣骑士面对野泽族的名将山狮金瞳居然毫无惧色,他的来历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报上名来!”山狮金瞳此时已经失去了对于辛家兄弟的兴趣,缓缓转过身来, “天国圣殿军副帅容。米达伦,向你致敬。”容。米达伦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朝山狮金瞳优雅地划了一个圈,然后往下一摆,以示自己的鞠躬行礼,实际上,他的整个人仿佛散了架一样依靠在灯柱上,连正眼都没有去看这位野泽族仅次于最高领袖大祭祀的王者。 “你是圣殿主持音。米达伦的弟弟?”山狮金瞳金灿灿的瞳孔骤然紧缩,警惕地问道。 “哼哼,惭愧,正是。”容。米达伦微微一笑,淡然道。 “米达伦兄弟,嘿嘿,我明白了,除魔一族的先驱,你来这儿大概是为了她们吧?”山狮金瞳朝着身后那两个黑色肌肤长耳美女一偏头,冷笑着问道。 “不愧是野泽族名将,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所在。不错,她们隶属路西法一族,不是姓迪墨,福伦安琪,就是姓阿挈迪墨,那是堕落天使的姓氏,魔族的象征。魔族是六万年前天河谷遭到天罚的诱因之一,也是诱惑众生堕落的首恶。我已经追踪她们一段时间了,直到今晚才终于获得她们的准确位置。”容。米达伦说到这里,猛然一挺身,从灯柱上支起了身子,用力一甩胳膊,身后的披风呼拉一声展开,在夜风中猎猎飘舞,“没想到她们已经投靠到你的麾下。” “诱惑众生堕落,不错不错。”山狮金瞳回头看看那两个娇滴滴的黑肤落天使,淫笑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就是喜欢堕落?就是想要和她们凑在一起,狼狈为奸?这两个美人是我花了大价钱从星河渡招艳阁买来的。你想杀她们?过几个月吧,等我玩腻了,随便你处置。”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山狮阁下正当壮年,不要被两个魔族掏空了肚子才好。”容。米达伦冷笑一声。 “不用你来替我操心,还是多多关心你自己的哥哥吧,听说他和你们的大元帅首席大天使英。米迦勒关系糟糕,迟早要被他踢下主持之位,到时候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小弟弟可就没人依靠了。”山狮金瞳得意洋洋地嘲讽道。 “他们两个的误会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我容。米达伦是否需要依仗自己哥哥的名气,这要试过才知道,不是吗?”容。米达伦丝毫没有被山狮金瞳话语激怒,语气中仍然充满了悠闲。 “哼!”山狮金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一转身朝着两个魔族落天使走去,似乎想要和她们说几句话。谁知他刚走出半步,突然间猛一转身,厉啸一声,整个身子犹如一道赤红色的匹练,笔直射向容。米达伦。 “圣持!”容。米达伦抬手从背后取下盾牌,在身前一挡,一股淡金色的光芒从盾上的圣殿徽章中喷溢而出,将他整个人罩住。 山狮金瞳强劲有力的双爪砸在光罩上,仿佛砸在了纯金制成的罩子上,无坚不摧的铁爪上闪烁出一溜金红色的火花,却伤不了容。米达伦分毫。 “哼!”山狮金瞳冷笑一声,狮头一顿,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寸许长的獠牙,对准这层金罩狠狠一口啃下,只听得一声爆烈巨响,容。米达伦身前金罩碎成一天金粉,而山狮金瞳的獠牙则撞碎了他的盾牌,深深嵌进他的胸口。就在山狮金瞳庆幸他的胜利之时,他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容。米达伦渐渐化为一片淡白色的虚影,融入了夜色之中,而在他的周围,突然同时出现了七个一模一样的容。米达伦影像。 “圣影护盾?”山狮金瞳不敢停留,身子宛若闪电般以逆时针方向一个接一个地扑击着这些虚幻的影像,心中明了其中一个影像一定是真正的敌人。 就在这些圣影一个接一个被他飞速出击的利爪消灭之时,一个圣影中突然喷出一线金光,容。米达伦破影而出,盾牌前伸,合身一撞,正好撞中了山狮金瞳的腰身,将他撞飞了出去,接着身子高高跃起,手中巨大的金色单手锤高举入空中,对准敌人的脖颈脆弱处狠狠砸来。 山狮金瞳厉啸一声,身子在地上灵巧地一个懒驴打滚,险过剃头地闪开了容。米达伦的突袭。金色单手锤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平坦光滑的星河渡街道被他砸出了一个深达两尺的大坑,龟裂的地表向四外蛛网一般辐射了出去。 在远处观战的辛敢当以及两位魔族落天使同时被震倒在地。看到容。米达伦陷入和山狮金瞳的缠斗,两个魔族少女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年纪较大的女孩尖叫道:“米达伦大人,自从路西法带领部众离开圣殿,已经过去了数万年的岁月,当年的魔族领袖在星河倒流中已经被消灭殆尽,我们只是他们的后代,我们只希望和其他天河谷人一样有生存的机会,为什么圣殿一直不肯放过我们?” “恶魔的后代,永远是恶魔,这是圣殿的教义,我也无法违背,抱歉,姑娘们,你们的归宿只属于地狱。”容。米达伦说到这里,飞起一锤砸开山狮金瞳的攻势,左手一甩,手中的盾牌脱手飞出,宛若一枚巨大的钢铁飞盘笔直射向这两位魔族少女的腰间。盾牌尖锐的边缘在星光下闪烁寒芒。他的意图竟然是要将她们斩为两段。 “小心!”看到魔族少女们目瞪口呆的样子,辛敢当大叫一声,合身扑过去,一把按住两人,将她们扑倒在地。那枚盾牌擦着他背后的重甲飞过,将他背上的甲片撞成一天碎片。 “小子,你不要命了,想要和圣殿作对吗?”容。米达伦左手一抬,刚才脱手飞出去的盾牌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她们手无寸铁,又不会战斗,你杀她们不是滥杀无辜吗?你那个圣殿不会是邪教吧?”辛敢当一把将两个魔族少女拉到身后,气愤地说。 “阿?邪教?”容。米达伦为圣殿执法多年,从来没听人这么评价过他和圣殿,一时之间不禁愣住了。 “啊哈哈,邪教,喂圣殿小子,骂你呢!”山狮金瞳听到辛敢当的话,顿时乐了,竟然起了煽风点火的兴致。 “呃,小子,你侮辱圣殿,将会被记入异端者黑名单,等会我收拾完这只老狮子,就会带你去圣殿裁判所听审。金瞳,你再不退下我可不客气了。”容。米达伦一边激战一边同时和两个人说话,一点没有气喘的感觉,手中的金光单手锤挥舞得星华灿烂,煞是迷人。山狮金瞳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身形飘忽,爪影四溢,狮吼连连。 就在两人斗到酣处, 街道上忽然下起了一阵雪花。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的脚下同时一阵酸涩,等到他们惊觉的时候,他们的身子已经被冻进了一处晶莹的玄冰之中。 “谁?”二人同时厉喝道。 第九章 战神拉吉尔 “敬——礼!”两队魔法战士忽然从一片漆黑的街道两边涌了出来,在大道上排成两列整齐的队形。两名威风凛凛的魔法将军手扶佩剑,在两名旗标手的开道下大步来到队伍之前,宛若一对门神一般分头站立。接着,队伍中心手持五芒星旗和六出冰花旗的两名旗手左右一分,露出了中间站立的人。 她身上的甲胄在明亮的魔法灯火照耀下,呈现出天空一般的宝石蓝色,轻盈,典雅,灵巧,精致,比起匠族制作精美的重甲另有一种非凡的魅力,似乎是造物主利用补天的彩石配合太阳的光华制造出来的一袭夜舞服。在她的头上没有可以防护住整个头颅的盔,只有一枚斜斜挂在发梢的花冠,用魔法紫荆花缠绕青藤软钢编织而成,在灯火下放射蓝莹莹的光芒。她的眼睛是水晶一般的深蓝色,不大,但是神光四溢,让人不禁看得入迷。一头金黄色的长发波浪般在晚风中飘动,配合着她背后随风猎猎展动的雪白披风,令她巍然伫立的身形有了一种不真实的动感,那神一般的存在充满了脱离尘世的气息。 “魔法元帅夜。拉吉尔!”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同时脱口而出。 “夜很深了!”夜。拉吉尔的声音空灵飘渺,却又充满了异样的威严,“回营休息吧。” 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同时闭紧了嘴。两个人都是一方领主,不但本身的武功卓绝,麾下亦统治着浩瀚如海的兵团,无论是谁对他们下达命令,他们都不会轻易甘心服从。但是魔法元帅夜。拉吉尔却不是一般豪杰。她本来自天使族威名显赫的世族,乃是天生的圣骑士。在七岁的时候突然领悟了水火风土四系魔法,被云上国的预言师发现,乘坐浮舰来到云上国魔法学院学习四系魔法。她的魔法突破了魔法师的局限,结合了圣骑士本身的光明魔法,又无师自通自然魔法,是天河谷中唯一能够通晓水火风土,光明,自然六系魔法,又能够带甲作战的战法师。天河谷中本来女性无法参军。因为女性战士在军营中很容易受到同僚或者上司的骚扰,甚至是凌辱,没有任何人家放心将女儿放到军队中。但是夜。拉吉尔在建立魔法军团时首创了女性入伍的军制,严格规定军中营长以下女性战士的直属上司必须也是女性,旅长以上女军官有越级申诉的特权,并建立女子军校,大量培养女性士官。这样的制度,让女性战士在军营中得到了应有的尊敬,云上国魔法部队中的女性大幅度增加,并屡立奇功,已经可以与男战士比肩。而各国军旅和各佣兵部队也渐渐开始推行这种独特的军制,令部队中的女性战士大大增加。现在整个天河谷各国中总共有过百万的女性士兵。所有女战士都将创立保护女性军制的夜。拉吉尔称为女战神,很多部落甚至为她修造寺庙和图腾来表示恭敬。 任何想要和夜。拉吉尔作对的人,就是和天河谷百万女战士为敌。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互望一眼,容。米达伦忽然开口道:“拉吉尔阁下,你我同属天使族子民,应该理解我追杀魔族的苦衷,请你网开一面,让我杀了这两个魔族。” “想杀我的妞儿,想疯了你的心。拉吉尔元帅,你也看到了,是这个天使族的杂碎要找我的茬,你可要主持公道。”山狮金瞳立刻反唇相讥。 “今夜星河渡宵禁,任何杀戮必须严格禁止,即使天使族也不例外。这两个魔族没有云上国居留权,暂时收押入沉星谷,明日驱逐出云上国。来人,带她们走。”夜。拉吉尔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 “带走我的人!这两个女人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山狮金瞳怒道。 “在哪里买的?”夜。拉吉尔淡定地问道。 “招艳阁。”山狮金瞳厉声道。 夜。拉吉尔缓缓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一个魔法将军道:“你带一队人封了招艳阁,将老板押入沉星谷,罪名是非法奴隶交易。” “是!”那个魔法将军朝她敬了一个军礼,一挥手带了一队魔法战士朝远方跑去。 “拉吉尔,你这是要袒护魔族了?”容。米达伦诧异地问道。 “米达伦阁下,随便你怎么说。”夜。拉吉尔淡淡地说。 “拉吉尔,你别以为你了不起,我们单打独斗打不过你,两个人一起对付你,我就不信你真的是铜浇铁铸。”山狮金瞳连连被夜。拉吉尔堵住话头,心中郁闷至极,不禁想要铤而走险。他看了一眼容。米达伦,使了一个眼色。 “好,先对付了你这个所谓的魔法元帅,再执行我的天赋使命。”容。米达伦此刻也被夜。拉吉尔的目中无人和冷漠刺激了神经,决定冒险一搏。 “尽管出手,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两位,后悔的是你们自己。”夜。拉吉尔冷冷一笑。 “吼——!”山狮金瞳厉吼一声,雄躯一震,将冻住四肢的坚冰震碎,身躯从玄冰暗阵中脱身而出,四肢一顿地,身子高高扑起,对准夜。拉吉尔的面庞冲去。与此同时,容。米达伦单手锤划过地面,溅起一溜火花,瞬间的高热融化了脚上的寒冰,他奋力一抖锤,一道炫目的金光宛如一把横空而过的长剑对准夜。拉吉尔的胸口刺去。 就在他们倾尽全力出手的瞬间,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从夜风中悠悠传来,琴声悠扬婉转,缥缈动听,仿佛可以将人们的神思瞬间从刀光剑影的星河渡大道攫走,传送到一片水草丰美,天地广阔的大草原上。从天边涌来的牛羊在眼前滚滚而过,天空中白云如玉,远处的湖泊倒影满天的碧蓝。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的攻势随着琴声的响起而缓慢了下来,两个人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随着琴声的响起,高空中传来一声雄壮的鹰啼。一直浑身漆黑,头部雪白的白头鹰从天而降,七八米长的翅膀一展,遮住了满天的星光。它强劲的双爪凌空一抓,准确地抓住了将将要扑向夜。拉吉尔的山狮颈背,将这位野泽族的名将高高擒到空中,接着轻轻一松爪,将他从高空丢下,自己也随之俯冲而下。一狮一鹰一边落下一边翻滚着身形,瞬间俯冲过十几米的距离,轰地一声同时落在街心,也同时变回了原形。山狮金瞳仍然是他那副怒气勃发的勇士模样。而那只雄壮的白头鹰则变成了一位青甲灰面,满头白发,一只眼罩着青色眼罩的骏逸老者。“大,大祭祀!”看到老者出现,山狮金瞳顿时神色一慌。 在同一时刻,容。拉吉尔的圣光攻击已经堪堪打到了夜。拉吉尔的身上,在千钧一发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唿哨声,随着唿哨声的响起,一只六翼金翅的大天使幻影从天而降,凌空罩在夜。拉吉尔身上,圣光攻击重重打在天使幻象上,碎出一天金火花,却没有做出任何的伤害。“大天使米迦勒阁下!”容。拉吉尔惊慌失措地收起了单手锤。 制服了山狮金瞳的青甲老者用手抚胸朝远方的街道鞠了一个躬:“领主殿下,我将我族的部将领回去了,对于今夜的滋扰,我深感抱歉。” “言重了。”远方传来一个沙哑迷人的男性嗓音。 “这两个落天使,我就交给拉吉尔阁下处置。”那老者朝着夜。拉吉尔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拉着山狮金瞳的手,率领其他四名野泽族战士快步离开了军港。 他们刚刚离开,远处就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街心不知何时飞驰来一匹黄金色的战马,马上坐着一位金盔金甲的威武战士,只见他远远地朝容。拉吉尔招了招手。容。拉吉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收回盾牌和单手锤,朝远方街道的黑暗处鞠了一个躬,转回身飞速地离开。等到他来到那名骑马战士的身边,那位金甲战士再次抬起手,打了个嘹亮的响指。十几道金光四面八方罩向街心,原本在地上被山狮金瞳伤得不轻的魔法女战士们纷纷精神抖擞地站起身,包括伤得最重的塞侬少校。那位骑马战士朝远方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转身催马离去。 看到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这 两个阎王相继离开,辛冠军连忙从地上撑起身,连滚带爬地来到在地上半死不活躺着的辛敢当身边。 “弟,你没事儿吧?”辛冠军不确定地问。 “哎哟……”辛敢当在地上艰难地蠕动着,“我的背疼,跟火烧似的,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被燎了层皮?” 辛冠军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发现虽然辛敢当背上的战甲已经破碎,但是皮肤仍然完好,只是起了一片红斑,显然是被容。米达伦盾牌所刮起的旋风蹭出来的。 “你的伤没事儿。”辛冠军不耐烦起来,“又在装可怜,跟你说咱爸妈都不在啊。” “我没有,哥,是真疼,刚才我差点就翘辫子了,你也不说同情同情。”辛敢当抱怨道。 “谁叫你去逞能了?那俩魔族人,让她们自生自灭好了,你管什么闲事?今晚上咱们得罪的人比过去二十年都多。”辛冠军恼怒地责备道。 “你们是地府军的战士?”还是那沙哑迷人的男性嗓音,宛若风笛的旋律优雅深沉,令人不禁想要屏气聆听。 第十章 玫瑰领主 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抬起头来,却又同时微微闭了闭眼睛。在他们眼前是一片璀璨的银光,比他们在刚进入天河谷时看到的那一抹夕阳的闪光还要耀眼。他们不禁在心里暗暗惊叹自己为何没有因此而晕眩过去。等到他们渐渐适应了银光的亮度,他们在此张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形象。最具有冲击力的仍然是他身上灿烂夺目的银甲,流线型的甲身天然依附着他强壮的肌肉,顺着身体的流线,甲面上刻着延展生长的藤蔓和枝叶,在他宛若鹰翅的肩甲正上方镶嵌着两排闪烁着银白色的秘法西极雪星钻,而在他的胸甲正中央雕刻着一枚迎风绽放的暗紫红色玫瑰花。在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银白色的小型里拉琴,琴头雕铸着不死鸟的鸟头,鸟颈下竖着九根琴弦,在琴身上镶嵌着成黄道十二宫星座式样的东海珍珠。他脸膛的色彩有些青灰色,脸部形状宛若刀削斧刻,棱角分明,瘦削修长的面颊上零星罗布着几道深深的纹理。他的眼瞳是灰白色的,看起来有些空洞,但是却让人有着说不出的暖意。他的嘴角最为独特,相对于整个脸庞棱角分明的纹理,他嘴角的弧度柔和舒展,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让人对他既感到敬畏,又感到亲近。他的相貌看上去只是刚到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但是他的头发却是异样的银白,呈波浪状披散在肩膀上,和他身上的战甲交相辉映。 “呃……”辛敢当是两人中第一个感到自己呆视时间过长的人,他费了半天力气才从这个银甲长者带给他的震撼中清醒了过来,恍恍惚惚记起了他的问题,“那个……对,我们是地府军的。” 他话一出口,辛冠军也回过了神来,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是地府军的。” “嗯,地府军的战士敢从野泽族大统领手中救下云上国战士,敢从失落天国副帅手中救下魔族人,虽然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要向你的勇气致敬。”那银甲长者淡淡一笑,轻声说。 “呵呵,呵呵,你过奖了,我……我……我”辛敢当已经被这个银甲长者的气场完全吞没了,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 “不,不,不,我们可没干出这些事儿,都是别人干的,我们只是路过,路过!”辛冠军从银甲长者口中听出他想要把所有事情都加到他们俩人身上,思及后果,顿时惶恐了起来,连忙矢口否认。 他的话音刚落,刚才被辛敢当救下的两名魔族落天使已经来到了辛敢当面前,双双鞠躬行礼:“这位小兄弟,刚才多亏了你舍身相救,等我们回到幽都,一定会将你的功绩告诉给我们伟大的领主。他是一个赏罚分明,感恩图报的人,一定会对你们的行为做出嘉奖。” “不用了,我们什么都没干,你们快走快走!”辛冠军挡在弟弟身前,双手连连挥动,做出赶鸡一般的手势。 “很遗憾,现在即使你想否认,你们得罪了金瞳和容,容也许是一个健忘的乐天派,但是金瞳却一定会来报复。而且,你们上了异端审判所的黑名单,等于和所有天使族为敌,继续留在地府军不会再安全了。”银甲长者笑着摇头道。 辛冠军听到这里,四肢一软,趴到地上。他手脚并用,仿佛一只健硕的田鼠爬到这个银甲长者脚边,连连作揖:“大人,我们两个只是地府的两个小卒,这一次远征天河谷只是想为对抗赤潮贡献一点微薄的力量。我们实在不想还没看到赤潮的影子就死在自己人手里啊。大人,求你救救我们吧。” 听到辛冠军的苦苦哀求,辛敢当的脸顿时羞臊得红了起来。辛冠军对于赤潮是什么想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没人比他更怕和赤潮作战。辛冠军选择的词藻如此冠冕堂皇,简直把自己粉饰成了赤潮斗士,平民英雄,他脸皮的厚度已经足以让辛敢当窒息而死。 “年轻人能有赴死的气魄,总让我们这些上年纪的家伙感到悲伤。如果你这样的年轻人都夭折在赤潮的前线,只剩下我们这些老而不死的废物,天河谷的未来又在何方?”银甲长者轻轻叹息一声,抬手将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扶了起来。 “大人,你别听我哥胡说,他……”辛敢当听到银甲长者的话,心中的惭愧更深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谁知道话说到一半,就被辛冠军一脚踩在脚面上,疼得他几乎以为整只脚掌都已经煎饼一样平摊到地上。 “你们两个暂时做我的亲兵,平时帮我做些杂物,传送一些文件,就这么定了。”银甲长者淡然道。 “谢谢大人!”辛冠军忙不迭地大声说。辛敢当长长叹息一声,无奈地被辛冠军的厚颜无耻击败,跟着他行了一个礼。 刚刚被远方金甲战士的治愈术救回来的塞侬少校和一众魔法女战士此刻已经排好整齐的队列,齐刷刷地朝着银甲长者敬了一个军礼:“承蒙玫瑰领主大人的救援,属下感激不尽。” “姑娘们,我们没有隶属关系,不用客气。”那个被称为玫瑰领主的银甲长者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何况出手的是圣殿军元帅米迦勒大人。” “啊——,你,你!”辛敢当和辛冠军指着银甲长者,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玫瑰领主就是玫瑰联盟的主持,整个天河谷所有游吟诗人和歌者的领袖,赤潮同盟的盟主,一支令箭足以调度天河谷六国七族十二王上百万的军队,一曲战歌可当万人敌的天下霸主。地府匠族当年和云上国所订立的玫瑰契约就是要发誓听从玫瑰领主的调度。而眼前这位身着秘银圣光甲的白发诗人正是这一任的玫瑰领主诗王拜伦。雷奈。 “收两个地府小卒做亲兵,你对于部众的要求比起当年远远不如了。”夜。拉吉尔空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玫瑰领主拜伦转回身去,朝夜。拉吉尔看了一眼,粲然一笑:“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美貌。” “再美丽的容颜也无法为我在你身边攫取一席之地,不是吗?”夜。拉吉尔叹息一声,冷然道。 “哦,夜,没有我的光华遮蔽,你的成就更加辉煌。看,现在你已经和我分庭抗礼,云上国的魔法元帅,天下女战士的神。当一切都随风而逝的时候,人们记住的会是你,而不是我这个落魄的诗人。”拜伦柔声道。 “也许,我想要的……”听到拜伦如诗如梦的声音,夜。拉吉尔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激动,但是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魔法女战士和远处的辛家兄弟,又飞快地克制住了自己,轻盈果决地一转身,身后的白披风在夜风中如浮云舒卷,“夜了,这毕竟是星河渡的宵禁,你们都尽快回营吧。塞侬少校……” “是!”塞侬少校响亮地应了一声。 “继续执勤。”夜。拉吉尔沉声道。 “是!”众魔法女战士纷纷应是,在塞侬少校的带领下沿着大道朝远方列队而去。而那位一身蓝甲的魔法女元帅也在夜色中倏然消失了踪迹。 拜伦抬手拍了拍辛敢当的肩膀,沉声说:“你们跟我来。” 辛敢当诚惶诚恐地点点头,一拉辛冠军的胳膊,两个人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朝着玫瑰诗社的驻营地走去。 玫瑰诗人营地设在星河渡城市中央广场。这是云上国举行一年一度魔法盛典的场地,每年都会有近十万的魔法师在这里庆祝水,火,风,土四大魔导师的诞辰,并缅怀他们为对抗赤潮所做出的牺牲。在赤潮来临之际,这里成了英雄连队诗人营的驻地,整个大陆最杰出的游吟歌者和诗人汇聚此间,追随玫瑰领主抵抗赤潮。拜伦的营房前高高竖立着两杆旗标,一杆旗标上画着一朵标致艳丽的赤红玫瑰花,另一杆旗标上画着一只浑身橘红色的火焰不死鸟。当辛敢当和辛冠军跟着拜伦走进帅帐之后,帐内所有小声交谈的将领们纷纷站起身,将手重重击打在左胸甲胄之上,向他行天河谷最正式的军礼。 “大家等久了吧?”拜伦做了一个不必拘礼的手势,笑着问道。 “等不死鸟王,多 久都是值得的。”一个魁梧健壮,满脸络腮胡须的威武人族汉子笑着说道。此人穿着一身繁复优雅的黄金锁子甲,碎叶精钢护腰裙,带着一顶龙头铁盔,左右鬓角挂着两条长长的白狐尾,腰间佩着一把黑鱼皮鞘的笔直横刀。黑鱼皮鞘上段用纤细美观的金线勾勒着云龙探爪的图样,中端则勾画着白云出岫的图案,而下端则是一幅烫金色的猛龙过江图。作为从小生活在高级刀剑工匠身边的匠族人,辛家兄弟不用横刀出鞘,仅仅从刀鞘的制造和刀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可以断定,这把刀乃是世间难得的好刀。 “鹏帅太客气了。”拜伦笑着朝这个人族元帅点点头,大步走近帅帐内的议事圆桌,双手按在桌上,朝左右看了一眼,沉声道:“各位请过来看一下。” 营帐内其他三员一身华丽战甲的将领互相望了一眼,大步走到议事圆桌旁边,低头望着桌上的军事地形图。 “这一次我们的战场仍然是在云台横岛。云台有六座战城,由南至北成两条纵列,每三座城形成一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月亮城,朱红血城,半截山城,这三座城略呈三角形伫立,箭头是朱红血城,两足是月亮城和半截山城。赤潮到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朱红血城,此城一破,赤潮鬼卒才会蔓延到月亮城和半截山城。我认为,作为一直以来抵抗赤潮的中流砥柱,我们人族四国和诗人营应该驻扎在朱红血城,作为第一线作战的部队。你们认为怎么样?”拜伦问道。 “哼,雷奈殿下,我们人族上万年来为抵抗赤潮抛头颅洒热血,已经做出了不少牺牲。无数人族的豪杰都死在了抵抗赤潮的战场上,现在轮也该轮到其他族做一些牺牲了。朱红血城历次赤潮作战都是著名的绞肉之地,殿下也是人族,难道忍心看自己的骨肉兄弟次次都去白白送死吗?”说话的是一位浑身金红色板甲,头戴天马头盔的壮健男人。他一头棕红色的长发,双眼是奇异的青绿色,眼神凌厉自傲,浑身散发着迫人的煞气。 “双翅王,天河谷的星河倒流之劫,都是我们人族的先人所犯下的罪恶,赤潮也是因我等而生。自古到今,生为人族,我们都不得不做出应有的牺牲,洗刷我们前世的罪孽。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欠天河谷的债。当然,我虽然作为这一次战役的总帅,但是我并不想强迫你和我一起去朱红血城,如果天马帝国不希望在第一线战斗,你们可以驻扎到半截山城。”拜伦并没有被这位双翅王的话语所激怒,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还债,还债,我们人族到底还要死多少人,献上多少豪杰的性命才能得到救赎,唉!”天马王国的双翅王双手用力一拍议事圆桌,沉重地说道。 “双翅王,你决定了吗?”拜伦沉静地问道。 “好,好!我会带领天马的铁骑和长弓兵团驻扎朱红血城。如果要拼命,就拼个痛快。”双翅王悲愤地说。 周围的将领都笑了起来。 “雷奈殿下,我有个建议,佣兵王大河殿下虽然是人族出身,但是他麾下的佣兵军团乃是各族战士混成的兵团,不如让他率军驻扎半截山城。”另一位元帅微笑着说。此人浑身黑色雕花重甲,头戴曲线玲珑的夜华盔,胸前雕刻着一朵杏黄色郁金香花。他是典型的天河谷以西的人族,金发,蓝眼,鹰钩鼻子,瘦长脸型,额头和脸颊上罗布着柔和的纹路,看起来成熟稳重,又富有浪漫气息。在拜伦左手边侍立的辛敢当眼尖的发现这个元帅背上背着和拜伦一样的里拉琴,琴上镂空雕琢着艳丽的郁金香图案。 “郁金香元帅,你实在太周到了。”黑甲元帅旁边的一个人族元帅笑了起来。这个人看起来是典型天河谷东方人族,黑发黑瞳,古铜色肌肤,虎目熠熠生辉,方正如岩石的脸颊,几道纹理清晰的皱纹环绕在额头和嘴角,显示出此人坚毅不拔的性格。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脸型都变得柔和起来,令人有一种异样的温暖,仿佛面前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他身上装备着和鹏帅一样的黄金锁子甲,头上带着雁翅盔,盔顶高高竖着彩鸡翎,腰上同样是碎叶护腰裙,在他的背后背着一把大型的双手刀。作为匠族后代的辛氏兄弟一眼就认出,这把刀就是他们的父亲辛才最喜欢铸造的兵刃之一——斩马刀。 “大河,郁金香元帅说的不错,佣兵国的战士不适合在朱红血城。这是我的疏忽。”拜伦抱歉地说,“半截山城也不错,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 “错错错,我们佣兵国的战士一向喜欢在血最多的地方出现。不然他们什么活不去选,偏偏要当佣兵?我们的混成兵团里有最好的箭手,最好的斗士,最好的骑兵,最强的魔法师,甚至有圣骑士,朱红血城绝对少不了我这一份。而且,老实说,我们这里的佣兵,十个人八个是人族,对抗赤潮,我们应该走在前面。雷奈殿下,不用再想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朱红血城,否则我手下的弟兄没凑上热闹,不把我给活拆了。”这个奇异的佣兵王大笑着说。可怕的赤潮在他口中说出来,几乎成了一场人人中意的筵席。 “好,既然佣兵国的战士这么热心,我也不好阻了兄弟们的兴头。大河,这就象以前的日子一样。”拜伦说到这里,微微一笑。 “没错,你来唱歌,我来杀敌,多久了,大概有三百年了吧?”佣兵王笑着问道。 “三百零七年,当时我们才只有二十岁,好日子啊。”拜伦轻轻叹息一声。 “阿?”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露出诧异的神色。拜伦和这个佣兵王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谁知道他们已经有三百多岁的年纪了。 一众人族的元帅亲王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鹏帅问道:“雷奈殿下,这两个小鬼是哪里来的?” “哦。”拜伦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笑了起来,“这两个是地府兵的小卒,我决定把他们收为亲兵,你看怎么样?” “豆腐军的?”众元帅亲王都吃了一惊。 “哎,各位不要小看地府军的战士,这两个小卒今夜不但惹翻了野泽族副帅山狮金瞳,而且还被容。米达伦点上了圣殿裁判所的黑名单,没有一点本事可做不到这番壮举。”拜伦轻松地笑道。 “圣殿裁判所的黑名单,想不到我也有一个同伴啊。”佣兵王笑了起来,走到辛敢当身边,用力揉了揉他的头。 “不错,”拜伦转头对辛敢当笑了笑,“这位佣兵王殿下昔日也是异端裁判所的热门人物。你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这小子,骨架子相当结实,铁打的一样,可惜太瘦,太虚弱,好象常年吃不饱饭,这对练武来说最要命。”佣兵王揉搓着辛敢当的骨架子,摇着头说,“小子,你擅长什么?” “我?能射箭,是神射手。”辛敢当连忙说。 “哈哈,好,当年我也是靠弓箭发家的,好好跟着雷奈殿下混,有他指点你,你可是前程似锦。”佣兵王笑道。 “是!”辛敢当兴奋地说。 佣兵王转头又看了辛冠军一眼,吓了一跳:“这小子这么壮?多大了?” “二十!”辛冠军颤声说。 “嗯,看这腱子肉,打铁的吧?”来到佣兵王身边的鹏帅接过话头。 “是,我是地府的铁匠,这次来是专修装甲的。”辛冠军诚惶诚恐地说。 “好啊,雷奈殿下,原来你想要收下一个私人打铁匠为你修补甲胄啊。今后我们甲破了可要找你帮忙了。”鹏帅笑着说。 “没问题,尽管来找我这个亲兵。”拜伦拍了拍辛冠军的肩膀,接着转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军事地图上,“各位,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天马帝国,佣兵国,龙之联邦和香水联邦四国会同玫瑰诗人营将会驻扎朱红血城。野泽族,云上国,天国圣殿军已经同意驻扎半截山城。而龙族的双王也发来消息,他们会带领龙族战士镇守月亮城。蚁族战士和地府军会平均分配在 三城用以修补装甲和修筑防御工事,你们看如何?” “没问题。”三个元帅同声说。 天马帝国的双翅王忽然问道:“第二道防线呢?石像鬼城,铁门栓城互成犄角,扼守要隘,也需要重兵把守。鬼门关是云台横岛最后一条防线,我们也需留驻精兵防护。” “我明白。”拜伦点点头,“我会让各军的副帅率领增援人马驻守铁门栓城和石像鬼城。而龙族的黑翼副王和天威副王会率领龙族的增援部队协同圣殿副帅容。米达伦率领的天国部队把守鬼门关,务求做到不放一个鬼卒进入天河谷。云上国的天鹰兵团将会维持空中航线,将战场上的伤兵运回安全地点。” “这样安排,应该是天衣无缝了。”双翅王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点头。 “各位,既然定下了计划,就请尽快回营休息吧,明天我们就拔营出发。”拜伦神情肃穆地挺起胸膛,将手按在左胸,“神佑天河谷。” “神佑天河谷。”众人再次向他行了一次军礼,转身鱼贯走出了营帐。 看着这四个人族的统帅一个个消失在营帐门口,辛敢当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胸膛一阵轻松,仿佛无形中撤掉了四副千斤重担。这时候他终于觉察到人族四统帅对他造成的强大压迫感是如此强烈。在他身边,辛冠军忽然打了一个气嗝,似乎比他更有一种松口气的舒畅感。 拜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脸上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不禁笑了:“佣兵王大河陵,龙之联邦鹏帅江雄都是著称于世的勇者,一个是绝佳的武者,一个是天生的斗士,身上斗气极强。郁金香元帅克劳德。李维克爵士是战斗型诗人,双翅王索斯。詹姆士是久经训练的骑士,他们身上的气场不亚于任何人,你们感到压力是很正常的。”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了一眼,点点头。见过他举手间驱散了山狮金瞳和容。米达伦,野泽族和圣殿军的元帅也对他惟命是从,如今又看到他指挥人族四大统帅谈笑间制定了对抗赤潮的作战计划,辛敢当心中忽然对拜伦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艳羡和崇拜:“做决定天河谷亿万生灵命运的大人物真是太威风了。英雄豪杰,勇者志士俯首贴耳,听候调遣,这样的气魄还有任何人能够比肩吗?也许这一次赤潮战役之后,这位天人一般的诗王会在天河谷史籍上留下灿烂的威名,在天河谷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诗篇传颂他不朽的功绩,通过这种方式,他会在精神上得到人们梦寐以求的永生。这中间的豪情壮志,足以让我吟咏千首万首的歌谣,真是希望我将来也能成为这样受人欢迎的家伙。” 与此同时,辛冠军想到的则是另外一回事:有这样一位江湖大佬罩着我们兄弟,即使是赤潮也不用怕了。再怎么说,这位爷也是天下十二路人马的总帅,就算全军覆没也要最后一个死吧,我们有大把机会保命回家,这一次多亏了这个好管闲事的傻兄弟,简直是救了我们一命。 第十一章 日出天河谷 “我忽然记起来,你们是匠族人,第一次来到天底下吧?”拜伦从背后取下自己的里拉琴,抱在怀中悠然自得地拨动了几下琴弦,忽然想起一件事。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答道。 “嗯,今夜你们不能睡了,就站在我帐外站岗吧。黎明的时候,你们的眼睛一定要向着东方看,一点点适应朝阳升起时的光芒和热度,否则明天拔营起寨的时候,我怕你们会再次晕眩,或者中暑死亡,明白吗?”拜伦沉声道。 “明白!”二人齐声应道。 “嗯。”拜伦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儿,双手扶住里拉琴,轻声道,“我有些倦了,去里帐睡一会儿,你们出去吧。” “是,殿下辛苦了。”二人齐声答应,听教听话地双双走出帐外,在帐门口分别站立。 此时已经是天河谷的凌晨,星河渡万籁俱寂,只有悠悠的夜风吹动着两人头顶上的玫瑰旗和不死鸟旗。空中的月亮渐渐朝着西方青色的云海沉去,东方的星群闪烁出愈发璀璨的星光。辛冠军看着东方天空中一颗光芒四射的星星,忍不住开口道:“弟,你看那颗星,好亮!就象夜明珠一样。” “那好像是启明星,我从书上看来的。”辛敢当低声道。 “好美啊。老实说,天河谷的人活得太奢侈了,这宝石一般的天空,钻石一样的星星,美人一般的月亮,海一样的云,还有浮在空中的城市。这些家伙当这些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难怪会有赤潮来找他们的麻烦。”辛冠军咋着嘴说。 “是啊。人们应该心怀感恩才对。”辛敢当第一次没有反驳辛冠军的意见,老实点点头,“但是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再好的东西,人们也有习以为常的时候,也许惰性才是所有种族最可怕的敌人。” “惰性。嗯。喂,弟?你说如果我们也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我们还会回地下城吗?也许,我们会不再适应地府的生活。”辛冠军突发奇想。 “这……”辛敢当被他的这句话引得担忧起来,“这可不好。如果我们不回家,爸妈一定会急坏的。而且,不想回家的我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吗?难道天河谷会让我们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辛冠军看了他一眼,见他被自己简单一句话惹得惶惑不堪,不禁升起了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这是他在家里永远不会找到的感受,因为父母总是给辛敢当百分之一百的鼓励,而对他则是百分之一百的打击。 “嘿嘿,”辛冠军准备再戏弄辛敢当一下,“弟,你放心,我肯定是要回家的。毕竟,我是纯粹的匠族人,但是你不是啊。你本来就是天河谷的族人,等到你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也许你再也回不去了。” “不,不!我是土生土长的匠族人,我不会背弃我自己的故乡的。”辛敢当用力摇着头,挣扎在辛冠军不详的话语之中,不能自拔。 “哦——,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天河谷真正的美丽。”辛冠军继续逗弄着他,“你还没见过天河谷的白昼,也许比起夜晚,白天的景象更加美丽呢。想一想,太阳,云霞,蓝天,白云,书上描绘的景象全部呈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样?” “不会的,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戏弄我!”辛敢当不满地说。 “嘿嘿,在真正痛苦的抉择面前,人才能显示出真实的自我。弟,你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可看不出来,只有天知道。”辛冠军阴险地笑着,继续逗他。 辛敢当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忽然闭上了嘴,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睁得滚圆,朝着东方望去。辛冠军下意识地转回身,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 在一片湛蓝如墨的东方忽然出现了一线深橘红色的光芒,犹如天国忽然开启了一道闸门,在那一丝微弱光芒的照明中,隐约可以看宛若柳絮的流云,还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淡蓝色天空。这东方日出的景象,有一种让人屏息静气的庄严肃穆,辛敢当和辛冠军虽然心中瞬间充满了千言万语,却不敢张开嘴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睁圆了眼睛,痴痴地看着东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线深橘红色的光华仿佛一道华丽的边纹朝着更深更远处蔓延开去,一点点将统治天空的夜色驱散,边纹附近的天空变成了明亮的淡黄色,令人感到心头升起一股温暖的激流。渐渐的,淡黄色朝着整个天空蔓延,天地的颜色逐渐显露出来却又和执著不退的夜色混杂在一起,在人们的视野中涂抹出光怪陆离的画面。最接近东方地平线的一小块天空化为一片亮白色,而弥漫在天空中的流云之底也燃起了深橘红色的火焰。 辛敢当感到双眼一阵灼热的刺痛,鼻子一点点地发酸,似乎有一种混杂着感动,兴奋和激情的情感在胸中缓缓升华,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想要欢呼,想要高歌一曲。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羞涩地朝辛冠军看去。此刻的辛冠军双眼已经淌出了浑浊的泪水,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击中,痴痴地望着东方,化成了一尊纹丝不动的雕像。辛敢当用手捂住鼻子,感受泪水在脸上滚滚划过,心中一阵温暖的愉悦。 一线深红色的光芒透过翻滚的云海射入空中,弥漫在空中的青蓝色和橘红色完全被气势磅礴的淡金色光芒取代,那些燃烧着火焰的云层瞬间化为金碧辉煌的流苏云帐,动人心魄地摇曳着。深红色的日头从云层中喷薄而出,在天光云影之中留恋片刻,猛然一个鱼跃,升入青天化为一轮金红色圆盘,照耀天地。紧接着天地都被金红色的阳光所笼罩。 当阳光统治天空大地的时候,辛敢当和辛冠军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华之中,有如金盔金甲的天兵天将。他们放眼朝着远处望去,星河渡高高漂浮在满是林莽的空中,阳光照在无边无际的森林之上,连天的碧叶反射着晨光,随风摆动,仿佛是一片闪烁波光的绿色海洋。空中,宿鸟惊飞,满天翅影,碧空万里,白云如絮,一切都是那么美仑美奂。 辛敢当和辛冠军面对如此美景,犹如沉浸在最深沉的迷梦里,陶醉其中,不愿醒来。 忽然间,悠长的号角在星河渡的四野响起,波涛拍岸般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终于将如痴如醉的辛家兄弟唤醒。 “弟,这是集结号吗?”辛冠军用力揉了揉面庞,飞快地抹掉了脸上残留的泪痕。 “嗯,大概。”辛敢当用手掌洗了洗脸,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忽然开口道,“哥,我想过,我不准备回地府了。” “阿?”辛冠军大吃一惊。 “是的。天河谷太美了,我要留在这儿。我会回地府将爸妈接到这里来享福。”辛敢当认真地说。 “嘿,你要记着,我才是他们的亲儿子,是供养他们的主力,你不回地府是你的事儿,别跟我抢爸妈好吗?”辛冠军瞪圆了眼睛怒道。 “但是,你肯定不肯来天河谷的。爸妈跟着你就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辛敢当争辩道。 “那又怎样,不到你来管。你就呆在天河谷好了,别回家。我带二老有空去看你就是了。”辛冠军不耐烦地说。 “哥,你自私。”辛敢当斥责道。 “你才自私,从小就跟我抢爸妈,我跟你说,这次我决不妥协。”辛冠军怒道。 “算了,我们让爸妈决定。”辛敢当说道。 “我呸,爸妈当然听你的,他们最疼你,我已经是弱冠之年,现在是一家之主,可以代爸妈拿主意,你去死吧。”辛冠军激动地说。 “你就这么替爸妈拿主意啊?”辛敢当失笑道。 就在他们争吵之时,身后的营帐帐门一挑,玫瑰领主拜伦。雷奈走了出来。 “领主殿下!”看到他出现,二人同时标枪一般站好,高声道。 “怎么样?日出的光没有让你们晕眩吧?”拜伦问道。 “没有,我们感觉很好!”二人齐声道。 “很好,你们回营 收拾行李,然后到天鹰玫瑰旗舰上报到。一刻钟以后,我们就出发了。”拜伦用力一拍辛敢当的肩膀,沉声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点头道。 第十二章 拜伦的光芒 清晨的星河渡陷入了一片混乱到极点的繁忙之中。天河谷六国七族十二王的部队从星河渡各个驻地和五个其他港空潮水一般涌向东方军港。数千艘天鹰浮舰全部动员了起来,在空中排成了密密麻麻的行列。空港各个要隘上站满了依靠魔法灯火指挥天鹰舰靠港的魔法学徒。军港上到处都是找不到队伍的各国士兵。这些新兵蛋子抗着盔甲、盾牌、兵刃和军需用品仿佛没头苍蝇一般在港口乱转,仰着头焦急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祖国的旗标。时不时有沉重的盾牌和长重兵刃碰撞坠地的声音。暴躁的野泽族人和高傲的天使族人犹如干柴烈火,稍一碰撞就掀起滔天的烈焰,时不时有天使族和野泽族的干将互相大打出手。天马帝国的铁骑与天国圣殿军的圣兽因为脾气的相左,也频频发生斗殴事件。令人头疼的是,云上国的魔法调度员似乎没有考虑到香水联邦和天马帝国绵延百年的战争宿仇,两国人马被分配在了相邻的天鹰舰上。互相之间紧密的接触让两国战士生出无数嫌隙,终于导致了大规模的械斗。 辛敢当和辛冠军抗着弓箭,葫芦琴和十一包来到东方军港的时候,野泽族,天使族,香水联邦,天马帝国的战士已经在港口闹成了一锅粥。可怜了夹在其中的蚁族战士。 蚁族是天河谷最悠久的种族之一,仅次于穿越了六万年灾难的天使族和人族。他们由上古的人类所演变。在距离今天四万年前的巨龙文明之中,天龙族和魔龙族统治了整个天河谷。两族巨龙为了争夺天空的霸权进行了长达上千年的战争。在频繁的战火中,各族生物都面临灭顶之灾,生活给养严重缺乏。为了挣扎求存,人们只能依靠有限的资源勉强维持生命。很多人类最后终于坚持不住而逝去,但是有一部分坚强的活了下来。他们的身躯因为长期的饥饿和营养不良而缩小,变成原来二分之一,他们的生命却反而顽强的延展开来,普通人类只能生存一百多年,他们却能存活三百年以上。他们活过了整整三个文明的起落,人丁越来越兴旺,渐渐可以赶上人族的数量。他们精通各种技艺,对于上古之民的发明创造尤其钟爱。他们对于珠宝的研究也精湛透彻,很多珠宝名匠都来自蚁族。他们在天河谷诸族中地位最低下,很多蚁族人直到现在仍然是天河谷各国贵族和富豪的奴仆。和野泽族一样,他们没有自己的祖国,在各个国家,他们有着听命于本国权力机构的蚁族部落,各部落的族长形成了象征性的族长会,蚁族人以此来维系他们的秩序。蚁族的历史充满了压迫和流离失散,但是他们乐天知命的性格却让他们笑对生活的狂风暴雨。蚁族是一个悲伤的种族,也是一个快乐的种族。他们是快乐和悲伤的混合体,滑稽和深沉的矛盾统一。他们的歌舞享誉世界,他们的游吟诗人在各国的酒馆里都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这一次为了响应抵抗赤潮的召唤,蚁族人在族长会会长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的率领下组成了十七万人的大部队参加赤潮作战,谁知却被安排在了野泽族,天使族,香水联邦和天马帝国中间同一批登船。在两国两族部队开始吵闹械斗之后,很多蚁族战士被扭打成一团的人族,野泽族和天使族踩倒在地,还有一些战士被撞飞了出去,更倒霉的一些战士被野泽族从地上拎起来作为殴打天使族人的武器。 辛敢当和辛冠军见到这样混乱的情景,不得不弯腰缩头,双手护住面门,高抬脚,轻落步,朝着港口蹭去。刚刚来到港口边,一个黑影忽地迎面扑来。辛敢当连忙趴伏在地,辛冠军挺起身来探手一抓,竟然将这个黑影攥住了。 “阿——哈哈,好险好险,差一点被扔出星河渡。”这个黑影嘻嘻哈哈地开口道。 辛冠军和从地上爬起来的辛敢当同时揉了揉眼睛。这个黑影原来是一个顶盔贯甲的战士。只是四肢和个头都不到他们俩的一半,仿佛是一个六七岁大的人族孩子。但是他的体格倒是非常匀称,除了头比较大,身体其他部分的比例都很均匀。这样奇异的族类,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 “你是——蚁族人?”辛敢当问道。 “哈,蚁族百夫长麦迪森。蓝脊山,为你效劳。”这个小战士精神抖擞地朝辛敢当行了一个军礼,笑嘻嘻地说。 “麦迪森?”辛冠军和辛敢当下意识地重复着,对于这种天河谷以西族人的姓氏,他们仍然感到陌生。 “麦迪森,就是援引自上古先民的语言,意为上帝的礼物。很有气魄的名字吧?”麦迪森。蓝脊山自豪地说。 辛冠军和辛敢当对望一眼,同时耸耸肩膀。辛冠军轻舒猿臂,将这个蚁族奇异战士放到地上。 “啊,谢谢谢谢!”麦迪森站到地上,用力舒活了一下筋骨,“哇,今天真是太过瘾了。我把一个野泽族的千夫长打得满地找牙,叫苦连天。我们蚁族人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光彩过。” “真的?野泽族的千夫长?”辛敢当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 “当然。”麦迪森满脸得色。 “骗人,就你这身材?”辛冠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屑地问道。 “我有证人,你们看到那个天使战士了吗?”麦迪森用手一指军港之内一个正在和野泽族人扭打的天国圣殿军上尉。 “哦,怎么?”辛冠军问道。 “就是他用我打昏那个野泽族千夫长。”麦迪森快活地说。 “他……用……你?”辛冠军和辛敢当瞠目问道。 “哦,决胜负的时候又到了。”麦迪森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兴冲冲地再次冲入了军港之内混乱不堪的战团。 看到麦迪森快活的身影一瞬间被众多高头大马的各族士兵淹没,辛敢当和辛冠军一阵担惊受怕。 “这厮没毛病吧?”辛冠军摸着下巴喃喃说道。 “真是个苦中作乐的家伙。”辛敢当感慨地说。 港口的号角再次响起,躁动的魔法信号在空中频繁闪烁,二人来不及多看麦迪森。蓝脊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顺着拥挤的人流开始在港口数十艘停泊的浮舰前寻找天鹰玫瑰号。 港口的混乱愈演愈烈,似乎有演变成暴动的趋势。原定在港口停泊半个小时的数十艘天鹰浮舰此刻已经超时停泊,另外数十艘天鹰舰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缓缓从天上的序列中开出,朝着拥挤的港口驶来。而一片忙乱的魔法学徒们根本没有发现这些舰只的到来,也没有打出相关的魔法信号,眼看着这百余艘昂贵的战舰就要撞在一起。 刚刚找到天鹰玫瑰号的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看到了朝旗舰驶来两艘巨大军舰,不禁吓得大叫了起来:“危险,危险啊!” 他们的喊声让玫瑰领主拜伦闻声走出舱,他看了港口里仍然持续的混乱,又看了一眼周围缓缓撞来的浮舰,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领主殿下,危险,快下舰!”辛敢当看到拜伦出来,连忙朝他连连招手,示意危险。 拜伦从背后取下他镶有不死鸟头的里拉琴挂在胸前,左右手同时拨动琴弦,行云流水一般奏出一片悠扬婉转的旋律。辛敢当和辛冠军虽然在昨天晚上曾经隐约听到过拜伦的竖琴独奏,但是那就仿佛天边的霞光一现,犹如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而今天拜伦的演奏是持续不绝的,连绵如汩汩而出的溪流。他们感到眼前的景物忽然间全部变成了奇异的蓝色,仿佛夜晚天空一般的幽蓝,周围的空气刹那间喷薄出沁脾的清凉。在他们心中洋溢的紧张,惊惧,困惑,迟疑,不安全都在拜伦清澈宛如朝露一般的旋律中消失不见。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听过如此具有震慑力的琴声,这仿佛是天堂传来的旋律,浸满魔法的传奇之音。 港口中陷入大乱斗的各族各国战士此刻都不知不觉地停止了扭打。人们沉醉在拜伦充满魔力的琴音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拜伦的琴音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丝变化,本来清冷流畅的旋律转化成了 轻灵欢悦的快板,犹如绵密的春雨,催发着大地的生机。各族战士似乎立刻领会了音乐中的暗示,如梦初醒一般各自寻找着自己族人的队伍,拍成一列列整齐的阵形,鱼贯走入了属于他们祖国的天鹰浮舰。本来乱做一团的港口,此刻重新恢复了井井有条的常态。各族战士快速的登船迅速缩短了登舰的时间。聚集在港口的数十艘天鹰舰瞬时整装待发,齐刷刷地开出了港口。辛敢当辛冠军连忙跳上最后离港的玫瑰旗舰,飞快地跑到船头,向远处遥望。只见从天空序列中缓缓驶来的下一批天鹰舰恰好赶在玫瑰旗舰尾巴上停入了刚刚清空的军港,无形中避开了一场空中相撞的悲剧。 和辛家兄弟同时看到这一景象的各国战士纷纷大声欢呼起来。 “拜伦!拜伦!拜伦!拜伦!……”激动的人群向着天鹰玫瑰旗舰大声呼喊着玫瑰领主的名字,向他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和崇拜。 拜伦站在天鹰玫瑰舰的船首之上,朝着周围欢呼的人群举手致意,清晨亮丽的阳光照射在他的银甲之上,放射出万丈光芒。让人几乎以为,不是太阳,而是他拜伦的光芒在照耀这个世界。 “顶天立地的英雄啊!”辛敢当痴痴地望着拜伦浸在银光中的身影,喃喃地说。 “别想太多,你下辈子也成不了他。”辛冠军轻轻摇着头。 “哥,你这也太悲观了。”辛敢当不满地推了他一把。 第十三章 凯歌高唱旗飞扬 两个小时过去了,上千艘出征的天鹰浮舰在星河渡东方的天空上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玫瑰诗人营天鹰玫瑰旗舰的周围整齐地排列着天马帝国,香水联邦,龙之联邦,佣兵国四大人族国度的战舰。玫瑰旗,天马旗,郁金香旗,龙旗,佣兵王国的狮鹫旗迎风飘舞,遮天蔽日,猎猎有声。这一批威风凛凛的舰只组成了雄壮的第一舰队。在第一舰队下方,野泽族,天使族,龙族,云上国的舰队不甘示弱地漂浮而至,野泽族的鹰爪旗,天国圣殿的金色圣光旗,龙族赤,白,紫,青,黑五色旗,云上国的五芒星旗在第一舰队的下方汇成了一片姹紫嫣红的海洋。 在这一片绚丽的旗标之中,两声悠长的龙吟骤然响起。接着一道紫影,一道白影宛若厉电一般穿云而出,飞入了更加高远的长空。 辛敢当和辛冠军眯起眼睛遥遥望去,只见在空中翻滚的白影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天龙。天龙的头像骆驼,颈和身躯像蟒蛇,头上长着鹿角,嘴边长着长长的须冉,腹部长着宛如蜃蛤的纹路,水牛耳朵,四肢蜥蜴一般的龙腿类似天马腿一般分布在蟒躯以下,脚掌类似老虎爪子,但是曲张的爪头则酷似雄鹰之爪。在它的脊背上长着雪白色的鬃毛,两侧背上圆形的龙鳞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灿烂炫目。在它的颈下倒生着十八片逆鳞,宛若在脖子上挂了一层银灰色的项链。 “天龙吗那是?”辛冠军指着天空中的白龙失声问道。 “应该是了。好漂亮!”辛敢当感慨地说。 两人看这条天龙正在出神,头顶上忽然飘过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他们仰头看去,不禁同时吓得叫出声来。在他们头顶不到十米处,一只浑身泛着暗紫色光芒的巨大魔龙展动着超过二十米的巨大翅膀,从他们顶端慢条斯理地飞过,它扇动翅膀的风声,让旗舰上所有的风帆都鼓得满满的,连船只行进的方向都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这只紫色的魔龙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闪烁紫色磷光的鳞甲,高高悬在空中的龙爪仿佛上古暴龙的后肢,只是相比起来轻盈细小一些,在它身前悬挂的前肢相对短小一些,但是前爪上闪烁着的寒芒则暗示着人们,它的前爪也是同样危险的杀伤性利器。它那巨大的龙头大得仿佛可以一口咬下天鹰舰的舰首,每当它拍动翅膀的时候,它的口鼻上都会喷出一股猛烈的龙息,青色的烈焰从它的口鼻溢出,仿佛在向世界炫耀着魔龙一族无可比拟的力量。 天龙和魔龙两族在星河倒流的大灾难之时穿越过遥远的时空,同时降生到天河谷上,每一族的族人都渴望成为天地的霸主,他们的战斗曾经在遥远的巨龙时代绵延千年,让整个世界生灵涂炭。直到最后,天河谷的诗人们用他们的武功和乐曲降服了两族的首领,让他们甘心成为天河谷普通一族的成员。天龙依靠他们强大的自然魔力操控整个天河谷的天气,成为了造福一方的神祗,魔龙依靠他们对于邪恶的敏感聚居在天河谷各处封印恶魔的上古之地自发地成为了遗迹守护者。本来他们的行为对于世间仍然有着种种益处,但是他们对于邪恶的气息太过于敏感,一旦有超过一定数量的财宝聚集在一处地点,这些财宝本身所携带的邪恶气息往往招来魔龙一族的觊觎,他们会通过一切手段,将这些财宝据为己有。因为这些财宝的熠熠生辉,很多人误以为魔龙一族对于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都会感兴趣,这实际上是对他们的误解。 此刻在空中的两条巨龙,一条属于天龙族,乃是天龙之王——天骄;一条属于魔龙族,乃是魔龙之首——紫翼,这两条龙之霸王也接受了玫瑰同盟的召唤,共抗赤潮。他们的出现,令整个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的上百万士兵士气大振,无数嘹亮的欢呼声和军歌声响彻云霄。 “我感觉咱们这次赢定了!”辛冠军随着周围的诗人营士兵朝着天上的龙族双王大声欢呼。 “那当然,哥,看来咱俩这次真是来对了,即长了见识,打赢仗还有面子,回去后那些庆幸没去上前线的家伙肯定羡慕死咱哥俩!”辛敢当兴奋地连连搓手。 “那是。别说别的,就看咱们这第一舰队的军队就足够打垮赤潮了。加上这龙族,阿?再加上下面那一片第二舰队的,把握更大了吧?要是还不够,看,那后面还有个第三舰队呢。”辛冠军一指身后方的天空。 辛敢当看了一眼,只见后方密密麻麻涌来足有上百天鹰舰,大部分的战舰上飘舞着青底红花的战旗,旗花的图案赫然是一只红色的蚂蚁。 “哥,那是……蚁族的军队。”辛敢当打了个嗝儿,不太确定地挠了挠头,“他们……” “没事儿没事儿!”一向悲观主义浓厚的辛冠军此刻却非常乐观,“就算他们不行,中间不是还有另一只军队吗?” 辛敢当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失笑了起来:“哥,你怎么连这个旗标都忘了,这黄底铁砧旗是咱们地府的军旗。” “啊?”辛冠军失望地拍了拍脑袋,“那这第三舰队整个就是凑数的?” “是啊。不过没关系,你刚才不是说过,有第一舰队就足够了吗?”辛敢当笑道。 “嗯……”辛冠军满怀遗憾地抿了抿嘴,摇了摇头,对于习惯了安全的他来说当然是第三舰队也人强马壮最好。但是人生总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他也无法抱怨更多。 “好——!”就在他们兄弟两个聊天之际,天鹰玫瑰旗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一个披着一头黑色长发,浑身披挂着青色皮甲的青年诗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爬上了天鹰舰的桅杆,走上了瞭望台上,举起手中琵琶向甲板上的其他诗人战士致敬。 “野狐冼,来一段!”“野狐冼,来一段!”甲板上的诗人们富有节奏地欢呼道。 辛敢当看到他手里拿的琵琶,心中已经有了三分喜欢,他凑到一个诗人战士身边,悄声问道:“他是谁啊?” “他可是咱们的营长,佣兵国里曾经屠过魔龙的黄金佣兵,号称屠龙诗人,你看他身上的皮甲了没有?龙皮做的!”那个诗人战士兴奋地说。 “他即是佣兵,又是诗人?”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嗯,战斗型诗人,但是他的歌谣仍然很受欢迎,你们这两个家伙有耳福了。”那诗人战士笑着看了辛家兄弟一眼。 “太好了!”辛敢当虽然不知道有耳福是什么意思,但是仍然兴奋地叫了一声。辛冠军看了他一眼,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 “各位,”在瞭望台上的野狐冼张开双手,“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咱们来一曲《得胜歌》好不好?” “好——!”众人高声应道。 野狐冼双手一上一下握住胸前的小琵琶,手指在琴弦上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滑动,一道欢快激烈的音乐激流瞬间被释放了出来,迅速洋溢在整座旗舰的上空。玫瑰盟的诗人们纷纷高举右手应合他乐曲的节奏,齐刷刷地打着响指。 “战剑擦得雪亮,盔甲穿得雄壮,打好爷的战旗,凯歌咱要高唱!”野狐冼一边弹琴一边用嘹亮粗豪的歌喉放声高歌。 “噢吼吼,得胜还朝,得胜回家,得胜勇名扬!”诗人们一边打着响指一边和唱着。 “敌人来了不少,列阵满眼英豪,旌旗足有十万,这下爷要糟糕!”野狐冼的歌谣在众人的应和下显得异样的逍遥快活。 “噢吼吼,将军慢走,将军别跑,将军带上我!”诗人们大笑着继续和唱。 “但是战剑已经擦亮,盔甲穿得雄壮,战旗头上飘扬,兄弟们,随我冲入沙场!”野狐冼的琵琶忽然变化成刚健有力的旋律,仿佛有金戈铁马骤然间出现天边的地平线上。 “噢吼吼,前军冲锋,中军冲锋,全军往前冲!”整个甲板的诗人们都加入了演唱。 “剑上寒芒万点,枪挑敌军一线,战旗飘过沙场,留下血光一片。”一直在演奏悠扬旋律的琵琶在野狐冼的操纵下发出雄浑 壮烈的杀伐之声,犹如万杆军旗随风猎动,万里海潮拍击石滩,将人们满腔的热血在一瞬间蒸发沸腾。 “噢吼吼,将军英明,将军神武,将军万人敌!”旗舰上的战士们不再打响指,而是举起手臂,用双手铁甲上的护腕互相敲击,发出铿锵有力的激越之音,配合着野狐冼壮怀激荡的旋律。 “爷我气冲霄汉,你等不要怠慢,哪怕刀山剑海,也要誓死周旋。”琵琶的演奏越来越激烈,宛如惊涛拍岸,电闪雷鸣,又似千军万马,列阵厮杀。 “噢吼吼,兵有战魂,旗有军魂,敌人没了魂!”数十个和野狐冼一样的战斗型诗人从背上摘下盾牌,双手敲打在盾面上,发出齐刷刷的战鼓之声,仿佛上万羊皮大鼓同时敲响,一时之间,气壮山河。 “……再见家乡父老,子弟死伤不少,阵上斩得敌酋首,今晚得胜回朝。” “噢吼吼,兵发天河谷,齐唱凯歌回!” “兵发天河谷,齐唱凯歌回!”这首歌谣唱到最后,整个旗舰都淹没在刚劲有力的旋律之中,所有人忘情高歌。 歌声远远飘出旗舰,在整个天河谷上空嘹亮地回响。周围战舰的战士们纷纷聚集到船舷,朝着玫瑰旗舰大声叫好。当歌曲终结之际,整个天空都回响着三军战士气势如虹的叫好声。 辛敢当和辛冠军被周围战士情绪所激动,不由自主地双双举起手,朝着瞭望台上的野狐冼扯开嗓子欢呼,下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忘记了所有的忧愁和烦恼,也忘记了对于赤潮深深的恐惧。 第十四章 深夜魔影 在远征云台横岛的第一个夜晚,辛敢当和辛冠军睡得异常香甜,仿佛从来没有享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快活和无忧无虑。两个人同时梦到了自己披红带彩,得胜回乡的场景,父母带着整族的兄弟姐妹在冥河渡迎接他们,成缸成缸的钻岩甲肉,钻地蟒肉和嫩炒岩狼獾被摆上了餐桌让他们大快朵颐,还有数不清的地府姑娘凑到他们身边献殷勤。 “呵呵,一个一个来,咳咳!”辛冠军在梦中兴奋得口水直流,竟然被自己流到气管里的口水呛醒了过来。他睁开眼,仍然感到美梦带来的温暖在全身流淌。他转过头看去,只见睡在身边通铺上的辛敢当此刻仍然沉浸在美梦之中,满脸都是不堪目睹的风骚模样。辛冠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暗自咒骂自己运气不好,连口水都能流错地方。他从床上站起身,来到船舱一侧的气窗口朝外面的夜色望去。 窗外的月亮依然温柔皎洁,淡青色的云朵在月边漂浮,漫射着银灰色的月光,照亮了浮舰之下的江河大地。夜里的空气清澈洁净,辛冠军在地府养成的夜眼可以透过层层的云絮看到很远的地方。远方的天色空灵静寂,因为夜已深沉,除了零星的云朵和点点星光,空气中干干净净,不着片尘,也没有任何飞鸟流萤。 “好干净的天空啊。”辛冠军暗暗感叹,地府的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散不去的灰尘,磷光灯的照明往往被灰尘所阻碍,只能靠地府人的夜眼穿透黑幕,时间长了,人们总会感到无缘无故的劳累和压抑,没有此时此刻的轻松舒畅。 “也许……二弟说的在理,我是应该想办法把爸妈接到天河谷天底下来生活。”辛冠军暗暗寻思。 远方缓缓流动的一片浮云忽然发生了一阵奇异的波动,在空中横成一线的云层从中间断裂为两截,两侧的云层宛如鲜花一般朝两旁绽开,一只巨大而雄壮的黑影从云中涌出来,朝着辛冠军所在的地方疾飞而来。 “什么东西,天河谷的鸟这么大个的?”辛冠军眯起眼睛,凝起夜眼的神光朝着那黑影仔细看去:这是一只展翅长度足有十一二米的黑羽鹰,浑身利剑一般的羽毛反射着月华,熠熠生辉,宛如钢铁铸就。头上的鹰嘴倒弯如钩,闪烁着点点寒光,一双鹰爪已经在空中舒展开,掌爪曲张,宛如在半空中盛开的妖异邪花。它慵懒地扇动了一下翅膀,身子在空中急速升起,一直升到正好挡住月色的高空,它一双漆黑的鹰眼在此刻突然化为诡异的橘红色,双翅平平一展,身子在空中划了一个优雅的曲线,对准天鹰玫瑰号旗舰俯冲而来。 “我的妈呀!救命——!”辛冠军恐惧地大叫了起来。这一声杀猪般的大叫顿时把整整一船舱的人都吵醒了。 “吵什么吵?”“人家正做美梦呐!”“出什么事了?”“想死啊,我刚睡着!”人们纷纷喝骂着。 睡在旁边的辛敢当一骨碌爬起来,用力推了一把辛冠军:“哥,在这里别犯胆小的毛病啊,周围都是诗人,丢脸丢大发了。” “你们自己来看,快上甲板吧,要不就晚了!”辛冠军不顾众人的咒骂,大声叫道。 “我看看!”辛敢当推开他来到气窗前朝外看去。此刻那只神秘黑鹰已经距离天鹰玫瑰号不到一里,它的身形神态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我的妈呀!弓箭上快上甲板,要糟糕!”辛敢当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跌倒在地,失声惊呼。 “怎么回事?”同在一个船舱休息的野狐冼是这一舱士兵的头领,他推开众人来到气窗前,屏息一看,瞬间变了脸色,“这是铁羽鹰王!它的眼睛怎么变红了?糟糕,所有弓箭诗人和魔法诗人给我上甲板,不用请示,随意攻击!” “是!”十几个带弓箭的诗人战士抢先冲出了舱门,五六个穿着各色布衣制服的诗人背着奇形怪状的道具跟在他们身后冲出门。 辛敢当也一把抓起自己的青藤弓,背在背上,接着拎起一壶磷光箭挎在腰上,跟着众人出门。 “你不是要用你的玩具弓和这么大一只鹰王叫板吧?”辛冠军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 “人多力量大嘛。小老鼠拔萝卜的故事你听过吧?”辛敢当一边沿着阶梯朝甲板上奔跑,一边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辛冠军挠了挠头,咧嘴说道。 在外面的甲板上,一排弓箭诗人已经列队站好,纷纷弯弓搭箭瞄准了静悄悄掩杀来的铁羽鹰王。 “孟郊,孟郊,人呢?”野狐冼大声召唤道。 “来了!”一个形象臃肿的胖诗人背着一个巨大的黄葫芦挣扎着从船舱中冲出来,跌跌撞撞冲到野狐冼身边,“野狐营长,有何吩咐?” “你的火葫芦攻击最精确,先出手,看看这畜牲什么路数!”野狐冼大声喝令道。 “是!”孟郊艰难地从背上解下那枚黄油葫芦,一只手托住葫芦较细的腰身,将它高高抬起,葫芦嘴正对铁羽鹰王,另一只手扶住葫芦屁股,用力连拍十八下。一阵清越贯耳的鸟鸣声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十八只浑身赤红色的火鸟欢快地鸣叫着从孟郊葫芦的口中蜂拥而出,朝着铁羽鹰王闪电一般扑去。 第一只火鸟犹如扑火的飞蛾,重重撞在铁羽鹰王的胸口,顿时化为一片灿烂的火花,在它胸前的羽毛上熊熊燃烧。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火鸟依次扑上去,每一次扑击,就为铁羽鹰王身上添一把烈焰,直到第十八只火鸟撞碎在它身上,这只雄霸天空的大鸟已经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哈哈,我的火葫芦一出,当真是谁与争锋。”孟郊看到这只铁羽鹰王连挣扎都没有做到,就已经陷入自己的魔法火焰之中,顿时得意了起来。 剑拔弩张的众弓箭诗人和魔法诗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只有有夜眼的辛敢当和辛冠军一脸忧色,他们都看到火焰中的铁羽鹰王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减慢速度。 一阵夜风吹过,鹰王身上漂浮的火焰随着晚风四散飘扬,为它行进的路线画下一条长长的光痕。此刻这只浑身铁羽,重达数吨的巨兽距离天鹰玫瑰号已经不到三百米。人们渐渐轻松的面容重新转为凝重。 “这家伙不怕魔法,大家快放箭!”野狐冼大喝一声。随着他的号令,一阵扑棱棱的弓弦响声从船首蔓延船尾,数十名各据有利地形的弓箭诗人纷纷放箭。但是再凶狠的弓箭撞上铁羽鹰王的钢铁羽毛也只能折断坠落。虽然玫瑰号上箭起宛如急雨,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它不怕火魔法而已,我就不信它不怕气魔法。”一个傲慢的声音在舰舱顶端传来。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一个浑身紫红色布甲的诗人胸前挂着一把奇异的手拨琴巍然站立在舱顶。那手拨琴形状有点像放大了的口琴,琴盘上没有琴弦而是从上到下的一排琴键,分为黑白两色。只见此人双手一抬,一阵刺目的蓝色电光在他手掌之间奢华地流动着。他双手一分,身子仿佛喝醉了酒一样,在夜空中前后摇晃了好几下,左手扶住那奇异的键琴,右手狠狠按动了几下琴弦,奏出一溜疯狂的颤音,震得所有人的耳膜生疼,他调适了一下音量,右手从键琴最低的一键由下而上流畅地滑到最高的一键,放出一声逐步升高的滑音,接着他的手指脱开琴键,指着迎面飞来的鹰王大喝一声:“电解!”一道蓝白色的光华从他的键琴上冉冉升起,宛如一条闪电汇聚而成的光龙,呼啸着喷射向铁羽鹰王。 清脆的爆炸声在空中传来,铁羽鹰王被这道气势非凡的闪电炸飞出几十米,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却又完好无损地振翅飞来。那闪电唯一做到的事情就是让这只鹰王更加怒气勃发。 “呃!”施展完这漂亮的气魔法,那紫红衣衫的诗人惊讶地发现,鹰王改了方向,朝着自己俯冲而来。 “威廉。劳伦斯,给我跳下舱顶,它朝你来了!”野狐冼大叫道。 “乖乖!”那威廉。劳伦斯吓得惊叫 一声,从舱顶闭眼跳下甲板,砸在一堆弓箭诗人身上。 “这家伙不怕任何魔法,它的弱点在眼睛,大家给我瞄准眼睛射箭!”眼看着铁羽鹰王已经要到头顶了,野狐冼仍然指挥若定。 随着他的话语,一阵急雨般的乱箭纷纷射向鹰王的左右双眼。这些弓箭诗人都是千锤百炼的神射手,旗舰上发出来的上百只箭几乎箭箭打在鹰王火红的眼睛上。但是每一只箭在没有接触到鹰眼的时候,就已经被红色鹰眼中喷出的火焰烧成灰烬。 “见鬼,这只鹰王身上附有防护法术,还是顶级的黑魔法,这次攻击是有人蓄意制造的!”站在野狐冼身边的孟郊惊怒交集地叫道。 “怎么办!?”负责指挥的野狐冼此刻也陷入了焦急之中。 第十五章 创造奇迹的磷光箭 就在这时,船舱顶端传来玫瑰领主拜伦。雷奈镇定的号令声:“所有冰魔诗人,施放防护!” 随着他的号令,甲板各个角落三五个高低不定,男女混杂的声音齐刷刷响起:“冰环!”一瞬间,整座天鹰玫瑰号周围都布满了青蓝色的冰甲,将旗舰重重防护。 铁羽鹰王一头撞在厚厚的冰甲上,数个冰魔诗人组建起来了防护冰环被它一头撞为碎片。一片惊叫声响起,施放冰环的几个冰魔诗人承受不住着剧烈的撞击,同时吐血倒地,昏迷不醒。而这只鹰王也失去了攻击的锐势,振翅高飞,在天鹰玫瑰号头顶飞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双翅再次雄健地一振一展,瞄准旗舰的舰身振翅飞来,似乎想要用自己的钢铁身躯将这只浮舰从中撞断。 “有没有土魔诗人?”拜伦高声问道,“谁会遁形术?” 甲板上静悄悄一片,没有人开口回答。每个人都焦急地朝左右看着,希望能够看到一个救世主般的土魔诗人。但是土魔法一向是诸系魔法中成才率最低的魔法,修炼最困难,而且魔法效果也不引人注目,所以在整个天河谷,除了对魔法本身有特殊兴趣的魔法师,几乎无人修炼。 “没有吗?太遗憾了,各位,做弃舰的准备。”拜伦的语气仍然保持着冷静。 “弃舰?!”众人震惊地齐声叫道。 “没时间了,尽快安排。”拜伦大声喝道。 “是!”野狐冼大声接令,奋力一挥手,甲板上的诗人们立刻飞快地行动了起来。 “弃舰?”辛冠军脸色苍白地望着身边的辛敢当,“我们可都不会飞啊,怎么办?” 辛敢当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抱着臂膀用手摸着下巴,仔细地打量着正朝旗舰飞来的铁羽鹰王。 “弟?说话啊?不是吓傻了吧?”辛冠军急道。 “我在想事儿呢,你说那只鹰虽然身上刀枪不入,眼睛有魔法防护,但是它的嘴呢?”辛敢当忽然开口问道。 “你傻啦?是人都知道鹰最坚硬的就是嘴了,除了啄木鸟就是它。”辛冠军连连摇头。 “不是,喙当然锋利,但是它只要一张嘴,里面不是软的吗?”辛敢当问道。 “你想过没有,要一箭射进嘴里不但要准,而且射箭的位置要找好,这样箭才能一路进到嘴里,要是赶上人家不张嘴,你就白忙活。咱们还是想想怎么逃生吧。不如我们把裤子脱下来,打个结儿……”辛冠军还要絮叨,却被辛敢当一把拉住,朝着舱顶跑去。 “哥,你站在舱顶,把我举起来扔到瞭望台上去!”辛敢当边跑边说。 “你疯了,想干什么?”辛冠军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只管扔,接下来看我的,反正左右是个死,试试说不定能活命!”辛敢当站在舱顶,将背上的青藤弓拿下来,搭上一只磷光箭。 “眼看着鹰就过来了,还是逃命吧!”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鹰王影像,辛冠军一阵胆战心惊,膀胱一热,差点尿了裤子。 “就是现在,扔!快!”辛敢当弯弓搭箭,大声叫道。 “阿——!”眼看着鹰王的头距离旗舰已经不到十五米,辛冠军心中一急,脑子一片混乱,单手一把攥住辛敢当的腰带,大吼一声,将他高高举过头顶,奋力一舒臂,对准十几米外的瞭望台抬手一挥。 辛敢当的身子宛如一袋棉花,被辛冠军高高抛起,在空中划了一个斜斜的弧线,朝着远处桅杆上瞭望台飞去。 “吖——!”眼看就要撞到天鹰玫瑰号的鹰王发出一声下意识的嘶鸣。此时此刻,辛敢当正好飞到它的正前方,它大大张开的嘴正对着辛敢当蓄势待发的青藤弓。 “开!”辛敢当弯弓开弦,磷光箭带着一溜亮丽的青光,雷电般穿过十余米的空间,轻盈地没入铁羽鹰王的嘴中,势如破竹地撕裂了它的喉腔,从它脖后冒出一段小小的箭头。 “吖——!”鹰王的嘴里喷出一天淋漓的鲜血,发出一声涉死的悲鸣,脖颈向后一仰,身子在空中朝上一翻,本来要和玫瑰号旗舰船身相撞的铁躯高高抬起,正好错过了与船身的碰撞。整个鹰身在旗舰的上空翻滚而过,翅膀一张,旗舰上空方圆数十米的空间都被它的铁翅淹没。而从空中斜飞向瞭望台的辛敢当,身子眼看就要被鹰王临死时拍击的翅膀凌空横斩而断。千钧一发之际,他腰眼一使劲,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侧空翻,令身子横空,正好让过了铁翅的拍击。接着头下脚上一把抱住瞭望台上方的桅杆。在他身边,鹰王巨大的身躯和他错身而过,翻滚着越过玫瑰号旗舰,在空中连续做了几个挣扎的扭动,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下方的万丈深渊坠落而去。 看着铁羽鹰王终于消失在下方的云层之中,辛敢当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青藤弓重新挂在身上,双手抱住桅杆,身子一翻,头上脚下矫捷地落到了瞭望台上,用力靠住背后的桅杆,剧烈地喘息起来。一股强烈的后怕此刻势不可挡地涌上心头。 “如果刚才没有射中会怎样,如果刚才没有躲过铁翅拍击会怎样……”一个个恐怖绝伦的画面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地旋转,令他脸青唇白,几乎想要晕眩过去。他双腿一软,跪倒在瞭望台上,用手扶住护栏,干呕了几声,只感头昏眼花。 在他下方的甲板上,一片令人心颤的寂静。刚才仍然热火朝天奋战着的天鹰玫瑰号此刻仿佛化为一座浮在空中的古墓。跪在瞭望台上的辛敢当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安。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的眼前到现在仍然闪烁回放着一片断断续续的画面。铁羽鹰王巨大的鹰头,闪烁着寒芒的利喙,铺天盖地的翅膀,仿佛一座飞来峰一样的庞大身躯,交相在他脑海里浮现。那只鹰王临死之前所做的猛烈滚翻不断地在他眼前重演,令他心胆俱寒。 “难道大家都被鹰王撞下甲板了?!”辛敢当缩在瞭望台上浑身颤抖,不敢接受着这残酷的现实。 “大哥呢,他也没了?”这个念头更加让他焦灼不安。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扭曲的疼痛,仿佛一瞬间浸入了地狱的火焰之中。“大哥……”他在心里默念着,挣扎着振奋起体内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扶住护栏站起身,探头朝下方望去。 甲板上仍然站满了诗人营的战士。所有人都在仰着头朝站在瞭望台上的辛敢当看去。辛敢当一生中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多人的注视。在他眼前,有数百张不同肤色不同形状的脸庞,数百道全神贯注的目光,这让他感到头脑一片混乱,不知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宛如被人绑上了上百条绳索,动也动不了。 忽然间,一阵嘹亮的掌声在舰舱顶端响起。宛如一阵春风吹过稻田,数百人相继转头望去,只见玫瑰同盟的领袖,天河谷现任玫瑰领主,诗王拜伦。雷奈正举起双手放在胸前,面对着瞭望台上的辛敢当用力鼓掌。 零星的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从舱顶野火般蔓延到整个甲板,瞬时化为一片海潮击岸的混响。随着掌声的铺天盖地,人们开始大声的欢呼,用力吹着口哨,接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询问着辛敢当的名字。 “他是谁?”“他叫什么?”“哪里人?”“谁知道他叫什么?” “他叫辛敢当,是我弟弟!”辛冠军站在舱顶自豪地大声说。“他叫辛敢当!”“他是辛敢当!”“地府军的辛敢当……”“领主新收的亲兵!”“辛敢当——!”“辛敢当!”“辛敢当!” “是我把他扔上瞭望台的,是我……”舱顶上的辛冠军试图表明自己的那一份功绩,但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惊涛骇浪般的呐喊中:“辛敢当!”“辛敢当!”“辛敢当!”“辛敢当!”…… 欢呼声中,诗人营营长野狐冼身手矫健地蹿上桅杆,三下两下爬上瞭望台,将兀自呆若木鸡的辛敢当高高抱起,大喝一声,将他朝甲板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丢去。 “阿?阿——!”辛敢当不知如何是好,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以为一定会摔死在甲板上。但是上千只手同时伸到空中,将他稳稳接住,并将他在甲板上交相传送。辛敢当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众人的手掌上起起伏伏,犹如浸在一片狂欢的海洋中。 “辛敢当——!”人们一边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将他高高抛入空中。辛敢当感到自己一次又次登临到可以俯瞰整个天河谷的空中,周围夜色如幕,群星如雨,月明如镜,一切都清晰无比地嵌入了他的记忆深处,却又恍恍惚惚宛如梦幻。 第十六章 玫瑰之名 昨夜的鹰王夜袭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窗外欢呼畅饮的诗人营仍然在互相称颂着辛敢当的名字,并为这个名字连连干杯。在天鹰玫瑰旗舰的舰长室,玫瑰领主拜伦,诗人营营长野狐冼以及几个诗人营的最高长官围坐在议事圆桌前,目光炯炯地望着在室中立正站好的辛敢当和辛冠军。 这几个小时,辛敢当仿佛活在云端,充斥耳膜的欢呼叫好,以及钩肩搭背的交口称赞,让他到现在仍然忍不住激动的瑟瑟发抖,宛如全身都在痉挛,连他的口舌都在一阵阵的发麻。 “辛敢当,地府军第一旅第三营第一都第二阵第三伍首席甲弓手。冥王殿人士,家有父亲辛才,母亲莫莉,兄长辛冠军。”野狐冼拿起手中的军事情报沉声朗诵着。 “喔……连伍长都不是,首席甲弓手,哼,真是英雄莫问出处啊。”坐在野狐冼身边的火魔诗人孟郊用力揉搓着自己肥胖的下巴,喃喃赞叹道。 “辛冠军,地府军金牌铁匠,冥王殿人士,家有父亲辛才,母亲莫莉,弟弟辛敢当。”野狐冼接着念道。 等到他念完,拜伦将双手扶到桌案上,朝左右的同僚看了一眼,问道:“大家怎么看?” “没问题。”几个将领纷纷说道。 只有一个浑身淡青色甲胄的女诗人忽然抬起手来。 “雪娥,你说。”拜伦朝她一摆手。 “至少要问一下这两个人的意见,要知道这个职位有着极大的责任和压力。”雪娥开口道。 “这还用问吗?为了得到这个职位,我苦苦熬过了十八次试炼,等了足有十三年才通过了考核。现在我们是把这个职位白送给他们呃。”昨夜崭露头角的气魔诗人威廉。劳伦斯趁机大倒苦水。 “那是因为你的琴键总是走音,早跟你说去找人修一下。”雪娥失笑道。 “这是上古先民的遗物,会修这玩意儿的家伙六万年前就死光了。”威廉苦笑着摇头道。 “无论如何,雪娥说的有道理。”拜伦举起手打断了他们的聊天,转头对辛敢当和辛冠军道,“你们听着,我和舰中的诗人们讨论了一下意见,所有人都支持你们加入玫瑰诗人营。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想做玫瑰诗人吗?” “玫瑰诗人!?”辛敢当和辛冠军瞠目结舌地齐声惊叫道。 看到他们惊讶的表情,包括拜伦在内的众位将领都笑了起来。 玫瑰同盟向来以玫瑰诗人营马首是瞻,作为玫瑰诗人,本身就是无上的荣耀,何况在各国军队之中,玫瑰诗人拥有着不容置疑的越级指挥权,具有高级军衔的玫瑰诗人甚至有权力决定国家政权的轮换,而玫瑰领主更是天下十二路兵马的总帅。在民间,玫瑰诗人是正义的化身,希望的象征,人们争相传颂的英雄,稍微有点豪情壮志的人都希望能够加入这样的组织。 “那……我们当然想当啦!”辛冠军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思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但是我们……我们配吗?”辛敢当惴惴不安地问道。 “哦!这个嘛……”拜伦微微一笑,朝左右看了看,其他将领都会心地笑了起来,“作为拯救了整个天河谷七成以上玫瑰诗人的英雄,我觉得你们还是配得上玫瑰诗人这个称号的。” “你们这两个小子现在算是一举成名了。同僚们已经开始给你们起绰号,这就是接受你们的象征。你!”孟郊指着辛敢当笑道,“人们叫你猴王,说你来去如风,身子灵活,像猴一样。” “哦,那我呢?”辛冠军满怀期待地开口问道。 “你嘛,你叫大熊,因为力气壮嘛。”雪娥娇笑道。 “阿?”辛冠军失望地耷拉下脑袋,满怀嫉妒地瞪了辛敢当一眼,噘起了嘴。 “辛敢当,辛冠军,你们知道诗人的意义吗?”拜伦神色肃穆地问道。 “不知道。”二人齐声道。 “我们能够在生活中的任何地方找到飘忽不定的诗意,哪怕是在血腥杀戮的战场,我们也能吟咏出动人的歌谣。而这些从杀戮和血战中孕育出来的歌谣,正是我们诗人作战时最为可怕的武器,它们不但能提高我们作战的能力,也能激励整个军队的士气。在军事上,这是我们诗人最大的存在意义。而这也决定了我们必须始终保持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始终寻找生活的意义,哪怕人生一片黑暗,我们也必须坚持寻找光明的所在,始终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寻求正义和真理,并为之奋斗。当我们作战的时候,我们心中必须百分之一百的确定,我们是站在正义和光明的一方,我们每一次挥剑,除去的都是世间的邪恶。只有在这样的心态下,我们才能无愧于心地吟咏关于战争,关于杀戮的歌谣,发挥诗人最强大的力量。否则,诗人最大的魔力只是引导我们走向黑暗之路的媒介,失去了诗魂,我们面临的,是永世的沉沦。这也是为什么天河谷的诗人们建立了玫瑰同盟,坚定不移地与赤潮作战。你们明白吗?”拜伦沉声问道。 “不明白。”辛敢当茫然摇了摇头,“但是我会记下你的话。” “嗯。”辛冠军听得一头雾水,随口附和道。 “在非正义的战争中引用诗人的战争歌谣,为自己的残杀大唱赞歌,这是对诗人职业的最大侮辱,也是世间最纯粹的邪恶。如果你们见到有任何诗人犯下了这条禁忌,作为玫瑰诗人的你们,有责任将他们绳之于法。这一点你们必须记住,明白吗?”拜伦问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点头,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心中都感到了一阵沉重和肃穆。 “嗯……”拜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用手摸着下颌,陷入了一阵沉思。舰长室内静悄悄的,其他的诗人营将领小心地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他的思路。 “我不知道……”拜伦想了很久,终于废然吐出一口气,用手揉了揉额头,“你们救了整船人的性命,我应该给你们一些更实际的奖励,但是让你们加入玫瑰诗人营……唉。” 他微微低下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除去看似光华四射的荣耀,作为玫瑰诗人的职责却是一副千斤重担,有的时候它甚至会成为生活的一道枷锁。也许……你们想要些别的什么?” “不!我们想做玫瑰诗人,就象领主殿下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辛敢当想也不想,大声说道。 “呃……”辛冠军的脑子里闪过金银珠宝,长生不老,金枪不倒等等纷繁芜杂的心愿,但是听到辛敢当的话,他顿时不好意思开口再改主意,只能闭嘴点点头。 拜伦看了辛敢当一眼,点了点头,转头朝野狐冼做了一个手势。 野狐冼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两枚紫红色的勋章。辛敢当和辛冠军凝目望去,只见这两枚勋章是用一枚风干收缩了的玫瑰花嵌入透明琉璃中制成,琉璃的周边做成玫瑰的形状,镶着紫金和碎钻,仿佛一朵真正的玫瑰,却又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华,令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种想要将它拥为己有的冲动。 野狐冼将这两枚勋章依次钉在二人的胸前,伸拳在勋章上重重一击,让它更深地嵌入胸甲,神色肃穆说道:“接受玫瑰章吧,做我们的兄弟姐妹,做光明之路上的旅伴,踏上求索和寻觅的旅程。接受我们的祝福吧,从此你的灵魂更加孤独,也更加丰富,接受我们的关怀吧,从此你的心灵更加易感,也会变得清澈纯净。接受我们的力量吧,从此你的生活更加危险,但是你已没有了困惑,加入我们,你的世界将会天翻地覆,但是你的胸怀已是包容一切的海洋。” “不负玫瑰之名。”雪狐冼用力击打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向他们行了一个诗人营的军礼。 “不负玫瑰之名。”辛敢当和辛冠军用力敬礼。雪狐冼刚才引用的玫瑰诗人誓言将一种伟大而丰富的情怀深深投射进他们的心中,令他们有一种灵魂升华的感觉,当 他们说出誓言之时,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憧憬。 第十七章 我要上茅房 “诗人是要唱歌的,我看到辛敢当你身上有个葫芦琴,似乎有两下子,给我们表演一段,看看你们的歌谣水平,然后我们再决定谁来做你们的诗人导师。”看到雪狐冼坐回自己的座位之后,拜伦在舰长椅上扭动了一下身躯,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将手握在一起,搭在桌面上,其他诗人营的将领脸上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哦,殿下是要听我们唱歌吗?但是,我们该唱些什么呢?”辛敢当从背上取下葫芦琴捧在手中。 “什么都行,我们只是想听听你们的节奏感,嗓音和技巧如何,也好因材施教嘛。”一旁的雪娥柔声说,“不要紧张。” “哦,”辛敢当捧着葫芦琴朝辛冠军使了个眼色。辛冠军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抬手从背后的十一袋中取出一枚铁盾,斜斜抱在左手,右手朝辛敢当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辛敢当紧张地咳嗽一声,对众人说道:“我给大家唱一首《我要上茅房》,这个是地府冥河渡上的歌谣,现在在地府的酒家中很流行。” 说到这里,他不敢去看众人的脸色,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灵巧地拨动着葫芦琴上的琴弦,演奏出一曲悠扬流畅的琴音:“邻家的姑娘,我梦中的新娘,她约我到河边,说要和我看磷光。” 辛冠军挥动右掌敲击着左手的铁盾,伴随着辛敢当的琴音,打着鼓点:“她说磷光象那父亲的眼,冥河有着母亲的柔,岸边的河工象月老,而我就像她的新郎。” 辛敢当一旦唱起歌来顿时进入了物我两望的境界,闭上眼睛全身投入乐曲之中:“她说今夜风儿轻柔,她说今夜磷光正好,她说今夜完美无缺,她说今夜要我拥她入怀。” “为什么啊,为什么!”辛冠军摇头晃脑地用力敲击着盾牌,辛敢当的琴音也转为欢快,“为啥吃那黄豆糠,为啥吃那炸大肠,吃到半饱不知足,还要喝那跑肚汤。” “今夜她要约我看磷光,今夜她要做新娘,今夜人约黄昏后,而我却要上茅房,哎呀呀!”辛敢当唱到这里,和辛冠军一起欢快地跳起了小步舞,一边跳一边放声高唱:“我要上茅房,我要上茅房,暴饮暴食要不得啊,今夜只能上茅房。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拉……” 他们的歌才唱到一半已经被蔓延整个舰长室的大笑声所淹没。 辛敢当和辛冠军收起葫芦琴和铁盾,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这些笑得前仰后合的诗人们做出评价。 拜伦虽然也忍不住笑,但是他毕竟自控能力最强,第一个止住了笑容,转头对周围的将领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孟郊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咳嗽了半天才哑声道:“还行,歌比较新鲜,以前没听过。” “有感觉,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有感觉。”威廉。劳伦斯一边用力鼓掌,一边摇头晃脑地赞叹道。 “粗俗一点,不过天真烂漫,是两块好料,领主你决定吧。”雪娥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轻轻地擦着眼睛。 “我本来就想把他们留在我身边训练一下,但是怕你们觉得这两个家伙不够资格。现在既然你们都觉得不错,我就收下他们,让他们在我身边见习一下,看看是否是可造之才。”拜伦笑着说。 “好啊,你们两个有福气啦,雷奈大人亲自做你们的导师,还不过来行礼。”孟郊欣喜地朝辛敢当和辛冠军说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大喜过望,连忙来到拜伦身边躬身行礼,齐声道:“师父!” “好,好!”拜伦似乎也感到非常高兴,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歌集递给辛敢当:“你们以后有空闲就看看上面的曲子,这是这些年来我收集的一些旋律,比较适合在战场上使用,你们要好好记牢,知道吗?” “是!我们记住了!”辛敢当兴奋地拿过歌集,辛冠军对他瞪圆了眼睛,抬手将歌集从他手里抢过来,小心地放到十一袋中。 “下面我们要讨论一下昨夜的突袭……”拜伦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辛敢当机灵地问道:“师父,要我们出去吗?” “不用,你们站到我后面去吧,毕竟,你们现在的军衔还是我的亲兵,站好岗。”拜伦摇头笑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挺胸叠肚地在他身后标枪般站立。 “这件事十分诡异,到底谁能将这么高阶的黑魔法附在铁羽鹰王身上?”野狐冼用力挠着头,困惑地说,“按理说,因为铁羽鹰王对于物理伤害的天然抗性,它的魔法抗性是极低的。但是附在它身上的黑魔法居然将它的抗性提升到如此惊人的地步,这个人黑魔法艺术的造诣实在太可怕了。” “领主殿下,我有个想法。”雪娥忽然开口道。 “你说。”拜伦点点头。 “这个魔法不是一个人能够施展的。我有理由相信施法的人至少有两个以上。”雪娥沉声道,“铁羽鹰王乃是近神的魔兽,普通的驯兽师根本无法将它降服。如果想要驯服一只铁羽鹰王必须有三个以上的神兽级驯兽师。在天河谷,有能力拥有这样级别驯兽师的人除了几个数得上名字的富豪,只有皇室贵胄或者国家政权。再加上这样顶级的黑魔法,我认为施放这只铁羽鹰王来攻击旗舰的,应该是一些持不同政见的天河谷权贵,甚至是某些对我们玫瑰同盟阳奉阴违的国家元首。” “会是谁呢?他们的目标直指玫瑰同盟的核心,甚至想杀领主殿下,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赤潮的入侵。”威廉。劳伦斯厉声道,“这表明或者他们手上有着足以抵抗赤潮的实力,或者他们根本不怕整个天河谷被夷为平地。” “云上国不怕赤潮,他们本来就建国在空中。”孟郊一拍脑子,灵光一动。 “不可能,夜。拉吉尔元帅是天河谷最坚决的抵抗赤潮者,而云上国元首哥纳。克里默大师对她的所有决定都百分之百的支持。一定是别的人。”雪娥摇头道。 “现在在龙之联邦,魂师社团似乎有些异动。听说不少魂师有意通过黑魔法得到不死之躯,导致国中不死人数量逐年上升。”威廉。劳伦斯一边搓手一边苦苦琢磨。 “鹏帅江雄已经烧死了一大批不死人核心社团的会员,龙之联邦的议会公布了一系列议案,支持江雄取缔不死人合法性的法案。至少在表面上看来,龙之联邦没有任何问题。”雪娥翻查着手中的资料,无奈地说。 “资料显示香水联邦和天马帝国很多贵族都在鼓吹抢夺星坑盆地和紫海罗洲的浮壤,想要建立天上帝国,和云上国争夺天空。如果他们成功的话,这些人是不怕赤潮的。”雪娥忽然抬起头来,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一张纸,高声道。 “这些暂时都是在野党发出的呼声,充其量不过是让他们在下一次竞选的时候多拉一些选票,不会有多大的效果。如果他们能做出这样惊人的动作,可能早就发动政变了。”威廉。劳伦斯笑了起来。 “佣兵公会的总会长刺瀛一向视领主为死敌,当初领主支持上一代佣兵王刺爵的决定,将现任佣兵王大河陵扶上王位,刺瀛肯定一直在暗中寻求报复。”孟郊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沉声道。 “刺瀛也许拥有获得铁羽鹰王的能力,但是他和麾下的佣兵根本不懂得黑魔法,就算他想要暗杀领主,也不懂得用这么高杆的方法。”野狐冼长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拜伦听着麾下将领们热火朝天的议论,仿佛出神一般双眼望着远处,一言不发。这些将领讨论了一会儿,都发现了他的异状,不禁同时向他望来。 “哦,”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注视,拜伦从神游中幡然醒转,自嘲地笑了笑,“我又走神了?老了。” 他站起身,信步踱到舰长室的窗前,看着窗外的云海:“多少年了,两百五十年?我们这些老一辈的英雄在光辉的顶端站立得太久,也许连宇宙中的 神祗也感到厌烦了吧。” “领主殿下!”野狐冼,孟郊,威廉和雪娥同时站起身。 “我们已经被自己的光芒遮住了眼睛。”拜伦感慨地说,“新一代的黑暗力量正在天河谷蓬勃升起,而代表光明的我们却已经开始疲惫。也许这是自然的循环,黑暗与光明永无休止的较量。而我们正从胜利者的巅峰静悄悄地滑落。” “不,在领主殿下的带领下,我们将会永远无往不利!”野狐冼激动地说。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次赤潮会提前一千年到来?”拜伦沉声问道。 他的话令舰长室内的将领们一时之间全部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迟疑困惑的神色。 “他们闻到了天河谷上空飘荡的罪恶和恐惧。他们被这黑暗的气息所吸引,按耐不住自己强烈的贪婪和渴望,终于打破了数万年的禁忌,向我们发起了进攻。即使这一次赤潮我们能够获胜,下一次赤潮会在何时到来?这……已经没人能够知道。”拜伦说到这里,本来笔挺的身躯忽然鞠偻了起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领主殿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雪娥颤声问道。 “夜袭事件也许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前奏,也许是一次黑暗势力的示警,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支持下,我只能得出这样模糊的结论。我希望你们从今天开始,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注意任何令人怀疑的线索,并互相交换情报。敌人躲在阴暗的角落,而我们却在阳光灿烂处站立,这让我们显得格外脆弱。这一次赤潮作战,我们不但要对抗赤潮战士,还要提防背后的冷箭。敌人显然是冲着我们玫瑰诗人营来的,从此每一个诗人出门必须结伴而行,在战场也需要组成一伍以上的队伍,绝对不可以落单。希望玫瑰同盟的先辈们保佑,这一次我们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归来。”拜伦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愿历代先辈保佑!”众将领挺直了身子。 “你们出去吧,将我的意见转达给所有的士兵。”拜伦挥了挥手。 “是!”众人齐刷刷敬了一个军礼,以野狐冼为首,鱼贯走出了舰长室。 看到他们走出了舰长室,拜伦疲惫地用力扭了扭脖子,忽然转头对辛敢当说:“你的那首《我要上茅房》,再给我演奏一遍好吗?” 第十八章 黑魂印章和魔法红板糖 从星河渡到云台横岛的空中旅程持续了漫长的半个月。在旅程中的每一天,整艘天鹰玫瑰号都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之下,弓箭诗人和魔法诗人轮班换防,时刻保持着对天空的瞭望。辛敢当和辛冠军除了在拜伦身边担任亲兵,也被安排了下午的执勤。直到晚上他们才有时间在寝室里学习拜伦教给他们的诗歌。日子在紧张和劳累中一天天过去,直到第十五天的午后,他们终于看见了远方横在大海中央的一片狭长岛屿。 大海,云台横岛这些新鲜的事物让他们的心中洋溢着兴奋和快乐,完全忘记了在天鹰玫瑰号上的担忧和劳累。辛敢当争抢到第一个下船的名额,带着自己的葫芦琴和弓箭连蹦带跳地从甲板上窜下陆地,来到云台横岛鬼门关战城之外的驻营地,用力地呼吸着浸满了大海鲜香的海风。辛冠军扛着沉甸甸的十一包,混在诗人营大部队里跑下甲板,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身边:“弟,你也真够大胆的。不知道我们这些做诗人的容易被人暗算吗?怎么也不等我一起下舰?” “放心吧,大哥,你看看周围,到处都是咱们的人,谁也没胆子光天化日袭击玫瑰同盟,对吧?”辛敢当得意地挺着胸膛,不停炫耀着他胸前那枚艳丽的玫瑰章。 辛冠军周围看了看,见到大批大批的失落天国和云上国部队集结在附近,还有一大群蚁族战士在排队领取军需品,远处是连天的营帐和遮天蔽日的各国军旗,实在不像是有人敢来暗算自己的样子,于是也松了口气。 “你们在看什么呢?”诗人营营长野狐冼来到他们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赶快去领军需品,我们诗人营要在第一时间赶到朱红血城驻扎,动作快点。”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应了一声,跑到那群蚁族战士身后排好队。 他们刚刚站好,排在他们前头的蚁族战士忽然回过头来,惊喜地叫道:“阿哈,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呃……”辛敢当用手指着他,顿时想了起来,“你是麦迪森,麦迪森。蓝脊山对不对?” “哈哈,记性不错嘛,我应该也知道你们的名字吧?但是我想不起来了!”麦迪森笑着说。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没跟你说过。”辛冠军皱着眉头说。 “哦……”麦迪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说呢,我的记性一向很好,怎么会记不起来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双眼一亮,将目光牢牢凝注在辛敢当和辛冠军胸前的玫瑰章上。 “喔——,喔!玫瑰章,这是玫瑰章吗?你们,你们是玫瑰诗人!?”麦迪森惊讶地问道。 “当然啦,嘿嘿!”辛敢当终于得意地笑了起来,“如假包换,玫瑰诗人,厉害吧?” “玫瑰诗人是不需要排队的,来来,我领你们到前边去拿军需品。哎呀呀,太荣幸了,今天居然让我遇到两位贵人,来来都让开,玫瑰诗人,这是玫瑰诗人!”麦迪森伸出小手一把拉住个子较小的辛敢当,用力推开排在他前面的一大堆蚁族战士,趾高气昂地一路直行来到军需处的桌案前,用力一拍桌子,骄傲地说:“喂,玫瑰诗人来领军需品。” 桌案后坐着的是一个穿者魔法学徒布制服的少女,她瞪了麦迪森一眼,示意他让到一边,接着看了辛敢当一眼,娇声问道:“请问,你是玫瑰诗人营的战士?” 辛敢当听到玫瑰诗人营的名号,心中一阵自豪,连忙用力点点头。 那少女看了他的盔甲一眼,忽然睁大了眼睛:“你是匠族人?” “是的。”辛敢当老实地说。 “从未听说匠族人进入玫瑰诗人营,你一定是头一份了,很厉害啊。”那少女甜甜一笑。 “还可以吧。”辛敢当红着脸挠挠头。 少女扑哧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棕红色糖果,递到辛敢当手中:“这是云上国的魔法红板糖,吃一点就可以让你有足够的热量维持一天的战斗,粮草用尽的时候,就靠它维持生命,收好。” “噢!”辛敢当连忙将红板糖小心地收入怀中。 少女用一双妙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腼腆地一笑,从抽屉里又抽出一盒红板糖,悄悄塞到辛敢当手中:“嗯,多给你一盒,玫瑰诗人。” 辛敢当的脸顿时兴奋得红了起来,张开嘴支支吾吾地说:“谢……谢谢。” 少女的脸上也是一阵娇艳的红晕,她低头避开辛敢当的目光注视,将一枚黑色蛇形印章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到桌面上:“这是黑魂印章,上面有黑魔法。你将印章嵌在右手的手腕上,它会记录下你杀敌的数量和敌人的身份,这是我国大魔导师哥纳。克里默发明的最新魔法物品,有了这个黑魂印章,再也不会有战场上争功和抢人头的现象了,你一定要好好带上它,千万不要弄丢了。” “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我……我一定好好保存。”辛敢当兴奋得口舌发颤,话已经说不利落。 那少女鼓起勇气再次看了他一眼,抬手将黑魂印章拿起来,帮他扣到右手手腕上。辛敢当只感到一阵针扎一般的微痛,黑魂印章上那条盘旋成倒s形的小黑蛇吐出一条蛇信,轻轻刺入他的肌肤深处,而蛇身上一块银元大小的黑牌上忽然喷出一片碧光,赫然显示出一个数字:零。 “谢谢……谢谢!”辛敢当连连点头,脑子一片混乱,心里想着要问一问这个少女的名字,有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生怕人家看轻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后面的辛冠军和麦迪森挤到桌案前,在他开口之前就将他挤到了一边。他心头一阵失落,用手紧紧地按着右手腕上的黑魂印章,在军需处门前依依不舍,不想离开。 过了一会儿,辛冠军手里拿着一盒红板糖,戴着黑魂印章,一脸不满地从军需处出来:“真见鬼,为什么只给我一盒红板糖?你怎么有两盒?还有,这黑魂印章什么玩意儿?扎得我疼死了,这什么克里默大师绝不是啥善茬。” 说话间,麦迪森已经兴冲冲地捧着红板糖走出了军需处:“多谢两位,沾你们的光,我提前领到黑魂印章啦。现在我也是响当当的赤潮勇士了,哈。” 他抬起手来,向两人炫耀着手腕上黑漆漆的印章。 “行了,不是每人都有一个吗?”辛冠军皱眉问道。 “是啊。但是,我们蚁族战士以前可没有这么高级的待遇,还有红板糖吃,简直和过节一样。”麦迪森笑道。 就在这时,一阵又一阵的集结号开始在上空回响。 “糟了,我们要赶快去诗人营,待会儿就要朝着朱红血城出发了!”辛冠军抬起头用力一把拎住辛敢当的胳膊,“走了,走了!” “哦,那个,麦迪森,战场再见。”辛敢当匆忙地举起手,朝麦迪森做了一个挥别的手势,被辛冠军拽着朝前方跑去。 “再见,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有机会就告诉我啊!”麦迪森大声叫着,朝他们用力挥着手。 辛敢当转头望去,只见麦迪森矮小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化为了远方地平线上的一点。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悲凉。 第十九章 行军 支援赤潮作战的十二支军队在鬼门关战城前拉开了十二支长长的行列。 地府军由主帅枪神花信,师长李忠带领。 蚁族工兵团由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带领。 失落天国圣殿军由主帅首席大天使英。米迦勒,副帅容。米达伦带领。 云上国魔法兵团由魔法元帅英。拉吉尔,副帅火魔导师马蒂尔达。绾朵芙带领。 野泽兵团由大祭祀白头鹰青面,副帅山狮金瞳带领。 佣兵军团由佣兵王大河陵亲自率领。 天马帝国骑兵团和长弓兵团由双翅王索斯。詹姆士爵士率领。 香水联邦重步兵团和龙骑营由郁金香元帅克劳德。李维克爵士和副帅埃斯梅拉达女勋爵率领。 龙之联邦斗士兵团由鹏帅江雄率领,魂师兵团由灵魂社社长魔师山本明幌率领。 天龙族天龙卫由天龙王天骄和天龙副王天威率领。 魔龙族魔龙卫由魔龙王紫翼率领。 而玫瑰诗人营则是由玫瑰领主诗王拜伦。雷奈亲自率领。 十二路大军,十二路旌旗浩浩荡荡朝着坐落于云台横岛另一面的朱红血城、半截山城和月亮城开去。辛敢当和辛冠军走在诗人营的队列之中,左右是密密麻麻的人族四国大军,身后是云上国,失落天国的大部队。不同颜色的盔甲和兵刃折射着天阳光,漫射出五光十色的炫华,让人眼花缭乱。 香水联邦的重步兵团就在他们身边行进,郁金香的旗帜从眼前一直蔓延到后方的天尽头。所有的香水联邦战士都穿着雪白的上衣和皮制长裤,肩上扛着沉重的龙翼长枪。这种龙翼长枪有着长长的枪尖,枪尖之下有着宛若龙翼一般的刀刃,用来做劈砍之用,类似于上古的斧钺,只是更加漂亮。在步兵队伍旁边是一辆辆青牛拖曳的车辆,车上密密麻麻叠放着青灰色的重铠,车轮在地上印出深深的痕迹,显示着车上不同凡响的重量。刺鼻的镔铁味道混杂着汗味从车上传来,令人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味道……”辛冠军摇头晃脑地说,“真够人恶心半个月的,你说香水联邦的家伙怎么受得了?” “哥,你说话小声点儿,被人听见不好。这盔甲他们穿了脱,脱了穿多少回了,当然免不了臭味。”辛敢当小声道。 “别说,香水联邦重步兵真不是说笑的,那甲重得平时都不敢穿在身上,这要是打起仗来,这些家伙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辛冠军偷眼朝着身边的队伍连连扫视,一边看一边啧啧惊叹。 “那当然,你看他们的身材没有,一个个都有你这么壮,而且个头都一样,全都是特地为装备重铠选出来的精锐。相比之下,咱们匠族人的士兵自己打造盔甲,什么样式都有,什么个头都有,那是差远了。”辛敢当笑道。 听到他们的小声谈话,在他们前面行走的野狐冼转回头来笑着对辛敢当说:“看不出你还挺有眼光。香水联邦的重步兵和龙之联邦的斗士兵团并称为天河谷双璧,战斗力极强,而且特别适合对付赤潮战士,有他们在身边,我们放心好多。”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点点头,转头再朝香水联邦重步兵望去,眼中已经充满敬意。 “小心——!”前方的探马发出尖声的示警,正在大步行进的各路大军同时抬起头来朝前方望去。 “在头顶!找掩护!”周围的将领同时大声叫道。辛敢当和辛冠军仰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带翼飞龙从天而降。这只飞龙和魔龙有些相似,蝙蝠般的巨大肉翅,蜥蜴般的龙头,巨大的脚爪和相对较小的胸爪。但是这只飞龙浑身上下的皮肉都披着血丝,很多肉皮已经烂掉,露出里面的青色骨骼,双眼闪烁着赤红如火的颜色,宛如恶魔之眼。整个飞龙给人的形象就好像一只从地狱岩浆中挣扎而出的龙之恶魔。只见这只飞龙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彪青白色的烈焰,顿时有十数名躲闪不及的战士身子被烧着,惨叫着满地打滚。 “保持阵型,开弓——发射!”一阵嘹亮的号令声在辛敢当辛冠军的侧后方响起。二人趴在地上回头看去,只见沉寂的地平线上忽然喷发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犹如地壳恰在此刻开裂,涌出一股气势惊人的喷泉。飞到二人上空的飞龙身上瞬间钉上了数百支利箭。它凄厉惨叫了一声,张开嘴朝空中泄出最后的一股青白色龙息,颓然一卷翅膀,从空中坠落,轰地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它的龙头无力地扭动了数下,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闭目而死。 看到它死了,辛敢当,辛冠军还有周围匍匐在地的战士纷纷站起身,围到这只怪龙的身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野狐冼来到怪龙尸体的正前方,从腰中拔出著名的青锋剑撩起怪龙的龙头,左右看了看,沉声道:“这是只小魔龙转变的恶魔飞龙。当年巨龙战争的最后,魔龙族抵挡不住天龙的攻势,于是去赤潮彼岸祭祀死神,希望借助赤潮之力抵抗天龙。虽然赤潮终于降临,但是魔龙族却成为了第一批牺牲品,从此被赤潮吞噬,成为了赤潮的主力之一。这只小魔龙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编入了赤潮的战斗序列。真是天河谷可怜又可恨的祖先啊。”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一阵又一阵低沉的鸣叫。辛敢当辛冠军仰头望去,只见刚刚从空中飞过的一群魔龙族战士缓慢地扇动着翅膀,在空中盘旋往复,对着恶魔飞龙的尸体低声哀嚎,似乎在凭吊着自己误入魔途的祖先。 与群龙哀鸣截然相反的是,在地上的人族战士们开始了热烈欢呼声。一阵又一阵“天马长弓”的呼喊声排山倒海一般地传来。辛敢当和辛冠军垫起脚尖,越过玫瑰营的战斗队伍朝远方看去,只见侧后方有一批背着长弓的青甲战士正在朝四面八方欢呼的人族士兵挥手致敬。 “刚才射下恶魔飞龙的队伍就是天马帝国的长弓兵团,天河谷最强的弓箭部队。你们可要记住,将来在战场上千万不要站在长弓营的对面。”野狐冼抬头朝天马帝国军队的方向瞟了一眼,轻松地笑了笑,将青锋剑重新收回剑鞘。 “是,我们记住了。”辛敢当和辛冠军的脑海里回放起刚才恶魔飞龙万箭穿心的悲惨景象,心里对于天马帝国的长弓兵顿生敬畏。 “全体跑步前进,赤潮的先锋已经到了,全军必须在明日黄昏前赶到朱红血城。”一群传令兵从队伍的前列跑来,沿路传达长官们的指令。 “跑步前进——!”“跑步前进——!”各军的指挥官们纷纷大声下令。辛敢当和辛冠军一手按住自己的头盔,一手抓紧自己背上的军需袋,跟随着诗人营的战士拔腿飞奔。 这一日黄昏之前,他们来到了第二道防线的双城所在——石像鬼城和铁门栓城。这两城各自盘踞在相互对称的两座高山之上,两座城堡的箭楼沿着进兵的峡谷一字排开,如果赤潮想要从峡谷通过,就要经过两城的交叉火力。如果他们想要攀山而攻,则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的地理位置,的确是抵抗赤潮的天堑。各国部队到达这里之后,各国的副指挥官和副帅将作为后援的部队开入两城之内,各国军旗相继在双城之上飘荡。野泽族,云上国,天使族的队伍朝东北方开去,而龙族双王的空中部队则转头朝东南飞去,从鬼门关出发的浩荡部队因此变得安静了不少。 经过一整日行军的辛敢当和辛冠军都盼着能有一声号令告诉他们原地结营,立刻休息。但是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传令兵传来的号令是连夜行军,马不停蹄,直达朱红血城。这个号令带来的严峻意味哪怕是最乐观的玫瑰营战士们都没有心思说笑唱歌。将领们催促得这么急的原因不问可知,赤潮来得比预想的要快。它们的飞龙先锋已经飞到了第二道防线的侧后方,那么他们的大部队已经已经快要抵达云台横岛的东岸,血腥的厮杀迫在眉梢。想到成百万的赤潮恶魔咆哮着淹没整个沙场的恐怖景 象,无论是谁也无法摆脱不了忧郁的困扰。 夜晚的天空被一片铅幕般的乌云所笼罩,辛敢当和辛冠军看不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整个天地被一片黑暗吞噬。“就像回了家一样。”辛敢当安慰着惴惴不安的辛冠军。但是辛冠军却对这句话的不祥意味战栗不已:“我可不想这么早回老家!” 战马咆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远方的旷野被一片火把照亮。他们看到一片黑潮一般的马群排成冲击队形从身边疾驰而去。野狐冼告诉他们那是天马帝国的轻骑兵,拜伦一定是让他们抢先赶到朱红血城,为大部队守住这第一座战城。 夜色里时不时传来怪兽野蛮的吠叫,人们说那是龙之联邦魂师兵团召唤出来的异界魔兽发出的声音。辛敢当连忙询问魂师兵团的数量,人们纷纷说不知道,有人说有一万人,有人说有十万人。谁也不知道关于魂师兵团的情报,这个兵团对于整个天河谷的战士都是一个神秘的疑团。有人甚至怀疑他们根本上和赤潮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恶魔所造就。这让辛敢当和辛冠军本来就担惊受怕的小心灵更加紧张不已,只感到这无穷无尽的黑夜将永不消失。 第二十章 白虹贯日和魔坪来临 第二天黎明的曙光照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几乎想要欢呼雀跃。温暖的阳光洗去了一夜的紧张和寒冷,将新的希望注入他们的心中。周围玫瑰诗人营战士的影像在阳光中渐渐变得清晰,也让他们感到了安全。 太阳从东方的海平线上升起,宛如一面鲜红的盾牌,被无形的巨手缓缓举到了云天之上。天空中的阴云退潮一般朝两旁散开,为太阳让出天空的霸权。辛敢当和辛冠军一边咀嚼着魔法红板糖,一边痴痴地看着太阳。虽然他们已经在天底下待了半个多月,但是对于红日初生的景象,他们似乎永远都看不厌倦。野狐冼告诉他们,这很正常,很多人看了一辈子日出,但是每次看到朝阳仍然会神不守舍。 迎着朝阳,辛敢当辛冠军跟随大部队又埋头行进了半日,直到日头高高升入空中,整个世界阳光普照。忽然间,天空的颜色从宝石蓝色转为奇异的暗红色,一道长长的白虹横空而起,穿过天顶上的太阳,朝着远方无限地延展,缓缓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而空中的暗红色也一点点化为紫红,淡红,淡粉,接着蜕变为原来的宝石蓝色。 目睹了这一神奇的自然现象,辛敢当和辛冠军兴奋不已,不停摇头赞叹,但是他们身边的同僚脸上却都是忧虑阴郁的神色。 “野狐营长,发生什么事了?”辛敢当看出不妥,连忙紧走几步,来到领队的野狐冼身边问道。 “白虹贯日,天呈血色,这在天河谷都是不祥之兆,说明有大灾祸将要来临。”野狐冼双眼直视着前方,脸色肃然。 “啊,那该怎么办?”辛敢当顿时忧虑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都只能看命运的安排。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追随在领主左右,希望依靠他的领导取得这一次赤潮战争的胜利。”野狐冼说到这里,似乎心情沉重到不想再说更多的话,脚下加紧了步子,瞬间就把辛敢当甩在了后面。 看到辛敢当走回到身边,辛冠军问道:“怎么?营长说什么?” “他说大灾祸就要来临了。”辛敢当感到心脏上仿佛压了一条沉重的铅块,“我们现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领主大人能够带领我们取得胜利。” “唉,天河谷人的士气实在太容易受影响了。天空变一变颜色,就让他们这么紧张。”辛冠军不满地摇头道,“天底下的人心理素质太差。” “哥,你似乎挺有信心的?”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我哪有什么信心?我的心情已经到了谷底了,所以根本什么都不在乎,你也别惹我!”辛冠军皱眉道。 黄昏时分,队伍如期到达了朱红血城。 这是一座修建在一片丘陵上的战城,宛如一只正对着东方的卧虎,趴在一片石岭之上。一座又一座箭楼依着山势修建在山岭之上,其中有两座最大的前哨石堡修建在战城两侧的两处高峰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朱红血城前一马平川的原野,仿佛卧虎的两只前爪。此时的原野上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仿佛一张杏黄色的地毯一直蔓延到天边的海水之中。整个城堡的砖瓦墙壁,山岭上的峭壁石台,都有着深红色的血迹,向人们展示这座战城上发生过的无数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浩浩荡荡的人族四国大军沿着朱红血城前蜿蜒曲折的山道穿过开满黄花的原野,一队队开入山城之内。每一个路过原野的战士都会弯下腰来从野地摘下一朵黄花插在胸前的徽章上。辛敢当和辛冠军学着众人的样子,一人摘下一朵小花,移到眼前观看。 这黄色的野花有着繁复美观的重瓣,花瓣呈黄色,宛如太阳光华一般呈圆形均与分布,中心为管状。将花朵拿到眼前仔细观看,他们发现每朵花瓣上横着淡淡的红丝,仿佛老虎的斑纹。 “这是血纹黄秋英,和其他地方黄秋英不同,它们花瓣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血纹。传说这是因为在这片原野上发生过太多血腥惨烈的战斗,这些野花因此溅上了洗不去的血痕。人们来到这里,总会摘下一朵血纹黄秋英作纪念,证明自己来过赤潮战争的最前线。很奇特吧?即使在最残酷的战场上,也能开出这样美丽的花朵。好像是天神在对人类说,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不是吗?”拜伦的话语忽然间在他们头顶上传来。 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抬起头来,只见银盔银甲的拜伦骑着一匹鬃毛呈现银白色的骏马,悠然走过他们身边,转头朝他们投来淡淡的笑容。 “领主殿下!”他们俩人连忙挺直了身子,用力敲击胸膛,向他行军礼。 “簪好你们的花,如果你们能够活着回去,这是用来向同乡炫耀的好东西。”拜伦说完微微一笑,一抖缰绳,向队伍前方缓辔而去。 “是!”二人精神抖擞地大声答应着,忙不迭地将血纹黄秋英别在自己的玫瑰章上。 在四国军队和玫瑰诗人营都进驻到朱红血城内之后,夜幕缓缓降临在东方的原野之上。晚霞的光芒将满原的黄花涂抹成晶莹剔透的琥珀色。远处的海洋上闪烁着亮红色的波光,天河谷东方的灾难海在黄昏中仿佛变成了汪洋血海。在太阳收走人世间最后一丝霞光之时,辛敢当和辛冠军看到一座血红色的岛屿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宛如一只从七海之底升起的血红色鲸鱼,朝着海岸线游来。 “魔坪出现了——!”站在哨塔上瞭望的哨兵们发出异口同声的示警。已经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的士兵们闻声纷纷赶到了辛敢当和辛冠军站立的城墙之前,伸直了脖子朝东方看去。 从东方升起的明月将淡淡的月华撒在海中央的魔坪上,清晰地勾勒出它的轮廓。这作为赤潮源头的魔鬼之城比传说中还要巨大,上面修建着无数座望楼,碉堡和壁垒,望楼上竖着密密麻麻的长杆,看不清长杆上挑着些什么东西。有些见识的老兵告诉辛敢当和辛冠军,那长杆上挑着的是死在赤潮中战士的人头。这条可怕的信息让他们毛骨悚然。 传令兵在各个队伍中奔跑宣告着指挥官的命令:“各军修整一日,后天凌晨列阵出城,和赤潮军决一死战。”士兵们纷纷沉默了下来,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和赤潮决战的觉悟,但是这么快就要决一死战,仍然让人们感到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夜里辛敢当和辛冠军和玫瑰诗人营里的哨兵交接了防务,双双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但是两个人都因为对后天决战的焦灼而睡不着觉。不只是他们,营帐中别的战士也无法成眠。有的战士从床上爬起来,点起帐中的魔法灯火,就着灯光擦拭他们佩戴的短剑和匕首,有些战士走到帐外,取来青石和清水,埋头磨砺自己的战剑、长刀,斧钺,有的战士借着月光检查着自己的长弓与弓弦连接处,反复查看弓胶是否稳固。 辛冠军扛着十一包来到营帐外,将包中自己打铁用的铁钳、铁砧、地火炉、打铁锤统统拿了出来,在帐外架好,然后将他用来修补装甲的钢材从包内倒出来,在营地里满满排开。辛敢当来到他的身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难以置信地说:“哥,你把铁匠铺都搬过来了?还有家传的地火炉!这得多重啊!” “那还用说,铁匠是咱们辛家的绝技,说什么也不能给祖宗丢脸对吧?”辛冠军自豪地看着面前的器械,得意洋洋地说。 “哥,你是想开打的时候躲在这里打铁不上前线吧?”辛敢当忽然明白了过来。 “谁说的?”辛冠军瞪圆了眼睛,“玫瑰诗人营的战士也需要修补装甲啊。我问过了,整个营里就我一个铁匠,我也很想英勇杀敌,但是我不能死啊,兄弟,我死了谁给咱们修理盔甲兵刃啊,你说对不对?” “呃……”辛敢当连连摇头,“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辛冠军道,“这也是支援抗战嘛。弟,你就留在我身边帮手,咱们两个就待这儿好了。” “可是,我们是玫瑰诗人,躲在战线后面看热闹似乎不符 合身份,大家该看不起咱们了……”辛敢当犹豫着说。 “你这家伙,就是希望所有人都像爸妈一样喜欢你。我跟你说,生活是很现实的,你这种整天想要讨好别人的家伙死得可比谁都快。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像我这样爹不亲,娘不爱的。所谓祸害活千年,就这意思。”辛冠军说道。 “这……我宁可死得早也不当祸害,太没出息。”辛敢当连连摇头,从十一包里掏出拜伦给他的歌集,“我去研究研究诗人的歌集,说不定明天上战场就用得上。哥,我建议你也学学。” “我才不学呢,临时抱佛脚,一点用没有,我还是靠我的铁匠活在这里谋一条生路。”辛冠军理也不理辛敢当。 “随便你。不过你要想想啊,后天我们出征,还是跟在领主大人身边做亲兵,即使打仗,也轮不到我们上场。如果明天但凡一支赤潮军队绕过防线偷偷摸进城,和你撞上了,而你就一个人,生死可难说的很。”辛敢当坏笑着说。 “等等,让我想想……”辛冠军被辛敢当描述的远景吓得一哆嗦,仔细想了想,终于还是在辛敢当身边坐下,无奈地说,“行了,咱们一起看吧。” 第二十一章 诗人歌集的威力 二人坐在铁砧上,就着帐内的灯光一页页翻动着歌集中的曲目。歌集中记叙的是历代天河谷著名诗人的吟唱曲:有赞颂光明和希望的圣歌,有歌颂刀剑的歌谣,有激励士气的进行曲,有歌颂勇武的酒歌,甚至有思乡怀旧的民谣。每首歌的乐谱和歌词附近都被拜伦用红字写下来无数的批注,而且乐谱的最后,拜伦还会用一张活页羊皮纸附上很多应和乐曲施展兵刃,尤其是运剑杀敌的窍门和方法。歌谣,剑术和搏击术都是辛敢当最最钟爱的东西,而这本歌集中囊括了这所有的一切,仿佛这本书就是专门为辛敢当而写的,里面包含着他所有的光辉未来。在拜伦刚劲有力的笔迹之中,辛敢当甚至依稀看到了自己将来的模样。他犹如海绵吸水一样贪婪地记忆和吟诵着书中的歌谣,并用痴迷地以手为剑,依照拜伦的记载用力地挥动着。 “喂,喂,你都看到这儿了?奇怪了,咱们这十几天都是一块看的,你怎么看的这么快?你慢点翻,我还没看完呢?”辛冠军对于书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出于保命的迫切需要,勉强集中着精神。而身边的辛敢当却越看越快,根本无法停下来等待辛冠军。辛冠军抗议了几声,就发现这个干弟弟已经比自己领先了好几页书,只好无奈地放弃了挣扎,任凭辛敢当着了魔一般翻动着书页。 “弟,你这样子可不对头啊,跟着了魔似的。”辛冠军抱着臂膀,不满地说。 辛敢当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个人挥动着手臂,嘴里默默朗诵着歌谣,手指戳来戳去,仿佛在挥动着长剑不停杀着敌人。 辛冠军百无聊赖地摊坐在地上,傻呆呆地看着辛敢当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发了狂一般挥动着手指,嘴里呢喃着一曲又一曲琅琅上口的歌谣,时而怒不可遏,时而满面激昂,时而神色忧伤,时而欣喜若狂。 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辛敢当不但没有停止自己的手舞足蹈,反而越舞越急,越唱声音越响亮。辛冠军知道自己这个干弟弟力气从来就不大,现在运动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应该筋疲力尽,摊在地上了。现在他仍然在如此卖力的折腾,浑身上下都浸满了汗水,说不定会活生生累死。 “弟,休息一下吧!”辛冠军从地上爬起身,走近辛敢当,胆战心惊地劝道。 辛敢当充耳不闻,埋头狂舞。 “弟,不要再折腾了!”辛冠军顿时急了,一个健步冲到辛敢当身边,一把将他抱住,想要强迫他放弃舞动。但是辛敢当在他的怀里仍然发了疯一样抖动着胳膊,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糟了,这不是魔障了吗?”辛冠军大急之下,咬牙将辛敢当用力扛到肩膀上,快步朝着拜伦的帅帐跑去,希望传授给他们歌集的玫瑰领主能够找到让辛敢当安静下来的法子。 此时已经夜尽更深,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整个玫瑰诗人营的战士除了零星的哨兵,都已经进入了深沉的梦乡。辛冠军抗着辛敢当来到拜伦的帅帐之前,赫然发现帐前点燃的魔法灯火都已经熄灭,一股冰凉彻骨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刺激得他浑身肌肉一阵阵痉挛,仿佛有一只巨大的寒冰魔兽躲藏在帐后对准他的身子一下下地吐着寒气。 “怎么这么冷?”辛冠军疑惑地大步走到帐前,探头寻找守门的士兵。帐门前人影全无,月光透过云层照在帐门前的空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几点血迹。 “嗯……”辛冠军对于面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心理准备,在他看到血迹的时候心中已经知道大事不好,理智在不停嘶吼着快跑,但是他的人却下意识地走近了帐门,探头朝帐内张望。 “哥,有杀气!”一直沉浸在天河谷战歌旋律之中的辛敢当此刻突然清醒了过来,扯开嗓子喉了一句。与此同时,辛冠军的夜眼已经看到帐内交叉横躺着的两个诗人战士的尸体,吓得“咚”地将辛敢当撂在地上,长开喉咙干嚎一声:“杀人啦,救命啊!” 两人周围的温度忽然间急剧下降,一条黑影在漆黑一片的帅帐内迅速移动,朝着地上目标最大的辛冠军疾驰而来。虽然辛氏兄弟两人都练就了一双夜眼,即使再黑暗的角落中也能看清物事的模样。但是这条黑影仿佛就是黑夜本身,身体的每一丝纹路都完美无缺地嵌入夜幕之中,两人只能看到它疾驰而来时身体在空中产生的一线波动。当这条黑影来到二人面前时,它身子一缩,背上猛然竖起一片清晰可见的鬃毛,这个时候它的整个轮廓猛然浮现在人们眼前。这是一只既像大象又象野猪的奇异生物,嘴中长着金属一般的倒齿獠牙,长长的鼻子卷在嘴前,不停地喷吐着摄人的寒气,一双小眼闪烁着邪恶和凶残的光芒。 “救命啊,妖怪!”辛冠军扯开嗓子大叫。 扑棱棱的响声乍然而起,从这只怪异魔物的背上忽然射出数十条骨刺,对准辛冠军和辛敢当的咽喉,胸膛,小腹等要害疾射而来。 眼看着这满天飞来的骨刺就要将辛敢当辛冠军射成马蜂窝,斜刺里突然飞出一片灿烂的光盘。这面光盘闪烁着温和亮丽的光芒,颜色黄中带一点微红,就象战城前原野上血纹黄秋英的颜色,这面光盘恰到好处地挡在了辛氏兄弟的正前方,将魔物背上射来的骨刺尽数挡开。辛冠军一伸手,下意识地将光盘抓在手中,挡在胸前,这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枚盾面上镶有狮王图案的圆形盾牌,分量轻巧,但是摸上去坚固异常,似乎不是用普通的金属制造的。 “夜貘,攻击拜伦。雷奈!”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在这儿!”拜伦的身形突然在帐中突兀地显现了出来,他一身光华闪烁的银甲顿时令他成为显著的目标。 刚才攻击辛氏兄弟的夜貘嘶鸣了一声,朝着现身的拜伦猛扑过去,背上鬃毛林立,又是一蓬密集的骨刺之雨疾射而出。 “保护领主!”趴在地上的辛敢当看到这个景象,不知为何身上忽然充满了勇气,他从地上抓起一根夜貘的骨刺,大吼着疾冲向前,对准夜貘的一只眼睛狠狠扎去。 与此同时,拜伦闪身让开骨刺的攒射,抬起右手,一道明亮绚丽的剑影撕破了帐中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朝阳开启了黎明的序幕。一时之间,这道剑光照亮了帐中的一切,也将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大白于天下。那是一个浑身黑竹甲胄的奇装怪客,右手上拿着一把弯月一般的弧刀,左手反握着一把同样有着微微弧度的短剑。这个人显然没有想到拜伦的手中剑居然会在黑夜中找到自己隐藏的方向,仓皇间举起弧刀想要克挡来剑,但是他的动作太慢了,拜伦的剑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咽喉,将他的整个人抛飞而起,犹如一个沉重的面口袋,轰地一声远远落到地上。 在这个黑甲怪客倒在地上的时候,辛敢当已经冲到了夜貘的面前,手上的骨刺深深刺入夜貘的眼中。夜貘惨嚎一声,身子疯狂地打着盘旋,想要将黄浦甩到地上,然后用自己强劲的四肢将他踏成烂泥。辛敢当出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和敌手的实力悬殊,他右手紧紧抓住刺在夜貘眼中的骨刺,左手紧紧攥住夜貘背上的一撮鬃毛,死也不敢松手,生怕自己掉在地上化为血泥。 “快杀了夜貘,我们有五息时间,否则所有人都要死!”拜伦大吼一声,将手中闪烁黄红两色光芒的战剑抛向辛敢当。 “呀——!”辛敢当听到拜伦的话,大吼一声,一脚踹向夜貘的背,身子借力高高窜起,凌空接住拜伦抛给他的剑,双手攥住剑柄,倒握战剑,狮子一般咆哮一声,剑刃下推,狠狠刺入夜貘的后脑之中,腥臭刺鼻的鲜血漫空喷射而出,将他全身上下溅满了血污。 夜貘发出一声天崩地裂的惨嚎,四蹄一伸,轰地垮在地上,头缓缓侧躺下来,仅剩的一只貘眼挣扎了几下,终于慢慢合上。 辛敢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夜貘的后脑上拔出战剑,身子一软,从夜貘的尸体上滚落在地。 第二十二章 盗王之王 “火鸟——!”在拜伦的帅帐之外响起火魔诗人孟郊粗旷的吼声。数只赤红色的火鸟欢叫着冲入帐中,高高飞进帐中悬挂的魔法琉璃灯中,本已经被打熄的灯火重新发生出温暖的桔黄色光芒。在魔法灯光照明下,帐中的一切变得清晰可见。辛敢当和辛冠军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切,不禁同时惊呼了起来:除了刚进门他们发现的两个诗人亲卫的尸体,帐中还倒着五六个穿着同样黑竹铠甲的武士,他们手中紧紧攥着弧刀,长枪,蛇形匕首和半月拳环等诸般奇异兵刃,人人死不瞑目的眼睛仍然残留着生前的恶毒和凶残。除了这些黑竹甲武士,在他们的尸体边还躺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异兽,其中包括一条绵延十数米几乎将整个帅帐环绕的巨蟒,一只足有成年公猪大小的癞蛤蟆,一只肉翅展开足有两米长的黑皮蝙蝠,还有一只长满了绿色鬃毛,四肢血红的豺狗。巨蟒的头被一剑劈开,肚子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癞蛤蟆肚皮朝天,四肢横摊在地,已经被开膛破肚。黑皮蝙蝠的头飞出数米远,头和身体之间连接着一条时隐时现的血线。而豺狗的脊背被一剑剖开,趴伏在地,显然是一剑毙命。 “雷奈殿下,你没事吧?”孟郊举着火葫芦,飞一样冲进帐篷,在拜伦身边警觉地巡视着。 “我很好,他们偷走了我的琴,立刻封锁整个营盘!”拜伦按着肩膀,厉声道。 “是!”孟郊大声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野狐冼的声音:“雷奈殿下,有个人带着殿下的不死鸟琴到我的营房自首,我和威廉,雪娥将他押来给您发落。” “哦?”拜伦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喜色,“孟郊,取消封锁,所有人都进来说话。” “是!”帐外野狐冼,雪娥和威廉同声应是,推着一个反剪双手的人走进帅帐。孟郊也将自己的火葫芦背在身后,站到拜伦的身后。 走进帐篷的几位玫瑰营最高将领看到满地的尸体,同样露出震惊的神色。野狐冼一个箭步来到拜伦身边,将手中捧着的不死鸟琴交到他的手中。拜伦双手接过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用手爱怜地抚摸着琴面,似乎在无声地倾诉着对爱琴的思念和关怀。 “不好!”进帐以后开始一个个检查地上尸体的威廉忽然失声道,“少了一个!” “什么?!”孟郊、野狐冼和雪娥惊道。 “地上的魂师刺客有六人,但是魂兽却只有五只,少了一只!它在哪儿?”一直给人以潇洒不羁,天不怕地不怕印象的气魔诗人威廉。劳伦斯此刻脸色已经变成了青色。听到他的话,野狐冼、孟郊和雪娥也勃然变色。 “不用紧张,还有一只在这里。”拜伦艰难地坐回到帅椅上,将右肩上的甲胄解开,露出自己古铜色的肩膀。众人放眼看去,只见在他的肩膀上赫然吊着一只赤红色甲壳,壳上泛着绿斑的蝎子尸体。蝎子宛若天钩一般的尾部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肉之中,他肩膀上一大块肌肤已经化为紫青色。 “殿下中毒了?!”野狐冼,威廉,孟郊和雪娥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震惊担忧地齐声叫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对于他们的对话和大惊小怪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呆立在一边一言不发,这个时候看到拜伦肩膀上中了毒,才终于开始焦急了起来。 “夜魂蝎的毒虽然烈,但也不足以让我的不死鸟琴束手无策,各位不用担心。”拜伦朝众人笑了笑,将不死鸟琴重新挂在自己的左肩,随手奏响了一支空灵洁净的乐曲。 听到这支曲子,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身子一松,刚才在和魂师刺客周旋时所积累下来的紧张,焦虑,不安和惶恐犹如一粒粒横亘在心中的盐粒,融化在悠扬清凉宛如清泉水的乐曲声中,全身的肌肉,甚至是他们的灵魂都松弛了下来,心灵中充满了安静祥和。随着乐曲在帅帐中的蔓延,不死鸟琴琴头上那只银灿灿的不死鸟头突然高高昂起,鸟嘴微张。拜伦肩头的夜魂蝎尸体颓然坠落在地,拜伦肩上被它刺出的伤口忽然从中绽开,一条黑黑的毒线从拜伦的肩头泉水般涌出,在空中划为一条旋转的激流,蜿蜒流进不死鸟嘴之中。而拜伦肩部大片的紫青也渐渐消散,皮肤转为正常的古铜色。 “每次看殿下施展这琴音疗毒的手段,我都感到天地造化的神奇。殿下的琴实在是神物。”野狐冼看到拜伦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人也轻松了很多,忍不住赞叹道。 “只是在透支我的幸运罢了。”拜伦微微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令人难解的话。 “殿下,如何处置这个盗贼?”威廉用力一推他们押解进来的犯人肩膀,沉声问道。 拜伦在雪娥的帮助下重新披挂上自己的肩甲,在帅椅上换了一个威严的姿势坐好,将手扶在帅案上,沉声道:“我在帐中翻看军队资料,并没有入睡,你能够用幻术令我的精神力产生了一个无法触及的死角,完全觉察不出你从我肩膀上拿走了不死鸟琴,这样的幻术只有号称魔术师的天河谷盗贼公会总会长大卫。科波菲有这样的功力。你来云台横岛做什么?” “为了赌约。”那个犯人毫不避忌地坦诚了自己的身份,“有个神秘人物到盗贼公会总部与我定下赌约,认为我根本不可能偷来堂堂天河谷十二路军总帅诗王拜伦。雷奈大人的不死鸟琴。事实上,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偷不到的东西,为了维护我的声誉……当然,也为了那笔诱人的赌金,我费尽心机乔装改扮来到云台横岛,就为了等待偷取不死鸟琴的机会。” “既然得手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拜伦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索了一下,随即问道。 “我得手之后,听到了魂兽的喘息声。我太大意了,只顾着集中精神偷盗殿下的宝琴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追踪。我的一切偷盗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我思前想去,终于觉察到自己做了别人的傀儡。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会因为丢失不死鸟琴而大发雷霆,但是我最恨被人利用,所以中途折反回来,希望将琴还给殿下,并戳穿这些人的阴谋。”犯人说到这里,低头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冷笑一声,“不过看起来我还是回来晚了,殿下已经遭到了袭击。幸好你安然无恙,我并没有被人完全利用。” “我久闻盗贼公会魔术师大卫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而且我相信现在我们虽然表面上擒拿住了你,但是只要你想要逃走,你总会找到方法,所以我不想强迫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善意地告知我们和你定下赌约的神秘人是谁。我们很想要和他打打交道。”拜伦微笑着说。 “我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神秘人的资料。很可惜,我得到的资料并不多。他从头到脚都蒙着厚厚的黑纱,但是我敢肯定他是一个魔法师,因为他的话语中总是有一丝特有的傲慢,一种魔法师对于凡人的傲慢,噢,我最恨这种假贵族的腔调,仿佛会了魔法就超人一等,成了贵族,实在太可笑了。而且他有很大的权势财富,你应该看看他付给我的赌金,清一色的匠族大金元,足足有十万枚。”那诡异神秘的大卫。科波菲冷笑着说。 “匠族人的钱币?”营帐内的人们同时朝辛敢当辛冠军瞟去。 “当然。匠族人的钱币是天河谷最干净的货币,完全无法追踪出拥有者的身份。他一次能够出到十万大金元,这个人的财势绝对在天河谷前五十之列。金子的光芒总让我眼花缭乱,这也是我想要一试身手的原因。”大卫。科波菲苦笑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得手,雷奈殿下就会失去赖以赢得战争的圣琴,这对赤潮作战会有多大的损害?会多死多少无辜的士兵?”雪娥愤怒地说。 “喔,这个,我联想能力比较薄弱,对于转几次手才会被我害到的人,我没有感觉。”大卫。科波菲洋洋得意地说。 “雷奈殿下,我建议将他就地处决,以绝后患!”雪娥气得双眼冒火,忍 不住尖声道。 “悠着点儿,别气坏了身子,美人,要知道冲动是魔鬼。”大卫。科波菲悠闲地晃着肩膀。 “你……”雪娥气得满脸通红,似乎忍不住要徒手将大卫。科波菲活活打死,却又不得不苦苦忍住。 “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消息,你可以走了。”拜伦抬手示意雪娥冷静,笑着朝大卫点点头。 “不愧是玫瑰领主,大将风范,我大卫深感佩服,希望以后能为你效劳。”大卫诚心诚意地朝拜伦鞠了一个躬,身子缓缓滑入了一片朦胧之中,接着倏然而逝。 “换影空离术,这家伙根本没有在帐中,刚才不过是他操纵的一个幻影傀儡!”野狐冼看到大卫以如此高端的姿态消失在帅帐之中,顿时认出了他的伎俩,可惜已经是事后诸葛亮。 “不必去管他,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关心。”拜伦看着地上尸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是!”野狐冼深深吸了一口气,顺着拜伦的眼光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这些都是魂师,难道派他们是灵魂社的人?” “灵魂社!?如果他们对我们有敌意,将会将联军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孟郊急了,“现在灵魂社的社长山本明幌手下足有一万魂师战士,如果他们发动逆袭,我们还未打到赤潮就会损失大部人马。” “所以我们必须把这夜袭事件压下来,不要泄露出去。”拜伦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山本明幌此刻应该知道行刺失败的消息,他会立刻带领魂师兵团连夜从朱红血城撤走。我们按兵不动,让他撤走,不要和他们进行任何军事上的接触。这样至少可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难道就让这条阴险的毒蛇活着离开?”野狐冼愤然道,“他敢派人在赤潮作战前夜来刺杀领主殿下,说明他根本不把整个天河谷的安危放在眼里。这样歹毒的禽兽,我和他不共戴天。” “问题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灵魂社一直暗地支持利用黑魔法求得不死之术。社长山本明幌和鹏帅江雄从来都政见不和。他和江雄抛除异议,共同带领龙之联邦军队,这本来让我很迷惑。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他是要用魂师兵团掩护他找来的魂师刺客。”拜伦用眼角瞥视着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这些刺客的本领很强,如果不是辛敢当和辛冠军赶到,我几乎被他们杀死……” “又是他们两个?!”孟郊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 野狐冼,雪娥和威廉的目光也相继凝注在辛敢当和辛冠军的脸上。辛敢当顿时兴奋的满脸通红,辛冠军得意地咧开嘴,嘿嘿直乐。 “干得不错,小伙子们!”雪娥笑着说。 “看不出他们倒成了咱们玫瑰营的福星。”野狐冼摇头感叹道。 “行啊,有两下子!”威廉盯着辛敢当手上兀自紧握着的战剑,眼中露出一丝艳羡之色。 “……嗯,他们用黑竹甲掩藏本来的形迹,令人分不清彼此的模样,同时召唤魂兽向我发起攻击,如果我一时之间判断错误,不能将一对魂兽和魂师同时杀死,现在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拜伦说到这里,一向沉静自若的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而其他四位玫瑰诗人营的将领脸上也露出惊惧紧张的神色,似乎人人都在害怕这样的情况出现。 第二十三章 魂师之谜 “呃……”辛敢当忍不住举起手来,好奇地问道,“请问,魂师和魂兽为什么要同时杀死呢?” “你们不知道吗?”雪娥惊奇地问道,随即恍然大悟,“哦,对,你们是匠族人,对于天河谷的事还不熟悉。” “我来给你们说吧。”威廉搓了搓手,“魂兽是魂师通过特殊的上古黑魔法魂游入异界召唤来的。和魂兽订立契约,必须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媒介。这也是他们被称之为魂师的原因。魂兽所映射出来的,是他们灵魂深处最强大的力量。魂兽和魂师之间的绑定也需要依靠他们灵魂的一部分作为凭借。当魂兽或者魂师被杀的时候,他们灵魂的绑定被斩断,契约失效,那么生存的一方将会不可抑制地吞噬掉死亡一方的灵魂,不惜一切将二者的灵魂合而为一。” 说到这里,威廉的脸上露出专注的笑容,仿佛他接着将要说出口的,足以改变辛敢当辛冠军的一生:“人们不是常说人心深处总有善良与邪恶的交锋吗?魂师和魂兽之间的灵魂吞噬就是这一过程的表象化。要不是魂兽的灵魂吞噬了魂师,就是魂师的灵魂吞噬了魂兽。无论如何,合二为一的灵魂会以一个两者间占上风的灵魂形式出现,而它依附的肉身也会因之发生改变,变成一头无坚不摧的魔兽。就像当初我们在天鹰玫瑰号上看到的铁羽鹰王。” “什么?!他们会变成那种大魔怪!”辛敢当和辛冠军大吃一惊,两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化为了铁青。 “嘿嘿,知道厉害了吧?”威廉略带得意地说。 “铁羽鹰王不过是名将级魂师被魂兽吞噬后形成的魔兽。今夜前来的六位魂师都是大魂师,他们召唤出的魂兽本已经是他们灵魂深处最黑暗的力量,而他们本身的灵魂也已经坠落。当他们的灵魂合二为一之时,魂师灵魂里的光明一面已经消亡殆尽,黑暗力量将会占到彻底的上风。他们所变化出的魔兽,将比铁羽鹰王强大十倍。没有不死鸟琴,我根本无法与之作战。”拜伦沉声道,“这些魂师都是死士,他们已经做好了合体的准备。能够调动六位大魂师作为死士,这样的力量,不是山口明幌能够拥有的。幕后操纵者权势要比他大得多。主谋者,另有其人。” 他的话让诗人将领们同时陷入了沉思,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压了一座山一样沉重。只有辛敢当和辛冠军二人的神思仍然纠结在对于魂兽和魂师的思考之中。 “但是……,魂兽映射出来的不应该是灵魂深处最黑暗的力量,而是灵魂深处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吗?”辛敢当忽然突兀地开口问道。 “令人遗憾的是,灵魂深处最强大的力量往往来自黑暗:傲慢,贪婪,憎恨,色欲,妒忌,痴妄,悲痛,恐惧。很多魂师之所以成为魂师,就是希望将自己灵魂深处的黑暗释放出来,让自己得到解脱,或者让自己得到梦寐以求的力量。”拜伦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魂师从来都是一个无奈的存在,是世人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产物。” 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簇艳丽的魔法烟火。孟郊飞奔出帐看了一眼烟火的形状,转身回帐,朝拜伦躬身道:“烟火显示山本明幌带领魂师兵团连夜出城,城门守将请示如何应对。” “放出烟火,让他们出城。”拜伦沉声道。 “是。”孟郊再次走出帐外,用火葫芦对准天空放出一连串姹紫嫣红的魔法烟火。 “叫人将尸体拖出去找一个秘密地点掩埋,不要声张。”拜伦接着下令道。 “是!”野狐冼、雪娥、威廉同时躬身行礼,各自出帐召唤人手,一会儿工夫,帐内的血迹和尸体都已经被玫瑰诗人营的战士亲卫们洗刷干净。 “夜了,你们也去休息吧。”看到众将领仍然聚集在帐中不肯离去,拜伦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事儿。” 当众人出门之后,拜伦转头对仍然呆立在帐中辛敢当辛冠军说道:“你们深更半夜来我的帐里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辛冠军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愣。这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一下子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要来干什么。就在他踌躇之间,辛敢当忽然全身一软,啪地一声,身子仿佛面条一般摊在地上。 “弟!”辛冠军抬手一扶,却抓了空,连忙蹲到地上,将辛敢当扶起来,也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哦,我来是因为我二弟他自从看了领主殿下的歌集,今天夜里一直发了疯一般舞动不停,犹如中了魔一般,我抱着他到这儿来是想要殿下给他看看是得了什么病,没想到……” “快,扶他到我的椅子上!”拜伦此刻已经站起身,扶住辛敢当半边身子,和辛冠军合力将他抬到椅子上坐好。 拜伦抬手翻了翻辛敢当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看了看脸色,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他看到歌集的第几页了?” “这个……他好像都看完了,而且边看边唱,发了疯一样。”辛冠军思索着说。 “这怎么可能?歌集中的曲目并不简单,很多都是非常实用的战歌,我以为他至少需要两个月以上才会学透。所以我才打算明天跟你们讲解其中的要义。鼓舞战歌,圣光战歌,狂战之歌和勇士之歌是不能一起吟唱的,诗人的体能会因此而透支,最坏的情况是脱力而死。他的样子如此疲劳,一定是数歌齐唱,真不知道是该夸他天赋异秉,还是骂他贪心不足。”拜伦摇头苦笑道。 “呃,那……那他不会死吧?”辛冠军担心地问道。 “不会,他脱力而已,喝一点盐水,吃一小块魔法红板糖,应该就可以恢复。明天你们两个继续修养,不要到我的帐中站岗了。”拜伦说到这里,忽地恍然一拍手,“我本奇怪他如何能够有力量杀死大魂兽夜貘,看来是他身上仍然有几支战歌的力量在振奋他的精神。” “原来战歌这么管用!”辛冠军震惊地说。 “诗人在战场上有着无法想象的力量,你们以后就会知道了。下去休息吧,记得告诉你弟弟,不要一次唱太多的战歌。”拜伦温言道。 “是!”辛冠军心中第一次对诗人的歌集发生了浓厚兴趣,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辛敢当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辛冠军端着一大碗盐水守在他的床边,用两只绿豆小圆眼怔怔地看着他。 “哥?我……昏迷了多久?”辛敢当喃喃问道。 辛冠军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仍然在痴痴地发着呆。 “大哥?”辛敢当这才发现这位干哥哥不是在关心自己而是在走神,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嗯?哦,你醒了!快把这碗盐水喝了。”辛冠军将整张大碗撂到辛敢当手上,急切地说。 “哦,我昏迷多久了?”辛敢当艰难地撑起身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喝着盐水。 “现在是晌午,你昏迷了快十二个小时了。”辛冠军说完,从怀中掏出拜伦的歌集,翻开十几页书页,停留在一首狂战之歌上,问道,“弟,你看这几句歌词怎么唱?” 辛敢当咽下口中盐水,仔细看了一眼歌曲的旋律,哑着嗓子,轻轻哼了几句,道:“就这么唱。哥,你也不错啊,现在已经看到这里啦?” “你不知道,这歌集管老鼻子用了,你昨天能够一剑刺死那只大魂兽,就是因为你身上有好几支战歌的激励作用,否则说不定咱们都已经挺尸了。”辛冠军激动地说。 “哦,这么说这些战歌是可以一起唱的?”辛敢当兴奋地问道。 “我呸,当然不行,你也不想想你怎么搞成这样的?雷奈殿下说了,你要是再这么数歌齐唱,下一次一定脱力而死,知道吗?”辛冠军瞪圆了小眼,厉声道。 “是。我记住了。”辛敢当后怕地吐了吐舌头。 这个时候,帐外传出一阵喧哗和议论声,接着无数脚步声如密集的雨点在营帐周围响起,又逐渐散 去,仿佛又成千上万人穿过玫瑰营的营盘朝着城门方向跑去。 “哥,出了什么事?”辛敢当环首朝帐内望去,发现整个营帐除了自己和辛冠军,再也没有别人。 “唉,昨天夜里魂师兵团反水撤离,整个朱红血城闹开了锅。佣兵国以皇家赏金佣兵团为首的几家佣兵团陆续开始撤离战场,不想再参与赤潮作战。雷奈殿下正在和他们谈判,依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大概谈判失败,这些人也要离去。”辛冠军无奈地摇头叹息。 “这些家伙,他们这样撤离不是置各国主帅于不顾吗?就不怕我们打了胜仗,回去清算他们?”辛敢当急了。 “这些人看来是料定我们打不赢赤潮,等着我们全军覆没呢。”辛冠军说到这里,用力咬了咬牙,似乎对于这些临阵反水的逃兵极为憎恨。 “王八蛋,真想把他们一个个都绑起来拖到前线,要打仗也要让他们第一个死。”辛敢当怒道。 “就是!”辛冠军少有地附和了辛敢当一声。 “我们出去看看,我要记住这些王八蛋长相,将来我回去看到他们一定要他们好看!”辛敢当说到这里,奋力从床上爬起来。 “别啊,弟,你身子骨本来就弱,现在累成这样,还不赶快抓紧时间歇歇!”辛冠军劝道。 “我没事儿!”辛敢当披上衣甲,一个健步冲出帐门。 第二十四章 佣兵王的怒吼 此刻朱红血城正东方的城门口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各国战士。打着狮鹫旗号的佣兵国各大佣兵军团团团围住数支列队想要出城的佣兵团,在佣兵国大军周围,龙之联邦、香水联邦、天马帝国、蚁族和匠族增援朱红血城的士兵密密麻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嘈杂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各国的将领大声喝止着士兵们的叫嚣,但是愤怒之极的战士们对于将军们的喝骂不管不顾,不停地用兵刃敲击着地面,发出一阵阵海潮一般的斥责声。 被围在重围之中的人马由一位浑身黑金战甲的汉子率领。他有一张瘦长的脸颊,颧骨高耸,双眼细长,眼角呈现倒八字的模样,目光阴沉而犀利,他的嘴角微微下坠,挂着一丝懒洋洋的冷笑。他头上黑金盔上灰色的盔缨凌乱地披散在他的面门前,将他那张本已经阴沉乖戾的脸颊掩映得更加阴暗可憎。面对着数万战士的喝骂和斥责,他一脸的满不在乎,反而好象很享受现在万众唾骂的处境。 辛敢当和辛冠军穿过重重的人海,艰难地来到距离城门最近的玫瑰诗人营士兵当中,探头朝着门口张望,正好看到这个黑甲将领的模样。 “他是谁?!”辛敢当冲口问道。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佣兵国亲王黑蝎子刺瀛。”一个诗人战士不屑地说道。 “哦——,哦,我听说过他!”辛敢当猛然想起之前拜伦和玫瑰诗人营将领们的谈话,“他不就是那个被大河陵殿下抢走王位的不肖子吗?” “哈哈哈!”周围的诗人战士都笑了起来。 “没错,该死的不肖子,你就算把所有佣兵都带回国,也没人要你做佣兵王!”一个诗人战士高声骂道,这句话顿时惹来诗人战士们的哄堂大笑,也引得佣兵国忠于佣兵王大河陵的战士们大笑不已。 刺瀛缓缓转过头,冷冷看了辛敢当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令人心头压抑的冷芒,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你们尽管骂个痛快。但是我刺瀛能够看到看到事情未来的走向。”他转头朝着策马站立在自己正前方的拜伦用力一指:“拜伦。雷奈无法带领天河谷赢得赤潮作战的胜利。他太刚愎自用,目中无人,他已经逼迫山本明幌带领一万魂师兵团离开了战场,用不了多久,更多的人将因为受不了他的管制而离去。这次的赤潮作战会成为单方面的屠杀!” “胡说!”野狐冼在马上挺直了身子大声喝骂,“刺瀛,没有人会听信的信口雌黄。山本明幌……” 他刚要说出山本明幌离开的真相,拜伦已经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做了一个禁止的眼色。野狐冼看了他一眼,不甘心地低下头,狠狠地对着刺瀛吐了一口口水。 “刺瀛,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佣兵国的战斗兵团没有皇家佣兵团的支持,在战场上很难立住脚跟。这些佣兵都是你祖国的子民,难道你忍心弃他们而离去?”拜伦温声劝解道。 刺瀛用阴冷的目光狠狠瞪着拜伦,冷笑了一声:“没有人比我更爱自己国家的子民。我之所以带走这几只佣兵国的精兵就是因为我知道这次的赤潮之战在你领导下会是惨败的结局。我要为我的佣兵国保留一丝火种。天河谷会有新的领袖崛起,天河谷在他的带领下不但会击败赤潮,而且会让我们走上永生不死的光明之路。我刺瀛的忠心不会浪费在像你这样无能的领袖身上。” “你说的新领袖是谁呢?原谅我的孤陋寡闻,我不知道天河谷还有一位比我更优秀的领袖,如果你肯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将领导权交给他。”拜伦不温不火地问道。 “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会将他的秘密告诉你?在你死后,这位新的领袖自然从你手中拿过天河谷的大权。”刺瀛冷然道。 “刺瀛,无论怎么说,我仍然是现任的佣兵王!”拜伦身边的大河陵策马冲出阵型,来到刺瀛的侧前方,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你现在撤出朱红血城,就是叛国,所有追随你撤走的佣兵战士,都将是叛国的死罪。你想要凭借这区区几个佣兵团,和整个天河谷五十万佣兵作对吗?” “你想要定我的叛国罪,必须将我押送首都甲子城的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这也要你先活过这场赤潮之战再说。哼哼,我看你脸上黑灰一片,算来也该是你把从我手中偷走的王座还给我的时候了。”刺瀛阴恻恻地说。 “你这是对我的挑战吗?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将王座之争做一个最后的了结。”大河陵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兴奋之色,从背后取出他的斩马刀,对着刺瀛一晃。 看到斩马刀上刺目的寒芒,刺瀛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连续颤抖了几下,但是他并没有露出示弱的恐惧:“你当然想现在杀了我。不过我告诉你,我手下的皇家佣兵都是我的嫡系,他们会为我做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临死之前,他们能杀死多少佣兵国的战士,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听到他的话,大河陵岩石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沉的愤怒,似乎刺瀛的话犯了他最深的忌讳。看到他的表情,刺瀛忍不住勒马后退了两步。 “大河……”远处的拜伦轻声提醒道。 “是,领主殿下,我明白。”大河陵狠狠瞪视着刺瀛,缓缓将斩马刀挂到背后,策马在刺瀛面前转了一个小小的圈子,用阴沉的眼色默默注视了他很久,忽然开口道,“我最恨的就是有人用佣兵国子民的性命做筹码,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欲望。我之所以选择当国王,就是为了不让你这种败类领导佣兵国。今日你看准了我们不得不放你走,但是我佣兵王大河陵在这里向所有人发出请求,这里的任何人,如果你们能够有幸活过赤潮之灾,请你们记住这张脸。这张背弃了自己子民,背弃自己兄弟的敌人的脸!有谁能够活下来,我请求你们,一定替我取下这个人的人头,献到我的坟前——!”他说到这里,周围数万战士顿时大声鼓噪了起来,无数战士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剑,扯开嗓子应和着他的呼唤。辛敢当、辛冠军以及整个玫瑰诗人营的战士都将自己的武器举到空中,发了狂地呐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抒发郁结在心的怨气。 大河陵策马在战士们一阵又一阵的鼓噪中,再次围绕着刺瀛的人马行走,一边看着他们每个人的眼睛一边大声说:“没错,你们猜对了!今日的我不打算活着回故乡,作为真正的佣兵,作为真正的天河谷之子,作为真正的战士,我最大的荣耀就是战死在抵抗赤潮的前线。真的勇士,择日而死,就义之期,何妨就是今朝!” 大河陵气壮山河的话语,令整个朱红血城数十万兵丁同时大声欢呼,一阵阵春雷卷地的呐喊声从城墙上,箭楼中,兵营里传来,浩浩荡荡的混响传遍了朱红血城上方的天空。 “就义之期,就在今朝!” “就义之期,就在今朝!” “就义之期,就在今朝!” 刺瀛狠狠地望着满城呐喊的战士,又看了看赢得众人喝彩的佣兵王,眼中露出一丝恶毒的杀意,他冷哼一声,缓缓策马掉头,率领数支赏金佣兵团在一片嘘声中灰溜溜地出了城。 第二十五章 战争前夜 刺瀛佣兵团出走的当日下午,从魔坪上出发的第一批舰船出现在远方的灾难海上。灰黑色的船帆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海面,为天边的海平线镶上了一条丑陋的黑边。朱红血城战号齐鸣,负责守城的龙之联邦斗士兵团全副武装,在鹏帅江雄的率领下会同蚁族和匠族的工程兵一起上了城墙。无数的刁斗、箭楼、弩机、碉堡和投石车在匠族和蚁族的能工巧匠妙手打制下缓缓覆盖了光秃秃的朱红血城大小墙壁。 辛敢当和辛冠军接到传令兵的指令:“下午原地休整,今夜早早睡觉,明日饱餐战饭,全军出城,与敌决战。”自从刺瀛和山口明幌带兵离去,每个士兵都嗅到了潜伏在未来的危机。虽然各国战士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但是很多战士都自发地组织起来,帮助蚁族工兵搬运军需品和战备物资,协助修建军事工事。辛敢当和辛冠军更加义不容辞,因为他们的本族兵也在工程第一线忙碌,他们作为匠族人无法袖手旁观。 当他们搬运着守城用火油桶走上城墙的时候,所有匠族和蚁族士兵都争着上前打招呼。 “辛敢当,听说你们加入玫瑰诗人了?了不起啊!” “咱们匠族能加入玫瑰营的,你们算是头一份了!” “你们真是一朝富贵啊,有工夫多关照一下自家人。” “你们就是麦迪森说的玫瑰诗人?是麦迪森的好朋友?” “听说你们远征第一天就杀了一只铁羽鹰王。那可是近神的魔兽!” “听说雷奈大人是你们的导师?名师出高徒,你们一定很厉害!” 辛敢当和辛冠军本来低落的心情被这些士兵的吹捧和赞扬全部抹消,辛冠军立刻抢着开口,得意洋洋地叙述着他们俩兄弟如何紧密合作凌空杀死铁羽鹰王的传奇。在他的叙述中自然将辛敢当的作用缩小到几乎忽略,而他自己的神勇形象则被无限放大,只差说自己用辛敢当打死了鹰王。而辛敢当则不厌其烦地介绍着自己当上诗人之后的不同,张口不离诗人的本领和诗人的意义,仿佛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天选的诗人材料,更惹得众人艳羡不已。 围在他们身边的一个蚁族十夫长好奇地问道:“麦迪森说你们是他的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他吹牛?” “麦迪森!他来了朱红血城吗?他在哪儿?我们是在星河渡认识的,一见如故,他帮过我们忙,说过要我们有工夫告诉他我们的名字。”辛敢当连忙道。 “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这倒难怪族长将他派到野战部队里面去了。”那个十夫长说。 “野战部队?!”辛冠军瞪圆了小眼睛,“蚁族有野战部队吗?他干嘛去野战呢?在这里修城不是挺安全吗?” “我们本来没有。但是族长会会长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组建了一支能打的兵团和人族一起出战,希望能够借此提升蚁族在天河谷的地位。”十夫长说到这里,小心地朝左右看了一眼,踮起脚尖,将小脑袋凑近辛冠军的耳朵,“会长想要建立一个蚁族自己的国家。他希望得到雷奈大人的支持。” “哦——!”辛冠军和辛敢当同时点点头,但是完全不明白蚁族建国对于蚁族人的意义。 “就为了建国,他连命都不要了?”辛冠军难以置信地抱起臂膀。 “麦迪森说了,他名字的意思是上帝的礼物,天生就是为了在战场上出人头地的。他这一次是想要扬名立万来的。”那十夫长笑着说。 “嗯,有志气,有志气!”辛敢当看了辛冠军一眼,暧昧地一笑,暗自替他觉得寒碜:一个蚁族战士的心气儿都比你这个大汉要高。辛冠军如何不知道辛敢当心里想什么,他瞪了这个干弟弟一眼,嘀咕了一句:“去阴曹地府报名还要插队,这么有志气的事儿别算上我。” 这个时候,匠族师长李忠拿着皮鞭巡视城墙来到这里,看到一大群战士围在这里不干活,顿时勃然大怒,连续几鞭子抽在地上,大声喝骂:“都不想活了,赤潮军眼看就要杀过来了,你们还有心思聊天,都去干活!” “噢——!”众战士一哄而散,将圈内的辛敢当和辛冠军露了出来。 李忠拎着皮鞭来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他们胸前的玫瑰章,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嘴里念念有词,扭过脸去装做看不见他们,趾高气昂地大步而去。 “嘿嘿,我们这次威风了,咱们的师长看到我们都不敢喝骂!”辛敢当兴奋用胳膊肘用力捅了捅辛冠军。 “那当然,这就是玫瑰诗人的福利啊。”辛敢当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胸前的玫瑰章,笑嘻嘻地说。 就在这时,一阵惊叫声在城头上连番响起:“大家小心,赤潮兵上岸了。” 辛敢当和辛冠军听到喊声连忙随同一大堆各族战士涌到城墙边,挤在墙垛之间朝着远方的原野望去。 在那片广阔的黄秋英原野尽头,赤潮军团排列成一各个黑压压的方阵,迈着凌乱散碎的脚步朝着朱红血城挺进。满原都在飘舞着赤潮军团特有的战旗,那是用破烂的船帆布做的旗标,淡青的底色,旗帜中央用鲜血画着一枚巨大的骷髅头。这样的旗标从南到北一直蔓延到南北的天地尽头,仿佛一片血红色的鬼面在向朱红血城飘动。这些赤潮士兵穿着清一色的灰黑色铠甲,握着闪烁磷光的奇异刀剑,顶着纯黑色的盾牌,虽然现在正是六月份的天气,但是他们吐出来的气息仍然弥漫着白雾,好像走在寒冬腊月之中。在第一线的赤潮士兵出现在人们眼中之后,在它们身后一片绵延不绝的黑色阴影缓缓覆盖了开满黄秋英的原野,犹如黑夜提前来临。 “它们为什么好象很冷的样子?”看到渐渐接近的赤潮兵团,辛敢当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在他身旁观看的一个人族将领沉声道:“传说赤潮兵团是从地狱之底而来的恶魔,相对于地狱岩浆的灼热,咱们人间的温度怎样都算低的。” “哦,原来如此。”辛敢当和辛冠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不过是赤潮的先锋兵团,明天它们的主力兵团就要上岸,恶战眼看是免不了了。”那个将领说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转身下了城。 “这还是先锋?足有十万了!”辛冠军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明天……就在明天了!”辛敢当看着原野上成千上万的赤潮鬼兵,只感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这一天的夜晚是辛敢当和辛冠军经历过最漫长的夜晚。从他们吃完晚饭被严令会到帐中睡觉开始,城外赤潮兵团集结的喧哗声就从来没有再停过。刚开始的时候,喧哗来自作为先锋的数十万赤潮鬼兵。这些从地狱之底爬来的恶魔战士在朱红血城外十里列开阵势,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手中的刀剑斧钺用力敲击着自己身上的盔甲和手上的盾牌,发出整齐划一的雷震之音,跟随着这阵要命的敲击的,是这些鬼兵用力抬脚踏地的隆隆声,然后是它们撕肝裂胆的野蛮嚎叫。到了二更时分,密集的重物踏地声宛若绵密的夏季雷霆,在整个云台横岛东方响个不停。辛敢当和辛冠军被吵得实在受不了,同时坐起身想要出帐去看看。他们站起身撩开帐帘,刚把头伸出帐外,就看到营内布满了斗士兵团的带刀巡营兵,任何人想要钻出帐外都会招来这些猛士的喝骂并被强行押解回帐。 “不要出去。”帐中的一个诗人战士低声道,“不要多想,赶快睡觉。领主殿下已经下令不让士兵出营观看赤潮兵团,免得影响士气,你们虽然是他的亲兵也不能例外。”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缩回头,重新回到自己的铺位。 城外传来一阵阵怪兽嘶鸣的巨响,听这些怪兽的动静,辛敢当和辛冠军心中猜测这些怪物的肺至少有羊皮大鼓一般大小,它们的个头能有多大,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最令他们胆战心惊的是,这样的怪兽不是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十个,当它们开始鸣叫,声浪往往像一 个巨大的涟漪朝着四面八方的原野无穷无尽地蔓延,似乎城下有上万只这种可怕的怪兽。 在这百兽齐鸣,群魔乱舞的恐怖时刻,辛敢当和辛冠军缩在床铺上,用被子裹着身子,面对面互相望着,不约而同地打着哆嗦,拼命想要闭眼睡觉,但是只要一闭眼,城外赤潮兵团的恐怖形状就会不可遏止地钻入他们的脑海,吓得他们又重新睁开眼睛。 这样苦熬着不知过了多久,城外的嘶吼声倏然消失,整个世界恢复了久违的宁静。辛敢当和辛冠军本来在这片嘶吼声中捱得太久,已经开始有些瞌睡,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宁静是如此恐怖,如此摄人,那咬噬人心的魔力更胜于洪钟大吕的敲击。辛敢当和辛冠军平生第一次被寂静无声吵醒,同时从床上坐起,借着月光面面相觑,却发现彼此的脸庞都已经化为惨白色。 一阵猛烈而气势磅礴的拍翅声从远处悠悠传来,听起来似乎在十数里之外,但是声音中渗透出来的威迫感却仿佛就在眼前。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感到自己身处的整个世界都有倾颓的危险。他们曾经听到过铁羽鹰王冲向天鹰玫瑰号时的拍翅声,那种钢铁羽毛刮擦空气的刺耳风声让他们如坠冰窖,仿佛置身地狱之中。但是现在的这片拍翅声更加可怕,就仿佛有一双足以遮蔽整个世界的黑色羽翼在朱红血城东方徐徐拍动,那对翅膀的主人可以易如反掌地将反对它的一切吞入口中。这种感觉让哪怕最坚强的勇士都忍不住肝胆俱裂。 一声气吞云汉的龙啸在天边响起,这声宛如飓风海啸一般的狂吟令整个原野上的赤潮军团同时兴奋得狂叫起来,鬼卒的咆哮,怪兽的嘶鸣,再加上龙啸声混在一起,地动山摇,风云色变,连帐外的月光都因此黯淡了下来。 “阿——!”一个凄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营帐传来。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喊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救命啊——我们快逃吧,我们打不过赤潮,我们打不过啊——!”凄厉的声音喊声撕肝裂胆,听在耳中让人牙根发冷。 “糟了,他再这样叫下去,迟早会炸营。”刚才那个催促辛氏兄弟睡觉的诗人战士坐起身来。 “炸营?”辛敢当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没错,整个营盘战士都和他一样鬼叫,好像有敌人来夜袭一样,很多时候一支几万人的部队就这样崩溃了。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在今晚发生。”那诗人战士低声道。 “还有比我胆子小的?”辛冠军幸灾乐祸地小声说,接着忽然发现这个事实根本没有自豪的理由,顿时沉下脸闭上嘴。但是对面的辛敢当已经趁机向他做了一个嘲笑的表情,令他大为恼火。 就在这时,那个情绪崩溃战士的声音嘎然而止,仿佛被人一刀割断。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安息吧,兄弟,愿你来生走好。”那诗人战士低声说了一句,轻轻叹了一口气,仰头躺会了床上。 “他们杀了他?!”辛敢当震惊地问道。 那个诗人战士在床上转了个身似乎决意不谈这件事。辛敢当和辛冠军对望了一眼,双双噤若寒蝉地躺回到床上。这一夜所有的担惊受怕和刚才那个战士的死将他们所有精力统统耗尽了,他们筋疲力尽地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十六章 大战的前奏 起床号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将睡眼惺忪的辛氏兄弟从梦中叫醒。他们昏昏沉沉地穿好盔甲,拿起随身的军需品和军备物资,随着大队吃完早饭,接着开始紧张地寻找自己出阵的队列。玫瑰诗人营的战士此刻一个个披挂整齐,盔明甲亮,威风凛凛,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昨夜所受到的惊惧。辛敢当和辛冠军勉强振作精神,排到他们的序列之中,拼命挺起胸膛。 “辛敢当,辛冠军!”野狐冼佩戴着弓箭,手中扶着青锋剑的剑柄,披挂着青皮龙甲,带着龙缨盔,精神奕奕地来到他们所在的队列之前,“领主殿下召唤你们,他希望你们能够跟随在他的亲兵队中听候调遣。”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应是,从队列中走出来,跟在他的身后朝着拜伦的帅旗方向走去。此时城门已经轰然打开,作为前锋的佣兵军团已经开出了城去,在原野上面对赤潮大军列开了整齐的队列。斗士兵团第二个开出城来,整齐的武斗师阵列覆盖了整个人族大阵的左侧。 野狐冼将他们二人领到帅旗下之时,拜伦正在和佣兵王大河陵、鹏帅江雄做着最后的部署。 “这一次佣兵国的兵力不足,龙之联邦少了魂师兵团,所以让香水联邦的郁金香重步兵和龙骑兵做主力,你们尽力辅助,如果能够首战获胜,我们再将天马帝国的野战骑兵放出去扩大战果。”拜伦用手指着烟尘滚滚的战场地形沉声说。 “让克劳德这家伙出了风头。为什么天马的骑兵不去护住郁金香重步兵的阵脚?”鹏帅江雄奇怪地问道。 “你难道忘了,天马帝国和香水联邦是世仇,百年战争,夺地之恨,想起点儿了吗?”拜伦笑着问道。 “哦,对,看我这记性。”鹏帅江雄用力拍了拍脑子笑道。 “斗士兵团的任务除了提供战场上的援助,你要留下五成兵马作为后援队,以防万一,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拜伦说到这里,朝着郁金香重步兵列阵的方向望了一眼。 “殿下的预感总是很准,我立刻去安排!”鹏帅江雄朝拜伦行了一个军礼,策马回到自己的阵列之中发号施令。 “殿下,我们佣兵军团还有一战的实力,让我们做策应吧,好歹可以分一点郁金香元帅的压力。”佣兵王大河陵道。 “你做策应我完全放心,但是一定要和郁金香重步兵时刻看齐。这一次作战的轴心就是他们,如果和他们脱节,我们的阵型就会发生混乱。”拜伦沉声道。 “是。”大河陵行了一个军礼,策马返回佣兵阵列做准备。 这个时候,两个骑兵分别从城内奔跑出来,来到拜伦身边打了个转。一个骑兵飞快地敬了一个军礼,朗声道:“领主殿下,香水联邦的战士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出城。” 另一个骑兵冷冷地看了这个骑兵一眼,傲然敬了一个军礼:“天马帝国的骑兵和长弓兵整装待发,随时准备战斗。” “嗯。两军立刻出城,香水联邦中部列阵,天马帝国北部列阵,不得有误。” “是!”两个骑兵争先恐后地应是,互相瞪视了一眼,各自转头策马而去。 交代完阵前的事项,拜伦转过头去看到野狐冼带着辛氏兄弟到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们来了,今日你们编入我的亲兵队,由野狐冼带领。如果一切顺利,你们也许不用上战场。但是如果情况有变,你们会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怕不怕?” “不怕!”辛敢当瞪圆了眼睛,用吃奶的力气大声说。 辛冠军被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开口道:“希望领主殿下旗开得胜。” 最危险的地方,这个名词对于辛冠军有着无限的恐惧。他到赤潮前线本来是做铁匠的,躲在深沟高垒之后,修修装甲,补补兵刃,偶尔为马钉个蹄铁,有工夫还可溜达到战地医护所跟那些光明师聊聊天,唠唠嗑,说不定还能找个著名医师治一治鸡眼痔疮什么的。虽然活计不算轻松,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还有机会对前线的倒霉蛋幸灾乐祸。但是现在他却被剥夺了躲在后方活命的权利,将要直面赤潮的巨大危险,虽然胸前多了个玫瑰章,自己的损失相对来说可大多了。他无奈地看了看身边的辛敢当。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干弟弟此刻却完全沉浸在杀敌制胜的渴望之中,完全看不到远方赤潮来袭的恐怖,也忘记了昨天夜里那令人心胆俱丧的魔鬼之音,就仿佛一个没心没肺的毛孩子,无论受了多少委屈挫折,睡醒一觉就忘得精光。 “我要能像他这样多好?!”辛冠军自怨自艾地想着。从小到大,辛敢当的乐观、善良、勇敢、贴心就仿佛一团炉火温暖着整个荒。铁家,所有人都当他如珠如宝,而辛冠军则不过是衬托他光辉形象的参照物。如今出了地府来到天河谷,辛敢当仍然是人们关注的核心,大家口中的猴王,而他辛冠军却是郁闷的大熊。如今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辛冠军不禁又感受到了他一生中有过无数次的苦闷感受:既生冠军,何生敢当。 “哥,快看啊,郁金香重步兵穿上重甲了,好漂亮!”辛敢当用力一抓辛冠军的肩膀,兴奋地说。 “别抓我,烦着呢。”辛冠军冲口而出。 “阿,哥,又郁闷啦?起床气吧?”辛敢当没心没肝地笑道。 “什么起床气?你难道不怕吗?我们就要上前线了,说不定今日就是死期。”辛冠军愁眉苦脸地抱怨道。 “哥,你别这么悲观,你看啊,有这样的军队,我们输不了!”辛敢当用手一指城门。 辛冠军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郁金香重步兵们正列成方阵,从门洞里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走出来。他们仍然拿着行军时扛着的龙翼长枪,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穿上了重达数十斤的青灰色重铠,这些重凯都是用天河谷蜻蜓钢打造而成,韧性极强,坚固如山,唯一的缺点就是沉重。但是这些重步兵都是香水联邦百里挑一的精锐,人人有着负重百斤的力量,穿上铠甲不但没有让他们有任何的疲惫之态,反而令他们更加信心百倍,精神抖擞。这数万重步兵迈着雷霆万钧的步子,列着宛如刀裁的队列走入战场,擦得锃光瓦亮的青灰色铠甲反射着清晨的曙光,仿佛一条钢铁形成的洪流,势要席卷天下。这重步兵的出场赢得了整个战场人族战士的大声欢呼,人们激动地敲击着自己的兵刃,山摇地动地喊着“郁金香,郁金香,郁金香!”愈发衬托出香水联邦重步兵天下无敌的气势。 跟在郁金香重步兵之后,是为他们两翼护航的香水联邦龙骑兵,这些骑兵清一色的红衣红甲,头上带着漂亮头盔,盔上披散着豪华的貂尾,连战马上都簪着五光十色的羽绒。传说统御这支精锐骑兵的女勋爵埃斯梅拉达和统御重步兵的郁金香大元帅克劳德。李维克爵士是恩爱夫妻。天河谷的歌谣中曾经有很多关于这对夫妻相爱相识的曲子。这两位比翼双飞的元帅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跟在香水联邦之后出场的是天马帝国气势磅礴的马队,天马帝国的骑兵突击和他们的长弓手一样令人惧怕。这些精锐的骑兵穿着轻型的淡蓝灰色铠甲,马上挂着刺枪,并配备着三连发的弩机,背上还背着近战的马刀,无论是冲破敌阵,短兵相接,还是远程袭扰都训练精熟,号称天河谷第一机动队。但是,今天他们显然不是主角。他们的出场的目的是为了向主战场提供短促冲击和大胜时候的全军突击。在这样上百万人马的混战中,最需要倚仗的,仍然是坚如磐石的重步兵碾压式进攻。 “真是雄壮啊。”辛冠军虽然不想被辛敢当的感觉所影响,但是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兵团,他心中忍不住也涌起了一阵激动和希望,“也许我们真的不会输。” 香水联邦和天马帝国加入了人族的阵列之后,朱红血城前黑压压的赤潮大军已经被各国各族的军队所遮挡,作为亲卫队站在拜伦身后的辛敢当和辛冠军已经看不到赤潮战士 狰狞的模样,只能看到面前连绵如海的郁金香战旗。 远远的战阵核心处,天马帝国主帅双翅王索斯。詹姆士爵士,香水联邦郁金香大元帅克劳德。李维克爵士,龙之联邦鹏帅江雄,佣兵国王大河陵正在各自队伍的正前方做着最后的战争动员。一阵又一阵士兵的呐喊和咆哮声震耳欲聋地传来。每个将领的讲话都得到了士兵们近乎疯狂的喝彩。 站在一个小高坡上观看整个战阵形状的拜伦微微点点头,似乎对每个人族将领的表现都非常满意。策马站在他身边的玫瑰诗人营营长野狐冼开口道:“领主殿下,大家的士气都非常好,在您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够胜利。” “所有队伍都拉上前线之后,事情已经不在我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大家交叉手指,希望老天保佑吧。”拜伦笑着朝他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一阵阵潮水般的脚步声一浪浪地传来。小高坡上的诗人战士们纷纷踮起脚尖观看。辛敢当和辛冠军也不例外,每个人都把脖子伸得老长。长风渐起,大风卷动原野上的野花花瓣满空飞舞,形成一片片黄色的迷雾,遮蔽了人们的视线。辛敢当和辛冠军瞪圆了眼睛只能看到远远赤潮阵营中的血骷髅头战旗开始齐刷刷地向正西方移动。 “敌人进攻了!敌人进攻啦——!”朱红雪城上的瞭望手纷纷惊叫道。 拜伦在马上正了正身子,抬右手在身侧一横。在他周围集结的传令兵立刻挥舞着令旗飞马奔到朱红血城下,一边用令旗打着旗语一边兴奋地大声喊道:“长弓——准备!” 一阵弓箭搭弦的声响仿佛春季的细雨从朱红血城上倾泻而下。辛敢当和辛冠军下意识地转头仰视,只见城墙上出现了密密麻麻三排排列整齐的天马长弓手,这些弓手将长弓成一个仰角对准了远处的青天,排成一溜长线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蓝荧荧的神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嘹亮。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随着脚步声颤抖不停,这物理上的颤抖引起了他们身上肌肉痉挛性的抖动,紧张,兴奋和恐惧诸般强烈的感情同时涌进心头,让他们呼吸越来越急促。 拜伦横举的手缓缓抬起,转动手掌,手心朝内,手臂和水平线相交成四十五度角。传令兵们飞快地打着旗语,大声吆喝:“开弓——!” 生涩葚人的拉动弓弦声潮水般席卷了城头。面前的赤潮鬼兵已经从长风卷起的花瓣雾中露出了狰狞的形象,手中的兵刃寒光如浪,滚滚而来。辛敢当和辛冠军已经没有心力转头去看城头上长弓手们的动静,只是浑身僵直地看着数十万鬼兵瞪着红光闪闪的眼睛朝人族大军吞噬过来。 拜伦的手臂猛然朝前气势磅礴地用力一挥。 “放箭——!”城前的传令兵齐刷刷地将令旗用力向下作了一个斩杀的动作,身子高高挺起,扯开嗓子狂吼道。 第二十七章 恶魔火龙 炸雷般的弓弦声在城墙上滚滚响起。辛敢当和辛冠军的耳边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羽箭破空声,仿佛随时有一两根脱弦的乱箭会落到他们的头顶。想到自己可能被误伤的恐惧,又思及面前赤潮鬼兵中箭的惨状,他们心头一阵又一阵混乱,不知道是该欢呼喝彩还是该昏倒在地。 “万岁——!”“万岁——!”阵前的人族战士们纷纷狂热地高声叫道。显然是长弓手们精准的射击给予了赤潮军团迎头痛击。 城墙上三排长弓手此起彼伏的连续射击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刻钟,拜伦再次举起了手。城头上的攻击顿时停止了,而传令兵则策马朝着各个人族兵团疾驰而去。隐隐约约的呼吼声从阵前传来:“全军前进——!” 满山遍野的杀声在一瞬间响彻了原野。人族兵团以郁金香重步兵为首,踏着坚定的步子,朝赤潮兵团挺进。数十万战士的踏地,再次掀起了漫天的花瓣,随着长风卷动,一个又一个人族兵团就这样被淹没在明黄色的花瓣迷雾之中。整个战场除了来回舞动的各国旗帜和赤潮军旗,什么都看不分明。 辛敢当和辛冠军追随拜伦站立在高坡上,瞪圆眼睛看着坡下黄雾茫茫的沙场,听着战场上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和咆哮声,眼看着各国军旗和赤潮军旗混在一起,一杆接着一杆颓然倒下,淹没在花雾之中,不知去向。哭喊声,惨嚎声,刀剑碰撞声一浪高过一浪,暗示着战斗进入了跌宕起伏的高潮。 玫瑰诗人营的战士们默然无语,默默看着战场上的一切,不动声色。拜伦巍然高坐在银白色战马上,仿佛老僧入定,纹丝不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辛敢当终于忍耐不住这要命的折磨,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是胜了还是败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拜伦从马上转过头来,指了指身边的人:“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我反正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啊?”辛敢当和辛冠军被他这句话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拜伦朝他们苦笑着耸了耸肩膀:“这就是战争招人厌的地方。”说罢,他摇了摇头,重新转回身,继续默默注视眼前这一片黄潮血浪交相翻滚的沙场。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忽然从一片黄雾中蒸腾而出,巨大的翅膀一瞬间遮住了天空中的太阳,为人间带来一朵巨大的阴影。 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刷刷抬起头,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条和当初行军时出现的小魔龙有几分近似的恶魔龙。这只恶魔龙比那小魔龙大出近乎十倍,一双肉翅展开足足有十五米宽,狰狞的红色魔眼冷漠地扫视着身下的众生,仿佛一个冷血屠夫在看着案板上的鱼肉。 朱红血城上的天马长弓兵团士官们纷纷惊恐地大声示警,无数精锐弓手拱卫着数架巨大弩机冲上了城区最高的箭楼,向这只恐怖的魔兽瞄准。 “恶魔火龙!赤潮精兵这么早就出动了!?”野狐冼大吃一惊。 “恶魔火龙只有在闻到强烈黑暗气息的时候才会出动……”拜伦看着恶魔火龙腐烂破败的躯体朝自己的方向飞来,眉头紧蹙,陷入了紧张的思考。 “殿下!”他身边的玫瑰营将领们焦急地纷纷说道。 “野狐冼,你带一队人去郁金香重步兵团查看情况。孟郊,你带一队人去天马帝国骑兵团。雪娥,你带一队人去佣兵军团,威廉,带上一队人去斗士兵团。肯定有一处会出现巨变,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发射魔法烟花信号示警。”拜伦厉声道。 “是!”野狐冼、孟郊、雪娥、威廉一起应是,各自点齐了两都诗人战士,分成四路朝着杀尘滚滚的战场飞奔而去。 这个时候,恶魔火龙已经越过整个战场,盘旋在朱红血城的城头,伸长了巨大的龙颈,对准城楼上的长弓手们喷吐着青白色的火焰龙息。龙息落在城墙上瞬间燃起了数道火墙,来不及躲闪的长弓手直接被烧成了黑色的骷髅枯骨,而那些被火墙困在中央的战士则被活活烤熟,接着身体各处烈火燃起,瞬间化为青烟。被龙息烈焰直接命中的建筑,会发生剧烈的爆炸,一座全部用青石搭建的箭楼就这样被这只怪兽一口喷成了瓦砾。一时之间,朱红血城头鬼哭狼嚎,化为了人间炼狱。 “辛敢当,辛冠军!”拜伦提高了嗓音大声喝道。 “在!”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齐声道。 “立刻回城上城墙,想办法给我干掉那只火龙。”拜伦厉声道。 “呃,阿?”辛敢当和辛冠军呆住了,他们再也想不到,拜伦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派下这个自杀性的任务。 看着他们青白的脸色,拜伦严肃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怕了吗?这是正常的,毕竟你们初入沙场。但是人一生总要打几场看起来根本无法获胜的战役,有的人会选择放弃,有的人则会奋勇直前,这就是英雄和凡人的分别。你们入了玫瑰营,就是想要做英雄的,现在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明白吗?” “明,明白!”辛敢当奋勇挺起胸膛,颤声道。 “……”辛冠军只感到膀胱一阵发热,只差一点就要尿了裤子。 “去吧,你们杀死过铁羽鹰王,我相信你们也能杀死火龙,完成任务活着回来,我还有大把任务要你们去做。”拜伦温声道。 “是!”辛敢当用尽自己所有力量大喝一声,一把拉起已经吓傻了的辛冠军,朝着朱红血城的城门口飞奔而去。 人世间的一切都变了颜色。本来阳光明媚的天气因为恶魔火龙的出现变得乌云密布。秩序井然的朱红血城火头处处,救火的蚁族和匠族的战士扛着沙袋和水桶满城乱跑。在城头飞旋的恶魔巨龙每一次俯冲都会带来一连串大大小小的爆炸,青白色的龙息化为杏黄色的爆炸,杏黄色的爆炸火星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头,红色火头渐渐演化成熊熊烈火。整个朱红血城都被这头威风凛凛的不死巨龙折磨得死去活来。辛冠军的手被辛敢当拖着从城门洞冲进城,在烈焰,救火战士和坍塌墙壁之间穿插跑动。头顶上的龙息时不时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扫过,将眼前本来完好无损的建筑物炸成残砖碎瓦,有的时候城墙上会响起长弓手们开弓放箭的声音,紧接着是巨龙拍翅的可怕声响,然后就是一蓬被巨龙翅膀拨打失准的弓箭密集地落到地上,有些弓箭在落地的时候还会一箭贯穿地上的瓦片。有一次,一根弓箭擦着辛冠军的裤裆钉在他身后三寸处,令他本来苦苦忍住的尿水倾盆而下。 “二弟……”他开口带着哭音嚎道。 “大哥,就要到了!”辛敢当对于周围的惨景来不及多看,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空中巨龙飞翔的方位上,试图寻找一个绝佳的伏击位置。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拉着辛冠军冲上了烈焰腾腾的最高一段城墙。这段城墙上的长弓手大半都已经被龙息烧死,满地都是被烧成焦炭的尸体。断弦的长弓,散碎的箭囊随处可见,偶尔有几个躲在城墙垛阴影中的士兵,也已经奄奄一息,满面焦灰。 辛敢当冲到城墙上的箭楼顶端,朝远处瞭望,只见那只恶魔火龙裹着滔天的烈焰,正从箭楼之侧斜斜窜起。辛冠军从他身后冒出来,眼中噙满了泪光:“二弟,你闻到没有,到处都是叉烧味,我们已经在地狱中了,这是地狱!” “好!就在这儿了!”辛敢当完全听不到辛冠军在说什么,只是从肩膀下撤出青藤弓,搭上一根磷光箭,瞄准了在空中缓缓盘旋过身子朝箭楼窜来的恶魔火龙。 “二弟,它朝这儿来了,快跑啊!”辛冠军吓傻了,叉开嗓子嘶吼道。 “就是要它来这儿!”辛敢当咬紧牙关,用力拉满弓弦。 “你疯了!”辛冠军目眦尽裂。 恶魔火龙的红色魔眼已经看到了辛敢当,它张开大嘴,对准箭楼就要喷出龙息。 “开!”辛敢当 右手一放弓弦,磷光箭彪着尖锐的哨音,电射而出,剖开横卷的狂风,直窜火龙张开的龙嘴。青白色的火焰突然间铺天盖地地烧来,横飞的磷光箭一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小心啊!”辛冠军猛地扑到辛敢当身上,两个人同时滚倒在地,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脚下响起,龙息击中了箭楼的中段,整座楼开始朝着侧面的城墙倾斜。 “大哥,快跳!”辛敢当从倾斜的地板上爬起来,一把抓起辛冠军,将他推到窗口,用力推了出去。辛冠军看到下面的城墙地面摇摇晃晃朝自己接近,仿佛一幅巨大的苍蝇拍就要将自己拍死。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四肢一撑,惨不忍睹地趴在了地上。“走啊!”从他身后跳落在地的辛敢当从地上挣扎地爬起来,一把拉住他背上的甲扣,两个人七扭八歪,半跑半爬地向前艰苦地挪动了几步,接着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二人齐刷刷朝前扑倒在地,一瞬间被满空的烟尘淹没。 辛敢当感到自己似乎昏迷了片刻,但是又醒转了过来。他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回头一看,只见刚才栖身的整座箭楼就坍塌在不到半步外的位置,城墙上所有的一切都被碎瓦砖石淹没,熊熊烈火四处燃烧。 第二十八章 英雄的诞生 “大哥!大哥!”他在周围浮动的烟尘中找不到辛冠军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阵火烧火燎的焦急。忽然间,烟尘涌动,瓦砾飞溅,辛冠军披着一身碎石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辛敢当的领口,用力地摇晃着:“你个白痴,射铁羽鹰王你射嘴没错,射恶魔火龙你也射嘴,弓箭都被烧没了,你还射个屁阿!” 辛敢当差点被他叉得背过气去连忙求饶:“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脑子没转过弯来,下次我换个法子。” “换个屁法子,我们根本杀不了恶魔火龙,这家伙铜筋铁骨,全身都没下嘴的地方,这根本是自杀任务!”辛冠军放弃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辛敢当摸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用力走着脑子,希望想出一个杀死恶魔火龙的方法。但是此刻的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下一段城墙上传来士兵们的惊呼声,无数蚁族战士的惨叫遥遥传来。辛敢当奋力站起身,冲到城墙垛口,朝外看去。那只恶魔火龙已经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子再次飞回到城墙前,这一次它的目标是在下一层城墙上操纵着数架大型投石机的一大群蚁族战士。 “救命啊,救命啊,快跑啊,来了来了!”这些没见过多少阵仗的蚁族士兵看到恶魔火龙的出现,无不惊慌失措,很多人已经开始抱头鼠窜。 “都不要跑!我们用投石机把它给砸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辛敢当的耳朵,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个蚁族百夫长麦迪森。蓝脊山正在指挥着周围的士兵发动投石机,但是这些士兵的动作比乌龟都慢,恶魔火龙已经将要飞临头顶,要把他们烧成灰烬,他们仍然在艰难地往石斗内放石头。 “不要慌,慢慢来!”麦迪森用乐观的话语稳定着军心,完全看不出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小心啊!”此刻的辛敢当已经来不及想明白如何杀死恶魔火龙,他一个健步冲上城墙垛,仓啷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青钢雕纹长剑,将它在手中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浑圆的盘旋,目测着恶魔火龙飞行的速度和相对于自己的距离。 “二弟,你拿根牙签去杀龙啊,你脑子进水了吧?!”辛冠军想要学辛敢当一样跳上城墙垛,将他拉回来,但是自己的身体太过笨拙,跳到一半就被墙垛撞中了腰眼,疼得他仰天摔倒在地。这个时候,辛敢当的身影已经在墙垛上消失了踪影。 “二——弟——!”辛冠军肝胆俱裂,猛地冲到城墙边朝外看去…… 这一刻的景象在之后的岁月里,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想起。这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凡人蜕变为英雄的全过程,他亲眼看到他一生都希望超越打压的人在这一刻将他永远地抛到身后。 辛敢当的身子高高跃到空中,右臂轻柔优雅地舒展在肩后,仿佛冥冥中有一架无形的弩机将他的臂膀拉向后方,上臂和前臂间弯曲成一个窄小的角度,右手中的青钢剑笔直地指向前方,一如搭在弓弦上的一枚利箭。他的左臂朝前伸展着,手指成爪,似乎想要抓住一切可供攀附的东西。他的左腿弯曲如弓,右腿长长伸展在身后,借此保持着他身子跃进的方向和稳定感。这一优美的跳跃让他冲出了被恶魔火龙压制的领空,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晶莹剔透的日光撒在他精美轻盈的甲胄上,闪烁出一环均匀绝美的晕光,仿佛他升入了天界成为了擎天的神祗。 他在空中滞留了短短的一息时间,整个人已经爬到了恶魔火龙暗红色的脊背上,左手紧紧攥住了火龙腐烂脊背上一处烂掉了的皮肉上,右手青钢剑狠狠刺入火龙右侧的肉翅之中,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痕,暗红色的血浆喷泉一般狂涌而出,溅满了他的甲胄,他的青钢剑也因为和坚硬龙皮的剧烈撞击而断为了两截,上半截剑身打着盘旋从高空中飞速落下。 他的努力取得卓越的成绩,本来飞行平稳的恶魔火龙因为右翼的重创而发生了倾斜,它喷出的龙息因此偏了方向,贴着麦迪森那个百人队的头顶斜斜落在远处的城墙上,将坚硬的墙壁烧出一个窟窿。 “玫瑰诗人万岁!”那群蚁族战士死里逃生,顿时对天空中的辛敢当大声喝彩。 “二弟!”看到辛敢当宛如天神一般骑在恶魔火龙身上,在空中载浮载沉,辛冠军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作为和他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他为辛敢当感到自豪,但是作为一直在各方面受到他压制的父母眼中男二号,他感到无法抑制的嫉妒和艳羡,同时他也感到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跳到龙背上的人不能是我?”辛冠军艰难的爬上城墙垛,战战兢兢朝着城下看去,城下箭雨翻飞,火球乱舞,巨石翻滚,上百万大军的混战正在白热化地进行。万一高空坠落,即使不被摔死,落在地上恐怕也没有生还的希望。 “他敢跳,我不敢,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也许我一生都要活在这个阴影之下。”辛冠军第一次从心底敬佩起自己这个兄弟,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自惭形秽。 就在他站在城墙上天人交战反省自身的时候,一片巨大的黑影忽然在眼前飞快地接近。他抬眼一看,只见那只被辛敢当骑在身上的恶魔火龙正呼啸着朝自己所站的城墙上扑来。 “妈呀!”辛冠军下意识地朝一侧横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从火龙身上垂下来的一对龙爪。火龙愤怒地一甩尾巴,巨大的龙尾重重砸在辛冠军所在的城墙上,坚硬的花岗岩石壁碎裂如雨,辛冠军惨叫着从城墙上坠落下来,重重摔到下一段城墙之上,眼前一片昏黑。 无数双细小的臂膀从旁边伸过来。辛冠军感到自己仿佛被一群蚂蚁抬了起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一群蚁族战士正艰难地将他从地上扶起。麦迪森手里拿这一把佩刀,得意洋洋地指手画脚,发号施令。辛冠军感到自己的身子被蚁族战士喊着号子扶到了一处坐斗中。 “了不起啊,你的那个兄弟,就这样从城头上跳下来,伤了火龙,救了我们一命。”麦迪森来到辛冠军身边,笑嘻嘻地说。 “嗯,哼!还可以吧。”辛冠军半带自豪半带嫉妒地说。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麦迪森知道自己好朋友的心思。”麦迪森来到辛冠军身边,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什么?”辛冠军纳闷地问,接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坐斗,“这是什么?” “这是能够让你帮到你兄弟的东西。”麦迪森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联手杀死了铁羽鹰王,也一定能够联手杀死火龙。现在只要将你放到你应该的战斗位置。” “什么战斗位置?”辛冠军愈发地不解了。 “哦,呵呵,所有英雄都犯的毛病!”麦迪森转过头朝周围的蚁族战士笑道,“他们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不过,你还是放弃吧,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他一边呵呵憨笑着,一边挥动佩刀,一刀砍断了绷在辛冠军旁边的一根绳索。 “你干……”辛冠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屁股下面一阵巨大的力道涌了上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到了空中,朝着恶魔火龙炮弹一般飞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这心思啊!——”辛冠军在空中几乎骂遍了麦迪森祖宗十八代。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小子把他当成了石弹用投石器发射了出来,美其名曰将他放到应该的战斗位置,这不是赶着他到天上送死吗? 辛冠军看到恶魔火龙巨大的头颅正在朝他迅速接近,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寻找一个好的位置下嘴。“救命啊!”辛冠军闭上眼睛惨叫着。与此同时,恶魔火龙也发出了一声惨叫,那是仍然在它背上挣扎的辛敢当用半截断剑攒刺着它的脊背。这一次攻击无形中让辛冠军躲开了身入龙吻之祸,他在空中拼命张开四肢,凌空一把抱住飞快撞来的巨龙后腿。 他刚刚把腿盘上巨龙的脚后跟,试图将身子更稳固地固定在这只龙大腿上,一声狂 怒的龙啸在头顶炸雷一般响起,震得他双耳发麻,眼前一片金星。他有气无力地将头靠在龙腿朝里的一侧,艰难地喘息着,只感到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就要将自己的肺撑爆。就在这时,恶魔火龙在空中急速地打了一个从上到下的螺旋,辛冠军好不容易盘到龙腿上双腿顿时被甩了出去,只剩下一双手臂仍然紧紧抱着大腿根。 “救命啊!呜——!”辛冠军看着眼前天旋地转的世界,只感到生不如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在他身边一人影一闪,辛敢当顺着风七扭八歪地飞了过来,就在即将掉下去的时候一把抱住恶魔火龙另一条后腿,成功将身子挂住。 “二弟——,呜!”辛冠军泪汪汪地嘶声吼道。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辛敢当抱着另一条龙大腿,转过头来吃惊地问道。 “你管我怎么来的,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辛冠军语带哭音地说。 “什么话?”辛敢当用力一蜷身子,艰难地在龙腿上调整着姿势。 “天河谷太危险了,我想回地府,我想回家,呜——”辛冠军说到这里放弃一切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哥,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乱了!”辛敢当趴在龙腿上苦着脸说。 “我管你,眼看着我们两个都完蛋了,爸妈肯定会伤心死……”辛冠军将脸贴在龙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现在不能想这些事儿……哥!”辛敢当用头抵住龙腿,闭上眼睛匀了一口气,“哥,你有武器吗?我的剑刚才被我弄没了。我得再找一处要害下手,说不定就杀了它。” “没有,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打一把啊?”辛冠军没好气地说。 “哥,你就别赌气了,又不是我让你跑上来的。”辛敢当哀求道。 “不是你拉我上城楼的吗?”辛冠军将腿再次缩回来盘在龙大腿上,右手从左肩膀上伸到背后的十一包中,逃出了一把闪烁着星光的大剪刀,丢给辛敢当,“这是我剪甲片的剪刀,用来修补装甲的,你可别再弄丢了。” 辛敢当轻舒猿臂,一把接过剪刀,放在眼前看了看:“上面镶的是什么?” “熔岩精,比钻石还坚硬,这玩意儿是无价宝,你别给丢了,卖一辈子命也赚不回来。”辛冠军扯开嗓子大吼道。 “又是你从秘藏博物馆搜刮的?”辛敢当问道。 “知道你还问,你还想着杀火龙呐?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逃生吧。我觉着咱们还是脱下裤子,打个结儿……”辛冠军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完,辛敢当已经反手握住地藏剪刀用力插入一片龙腿上的皮中,奋力撕开了一个大口。 恶魔火龙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啸声再次震动着辛冠军的耳膜,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又开始跌宕起伏,左右甩动。他奋力仰起头,只见辛敢当已经用脚踩着刚才在龙皮上开出的口子,朝着龙肚皮的方向艰难地爬去,他手脚所抓的地方都是他用剪刀开出的血口,龙血顺着这些开口疯狂涌出,在他身上糊了一层又是一层。 “二弟,你要小心它那对前爪啊!”辛冠军话音刚落,恶魔火龙在空中一个急速翻滚,他只感到身子一个倒空翻,从龙腿上脱了开来。 “糟,我完了!”辛冠军惨叫一声,四肢在空中拼命乱抓,一片混乱中突然抱住了一根粗壮肉条。他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龙尾,自己抱住的正是巨龙尾巴的上段。他仰起头,看到自己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找它的要害,这个洞难道不是要害吗?”辛冠军抬手从十一包中取出自己的打铁锤,攥在右手,朝头顶用力一捅…… 恶魔火龙忽然间惨叫一声身子从高空失速坠落,一对肉翅一阵疯狂地拍动,身子剧烈地痉挛着。已经爬到它胸膛上的辛敢当紧紧扒住他剪开的龙皮,将身子死命贴住龙身,睁大了眼睛向下看去:他发现的身子在一瞬间从高空飞越过朱红血城层层叠叠的城墙,飞临到血气蒸腾的地狱杀场,接着在一片刀光剑影中飞转回来,再次飞回到朱红血城最低的一处城墙。随着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恶魔火龙撞击在地面上,掀起了一地青砖。一股又一股猛烈的龙息朝着四面八方狂喷而出,引起接二连三的爆炸。辛敢当感到它被什么东西彻底激怒了,而且疼痛异常。他抓紧这片刻的时间在龙肚皮上用力撑起身形,举起剪刀在它心口处剪开一大片龙皮,接着倒握剪刀用力刺向它的心脏。恶魔火龙实在太大了,胸口的血肉肌肤足足有尺余厚,无论辛敢当怎么用剪刀乱插,也无法触及到核心部位。 辛敢当将剪刀插到裤带上,双手抓住龙皮,转回身望去。只见一大群蚁族战士正在不远处的废墟中探头探脑地张望,领头正是麦迪森。 “谁借我一把剑,借我一把剑!”辛敢当转回头大声吼道。 “接着!”麦迪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辛敢当仰头一抬手,一把接住了麦迪森的佩刀。他反手将佩刀深深刺入恶魔火龙心口。但是蚁族人的刀剑长度就象人族的匕首,完全无法够到方位。 龙啸声再次传来,一股龙息喷薄而出,烧得那群蚁族人哭喊连天,四外奔逃。 “我需要更长一些的,再长点的有没有。”辛敢当大声吼道。 “用我的旗!”麦迪森是这群蚁族战士中唯一没有逃跑的。他一把捡起被自己士兵丢在地上的战旗,抬手丢给辛敢当。 辛敢当伸手接过旗,倒转旗杆将旗头的矛尖对准恶魔火龙的心脏,力贯手臂狠狠扎了进去。旗杆走到半路被火龙坚硬的肌肉挤住。辛敢当左手松开龙皮,抱住旗杆,大喝一声,全身发力,整条旗杆被他双手直挺挺送入了恶魔火龙的心脏。他听到巨龙声嘶力竭地狂啸一声,一双肉翅猛地一扇,身子再次飞入空中。但是这一次,它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只是平平地打开翅膀,在空中一仰身,肚皮朝天地向地面滑翔而去。 轰地一声,这只巨大的恶魔火龙飞过几百米的距离,沉重地在长满黄秋英的原野上坠落,卷起一天的花瓣雨。辛敢当整个人跪坐在巨龙的肚皮上,咬紧牙关,双臂用力向上一拔,那杆浸透龙血的蚁族战旗被他一把拔了出来。随着战旗脱体而出,一股喷泉般的血浆喷射而出,高高窜入空中,在天上画了个蒲公英般的形状,随即漫空坠落,洒满了整个原野。巨龙的龙头从地上高高扬起,发出临死前最后一次凄楚的哀鸣,然后沉重地砸在地上,黄雾四起。辛敢当张嘴吐了口溅在嘴中的龙血,随手将那根麦迪森的战旗丢在地上,跌跌撞撞地从龙肚皮上爬下来,双腿一软,滚倒在地。在龙尾处,辛冠军连滚带爬地翻下龙身,朝着他滚落的地方爬去,与他并肩躺倒在地,在他手中兀自紧紧攥着他的打铁锤。 “死了?”辛冠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死了!”辛敢当剧烈地呼着气,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我杀的。”辛冠军说道。 “呃,明明是我杀的。”辛敢当想笑,却没有力气,“我刺中了它的心脏。” “但是,是我……我拜了它的观音。”辛冠军望着青天,悲愤地说。 辛敢当这才闻到从辛冠军打铁锤上传来的阵阵恶臭,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接着是浑身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他涕泪横流。 第二十九章 勇者之心和狮心盾 数个人影出现在二人的身边。他们感到几对强劲的臂膀把他们的身子扶了起来。 “干的不错,猴王、大熊!”一个诗人战士的声音从他们身侧传来。 “太精彩了,完美的绝杀。”另一个诗人战士热切地说。 “快带他们去见领主殿下,他想要立刻见到他们。”远处跑来的传令兵兴奋地说。他朝着辛敢当和辛冠军敬了一个笔挺的军礼,眼中充满了崇拜和艳羡。 在一众诗人战士的搀扶下,辛敢当和辛冠军跌跌撞撞地来到拜伦的帅旗旁。 拜伦策马来到他们面前,含笑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一拉缰绳,让开一条去路。在他身后,蚁族百夫长麦迪森正从一个飞奔过来的诗人战士手中接过辛敢当用来杀龙的那杆战旗。 “嗨,朋友们,我知道你们一定能做到。杀了一头恶魔火龙,嗯?用我的旗。”麦迪森兴奋地用手奋力掸开战旗,已经被龙血染成暗色的青底红蚁旗闪烁着熠熠血光。他转回身,举着手中的战旗冲到朱红血城下,双手高扬,将旗帜迎风展开,扯开嗓子吼道:“玫瑰诗人杀了恶魔火龙!火龙必死,玫瑰万岁!” “玫瑰,玫瑰,玫瑰,玫瑰,玫瑰……!”朱红血城高高低低的城墙上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天马帝国长弓手,蚁族工兵,匠族工匠纷纷将头探出城外,朝着辛敢当和辛冠军两兄弟发出毫无保留的喝彩。 淹没在人们欢呼呐喊的声浪中,辛敢当和辛冠军闭上眼睛,陶然欲醉,仿佛生命在这一刻攀升到自己本无法企及的高峰。 “他们在朝我欢呼吗?”辛冠军激动地喃喃说道。 “基本上是为我,不过你也有一点点。”辛敢当笑着说。 “呸,龙谁都会杀,观音只有我拜过,他们是在为我欢呼。”辛冠军不服地说。 “感觉不错吧,大哥,做英雄的感觉。”辛敢当仰头望着人群涌动的城头,喃喃说道。 “不错,有种让人上瘾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否有益健康,但是很爽。”辛冠军低声道。 一阵蹄声在身侧响起,拜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做得很好。” 听到他的声音,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转回身来朝他挺身行礼,但是满脸的自豪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拜伦从腰畔抽出那把辛敢当曾经用来杀死夜貘的战剑,朝辛敢当扔过来。辛敢当一把接住,横剑一看,只见剑上黄中带红的光芒即使在阳光普照的白天仍然灿烂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吗?”拜伦沉声问道。 “不知道。”辛敢当摇了摇头,双眼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神色。 “它叫勇者之心。三千年前赤潮之战结束后,云上国魔法名匠司徒楚天用魔火融合天星屑熔解浮壤精包炼玄钢,用黄秋英原野上战死的三十万勇士鲜血浇灌此剑,剑成之夜,黄秋英之光照亮了整个云台横岛,岛上残存的十万健儿彻夜狂欢庆祝名剑的铸成,传说这把剑中的剑魂至今仍然对当年的情景记忆犹新。你把剑贴在你的耳旁听一听。”拜伦沉声道。 辛敢当听命将剑贴在耳边,闭上眼仔细聆听。剑面上传来一阵清凉冰冷的感觉,仿佛一阵深秋的晚风吹过耳际。他的灵魂一瞬间没入这如梦如幻的晚风中,混混噩噩地飘荡到一片夜色笼罩的旷野之中。在天边,一片黄中带红的光芒仿佛朝阳一般升起,顺着晚风涌来一浪又一浪慷慨激昂的呼喊声,仿佛有成千上万勇者的灵魂在欢庆他们当之无愧的胜利。那起伏回荡的呼喊声激烈,欢快,肆无忌惮却又充满了美感,那是一种让人感到无比自由却又无比丰富的酣畅,辛敢当从不知道世间真的存在这种感觉,他也根本无法想象。 “听到了没有?”拜伦的声音再次传来。 “听到了。”辛敢当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双眼放射着激动的光芒。 “感觉到了吗?”拜伦又问。 “感觉到了!”辛敢当用力点点头。 “记住这种感觉,记住现在的感觉。”拜伦柔声道,“人一生总要打几场看起来根本无法获胜的战役。这不是不幸,而是幸运。因为一场战役明知无法获胜,你还不得不打,正说明你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而参战的,你的心永远不会质疑你战斗的初衷,天河谷东的人喜欢说得简单些,他们会说:你无愧于心。当你感到无法获胜的时候,不要绝望,更不要放弃。你要记住刚才你的感觉,记住那种肆无忌惮的喜悦,那种今生无悔的酣畅,记住无论你遭受到多少挫折,多少痛苦,你仍然拥有至少一万分之一的机会获得这种胜利。所以无论你成功还是失败,你的一生已经活得尽兴,因为你已经拥有了勇者之心。” “勇者之心……”辛敢当低下头,细细咀嚼着拜伦的话,一时之间不禁痴了。 “给!”拜伦从身上解下勇士之心的剑鞘,丢给辛敢当。 辛敢当一把接过,满脸疑惑地望向拜伦。 “收下它吧,这是你完成任务的奖励。”拜伦笑着说。 “你把你的佩剑给我?!”辛敢当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还有更多的使命要你来完成,至少要给你一把趁手的好剑。”拜伦微笑着说。 “谢谢领主殿下!”辛敢当激动地大声说,珍而重之地将勇士之心插回剑鞘,背到背上。 辛冠军艳羡地看了看辛敢当背上的勇者之心,随即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拜伦,样子仿佛一只希望主人丢块肉骨头的狮子狗。 拜伦转头看了他一眼,从背后解下那枚曾经救过辛氏兄弟性命的狮心图案盾牌,递给辛冠军:“这个盾牌给你。” “谢谢领主殿下。”辛冠军对于盾牌的喜爱远远大于战剑,看到这枚盾牌顿时喜形于色。 “这是一位参加三千年前赤潮战役的野泽族战将的兵器。他本是族中最胆怯的战士,经常遭到战友的嘲笑。在朱红血城前的血战中,他的兄弟因为一次冲锋而失陷在万军丛中。兄弟之情让他忽然间勇气百倍,他用一只盾牌一把战斧单身杀入敌阵深处,靠一个人的力量开出一条血路,不但救回了自己的兄弟,还救回了失陷阵中的整整一个野泽兵团。他的盾牌因为多次兵刃的撞击而化为碎片,他化身成一只雄健的山狮自始至终挡在自己兄弟的面前,直至战死。战争结束后,他的兄弟请来蚁族著名盾匠将他的盾牌碎片用龙牙镶在一起,并用龙骨熔铸,就成了今日的这面盾牌。我们管它叫做狮心盾。”拜伦将这面盾牌的来历娓娓道来,最后总结道,“希望你也能用这面盾牌保护好自己的兄弟。” “是,是!”辛冠军心中暗暗为刚才的故事而胆寒,但是却又不敢让拜伦失望,连忙满口应是。 拜伦看着他笑了笑:“辛冠军,我看出来这个战场让你吓得不轻。但是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一个人不到最绝望的时候,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天河东的人喜欢说板荡知豪杰,就是这个道理。” “是,我记住了。”辛冠军心里不以为然,但是面上却堆满笑容。 就在这时,一道直入云霄的红色魔法烟火突然间在沙场正中间冉冉升起,凌空炸开,幻化出一枚红色的血滴。 “果然是郁金香重步兵团出了事。”拜伦转过头对一个传令兵道,“你去传令,让斗士兵团的预备队全部上前线支援中军。”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拜伦调动马头抬高了嗓音喝道:“所有玫瑰营战士,跟我走!” “喝!”在高坡上残剩的两都玫瑰营诗人战士齐刷刷地应是,跟在他的马后跑步出发。辛敢当和辛冠军对望一眼,也跟在队伍的尾部朝着沙场的核心冲去。 第三十章 临危受命 刚刚冲进郁金香重步兵为首的战场之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辛敢当和辛冠军猝不及防,忍不住张嘴干呕了几下。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撼动着他们脆弱的耳鼓,将一股深深的战栗刺入他们的心中。他们感到心脏好像被一只巨人的手掌在拼命揉搓,那种难过的感觉令他们想要吐血。在他们面前,郁金香重步兵和赤潮鬼兵的尸体重重叠叠地铺满了地面。满地的野花被鲜血浸透,甚至被血河淹没,短肢残体在血洼中飘浮,触目惊心。折断的兵刃,破裂的盾牌,染血的战旗散落一地,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激烈战斗。再往前冲一段路程,郁金香重步兵的尸体开始愈来愈多,每具尸体的盔甲都布满了裂痕。终于,有一堆七八个士兵叠在一起的尸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在这堆尸体的中间,横躺着一只全身灰黑色,肚皮闪烁绿光的怪龙。这只怪龙有着健硕的四肢,两只前肢相对较为细小,但是比起普通魔龙的前肢又健壮了很多。它的头部酷似史前的大蜥蜴,巨大,坚硬,狰狞,一双闪烁着黄光的巨眼残留着生前的冷酷和凶狠。它的龙嘴和头顶之间长着一块坚硬的骨骼,类似犀角,但没有犀角锋锐,却坚硬得多,有点像战船上安装的撞角。这只怪龙的身上披挂着鳞甲,背上安装着坐鞍和马镫。在它的身子下面,躺着一只健壮的赤潮鬼兵,比起别的鬼兵,这个鬼兵的骨架和身材显得异常高大,身上的肌肉虽然腐烂脱皮,但是仍然看得出生前的强壮和凶猛。 “这条龙是地行龙族中的撞龙,它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是赤潮军中的突击兵团主力撞龙魔兵!”“他们怎么深入到郁金香兵阵的后方来了?”“香水龙骑兵都干什么去了!?”跟随在拜伦身后冲入战场的诗人战士们满怀震惊地纷纷议论着。 “领主殿下!”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阵中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玫瑰诗人营营长野狐冼率领着七八个诗人战士骑着骏马一身浴血地来到拜伦面前。 “什么情况?”拜伦一把拉住野狐冼战马的缰绳,稳住他的身形,沉声问道。 “埃……埃斯梅拉达。”野狐冼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带领着所有龙骑兵偷偷撤出了战场,朝着铁门栓城的方向逃了。郁金香兵阵两翼没有了护卫,被……被赤潮的撞龙骑士团从两翼包抄了过来,他们在阵后发动进攻,整个重步兵团的阵形全乱了。” “克劳德呢?他为什么不及时调整阵形?”拜伦急道。 “他听说妻子带兵撤走,整个人垮掉了,根本无法再继续指挥战斗。殿下,郁金香兵团已经完了。”野狐冼说到这里,嗓音已经嘶哑。 就在这时,在沙场的南北方向同时升起了三朵艳丽的血滴形魔法烟火。 “殿下,斗士兵团、佣兵军团和天马骑兵团都受到了迎头痛击,撞龙骑兵的穿插将所有阵型都搅乱了,赤潮兵团本来就比我们多几倍的兵力,没有严整的阵形,我们的队伍会被淹没的。”野狐冼焦急地吼道。 “我立刻去接手郁金香兵团的指挥,整合所有部队撤退。野狐冼,你带领玫瑰营集结战场上被冲散的士兵作为殿后兵团,必须坚持两个小时,保证大部队顺利撤退。”拜伦厉声道。 “是!”野狐冼瞪圆了眼睛,肃然道。 拜伦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兵队,眼中露出一丝深邃的悲痛,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队伍末尾的辛敢当和辛冠军,沉声道:“你们所有人都听候野狐营长的指挥。” “是!”众亲兵神色肃穆地齐声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偷偷互望了一眼,隐隐约约间似乎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拜伦和野狐冼默然对望了片刻,野狐冼忽然开口道:“殿下……” 拜伦的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攥住战马的缰绳,朝野狐冼点点头,做了一个允许发言的示意。 “殿下,能够和您并肩作战,是野狐冼毕生的荣耀。”野狐冼在马上挺直了身形,背上的披风迎风展开,看起来仿佛一杆猎猎的军旗。 “混话,活着回来,我们还没有输。”拜伦厉声道。 “……”野狐冼没有回答,只是向他用力敬了一个军礼。 拜伦最后看了他一眼,用力抿了抿嘴唇,抬手一挥,带领两个掌旗手冲入了远方一片混乱的郁金香重步兵阵。 野狐冼转回身,从身边的旗手手中抢过玫瑰诗人营的战旗,用力举到空中,大声道:“所有人跟我走!” “喝!”周围足足半营的诗人战士齐声呐喊,跟在他的马后朝着乱阵的正前方冲杀而去。辛敢当用力拔出勇者之心,左手从怀中掏出灰铁匕首,跟在步兵队后面撒腿飞奔。辛冠军从背后解下狮心盾,握在左手,右手从十一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另一枚自制的匠族铁盾紧紧握在手心。 辛敢当看了一眼辛冠军手中的装备,后腿重重踢在前脚跟上,差点摔出一溜跟头,他放慢脚步,凑到辛冠军身边,低声道:“大哥……你怎么两手拿两副盾牌啊?” 辛冠军皱紧眉头:“怎么,就许你双手拿剑,就不许我双手拿盾牌?” “你不拿武器,怎么杀敌啊?”辛敢当问道。 “我用盾牌啊。” “盾牌怎么杀敌?” “你没杀过虱子吗?用两片盾牌挤啊。”辛冠军最后的一句话直接让辛敢当闭上了嘴。 刺耳的铁哨声在玫瑰营的前锋处响起,所有诗人战士同时将武器指向前方,严阵以待。 “是撞龙骑!准备战斗!”野狐冼高亢的声音在队伍前列嘹亮响起。 “杀——!杀——!”玫瑰营战士扯开嗓子怒吼着,借此鼓舞着士气。 “所有阵列朝我靠拢,盾阵,长矛列阵!”野狐冼再次大声发令。两百余个举着盾剑和长矛的战斗型诗人排成整齐拥挤的队列,朝着野狐冼的战旗涌去,在他周围堆成了一片钢铁壁垒。辛敢当和辛冠军各自举着剑盾来到盾牌阵的后面,踮着脚尖,越过前排盾牌手的肩膀,朝前方望去。 前方的杀阵中黄烟滚滚,数枚血骷髅战旗在风中猎猎飞扬,在空中划出数条黑虹,朝着玫瑰诗人营的阵列急速靠近。一阵长风吹来,吹散了弥漫空中的花雾,冲杀而来的敌人此刻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密密麻麻的恶魔撞龙在地平线上一列列出现,朝着玫瑰营狂奔而来。随着它们每一个奔跑的动作,他们身上健硕的肌肉犹如波浪般不停涌动,而他们身上披挂的鳞甲则如浩瀚的海面闪烁着粼粼金光,它们的恶魔撞角随着左右摇晃的头颅耀武扬威地舞动,杀气横溢。撞龙上的恶魔骑士们一个个都穿着严密的板甲,头上戴着罩住整个头部的钢盔,手中紧握闪烁寒芒的长柄砍刀和刺枪。远远望去,这些重甲撞龙骑犹如一片决堤而来的钢铁洪流,即将把面前的一切生机统统淹没。 “弓箭——!魔法——!准备!”野狐冼大声吼道。 上百名弓箭和魔法诗人将弓箭和法杖高高举起。 “开弓——!”负责测距的都长、伍长们扯开嗓子大吼道。 “无坚不摧的火神,请聆听我的祷告……” “……愿天上的雷霆完成我的宏愿……” “纯洁无瑕的冰雪女神,请祝福你虔诚的信徒……” “……愿神圣的天父与我同在!”魔法诗人们开始飞快地朗诵着自己熟悉的魔法咒文,力求在指挥官发令前完成魔法释放的准备。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周围的空气中闪烁出无数橘红、天蓝、杏黄色的魔法闪光,仿佛世界上所有魔法元素此刻都在朝这个战场上迅速聚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多人施展魔法的壮观景象。辛冠军直接看傻了眼,辛敢当虽然也感到目眩神迷,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从背上取出弓箭,开弓搭上磷光箭。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愈来愈近,吐着火焰和黑气的恶魔撞龙嘶吼着飞速接近 ,它们头上的撞角并列排在一起,朝着盾阵冲刺而来。 “发射!”野狐冼拔出自己的青锋剑用力披向前方。 “冰箭——!”“火弹——!”“三头火蛇!”“天雷——!”“闪电之链——!”“圣光冲击——!”“审判——!”无数魔法诗人提高嗓音大声召唤着自己提聚的魔法能量,以各种不同的形态释放出来。 淋漓撒下的玄冰凌,跳动飞扬的火球,在空中扭曲成三头蛇形的火舌,撕破天空的淡白色闪光,宛如长鞭一般扫过战场的蓝色电链,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突然降临战场的圣光柱瞬间淹没了第一排的撞龙骑士,紧跟着的是一片密集凌厉的箭雨。 惨叫声,嘶鸣声和重物落地声接二连三传来。辛敢当看到自己的磷光箭射中了一只撞龙的左眼,它惨嚎着将身子一横,绊倒了旁边的两只撞龙,接着被后面的撞龙群踩在脚下,它和背上的骑士瞬间成了肉泥。第一排的撞龙都和这只撞龙一样,受到了弓箭和魔法的洗礼,有些被冻成了冰柱,又被背后的龙骑撞碎,有些被烧成了焦炭,灰飞烟灭,有些被闪电电酥了身子,打横倒下撞飞了身后的龙骑。有些冲得靠前的龙骑直接被圣光冲击的光明魔法送去了冥界。更多的撞龙则披着一身的箭羽惨嚎着跪倒在地,死在血泊中。 “好!”辛敢当兴奋地再次搭上一根磷光箭,准备再次弯弓。 “小心啊!”一旁的辛冠军用力一拱他的身子,将他撞倒在地。他只感到头顶一片寒芒闪过,却是一匹撞龙骑已经来到了盾阵之前,骑士砍刀正朝着他劈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抬眼一看,发现虽然第一批撞龙骑被一扫而空,但是第二批撞龙骑已经踏着它们的尸体冲到了阵前。 “挡——!”野狐冼下马举起自己的盾牌,加入了盾阵的行列。两百个盾牌手和长矛手同时大喝,兵刃齐举。上百只健硕的撞龙用撞角狠狠撞在战阵之上,长矛的折断声,盾牌的破裂声和诗人战士骨骼断裂的凄鸣纷纷响起。几十个战士承受不住剧烈的撞角轰击,纷纷倒地,被踏成了血泥,盾阵出现了一个缺口。 “冰环——!”冰魔诗人们纷纷释放冰甲防护魔法,用成吨的冰柱堵住了缺口。 “长矛——!”野狐冼奋力抵住至少两匹巨型撞龙的挤压,嘶声吼道。 数十个手持长矛的战斗型诗人挤开弓箭手和魔法师,冲到阵前,长矛齐举用力戳向前方。数十个撞龙骑士的身躯同时被长矛刺穿,惨叫着摔下坐骑。没有了主人的撞龙开始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搅乱了身后撞龙骑士的阵型。 一阵狂野的咆哮声再次传来,后排的撞龙骑源源不绝地涌来,有些踩着前排的尸体继续冲击着盾阵,有些则开始朝着盾阵的两侧包抄。弓箭诗人和魔法诗人们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开始用连绵不绝的箭雨和此起彼伏的魔法释放对他们进行压制。而前排的战斗诗人则挥动砍刀、战剑、长矛对正面敌人进行坚决果敢的攻击。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血雨腥风之中。辛冠军因为自己举了两块盾牌的关系,渐渐的被人群挤到了前线上,距离怒吼着的撞龙群越来越近。而辛敢当则因为要用弓箭压制两侧的撞龙骑士而和他距离渐渐拉远。 第三十一章 箭凌长空 龙啸声从头顶上传来,几只在战场上游曳的小恶魔龙在空中盘旋飞过,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示警一般的鸣叫。 “它们在召唤士兵对我们进行合围!给我把它们射下来!”野狐冼挥剑砍死了一个撞龙骑士,大声吼道。 十几个弓箭诗人同时瞄准天空开弓放箭。一只小恶魔龙浑身中了五箭,悲鸣着扑落在地。另一只小恶魔龙翅膀中箭,惨嚎着越飞越低。另外一只小恶魔龙机警地升入高空,远远避开了弓箭的射程。 “射不到了,跑了一个!”一个弓箭诗人大声报告道。 “无论如何要把它弄下来,否则我们就要陷入重围!”野狐冼厉声道。他的话让所有弓箭手都焦急了起来,他们纷纷弯弓搭箭,朝着高空中的小恶魔龙瞄准,却没人有把握射中那么高的目标。辛敢当朝着另外那只翅膀受伤的小恶魔龙望去,只见这只小龙正歪歪斜斜从玫瑰营的盾阵旁边掠过。他灵机一动,将弓箭背回身上,双腿一纵,跳上了盾牌手们斜斜举起的盾牌,一路踏过去,飞快走到辛冠军举着的两扇盾牌上面。 “喂!”辛冠军顿时不满了起来,“二弟,你以为你真的轻如鸿毛吗,加起来也有上百斤,你想压死我啊。” “哥,听到我说到三的时候,你用力推我一把!”辛敢当大声说。 “你干什么……”辛冠军想要问个究竟,耳边却已经响起了辛敢当嘹亮的倒数声。 “三——!”辛敢当的吼声让辛冠军无法细想,只能用力一推盾牌,辛敢当借力一弹身,身子高高窜起,恰好骑到了那条低飞而过的小恶魔龙身上,抬起手抓住龙翅上钉着的一根铁羽箭,用力一拔。 小恶魔龙惨叫一声,随即发出一声长鸣,本来僵直的肉翅舒展了开来,用力扑击着朝高空飞去。辛敢当舒展全身,蜷伏在龙背上,从背后摘下青藤弓,挽弓搭箭,瞄准天空中盘旋飞去的另一条小恶魔龙。 他强行搭乘的小恶魔龙在空中飞了片刻,似乎有些明白了辛敢当的企图,身子一耸,准备朝下俯冲,带着他远离最后一条可以示警的小恶魔龙。眼看着辛敢当和魔龙之间的距离就要再次拉开,他双腿一缩,整个人蹲在小恶魔龙的身上,运足气力双腿一弹,身子高高跳起,与此同时,抬手开弓射箭,磷光箭化为一道青色的电光,顺着侧面吹来的长风,在空中划出一条略微倾斜的抛物线,飘飘悠悠地窜入云端,接着吊射而下,端端正正从高空中那条小恶魔龙的龙颈穿过,将它的脖子射了个对穿。一蓬黑血从它脖子的另一侧喷出。它沙哑地嘶鸣一声,头一垂,从空中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 辛敢当在空中一箭射死了那只逃之夭夭的恶魔讯龙,一把背上青藤弓,抬手拔出勇者之心。当他从空中落到刚才骑的恶魔讯龙身上时,他反手握住战剑,力贯臂膀,一剑刺向小恶魔龙的后脑。令他惊讶的是,这一剑的刺入并没有受到坚硬龙皮的阻挠,勇者之心势如破竹地刺入后脑,从恶魔讯龙的龙嘴里穿出。 “吖——”恶魔讯龙只发出了半截惨叫声,就双翼一挺,从半空中颓然滑落。辛敢当双脚踩着魔龙,拔出一泓清泉般的勇者之心,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地面上的景致在辛敢当的眼前迅速地清晰变大,身下数千乘着撞龙疾驰的赤潮骑士犹如滚滚浪潮在身下汹涌而过。辛敢当看到一名左手高举血骷髅旗的骑士用右手挥舞着长达五尺的狼牙短锤大声咆哮着,催促身边的骑士发力冲锋。“他们的头子?”辛敢当的心中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已经将右手剑交到左手,身子低低蹲下。当垂死的恶魔讯龙滑翔过这名骑士首领身边的时候,他猛然探出手,一把从它手里夺过那杆血骷髅旗,接着身子在龙身上一个轻盈的旋转,左手剑旋转横切,一剑劈下了这个首领的头颅。恶魔讯龙的尸体擦着众玫瑰营盾阵战士的头顶飞入阵中,辛敢当听到战士们声嘶力竭的吆喝“杀——”,紧接着响起一批撞龙骑士狠狠撞在矛阵上的声音。恶魔讯龙尸体沉重地坠落,他一个跟头滚落在地,将手中夺来的血骷髅战旗倒插进泥土中。 身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渐渐微弱了下来,玫瑰战士们兴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辛敢当转回身,却发现刚才仍然凶猛地攻击着矛阵的撞龙骑士们开始陆陆续续地撤退,仿佛忽然间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转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谁杀了他们的指挥官?”野狐冼兴奋地吼道,“谁杀了天上的讯龙?干得漂亮!” “干得漂亮,这是说我吗?”辛敢当心中一阵兴奋,连忙高高举起手,跌跌撞撞挤开欢呼的人群,来到阵列之前,大声叫道:“营长,你在叫我吗?” 野狐冼推开堆积在他身边的撞龙骑士尸体,披着一身血污来到辛敢当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用大拇指使劲摁了摁他手腕上的黑魂印章。 他的黑魂印章上顿时发出一连串青绿色的荧光,一排排文字被一道碧光打在空气之中:“击杀夜貘一只,击杀恶魔火龙一头,击杀恶魔讯龙两头,射杀撞龙骑士五人,击杀撞龙骑士营指挥官一人。” “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野狐冼兴奋地一把将辛敢当拎到身边,用胳膊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用力挤压着,“看不出啊,你个匠族小子这么能打。” “营长,营长,我喘不过气儿来了……”辛敢当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 在他们周围,庆祝胜利的战士们山呼海啸着玫瑰营的名号,“玫瑰,玫瑰”的狂吼声再次震撼疆场。 看着辛敢当再次大大露脸,刚才缩在阵中吓得要死的辛冠军连忙学着野狐冼的样子用力摁了摁手腕上的黑魂印章,一个大大的数字随着一阵碧光冒了出来:“零……”辛冠军铁青的脸色顿时变成赤红。眼看着周围斜眼看他的诗人战士们脸上都露出不屑或者怜悯的神色,他恨不得立刻打个洞躲进去。 野狐冼此刻已经重新跨上了自己的战马,高高举起玫瑰战旗,大声呼吼着:“玫瑰营在此!所有散兵向我集结——!”撤掉盾阵的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号子一起大声呼喊:“玫瑰营在此——!向我集结——!”辛敢当和辛冠军跟在队伍的尾列,一边小跑一边也跟着喊着。辛冠军因为刚才没出过多少力,现在喊得格外大声,一是希望能够争取表现,二是希望多召唤些战友同僚在身边做掩护。刚才虽然玫瑰营大展神威,以不到五百人的弱旅杀散了数千的撞龙骑兵,但这不过是敌人第一波攻势,在这大阵的深处,天知道还有多少赤潮鬼兵在游曳。 “郁金香重步兵第三师第一旅第五营营长向你报到!” “郁金香重步兵第四师第三旅旅长向你报到!” “郁金香重步兵第四师第一旅第一营第一都第一阵阵长向你报到!” “斗士兵团第一师第二旅第一营营长向你报到!” “大河佣兵团第二师第三旅旅长向你报到!” “天马骑兵团第五师第一旅旅长向你报到!” 随着野狐冼越来越深入到战场的深处,零零星星被赤潮大军打散冲乱的士兵不断被他召唤到队伍中。这些散兵所属的编制已经彻底被赤潮兵团瓦解,野狐冼趁着战争的间歇向他们询问各自兵团的处境,得到的都是噩耗:天马骑兵团为挽回劣势所做的短促突击被撞龙骑士兵团迎头痛击,赤潮兵团的精英怪兽倾巢而出,没有龙骑兵和郁金香重步兵的压阵,盔甲单薄的天马骑兵团的阵形被碾碎,大批士兵被杀,剩下的四散逃亡。斗士兵团企图接手郁金香重步兵的地位,却被超过他们兵力十倍以上的敌人围攻,陷入了乱战。佣兵团试图整合整个战场兵力的努力虽然有了成果,但因为佣兵团的兵力本来就单薄,再加上将战线蔓延到整个战场,此刻已经捉襟见肘,很多纵深单薄的地点被敌军冲散,数个佣 兵团失陷茫茫敌阵之中。郁金香重步兵团损失最是惨重,不但遭到撞龙骑四面八方的冲击,而且赤潮精英怪兽也把他们当成了主要攻击目标,数十万的鬼兵更是攻掠如火,绝不停歇,重步兵团足足三个师的兵力被彻底打散,编制一片混乱,兵不见将,将不见兵。 “所有人朝我靠拢,我们组成殿后阵线,掩护大部队撤退。”野狐冼提高嗓音宣布道。 “将军,敌人太多太强大,我们这里只有不到一千人,根本无法保持阵线。”一个斗士兵团的营长说道。 “我们会继续召唤散兵,所有集结到玫瑰旗下的战士听我指挥,我是屠龙佣兵野狐冼,谁敢不听号令私自后退,杀无赦!”野狐冼厉声道。 “是!野狐将军!”听到野狐冼的名号,所有新并入的散兵无不噤若寒蝉,忙不迭地大声应是。 “继续集结散兵,我们在前面的小丘列阵!”野狐冼用手一指后方大约五百米处一个微微隆起的山丘,大声道。 第三十二章 殿后血战 这一支混杂着四个人族军团并由诗人指挥的杂兵在乱军从中穿来穿去,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将乱军中散布的人族队伍一队队一列列地串起来,渐渐形成了一支可观的兵力,人数也从刚开始的五百人增加到一千人,又成几何级数般地增长到五千人。这个时候,野狐冼已经带领着这支杂兵贯穿了整个沙场,杀散了数十阵的鬼兵和精英怪兽,来到了他认定为最后战线的无名小丘。 当这支孤军列阵在小丘两侧时,所有士兵身上都已经被血浆覆盖,不是自己的鲜血就是敌人的污血。很多年轻的新兵此刻已经气喘吁吁,筋疲力尽。 “来人,划线!”野狐冼高高站在小丘上,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 顿时有两个气魔诗人策骑两匹快马从他的战旗下穿出,飞快来到小丘后十米处,一个朝南一个朝北飞奔而去,在他们身后闪烁出一溜金红色的光华,光华在空中滞留片刻,随即垂直落下,深深印入原野的泥土之中,形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纵贯南北的印线。那两个气魔诗人划下这条长线,同时调转马头,飞奔回野狐冼的身边。 “都看见那条印线了吗?”野狐冼厉声吼道。 “看见了!”士兵们轰隆隆地应道。 “知道那是什么线吗?”野狐冼又问。 “耻辱线!”士兵们再次大声吼道。 “没错,跨过此线,永生都会烙下逃兵的印记。战场之上,要么同死,要么独活。真的勇士死也要面向敌人倒下。你们可愿意和我野狐冼同死?”野狐冼用力拔出青锋剑,高高举过头顶。 “同死————!”小丘两翼五千多各国士兵双目尽赤,同声吼道。 “完了,完了……”辛冠军听到野狐冼的吼声和身边士兵的呼喊心中大叫冤枉。他本来是来支援赤潮的地府铁匠,谁知道跟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弟鬼使神差做了玫瑰诗人,又鬼使神差上了前线,最后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殿后军,现在连最后一条逃命的活路也被堵死了,难道他今生注定要死在赤潮前线吗?他转头看了一眼辛敢当,只见这个毛头小子正红着眼大声呼喊“同死”,完全感觉不到将要面临的死亡恐怖,这让他又是沮丧又是愤怒。 “哥,你怎么不跟着喊啊?”辛敢当转过头来,看了辛冠军一眼,奇怪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喊啊,我可还不想死。”辛冠军郁闷地说。 “哎呀,哥现在正是要拼命的时候,豁出命可能还有一条活路,这也是不得已啊。”辛敢当连忙劝慰道。 “你当然想拼命了,你是天河谷族人,我可是地府人,好好的在地底下呆着多好,我这完全是管闲事。谁想着管闲事也要陪上性命啊。”辛冠军怒道。 辛敢当对于辛冠军的处境也感到难堪,他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大哥,你不是有两幅盾牌吗,你就先顶着,跟在我身边,我厮杀,你保护,尽量保着性命。看到实在熬不过去了……”他说到这里,朝左右看了看,侧头贴到辛冠军的耳朵边小声说:“你就钻到尸堆里装死,等过了时间,耻辱线没了,你再逃跑也来得及。” “啊,这是好办法!”辛冠军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但是他忽然又担忧了起来,“二弟,那你呢?” “就像你说的,我是天河谷人,这一关是躲不过的,我会追随野狐营长直到战死。”辛敢当说到这里,眼圈一阵发红,嗓子也哑了,“哥,我其实不想死,但是我们是玫瑰诗人,这是玫瑰诗人应尽的义务。今后,爸妈两位老人家,你多照顾,告诉他们我有多了不起好吗?让他们能为我自豪。” “你连死后都要跟我争宠?我凭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破事儿,要说你自己去说。”辛冠军听到辛敢当已经立下死志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难受,一双绿豆眼布满了血丝。 “哥,你连我最后的遗愿都不管啦?太自私了!”辛敢当顿时生起气来。 “你一辈子都压在我的头上,要是你死后成了烈士,家里还有我容身之地吗?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辛冠军怒道。 “你……”辛敢当又气又急,还想和他争辩几句,但是熟悉的铁哨声再次响起。他和辛冠军猛然抬起头来,却看见东北方向黑烟滚滚,数万黑压压的赤潮鬼兵刀光霍霍,气势如虹地朝小丘方向扑来。在东南方向,又一股数千人的撞龙骑士策动撞龙狂飚而至。在他们的正前方,一只足有四五米高的怪兽扛着一把巨大的钉锤,带领着上万健壮高大的猛鬼兵排成巨大的方阵隆隆走来。 “列阵——!”野狐冼催动战马飞奔到战阵的第一线,高高举起青锋剑,发布号令。但是这三股大军来得实在太过迅速,还没等士兵们结好相应的阵列,鬼兵,猛鬼兵和撞龙骑士三股大军已经和殿后军的各个兵团绞在了一起。喊杀声遍地而起,震耳欲聋。 辛敢当和辛冠军所在的阵列被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赤潮鬼兵围困,刀枪剑戟齐刷刷地扑来,吓得辛冠军尖叫一声,双手盾牌同时举起,奋力挡在辛敢当面前。 “大哥小心!”辛敢当想要挺身冲到辛冠军的面前,却听到辛冠军盾牌上传来一阵打铁一般强烈的敲击声。原来辛冠军面前的几个士兵一瞬间就被这些鬼兵吞没,他成了阵列中最后的阵线,周围都挤满了蜂拥而上的鬼兵,辛敢当要是冲上前,只能被扎成筛子。 “我的妈呀,好可怕啊!”辛冠军心胆俱裂,一边举着盾牌上下舞动,一边哭丧着脸嘶吼道。他对面的七八个鬼兵拼命用手中刀枪斧钺狠狠撞击着辛冠军的盾牌,希望在他所坚守的阵线上打出缺口。可惜辛冠军从七岁开始打铁,如今已经有十三个年头,论力量和坚韧,整个人族兵团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他举着两面盾牌死死护住全身上下,顺带着护住身后的辛敢当,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退让。 “干得好!大哥!”辛敢当对于辛冠军的印象全部改观,他一把扒住辛冠军的脊背,踩着他的老腰向上就爬,只一会儿就攀上了他的肩膀。 “你干啥?又当我是树?还不乖乖躲起来,嫌死的不够快吗?”辛冠军一边奋力挥动着盾牌挤着面前的鬼兵,一边下意识地喝骂。 辛敢当骑到他的肩膀上,身子伸长了探出去,用力挥动手中的勇者之心,狠狠砍向最前面的一个鬼兵。这个赤潮鬼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战剑的走向就被一剑劈下了半片头颅。一旁的一个鬼兵大吼一声,举起沉重的战斧,对准辛敢当的脖颈狠狠砍来。辛敢当身下的辛冠军立刻一举左手的狮心盾,“轰”地一声,那鬼兵的战斧顿时被远远克开。辛敢当顺势战剑一挑,直接没入这个鬼兵的咽喉。 “阿哈,这个人头怎么也应该算我的吧?”身下的辛冠军听到鬼兵惨叫声,不禁一阵兴奋。 “大哥,你别走神好不好。”辛敢当再次挥动战剑砍断了一枚刺过来的铁矛,反剑一旋再次干掉一名鬼兵。 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凄厉,不少集结在玫瑰营中的各国散兵无法承受鬼兵们强大的攻击,在力竭之后被乱刃分尸,辛敢当辛冠军所在的阵型越来越萎缩,渐渐变成异常单薄的一线,转眼就要被突破。 辛敢当和辛冠军虽然奋勇再杀了数人,终究无法扭转大局,他们所在的地点成为了战线最单薄的区域,无数杀红了眼的鬼兵蜂拥而上,密密麻麻的兵刃仿佛一堵墙一般压在辛冠军两枚盾牌上,让他累得呼哧带喘。 “弟,我快不行了,你想办法让他们匀一匀,我连装死的空闲都没有。”辛冠军哭诉道。 辛敢当连续挥动战剑杀敌,身前砍翻了一圈敌人,却又被另一圈敌人围上,顿时感到气力不济。 “哥,我不行了,咱们估计要交待在这儿了,做兄弟有今生没……” “去你的,这才打了几分钟你就开始鼓捣遗言了,我还没活够呐!” 就在这时,围在他们面前的鬼兵一 个接一个窜了起来,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惨叫了一声,就下雨一般落回地上,气绝身亡。二人抬眼看去,只见野狐冼单人独骑,右手握着一枚刺枪,左手握着青锋剑,近劈远刺,左克右挡,在万军从中纵横驰骋,每到一处,就有一条长线上的敌人被他的刺枪接二连三挑飞到天上,而他的青锋剑转挑敌军带头的首领厮杀,每杀一人就砍断一杆血骷髅旗,每断一旗,就有成百上千的鬼兵失去主心骨一般四散奔逃。他杀过东北方向的鬼兵大阵,长长一溜鬼兵将校的尸体沿路画出这位玫瑰营猛将前进的路线,令他的冲锋平添无穷杀气。 “玫瑰!玫瑰!玫瑰!玫瑰!”西南残存的人族战士们士气大振,他们加倍勇猛地砍杀着战场上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敌人,一瞬之间挽回了劣势,将上万赤潮鬼兵杀得四散奔逃。野狐冼没有对敌人穷追不舍,只是策马来到辛敢当辛冠军所在的诗人阵列之前,大吼一声:“跟我来!”随即策马从殿后军后阵直穿而过,朝着东南方向杀去。 “杀——!”辛敢当从辛冠军背上跳下来,高高举着战剑,追在一群诗人战士的身后朝着东南跑去。 “现在你精神了?”辛冠军扛着两幅盾牌,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面,带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朝东南跑去。 第三十三章 一将横绝 东南方的战况比起东北更加惨烈,数千撞龙骑兵仿佛一道铁犁狠狠犁过殿后军的阵营,留下满地血肉模糊的残尸,将整个军列冲得七零八落,眼看着殿后军的南翼就要被彻底折断。野狐冼策动着战马强冲到撞龙骑兵的前锋,以一人一骑挡住了敌人的去路。冲上来的第一个撞龙骑士野兽般地咆哮着,手中刺枪对准野狐冼的胸口刺去。野狐冼左手青锋剑一横,闪电般一剑砍断了敌人的刺枪,右手刺枪一挑,将这个骑士从撞龙身上高高挑起,远远丢到另一个骑士身上,两个骑士同声惨嚎,双双滚落在地,他们坐骑也因此而失去平衡,轰然倒下,将后面的数匹撞龙行进路线挡住,几头雄壮的撞龙互相踩踏,导致了更多骑士的阵亡。 “杀——!”跟在他身后的战士们奋勇冲向乱做一团的撞龙骑士群中,将完全失去冲击锐势的骑士拉下马来乱刀砍死,齐心合力推倒失去方向感的撞龙,构成了更多的阻碍。 辛敢当爬到一匹气绝身亡的撞龙身上,占据了制高点,取下青藤弓,搭上一根磷光箭,瞄准一名格外强壮的撞龙骑士一箭射去。青藤弓发出熟悉的振动,辛敢当感到握弓的手心一阵发热,心中一时充满了勇气和希望。“这一箭应该中了。”他对自己说。磷光箭拖动着长长一道青光,笔直穿过一名撞龙骑士没有板甲护卫的脖颈,爆出一蓬凄厉的血花。骑士无声地歪倒于地,胯下的撞龙身子一倾,被身边的撞龙一撞,四肢一滑也倾倒在地。这个阵中央骑士的倒下导致整个骑兵阵的一片波动,无数撞龙的行进路线被它所影响。 辛敢当再搭上一箭,弓弦一弹,碧绿的磷光箭端端正正射中另一个巨大撞龙骑士的眉心。这个骑士惨叫一声,身子后仰。失去了他身子的遮掩,辛敢当赫然看到一名手持军旗,身披将甲的撞龙骑士指挥官。辛敢当大喜过望,连忙搭上第三只箭,瞄准了这个指挥官,运足力气开满弓弦,就在这时,一个撞龙骑士催动坐骑来到他的身边,刺枪对准他的胸口很很刺来。辛敢当慌忙松手开弓,接着整个人横躺到地,闪开了这一枪的攒刺。这个撞龙骑士还要再次进攻,却被几个人族战士用力拉下马,数把战剑将它刺死。辛敢当爬起身来,抬眼望去,刚才的那只磷光箭并没有射中那个指挥官,但是它手中血骷髅战旗却折断成两截。 看到没有血骷髅旗的指向,撞龙骑士们打马乱走,不知道该向前还是撤退。那个指挥官气急败坏地咆哮怒吼着,飞快地整合队伍,想要再次做出进攻。此刻的野狐冼已经催动战马穿过上千撞龙骑兵形成的阵型,杀入了敌军的核心,他在马上笔直地挺起身子,右手高高举起刺枪,瞄准撞龙指挥官一枪掷去。 沉重的刺枪撞破了指挥官胸前坚固的板甲,从他的心口刺入,后心穿出,血花如爆炸的烟火,弥漫在空中。 “杀——!”敌军指挥官的阵亡,将在场人族战士的士气激昂到了顶点,殿后军南翼上千战士同声呐喊,人人奋勇,争杀残敌,撞龙骑士狼奔豕突,惶惶而逃。野狐冼率领精锐的玫瑰营战士在敌人阵中勇猛穿插,将这支敌军的主力骑兵杀得大败而逃。辛敢当和辛冠军跟在他马屁股后面,大吼着穿过数不清的撞龙骑士尸体,亲眼看到这股不可战胜的强大骑兵在野狐冼的冲击下化为乌有,对这位纵横无敌的战士型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野狐冼杀散撞龙骑兵团,掉转马头,朝着东方的主战场策马冲杀。被他整合起来近两千战士紧紧跟随着玫瑰旗半步不肯落后。 此刻的辛敢当和辛冠军已经眼冒金星,气力不济。辛敢当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这一天经过杀龙,杀指挥官,杀鬼兵,射骑兵,他的气力已经快要被榨干了,早晨的战饭到现在已经消化得一干二净。辛冠军最大的痛苦是饥饿和恐惧。早晨的战饭是他吃不惯的黑面包和窝头,既没嚼头又不饱人,他的胃总是在空空如也的状态。他现在最怀念的反而是地府常见的观音土,那些东西既饱人又暖胃,吃下去一天都不觉得饿,比起面包窝头可强多了。最要命的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从来就没有安全的时候,辛冠军扛着两扇盾牌一大包物资来来去去,连跑带颠,外加担惊受怕,虽然本人的耐力惊人,但是也禁不起这么强烈的消耗。两个人好不容易捱到正东方的战场,却忍不住同时叹一声“苦也!” 东方前线聚集了玫瑰营最好的弓箭手和魔法师,但是他们面对的却是强大的上万赤潮猛鬼和指挥猛鬼战斗的恶魔巨兽人。这种巨兽人是巨龙文明结束后在天河谷新兴起的一个种族,传说是人兽合体的黑暗产物,本来聚居在天河谷南部沿海的雨林之中,被天河谷各族所惧怕。天河谷上万年前的传说中充满了这种巨兽人和天河谷人为敌的记载。后来赤潮被这些兽人身上的黑暗力量吸引,以云台横岛为前哨,开始了在天河谷东南大规模的登陆,转化这些巨兽人为自己的作战主力。因为这些巨兽人的转化,直接导致了一次天河谷文明的终结。他们力量的强大可见一斑。 由这个恶魔巨兽人带领的猛鬼兵是赤潮的步兵主力。他们强悍的身躯即使魔法也很难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也正因为如此,东方阵线虽然有魔法诗人和魔法佣兵的助阵,仍然无法挽回劣势。战斗第一线的盾阵被强壮的猛鬼军团撕得粉碎。人族各军被汪洋大海般的猛鬼兵团团围困,陷入了苦战。人族和猛鬼的尸体从东方第一道战线一直蔓延到玫瑰主旗所立的小丘之上。地上沉积的鲜血汇成了血河,在整个原野上蔓延,不少人族战士此刻正站在没了小腿的血洼中奋战。 “兄弟们,我野狐冼来啦!”野狐冼刚一来到东面战线立刻从马上人立而起,对着陷入死战的人族战士们大声疾呼。 “野狐将军!野狐将军!”浴血疆场的战士们听到他霹雳般的大喝,本来疲惫不堪的身躯重新挺立了起来,人也变得精神抖擞。 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喊话,辛敢当和辛冠军面面相觑,同时吐了吐舌头。野狐冼先在东北一线奋战了足足一个小时,杀敌成百,又跑到东南战线连挑十数名撞龙骑士,更一枪刺死撞龙骑士旅的指挥官,独力扭转了两片战局,如今他奔回主力战线仍然如此神完气足,精力充沛,简直就仿佛战神转世,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力量和精神能够达到这样卓越的境界。 “所有骑兵向我集结,所有战士向我集结!”野狐冼在马上挥剑砍死一个猛鬼兵,从他手中夺过一把长矛,将它握在右手,向前连戳五下,每一枪都戳死一个猛鬼战士,立刻在马前开出一块无人之地。他纵马冲上尸堆,横矛扫向面前聚集的敌人,再次扫到大群猛鬼士兵。 “所有人向我集结,我们冲锋!奏冲锋号!”他一边杀敌一边大声发号施令。在他身后的两个掌旗的玫瑰战士同时从腰上摘下角号,奋力吹响。 嘹亮激越的号角在战场上突兀地响起,本来乱作一团的人族战士听到号声同时奋力推搡开面前的敌人,朝着玫瑰旗和号声响起的地方冲去。不过百余息的时间,在野狐冼身边已经聚集了八百多名天马骑兵团的战士,还有几十个仍然骑着战马的玫瑰诗人。其他兵团的步兵在他周围密密麻麻排开。 一个天马骑兵团旅长冲到野狐冼的身边,大声问道:“野狐将军,如今形势混乱,组织冲锋是否明智?” “如果战场形势不明,就去组织冲锋!这是雷奈殿下训诫,你怀疑玫瑰领主的智慧吗?”野狐冼大声问道。 “绝不!”那旅长肃然起敬,断然道。 “大家跟着我,冲锋!”野狐冼高高举起左手的青锋剑,嘶声吼道。 震耳欲聋的杀声在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左右响起,激荡的他们浑身热血沸腾。辛敢当从地上捡起一把敌人丢下的黑铁战剑,右手挥舞着勇者之心,领头杀了出去。辛冠军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举起盾牌小心地躲避着战场上横飞的箭矢和魔法飞弹。 五千 的殿后军此刻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玫瑰营的战士由当初的五百锐减到两百余人,但是这点军队在野狐冼的带领下仍然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天马骑兵团的士兵以玫瑰骑兵为箭头,在疆场列成了楔形阵一路飚飞,疯狂地收割着赤潮鬼兵的人头。紧跟其后的步兵阵踏着遍野狼藉的猛鬼士兵尸体呐喊着奋力冲散一波又一波猛鬼士兵的压制,紧紧追随野狐冼的军旗。辛敢当,辛冠军在急速前进的步兵阵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杀伤。辛冠军用自己的一对盾牌奋力撞开挡路的猛鬼士兵,还来不及看清楚敌人的长相已经跑到了十几步之外。辛敢当则是东砍一剑,西砍一剑。他的力气已经用的七七八八,剩下一点精力都用在奔跑上,砍出去的剑招有气无力,完全靠勇者之心的锋利造成一些伤害,对于大局没有什么贡献。不只是他们,其他的步兵也同样到了力竭的边缘,只要有一个士兵稍有停留,立刻被淹没在刀山剑海之中。一路之上,他们几乎是闭着眼睛向前冲,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去看被留在后面的战友浴血厮杀的惨状。这样的情形不知持续了多久,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自己最后一丝精气神都在这折磨人的冲锋中消耗光了。两个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向前捱着,汗水宛如瀑布一般从铁盔顶端滚滚涌下,淹没了他们本已模糊不清的视线。 终于,前面的骑兵停了下来,战马上的骑士们纷纷挥舞马刀发了疯一般砍杀着周围围上来的猛鬼兵。此刻的辛敢当和辛冠军已经累到连怕死的力气都没有,他们跟着步兵阵的同僚踉踉跄跄加入战团,对着面前的猛鬼仿佛没头苍蝇一般胡乱抡着武器,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战线往前推动了少许。就在这时,猛鬼惊恐的叫声忽然满山遍野地响起。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野狐冼催动着战马朝着指挥近万猛鬼兵的恶魔巨兽人冲杀而去。 “呜——!”巨兽人的咆哮震耳欲聋地响起,他满脸愤怒地挥动手中的巨型钉锤朝着野狐冼的战马横扫而去。千钧一发之际,野狐冼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收住了急冲的势头,他的人甩开马镫,攀上马颈,用力一窜,整个人高高跃起。巨兽人的钉锤擦着战马的前胸扫过,那匹枣红色的战马凄鸣一声,身子在地上连打三个转,四蹄横飚,侧卧在地。 野狐冼在半空中大吼一声,手中的长矛脱手飞出,狠狠扎在巨兽人的大腿上。 “啊——!”巨兽人受到重创,怒火如狂,他疯狂地挥舞着巨型钉锤,对准空中的野狐冼奋力砸来。野狐冼凌空一脚狠狠踩在他钉在巨兽人大腿上的长矛,借力再次跃上高空,和横扫而来的钉锤错身而过,左手长鞭般一甩,手中青锋剑对准巨兽人的咽喉飚去。 “吖——!”青锋剑青冷的剑锋无情地没入巨兽人乌黑的喉咙,从他的后脑穿出。野狐冼双手紧紧攥住剑柄,双腿一缩,狠狠蹬在巨兽人的胸膛,身子一开,青锋剑离体而出,他的整个人再次高高跃起。巨兽人用手按住飚血的咽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瞪如铜铃,仇恨无比地看着空中的野狐冼。 野狐冼的身子再次落下,手中青锋剑斩开巨兽人坚硬的兽皮,准确刺入他的心脏。这一次巨兽人没有发出任何悲鸣,只是直挺挺地默然仰天倒下,仿佛一栋失修的楼宇,他的身躯划过静止的空气,发出一阵呜咽的风鸣。“轰”地一声巨响,巨兽人的身躯沉重落在地上,将平整的原野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槽。野狐冼从他的心脏上拔出青锋剑,艰难地举过自己的头顶,淋漓的鲜血顺着他的臂膀流下,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铠甲。 “玫瑰!玫瑰!玫瑰!玫瑰!”仍然在沙场上挺立的人族战士们陆陆续续举起手中的武器,激动无比的呐喊又一次响遍了战场。 上万的猛鬼兵团被野狐冼的气势深深震慑,再加上指挥官的阵亡,虽然还有成编制的大股部队,但是他们仍然选择了撤退。在这个战场上,他们找不到一丝一毫他们渴望的恐惧和黑暗气息,没有指挥官的他们无法独自面对野狐冼的精神力量。 看着眼前扯地连天的猛鬼兵团潮水一般地远远退却,辛敢当和辛冠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野狐冼再次创造了奇迹,三战三胜,让殿后军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奇迹般存活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剑歌 野狐冼从巨兽人巨大的胸膛上跳下来,将青锋剑插回剑鞘,迈着散乱的步子来到他横卧于地的战马之前。那匹枣红色的战马看到主人来到身边,挣扎地抬起脖颈,将头钻入他的怀中。他跪倒在地,一把抱住爱马的头,贴着马耳柔声地呢喃着。站得最近的辛敢当隐隐约约听到野狐冼在说:“红斑,对不起,我无法带你活着回去……”随即那匹叫做红斑的战马长长地哀鸣了一声,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这匹战马的死亡将一股不幸的信息散播在辛敢当心中。他因为战斗胜利而兴奋的心情渐渐冷却下来,脸上的热潮也一点点消散。他转过头看了辛冠军一眼,这个纯正的匠族子弟此刻已经满脸惨白。 野狐冼将爱马的马头平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到他的一个掌旗官身边,沉声问道:“我们坚持多久了。” 掌旗官拉开军需袋,看了一眼里面的魔法时钟,大声道:“报告长官,我们坚持了两个半小时。” “很好。”野狐冼说到这里,嗓音忽然一阵沙哑,他用手抚住胸口,张口喷出一飚鲜血。 “野狐将军!”残剩的战士们纷纷关切地朝前走来。 野狐冼一抬手做了一个自己很好的手势:“耻辱线已经消失。各位,如果有人想走,现在可以走了。” “野狐将军,你不和我们走吗?”一个年轻的斗士兵团战士忍不住问道。 “我留下为你们殿后。”野狐冼说到这里,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每咳一声都有一股血沫喷出。 “野狐将军,你受了重伤,不能再留在前线了!”那个天马骑兵团的旅长沉声道。 “我已经走不了了,各位你们现在立刻……”野狐冼还要再说,他的话却被一阵尖锐的龙啸声打断。众人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中七八条恶魔讯龙正从战场的各个方向朝着小丘的方向聚集。紧接着,人们感到了从大地上传来的富有节奏的震颤。 “啊,营长,你看!”眼尖的辛冠军朝西方一指。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西方战线上缓缓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军团,密密麻麻的血色骷髅旗扯地连天,足足有上百面之多。 “退路被断了!”天马骑兵团的旅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在战士们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线生机就这样被截断退路赤潮大军彻底斩断。 众人回过头来朝东方看去,大地的尽头出现了长长一线盔明甲亮的猛鬼战士,浩浩荡荡的赤潮军旗迎风飘展,数个巨兽人扛着沉重的钉锤,推开挡路的赤潮鬼兵,大踏步地走来。 “南边也有敌人!”一个战士叫道。辛敢当和辛冠军转头朝南方看去,南方排成阵列而来的是成千上万有着蜥蜴头型的战士,他们身上只穿着简陋的棉甲,但是他们周身暗绿色的皮肤却闪烁着近似金属的光芒,在他们背后插着羽翎一般的小旗,标示着他们在军中的地位,在他们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尾巴上长着一簇长钉般的倒刺。 “蜥兵……”野狐冼站到小丘之上,朝南方眺望。蜥兵,巨龙战争之前文明的产物,在天河股东南忽然出现的怪异种族,性情阴险乖戾,对于比自己弱小的种族残暴不仁,但是对于强大的种族却极为谦卑,曾经以环绕东南沿海的岛屿作为主要聚居地。成为第一批赤潮到来的牺牲品,也从此成为赤潮的一支重要力量。它们娴熟的刀剑技能和坚硬的皮肤成为了天河谷人最大的噩梦。这些蜥兵队列如此整齐,一定有一位可怕的指挥官在督统三军。但是人们却没有看到任何足以成为蜥兵总指挥官的赤潮恶魔。 一阵怪异而恐怖的振动声悄无声息地弥漫在战场之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人正在用一把钢锯在锯着周围的空气。当振动声渐渐变得强烈之时,南方一片松软的土地突然发生了奇异的皲裂。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猝不及防地响起,掀起一柱直入云霄的黑土喷泉。众人眯起眼仰头望去,只见一条足有水缸般粗细的青鳞蟒蛇突然从土中钻出,身躯在空中弯成气势汹汹的“s”形,对准小丘上的人族士兵们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强烈的撕扯空气声,鲜红的蛇信吞吐如电,宛如地狱的火焰。 当东、南、西都出现敌踪时,人们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北方。但是北方的大地此刻已经被成千上万低头疾奔的猛兽所覆盖。这些灰黑色毛发的猛兽有着近似人形的外表,但是却充满了狼的凶性,当它们四肢着地奔跑时,速度极快。当它们列阵之时,他们又可以用两条后肢支撑身体,形成作战的姿态。他们身上披着简陋的轻甲,手中的武器就是前肢的利爪。这些狼人在天河倒流之前就已经存在在天河谷,天河倒流之后的大杀器爆炸,令他们的繁殖能力增强,一度成为遍布世界的一个种族,后来赤潮吞没了天河谷,也卷走了这些半人半狼的种族,成为了赤潮军的一支。这些恶魔狼人在距离小丘三里之外摆开了整齐的阵列,发出连绵不绝的狼嚎声。随着狼嚎渐起,一条巨大无比的黑影分开狼人队列,缓缓来到阵前。这是一只仿佛犀牛一般大小的巨獒,浑身小山般的腱子肉随着它每一步的迈动而波涛起伏,油亮的黑毛漫射着太阳的光华。它的两只巨眼流动着熔岩一般的色彩,血盆大口里淌着青绿色的唾液,淡青色的牙齿熠熠闪光。 至此为止,殿后军的战士们都已经明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筋疲力尽,人员短缺,而且被超过自己数十倍的敌军包围,战死是唯一的结局。辛敢当和辛冠军的眼中都露出绝望的神色,不约而同望向野狐冼。 野狐冼长长叹了一口气,朝周围的战士苦笑了一声,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几个年轻的战士抵受不住那深深的恐惧和筋疲力尽的绝望,不禁低头啜泣了起来。辛冠军的一双小豆眼红成一团,只差一点也要哭将出来。辛敢当掂起脚尖,紧紧揽住辛冠军的肩膀,勉强给他最后一点情感上的支撑,让他不至于陷入彻头彻尾的绝望。一群本已经身受重伤的战士缓缓坐倒在地,决定放弃挣扎。叮叮咚咚的盾牌落地声响起,一些手持盾牌的战士将盾牌抛落在地,只是紧紧攥着孤零零的战剑。 野狐冼从小丘上缓缓走下来,分开人群,来到最接近东方的一线巍然屹立,缓缓拔出青锋剑,在身侧一点点举起,直到胸前。他侧过头,将脸贴近了剑锋,闭上眼默默感受着剑上的寒气。士兵们纷纷迈开步子,在他身后自动自觉地列成了一条稀稀疏疏的散兵线。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要进行最后的别离, 对你道一声珍重,也请别为我感伤, 虽然从此阴阳两隔,天各一方, 虽然从此人间天堂,相见无望。” 野狐冼忽然抬起头,唱出一曲悠扬悲怆的歌谣。 士兵们纷纷转过头向他茫然望去。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你和我走进最后的沙场, 看你斩断仇人的头颅,看你刺穿敌寇的胸膛, 看你品茗鲜血的甜香,血香中有一丝缠绵的惆怅。”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再没有梦想中的地久天长, 明知前途只有绝望,明知世事终是无常, 我心头仍然战意汹涌,爱人啊这是你喜欢的倔强。” 唱到这里,野狐冼将青锋剑在身侧划了一个圈子,迈开双腿朝着东方的猛鬼兵团信步走去。在他身后,玫瑰营残存的几十个诗人战士露出坦然的笑容,吹着轻松的口哨,和着他悠扬的旋律,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东方走去。慢慢的,所有人族的士兵相继吹起同样的口哨,扛着军旗,握着刀剑,迈开步伐,昂首朝着面前成千上万的敌人走去。一时之间,歌谣、口哨、脚步声合成了一股三重混响的美妙旋律,将一种无法言传的温热注入人们的心。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奇异的热流在他们的胸膛中沸腾汹涌,刚才一战所积累下来的疲惫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全身再次焕发出无穷的活力,强大的力量在他 们四肢充溢激荡犹如滚滚浪潮。他们高高昂起头,举起手中的剑盾,跟在野狐冼身后,加入了这勇敢的散兵行进。 “耳边的战号是婚礼的赞歌, 敌人的咆哮是宾客的唱和, 缤纷的鲜血是礼花四起, 今日的沙场你我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我可怜的敌人啊,见见清明如镜的新娘,我至爱无双的姑娘, 摸摸清凉无骨的肌肤,我终生牵绊的梦想, 尝尝唇间冰冷的滋味,让你知道天堂在何方。 牵着她的手,我们一起走进婚姻的坟场。” “这是我为她唱的最后一首歌, 此生欠她的只能来生再说, 她的冷漠不是因为我, 她的悲伤是因为仇寇不多。 万人的鲜血断不了她的饥渴, 豪杰的性命填不满她的欲壑, 我可怜的敌人啊,你点燃了她最烈的怒火, 今夜的你何处寻找四散的魂魄。” 野狐冼的歌声从悠扬婉转渐渐化为刚烈激昂,简洁有力的旋律郎朗上口,最后一段歌词仿佛有着摄动人心的魔力,所有战士,包括五音不全的辛冠军都能够轻松地唱和。随着歌曲调子越来越快,诗人们的口哨声也变得绵密急促宛如冲锋鼓的鼓点。士兵们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缓缓加快脚步。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体内激昂慷慨的情绪越来越澎湃,仿佛有一座火山就要在体内爆发。在他们背后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们轻盈的身体飞速前行。当野狐冼歌声终了的时候,他们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舞动着手中的武器,向着面前的兵山将海奋勇冲去…… 第三十五章 黑暗的咏叹调 云台横岛最后一座战城鬼门关这一夜灯火通明。十余路身份莫测的兵马从赤潮前线齐装满员地撤下来汇聚城中,住满了城中的军营和野地帐篷。鬼门关主城的议事厅中点满了青色的魔法灯火,十余个披着黑袍的人聚集到一张圆形的议事桌边,阴沉地望着桌上闪烁奇异魔法光芒的军事地图。 “山本君和我早早就从朱红血城撤出来了。本来这对联军是沉重的打击,但是那个大河陵,哼,他竟然把我的撤出作为了一次激励士气的机会。谋主,这一次绝不能让前线人族的一兵一卒活着离开,大河陵这厮已经放出话来,任何一个活命回来的战士都会来向我取项上人头。”那气急败坏的声音正是从朱红血城以强势撤退的佣兵国主将刺瀛。此刻的他和周围的人一样披着黑袍,将自己整个人隐藏在青光灯的阴影里。 “人族全军覆没的机会是存在的。但是不留一兵一卒并不是我的计划。”一个飘渺不定充满金属杂音的怪异嗓音从议事厅正中央的方向穿来。那是一个披着黑金线织就法袍的男子,他鞠罗着身子,低着头,不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面容,甚至不想让人看清他的实际身形,连他的嗓音也用奇异的黑魔法做出了变异。 “谋主……”刺瀛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我是希望拜伦的部队遭到痛击,但是我也希望他最终能够和赤潮军同归于尽,而并不是被赤潮打败。如果让赤潮吞噬了整个云台横岛留守的军团,赤潮的力量会空前强大,即使我们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无法抵御。”这被称为谋主的男人低沉地说。 “谋主,那我该……”刺瀛忍不住问道。 “我会派手下负责你的安全,并且我的盟友们也会帮你料理那些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族战士。如果你还不感到放心,那么你应该趁机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不能象山本君一样低调撤离,而要在临走之前和大河陵对峙。”谋主冷冷说道。 他的话让周围的几个黑袍人发出一阵音调高低不同的冷笑。 “……”刺瀛紧紧抿住嘴唇,脸色变得铁青,却也聪明地不再开口。 “刺瀛的心思我能理解,面对强夺了自己王位百余年的男人,不在他临死之前亲眼看到他眼中的绝望,换作是我也是不甘心的。”站在刺瀛身边,同样身披黑袍的山本明幌妖异地一笑,低声说。 “没有自知之明,最后的下场只有自取其辱。大河陵是真正的勇者,越是绝望的战场,越让他战意高昂,他无论在勇气,能力和境界都在你之上,你想要看他在你面前低头,本来就是痴心妄想。下一次你再违背我的直接指令,我不会再给你这些慈悲。”谋主奇异的金属声调在此刻陡然提升,透出一丝不经意的冷酷,刺瀛下意识地哆嗦一下,低头称是。 谋主看了看自己正前方的一个高大男子,沉声问道:“米达伦,你的光明师兵团准备好撤退了吗?” “哼。”开口说话的,正是天国圣殿军的副帅容。米达伦,听他的语气,似乎对于这位谋主有着很多的不满。 “米达伦,你兄长亲笔写下了合作的契约,你不是到现在开始想要反悔了吧。”谋主淡淡地说。 “我不知道兄长在想些什么,但是让光明师回撤,将圣骑士兵团陷入死地,死伤的都是天国的子民,我……”容。米达伦说到这里,双手按住议事桌,颤抖难言。 “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兄长,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谋主悠然道,“为了让你有决定的勇气,我不如开诚布公。英。米迦勒如果活着回到圣殿,那么他和你兄长之间对于天国的决策将会有重大的分歧,失落天国随时会有内战之祸。到时候,天使族的死伤只会更多。你要问问自己,为了天河谷,天使族值得付出这么多吗?这也是你兄长一直以来都坚持不懈地主张。” “也许,也许……”容。米达伦挣扎了许久,终于说道,“也许人族前线过早的全线崩溃,为了支撑战局,需要光明师的加入。”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身边的一位身材婀娜的黑袍人:“埃斯梅拉达元帅过早撤走龙骑士,一定将人族阵线彻底拖垮了。战场上需要圣骑士扭转战局,谋主你也说过,你希望的是两败俱伤。” “如果不撤出光明师,战局僵持,天国将士只会死伤更多,噢——,”站在他身边的埃斯梅拉达冷冷一笑,“原来米达伦大人不是怕圣骑士兵团陷入死地,更不在乎圣殿士兵死多少,只要这个决定不是你下的,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当然不是。圣殿战士的生死是我最关切的要务。”容。米达伦厉声道。 “那么让我们看看人族前线的战事到底如何。”谋主朝一位站在角落的瘦高黑袍人做了一个手势。 那个黑袍人朝谋主轻轻点了点头,抬手一摆,议事桌上的魔法地图忽然间冒出清灿灿的碧光。地图上用魔法标定的朱红血城一线战场情景顿时跃然空中。 “黑魂印章不但可以收集敌军的情报,而且可以还原战场的实景,这些都是前线人族战士眼中亲见的景象。”瘦高黑袍人低声道。 “嗯,更不用提它最重要的一个功用了,哼哼。”谋主低沉地笑了一声,缓缓闭上嘴,将那最关键的信息完美地封死在口中。 瘦高黑袍人转头看了谋主一眼,略略沉默了一下,随即低声念颂了一句法咒。军事地图上纷繁芜杂的绿色光线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走马灯一般的景象。朱红血城人族各军被赤潮兵团迎头痛击的诸般景象纷纷涌现:天马兵团的溃散,斗士兵团的逐步败退,各大佣兵团的垂死挣扎,人族面临着全军覆没的灭顶之灾。但是,拜伦的帅旗出现了,在他的整合下,斗士兵团和所有佣兵团形成了一条铁链,稳稳立住了脚跟。天马骑兵团趁势在战线之后集结了大部分兵马,勉强守住了战线的侧翼。渐渐的,郁金香重步兵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兵员散乱,军旗歪斜,人心惶惶,昔日威震天河谷的铁壁,今日成了新的豆腐军。 “哼,没有郁金香重步兵压阵,人族再怎么挣扎也是灭顶之灾。光明师兵团不在场,一定大事不妙,看来米达伦大人是可以高枕无忧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这个发话的人金眼红发,气宇轩昂,乃是野泽族的副帅山狮金瞳。 “这可要感谢我们亲爱的埃斯梅拉达元帅,她的及时撤退,不但摧毁了人族阵线,也粉碎了男人的心。”那位谋主阴测测地一笑。 “克劳德坚持拒绝和天马帝国合作发动浮壤之战,夺取紫海罗,让香水联邦失去建立天上国的梦想。希望我的这次合作能够换来谋主对我们的支持。”埃斯梅拉达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娇小玲珑的黑袍女子。那位女子颤抖地用手裹了裹身上的黑袍,脸色化为一片惨白。 “哦,当然当然。”谋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嘿,艾米,不要把我们当外人。我们都知道,你的变节和你的祖国无关。你和克劳德相处得太久了,已经让你失去了新鲜感,你,我的美人,就像一条大马哈鱼,每到发情期就要向上游行走另觅新欢,老实说我很吃惊克劳德能够把你留这么久。不如你告诉我,你的新欢是谁?” 埃斯梅拉达秀美微蹙,将俏脸深深藏入黑袍的阴影之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祖国的利益。如果香水联邦在天上建都,我们将永远脱离赤潮之害。” “哦——,多么可敬的爱国热情。让我猜猜,新欢一定是我们年轻伟大的联邦议长皮埃尔先生。喔……,开口说的都是他的政论。”谋主冷笑着说。 埃斯梅拉达厉声道:“谋主先生,剖视人心深处的秘密就仿佛逼迫人和你裸体相对,这是极不礼貌的。” “抱歉,我有时候控制不住我对黑暗领域的探查爱好,既然阁下不喜欢,那还是让我们继续观看朱红血城的战况吧。” 谋主双手合十,冷然一笑。 众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军事地图上空的魔法讯息上。绿光盈盈闪烁,朱红血城前尸山血海。当联军在拜伦领导下且战且退,即将接近城池的时候,朱红血城城门大开,一批匠族和蚁族战士仓皇出城,撒开双腿朝着西方狼狈逃窜,将战城的城防拱手让给了赤潮大军。城中仅剩的天马长弓兵团独木难支,被赤潮军攻入城中,只能开城加入逃亡的洪流。城外的人族联军抵受不住城上城下赤潮大军的夹攻,不得不继续且战且退,朝着后方的半截山城方向撤退。令人震惊的是即使在如此劣势之下,拜伦指挥的军队仍然进退有度,阵形严整,在数倍于己的敌军夹攻之下,坚定行进。 看到城上遍地狼藉的长弓手尸体,埃斯梅拉达身边的黑袍女子忍不住双眼充满了泪花。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抬头颤声问道:“谋主大人,我请求你,尽量留住我哥哥的命,我求求你。” “哦——,我亲爱的罗丝。”谋主偏了偏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于这个女人的痛苦很感到享受,“当你决定忠于你的家族而不是你的兄长时,你已经判处了他的死刑。何况,你和他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半亲,何必如此悲伤。” “对于人类的情感,你又懂得什么?”罗丝忍不住示弱地啜泣了一声,却又勉强振奋起精神,反唇相讥。 “嗷,詹姆士女士,你这句话深深伤了我的心,我只能保持谦恭的沉默。”谋主颇有绅士风度地双手一抬,不再和这个悲伤的女人争辩。 “不对!”山本明幌忽然开口道,“赤潮军不只有这么多的兵力,眼看着人族已经陷入死战,为什么放弃四面合围?那些赤潮的指挥官都是对黑暗气息极为敏感的恶魔,一看到匠族和蚁族出卖城防,就应该调动大部队将整个朱红血城阵线吞没。它们为什么只来了这么点人。”听到他谈到蚁族和匠族的叛变,缩在议事桌一角的几个黑影同时发出一阵下意识的寒战。就着魔法青光灯的照明,这几个黑影中最高一个的脸型看得极为清楚,如果辛敢当和辛冠军在这里,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匠族师长李忠。而其他的几个黑影虽然看不清脸颊,但是从他们矮小的身形和华丽的衣着可以看出来,他们都是蚁族人,而且地位都不低,至少是一地的族长。 “一定发生了什么,将魔法标示朝东方推进一些,看看赤潮军的动向。”谋主沉声道。 “不可能看到什么,赤潮军的后方没有抵抗军的部队,没有黑魂印章就不会有魔法图像的显示。”角落里的瘦高黑袍人低声道。 “你只管将标示向东方推动好了。”谋主肯定地说。 瘦高黑袍人念诵咒语,将魔法标示往地图以西缓缓推进,突然间一阵洪亮的战歌声传入了众人的耳膜。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群不到一千人的战士在两杆比翼齐飞的玫瑰战旗带领下,唱着奇异的歌谣,勇猛无比地冲向一片赤潮大军的海洋。在他们的身后密密麻麻躺满了各种各样赤潮战士的尸体,污浊的血水汇成一片血的汪洋。 “我知道那个人!”山狮金瞳突然大叫着指向人族战士中领头的将军,“他是佣兵国的屠龙黄金佣兵野狐冼,他也是拜伦的左右手,玫瑰营营长。” “那支战歌……”埃斯梅拉达怔怔地问道。 “那不是战歌,”容。米达伦沉声道,“那是剑歌,召唤剑魂的勇者之歌,也是玫瑰诗人特有的歌谣。哲人们曾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最后一首歌,这就是野狐冼心中那首绝唱。”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支人族军队杀入赤潮狼军中,在密密麻麻的敌人阵地中犁出一道深深的血沟,然后转头杀入猛鬼军团的核心。恶魔巨兽人狂怒的咆哮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破,但是人族的战士此起彼伏的高高跃起,勇敢无畏地朝巨兽人发出绝命的突袭。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突然在众人的视线中冉冉升起,手中灿烂的剑芒犹如启明星一般点亮了整个战场。他双手紧紧倒攥着战剑,身子在空中舒展成五体投地的姿势,全身的力道都贯注在剑锋之上,对准巨兽人的胸膛狠狠扎去。乌黑的血水暴雨一般撒满疆场,巨兽人手中的狼牙棒轰然落地,整个人惨嚎着仰天摔倒。披着一身鲜血的瘦弱战士怒吼着从他身上跳下,朝着另一个巨兽人奋勇冲去,身上淋漓的血水在他背后飙飞出一条艳丽的血线。 “他是谁?!”埃斯梅拉达,刺瀛,罗丝,山本明幌,容。米达伦同时冲口而出。 “我知道……”山狮金瞳开口说了一句,但是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好像知道,不过又想不起来了。” “看起来像个诗人。只有诗人能从野狐冼的歌声中汲取到这么大的力量,你看他的身子,瘦得像猴子,如果没有剑歌支撑……哼。”山本明幌沉声道。 “等等!”山狮金瞳忽然抬起手。 众人齐刷刷向他看来,只见他紧紧攥着下巴,朝着这个精瘦战士的背影看了半天,终于放弃地摇了摇头:“还是记不起来。” “无论如何……”谋主对瘦高黑袍人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魔法地图上空的影像霍然消失,“我们已经明白了赤潮军没有四面合围的真正原因。诗人的强大远远出乎我们的意料。光明师兵团必须立刻撤出战场。而且我们计划中冻结云上国魔法兵团的计划也必须立刻进行。容,你去发动已经准备好的魔法阵,如果你不希望天国卷入内战的话。” “哼,无论怎样,我的名字已经遗臭万年了。”容。米达伦愤怒地一掸黑袍,大踏步走出了议事厅。 “等一下,谋主,我不知道你还有对付魔法兵团的计划。我以为,我们的魔法兵团将会是决定战局的重要力量。”一个沙哑的女声忽然传来。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披挂黑袍的女士,她原来的容颜一定相当秀美,因为她脸庞的轮廓和眼睛的模样都极尽妩媚,但是她的半张脸上都有着暗色的伤疤,似乎被烈火烧灼过,她脖颈上也有丝丝缕缕烧灼的痕迹。 “绾朵芙副帅,很遗憾贵国的魔法战士兵团不得不成为牺牲品。因为诗人战士的力量更加强大。他们是唯一不受我控制的力量。如果魔法战士和诗人的力量结合,他们说不定能够战胜赤潮,拜伦也许能够存活。这是我决不想见到的。”谋主说到这里,遗憾长叹一声,“可惜啊,如果当初我们那只铁羽鹰王能够击沉玫瑰天鹰号,也许这一切安排都是多余的。” “但……我们已经说好……”云上国魔法兵团副帅火魔导师马蒂尔达。绾朵芙颤声说。 “马蒂……”站在角落的那个瘦高黑袍人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绾朵芙无奈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谋主,愤然闭上了嘴,转回身,大踏步走出了议事厅。 “所有要撤退的兵马都已经集结好了吗?”谋主默默看着她走出议事厅后,沉声问道。 “集结好了。”屋中的众黑袍人齐声说。 “那么,准备浮舰,我们今夜撤退,离开云台横岛之后,大家立刻分散回国,低调行事,等待赤潮战报。各位,天河谷大事将起,正是我等叱咤风云之时,祝各位好运。”谋主淡然道。 “谋主保重。”众黑袍人朝他行了一个礼,鱼贯走出仪式厅的大门。 “天威兄弟,你留一下。”谋主忽然道。 众人中一个身材最伟岸的身影停在门口,并不回头,只是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浮舰起航之后,我需要你为我在云台横岛和天河谷大陆之间下一场雷雨,阻住天河谷和云台之间的浮舰航线。”谋主道。 “如果我下这场雷雨,天河谷人就会知道,是我天威在陷害前线的大军。”那黑袍人厉声道。 “不错,但是他们也会知道,你天龙族中,没了天骄,只有你天威才是天龙之主,而你天威的神力在整个天河谷中,还有何人能够抗衡?你不但是天龙之主 ,更是天河谷之主。”谋主笑道。 “我是天河谷之主,你呢?”天威冷然朝着谋主望去。 “我只是一个喜欢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看客。”谋主淡然一笑。 “哼。”天威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冷然一笑,“好,就让你看看天龙的手段。”他一把掸开背上的黑袍,身子朝空中一挺一展,整个人化为一条全身淡青色的威猛天龙,在空中一个威风凛凛的盘旋,长啸着高飞而去。 “贪婪,嫉妒,情欲,傲慢,懦弱,懒惰……天河谷啊,尽情被这些黑暗的气息所拥抱吧。这才是我热爱的世界。”谋主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粲然可怖的微笑。 第三十六章 孤独的战吼 辛冠军猛然睁开眼睛,一阵阵浓厚的血腥味从脸庞上传来,令他肠胃一阵痉挛,忍不住想要作呕。在他的身上堆积着两具沉重的尸体,一具尸体是玫瑰营里剩下几个诗人战士之一,另一具尸体则属于一头健壮的赤潮狼人。他昏昏沉沉地抬起手,勉强将头顶上的狼人尸体推开一点,从他身下钻出一个脑袋,朝周围一看。在他身边蜥兵、狼人、猛鬼兵、鬼兵的尸体重重叠叠地堆叠着,尸体的倒向以自己所在的地点呈放射状分布,在这一大堆尸体旁边,横着一具恶魔巨兽人的残躯,乌黑的血浆覆盖了方圆几十米的旷野。 他艰难地从这一堆尸体中爬出来,躺在一滩恶臭的血水之中剧烈地喘息着,昏迷之前的记忆一点点从脑海深处涌起,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现。他一把摘下头盔,仰头望着繁星密布的夜空,双眼一阵痛彻心扉的酸楚,忍不住裂开嘴,想要放声大哭。但是他哭不出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怒吼和嘶嚎而沙哑,只有涌泉一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流出,为他冰冷的面颊带来针扎般的疼痛。那些战友们悲壮绝望的浴血死战,英勇无畏的壮烈牺牲,那些猛鬼蜥兵凶残猛烈的厮杀,那些狼人的怒吼,鬼兵的狂笑,横飙的热血,折断的玫瑰旗,英雄的阵亡,这些凄厉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烧灼着他的心脏,仿佛一把把锋锐的钢刀切割着他的魂魄。 他从血洼中坐起身,抱着自己的头盔,撕心裂肺地痛哭着,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哭碎。慢慢的,随着满怀的悲伤一点点释放,他的头脑渐渐清晰了起来,昏迷之前最后一点记忆,终于浮上心头:野狐冼在蜥兵大阵蜻蜓切刀攒刺下,身中数十枪力战不屈,开出一条通往恶魔青蟒脚下的血路,最后血尽而死。辛冠军和辛敢当沿着他开出的血路冲向恶魔青蟒,辛敢当开始了他勇猛的扑击,辛冠军用盾牌为他挡住身后蜥兵们疯狂的刺击。仅存的人族战士在他周围围成了最后的战圈,与蜥兵们舍命厮杀。狼人,猛鬼,鬼兵四面合围,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辛敢当最后一跃之上。但是恶魔青蟒在辛敢当高高跳起来的时候,猛然俯下头去,一口将辛敢当吞入了肚中。辛冠军记得自己绝望的惨叫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浑身一软,倒在了脚下的尸堆中。 “二弟死了!二弟死了!”一个可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几乎将他的灵魂撕成碎片。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转身走回自己刚刚钻出来的尸堆,扒开狼人和蜥兵的尸体,钻入底层,艰难地将压在一堆尸体下面的狮心盾和十一包拉出来。从包中拔出另一面全新的盾牌握在右手,左手捡起狮心盾。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尸堆的最上层,运足夜眼朝远方望去。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野狐冼曾经立下玫瑰主旗,划下耻辱线的小丘。激战了这么久,殿后军从来没有退回过小丘之上,他们直到战死都严格地履行着最后的职责。想到这些战友,辛冠军双眼一烫,再次流出热泪。他咬紧牙关,用力擦了擦眼睛,继续凝目观看。令他惊奇的是,蜥兵指挥官——那条巨大的恶魔青蟒并没有跟随大部队朝着天河谷联军的前线推进。它在一小队蜥兵的护卫下正盘在小丘一侧休息。 “它为什么不走?”辛冠军心中一阵奇怪,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在地府,他和辛敢当曾经跟随地府猎人捕猎过钻地蟒,吞过东西的钻地蟒总会找一个地方去消化自己的食物,有的时候好几天都不会动。如今这个恶魔大青蟒吞下了辛敢当,一定也是在消化。 “想吃我兄弟!”辛冠军心中涌起一股狰狞的怒火,他还没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已经发了疯一般大吼一声,举着两幅盾牌,朝着小丘之上冲去。 小丘上进行护卫的蜥兵们发着尖锐的嘶声从四周围上来,锋锐的蜻蜓切刀狠狠刺向辛冠军的周身。他胡乱地晃动着盾牌,埋头冲向恶魔青蟒,从一群蜥兵的阵势当中硬生生挤了进去,来到青蟒身侧。他用盾牌奋力推开扑过来的蜥兵,用脚用力地踹着青蟒,一边踹一边嘶声吼道:“还我二弟,还我二弟!” 一阵阵隆隆的声音将辛敢当从昏迷中惊醒,他艰难地转了个身,却感到脸颊和周身肌肤一阵刺痛。周围的光线极为昏暗,即使运足夜眼也看不清晰。他想要抬起手,却感到手上布满了腥臭的黏液。他用胳膊肘顶了顶周围的肉壁,感受到略带弹性的厚重,昏迷前的记忆霍然间涌入心中。 “我是要杀那青蟒的,但是我……”他记得自己眼前一黑,脑袋撞到了什么,接着就昏了过去。“如果没有猜错,我被青蟒吞进了肚子……战斗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大家都牺牲了吗,大哥怎么样了?”大哥和战友的安危一旦涌现,他的身上立刻重新奔涌起滚滚的热流。他奋力翻了个身,让四肢着地,艰难地在所处的空间里爬行着,用手到处摸索,寻找他丢失了的勇者之心。 壁外传来人的嘶喊,辛敢当侧耳倾听,隐隐约约听清“二弟……二弟……”的呼喊。 “大哥!大哥还活着!我们还没有输!”这个念头让他勇气倍增,他咬紧牙关将手伸入空间中最粘稠的角落,焦急地摸索着:一副人的牙齿,一根野兽的肋骨,一顶破碎的头盔……这头巨蟒在这个战场上已经开荤了很长时间,也许自己将来也会被消化成一堆散落的骨头。辛敢当摇了摇头,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他感到自己的气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稍稍一点浪费,哪怕是头脑中的浪费都会让他从此长眠不起。他不甘心,他不想死在一只怪兽的肚子里,他还有战斗要打,这场战斗,他还没有输。“我是勇者,我有勇者之心,我是勇者,我有……”辛敢当在心中默默地念颂着,竭尽全力和席卷全身的疲惫困倦进行着艰苦的斗争,用尽每一丝气力在狭小的空间中匍匐前进…… “还我二弟,你……你这个怪物,还我二弟——!”辛冠军绕着青蟒转着圈子,用脚用盾牌用胳膊肘发了疯一般击打着蟒皮,在他身后,一群蜥兵张牙舞爪地追着他打转。辛冠军跑着跑着,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己无论怎样努力也不可能救下二弟,二弟已经被吃掉了,而他自己最后也会死在蜥兵们的手里。他只是一个平凡的铁匠,他无法创造像二弟那样的奇迹。即使在这样一个流芳千古的战场上,他也只能无声无息的倒下。 “二弟……”辛冠军渐渐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着天河谷繁星闪烁的天空,双眼泪如泉涌,“为什么在这么美的夜空之下,发生的都是人间惨剧……”他闭上眼睛,垂下盾牌,放弃了努力。 突然间,一道明亮的剑光从青蟒的背上涌泉般喷薄而出,剑光起处鲜血飞扬,一大段蟒皮仿佛鲜花绽放开来,辛敢当的身子随着漫溢的鲜血脱颖而出。青蟒结束了短暂的休眠,高高仰起头,痛苦地嘶鸣,声震四野。 “玫瑰——!”辛敢当东倒西歪地攀到蟒身之上,挺起手中的勇者之心,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仿佛战场上还有无数的战友在回应他的战吼。 “二弟——!”辛冠军陡然被这声熟悉的呼吼从绝望的深渊中救赎了出来,狂喜地放声大呼。在他身边的蜥兵们惊恐地纷纷嘶鸣。 “呀——”辛敢当沙哑地嘶吼着,踩着曲曲折折的蟒身朝着蟒头冲去,双脚一振,高高跃到空中,准确地落到蟒颈之上,两手同时握剑,对准青蟒的巨头狠狠一剑刺下。 鲜血狂喷,在辛敢当冲出胃壁时已经身受重伤的恶魔青蟒抵受不住这一记头部重击,惨叫着一挺身,高高立在空中的上半身躯体失去了所有力道,直挺挺地朝地面拍落。辛敢当巍然屹立在蟒头之上,看着地面朝自己飞速扑来,看着天上的星光化为一片向上飞翔的光雨,只感到心头一阵奇异的温暖。 “轰”第一声巨响,蟒头沉重地落在地上,卷起一片高扬的血水。 “玫瑰——!”辛敢当面朝着空空荡荡的沙场,举起剑大吼,他的眼中忽然涌出两行不受控制的泪水。 “玫瑰——!”辛冠军悲喜交集,双手举起盾牌,忍不住放声大哭。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在他们周围响起又渐渐消失,那些守护青蟒的蜥兵无法承受他们身上涌出的振奋气息,怯懦地四散奔逃,整个战场上,只剩下辛敢当和辛冠军兄弟四目相对,嚎啕痛哭。 第三十七章 从现在起,求存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辛敢当感受到阳光对眼睛的刺痛,缓缓从沉沉的昏睡中醒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皮,眯着眼看东方地平线上的朝阳。朝阳的光华还是那么艳丽绚烂,辛敢当感到不可思议,在经过这么惨烈的战争之后,为什么天上的日月星辰还是那么不动声色,难道冥冥中的众神对于天河谷人的悲喜根本无动于衷吗?他转头望去,睡在他旁边的辛冠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长长吐了口气,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睡在野狐营长插玫瑰主旗的小丘上,周围是绵延不绝的尸体和散碎的刀剑战旗。昨天他和辛冠军死里逃生,情绪失控,嚎啕大哭,哭自己的战友,哭战争的残酷,哭未来的命运,一直哭到筋疲力尽才昏睡过去。他从小到大从未像昨天夜里哭得那么痛快,仿佛把一辈子的泪水都哭了出来。他依稀记得辛冠军比他哭的还伤心,似乎这场血战把他已经吓傻了。 “大哥到哪儿去了?”一想到辛冠军,他立刻振作了一些,这一场殿后血战所有的战友都战死沙场,而他们兄弟却活了过来,无论如何这也是不小的幸运,地府里面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故老相传的思想给了他一种无形的慰藉。他挣扎着想从小丘上站起身,却感到浑身一阵酸软疼痛,竟然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二弟,怎么,爬不起来了?”身后传来辛冠军幸灾乐祸的笑声。 “大哥?!”辛敢当转过头,却发现辛冠军捧着一叠魔法红板糖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大哥,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红板糖?”辛敢当惊奇地问道。 “从咱们战友的尸体上捡回来的。”辛冠军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将手里的红板糖丢给他一块。 “你去扒尸体?”辛敢当失声道。 “你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辛冠军顿时不满了起来,“这不是扒尸体,这叫做继承他们的遗志。他们现在又用不着这些东西,军需品不能浪费嘛。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你这么说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辛敢当拿起辛冠军丢给他的魔法红板糖,张口大嚼了起来,“……昨天打了一整天,我力气都用光了。” “别吃那么急,这一小块顶一天呢,来,喝口水。”辛冠军从十一包中拿出一羊皮袋清水递给辛敢当。 “谢谢哥。”辛敢当接过水袋,仰头就灌。 “混蛋,给我留点儿!”看着他埋头痛饮的劲头,辛冠军顿时大急,一把从他手里又把水袋抢了回来。 “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辛敢当一边嚼着红板糖一边问道。 “你既然问我,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辛冠军将手里的红板糖三口两口吞下肚,喝了一大口水,说道。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鬼主意?!有你这么和大哥说话的吗?没听说过长兄为父吗?”辛冠军不满地说。 “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耽误了整晚的时间,这个时候敌人后续的大军可能就要过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可要赶紧走。”辛敢当急道。 “行行,我的主意就是,绕路去半截山城,不要回朱红血城。”辛冠军说道。 “什么?但是敌人现在一定在围攻朱红血城呢,我们要回去向雷奈大人报到啊。”辛敢当焦急地说。 “我们凭什么去向他报到啊?我跟你说,我来这儿不过是做铁匠,没想着舍生取义啊。结果怎么样,我被安排到第一线送死,刀山剑海硬是打了一天一夜,九死一生十七八回,我算是对得起雷奈大人了吧。”辛冠军瞪圆了眼睛,“你也可以了啊。杀了那么多指挥官,还差点被大青蛇吞了下去做点心,这么没死没活的干,就为了一颗玫瑰章?值得吗?我们已经尽到自己的义务了,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我们保命第一。” “但是……”辛敢当仍然无法释然。 “但是什么?你现在已经尽到军人的职责了,你就把自己当作重活一次吧。我们两个九死一生,福大命大,成了殿后军唯一两个活口。我们现在应该把孝道放在首位,活着回家。莫非你为了一颗玫瑰章,连爸妈你都不要了吧?”辛冠军义正词严地问道。 “不,当然不是啦。能够活着回去,我当然想。”辛敢当连忙摆摆手。 “既然达成一致,你就听我的,咱们先去半截山城,然后找机会回后方的石像鬼城。连夜赶路的话,我们大概两天后就能到鬼门关,我们就在那儿搭下一班的浮舰回星河渡,然后,我们再钻魔法阵回地府。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天河谷了。”辛冠军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哥,昨天是不是把你吓坏了。”辛敢当忍不住笑道。 “你还有心情笑,昨天夜里你哭的比谁都凶。”辛冠军连忙争辩。 “谁说的,我不过是忍不住流了眼泪,你可是哭得哇哇的。”辛敢当叫道。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哭出声了?你自己哭得稀里哗啦,都幻听了吧?”辛冠军打死不认。 辛敢当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兄长是胆小又要面子,只知道死撑。事实上昨天血战实在太惨烈,要让他回朱红血城是绝对不可能了。他想了想,也觉得朱红血城下大兵围困,凭他们兄弟两个肯定杀不进去。 “我同意回半截山城,其他以后再说吧。哥,你也别想着再往回走,不要被军法官抓住,结果没死在赤潮手里,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就冤了。”辛敢当摇摇晃晃站起身,将剩下的红板糖收进怀中,将勇士之心连鞘背到身后。 “你少咒我几句我就谢天谢地了。反正从现在起,咱们两个的任务就是从战场上逃生。”辛冠军也站起身,将一大把红板糖塞入十一包,然后把狮心盾和十一包背到背后,活动了活动脖子。 “哥,我想去把野狐营长的尸体火化了,然后带走他的战旗。”辛敢当看了看身后的尸山血海,忽然哑声道。 “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们把他的尸体抬到小丘上,那里血少湿气小,烧起来快。”辛冠军点了点头,“但是他的战旗我们不能全带,太招摇,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现在保命第一,我们只带旗面,把旗杆扔下吧。” 辛敢当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人艰难地从成堆的尸体从中爬回昨日血战蜥兵的旧战场,从一大堆蜥兵尸体中将浑身伤痕的野狐冼遗体小心地抬了出来。辛冠军背起遗体,一步一晃地爬回小丘。辛敢当在战场上到处寻找干枝,草叶,纱布和点火用的火石,然后抱着这些引火之物回到小丘上。二人将草叶,干枝,一些用为火媒的纱布和纸张覆盖在野狐冼身上,然后用火石点上火。看着野狐冼的尸体被烈火吞没,二人同时摘下头盔,抱在胸前,闭目缅怀着这位坚毅勇绝的玫瑰诗人。 “野狐营长,和你并肩作战是我一生的荣耀。”辛敢当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念颂着悼词,“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开朗,最威武的指挥官,一个绝代的勇士,一个尽职的军人,一个当之无愧的天河谷之子。我希望将来能够像你一样成为一名玫瑰营的营长。但是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我也不会成为玫瑰营最杰出的营长。因为你永远是我们心中最杰出的一个。” 辛冠军走到小丘上的玫瑰战旗边,从折断的旗杆上解下旗面,在手中折了折,抬手塞到了背后的十一包里,然后走到辛敢当身边,和他一起向野狐冼燃烧的躯体敬了一个军礼。 “走吧,哥,时间不早了。”辛敢当重新戴上头盔,低声道。 “等等。”辛冠军忽然将一样东西丢给辛敢当。 辛敢当抬手接住,定睛一看,不禁一愣:“野狐营长的青锋剑?” “你不是一直想要拿双剑吗?拿着吧。”辛冠军说道。 “但是……这是野狐营长的,我……”辛敢当有些犹豫。 “怕什么。 雷奈大人的佩剑你都拿了。野狐营长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够用这把剑防身。”辛冠军低声道。 “你是想说用这把剑杀敌吧?”辛敢当纠正道。 “随便啦。走着走着。”辛冠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抬步走到辛敢当的前面。辛敢当笑着摇了摇头,将青锋剑插在身后,快步走到辛冠军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却被辛冠军严肃地一把推开。 第三十八章 暗夜中的龙啸 渐渐升上天顶的太阳将隐藏在残夜阴影中的景象一点点照亮。方圆数百里的黄秋英原野此可已经昨日大战战死的士兵尸体所覆盖。人族和赤潮战士的尸体交错铺陈在地,很多士兵都是和赤潮鬼兵合抱而死,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刀、战剑遍地都是。偶尔有几声战马垂死的哀鸣在战场上响起,又很快归于寂静。一股股尸体的恶臭随着日光的变强而愈发浓烈难忍。 辛敢当和辛冠军走在空无一人的沙场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尸体一直铺到天边,心中不禁一阵冰冷。 “我们到底死了多少人?”辛冠军看着满地死不瞑目的尸体,喃喃地说。 “不应该啊,咱们殿后军拼了死命拖住那么多敌军,雷奈大人应该早就整合好士兵了。至少也该退回朱红血城凭城死守,怎么打得这么惨不忍睹。”辛敢当皱紧了眉头。 “等等……”辛冠军走着走着,忽然看出了势头不对。 “怎么了?”辛敢当问道。 “你看这些人族战士的尸体,好多都是面朝着西北扑倒在地,背后中招,不太对头啊,朱红血城在正西边,他们往西北跑什么?”辛冠军挠着下巴,沉思着说。 “别说,还真是的,哥,你看越往西走,尸体似乎越少,不但人族没有几个,赤潮战士的尸体也大幅度减少,如果雷奈大人真是率军退回西面,那里不该是主战场吗?”辛敢当连连摇头,无法看头这其中的玄机。 “那咱们还往西北走吗?”辛冠军越走越是踌躇,“别一不小心一头扎进主战场就得不偿失了。” “哥,这不是你的主意吗?要去西北的半截山城?”辛敢当纳闷地问道。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咱们要学会随机应变,我决定,掉头,先去朱红血城下瞄一眼。”辛冠军正色道。 辛敢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仍然不忘讽刺一句:“哥,你能不能不一会儿一主意,简直像娘们儿。” “你有我这身腱子肉再说我是娘们吧。”辛冠军嘿嘿一笑,不去理他,径直朝朱红血城走去。 朱红血城前的景象让辛敢当和辛冠军目瞪口呆。城池的大门豁然大开,门前赤潮鬼兵的尸体重重叠叠摞在一起,几乎将城门堵塞。城前的土地上密密麻麻插着成千上万有着金羽翎的长箭,至少有数万鬼兵的尸体铺在护城河和城门之前。但是城上所有人族联军的旗帜都已经被折断,空空荡荡的城墙臂上零零星星挂着几十个天马长弓手的尸体。在城墙垛上还有更多的尸体,依稀看上去仿佛也是长弓手。 辛敢当和辛冠军借着渐浓夜色,悄悄摸到城门前,探头朝里面查看。整个朱红血城没有一点声息,所有的守军和所有的敌军似乎都消失了。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拿出剑盾,用力挤过门口已经膨胀发臭的尸体,走进城来,沿着城门旁的台阶走到第一层城墙上观看。 一天前仍然整齐排列在城头的蚁族投石器全部都被拆散烧毁。城头上布满了长弓手和蚁族战士的尸体。令他们惊讶的是,原来在这里修筑城防的匠族人马似乎并没遭到任何损伤,连一具尸首也找不到。他们面面相觑,同时想起了那个蚁族的熟人百夫长麦迪森。蓝脊山。 “麦迪森——!”辛敢当忍不住焦急地喊了出来,辛冠军赶紧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老大,你真以为你有九条命啊,这里随时都会有赤潮军。” 辛敢当推开他的手摇头道:“放心吧,赤潮军不会占住战城不走的,这里都是死人,没有他们想要的恐惧和邪恶气息。他们打下朱红血城,一定会全军西进。”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辛冠军根本没想到这一节,但是却死要面子不承认,“做事当然要以防万一啦。而且如此风头火势,麦迪森不是已经战死就是撤走了。你叫也没用啊。” “万一他只是受伤呢?我们不也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吗?”辛敢当充耳不闻,仍然一边焦急地搜索,一边大声地呼唤麦迪森的名字。皇冠无奈地高举狮心盾,胆战心惊地前后左右巡视着,生怕真从阴暗角落里蹿出几个赤潮鬼兵。二人每走几步,忽然看到一大堆拥挤在上城楼梯前的尸体。数十猛鬼兵浑身上下布满了细小的伤痕,狼藉地横卧在楼梯之上。在城墙制高点附近,上百个瘦小蚁族战士和鬼兵混在一起,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尸首高高摞起半人高,很多蚁族战士临死前还紧紧抱住赤潮鬼兵不肯松手。看到这个景象,辛敢当和辛冠军心头一沉,连忙冲到尸堆前,用力扒开上面的赤潮鬼兵,想要找出麦迪森的尸体。 忽然间,辛冠军一把攥住辛敢当的肩膀。辛敢当微微一愣,扭头一看,却发现辛冠军从尸堆中抽出一杆熟悉的战旗。那是一杆蚁族人的青底红蚁旗,但是却浸满了暗黑色的魔龙血。 “麦迪森的旗?”辛敢当脱口问道。 辛冠军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该死的!”辛敢当发了疯一般用力去扒尸堆上的赤潮兵尸首,希望将麦迪森的尸体挖出来。辛冠军忽然一把抓住他的甲扣,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到城墙楼梯拐角处蹲下身。 “干什……”辛敢当睁圆眼睛想要质问,却被辛冠军一把按住嘴。他顺着辛冠军的目光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一只巨大如山峦般的黑影从东方缓缓飞来,随之传来的一阵富有节奏感也带着森森寒意的拍翅声,辛敢当做了鬼都记得。那是战争前夜可以令赤潮百兽无声的恐怖拍翅声,令人从头凉到脚的死亡之音。 拍翅声越来越近,似乎渐渐飞临了朱红血城的上空,辛冠军和辛敢当手脚冰凉地缩在墙角,连探头观望的勇气都消失了。忽然间,一声宛如万丈高楼坍塌的巨响穿入耳际,浓烈的烟尘霍然弥漫在整个城墙之上,接着是噼噼啪啪的青石折断碎裂的声响,然后是一段又一段城墙坍塌的声音。辛敢当忍不住鼓起勇气探头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他浑身一阵战栗:一个仿佛飞来峰一般巨大的身影昂首站立在朱红血东方的城墙之上,巨大的黑色肉翼高高举起,遮蔽了半边夜空。它强健的双腿深深埋入城墙之内,刚才的坍塌声是朱红血城的城墙被它突然降落所带来的冲击震断的声音。它那高入云霄的头颅正朝着空中的明月仰望,隐隐然有一种无法诉说的威严和孤寂。 在辛敢当身后,辛冠军渐渐拾起一丝胆量,他攀住辛敢当的肩膀,探头也想看一眼。就在这时,一声山崩地裂般的龙啸声倏然响起,仿佛海啸飓风,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气魄君临天下。辛敢当和辛冠军双双捂住耳朵,张开嘴,试图舒解这猛烈龙啸的冲击,但是一阵有一阵的晕眩和恐惧仍然随着龙啸声深深侵入他们的心田。一股腥臭的味道在鼻孔中流窜滚动,他们惨然对望,却发现彼此的脸上都淌满了鼻血。此时他们心中同时想起了当天夜里因为抵受不住这恐怖啸声而被处决的那个同营战友。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一霎那,又好像是一百年光阴。龙啸声终于停止了,但是更多的拍翅声从天空中传来,冥冥中不知道多少长着翅膀的恶魔在空中列队飞过,仿佛滚滚黑潮即将席卷天下。各种各样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似乎这些带翼恶魔们在互相打着招呼,又似乎在向伫立城头的恶魔巨龙致敬。 剧烈的风声在朱红血城头猎猎而起,炸雷般的青石碎裂声泉涌而起,那立在城墙上的恐怖魔影高高飞起,带起排山倒海的气浪和烟尘。天上盘旋的带翼恶魔们纷纷狂鸣,仿佛万千鬼卒的欢呼喝彩。 “走啊!”辛冠军一拽辛敢当,两个人心胆沮丧地顺着城墙楼梯连滚带爬逃下城,从城门口的尸堆中用力挤出城,头也不敢回地朝西方落荒而逃。 第三十九章 大树难抱 自从那天夜里赤潮大军的飞行恶魔大队涌过朱红血城,自云台横岛以东,便再也没有什么赤潮大军出现的迹象。但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心中并没有任何欣喜,他们都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在敌军阵线的大后方,想要回到半截山城或者月亮城,他们必须穿过几百万赤潮军的重重大阵,这已经变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等到这场战争结束,而且我们这一方必须打赢了才行。”辛冠军一边走一边分析着形势,最后无奈地总结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就会有办法了。”辛敢当摘下头盔,用手挠着搔痒难当的头皮,在一片狼藉的沙场上步行了一天一夜之后,汗水血水混在一起在头上凝固结痂,令他不胜其扰。 “按照最近我们看到尸体倒向,雷奈大人一定是带领人马回半截山城了。那么我猜敌人大军一定会兵分两路,一路紧跟人族各国联军,另一路则以骑兵为主,袭扰月亮城,令城中发不出援军。然后赤潮大军对人族大军围而不攻,引诱半截山城派兵出击。然后他们围点打援,先吃掉半截山城的援军,然后回头再围攻雷奈大人的军队。所以我们既不能去半截山城,也不能去月亮城。”辛冠军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哟,大哥,看不出你还挺懂兵法呐?”辛敢当笑道。 “那是,一直以来我都有指挥官的天赋,这是天生的素质,你是不用想了。”辛冠军没听出辛敢当语气中的戏弄,得意洋洋地说。 “你怎么发现自己这份潜质的?不是靠夜里做梦吧?”辛敢当挠着头皮揶揄道。 “哼!你怎么知道,又没见你看我做梦。”辛冠军死撑道。 “每次你做梦,我在隔壁就会听到你说梦话:谁是天才大元帅,我才是天才大元帅。我猜你大概就是在那会儿领悟到自己有做元帅的潜质的吧?”辛敢当忍着笑问道。 “……”辛冠军抿着嘴不说话,心里一阵气闷,自己好不容易有一项才能够在这个二弟面前吹嘘,结果却又被他揭了老底,这让他格外郁卒。 “大哥,说实在的,赤潮鬼兵傻呵呵的,连话都不会说,哪有本事学什么围点打援之类的兵法。他们打仗都靠黑暗气息的引诱。我猜他们只会一股作气地追在人族军队背后穷追猛打,因为人族军队三重背叛所暴露的阴谋气息让他们甘之如饴……”辛敢当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辛冠军粗暴地打断。 “你这家伙,几天前还同意让我拿主意,现在又处处跟我别扭。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辛冠军生气地说。 “哥,我只是提供些参考意见,你既然要拿主意,我都听你的。”辛敢当连忙说道。 “就是,老实点听着,哼!我决定,向半截山城和月亮城中间穿插,走运的话我们可以从赤潮大军中间的缝隙钻过去,直奔后方的第二线战城,石像鬼、铁门栓或者干脆跑回鬼门关。”辛冠军得意洋洋地依照自己的思路说出了计划。 “为什么啊?”辛敢当不放心地问道。 “好吧,按照我的预测赤潮军在半截山城和月亮城都会有重兵。所以我们只有中间一条路走。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来想,赤潮军不是集中在半截山,就是集中在月亮城,我们从中间走也没错,对吧?”辛冠军面面俱到地说着。 “哦……”辛敢当点了点头,眼珠一转,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服口服了就跟我来吧。”辛冠军昂起头,大步朝正西方走去。辛敢当摇了摇头,重新戴上头盔,跟到他身后。 两个人沿着通往第二线战城的路途走了几天,情形却渐渐开始不妙。在刚刚到达半截山城和月亮城中间的丘陵地带时,他们和一小股赤潮鬼兵遭遇。辛冠军拉起辛敢当撒腿就跑,一直跑出去四五里路才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鬼兵的追杀。但是他们眼前又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尸体,有人族,有蚁族,有匠族,也有赤潮鬼兵。显然在两个战城之间的丘陵地带曾经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激战,战斗呈现胶着状态。 “哥,你不是说这里应该没有敌军吗?”辛敢当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辛冠军一屁股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刚才的剧烈奔跑让他累得要死,“谁知道赤潮军在想些什么。” 辛敢当在他身边坐下,用力一撞他的肩膀:“哥,你说是不是雷奈大人故意把他们引到两城之间的丘陵地带来的?” “他凭什么,故意气我?”辛冠军因为自己的预测和计划全部落空而一肚子邪火,听到辛敢当的话顿时想歪了。 “说不定他想把敌兵引到两城正中间,自己结阵固守,然后放烟火求救,希望月亮城和半截山城同时出兵救援……”辛敢当耐心地引导道。 “噢……这样可以两面夹击,三路齐攻,中心开花,不但有希望挽回战局,说不定还能够反败为胜。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辛冠军顿时明白了过来,兴奋地站起身,用力一挥拳。 “或者,他是故意气你。”辛敢当看到辛冠军脸上的兴奋样子,忍不住戏弄道。 “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雷奈大人和你一样无聊吗?嗯,不愧是玫瑰领主,兵法就是好,比我还要高一点点,难得难得。”辛冠军摇头晃脑地说。 辛敢当在肚子里几乎笑昏过去,他拼命绷住脸颊问道:“哥,……那个现在怎么办?” “我们立刻转向北走,走个四五天然后再掉头往西,一定能绕过赤潮军的大阵。”辛冠军信心百倍地说。 辛敢当无所谓地手一摊,表示服从。辛冠军立刻扭头朝北就走,脚步刚刚要迈出去,就看到北面的地平线上忽然出来一片黑压压的赤潮血骷髅旗。 “计划改变一下,我们先向南走,然后掉头向西……”辛冠军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转身朝后就走。他还没来得及走一步,就被辛敢当拉住:“哥,你看……” 辛冠军抬起头望南一看,不禁暗暗叫了声苦,在南边也是大片赤潮鬼兵潮水般涌来。 “咱们往回走,重新回朱红血城,就在哪儿躲到战争结束算了。”辛冠军颤声说道。 “来不及了!”辛敢当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就朝着西边飞奔。辛冠军一边跑一边朝后看,只见身后尘土飞扬,大批的撞龙骑兵滚滚开来。 原本空旷寂静的丘陵地带此刻喊杀声震动云宵,西边渐渐开始有人族联军和蚁族的军旗,这些军旗明显没有赤潮军队的战旗那样整齐和数量众多,而且很多军旗都陷在四面八方的血骷髅旗当中挣扎,显得凌乱而分散。二人跑不了多久,就发现自己陷在四面合围的乱军从中。 “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辛冠军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打着转子。 “大哥不是你拿主意吗?”辛敢当也有些着急了,虽然他有信心杀敌,但是这么多敌军一股脑冲上来,他顾得了自己也顾不上大哥。 “我脑子不转啦!”辛冠军颤抖地按着头盔,汗出如雨。 “唯今之际,只有奋勇杀出一条去路!”辛敢当双手一抬,青锋剑和勇者之心同时出手,双眼茫然地在东南西北地学摸,希望找到一个好杀的兵团下手。 “你又来!”不知为什么辛敢当只要一动脑子,辛冠军就立刻清醒了过来,“殿后战杀得还不过瘾?这回可没有大青蟒免费把你吞下去保命,也没有野狐营长的剑歌助阵。你这单薄的身子骨能杀几个人?” “那你说怎么办?”辛敢当反问道。 “唯今之际,只有先找棵大树来抱……”辛冠军眼光一扫,突然看到一展上有三股彩翎为旌的战旗,战旗起起伏伏飘动,上面已经溅满了血污,看不清旗面的颜色,“看三股翎旌旗,不是大将就是元帅,我们跟着他走,说不定杀出去。” “果然很有想法,杀呀——!”辛敢当挥舞着双剑,朝着那面将旗撒腿 飞奔。辛冠军顶着两面盾牌,整个头颅缩在盾面里,跟在二弟身后一路小跑冲过去。 二人迎面撞上一小股不到一伍的赤潮小队,立刻刀来剑往地厮杀起来。辛敢当这几日风餐露宿,体力不如从前,双剑杀敌比当初跟在野狐冼手下战斗时慢了不少。辛冠军手持双盾,绝对不死,但是杀敌数一直上不去,只见别人打他,不见他打人。两个人折腾了好久,才终于将这一股赤潮鬼兵杀散。他们气喘吁吁地冲过这道敌人的战线,并力杀向包裹那面将旗的大军,从杀红了眼的赤潮鬼兵身边舍命窜入了敌阵,好不容易冲到了自己的军队中。 入眼的景象让二人大吃一惊,陷入重围中的这支军队竟然是一群五短身材的蚁族战士。领导他们的乃是一个身材相对高大一点的白须光头蚁族人,他此刻已经浑身浴血,头盔也掉了,正手舞一把看起来格外吓人的战斧,和赤潮鬼兵作战。 “来的是哪个部队的人马?”哪个白须光头老将军大声问道。 “我们是殿后的玫瑰营战士。”辛敢当开口道。 “殿后军的还有人活着吗?”那老将军大吃一惊,就在这时,从赤潮军中忽然飞出一把沉重的刺枪,正中这老将的胸膛,将他直贯入地上。 “糟啦,大元帅死啦,跑啊!”蚁族战士们惊恐地大喊大叫着,四散奔逃。 “大元帅!?你是依兰德。蓝脊山!”辛冠军吃惊地说。辛敢当跑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大元帅,你……你有什么遗言吗?” “该死的……”大元帅依兰德吐出一口血水,“你们帮我带话给我儿子麦迪森,族长会的王八蛋们出卖了城防,出卖了蚁族利益。叫……叫他给我……给我报……”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双眼一翻,气绝身亡。 “大元帅!大元帅!……”辛敢当和辛冠军用力摇着他的身子,而这位蚁族大元帅已经声息全无,与世长辞。他们对望一眼,都替他感到难过,因为他们知道他的儿子此刻也已经葬身沙场。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将他们从沉痛中惊醒,他们抬眼一看,只见数千赤潮战士杀散了周围的蚁族残兵,朝着他们冲刺而来。 “跑啊!”辛冠军扛起盾牌撒腿就跑。 “大哥,你挑的这棵大树可不好抱啊……”辛敢当将依兰德的尸体放下,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 “我哪知道这棵树倒得这么快……”辛冠军一连晦气地边跑边说,“下次找个人族的大元帅。” 二人在一大群赤潮鬼兵的追赶下没命地奔跑,在一片混乱的沙场上东奔西窜,终于让他们看到了一杆金碧辉煌的龙之联邦三翎大鹏旗。 “啊哈哈,看!是鹏帅江雄的大鹏旗,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得救了,走啊,朝他靠拢!”辛冠军一边跑一边叫道。 “太好了,我就快没气儿了。”辛敢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二人朝着这杆帅旗的方向拼命奔跑,一边跑一边杀散挡路的赤潮散兵游勇,向鹏帅江雄不顾一切地靠近。在他们前方,响起了熟悉的咆哮,那是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的巨兽人。他们下意识地刹住脚步,剑盾齐举,胆战心惊朝前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即使比其同类都高大一些的巨兽人怒吼着用双手将巨型钉锤高高举起,对准正前方狠狠砸来。他的对手被淹没在一片兵山旗海中,无法看得真切。一声突如其来的虎啸声平地而起,宛如雷霆霹雳。只见一只雪白色的吊额金睛猛虎愤怒地张着大嘴高高跃起,虎背上坐着的正是手舞横刀,身披锁子甲的鹏帅江雄。只见这位天河谷著名斗士单手舞刀轻描淡写地横刀凌空一斩。那气势如虹的巨兽人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怒吼,一颗硕大的头颅已经脱颈而飞。 “喔……”辛敢当和辛冠军双双惊叹起来。那巨兽人乃是指挥上万猛鬼的指挥官,野狐冼杀起来已经倍感艰难,如果不是剑歌为辅,辛敢当根本不可能杀死其中任何一个。但是这位斗士出身的人族元帅一招出手,已经杀死了一个巨兽人,简直是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的典范。 “鹏帅——!”“鹏帅——!”乱阵之中隐隐约约传来战士们的欢呼声。 在午后的艳阳之下,鹏帅江雄乘着白虎,从高空中悠悠降落,浑身甲胄放射万丈金光,宛如天神。 “大树啊——!”辛冠军喜极而涕。“呵呵呵……”辛敢当看着鹏帅威风凛凛地样子,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傻笑。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闪电般飞来一枚漆黑色的巨大石头,准确地和鹏帅江雄凌空相遇。鹏帅江雄猝不及防,被这颗巨石撞中,整个人被撞飞了白虎的背部,朝着辛敢当和辛冠军站立的方向飞来。轰的一声巨响,巨石深深埋入他们面前的土地,江雄被端端正正压在下面,半截身子埋入土中。 “鹏帅!”辛敢当和辛冠军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双双跑到鹏帅身边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鹏帅江雄仰天干笑了数声,曼声吟道,“将军六十成妖孽,死节未见白发生,壮矣。”说完这几句辛氏兄弟不太听得懂的话,他头一歪,气息全无。 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突然传入二人耳际,东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土黄色的肌肤,高耸入云的身材,巨大头颅上顶着一只闪烁蓝光的巨眼,正朝着辛敢当辛冠军所在的方向大踏步走来。一旦遇到拦路的人族军队,他就身子一躬,双手平担,俯下头,用头上的巨眼扫视一切,巨眼中的蓝色魔光扫过战场,顿时有无数人族战士被接二连三的电球炸得漫天乱飞。 “我的妈呀,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辛敢当失声道。 “跑啊,独眼巨人来啦——”辛冠军拉起辛敢当的手臂,两人撒开腿,运足吃奶的气力朝着东方逃窜,再也不敢有什么抱大树的念头。 第四十章 再见郁金香 残酷而恐怖的现实渐渐刺入二人脑海之中,这是一场惨败。人族联军的又一场全面失利。战场上根本没有组织得力的防御和进攻,所有部队都在且战且退,想要进攻的部队也会被败退的友军冲散。鹏帅江雄的斗士兵团是唯一进行了坚决反击的队伍,但是他们的兵马被赤潮最精锐的军团碾成了碎片,连江雄自己也被赤潮军中有雷神之子称号的独眼巨人所杀。这些可怕的恶魔本在一片与世隔绝的海底大陆上生存,自从星河倒流天河谷,巨大的海啸和时空震荡将这片大陆从海底升起,大陆上的一部分独眼巨人也因此受到了赤潮的召唤,主动驾舟驶往魔坪,加入了赤潮军的序列。独眼巨人的传说在天河谷四代文明长达六万年的时光反复浮现,每一则传说都充满了恐怖和梦幻色彩。 当独眼巨人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人族的兵团开始了全面败退。辛敢当和辛冠军就这样被卷入了乱军从中,仓皇朝东逃窜。 混混噩噩不知道奔逃了多久,周围的人族战友越来越少,赤潮军的咆哮越来越近。两个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气力也开始渐渐耗尽。辛敢当本来身子就弱,首先支撑不住,他霍然收住脚步,弯下腰双手扶起,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怎么了二弟,接着跑啊,杀过来了!”辛冠军也停了下来,按住老腰喘着粗气。 “不跑了,最后一点劲儿我宁可留下来拼命,哥,你先走吧。”辛敢当咬着牙发着狠。 “你别傻了,看看后面多少赤潮兵,你全身是铁能捻几颗银钉,跑吧,俗话说的好,希……希望在前方……”辛冠军说到这里一口气喘不少来,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老实说,我跑不动了。”辛敢当泄气地说。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号角忽然在远方响起。 “集结号,是咱们的集结号!”辛冠军听在耳中一阵兴奋,“弟,再加把劲儿,我们就要看到大部队了!” 听到这阵气势磅礴的号角声,辛敢当的精神也来了,他猛地直起腰:“走,哥,应该就在前面两三里外的地方,我们得救了。” 二人拾起勇气,咬紧牙关,踉踉跄跄挣扎着跑过三里路程,终于看到一大片整整齐齐的人族军旗列在前方。“这绝对是大树,大树哇!”辛冠军此刻已经累的双眼模糊,只隐约看到一片人族的军旗伫立如山,心中欣喜若狂。但是在他身边,辛敢当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完了。” 前方列阵而立的全部都是香水联邦郁金香重步兵。在几天前,这支部队绝对是人族联军中最强悍的铁壁兵团之一。但是经过赤潮之战,郁金香大元帅克劳德。李维克因为爱妻的抛弃而意志消沉,连带着整个兵团都士气低迷,不战而败。在人族军队的口碑中,连地府军的名声现在都好过郁金香兵团。他们已经成了豆腐军的代称。 辛冠军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周围列阵的人族士兵,不禁大失所望地冲口而出:“怎么是郁金香兵团,论逃跑我们可比不过他们。” “大哥……”辛敢当抿着嘴小心地提醒。 “呃!”辛冠军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了声来,连忙窘迫地闭上嘴。但是已经晚了,周围的郁金香重步兵们纷纷向他们投来愤怒的目光。一个重步兵少尉带着一群士兵将二人围了起来,厉声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凭谁的势敢诋毁郁金香的声誉。” “凭谁的势?”辛冠军一挺胸膛,亮出胸前的玫瑰章,“就凭这枚玫瑰章。” “玫瑰章!”周围的郁金香重步兵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你们的章是哪里来的,玫瑰营的战士除了战死的殿后营,其他的现在都集结在雷奈大人的主阵。你们的章难道是捡来的?”少尉冷哼一声,“看你们的装甲就知道你们是匠族人,你们匠族人打开城防毁了朱红血城一线的防御,还有资格嘲笑我们郁金香兵团?” 这个少尉的话顿时引得周围的士兵们哄笑起来。 “你们也配笑话我们!”辛冠军顿时委屈起来,愤怒地说,“跟你们说,我们虽然是匠族的,但是我们加入了玫瑰诗人营,殿后战我们实打实打了一天一夜。你们算老几?还没开打就垮了下来,害死数万同僚。没有你们,我们玫瑰营只好用五百人去对付近十万的大军。整个营全都打光了,我们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 “真的?”那少尉看着瘦弱的辛敢当和拿着两把盾牌的辛冠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信?让你们见识见识。”辛冠军一把拉过辛敢当的手,用大拇指使劲一按辛敢当的黑魂印章。黑魂印章上依样发出一连串青绿色的荧光,一排排文字被一道碧光打在空气之中:“击杀夜貘一只,击杀恶魔火龙一头,击杀恶魔讯龙两头,射杀撞龙骑士十一人,击杀撞龙骑士营指挥官一人,砍杀赤潮鬼兵二十一人,砍杀猛鬼兵十人,砍杀恶魔狼人五人,砍杀蜥兵七人,击杀猛鬼师巨兽指挥官一人,击杀蜥兵师青蟒指挥官一人。” “看见没有,我们玫瑰营的每个人都要玩命厮杀才能把你们的那一份补回来,我们野狐营长杀到最后血尽而亡。你们还有脸笑话我们玫瑰营的。我要是你们,早就自裁了,还军人呐,什么郁金香兵团,我呸。”辛冠军破口大骂。 “哥,有点过了啊。”辛敢当拼命一拉他的肩膀。辛冠军甩开他的手,愤愤不平地闭上了嘴。 那些郁金香兵团的战士怔怔看着辛敢当瘦削枯干的身材,又看着他黑魂印章上密密麻麻的战果,人人脸上都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很多脸嫩的战士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去看辛敢当和辛冠军的目光。那位郁金香少尉一把摘下头盔,低下头颤声道:“对不起,两位英雄,我刚才太放肆了。你们是从血战前线下来的勇士,一定有很多关于赤潮的情报,我……我这就去向元帅汇报。”那位少尉红着脸低头向后退了好几步,才一转身重新戴上头盔,飞一样地跑走了。 辛冠军和辛敢当互望一眼,同时耸了耸肩膀。郁金香大元帅克劳德。李维克,几天之前无敌铁军的军魂,几天之后天河谷人族之耻。为了一个女人,置数十万雄师于不顾,自怨自艾,儿女情长,实在是不要江山要美人的败类。他要见他们,他们两个还不一定想见他呢。 过了片刻,那个郁金香少尉飞快地跑了回来,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两位英雄,大元帅希望见你们。” “哦。”辛敢当点了点头,看了一旁的辛冠军一眼。辛冠军一翻白眼,似乎很不想去见他。辛敢当无奈地一拉他的膀子,两个人颇不情愿地跟在郁金香少尉的身后,朝郁金香军阵的深处走去。当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那个少尉忽然转回头来低声说:“其实……大元帅并不想见你们,但是我们这些士官都希望你们见见他。” “什么?”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一愣。 “我们其实比谁都希望冲锋陷阵。郁金香的荣誉永远高于一切。军队中营级以上的军官都在自动自觉地整顿军队,列阵以待,我们愿意用鲜血去洗刷临阵退缩的耻辱。但是,没有大元帅,郁金香兵团就不是传说中的铁壁,我们希望他重新振作,像从前一样带领我们冲锋陷阵。但是我们无法说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你们是勇者,是玫瑰诗人,你们完成了即使成名豪杰都没完成过的壮举,我希望你们的精神能够激励他。”那少尉沉声说道。 “呃,这……”辛冠军心里暗想:这使命的难度大了点吧。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辛敢当却满口答应了下来。“当然啦。”辛冠军不满地思忖,“凡是能讨人欢心的事情,他都会撒了欢去做。我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代表整个郁金香兵团感谢你们。”少尉感激至极地向他们再次敬了一个军礼。 第四十一章 女人是祸水 又走了片刻,二人穿过最后一重郁金香兵的阵列,来到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下。郁金香帅克劳德正倚着树干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望着西方的斜阳,默默沉思。 “元帅阁下,玫瑰营殿后军最后的战士,杀龙的勇者,屠魔的诗人,呃……”少尉紧张地介绍着,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二人的名字。 “辛敢当和辛冠军……”辛敢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哥,小声提醒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向您报到。”少尉用力敬了一个军礼,沉声道。 克劳德厌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少尉点了点头,朝辛敢当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克劳德转头看了一眼辛敢当和辛冠军,眉梢一挑:“我认得你们,你是雷奈殿下的亲兵,他刚刚收你们做学徒对吗?” “是的。”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说。 “玫瑰诗人……,我在遇见埃斯梅拉达之前也是玫瑰诗人。玫瑰诗人……多响亮的名字。”克劳德望着夕阳虚弱地一笑,“哦,咬着玫瑰的男子,虚无缥缈的浮名,永远可以轻易俘获女人的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爱的并不是我,她爱的不过是我的名声。” “……”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不知该如何接茬。 “为了她我做了多少改变,退出玫瑰营,进入军界,浪迹政坛,组建新军,为了香水联邦的霸业征战天下。她的喜好已经将我这个人重新塑造。我成了她手中的一件成型的雕刻品。也许,她发现了另一个值得她雕塑的东西,终于决定将我抛弃。我对她的深情,已经成为她的负担,我的人也成为了废弃的玩具,唉……,水性扬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 克劳德将背后的竖琴放到膝盖上,双手拨动琴弦,奏出一曲幽怨凄婉的琴音: “长发飘飘的女人啊,你只给我背影; 春花般的女人啊,你只给我冬天的冰; 巧笑嫣然的女人啊,你让我整夜整夜哭不停。” 那酸楚难当的腔调让辛敢当和辛冠军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寒战。 “英俊的容颜,只能供你消遣; 强壮的身躯,不敌你欲壑难平; 敌国的财富,争得你红颜一笑; 默默的守护,却被你看轻。” 也许是克劳德的琴曲有着不可阻挡的感染力,当他唱到第二段歌词的时候,辛敢当和辛冠军心头也涌起一阵淡淡的心酸。 “美丽的女人啊,走过世界; 在你们背后啊,尸横遍野。 你跳了崖,他投了井; 英雄豪杰也要去殉情; 任你智深似海,不懂女人心; 任你狡兔三窟,难逃勾魂引; 任你天下无敌,跪拜石榴裙。” 克劳德的琴音越来越激荡狂烈,凄楚断肠,引得辛敢当和辛冠军眼睛一阵阵发酸,几乎无法自已。 “冰肌玉骨,我为你沉醉, 水性杨花,我为你心碎, 红颜祸水,今宵魂断为谁? 唱一曲挽歌,在我异乡的坟前, 天地愁眉不展, 魂魄飘逝如烟, 我心爱的姑娘啊,已经笑着走远。” 琴曲中缠绵的尾音仿佛丝绸一般在人们心中纠结,华丽而颓丧,充满了繁花落尽的诗意,一时之间连辛敢当和辛冠军都听得入了迷。 晚霞的余辉渐渐化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克劳德握着里拉琴痴痴望着天边的云霞出神,过了良久才忽然问道:“你们从殿后军来?”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如梦初醒,连忙点头道。 “野狐呢?”克劳德问道。 “他战死了。”辛敢当沉痛地说。辛冠军低下了头。 “野狐……英雄豪杰,终于还是难逃一死,天妒英才,我等情何以堪。”克劳德轻轻挑动琴弦,奏出一丝哀婉的弦音。 “大元帅,您的士兵们希望您振奋精神,带领他们向赤潮军决战,挽回郁金香军的声誉。”辛敢当沉声道。 “声誉,这群青嫩无知的少年人,还要多久他们才能明白,声誉,名节都是无关紧要的浮名,这个人间,一切都是虚妄,只有情爱才是疗伤的圣药。为什么要为无关紧要的东西抛掷性命。”克劳德自怨自艾地靠在梧桐树下,再次奏响了手中的里拉琴。 “呃,嗯,也许就是您这种人生态度,导致埃斯梅拉达元帅离你而去。”辛敢当挠了挠忽然开口道。 “嗯……”辛冠军听到他的话,不禁浑身一紧,差一点想要躲到梧桐树后去。 “你说什么?”克劳德一把推开膝盖上的里拉琴,厉声问道。 “本来就是嘛,一听到妻子跑了就连军队都不顾的人,根本不值得依靠。你因为太爱妻子,已经不知自爱。这个女人自以为把你已经榨干了,我觉得元帅阁下应该向她证明,你还没有垮掉,你还能够继续生活下去。”辛敢当索性豁出去了,大胆地说。 “继续生活下去,我已经了无生趣!”克劳德站起身激烈地大声吼道。 “但是……她并不知道。你至少应该假装振作,带领士兵战斗在第一线,让她误以为你没有她仍然能够活得很好……”辛敢当尽脑汁地劝导道。 “难道让我一生都活在谎言中,这是怎样残破可悲的人生啊。”克劳德仰头望天,长叹一声。 辛冠军和辛敢当对望一眼。辛冠军小眼一转,忽然大声说道:“那么就去战死吧,勇敢无畏地战死沙场,那么你活在谎言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天。” “哥……”看到辛冠军撺掇人家去死,辛敢当感到有一丝良心上的不安,不禁碰了一下辛冠军的肩膀。辛冠军朝他摇摇头,示意他没事儿。 “战死沙场。”克劳德的眼中露出一丝神光,“将一个永恒的疑团留在她的心间。她永远猜不出我是已经自暴自弃,还是想要通过血战重新振作,走向光明之路。我,克劳德。李维克将不再是一个能够被她一眼看穿的男人,我最后的抉择会让她永生困惑。也许她最后终于忍不住到我的坟前来探望,而我则会在九泉之下感受到最后的胜利。这……至少是富有诗意的。” 他将手中的里拉琴随手放在石上,巍然站起身形,用力一掸身后的披风,大声吼道:“来人,备马!” “是!”早就准备在附近的马夫听到他的呼唤,兴奋地拉着骏马快跑到他的面前。 克劳德飞身上马,从马鞍上摘下长刀,高高举在空中,大喝道:“传令全军,列阵举旗,听我号令。” 和马夫一起跑过来的几个传令兵早就在等待他的这个命令,人人激动得满脸通红,纷纷大声吆喝着催促战马,风驰电掣地朝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郁金香军大阵冲去。转瞬之间,一杆杆歪歪斜斜的郁金香战旗迎风挺立,整整齐齐地飘荡着。 克劳德转回头去,看着辛敢当和辛冠军大声说:“作为联军指挥官之一,我命令你们立刻向雷奈大人报到,不准在我军阵中停留。” “呃?”辛敢当和辛冠军微微一愣,谁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命令。 “活着回去,告诉埃斯梅拉达,我克劳德。李维克人生最后的时刻是如何度过的。让她知道她放弃了什么样的男人。”克劳德大声吼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凛然道。 “起立——!列阵——!”无数郁金香军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了天地。平静的大地开始了隆隆的颤抖。一排又一排的郁金香劲旅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漫山遍野的赤潮大军沉稳而坚定地行进。 看着这一道道整齐划一的阵列缓缓走远,辛敢当站在巨石之上,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也披上这一身威猛的甲胄,加入他们的阵营,冲向赤潮大军。辛冠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了他胳膊一把,提醒他遵守克劳德的指令,继续向后方 的人族大军行进。辛敢当叹息一声,将手中的双剑背回背上,跟在辛冠军身后,朝着东方进发。 在他们身后,一阵阵嘹亮的短歌随风飘扬: “女人是祸水, 情欲是魔鬼, 红颜是毒药, 让我魂魄飞。 自少爱杀人, 蹉跎百年身, 白发因你生, 明眸销我魂。 人生如战场, 爱情似刀枪, 多情空余恨, 爱上就断肠。 天生杀人狂, 为你守边疆, 我今死沙场, 可为我心伤?……” 郁金香军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辛敢当和辛冠军一路向东,从黄昏到深夜,又从深夜到黎明。二人不敢有半步停留,一边嚼着魔法红板糖,一边埋头行进,希望能够在东方找到大部队,找到玫瑰营的战友。一路上仍然能看到零零星星的赤潮队伍,但是这些赤潮军已经失去了指挥官,只能像没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乱窜。二人看到大队人马就躲到丘陵阴影处避开锋芒,看到小队人马就上去驱散。郁金香军的战歌声、喊杀声渐渐消失了踪迹,不知道是已经全军覆没,还是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辛敢当和辛冠军都感到心头一阵又一阵的难受。他们知道又一支天河谷子弟兵将永远消失在赤潮战场之上。 第四十二章 再见玫瑰旗 在第二天的下午,二人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两杆熟悉的战旗,一杆是三股翎做旌的玫瑰战旗,另一杆战旗则是四股白翎的不死鸟旗,那是玫瑰领主特有的尊贵标志。 “领主殿下,领主殿下!”虽然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又累又渴又饿,但是他们两个一看到拜伦的旗,身上顿时有了无穷的力量,一路撒着欢地朝这两面旗飞奔而去。 在他们面前渐渐出现了一片整齐的营地,营地前密密麻麻插满了拒马,木桩,大型弩机和投石车。拒马之后齐刷刷站立着全身盔甲的人族战士:斗士兵团,佣兵团,天马兵团的战士此刻混杂在一起,同守营防。看到这两个浑身是血的匠族战士连跑带颠地朝他们跑来。当值的守营长官立刻打开营门,带着两队士兵冲了出来。 “前面的战士,哪个部队的?站住让我们验证身份!”这个守营长官大声喝道。 “我们要见玫瑰领主,带我们去见玫瑰领……”辛冠军话说到一半只感到骨架子一软,浑身一轻,头昏眼花地摔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大哥……”看到自己人的部队,又看到玫瑰旗,辛敢当也是一阵轻松,意志在这一瞬间松懈了下来,不可扼制的疲惫将他全身淹没,他连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就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仿佛火山爆发了又沉寂,仿佛岩浆化为了青石再渐渐风化。辛敢当挣扎着从动荡昏暗的梦境中醒来。但是他太虚弱了,连眼皮都仿佛铅一般沉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睁开。他想要坐起身,甚至感到自己已经坐起了身子,但是却无奈的发现那不过是另一重的梦境。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一阵清凉舒适,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正用一块毛巾擦拭着他的额头。这种清凉感觉让充斥在他脑海中的昏沉和残梦一瞬间烟消云散。他感到自己终于从昏迷中活了回来。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肌肉和关节的酸痛,还有几块腿部肌肉的痉挛。 “不要想起来乱动。”雪娥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中,“你体力透支得太厉害,需要好好修养。” 辛敢当微微点了点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扶了起来,有人将一勺勺温热的粥水喂进他的嘴里。他艰难地吞咽着,感受着肠胃艰难的蠕动。这简单的吞咽和消化已经耗尽了他刚刚积攒下来的一点气力,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他第二次醒来,似乎是清晨时分又或者是午夜,周围空旷寂静,只有稀稀疏疏的虫鸣声此起彼落的响起,仿佛在举行着一场小型演奏会。他可以清楚听见在营帐外站岗的士兵们小声的谈话。 “听说了吗?那两个家伙。” “听说了,殿后军的。就是他们收束了五千散兵和过十万的赤潮军打了一天一夜。全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不愧是玫瑰诗人。郁金香军足足三万精锐也只能挡住赤潮大军三天,而且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别这么说,这没什么可比的。都是勇士。只是可惜了这些英雄豪杰。唉,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叛徒,他们都不用死。” “这些事说起来当真丧气。喂,你偷看过那两个家伙的黑魂印章了吗?” “你疯了,没有军衔偷看印章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我知道,我是在领主殿下帐外值勤的时候偷看到的。” “领主亲自检查他们的黑魂印章!?” “为了收集情报啊。他们黑魂印里的东西太重要了。你知道吗?那个瘦小枯干的家伙,他杀了三个指挥官三条龙。” “什么!?” 听到这两个守营士兵的谈话,辛敢当心中五味杂陈。终于知道了郁金香军的下落,虽然早就猜到,但是三万雄兵一个都没有活下来的消息仍然沉重得仿佛千均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与之相反的,士兵们对他的惊叹和崇敬让他心中充满了自豪感。沉重和自豪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不知如何自处,也引起强烈的感情激荡。他脆弱的体力一时之间无法维持,令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他第三次的苏醒是由一阵嘈杂声和欢呼声引起。帐外的士兵们激动的奔走相告,说是天国圣殿军,野泽军,云上魔法兵团,龙族双王的军队出现了。朱红血城、月亮城和半截山城的三个军团成功会师,马上就要展开对赤潮大军的反击。 “一切就要结束了吗?我们就要胜利了。”辛敢当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想着,“我们可以回星河渡了。”星河渡是他记忆中唯一一座天河谷的大都市,他在那里只呆了不到一天,却给他一种家乡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比地府冥王殿给他的感觉还要强烈。 这一次他感到自己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仍无法独立直起身子,但是却不会再动不动就昏迷。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朝睡在身边另一张床上的辛冠军看了一眼。他仍然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这让辛敢当感到奇怪。辛冠军的体力比他好得多,如果他都能够清醒过来,这位强壮的大哥早应该活蹦乱跳才对啊。 辛敢当看着紧闭双眼的辛冠军,忽然明白了过来:“大哥,大哥!你不是在装昏吧?” “嘘,别吵。”辛冠军连忙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有个床躺着,你就让我多待会儿。我可不想这么早复原跑到沙场上送死。反正,你身子不好,我的身子也不会好,你给我记住了,别穿帮。” “大哥,军队里床位紧张,你这可是站着茅坑不拉屎。”辛敢当小声说。 “我占一个坑怎么啦?我也是为天河谷立过功的。还有,谁说床位紧张啦,你没听见吧。三军会师了,咱们这一次两面夹击,三路齐攻,中心开花,马上就打赢了。到时候就等着庆功吧,嘿嘿,谁还来跟我抢床位。”辛冠军贼笑着说。 辛敢当无奈地转回头去,仰望天花板。他仍然浑身酸痛欲裂,刚才说了一阵话让他更加虚弱起来。 “你刚复原,累了吧,睡一觉,等你醒过来,嘿嘿,说不定我们已经回家了。”辛冠军满怀憧憬地说。 辛敢当虚弱地一笑,心情舒畅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当辛敢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周围充满了声嘶力竭的呻吟和咒骂,空气冲布满了刺鼻的血腥味。他睁开眼睛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恐怖的噩梦。他所在的野战伤号营帐此刻被塞满了伤兵。有斗士,有佣兵,有天马骑兵,有他在星河渡上曾经见过的魔法战士,还有一些浑身穿着青,金,赭红,灰银四色重铠的骑士。他记得当初在星河渡上,容。米达伦身上穿的就是这种漂亮的铠甲。他们应该就是传说中天河谷第一强兵天国圣骑士。所有伤兵中,魔法战士和天国圣骑士的数量反而是最多的。各族各国的医师纷纷涌进帐篷,七手八脚地帮助这些魔法战士和圣骑士脱下沉重的铠甲,露出他们伤痕累累的身躯。辛敢当惊讶地发现,这些战士身上的骨骼都断裂了,很多白骨穿出了皮肤,血淋淋地露在身躯之外。 “叛徒——!这些该死的叛徒——!”一个重伤涉死的圣骑士撕心裂肺地怒吼着,拼命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站起来,几个医务兵将他拼命按住,他在一位医师的施药下终于不甘心地沉睡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谁背叛了我们?!呜呜……”云上国的魔法战士在病床上崩溃了一般掩面痛哭。有两个伤势沉重的魔法战士在送过来不久,因为失血过多而气绝身亡。尸体被医务兵迅速抬出帐外,他们的病床立刻被另外的伤兵占上。 辛敢当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抓住一位医务兵:“出了什么事,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那个医务兵看了他一眼,忽然醒悟了过来,“原来是你。你一直在昏睡,难怪。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我的朋友。魔法战士的装甲莫名其妙的失灵,使不出与之相应的辅助魔法 进行战斗,没有魔法,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杂兵,而且没有经过正规的格斗训练,他们被赤潮兵生吞活剥了。而圣骑士,愿天父保佑他们……”那医务兵偷眼看了看周围的三四个半死不活的圣骑士,压低了声音说,“光明师兵团通过一个奇异的魔法阵提前退出了战场。没有光明师的祝福,圣骑士扛着那么沉重的装甲作战,发挥不出战斗力,他们是被自己的铠甲累垮的。”他说完这些,立刻又去帮着其他医务兵安顿伤号去了。 “怎么会这样……”辛敢当从病床挣扎着站起身,到处寻找自己的大哥辛冠军,却发现他已经踪影全无。 “大哥?”辛敢当焦急地呼唤,心下紧张地想:难道大哥被派上战场了。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心乱如麻,头脑混乱,他发现此刻迫切需要一个谈话的对象,好让他赶快理清所有纷乱的头绪。 第四十三章 魔法兵团的求救 “二弟,你醒了。”辛冠军的声音在他头脑最混乱的时候传入耳际,令他精神大振,连忙抬头望去。辛冠军穿着一身崭新的匠族重甲走进营帐之中,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小声说:“大事不妙,现在所有病号营帐的床位都紧张,你要是能走了,和我一起去雷奈大人的帅帐吧。雷奈大人说了,你可以在他的帅帐内找个地方修养。这样不用占这里的床位。” “你为什么穿上盔甲了?”辛敢当点了点头和他走出帐篷,却又忍不住问道。 “嘿,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所以雷奈大人让我重新做回了他的亲兵。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让咱们去送死了吧?还是那句老话,跟着他最安全。”辛冠军笑道。 “那我也做亲兵吧,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辛敢当连忙说。 辛冠军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头瓢:“你脑子进水了?你要是说自己好了,咱们两个一定又要被派上要命的任务。而且瞧你一走一晃悠的模样,哪像好了的样子。你别硬撑啊,给我留条活路好不好?” “……”辛敢当郁闷地低下头,无奈地屈从了辛冠军的安排。 拜伦的帅帐里充斥着各国各族将军和元帅的申诉和争吵,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惨淡的灰气。辛冠军扶着辛敢当撩开帐帘走进帅帐,辛敢当抬头一看,只见拜伦和一大堆军官正围在不断变幻的军事地图前,焦急地议论着什么。军官里有佣兵王和几大佣兵团的干将,天马帝国双翅王和他的几个骑兵将领,斗士兵团仅存的几位斗士师长。几个野泽族的族长簇拥着一位面相熟悉的老人。辛敢当看了他几眼终于认出他是当日星河渡上制服山狮金瞳的青面老者,金瞳管他叫做大祭祀。还有几个穿着各色魔法制服的女将官,看起来是云上国的将领。 在辛敢当和辛冠军进帐的时候,一个云上女将官正在焦急地祈求:“领主殿下,拉吉尔元帅的魔法战士兵团被彻底击垮了,残存的战士勉强困守在东南丘陵,距离主阵只有数里之遥。拉吉尔元帅手下还有可观的魔法师兵团,但是作为拱卫的魔法战士就要死伤殆尽了。一旦赤潮军消灭了所有魔法战士,这些魔法师就会成为煮熟的鸭子。请领主殿下立刻发兵救援。” “东南是赤潮精锐最密集的地方,派任何军队去增援都是送死!”双翅王詹姆士双手一摊,愤然说道,“现在我们的军队太少,战线扯得太薄。所有战线都在吃紧,根本分不出援兵。” “詹姆士阁下,我们魔法兵团可是为了营救人族军队才出动的,你们至少应该投桃报李吧?”那个云上国女将官厉声道。 “我们非常想要出兵救援,但是克莉丝汀。玛诗尔阁下,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发出求救信号的人,如果我们还有兵力,有能力去解救魔法兵团,我们会请求救援吗?”佣兵王大河陵苦笑道。 “龙族双王的军队呢?他们是生力军,他们应该有能力救援拉吉尔元帅!”女将官克莉丝汀。玛诗尔急切地说道。 “对不起,克莉丝汀,”将头整个身子俯在军事地图上的拜伦用手撑起身子,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已经连续发出三次请求。但是龙族双王部队和天空上的赤潮恶魔龙军纠缠在一起,分不出手来。事实上,即使分得出手来,他们也不愿意。他们和赤潮龙军是天生的死敌,不分出胜负,他们是不愿意进行其他战斗的。我非常抱歉。” “野泽军呢。野泽人也是生力军!”克莉丝汀瞪圆了一双杏眼,望向野泽族大祭祀白头鹰青面。 “所有人都在呼唤我们野泽人。”白头鹰青面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们野泽族已经分出三只人马去巩固东面,东北和西北战线。我们的主力压在南线上和赤潮蜥兵、赤潮狼人浴血苦战。我们不是战神,我们再也找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去攻打东南的赤潮精锐。那些可是独眼巨人领导的军队。就是他们的总指挥官蓝眼魔王杀死了鹏帅江雄。这些独眼巨人是自愿加入赤潮的,他们还有一分清醒的神志,比普通的赤潮恶魔更加狡猾,这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我们需要至少两个以上的元帅去带兵突击,才有可能冲得动这些可怕的独眼魔。” “我不信六国七族十二王的部队就找不出一支精兵去拯救拉吉尔元帅。她可是整个天河谷的女战神。你们难道以为没有了拉吉尔阁下的支援,你们能赢得了这场战争吗?”克莉丝汀此刻嗓音已经沙哑。 “还没有人去救拉吉尔吗?”帅帐的帘幕忽然被人一把拉开。辛敢当和辛冠军转头望去,只见一位浑身披满血污的金甲战士踉踉跄跄走进了帐。这个人的甲胄看起来异常熟悉,但是二人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米迦勒阁下,你……你难道想要去救拉吉尔元帅?!”克莉丝汀看到这个金甲元帅,立刻激动地失声问道。 “有什么不能?”天国圣殿军的主帅英。米迦勒双手撑住放置军事地图的议事圆桌,剧烈地喘息着,“我能救出我天国失陷在阵中的圣骑士兵团,我也能救出你们的元帅夜。拉吉尔。” “太感谢了,米迦勒阁下,我立刻吩咐兵马和你一起出发。你会带多少军队?”克莉丝汀满怀期待地问道。 “军队,我难道还有什么军队?所有圣骑士都垮掉了,所有光明师都做了逃兵。我只剩下我自己。”英。米迦勒悲愤地用力一拍桌案,“我一个人和你去。” “啊?”克莉丝汀这才发现英。米迦勒并不是想要帮忙,而是已经失心疯了。 “雷奈殿下……”克莉丝汀转回身,双眼含泪地望向拜伦,“我请求你,请你再次派出玫瑰营吧。现在,只有玫瑰营的诗人才可以创造扭转战局的奇迹。” “这……”拜伦的脸上露出挣扎困苦的神色。 “玫瑰营?玫瑰营已经要打没了!”佣兵王大河陵沉痛地说,“自从魔法兵团和圣骑士兵团遇险,玫瑰营的战士每天都要轮番上阵作战,为你们开道。诗人战士死剩三成,更不要提殿后战中全军覆没的五百儿郎。天河谷就快没有玫瑰诗人了!” “但……但是,拉吉尔阁下……”到了这个地步,克莉丝汀终于知道救援无望,不禁泪流如雨。 拜伦用手用力糊了糊脸,疲惫地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挺起身来,沉声道:“魔法师兵团是我们重要的助力,拉吉尔元帅是天河谷的瑰宝,我们不能坐视她陷死阵中。我愿意将现在帐下所有玫瑰营诗人派上前线。希望各位能够尽量匀出一些可以使用的军队,组成一支敢死队。” “既然领主殿下愿意将最后的玫瑰营贡献出来,我大河陵愿意从我的阵线上撤回我自己的狮鹫佣兵团听凭调遣。”大河陵干脆地说。 “狮鹫佣兵团?听说你们有光明师佣兵?”英。米迦勒精神忽然一振,开口问道。 “是的,大概有十二个,主要是用于战场救助,我可以把他们全都拨给你。”大河陵沉声道。 “这大概可以让六百个圣骑士得到祝福。我麾下完好的圣骑士还有两千多人,我可抽调六百个最好的小伙子加入敢死队。”英。米迦勒兴奋地说,“我会亲自率领他们,让赤潮鬼见识见识真正圣骑士的威力。” “我的亲卫骑兵两千人可以拨给你,我不知道这点军队能干什么,但如果是玫瑰营的话,我愿意冒一次险。”天马帝国双翅王詹姆士叹了口气,点头道。 “我高山野泽族还有一批不到三千人的鸟队,我都派上前线。雷奈殿下,你派出的玫瑰营最好是顶尖的战士,这批鸟队如果受损,我高山野泽将会一蹶不振。”白头鹰青面沉声道。 “太好了,谢谢各位。我会带上兵团突围出来的所有魔法师,大概有三千人。有了各位的军队作掩护,我们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克莉丝汀兴奋地说。 “不愧是雷奈殿下,玫瑰营出马,果然应者云集。我英。米迦勒愿意率领大军,不知道玫瑰营哪位将领 愿意做我的副将?”英。米迦勒威武地挺起胸膛,抬头向拜伦行了一个失落天国特有的军礼。 看到他这个招牌动作,辛敢当和辛冠军忽然想了起来,在星河渡上制止了容。米达伦,并用光明魔法救起了塞侬少校等魔法战士的金甲将军就是他。在那一个令他们二人永生难忘的夜晚,除了拜伦。雷奈的出场,就是这个惊鸿一瞥的天国元帅最让人惊艳非常。 “嗯……”拜伦朝自己身边看了一眼,“孟郊在东南战线……,雪娥被派到了石像鬼城,威廉去了铁门栓……,野狐冼,野狐冼……”他说到这个名字,双眼的光彩忽然暗淡了下去,声音也有些微的嘶哑。他抬起头,在帐内扫视了一眼,忽然望向缩在角落里面的辛敢当和辛冠军。 看到玫瑰领主询问的目光,辛冠军差一点吓昏过去,眯起眼偏开脸,生怕被拜伦点到名。辛敢当却完全意识不到危险,他听到拜伦提到野狐冼,连忙好心地提醒道:“殿下,野狐营长已经在殿后战中牺牲了。” 他一开口,辛冠军几乎想冲上去连打他七八十个耳光:“关键时刻插什么嘴,没人把你哑巴!!” 拜伦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收回目光:“没错,我总是忘了这件事。” 帅帐里一阵沉默。野狐冼的牺牲是天河谷联军最惨痛的损失之一,尤其是在这样战况危急的时候,名将英豪的阵亡格外让人心情沉痛。 拜伦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玫瑰营已经没有将领可派,这一次让我亲自上阵……” “殿下——!”一帐的将领都惊呆了。 “殿下,拉吉尔元帅的确需要营救,但是整个联军的指挥需要你,你不能为了一个元帅抛弃整个联军啊。”双翅王詹姆士急忙劝道。 “殿下,作为首脑要顾全大局,我敬你为天河谷之首,是因为你冷静睿智,能人所不能,请你不要让我失望。”白头鹰青面厉声道。 “殿下,你做我的副将,我可当不起,这一次营救的是天使族的自己人,我去已经足够了。”英。米迦勒沉声道。 “殿下,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指挥玫瑰营。”佣兵王大河陵道。 “不,”拜伦摇了摇头,“你已经抽调了狮鹫团,如果你再不在,佣兵国的阵线将会面临崩溃。” “等等,”英。米迦勒顺着拜伦的目光看到了缩在角落的辛敢当和辛冠军,“这两个家伙……莫非就是传说中那两个殿后军的?” 第四十四章 不是计划的计划 “殿后军的?”众将领都是一惊,纷纷朝辛敢当和辛冠军站立的方向望去。 “他们可以吗?”英。米迦勒用手一指辛氏兄弟。 “他们只是我帐前的亲兵,我还没有给他们正式的军衔。他们连做伍长的资格都没有。”拜伦双手一摊,苦笑道。 “英雄莫问出处,能够杀死三个指挥官三条龙的家伙,足够做任何军队的副将。”佣兵王大河陵用力一击掌,“就是他们了。” “让殿后军幸存的勇士指挥军队,这对三军将士都有激励作用,我觉得挺好。”詹姆士连连点头。 “我的鸟队只崇拜英雄猛士,杀龙的勇者是他们最看得上眼的将领,有他们领旗,小伙子们打起仗来愿意玩命。”白头鹰青面笑道。 “没有经验没关系,有伟大的英。米迦勒做主帅,他们只管激励军队就可以了。我云上国的将士愿意给他们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克莉丝汀振奋地说。 看到众人热切的目光,辛敢当心中一阵激动,他挺起胸膛,大声说道:“领主殿下,我们愿意前往救援拉吉尔元帅!” “你加上那个们字干什么,到哪儿去都要捎上我。”辛冠军肚子没了命地咒骂着辛敢当。他早就猜到辛敢当这个人来疯的家伙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这万众所归的要求,只好认命地闭上嘴,默然拥抱未来悲惨的命运。 “你确定吗。”拜伦的脸上露出内疚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理解的。你们已经尽到了所有玫瑰诗人应有的职责。你们千里迢迢从尸堆里爬回来,我是不应该再派你们做这么危险的任务的。” “为了继承野狐营长的遗志,我们愿意为天河谷的安危竭尽全力。”辛敢当大声说。 “小屁孩整天就知道喊口号。”辛冠军在肚子骂道。 “活着回来。”拜伦抿了抿嘴,沉声道。 英。米迦勒,辛敢当,辛冠军,克莉丝汀和一群野泽、天马、佣兵国、天国圣殿的将官率领着各族各国联军组成的敢死队来到东南阵线附近的一处丘陵之上,借着丘陵的高度俯瞰东南战场。辛敢当和辛冠军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东南的赤潮军队一直蔓延到天之尽头,上千面大大小小的血骷髅旗铺满了整个丘陵地带。拉吉尔的六出冰花帅旗远远地立在一座高耸的丘陵上,周围是几十展云上国五芒星战旗,示意着陷在阵中的军队仍然军容完整。但是和面前海洋一般的血骷髅旗相比,却宛如沧海一粟。 站在赤潮军前列的数万军队由十几个强健高大的独眼巨人所率领。这些独眼巨人最大的喜好就是捡起地上的巨石向敌军投掷。他们最犀利的武器是头顶上可以发射电光的魔眼。在阵前的十几个独眼巨人指挥官眼中发射的电光都是金黄色,看起来似乎没有当日杀死鹏帅江雄的那个指挥官威力强大。 “你们是在找蓝眼魔王吗?他在阵中心指挥战斗,在那儿。”克莉丝汀心思细腻,看到辛敢当和辛冠军不停探着脖子在敌阵中张望,立刻猜出了他们的心思,用手一指。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一看到蓝眼魔王都不禁点了点头。这个蓝眼魔王当日看见已经令他们胆寒,今天将它放在一群独眼巨人当中,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的身材和体魄比起它的同类更加雄壮,在十数万人的大军中格外引人注目。 “你们看见没有,这帮独眼巨人是有意识的,它们有自己的算盘。看到云上国的魔法战士失去战斗力,立刻率军围困了拉吉尔元帅的魔法师兵团,希望一口气打垮整个云上国的武装。刚开始的时候,一切一片混乱,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局势会发展到如此恶劣的地步。但是这帮独眼巨人却比我们早一步做出了判断,并成功封锁了拉吉尔元帅的退路。”克莉丝汀沉声道。 英。米迦勒看了一眼战场的形势,点点头道:“猛鬼兵团已经开始设置路障,再晚一些,想要营救拉吉尔就更加困难了,我们现在就冲出去。” “等等等等。”辛冠军忽然大着胆子发言道。 “等什么?”英。米迦勒皱眉问道。 “……”辛冠军奋力绷紧身子才从英。米迦勒的压迫感中挣扎出来,胆战心惊地说,“各位大人,我们加起来不到一万人的军队,想要从十万敌军中救出云上国的士兵,硬闯是绝对不行的。” “如果你想用计策是行不通的。赤潮兵只会通过洞察敌军军队中的黑暗气息来调整自己的攻击手段,他们没有自我意识,所以也无法被欺骗。我们只能和他们正面作战。”英。米迦勒沉声道。 “我知道。但是你们刚才不是说过独眼巨人是有自我意识的。所以他们是可以中计的。”辛冠军说道,“而且,赤潮鬼兵对于指挥官是绝对服从的。所以只要我们扰乱了独眼巨人的指挥,也就是扰乱了整个敌营。” “有意思!”英。米迦勒用力一拍手,“接着说下去。”这个时候,克莉丝汀,周围的各国将领,甚至是辛敢当都感到了一丝兴趣,忍不住侧耳倾听。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先做一次假冲锋,至少杀死一个敌军指挥官。按照我这些天来的观察,死一个指挥官,敌军就会有一批战士发生混乱并开始逃跑。我们趁这个机会派人装扮成赤潮鬼兵,混进乱军中,潜入敌阵……”辛冠军说到这里,似乎感到了异常的兴奋,用力搓着双手,剧烈地喘息着。 “接着怎样?”辛敢当、米迦勒和克莉丝汀同时问道。 “呃……”辛冠军胆怯地望着周围的将领,脸涨得通红,“我还没想好……。” “嗨!”众将领顿时大失所望,纷纷摇头。 “但是,但是……”辛冠军为自己半途而废的计谋辩解道,“这至少是一个计划……” 英。米迦勒摇头如钟摆:“让我们自己的战士像没头苍蝇一样到敌阵里转悠,我可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率军冲锋,直击邪恶才是我米迦勒一族的风格。” “米迦勒阁下,这位辛先生所说的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始。比起不管不顾的冲锋,这至少给我们赚得一点先机。现在敌我实力如此悬殊,我们应该做一些明智的决定。”克莉丝汀劝道。 “就是就是!”辛冠军心里暗暗说道,对这个女将官顿时大生好感,怎么看她怎么顺眼。 “克莉丝汀,猛鬼兵团眼看就要设置完路障,到时候即使我的圣骑士们可以冲开防御,天马兵团的骑士能不能迈过去,还是问题。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你们还是这么犹豫的话,我建议我们立刻打道回府。”英。米迦勒沉声道。 “等一下,我赞成我大哥的计划。”辛敢当忽然开口道。 “什么计划?”英。米迦勒双手一摊,不耐烦地说,“这根本不是计划。” “让我们去!”辛敢当冲口而出,“我们是从敌人后方杀回来的,知道赤潮兵的行为特点。我们可以装扮成赤潮鬼兵。” “什么……”辛冠军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出的主意有这样可怕的回火效应,居然又让辛敢当把自己给捎上了。 “就算你们扮成鬼兵又怎样?你们有扰乱他们的计划吗?”英。米迦勒问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我们就有办法了。你们等我们一个小时,如果没有消息,你们就展开进攻。如果一旦看到敌阵中出现了混乱,就说明我们成功了,你们可以立刻去救拉吉尔元帅。”辛敢当说道。 “这……,这太荒谬了,我觉着……”辛冠军连连摇头,拼命想要反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令人意外的是英。米迦勒居然对辛敢当的计划表示欣赏,“我喜欢你,小伙子。你喜欢行动而不喜欢计划,喜欢依靠直觉而不是依靠思考。合我的胃口。相信我,有些事情不能靠周密部署,只能靠对自己的信心。” “凭什么……”辛冠军心中打翻了醋坛子一般 不是滋味,自己想出了这么一个精彩的计划却得不到任何夸奖,辛敢当基本上没出什么主意,居然让人赞不绝口,这都成了什么世界。 这样的情绪他一直保持到士兵们帮他换上赤潮鬼兵的盔甲。他因为身子太壮不得不穿上了猛鬼兵的盔甲。而辛敢当则是一身赤潮鬼兵的经典穿戴。 英。米迦勒亲自带着六百被加了祝福的圣骑士做假冲锋,为他们开路。他们两个在一群佣兵的护送下悄悄掩到敌阵附近,做好隐蔽。看着辛冠军气哼哼的脸色,辛敢当感到一阵抱歉,他小声说道:“大哥,你看开点儿,这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如果没有拉吉尔元帅,说不定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嘛。” 辛冠军转过头来,用一双小眼狠狠盯着辛敢当,咬牙切齿地闷声道:“我恨你——!” 辛敢当转过头来,刚要再劝辛冠军几句。英。米迦勒得一身金盔金甲已经重新在他们视野中出现,手里提着一颗硕大的巨兽人首级。他抖手将巨兽人头颅重重摔到地上,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柄黄金刀,高声长啸,英姿勃发,顾盼自豪,声威之盛,一时无量。 “万岁万岁万岁万岁!”周围的各国联军军心大振,纷纷高声欢呼。 “我的妈呀,这才几句话的时间……”辛冠军忍不住吃惊地说。 “就是现在,快去!”带他们埋伏在这里的佣兵头领用力推了他们一把。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窜出他们躲藏草丛,模仿赤潮鬼兵的样子吱哇乱叫着跑向敌阵,混入大批被冲散了的鬼兵中钻入敌军的阵列。 第四十五章 换旗 跟着前后左右惊慌逃窜的赤潮鬼兵,二人跑了足足一刻钟才停下。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是在敌阵的核心。这些逃散的鬼兵跑到一定区域,立刻有相应的指挥官高声咆哮,呵斥他们进入后面的队列,片刻之后,他们周围败阵的鬼兵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十来个。辛敢当和辛冠军对望一眼,都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否则如果有个指挥官对自己发出指令,却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一定会立刻穿帮。 辛敢当焦急地四外打量,试图寻找下一步的线索,猛一抬头,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杆巨大的血骷髅旗,旗上拴着三串白骷髅头作装饰。他立刻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辛冠军。 “帅旗……是蓝眼魔王!”辛冠军一见之下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想逃跑,却被辛敢当一把攥住。 “哥,跑什么,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打他的主意。”辛敢当小声道。 “你去打他的主意吧。我给你去把风……”辛冠军敬谢不讳,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振愤怒的咆哮,他们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独眼巨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边。 “哇哇呜哩哇哇——”独眼巨人继续咆哮着,并用手中的巨石在他们面前晃动。 辛敢当和辛冠军呆立在它的面前,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独眼巨人越来越愤怒,独眼中闪烁起了金黄色的火苗,辛冠军急中生智,连忙用手一指天边:“啊——呜哩哇!”那独眼巨人“呃”了一声,转过头去。趁着这个机会,辛冠军一把拉起也和独眼巨人一起朝天边看的辛敢当,一头钻进了密密麻麻的赤潮兵群之中,一股劲儿地逃到蓝眼魔王的帅旗之下。在他们身后,刚才被辛冠军忽悠了的独眼巨人愤怒地推开排列整齐的赤潮士兵,朝着他们大踏步走。看着它越走越近,二人无法可施只能一点点朝着蓝眼魔王脚下挪动。 “呜哩哇哇……”蓝眼魔王没有看到这两个假赤潮兵的异动,却一眼看到了大步走来的独眼巨人,立刻发出愤怒的咆哮,大步走到它面前,用力推了他一把。那个独眼巨人放下巨石,双手一摊,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凄厉的龙啸声从天空之上传来,明朗的天空忽然被一片巨大的黑影所笼罩。蓝眼魔王、独眼巨人和周围所有的赤潮战士都忍不住朝天空中望去。 天空中一条雪白色的天龙正在和四头硕大的恶魔火龙激战在一起,烈焰、火球、闪电、冰雹在空中此起彼伏,纵横飞舞。 “哇——!”蓝眼魔王带头大声咆哮起来,似乎是在给天空中的恶魔火龙助威。其他的赤潮战士们也纷纷大声嘶吼起来。那个独眼巨人也忘记了追查辛敢当和辛冠军,抬起头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唤。白色天龙忽然在云中一盘头,一口咬住一头恶魔火龙的脖子,往外用力一撕,恶魔火龙硕大的头颅竟然被一口咬掉,倾盆的污血从空中飘落,它残破的身子也悠悠坠落,狠狠犁入赤潮军的阵列,压死了十数个躲闪不及的鬼兵。这个时候,天空中又飞来四个恶魔火龙,加入了和白色天龙混战的行列。天龙虽然越战越勇,但是七头恶魔火龙的联手实力太过强大,天空渐渐开始飘飞起雪白色的天龙鳞片,宛如在下一场暴雪。 “呜——!”赤潮战士们在蓝眼魔王的带领下高声欢嚎着,用力将手中的长柄武器和旗杆撞击着地面。但是他们的兴奋并没有持续许久,一道明亮的火焰从高空中倏然升起,将一头猝不及防的恶魔火龙像牛油蜡烛一般点燃了起来,它凄厉的惨嚎着,奋力扭动着翅膀,雄健的身躯渐渐化为焦黑的骨架,从空中颓然落下。随着火焰的喷射,一头紫色的巨大魔龙威猛地出现在云端,和剩下的恶魔火龙绞杀在一起,而白色天龙也趁机加入混战。 天空中瞬息变化的战局让所有独眼巨人和赤潮兵们都看直了眼,没人再去留心周围的动静。 辛冠军用力推了一把也看得直了眼的辛敢当,低声道:“别看热闹了,咱们不是还有正事吗?” 辛敢当这才恍然想起,连忙收回目光:“对不起……” “黄毛小子,整天走神。”辛冠军抬手指了指蓝眼魔王背后的帅旗,小声说,“你看到没有?” 辛敢当看了一眼旗标,眼睛一亮:“你是否在想我想的事?” “哼。记住,这个主意可是我出的。”辛冠军从背后向不离身的十一包中取出殿后军的那面玫瑰战旗旗面,递给辛敢当,“动作快点。” 辛敢当拿过旗面,趁着周围赤潮士兵都在看天空的时机,静悄悄掩到掌旗的赤潮猛鬼身边,拔出勇者之心一剑刺入它的后心。这个赤潮猛鬼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断了气。辛敢当从他手里夺过蓝眼魔王的帅旗,一把扯下旗面,将玫瑰战旗的旗面高高绑到旗杆上,将旗杆插在坡上,然后将已经断气的掌旗猛鬼尸体靠在固定于地的旗杆上,再静悄悄的退回来。 天空中陆续有龙族双王的护卫以及赤潮恶魔龙族的生力军加入战团,两军越打越远,越飞越高,渐渐远离了赤潮军的阵列。当蓝眼魔王和独眼巨人收回望天的目光时,那个独眼巨人忽然看到蓝眼魔王背后突兀的玫瑰战旗,不禁大惊失色,哇哇大叫。蓝眼魔王并不知道自己背后发生了什么,顿时和他争吵起来。接着独眼巨人抄起地上的巨石对准蓝眼魔王砸来。蓝眼魔王恼羞成怒,蓝色魔眼中寒光一闪,顿时将这个桀骜不驯的部下电成了一堆焦炭。这个时候,其他军队中的独眼巨人们陆续看到了换上玫瑰旗面的魔王帅旗,他们发了狂地怒吼着,指挥部队朝着帅旗方向冲杀上来。蓝眼魔王狂怒地大声鼓噪着,不甘示弱地号令麾下的亲兵军团朝其他独眼巨人杀来,希望重新建立他不容置疑的权威。不一会儿工夫,独眼巨人们就陷入了混战。而他们麾下率领精英鬼兵也糊里糊涂地开始了自相残杀。 “难怪赤潮魔王没有让这些家伙变成赤潮鬼,嘿嘿,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脑子。”看到这个情形,辛冠军心里乐开了花,兴奋地小声说。 “不知道这算不算眼大无脑。”辛敢当凑趣地说。 “阿哈哈。”辛冠军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笑出来就知道不好,和辛敢当互望一眼,脸色都吓得惨白。果然,正在和几个独眼巨人大打出手的蓝眼魔王听到了辛冠军的笑声,猛然转过头来,将手中的巨石高高举起,对准辛冠军和辛敢当就要狠狠砸来。辛敢当一把拉住辛冠军的甲扣,向旁边一扑。蓝眼魔王的巨石刚要出手,斜刺里飞来另一个独眼巨人的大石,狠狠撞在他的腰眼上,他的出手顿时没了准头,黑色巨石擦着辛敢当辛冠军的头顶飞了出去,撞倒了一大片自己人。 “哇呀呀!”被大石撞伤的蓝眼魔王狂怒地咆哮着,魔眼再闪蓝光,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他的周围响了一圈。数个独眼巨人被他的魔光烫伤,惨叫着扑倒在地。 “跑啊!”辛冠军和辛敢当从地上爬起来,挤入乱作一团的赤潮兵群,朝着联军敢死队列阵的方向跑去。在他们身后,蓝眼魔王不依不饶地迈开大步,穷追不舍,凡是挡路的鬼兵都被他的魔眼电光炸得满空乱飞。他光顾着追杀辛敢当和辛冠军,周围的独眼巨人看到有隙可趁,纷纷将手中大石对准他掷来。蓝眼魔王抬手扒拉开几块石头,想要继续追击,但是一块从背后丢来的大石端端正正砸中了他的后背。一阵响亮的骨骼断裂声响起,蓝眼魔王惨嚎一声,面朝地下扑倒,轰地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辛冠军回头一看,顿时贪念大起:“这,这,这——!白送的人头啊!”他一转身,从十一包中取出他的两副盾牌,冲回到蓝眼魔王的面前,一手狮心盾,一手匠族铁盾对准蓝眼魔王的两边太阳穴狠狠拍下去。 “大哥……”辛敢当跑到一半,忽然不见了大哥,连忙一转身也跑了回来,“大哥,你杀敌用剑啊,用盾牌……你真以为在杀虱 子吗?” 辛冠军用盾牌连续砸了蓝眼魔王几下,终于发现是不太称手,于是转头道:“弟,借把剑给我。” 辛敢当早已经抄出勇者之心,抬手递给他。辛冠军刚要接过剑,刚才半死不活的蓝眼魔王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左手一把攥住辛冠军的双腿,将他倒着拎起来,右手一伸,捏住了他的胳膊,半跪起身子,双臂作势一拉,就要将他拉成两半。 “弟——救命啊——!”辛冠军吓得三魂出窍,七魄上天,差一点就要屎尿齐流。 “哥——!!!”辛敢当见状大急,他仓猝间猛然发力跳起,身子高高窜起,一脚踩在辛冠军的老腰上,借力向前猛进,双手同握勇者之心,大吼一声,一剑刺向蓝眼魔王的巨大独眼。蓝光白虹一片交错乱闪,辛敢当的勇者之心深深扎入了蓝眼魔王的眼中,鲜血崩现。蓝眼魔王惨叫一声,双手一松,身子仰天倒下。辛冠军沉重地落回到地上,险死还生之下,膀胱一松,顿时尿了裤子。 “哥,起来,我们暴露了!”辛敢当从地上将已经吓得意志混乱的辛冠军拉起来,扶着他朝着联军方向奔跑。 周围的赤潮兵渐渐发现了二人的异状,纷纷围拢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糟糕,大哥,我们被包围了,有什么办法吗?”辛敢当一手扶着辛冠军,一手举着勇者之心,焦急地问道。 “呃……我的人头……”辛冠军已经被吓得歇斯底里,嘴里翻翻滚滚只有这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蹄声忽然从远方传来。这蹄声沉重而密集,仿佛一万面羊皮大鼓在同时敲击,有着山崩地裂一般的威猛势头。辛敢当看到一片耀目的金光宛如劈开漫天乌云的日头,利剑般刺入黑暗重重的赤潮军阵。金盔金甲的大天使长英。米迦勒率领着身穿四色甲,跨骑金甲马的圣骑士们势如破竹地冲入了敌阵。这些圣骑士手中握着的都是沉重的刺枪,每把刺枪都足足有三四米长,粗重而结实。他们的战马披着厚厚的镀金铠甲,每副甲胄都仿佛小山一般沉重。而这些驮着圣骑士的战马比一般的战马要粗大一倍有余,四只铁蹄粗壮如牛,巨大的铁掌踏在地上,掀起来的泥土沉沙宛若一排排海潮。这些将士身上都沐浴着金色的光芒,那是光明师的祝福加持,有了这些祝福,圣骑士身上百余斤的人甲马甲轻如鸿毛,而战马的奔跑也格外轻盈。这些圣骑士冲入阵中根本不用进行什么格挡厮杀,只是纵马疾驰,从赤潮军阵中横扫而过,在他们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片被踏成血泥的赤潮军尸体。 “圣灵永在,天父为名!”圣骑士们愤怒地呼吼着,犹如一片光明的飞舟劈开黑暗,摧枯拉朽地横扫一切。辛敢当和辛冠军还没来得及兴奋得笑出声,两个圣骑士已经朝他们冲来,一人拉起一个,将他们放到马背之后。这群圣骑士在英。米迦勒的带领下开始冲击残敌。在他们身后,一片片火球冰箭闪电覆盖了远方的敌群,东南数万的赤潮兵开始了全面的溃败。 第四十五章 谁杀了蓝眼魔王 辛冠军和辛敢当走向主营的时候,混身上下仿佛贯满了长风,只感到健步如飞,身体轻盈,心情仿佛浮在空中一样轻松自在。英。米迦勒左手揽着辛敢当右手揽着辛冠军,昂首挺胸地和他们二人同行。他们三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士兵朝他们发出声嘶力竭的欢呼,尤其是各族各国的女战士,当她们看到这三个救下了天河谷女战神的勇士,更是大声尖叫,人人兴奋得满脸通红。 “米迦勒大人,两位辛先生,拉吉尔元帅阁下现在已经到了帅帐,她希望能够当面感谢三位的救命之恩。”从帅帐中迎出来的克莉丝汀热切地说。自从达成营救拉吉尔元帅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在回军的路途中她曾经两次失去控制放声痛哭,直到现在她的眼睛仍然布满红丝。魔法战士的溃败和拉吉尔元帅的遇险这两桩心事快要把这位女将官给压垮了。但是,现在一切都好转了,她看起来容光焕发,气色好了很多。辛敢当和辛冠军看在眼里都为她开心。尤其是辛冠军,几乎有想要和她拥抱一番的冲动,一看到她就不自禁地傻笑。 在克莉丝汀的引路之下,米迦勒、辛敢当和辛冠军鱼贯走进灯火通明的帅帐之中。营帐内坐着的各国各族所有将领纷纷站起身,涌到三人身边用力拍着他们的肩膀,摸着他们的头盔,以各国各族男子汉间的礼节向他们表示衷心的祝贺。辛敢当感受着野泽族大祭祀白头鹰青面按在肩膀上的温热手掌,佣兵王大河陵紧紧揽住他脖颈的热情臂膀,还有詹姆士爵士轻轻敲击他头盔的手指,心中充满了自豪和幸福感,只感到生命中再也没有任何遗憾。辛冠军别扭地并着腿,不敢让人过分靠近自己的胯部。当初在蓝眼魔王手下逃生,他吓得失禁,虽然已经换了一身匠族的盔甲,但是尿臊味仍然在困扰着他。 “这就是独闯独眼巨人大阵的玫瑰诗人吗?”一身蓝甲的天河谷女战神拉吉尔元帅在拜伦的陪伴下,缓缓走到辛敢当和辛冠军的面前。听到她的话,拜伦笑着点点头,抬手将拉吉尔引到辛敢当和辛冠军的面前。 “夜,你以为我是营救你的主帅吗?错了,真正的主帅是这两位玫瑰诗人。”英。米迦勒用力将辛氏兄弟推到拉吉尔的面前,热情地说,“了不起的小伙子们。仅仅凭两个人,就把十万人的大阵搅得天翻地覆。等到我的敢死队冲出去的时候,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两位玫瑰诗人,我夜。拉吉尔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拉吉尔元帅的语声仍然和当日在星河渡时一样,清冷悠扬,从容自若。 “元帅阁下,能够有营救您的机会是我们的荣幸。”辛敢当连忙说。 “虽然是恭维,但是我能听出你语气的真诚。”听到他的话,拉吉尔元帅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无论如何,我应该表示应有的感激。” 听到“表示感激”之类的词汇,一旁的辛冠军顿时双眼发光,脑海中顿时漾溢起了金银珠宝,长生不老,金枪不倒等等诸般念头。 拉吉尔元帅抬起修长雪白的双手,在二人的面前分别作了一个手印,轻启丹唇,念颂了几句法咒。两道宝石蓝色的冰花法印赫然出现在二人的额头。二人只感到头顶一阵冰凉,冰花法印一接触它们头顶的温热,颜色立刻淡了下来,渐渐化为一片透明。 “这是我夜。拉吉尔的冰花印,当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去找云上国的拉吉尔家族,在族人面前,这冰花印会重新闪烁蓝光,他们会知道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并尽力帮助你们。”拉吉尔元帅沉声道。 “哦,谢谢。”辛敢当用力点点头。辛冠军跟着他一起点头,心里却一阵嘀咕:“也不给点儿实在的。冰花印这么虚无缥缈的谢礼……我算是长见识了。” “你们两个还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吧?”拜伦看着他们笑了起来,“拉吉尔氏族不但是失落天国一支显赫的氏族,在云上国这片魔法国度,他们的财力和势力也都名列前茅。拉吉尔的冰花印可以调动几十万火焰金的财力,超过五万的拉吉尔族人和数之不尽的云上国、失落天国国家要员。你们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得到满足。这枚冰花印,在天河谷人眼中就是传说中的聚宝盆。” “噢——”辛冠军的眼睛顿时贼光四射,一张大脸兴奋得通红。 “我很好奇。”拉吉尔元帅看着辛敢当枯干的身材和辛冠军满脸通红的怪异表情,轻蹙蛾眉,“你们是怎么让十万赤潮鬼兵的阵营土崩瓦解的呢?这是我们这些指挥官梦寐以求的事情,我想即使伟大的拜伦。雷奈想要做到也有些难度……” “哈哈,夜,你不用为我留面子,我也不可能做到。”拜伦摇头笑道。周围的将领听到他的自嘲,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辛敢当陪着众人傻笑了几声,开口想要说话,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昏眼花,他连忙一把按住辛冠军的肩膀,勉强挺住身形。 “其实是这样的。”听到辛敢当不讲话,辛冠军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不禁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当时他和辛敢当如何渗入敌阵,如何用殿后军玫瑰旗偷换敌人军旗,最后引得十几个独眼巨人窝里斗,自相残杀直到焦头烂额。 众人虽然大部分都知道他们如何渗透入敌营的细节,但是却从没听说他们在敌阵中心都干了些什么。当他们听到辛敢当换旗的时候,一些心思细密的将官已经猜出了其中的用意,纷纷叫起好来。 “这些眼大无脑的独眼人,最后就这样开始了大乱斗……”辛冠军用起了辛敢当的俏皮话,引得人们阵阵笑声。他偷眼一看,只见克莉丝汀此刻正在怔怔地望着他,似乎被他的描述夺取了心神,这令他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得意。 就在这时,一个斗士兵团的将官忽然大声问道:“米迦勒阁下,两位辛先生,我们所有斗士兵团的人都想知道是谁杀死了蓝眼魔王,我们希望当面感谢他为鹏帅报了仇。” “嗯,蓝眼魔王……”英。米迦勒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当时冲进来已经看到了他的尸体,要不是他已经死了,我们的冲锋也不会这么顺利。难道……”他转头看了辛敢当和辛冠军一眼,“不会是你们两个杀的吧?” “呃,”辛冠军看了辛敢当一眼,一阵窘迫。他因为贪功差点被蓝眼所杀,而且吓得尿了裤子,这件事他可是绝对不想说出去的。谁知道他身边的英。米迦勒却是个爽快的人,只见他一抬手,先按住了辛敢当的黑魂印章,用力一按。黑魂印章发出同样的青绿色荧光,宛如点点磷火。辛敢当加入赤潮战场以来所有的赫赫战功纷纷飞扬在空中。和所有曾经见过这份名单的人们一样,帅帐里的将军元帅们对此发出了毫无保留的惊叹和赞美。在名单最后,人们发现了蓝眼魔王的名字。虽然辛敢当杀过很多指挥官和恶魔龙,但是这是第一个敌人元帅级的精英指挥官。也是天河谷联军击杀第一个的精英指挥官。自从玫瑰营长野狐冼,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鹏帅江雄,郁金香帅克劳德阵亡,联军已经失去了四个元帅级人物。天河谷人的士气此时已经降低到了极点,这一次蓝眼魔王的击杀,将会为各族各国士气低迷的军队注人崭新的希望和活力。 “天河谷的将士们应该亲眼看到玫瑰诗人击杀蓝眼的景象,让他们对这场战争的未来多一些信心和勇气。”拉吉尔元帅快步走到众将军围绕的军事地图上,默念法咒,抬手一挥,光华变换不停的军事地图上忽然冒出一片绿光形成的图像,蓝眼魔王双手横举辛冠军,作势要撕的样子顿时显示了出来。 看到营帐中所有人半带笑容半带嘲讽地望向自己的目光,辛冠军恨不得一个旋身用脚后跟钻一个洞,然后整个人猫进去躲藏。 “哥,想不到我们看到的东西还能像这样被记录下来,这该不会也是黑魂印章干的吧?”在辛冠军身边的辛敢当虚弱地问道。 “你少说几句吧,我还不 够倒霉的?”辛冠军一脸晦气地说,随即忽然发现辛敢当声调的不妥,连忙转头查看。 魔法图像上显示的情景似乎是以辛敢当为视角的,人们看到了画面的突然下坠,辛敢当的身子跃上了高空,一只脚狠狠踩在辛冠军的腰眼上,双手同握勇者之心奋勇前刺,深深扎入蓝眼魔王的巨眼之中。 “喔——”屋子里的人忍不住惊叹了起来。 “很了不起的绝杀。他从殿下身上学来的吗?”双翅王詹姆士忍不住好奇地问拜伦。 “我还没来得及教他这些绝活,他是自己学成的。”拜伦笑道。 魔法图像上,辛敢当用剑刺杀蓝眼魔王后,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高高跃起,身子在空中一个顿挫,朝后飞落,一直塞在盔甲之内的家传五芒星碎钻项链忽然从衣襟中飞扬出来,在空中点点生辉。 “那是……”营帐中克莉丝汀一见之下,忍不住失声道。魔法元帅拉吉尔一把按住副官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将下面的话说出来。帐中拜伦和英。米迦勒脸上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就在这时,辛敢当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向辛冠军。辛冠军将他一把抱住,惊慌地叫道:“二弟,你怎么了?” 克莉丝汀连忙冲上前,帮助辛冠军扶起辛敢当。她用手抚摸了一下辛敢当的额头,又探了一下脉搏,转头对辛冠军道:“没事儿,他只是劳累过度,需要更多的休息。” “该死的,我完全忘了,他刚刚从昏迷中好转过来,这一番折腾,估计是旧病复发了。”辛冠军猛然想起,狠狠一跺脚。 “元帅阁下,我扶他下去找医师治疗。”克莉丝汀转头对拉吉尔元帅说道。 “嗯。”拉吉尔元帅神思不属地点点头,“顺便让魔法师兵团把辛敢当的战报发放全军,激励士气。” “是!”克莉丝汀立正肃然道,转身帮助辛冠军一起扶起辛敢当走出了帐篷。 营帐之内,拜伦对周围的将帅说道:“今天是大捷的好日子,各位趁此机会激励士气,积极备战,明日龙族双王和恶魔龙族的空战将会告一段落,我军是进是退,就要在明日一见分晓,愿天河谷历代祖先保佑,我们能够在这里赢得这场战争。” “是!”众人向他敬了一个军礼,鱼贯走出帅帐。 第四十六章 五芒星徽的秘密 热闹的帅帐中只剩下拜伦,拉吉尔和天国圣殿总帅英。米迦勒。 “拜伦,”看到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走了,魔法元帅拉吉尔猛然转过身,面向拜伦用力拍了一下议事桌,“你早就知道对吗?你早就猜出来,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夜,相信我,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看见他身上的五芒星徽。”拜伦脸色一阵苍白,剑眉微皱,身子一阵颤抖。似乎这被称为五芒星徽的项链给他带来了极为伤感的回忆。 “这么说,他果然是那个人的孩子。难怪他的样子……,难怪他的身手……,难怪他的勇气……”英。米迦勒每说一句话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真的吗?所以这一切都是巧合?!”魔法元帅拉吉尔冷然道,“凭他一个匠族小兵可以做你拜伦。雷奈的亲兵,可以被你收为学徒,可以成为玫瑰诗人,可以被你给予如此厚望?” “如果我……我知道,他是……是她的孩子,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殿后军,让他去完成那么多危险的任务。”拜伦双手一摊,颤声道,“你要知道,她是我的恩人。” “恩人,哼,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她不只是恩人、朋友那么简单。”拉吉尔元帅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被情敌打败已经是我永生的耻辱,再被情敌的儿子所救,拜伦,你已经将我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嗨,夜,不要这么悲观。想当初我不是也被她打败过。哦,那一天的景象我至今仍然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心服口服。我英。米迦勒虽然打过数不清的胜仗,取得过无数的荣耀,但是记得最深的,反而是这一场失败。”英。米迦勒说到这里,眼中满是憧憬怀念的神色。 “英,我猜夜想说的并不是战场上的失败。”拜伦双手扶着桌案,头深深埋在臂弯之中,轻声说道。 “呃,哦!”英。米迦勒恍然点点头,尴尬地朝一脸冰冷的拉吉尔元帅耸了耸肩膀。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承认了你和她的确有私情?”拉吉尔元帅雪白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桃花般的潮红,情绪产生了少有的波动,“当初你千方百计地拒绝我做学徒,就是因为她在你身边,对吗?” “不是的。”拜伦无奈地用力摇了摇头,“她有着成为玫瑰诗人的天赋,她勇敢,坚强,乐观,百折不挠,是一位几乎完美的学徒。但是你,你虽然天才横溢,但是太感情用事,你的魔法天赋在云上国更有发展的空间,而且当时我已经……,我不能把你放在身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夜。拉吉尔眼中露出一丝苦涩,轻轻摇了摇头,“我败给她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爱你比她更深?” “不,你错了,根本没有什么胜败,她最终仍然离我而去,不是吗?”拜伦痛苦地说。 “是她抛弃了你!她走得比任何人都潇洒,把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如今,她的儿子带着同样的勇敢,同样的乐观,同样的坚强,同样的百折不挠来到我们身边。他会从我们身上收获些什么?带着耀目的光环而来,发誓要向世间攫取一切,这简直就是她的翻版。也许你早就应该看出来。”拉吉尔元帅愤然道。 “她从来没有向我们要求任何东西,反而是她帮助我和大河陵获得了长生之术,她也曾经救过你。”拜伦柔声道。 “她救过我的命,但夺走的,却是比性命更宝贵的东西。”拉吉尔元帅惨然道。 “这样说不公平,你是知道的。”拜伦哑声道。 “无论如何,你不得不承认,从她儿子身上你一定嗅出了她的味道。这也是你对他履加提拔的原因,不是吗?或者,在你的意识认出他之前,你身上的血液已经认出了他。我早该对你死心的,早该如此。”拉吉尔元帅说到这里,脸色惨白地淡然一笑,奋力转过身,大踏步走出帅帐,在她身后星光闪烁,滴滴泪水反射着魔法灯火的艳丽。 看着她如风远去的身影,英。米迦勒忽然恍然大悟地转过头来,对拜伦说道:“那个干瘦小子难道是你的儿子?” 克莉丝汀和辛冠军合力将辛敢当抬上病号营帐的病床。辛冠军为他端来清水和魔法红板糖,克莉丝汀以魔法兵团最高长官的名义立刻请来了一位狮鹫佣兵团的光明师,让她为辛敢当治疗伤病。光明师以轻柔而优雅的语调念诵着悠扬的颂神诗篇,召唤着周围涌动不停的光明元素,将辛敢当包裹在一片淡黄色晕光之中,飞快地提聚着他涣散的精神和意志,回复他已经见底的体力。 “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够让他彻底恢复?”辛冠军关切地问克莉丝汀。 “他损耗得很厉害,这也难怪,打了那么惨烈的打仗,还要逞强去和独眼巨人作战,简直和他母……呃,一模一样。”克莉丝汀说着说着,差点道破天机,连忙紧紧闭上嘴。 “哼,有啥了不起,瞧我,和他一样打仗,现在跟没事儿一样,也没见有人夸夸我,唉。”辛冠军不服气地在肚子里嘀咕道,完全没听见克莉丝汀的弦外之音。 “你看他的样子,就和……,多么威武英俊,果然是勇者才有的面容。”克莉丝汀用手轻轻拂着辛敢当的脸,忍不住又说。 “嗯?”辛冠军看了看辛敢当精瘦枯干的面容,实在看不出哪里威武了,“不是……也就是勉强一人模样吗?” 克莉丝汀又抬起辛敢当的手,轻轻握着:“这手多么温暖啊,里面一定流淌着勇者的血液。” 辛冠军终于看出来了,克莉丝汀大概是被辛敢当刚才杀敌的风姿所迷惑,现在连他的血液都赞不绝口,估计已经没他自己什么事儿了。这令辛冠军极为郁闷和嫉妒,他狠狠瞪了辛敢当一眼,开口道:“要不,你……你们两个单独呆会儿?” 听到他的话,克莉丝汀一张俏脸顿时通红:“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对他本能的欣赏,没有别的意思。”她羞涩地看了辛冠军一眼:“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他的年纪和我差太远了。” “噢!”辛冠军听到这里顿时精神大振,看到她看自己的目光更是心潮澎湃,他鼓足勇气,小声说:“克莉丝汀,我已经二十岁了,虚岁二十二。” “哦。”克莉丝汀不在意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被她酥手一拍,辛冠军心里一甜,连骨头都酥软了,脸上肌肉一阵无法控制的松弛,呵呵傻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拉吉尔元帅一阵风一般走进营帐。看到她到来,克莉丝汀和辛冠军同时站起身,向她敬军礼。她不耐烦地一摆手,示意他们不需拘礼,接着大步来到辛敢当的床前,低头凝视着他的面颊。 “元帅阁下……”克莉丝汀鼓起勇气开口道。 拉吉尔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发言,眼中闪烁出错综复杂的表情,仿佛忽然沉浸在一片跌宕起伏的记忆浪潮之中,脸上充满了疲惫和感伤。过了良久,她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告诉他吧。他应该知道的,这是我们起码应该做到的事。”说完这句话,她索然转身撩起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看到她走远,辛冠军才敢开口:“告诉他什么啊?” 克莉丝汀深深看着辛敢当的脸膛,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天河谷除了拉吉尔元帅这个女战神之外,还有一个更了不起的女人。她就是天河谷的女武神……” “喔……”辛冠军目瞪口呆地凝神静听。 “她的名字叫做虞若萍。龙之联邦人氏,天生的女武师,并曾经领悟气和光明两系魔法。她一生做出过很多杰出的贡献,曾经作为一名女佣兵到天河谷数不清的国度和遗迹旅行探险。她和拜伦。雷奈大人的相见之后,被对方的魅力所吸引,主动加入了玫瑰同盟,成为了玫瑰诗人,并因此走上了一生成就的巅峰。她曾经为天河谷三次率军抗击复兴魔族的起义,也曾经单枪匹马阻止过天使族 对魔族的迫害,连魔族领袖都被她的风采所折服。云上国将她的头像放在最高魔法学院——五芒星台的摘星阁中与所有的学院院长并立。人们都说天河谷最优秀的儿女一个是拜伦。雷奈,一个是虞若萍。”克莉丝汀说到这里,激动得晕生双颊,不能自已。 “哦……”辛冠军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迷茫地望着克莉丝汀,“这和我有关系吗?” “不是和你,是和你弟弟。”克莉丝汀兴奋得几乎呼吸不畅,轻轻吐了口气。 “和他……”辛冠军正大眼睛,下意识地感到不妙。 克莉丝汀从辛敢当的领口中抽出他那条五芒星项链,对辛冠军说道:“这是虞若萍专属的五芒星徽,五芒星周围的西极碎钻乃是有名彩钻,分为赤橙红绿青蓝紫七色,但是这上面的西极钻却是乳白色,那是用光明秘法令七钻融合而成的色彩,整个天河谷只有雷奈殿下的秘银甲和虞若萍大人的五芒星徽上才有这种秘法西极钻。这是二人身份的写照。” “这么说,这么说……”辛冠军仍然一片雾水。辛敢当所带的项链他自己都没见过,和他的关系他也不了解,所以克莉丝汀的话仍然让他想不明白。 “听人说,虞若萍在与魔族最后的交锋中突然消失了踪迹。有人说圣殿中人终于受不了她对魔族的庇佑,对她下了毒手。有人说魔族无法忍受她的压制,将她困在了异界之中。也有人说她为了让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从此隐姓埋名,避世而居。这条五芒星徽也随着她的消失而淡出天河谷。但是,今天你的弟弟带着五芒星徽出现在赤潮前线。他有着虞若萍一样的英勇,乐观,有着和她一样的身手。再加上这条五芒星徽,我们都可以肯定,他是虞若萍大人的亲儿子。”克莉丝汀激动地说。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这条项链。不过你们真的这么确定?”辛冠军不甘心地再次问了一句。 “我猜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克莉丝汀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辛冠军抱着臂膀郁闷地点点头,“我的父母是在冥河渡的岸上将他捡来的。” “她把儿子放在地府是明智的。相对于天河谷而言,地府是一个安全得多的地方,我猜你的父母对他一定很好。”克莉丝汀又问。 “嗯,哼……”辛冠军再次郁闷地点头。 “她一定暗中物色好了收养的对象,特意安排了他们的相遇。”克莉丝汀抬起脸,忍不住闭上眼想象当时虞若萍的处境,一时之间不禁一阵感慨。 “她为什么不自己养儿子呢?”辛冠军终于忍不住质疑道,“什么样的母亲把儿子给别人养?” “龙大人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那样的生活方式是不适合带上小孩同行的。同时受到天国和地狱的追杀,她一定无法再顾及自己的家人。”克莉丝汀柔声道。 “那他的父亲是……”辛冠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第四十七章 龙族的空战 “我……”克莉丝汀刚要继续说下去,一个身穿魔法长老服饰的魔法师战士冲进帐来,将头俯在克莉丝汀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立刻将残剩的两个魔法师团全都拉上前线。天河谷联军救回了我们的人,现在是我们投桃报李的时候了!”克莉丝汀厉声道。 “是!”这个魔法师战士轻声应道,转身飞快地冲出帐篷。 “出了什么事?”辛冠军关切地问道。 “龙族双王和恶魔龙族的决斗就要出结果了,我们魔法师要助上一臂之力,你和令弟慢慢休息。”克莉丝汀依然绝然地站起身,转身掀开帐帘,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女武神虞若萍……”辛冠军在嘴里喃喃吟诵着这个威风至极的名字,看着辛敢当仍然在闪烁着淡淡圣光的身体,绝望地叹了口气,“难怪爸妈喜欢你。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他们一定是被你继承的血脉所折服了。唉,要是我有像你这么威风的母亲,也许我的成就……”辛冠军双手捧着面颊,闭上眼睛开始痴痴地幻想起来。 在漆黑的帐外,刺目的火光和此起彼伏的爆炸接二连三的响起。冰魔法师们的嘶吼整齐地响起:“冰甲阵,防御——!”火魔法师们的咆哮,以磅礴的气势响遍整个大营,密集的火舌仿佛节日的礼花一串串射入天空。气魔法师呼啸声在一瞬间盖过了火魔法师们的声音,青蓝色的闪电群以更加耀目的光华统治了天空。在三系魔法师们宛如大型合唱一般的吟唱声中,土魔法师们细小的声音显得格外孤单和寂寥,但是他们口中吐出的法咒却令人胆战心惊:“担山术,过载——!”每一次这样的嘶吼响起,就能够听到天空中一片惨叫,凄厉的龙啸声从空中由远及近地传来,借着是巨大的重物落地声。喊杀声就在此刻响彻整片大地。 辛冠军缩在病号营帐中,守在辛敢当床前,浑身瑟瑟发抖,默默祈祷着诸天神佛保佑,让自己能够挺过今夜的龙族大空战。令他嫉妒的是,辛敢当脸色安详地睡在床上,对于周遭地狱一般的战场置若罔闻。 辛敢当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明。他奋力睁开铅一般沉重的眼皮,感到头脑昏沉,似乎还没有睡够。就着黎明的微光,他看到大哥辛冠军靠在他的床边,头仰到背后,张着大嘴,气势磅礴地打着呼噜,嘴里的口水随着他的呼吸仿佛喷泉一样朝空中喷去,又落回来溅满自己的脸颊。 “嘿嘿,哈哈!”辛敢当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力推了一把辛冠军,“大哥!” “呼……”辛冠军吐出一口气,咂吧着嘴醒转过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嗯?” “大哥,你干嘛呢?洗脸啊?”辛敢当笑道。 辛冠军这才发现脸上落满了自己的口水,连忙用手擦了擦,愤然道:“你舒服啦!香香甜甜睡了一晚上。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打得多惨烈,我担惊受怕一晚上还要照看你,我容易吗?” “哎呀,大哥,你辛苦,辛苦。昨晚上打什么仗啊?”辛敢当连忙问道。 听着辛敢当敷衍的道谢辛冠军更为不满,他双臂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说:“还不是龙族双王和恶魔龙族的空战吗?” “阿!大仗啊!打得怎么样了?”辛敢当急切地问。 “呃……”辛冠军一愣,昨天晚上似乎魔法兵团和野泽族大军都加入了空战,但是他实在太累,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居然昏昏沉沉睡过去了,战斗进行成什么程度他压根不知道。他不想在辛敢当面前显得那么没用,于是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严肃地说,“战斗进行的很激烈啊,双方胶着在一起,一时之间,我很难分出胜负……”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破风声在他们的头顶响起。二人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嘎啦啦的支柱折断声炸雷般响起,二人所在的病号帐篷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朝一边倾倒下来。 “跑啊!”二人连滚带爬地从帐篷的另一侧爬出来,抬眼一看,却看到一条浑身血迹斑斑的天龙躯体无声无息地压在病号帐篷的废墟之上,已经气绝。 “大哥你看天空!”辛敢当指着头顶尖叫道。 辛冠军仰头一看,只见天空中的恶魔龙族军队中出现了四条奇异的恶魔巨龙。这些巨龙身上的血肉都已经被腐蚀干净,只剩下勉强支撑身躯的淡青色骨架和闪烁着宝石蓝色光芒的内脏。它们不是巨龙时代被赤潮所吞噬的魔龙一族,它们的头颅比魔龙要小,头两侧有着宛如耳朵一般的鳍骨。它们没有四肢,只有四只巨大的仿佛鲨鱼鳍般的骨骼。它们的背上长着四只小山般的翅骨,翅骨上包裹着残破的青蓝色皮膜。它们有着长长的尾骨,尾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宛如长长的挠钩,看上去狰狞可怖。 这四条恶魔巨龙此刻正围困住天龙王天骄和魔龙王紫翼激烈地鏖战。因为它们的加盟,天空中失去领导的天龙、魔龙和由白头鹰青面带领的野泽族战斗鸟群陷入了数千小恶魔龙,上百条恶魔龙兵和近十条恶魔火龙的夹击,陷入了苦战。唯一能让它们获得喘息的是魔法兵团提供的魔法掩护。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战局此刻已经岌岌可危。 “大哥,我看这局势很明显啊,我们要输了。”辛敢当焦急地说。 “谁说的?”辛冠军瞥了一眼身边那条战死的天龙,嘴硬道,“一旦天龙王和魔龙王干掉那四条骨头龙,咱们就可以高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的一条骨龙忽然厉啸一声,张口吐出一股蓝白相间的电光,正在浴血奋战的魔龙王紫翼猝不及防被一口喷中,全身顿时结出一片雪白的冰花。他愤然狂啸一声,狂喷出一口白热的龙息,烧在那条骨龙身上,将它浑身的骨骼都点燃了起来。两条龙在空中纠缠撕扯着,一起坠落在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骨龙哀鸣一声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魔龙王紫翼扇动着巨大的紫色肉翅,想要从地面上挣扎起来。天空中横飞而过的另一条骨龙长尾一卷,两条雪白的骨刺脱尾飞出,狠狠扎入了魔龙王紫翼的胸膛。鲜血迸射之中,魔龙王紫翼发出最后的一声怒吼,仰天跌倒在地。 天空中孤军作战的天龙王天骄此刻陷入了三条恶魔骨龙的围剿,他吐出一片浓烈的云雾,结出满天的雷电,一瞬间隔绝了两条骨龙攻势,振作仅存的精神一口咬住另一条古龙的脖颈,两条龙爪搭在骨龙的肩膀上用力一拔,硬生生将这条骨龙的龙头拔了下来。他吐出嘴中的骨龙头,长啸一声,想要转身向另外两条骨龙做出冲锋。但是他似乎因为一天一夜的激战而疲惫不堪,身子在空中不像以往一样迅捷。那两条作为生力军的骨龙长啸着同时冲过他布下雷阵,将两道眩目的寒光吐到天龙王的身上。凄厉的惨叫撕扯着人们的耳膜,天骄雪白的身躯在空中失去了最后的灵动,宛如一尊石像般沉重地落到地上。那两条骨龙双尾齐挥,两丛骨刺射落如雨,将天龙王雪白的身子狠狠钉死在地上。 “败了!”辛敢当惊叫道。 “要逃命吗?”辛冠军胆战心惊地问道。 二人互望了一眼,对了对心思,忽然同时朝着拜伦的帅帐跑去。 第四十八章 魔法元帅的救援 拜伦帅帐之内一片混乱,各国各族的传令兵和探马从帅帐内走进走出,人人脸上都是大祸临头的慌张。辛敢当和辛冠军走进帐篷的时候,正好看到雪娥和威廉风尘仆仆地和他们一起走进了帐门。他们二人脸色都是同样的惨白,眼中一片茫然和恐惧,辛敢当和辛冠军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视而不见,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威廉,雪娥!?”拜伦正在向大河陵和詹姆士焦急地吩咐着什么,一看到这两个玫瑰营将领回来,连忙将他们叫到身边:“石像鬼城和铁门栓城的援军呢?” “殿下,石像鬼城和铁门栓城的所有援军都不见了!”威廉叉着嗓子说道。 “什么?”大河陵和詹姆士同时瞪大了眼睛。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这个屋子里唯一能保持冷静的只有拜伦,他转头望了一眼雪娥,示意她来说。 “我和威廉以快马赶到石像鬼城和铁门栓城,两城空空如也,没有一兵一卒。天河谷的援军全都不见了踪迹。我们找遍了整个战城,连一面旌旗都没有看到。”雪娥说到这里,轻轻用手按住额头,仿佛已经不堪重负,“殿下,我们被彻底背叛了。” “该死的叛徒。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该死的!”詹姆士愤怒地用拳头擂击着议事桌。 “到底是谁,十二支部队的援军,全部失踪,这是精心策划的阴谋,谋事之人不但胆大包天,而且权势过人。他到底是谁?”大河陵咬紧牙关拼命思索着。 “大河,詹姆士,龙族双王已经阵亡,我们无法靠野战来退敌,唯一的活路是退回鬼门关,依靠山川形势的险要和鬼门关的防御坚持抵抗。”拜伦沉声道。 “殿下,你是要死守待援?”詹姆士沉声问道。 “不是死守待援,而是死守到底。”大河陵苦笑一声,惨然道。 “什么?”詹姆士双眼一阵血红。 “没错,依照我的估计,既然叛徒已经出手,他们一定不会再有所保留。撤走所有后援军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隔断云台横岛和大陆的浮舰航班,坐看我们和赤潮力战到死。”拜伦低声道,“第三步,如果我们获胜……”就在他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他忽然瞥见了站在帅帐角落中的辛敢当和辛冠军。 “……无论如何,现在唯一的退路是去鬼门关死守,两位通知下去,所有队伍全速撤退。”拜伦转换了话题。 “殿下,不要殿后军吗?”大河陵关切地问道。 “我自有安排,立刻让各国军团尽速撤离战场。”拜伦道。 “是!”大河陵和詹姆士齐声应是,转身走了出去。 “雪娥,你去请拉吉尔元帅过来一下。”拜伦对雪娥说道。 “是!”雪娥点头领命出去。 “威廉,你去将孟郊找回来。”拜伦又道。 威廉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帅帐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拜伦端坐在帅椅上,默然看着眼前的军事地图,辛敢当和辛冠军小心翼翼地站在他侧面,不敢出声。 拜伦沉默了一会儿,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辛冠军和辛敢当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 “你们找我有事吗?”拜伦和蔼地微微一笑,轻声道。 “我……我们……”听到这么可怕的坏消息辛敢当几乎忘了自己进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之前一切的担心和刚才的消息相比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我们是想问问是不是要逃……撤退了。”辛冠军老老实实地说道。 “嗯,我们是要抓紧时间逃命了。”拜伦失笑道,“你们也看见恶魔龙族的统帅了?” “统帅?”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问道。 “没错,那些只剩下白骨的海龙。六万年前天河倒流,开创出来的第一个文明,就是海洋文明。这些海龙是这个文明的霸主。赤潮生成以后,将它们吞噬了。它们也从此成为赤潮最古老的将领和统帅之一。我曾经提醒过龙族双王,在鏖战的时候,要注意脱离和这些海王龙的纠缠,通过和联军的合作来与它们战斗,但是……”说到这里,拜伦轻轻叹了一口气,“龙族太骄傲了,这是他们最大的缺点,他们喜欢向最强大的生物挑战,永远不肯承认世间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 “那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些海王骨龙呢?”辛敢当急切地问道。 “需要天时,地利两重因素,再加上同心协力的勇者。这样的野地战场是他们的天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撤退。”拜伦耸了耸肩膀。 “那我们什么时候撤退呢?”辛冠军只关心这件事。 “很快……”拜伦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辛敢当和辛冠军微微一惊,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一身蓝甲的拉吉尔元帅此刻已经站在了帐中。 “夜……”拜伦走到她身边,眼中露出一阵强烈的感伤。 “要我出手吗?”拉吉尔元帅反而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看上去仿佛忽然间年轻了好几岁。 拜伦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你……” “我只要你说句话。”拉吉尔元帅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我会率领玫瑰营和你一起留下。”拜伦肃然道。 “绝不!”拉吉尔元帅忽然尖锐的叫道。吓得猝不及防的辛敢当和辛冠军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向上跳了一下。 “夜……”拜伦眼中露出一丝悲痛之色,忍不住一把拉住拉吉尔的臂膀。拉吉尔一把甩开他的手,厉声道:“你留下做什么,你这个玫瑰领主能帮到我什么忙吗?你会魔法吗?你留下是想要可怜我吗?我告诉你,我夜。拉吉尔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哪怕是你拜伦。我答应你出手,是因为我想让虞若萍知道,不只她能做你的恩人,我也能。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记着今日,记着我。我要你时时刻刻记住,我今天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你。” 拜伦和拉吉尔默然互视了半晌,又不由自主地挪开目光。这个时候,他们才同时发现,营帐之内还站着辛敢当和辛冠军,他们把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辛敢当和辛冠军谁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私密的谈话,心里不禁替他们尴尬起来,二人互望一眼,同时吹起了口哨,徒劳地装做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的样子。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留下,说不定……”拜伦毫不在意他们的在场,继续说道。 “没有什么说不定,你也救不了我。如果你敢留下来,我绝不出手,我会眼睁睁看着一切都被赤潮吞没。”拉吉尔元帅更不在乎有谁听到她的话,她已经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夜,你太任性了。”拜伦痛心地说。 “我夜。拉吉尔任性了一辈子,你今天才知道吗?”拉吉尔元帅厉声道。 “夜,你何必如此,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忘记你的。”拜伦放缓了语气,柔声道。 “我要你记起我的时候,心就会痛,痛到你根本想不起别人。”夜。拉吉尔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辛敢当,“你可以派些玫瑰营的人来护法。我只需要一个小时。”说到这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帐。 等到拉吉尔元帅奏出帅帐之后,拜伦浑身无力地坐回到帅椅上,用手按住额头,轻轻闭上眼睛。 “领主殿下……”辛敢当看了辛冠军一眼,忍不住开口道。 “呼……有时候我真痛恨玫瑰领主这个头衔。”拜伦用手揉了揉脸颊,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辛敢当和辛冠军,勉强缓和了一下脸部的表情:“你们跟着我的队伍撤退回鬼门关吧。我会派别的将领为拉吉尔元帅护法。现在出去准备,我们立刻出发!” “是!”二人终于听到了关于自己的指令,齐刷刷应是。 第四十九章 仓皇的撤退 撤退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辛敢当和辛冠军刚刚收拾起自己的军需品和武器,天马帝国的轻骑兵已经布满了各个要道,在历次战争中残剩下来的长弓兵团士兵抢占了各个丘陵制高点,时刻防备着来自空中的敌军。失去了空中优势的联军此刻显得异常脆弱,所有远程兵种都被分配驻守在关口要隘防空,令联军撤退的大部队失去了应有的纵深,各军殿后的部队和附尾追来的赤潮鬼兵忽聚忽散地激战着,因为没有弓箭手的辅助,总也无法摆脱一股又一股气势汹汹的敌人。玫瑰营刚开始由威廉和孟郊率领着撤退,后来因为敌人越追越近,先是威廉率领一百个玫瑰诗人去支援殿后军前线。接着孟郊也带着七八十个诗人杀向后方。玫瑰营里除了一个扛旗手,只剩下辛敢当和辛冠军。 无数小恶魔龙呼啸着从空中飞扑下来,或者张嘴喷吐明黄色的烈焰,或者干脆直接飞扑而下抓起一两个联军的士兵飞到天空,将他们撕成碎片。长弓手和魔法师们拼命地对空放射着弓箭和攻击魔法,但是掌握天空的飞行恶魔们进可攻退可守,瞬息百里,回旋的余地广大,几次交锋之下,魔法师和长弓手们损失惨重。 野泽族大祭祀白头鹰青面率领的鸟队终于从前线撤了回来,立刻加入了殿后混战之中。成千上万化身成为雄鹰,神隼,大鹏鸟,青鸾,巨鸦,蝙蝠的野泽族战士在空中和小恶魔龙群展开了殊死的搏斗。白头鹰青面的变身白头巨鹰在战场上转折飞舞,铁爪所致,无数小恶魔龙惨叫着被他活生生撕成血肉模糊的肉团。依靠着白头鹰青面的活跃,联军队伍撤退的队形仍然能够保持完整。和空中恶魔龙族的交锋勉强维持着有攻有守。但是,好景不长,这样撤退了没多久,天边出现了密密麻麻碧绿色的恶魔龙群。 “恶魔海龙群攻上来啦,大家加快脚步,快跑!”指挥官们扯开嗓子咆哮道。 本来已经在一路小跑的联军此刻开始撒开双腿飞奔。辛敢当和辛冠军跟在玫瑰营掌旗手后面,也开始撒腿飞奔。在他们身后忽然飞来一股股碧绿的毒液,溅射在地上掀起一阵阵青烟,很多战士没跑几步就被毒液射中,浑身溃烂,惨嚎着滚到在地。 “我靠,这海龙喷的是毒水,比喷火还恶心。”辛冠军举起两面盾牌拼命地上下遮挡。 “大哥……”辛敢当看着天空,担心地说,“天上的野泽族鸟队被包围了,天龙和魔龙似乎都死光了,我们就要完全失去天空了。” “怕什么,咱们匠族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天空……”辛冠军顶着盾牌边跑边说,“哦,对了,你不一样,你这龙之联邦的家伙的确应该担心失去天空。” 辛敢当听到他的话,身子忽然一颤,猛然停下脚步。辛冠军看他停下,连忙也停在他身边,用盾牌罩住他的头顶:“你疯了,怎么停下了?我告诉你我可不会老这么罩着你。”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是龙之联邦的人?”辛敢当急切地问道,“你难道知道我的身世?” “怎么你不知道吗?”辛冠军顶着盾牌问道,随即一跺脚,猛然想起,“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居然忘了告诉你。” “你知道些什么?”辛敢当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瞪圆了眼睛。 “咱们边跑边说!”辛冠军甩开他的手,“你跟不上我别指望我告诉你。” “哦。”辛敢当这才撒开腿跟在他身后继续奔跑。 辛冠军一边跑一边将昨夜克莉丝汀告诉他的所有关于虞若萍的事情通通告诉了辛敢当。辛敢当边跑边听,几乎听得入了迷:“哥,这真是我的身世吗?怎么听着像是神话故事?” “靠,你小子别臭美了。是,你妈是女武神,那又怎么样呢?你不还是在战场上做个小兵。我跟你说,富不过三代,别以为你母亲厉害你就跟着厉害。”辛冠军虽然老老实实告诉了辛敢当他的身世,但是却不想他因此蹬鼻子上脸,立刻对他严加打击。 “我母亲是虞若萍大人的话,那我的父亲是谁呢?”辛敢当并没有把辛冠军的话听进去,只是仰着脸,浮想联翩,“我猜他也一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否则如何配得上我母亲。” “喂,你别太得意忘形啊,知道有个女武神做母亲还不够你臭屁的?”辛冠军不满地说。 “哥,克莉丝汀姐姐就没有跟你说我父亲的事。”辛敢当忍不住又问。 “克莉丝汀姐姐……叫的那么亲热,你才多大啊,不准对她胡思乱想。人家没来得及告诉我你父亲的事情就去支援空战了。”辛冠军不耐烦地说,“对了,她曾经和我说过,你母亲和拜伦曾经被称为天河谷最优秀的儿女,他们也曾经在玫瑰同盟共事过,呃,嗯……”他说到这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不由得闭上了嘴。 “难道说……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雷奈大人?”辛敢当震惊地失声道。 “你想太多了吧?”辛冠军大怒,“我说你对亲生父母那么关心干什么?要知道是我爸妈把你拉扯大的啊。” “我知道,大哥,我只是想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样子。”辛敢当扭过头去,朝后方看了一眼,“雷奈大人呢?怎么看不到他,难道他还是留在了后方殿后?” “管他呢,咱们跑咱们的,现在万事莫提,逃命最重要!”辛冠军一边举着盾牌挡着满天落下的火雨和毒液,一边在辛敢当屁股后面踹上一脚,让他加快脚步。 “不行,哥,要不,你自己先走,我要去找雷奈大人问个清楚。”辛敢当双眼放光,热切地说。 “你想死是不是?屁大一点儿劲儿连盾牌都拎不起来还想回去找人?没看见现在刀山火海吗?没盾牌,你能走出三步没死算你命大了。”辛冠军冷哼着说,“毛头小子就知道冲动。” “……”辛敢当纠结难解地望着后方沙尘滚滚殿后杀场,一时之间怔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呼啸声在身侧响起,一队女魔法师在克莉丝汀的带领下打着一面面奇异的魔法伞走过他们身边。这些闪烁青白金三色的魔法伞呈六边形向天空拱成一个圆拱,火雨和毒液溅在上面,会高高弹起,溅射到别的地方,伞下的魔法师毫发无伤。 “克莉丝汀,你们到哪儿去?”看到她骑马冲回殿后线,辛冠军大急,“那里危险!” “我们去支援拉吉尔阁下,她将会施展终极奥义魔法,需要我们这些魔法教习的协助,辛冠军,我们后会有期……”克莉丝汀说到这里,一甩头发,用力抖动马缰绳,绝尘而去。 “克莉丝汀——!”辛冠军痴痴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依依不舍地大吼道。但是天空中飞龙的嘶吼和周围联军士兵的惨叫将他的声音完全吞没。 “二弟,跟我走,我们回去!”辛冠军瞪圆了眼睛,大声说。 “哥,你……”辛敢当做梦也没想到辛冠军会说出这句话,不禁一愣。 “作为男人,当然要保护女人的安危!我们要去保护克莉丝汀!”辛冠军说到这里,举起两面盾牌,追着克莉丝汀战马的尾尘,撒腿跑去。辛敢当连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虽然紧着奔跑,还是差点被辛冠军甩下。 一队队的殿后军兵马从前线撤了下来,士兵们人人身上都挂着彩,很多人甚至失去了胳膊和大腿,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凄鸣四处逃散。后方还是充斥着声嘶力竭的喊杀声,显然赤潮军并没有打算放过天河谷联军。辛敢当和辛冠军来到战场边缘,到处打听拉吉尔元帅的去向和雷奈大人的行踪。 “你们怎么来了?”一身是血的孟郊抱着火葫芦骑马冲到他们面前,“领主殿下不是让你们第一时间撤回鬼门关吗?” “领主殿下呢?”辛敢当焦急地问。 “领主殿下击败了敌人几股大军已经率领玫瑰营主力回师了,现在就看拉吉尔元帅的了。”孟郊用力挥了挥手,“你们赶快跟我走吧,眼看就要有大事发生 。” “拉吉尔元帅呢?她在哪儿?”辛冠军急切地问道。 “她在那片冰台上。雪娥也在那儿,看看时间她也要撤下来了,你们……”孟郊用手一指不远处丘陵上一座青白色玄冰构成的露天圆台说道,辛敢当和辛冠军来不及听他说完,已经头也不回地朝着冰台跑去。 第五十章 保卫冰台之战 天空中纷飞的碧绿色恶魔海龙此刻形成了一股股巨大的绿色碧流四面八方地朝着这座青白色冰台汇聚而来。大股大股的毒液铺天盖地撒下,将冰台下的地面腐蚀得千疮百孔。冰台上聚集的上千魔法师同声吟诵着一首节律简单但是咬字生涩的咒文,宛如唱着一首古体叙事诗。在这满天飞毒,喊杀震天的沙场上,忽然听到如此沉静安详,气势恢宏的吟唱声,顿时让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震撼。他们缩在两面盾牌之下,一点一点挪到冰台之上,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克莉丝汀。当距离拉近的时候,他们发现冰台周围漂浮着一片片青蓝色光幕,这些光幕有效地阻止着火雨和毒液的侵蚀,为这些进行大型吟唱的魔法师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在冰台正中心,克莉丝汀正陪伴着拉吉尔元帅站在一处有着玄冰雪花符号的祭台之侧。拉吉尔元帅双手高举,手成兰花形状,掌心朝着青天,闭着眼睛流畅地吟诵着一段优雅动听的咒文。克莉丝汀手持着一本古旧的魔法书,守在她的身边,眼神紧张地扫视着冰台前那一片用魔法结成的结界。 “克……”辛冠军一看到克莉丝汀,如释重负,就要开口呼唤,却被辛敢当一把按住嘴巴。 “哥……,魔法师在吟诵的时候,我感觉咱们不该掺和。”辛敢当凑到辛冠军耳边,小声说。 “哦,对!”辛冠军连连点头,老实地闭上嘴,一双痴迷的绿豆眼再也离不开克莉丝汀的身上。看到辛冠军色与魂授的模样,辛敢当忍不住捂嘴偷笑,悄悄摇头。 就在这时,一阵嘶哑的咆哮声忽然从冰台正面传来。却原来是赤潮大军看到用龙军攻不进这座冰台的周边,于是派出了密密麻麻的蜥兵大军朝着冰台上杀过来。 “克莉丝汀阁下,还有多久!”冰台前响起雪娥焦急的声音。 “再坚持一刻钟!”克莉丝汀紧紧攥住手中的魔法书快步朝着冰台正面走去。 “跟上去,我们要保护克莉丝汀!”辛冠军一拉辛敢当的胳膊,二人悄悄跟在克莉丝汀的身后也来到了冰台正面。 这个时候,大股的蜥兵前锋已经舞动着蜻蜓切刀冲上了冰台。雪娥和她麾下的一批玫瑰诗人从埋伏的地点杀出来,在冰台前布成了一片坚实的盾牌阵。 “冰环!”雪娥厉声喝道。一片厚重的冰环沉重地落在这片盾牌阵之前,结结实实地将蜥兵群和冰台隔绝开来。 “放箭!”玫瑰阵营中响起了指挥官们的呼吼,一蓬箭雨呼啸着从盾阵中飞出,每一根利箭都洞穿了一个蜥兵的咽喉,一时之间,冰台之前尸横遍野。眼看着玫瑰诗人们组成的阵线严丝合缝,无懈可击,赶上前的辛敢当和辛冠军都松了一口气。辛敢当摘下青藤弓,搭上磷光箭瞄准拥挤在冰环之前拼命用兵刃敲击冰面的蜥兵,想要助玫瑰营战士一臂之力。就在这时,一头硕大的恶魔火龙呼啸着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口闪烁着白炙光芒的龙息从嘴中喷薄而出,狠狠凿在雪娥施放的冰环之上。高热的龙息融化了冰环的防御,碎裂的热冰四散飞舞。雪娥奋力维持的魔法能量产生了极度的紊乱,她惨呼一声,身子朝后直飞而去。 没有了冰环阻挡的蜥兵大军潮水一般涌上冰台正面防线,和玫瑰盾牌手撞击在一起,无数蜻蜓切刀和盾牌手们手中的战剑剧烈地碰撞着,怒吼咆哮,惨嚎尖叫连番响起。 “玄冰杀阵——!”克莉丝汀不顾一切地冲到前方,素手从怀中一伸,取出一支短短的法杖,朝前方一指,大声吼出一句法诀,她手中拿着的那本古老魔法书无风自动,一页书页从书中高高飘起,悬浮到空中,啪地一声陷入一片淡绿色的火焰之中。 在拥挤的冰台前哨忽然挂起一片雪白色的风暴,大片大片晶莹坚固的玄冰从天而降,宛如一排排的大型冰川,横七竖八地插在冰台面前的土地上。无数不及躲闪的蜥兵惨嚎着被压在了这些沉重的玄冰之下,污浊的血花宛如长野了的鸡冠花在整个战场四面开放,将玄冰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纹。 “吖——!”天空中的恶魔火龙发出一声愤怒的长鸣,振动着遮天蔽日的翅膀,朝着克莉丝汀俯冲过来,口中喷吐着滔天的火焰,一路烧灼着克莉丝汀召唤出来的玄冰阵,硬生生扫出了一条寒冰通路。 “三棱玄冰刺!”一旁的雪娥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闪烁淡青色魔法光芒的倚冰剑,对准天空厉声道。一蓬银白色具有三股棱角的玄冰棱闪电般射向恶魔火龙。连串血肉绽裂声响起,恶魔火龙胸前密密麻麻钉满了银色冰刺,但是它的速度却丝毫不减,血盆大口对准了雪娥和克莉丝汀,就要喷出一口龙息。在它身后,一大股恶魔蜥兵发着蜥蜴一般的尖啸,挥舞雪亮的蜻蜓切刀从火龙烧出的玄冰阵入口蜂拥而入。 “雷电血连环!”克莉丝汀右手的法杖在空中打了一个潇洒的圆形杖花,金红色的杖头瞄准了威迫而来的火龙,嘶声大喝。她左手的魔法书再次自动掀开,一纸书页无风自浮,升入空中,再次点起了一朵淡绿色的魔法火焰。 从她的法杖之上忽然冒出一道狰狞跳跃着的淡红色闪电,这道闪电宛如一条光矛狠狠撞在恶魔火龙的胸膛之上,接着发生了奇异的分岔,一道光矛溶解为十道,分成十个方向跳跃翻滚而去,一路之上不断分出闪电分支,炸在躲闪不及的蜥兵头顶和胸膛上,宛如一道闪电光芒化成的光犁,狠狠犁过蜥兵大队,数百上千个蜥兵被闪电高高抛起,凌空碎成片片血块。那条首当其冲的恶魔火龙惨叫一声,身子打着滚飞入高空,完全失去了俯冲的锐势。地上堆积如山的蜥兵尸体封堵住了火龙融出的玄冰阵入口。 而克莉丝汀使出这个魔法,自己也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宛如落叶一般风中飘落。 “克莉丝汀——!”辛冠军冲上前一把将她坠落的身躯抱住,急切地吼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快,只有数十息的时间了,辛冠军,你要帮我……帮我挡住……”克莉丝汀紧紧抓住辛冠军胸口的甲扣,艰难地说,“我的灵魂能量已经……”说到这里,她的嘴里淌出了汩汩的鲜血。 “大哥,她说什么?”辛敢当连续射出三支箭,射死了三个蜥兵百人队指挥官,转头问道。 “她……”辛冠军抱着克莉丝汀,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心!”一直在指挥玫瑰营战士战斗的雪娥忽然大声吼道。 辛冠军和辛敢当同时转过头,却忽然看见一条青色的巨蟒从玄冰阵入口势不可挡地冒出来,本来堆积在入口的百余具蜥兵尸体被它一头拱入空中,在空中翻滚打转,情形凄厉可怖到了极点。 “杀——!”玫瑰战士们奋力舞动战剑狠狠砍向青蟒,却被这位力大无穷的蜥兵指挥官撞得四外乱飞,肝胆俱碎,惨呼声不停响起。雪娥奋力冲上前,厉声喝道:“寒冰突击!”一道青光从她的剑上飞射而出,那是她召唤出的一枚巨大的圆锥状冰凌。这枚冰凌闪电般穿过短短十几米的距离,狠狠刺入青蟒挺立起来的上半截身躯之中,但是就在冰凌将要贯穿蟒躯的一瞬间,青蟒的头颅忽然犹如铜锤一般从上而下砸来,将这枚冰凌半路截断,狠狠砸入地壳之中。蟒头再次抬起,它的双眼此刻已经鲜红欲滴,只见它头一甩,狠狠撞向雪娥,雪娥仓猝间用倚冰剑一挡,倚冰剑和蟒头撞在一起,顿时脱手飞出,而她的人则连续滚出十几米,狂喷出一口鲜血。 “嘶——!”青蟒击败了雪娥,将邪恶的头颅转向辛冠军和克莉丝汀,耀武扬威地昂首嘶鸣。辛冠军连忙放下克莉丝汀,站起身,一把从旁边将正在和几个蜥兵血战的辛敢当拉了过来。 “大哥……,阿!小心青蟒!”已经杀昏了头的辛敢当此刻才看见了青蟒,连忙失声惊呼。 “我看见了,去吧!”辛冠军左手揽住了辛敢当的上半身,右手捞起了他的双腿,将 他当成了一枚撞木,对准青蟒的大嘴运足了力气,大喝一声,奋力掷去。 “大哥——你想干嘛——”辛敢当毫无心理准备,脑子一片糨糊地直飞了出去,在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青蟒一口吞了下来去。 沙场上一片寂静,所有的战士包括重伤的雪娥和倒地不起的克莉丝汀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辛冠军,仿佛他突然变成了怪物。 “呀——!”沉闷的大喝突然从青蟒身体里传来,一彪鲜血宛如鸡冠花一般在青蟒的颈项出崩现出来,一身是血的辛敢当从喷泉一样的血浆中爬了出来,扒住青蟒脖颈背后残破的蟒皮爬到了青蟒的后脑,双手握住勇者之心,狠狠将剑刃刺入它的脑中。这头青蟒嘶声惨叫,身子疯狂地痉挛了几下,沉重地坠落在地,将冰台上厚厚的玄冰地面砸处了一个浅坑。 辛敢当从蟒头上一骨碌滚落在地,用剑撑住身子,惊魂未定地喘息不已。辛敢当一路小跑来到他身边,扶他站起身。他心中顿时一阵不满:“大哥,你事先通知我一声行不行?” 他的话音未落,辛冠军已经将一枚从地上捡来的蜻蜓切刀塞到他的左手中。 “干嘛?”辛敢当下意识地问道。 “哎呀,行啦行啦!”辛冠军不耐烦地一把抱住他,对准天空再次用力丢了出去。 辛敢当无缘无故又被丢了出来,心情一阵郁闷,仰头一看,却发现天空中刚才那只被雷电打飞的恶魔火龙此刻已经转头飞了回来,嘴巴对准了克莉丝汀所在的方向,口中火焰闪烁,双目充满了仇恨和凶残,显然是要一举摧毁冰台上的一切。 “呀——!”辛敢当来不及细想,右手勇者之心闪电一般向上一抬,狠狠刺入恶魔火龙的下巴,将它的头颅用力抬了上去,那一口毁灭一切的烈焰被他抬射到了空中。抓着勇者之心的剑柄,辛敢当双脚找到了两条仍然钉在恶魔火龙胸前的冰凌,站在上面勉强稳住了身形。他轻舒左手,蜻蜓切刀瞄准了一片被雪娥冰凌凿开的血肉用力一刀狠狠扎了进去,近两米长的切刀深深没入恶魔火龙的胸膛,一刀刺穿了它的心脏。那恶魔火龙惨叫着奋力扇动着翅膀在空中挣扎了两下,身子一仰,宛如一片巨大的落叶,掠着长风肚皮朝天坠落到地上。辛敢当一把抽出蜻蜓切刀,从瀑布一般的血水中挣扎出来,来到辛冠军面前,大骂道:“大哥,你真是为了女人不要兄弟啊。” “别唧唧歪歪啦啊,像个娘们,去看看雪娥的伤势!”辛冠军一把推开他,转回身,小心地扶起克莉丝汀,柔声道,“克莉丝汀,不要担心,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你已经安全了。” 第五十一章 冬日冰河雪暴 克莉丝汀怔怔地看着他,剧烈地喘息了一声,低声道:“……很好,拉吉尔元帅应该完成咒文了。” “什么咒文?”辛冠军问道。 “拉吉尔元帅同时发动了水魔法的终极奥义——冰河雪暴,和自然魔法的终极奥义——季节召唤。她让冬天提前降临在半截山和月亮城一线,大型的冰河世纪雪暴就要来临,这样的天气足以阻挡所有敌人的进军脚步,为联军赢得撤退的时间。而她也会从此……”说到这里,克莉丝汀张口再次喷出一彪鲜血。 “别管拉吉尔元帅了,你怎么样,怎么不停的吐血呢?我该怎么帮你?”辛冠军焦急地问道。 “拉吉尔元帅决定殉死,我作为她的随身亲卫将官,随她而去,是我的光荣……”克莉丝汀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笑容。 “别发疯了,你是你,她是她,你不要想不开,我会救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辛冠军的小眼中含满了泪水。 “我很感谢你的关怀。但是刚才我连续发动了两次超出我体力极限的攻击魔法,我用以催动魔法的灵魂能量已经耗竭,我不行了。”克莉丝汀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 “不,不不不不不,我要救你,一定有办法救你!”辛冠军几乎哭了出来,急切地说道。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克莉丝汀艰难地将手探入怀中,将一块精致的手帕掏了出来,缓缓放到嘴边,轻轻一吻,将一枚淡淡的唇印印在手绢上,并将手绢夹在那本古老魔法书中。 “这个手绢是给我的吗?呜呜,你就这样死去,只剩下这块手帕在我身边,我这辈子将会永远忘不了你,这是你想要的吗?”辛冠军哭哭啼啼地说。 “呃……”克莉丝汀的俏脸一红,将夹着手帕的魔法书塞到辛冠军怀中,“我想你把这块手帕和书交给云上国五芒星台的首席魔法教官杰瑞。墨林大人。告诉他……告诉他……克莉丝汀永远深爱着他。” “呃……”辛冠军的大脸一阵火热,连忙低下头,小心地接过魔法书,苦涩地说,“你,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转交。” “谢谢……”克莉丝汀颤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头一偏,香魂杳然。 “克莉丝汀——!”辛冠军抱起她的身子,呜咽着痛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整个冰台上忽然响起了夜。拉吉尔嘹亮而悠扬的呼唤:“水之精灵,以至高无上的水神名义,我夜。拉吉尔召唤你们,自然之精魄,以至高无上的自然之母之名,我夜。拉吉尔召唤你。让冰河世纪重新降落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救赎,让寒冷的冬季提前降落在这片颤抖挣扎的土地,不是为了埋葬,而是为了存活!这是我夜。拉吉尔最后的召唤,我将以残破之躯归入水神的拥抱,愿自然之母接受我这不肖的天河谷女儿,让我的灵魂与你们永远结合享受永生。” 随着这气势恢宏的呼唤声,阴晴不定的天空此刻完全失去了太阳的照明,铅一般厚重的乌云仿佛锅盖一般瞬间笼盖四面八方。明晃晃的闪电残暴地撕扯着长风和云团,将地面照得通明雪亮。大片大片的雪团从空中沉重地坠落,将空中飞舞的无数小恶魔龙和恶魔毒海龙砸得哀鸣不已,很多小龙的翅膀承受不住飞雪持续的降落,不得不坠落回地上。冰台周围广阔的丘陵地带瞬间铺满了白色的雪花,狂风呜咽,恶雪横飞,寒冰渐渐开始统治大地。 拉吉尔元帅的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了一片淡蓝色的玄冰,将她整个人团团围困。她的身躯渐渐嵌入了冰中,化为了一具青蓝色的绝美雕像。 在她周围无数魔法师和玫瑰营士兵纷纷围到她身边,哭泣着呼唤这位天河谷女战神的名字,所有女战士和女魔法师都跪倒在地,向她做出最后的朝拜。 辛敢当随着众人哀悼完拉吉尔元帅的牺牲,扶着一瘸一拐的雪娥来到辛冠军身边,轻声说道:“哥,我们要赶紧撤走,否则这场暴风雪会把我们永远留在这里。” “嗯!”辛冠军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丝帕和魔法书收进怀中,从十一包中取出几块巨大的铁盾,小心地将它们一片片放到克莉丝汀的躯体上,为她挡住了鹅毛般飘落的雪花,“安息吧,克莉丝汀,你虽然爱的不是我,但是我永远忘不了你。”他最后看了一眼克莉丝汀雪白的俏脸,用力咬了咬嘴唇,终于转身和辛敢当等人黯然离开。 魔法元帅夜。拉吉尔所召唤终极魔法——冬日冰河暴雪在天河谷联军和赤潮之间划下了一条冰冷无情的冰雪分割线。赤潮恶魔们传说来自一片炙热如火的大陆,有的人甚至说它们来自地狱熔炉,冬日的冰雪对于它们来说是致命的威胁。这可怕的冰河雪暴在这条雪线上维持一天,它们都不敢轻易跨过这条死界去追击天河谷联军。天空中铺天盖地的恶魔龙群在冰雪的威胁下渐渐东归,只有那两条来自几万年前的冰霜海龙敢于穿越那一片绝望的雪暴,继续追击撤退的天河谷联军。但是残破的翅膀让它们无法维持持续的飞行,只能边飞边停,这让它们的威力大大降低。 辛敢当和辛冠军偕同残存的玫瑰营战士护送着受重伤的雪娥小心地躲开冰霜海王龙的视线,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了两日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遇上了拜伦派出的玫瑰营搜索部队。部队中的医师和光明师连忙将已经陷入昏迷的雪娥护送到前方的野战医院中进行救治。辛敢当和辛冠军归入搜索部队的队列,开始追赶主力兵团。 自从克莉丝汀死后,辛冠军一直沉默不语,总是苦着一张脸,时不时泪眼汪汪地回头去看那一片埋葬了心上人的冰雪。 “大哥,不要再难过了,克莉丝汀如果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伤心。”辛敢当用力拍着辛冠军的肩膀,努力劝慰道。 “去!”辛冠军抖开他的手,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 “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克莉丝汀虽然美丽,但是毕竟年纪比你还要大一些,你们也不合适啊。”辛敢当摘下头盔,挠了挠头皮,又说。 “闭嘴——!”辛冠军捂着脸嘶声道。 辛敢当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大步走到辛冠军的前头,挥动手中的战剑斩着丛生的蒿草,开辟着道路。此时他们已经完全离开了冰寒刺骨的雪线地带,重新沐浴在温暖的夏季阳光之中。云台横岛第一防线线的三座战城朱红血、半截山和月亮城已经远远抛在了身后。前方渐渐出现了铁门栓城和石像鬼城这两座仿佛坐落在朝天柱上的战城。距离鬼门关城只剩下不到三天的路程。相信撤退部队的前锋已经开进了鬼门关。知道自己已经差不多安全了,辛敢当的话也多了起来。 “哥,你别这么难过了,克莉丝汀一定希望你帮她报仇,不如还是想想怎么接着和赤潮兵作战吧。”辛敢当转过头来,启发道。 “呜呜——”辛冠军横着胳膊挡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着,听到辛敢当的话,立刻用力摇了摇头。 “哥,逝者已矣……”辛敢当终于看不下去了,鼓了鼓勇气又道,“而且人家喜欢的也不是你啊……” “够了!”辛冠军放下胳膊大声吼道,“你有完没完。我当然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她喜欢的是那个……魔法教官。”说到这个魔法教官,辛敢当双手同时伸出中指比划了一番,显得对这个教官很是不感冒。“但是我中意单相思啊,怎么啦?我就是喜欢爱上她这种感觉,让我感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这有什么不行的?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连我这一点生活乐趣都要剥夺。你呀,还有你!” “我,我怎么了?”辛敢当回头问道。 “你也太凉薄了,你什么人呐你?你就算和她不熟,她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惨死在赤潮前线,为什么你都不为她掉一滴眼泪?阿?你还是人吗?你,我跟你说你杀人杀得太多了,连基本的人性 都没了。别跟人说你认识我啊!我和你不熟!什么女武神的儿子,不认识!”辛冠军骂到这里肚子里的悲伤和怨气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不禁开始胡乱吐槽。 “哥,我们死了太多的同袍,如果每个人都这么伤心,我的眼泪就要哭干了。”辛敢当转过头去争辩道,“而且,拉吉尔元帅牺牲了也没见你为她流一滴眼泪啊?” “拉吉尔元帅怎么能和克莉丝汀比。”辛冠军哽咽着说。 “但是她也可以归类为你所说那种美若天仙的姑娘啊。”辛敢当据理力争。 “你跟我在这儿较什么真儿啊,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情绪!”辛冠军说不过他,顿时撒起无赖来。 “好好好。”辛敢当举起双手,不再说话。 “平生第一次恋爱,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还要替死去的心上人去送定情信物,我屈不屈啊,你小子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痛苦吗。”辛冠军呜咽着说。 “好好好,哥,你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辛敢当无奈地弓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小子多幸福啊,我爸妈待你比亲儿子还亲,现在还发现亲生母亲是女武神,亲生父亲是玫瑰领主。我呢,有爸妈也好像是别人的。就算同人不同命,我也太悲惨了点儿了吧?现在谈一次恋爱还搞成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辛冠军仿佛憋了很久,现在诉起苦来,口若悬河。 “你也知道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辛敢当这个时候别提多后悔逗辛冠军说话了,恨不得捂住耳朵。但是听到辛冠军在谈话中引出玫瑰领主的话题,他又忍不住回头说:“哥,你确定我亲生父亲是雷奈大人?” “有什么不能确定的?你小子天生就走运,有个玫瑰领主做老爸有什么稀奇的。”辛冠军满腹怨气地说,“我呢,要是有一天爸妈告诉我我也是捡来的,我是半点不奇怪。” 第五十二章 飞鱼先知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走过铁门栓城和石像鬼城之间的兵道,朝着后方不到一日路程的鬼门关城进发。铁门栓和石像鬼两城高耸的城楼壁垒在兵道上投下巨大的阴影,打在道路上的阳光忽明忽暗,令人感到一阵淡淡的阴森之意。二人仰头看着两旁高耸入云的战城建筑,无不感叹。 “真是活见鬼,要是有后援军在,我们分守两个城,互为犄角,居高临下的一阵狠打,赤潮大军就算有一百万人马又怎么样,一样打回姥姥家。”辛冠军仰头看着两城围墙上狰狞可怖的箭塔,喃喃地说。 “大哥你又知道了?”辛敢当不以为然地说,“雷奈大人说了,我们兵虽然少,但是死守鬼门关,赤潮鬼拿我们也没办法。不相干的事,说来干什么。” “你懂个屁!现在摆明了就是我们整个十二王的部队被人阴了。你以为那些王八蛋会让我们打败赤潮军回去找他们秋后算账?你看着吧,我们注定是要困死在云台横岛了。”辛冠军愤然道。 “有雷奈大人在,我们不会输的。”辛敢当信心百倍地说。 “就算他是你亲生父亲,你也不用这么快就偏袒他吧?你也不想想,当初他为什么把你给抛弃的?”辛冠军不满地说。 “如果我父亲是雷奈大人,嗯,他抛弃我一定有苦衷的。”辛敢当用力摇了摇头,拼命地说服着自己。 “……”辛冠军刚要再说话,一阵微弱的嘶嘶声忽然从道边一棵巨大的桦树之后传来。 “什么人!?”辛冠军立刻高高举起左右手上的盾牌,警惕地吼道。 “赤潮兵杀到这儿了!?”辛敢当一把撤出青藤弓搭上磷光箭,瞄准了桦树的树干。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树后传来,一个矮小但是肥胖的身影从桦树的阴影中缓缓冒出头来。这是一个浑身长着青白相间鱼鳞的人,圆滚滚的扁平头颅上长着两只黑瞳黄眼白的大眼睛,在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摇摇欲坠的镜片,他的嘴巴下面长着一缕白须。他的头颅和他孱弱的身躯相比显得异常巨大,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观感。他的双手手掌只长着一大两小三根手指,每只手指上都带着一枚奢华俗艳的大戒指。他穿着残破的蓝色短衫,下身穿着闪烁鳞光的皮裤,手中拄着一根头上雕着飞鱼出水图样的拐杖,飞鱼的鱼头瞪圆了眼睛直视前方,比起他身上庸俗陈旧的服装,这枚飞鱼头像算是唯一看起来比较顺眼和拉风的修饰。这个人晃动着两只细小孱弱的双脚艰难地来到辛敢当和辛冠军面前,朝他们举起小手做了一个和平的手势:“不要射箭,我没有敌意。” “你是谁?”辛敢当和辛冠军同声问道。 “允许……允许我自我介绍……”这个人在地上站了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劳累,于是干脆席地而坐,“我的名字叫做海生。因为我是在大海中出生的。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并不是天河谷的本土人。” “不是天河谷人?”辛敢当奇怪地问道,“那你是哪里来的人?这个世界还有天河谷以外的地方吗?” “呃,是不是还有别的大陆我不知道,也许根本没有其他地方,但是还有无边无际的海洋。而我,就来自海洋。我是一个海族的遗民。”海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微笑着说。 “海族?”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了一眼。 “但是,天河谷东方是灾难海,那里是赤潮兴起的地方,传说通往地狱。而西方是死亡海,那是死气沉沉的蓝黑色汪洋,任何船只都无法在上面漂浮。天河谷周围的海洋都不是能休养生息的地方啊。”辛冠军因为常去秘藏图书馆,所以对于天河谷的地理极为熟悉,忍不住脱口说道。 “哦,很不错,对于一个匠族人来说,能够对于天河谷周围的海域了解的这么详细真不简单。”海生说到这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禁剧烈喘息起来。 “哼哼。”辛冠军得意地看了辛敢当一眼,仰起了脸。 “我是来自天河谷南边的海域,在死亡海和灾难海之间有一片狭长的海沟,连接到一片广阔的海洋天地,那里也是我们海族人在海洋文明之后能够得以存活的避难所。”海生不紧不慢地道。 “你找我们有事吗?”辛敢当蹲下身子,将眼睛平望向海生,耐心地问道。 “先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在海族中我们飞鱼一族有着与众不同的能力,我们能够穿透时间的帐幕而看到未来。人们把我们叫做先知。”海生颤巍巍地说。 “先知!?”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吃了一惊。在地府流传的天河谷传说中,关于先知的记载时有出现,每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死亡和灾祸。自从海洋文明被摧毁之后,每一次文明灭绝之前,都会有先知出现在天河谷各地,向人们诉说大灾难的预兆。于是开始有英雄救世,但是先知的预言本身有着可怕的诅咒,任何被先知选中去救世的人往往注定失败。记载历史的人们将这归结于命运的不可变性。所以所有关于救世英雄的传说都是荡气回肠的悲剧,很多人都以横死而收场。 “我没看见你——!”辛冠军立刻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脸,“我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这件事没有发生,我不在这儿,不管你是谁,立刻走开,不要过来!” “哥,你已经看见了非说没看见不成了鸵鸟了?”辛敢当失笑了起来。 “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先知出现说明大灾难就要到了。”辛冠军放下手,瞪圆了眼睛说道。 “大灾难已经到了,你忘了,我们十二王的部队被彻底背叛了,现在所有人都前途未卜。”辛敢当耸了耸肩膀。 “哦,对。”辛冠军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心情不禁一瞬间降到了谷底。 “先知先生,你是来这里寻找救世之人的吗?”辛敢当转过头来好奇地问。 “嗯,小伙子,我本来想在石像鬼城和伟大的拜伦。雷奈大人见面,向他托付救世之事,但是没想到十二王之叛来的如此迅速。拜伦。雷奈大人本应该在石像鬼城和我相见,却让我扑了一个空。”先知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先知呐?”辛冠军对于海生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先知没有半点好感,所谓喜鹊报喜,老鸹报丧,这位海族飞鱼先知就是天河谷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老鸹,“你不是应该预先知道这些事情吗?” “我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先知,经验和能力不像我的先辈那样强大。我只能做出对于大局和关键事件的预测,对于细节和不停变动的人的因素,我无法计算周全。”海生不好意思地用手费力地挠着光秃秃的头壳。 “就你这样的,还算年轻啊?”辛冠军看了看他下巴上花白的胡子和他颤巍巍的身子摇头道。 “我才不到两百岁,在我们族里还是青春少艾的小孩。”海生眨着大眼睛灿烂地一笑,差点把辛冠军噎得闭过气去。 “这么说,先知先生,你是准备选择拜伦。雷奈大人作为救世之人了?”辛敢当兴奋地问道。 “正是正是。”海生连连点头,“我来的晚了,十二王之叛已经发生。而我又和拜伦。雷奈大人失之交臂。这让我先机尽失。但是天河谷的命运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个信使,将我的话如实转达给他。”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鬼门关找他呢?”辛冠军不满地问道。 “我在陆地上呆得太久了,有些脱水,需要尽快返回海洋,没有时间了。”海生说道。 “那好,先知先生,我们是拜伦。雷奈大人的亲兵,把你的话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如实转达。”辛敢当诚恳地说。 “果然是个信得过的人选,我没有看错人。”海生笑眯眯地看着辛敢当,“你转告拜伦。雷奈大人,这一次十二王之叛注定会以十一王的殒命作为终结。黑暗势力的结合是因为一个隐藏在阴 影中的邪恶魔影一手操纵。你告诉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查出这个黑暗魔影的身份。暴露在阳光下的都是幻象,隐藏于黑暗中的都是虚妄,只有在最后一个魔星坠落之后,魔影才会真正显出本像。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迎接未来的挑战,任何一步走错,都会有灭顶之灾。天河谷这一次文明是否会被摧毁,就关系在他一个人身上。” “哦,哦,你能再说一遍吗?”辛敢当默默背诵着海生的每一句话,发现有几句忘了,连忙问道。 海生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等等,等等,这可是大事儿,不是开玩笑的。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先知?”辛冠军看辛敢当背得起劲儿,心中感到不妥,连忙问道。 “先知先生,不如你顺便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好吗?亲生父亲?”辛敢当被辛冠军一提醒,忽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世之谜,顿时冲口而出。 “不好意思,对于个人的隐私我们先知不好随意刺探,但是我可以确定,最后你一定能够和亲生父亲相见相认。”海生微笑道。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辛敢当欣喜若狂,激动地说。 “你脑子进水了,所有的江湖骗子都靠这一套骗人钱的。人说什么你信什么。”辛冠军不满地说。 “我还可以看出来,你,”海生用手一指辛敢当,“你非常受你养父养母喜爱,也许比他,”他再用手一指辛冠军,“更受喜爱,我猜得对不对?” “没有啦。”辛敢当红着脸挠头,“爸妈对我们两个一视同仁……” “你别昧着良心说话好不好!”辛冠军瞪了他一眼,随即堆起了满脸笑容,“先知大人,你果然法眼无双,这都能看出来,连水晶球都不用,太厉害了。” “这没什么。如果是我我也会宠他不宠你。”海生说到这里瞪了他一眼,用力一顿拐杖,从地上站起身来,在他背后忽然竖起四片仿佛蜻蜓翅膀一般的鱼鳍,用力在空中一扇,他的人整个飞了起来,在天空中一个盘旋,发出一声嗡响,转头飞向南方,倏然而逝。 “靠,先知了不起啊!怎么说话呐!”辛冠军仰起头瞪圆了眼睛对着天空破口大骂道。 第五十三章 重聚鬼门关 鬼门关所有城墙都被漆成了黑色,远远看上去真的仿佛是一座守卫地狱的堡垒。城墙上所有的箭塔壁垒上都被士兵们画上了一个地狱魔鬼的头像。上百座箭楼上百枚鬼头像狰狞可怖地盯视着东方,似乎在等待自己想要捕食的猎物自己送到眼前。鬼门关在天河谷传说中乃是地狱的入口。人们把云台横岛最后一座战城命名为鬼门关,用以形容在这最后一座战城中发生的战斗。这样的战斗往往是最血腥,最激烈,最惨不忍睹的。箭楼上画的魔鬼头像是士兵们对自己的心理暗示。一旦战斗进行到鬼门关,所有参战的将士都有了死节的觉悟,他们将自己看作已死之人,而那些地狱的魔鬼则是自己最强大的臂助。他们梦想着即使死后,也要带着地狱的魔鬼重新回到战场上,和赤潮决一死战。当处于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刻,哪怕是来自魔鬼的帮助,人们也会来者不拒,任何正义和光明的信仰都变得奢侈,只有单纯的强大才惹人青睐。 辛敢当和辛冠军进入鬼门关东面城门之时,在门口的玫瑰营战友们都纷纷围到他们身边,笑着向他们打招呼,用力拍着他们的肩膀,仿佛他们再次变成了英雄。 “好样的!”“干的不错!”“了不起!”“好小伙子!”无论男战士还是女战士,对他们都是热情洋溢。 辛敢当和辛冠军已经完全记不得自己干了什么露脸的事情让人们如此看重。辛冠军转头责备地看了辛敢当一眼:“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儿?” “这,又关我事?”辛敢当也是摸不到头脑,不禁委屈地回嘴道。 “整天冲杀在前,别以为有这些荣誉是好事,将来有什么危险任务,人家第一个找的就是你,然后你再把我稍上。我冤不冤啊?”辛冠军抱怨道。 “哥,你别整天动这些小心思好不好,现在打的仗可是关系整个天河谷的安危。”辛敢当劝道。 “干我屁事。”辛冠军撇嘴道。 二人边说边走,在玫瑰战士的引路之下一路走向拜伦所在的主城议事厅。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城中的三军将士正在吃晚饭。议事厅中空空荡荡的,只有拜伦和其他三个玫瑰营的将领,雪娥赫然就在其中。她虽然在冰台之战上受了重伤,但只是撞击造成骨骼伤损,在光明师祝福之下,已经渐渐恢复。看到辛敢当和辛冠军被带到了议事厅,她立刻兴奋地走上前,用力按住两个人的肩膀,关切地说:“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被送到野战医院后和你们失散,一直在打听你们的下落,但是这一次撤退实在太仓促了,各个队伍之间缺乏联系。直到今天才知道你们进了城。” “雪娥将军,多谢你的关心,我们完好无损。”辛敢当连忙朝她敬军礼。辛冠军看了他一眼,也不甘落后,同样立正敬了一个礼。 “噢——”雪娥赞赏地长叹一声,转回身超拜伦望了一眼,“看看,不骄不躁,真不愧是殿下的学徒,女武神的传人。” “嗯……”一旁站立的威廉和孟郊也是满脸赞赏地点点头,似乎十分同意。 辛敢当和辛冠军更加觉得奇怪了,互望一眼,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干过些什么。拜伦缓缓站起身,绕过面前的议事圆桌来到二人面前,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违抗我一个直接的命令。” “阿?”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一怔。 “我明明命令你们跟着大队立刻撤退。谁叫你们擅自做主回头去增援冰台的?”拜伦沉声道。 “呃,但是,但是……”辛敢当看了辛冠军一眼,闭上了嘴。 “殿下,我们是觉得冰台更需要我们,所以就回去帮忙。”辛冠军连忙分辩道。 “违反命令,是要关禁闭的。但是你们……”拜伦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的协助,帮助拉吉尔元帅最终发动了终极魔法,拯救了整支天河谷联军的命运。功过相抵,这一次我就不再追究了。但是你们下次再敢抗令,一定军法从事,明白吗?”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噤若寒蝉地大声道。 “殿下,你对他们太严厉了吧。他们……”雪娥有些不满地说。 拜伦朝她一抬手,阻止了她的话头:“听人说你们有要事禀告。” “是!是关于海生……”辛敢当刚要说关于先知的事情,拜伦眼中突然神光大盛:“这件事稍微等等,我现去城墙上巡视一番,你们呆会儿去找我,将你们相见的具体细节全说出来,不要遗漏,知道吗?” “是。”二人再次答道。 拜伦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索然走出议事厅,朝通往城墙的道路走去。 “领主殿下这些天来都在担心你们。”看到拜伦走远,威廉来到他们身边笑嘻嘻地说,“虽然他不说,但是他心里想什么根本瞒不住我。” “是啊,是啊。殿下很少主动去拍属下的肩膀,这是把你们当成子弟来看啊。”孟郊艳羡地说,“我们跟了他这么久,也没见他这么感情流露过。” 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都笑了起来,忍不住想:“他真正感情流露的时候,你是没见到啊。” “无论如何,你们两个这下子威风了。冰台上的表现如此出色,连续杀死了一头恶魔火龙和一位青蟒指挥官,实在令人叹为观止。雪娥这些日子嘴停不住,把你们的英雄事迹到处传扬。”威廉笑道。 “真是听得我心痒难挠,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试试你们的方法,真是绝杀啊,太神了。”一说起他们杀敌的方法,孟郊就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所有对他们热烈欢迎的士兵们是因为知道了冰台激战的细节才对他们格外崇拜。辛敢当郁闷地看了辛冠军一眼,当时辛冠军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争取表现,将他当成武器到处抛掷,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寒心,因此下意识地不想想起。辛冠军也因为克莉丝汀殒命而对这段往事不堪回首,所以哥俩儿同时将这件事忘的精光。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接着几道白光在厅门外闪烁生辉。 “雷雨吗?”辛冠军对于雷声和雨声比较敏感,连忙问道。 “只是雷电。哼!”孟郊提到这个问题立刻满连怒色,“天龙族的副王天威搞的把戏。他已经背叛了天龙王天骄,也背叛了领主,在云台横岛和大陆之间布下了一条雷电线,阻止云上国和云台横岛之间的浮舰航班,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了。” “太可恶了!这个天威没人去杀他吗?”辛敢当愤然道。 “哼,我们兵力勉强只能维持鬼门关的防御,就让天威多威风几天,等到战争结束了……”威廉嘿嘿冷笑,“我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不对,第一个要杀的是刺瀛。”孟郊连连摇头,“这家伙最招人厌。” “还是山本明幌,这个人最阴险,留着他一天都是祸害。”雪娥也加入了讨论。 “唉,敌人太多了。天河谷就算能够挺过这一次赤潮,也不会好受几天。”威廉叹息了一声。 “我们还是去找领主殿下吧,现在他还在巡视吗?”辛冠军对于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只希望尽快交差,早点没事儿。 “你们去找他吧。现在一切暂时风平浪静,这不过是让你们单独和他见面的借口。你们的消息一定极为重要,甚至连我们都不方便知道。”雪娥温声道。 “哦,那我们别耽搁了,走吧。”辛冠军一推辛敢当,二人向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向城头走去。 第五十四章 报信 鬼门关面向西方的城墙上,拜伦。雷奈双手背在身后,默然伫立,望着西方天威制造的阴云雷电陷入了沉思。辛敢当和辛冠军在城墙上四下看了看,见到最近的哨兵距离拜伦也足足有五十部之遥,于是大着胆子轻手轻脚来到他的身边。 “海生看起来还好吗?长胡子了吗?”拜伦头也不回地问道。 “呃……”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谁都没想到拜伦会问这个问题,不禁张口结舌。 “那个……他看起来有些虚弱,不过精神还好,而且他……长胡子了,胡子都白了。”辛敢当面面俱到地说。 “哦,白胡子是年轻的标志啊,在飞鱼一族里,只有黄胡子才是衰老的象征。不过他也成长起来了。一百多年前我见过他的父母,他们曾经将他抱出来给我看,告诉我一百五十年后,他会重返天河谷寻找缘人。我一直在等他,想不到仍然和他失之交臂。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拜伦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感慨的神色,似乎回忆起了一百多年前的时光。 辛敢当和辛冠军闭着嘴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打断拜伦充满温情的回忆。 “嗯,我又开始自说自话了?人老了,就喜欢罗嗦。海生有什么话说?”拜伦自嘲地一笑,淡淡问道。 “海生大人说……”一听说海生和拜伦是老相识,辛敢当立刻恭恭敬敬加上了“大人”两字。他一字不差地将海生告诉他的话都说了出来,并朝辛冠军看了一眼。辛冠军连连点头,示意他说的没有偏差。 “自从十二王之叛发生,我就猜到大灾难已经迫在眉睫……不,早在赤潮提前来临之时,我已经有所警觉。但是……我仍然默默祈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情况还没有坏到如此地步。也许是我这些年来已经开始疲惫、倦怠,精力不济,我已经对于这一切感到厌烦。”拜伦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扶在城墙垛上,不堪重负地叹息了一声。 辛敢当和辛冠军心中都替他感到一阵沉重,不但要负担起十二王几十万军队的安危,抵抗赤潮的进袭,还要在战争结束后开始进行艰难无比的救世之旅。这对于任何人,哪怕是英明伟大的拜伦,都是沉重的负担。 “救世之路是艰辛的,而且随时都有失败的可能。在有记载的传奇之中,救世成功的例子宛如凤毛麟角,救世之人能够活下来的更是罕见。也许,我拜伦在这世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尽头。”拜伦望着远方滚滚的阴云,喃喃说道。 “雷奈大人,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够拯救天河谷,你一定能够吉人天相,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辛敢当此刻只感到救世之举的光荣神圣,又有拜伦。雷奈的率领,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无缘无故的信心和勇气,他不由自主地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辛冠军用无比阴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紧紧闭上嘴,绝不愿意说出任何保证。 拜伦转头看了辛敢当一眼,微微一笑:“还是个小伙子啊。真是令人怀念的青春岁月,能够拥有那种挥斥方遒的朝气,一往无前的勇气,勃勃脉动的生气,这比任何经验,任何知识,任何成就更值得珍惜。你让我想起我以前的一个同伴……”他说到这里,话语嘎然而止,低下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想起了我的母亲,是吗?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的亲生父亲吗?”辛敢当在心中迫不及待地嘶吼着,浑身的热血都在蒸腾如沸,太阳穴一阵阵的鼓胀。但是他紧紧咬住舌头,拼命遏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他不敢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 “救世之路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下去,无论我是生是死。预言上说十二王之叛注定由十一王的殒命为终结。那么,眼前我有很大的可能会死在鬼门关这个战场上……”拜伦。雷奈沉声道。 “这个,殿下不会死吧?说的是十一王,不都是国王王爷吗?殿下虽然是玫瑰领主,但不是王啊。”辛冠军听说拜伦会死,心中立刻没了主心骨,连忙争辩道。辛敢当更是担心的说不出话来。 “王指的是王者,并不一定是国王。我是玫瑰诗人的领袖,就是诗王。刚刚牺牲的夜。拉吉尔元帅是魔法之王。鹏帅江雄是斗士之王。克劳德。李维克是甲士之王。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是蚁族之王,再加上天龙王和魔龙王我们已经有六位王者与世长辞。剩下的是我,佣兵王大河陵,大天使之王英。米迦勒,野泽之王大祭司白头鹰青面还有就是匠族工匠之王花信。我们这五个王者中,注定还有四个人会战死。我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拜伦说到这里,话语已经充满了沉重。 辛敢当和辛冠军只感到一阵房倒屋塌一般的紧张和压抑,浑身下意识地痉挛发抖。 “如果我不幸牺牲,而你们能够在这一场战争中存活,记住,救世之路必须继续下去,你们必须找到我的女儿……”拜伦说到这里,探手入怀,小心取出一张叠成玫瑰花型的淡粉色折纸,递给辛敢当。 “难道殿下还有个女儿,我的……,是!”辛敢当几乎忍不住脱口询问自己的身世,但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小心地接过这朵纸花,藏到贴身的口袋之中。 “这里面有我写给我女儿的一封信,也有找到我女儿的方法。记住,千万不要让这朵纸花落入敌人手中。”拜伦再次叮嘱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大声说道。 “在这场救世之战中,你们扮演的角色将会是信使,这是海生赋予你们的使命。而我雷奈一族扮演的永远是救世主。”拜伦感慨地说,“也许这是我们永生的诅咒。” 他转过头看了辛敢当一眼:“你们想要见到我女儿,会遇上一些意想不到的苦难。希望我们永远不要走到这一步。她的母亲……”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让我来这么说吧,像我们这些玫瑰诗人,往往并不是合格父亲,更不是合格的情人。”说到这里,他朝辛敢当辛冠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接着转过头去,依旧默然注视着西方的天空。 辛敢当和辛冠军朝他默默敬了个军礼,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城墙。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野地行军,辛氏兄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热饭,从城墙上下来,二人连忙跑到城中的炊事营房,要来两大碗热饭热菜,蹲到城墙角落大快朵颐。 “你为什么不趁机问问雷奈大人是不是你亲生老爸?”辛冠军将头埋在饭碗里,宛如长鲸吸水一般吞咽着饭菜,还有空闲和辛敢当聊天,令人叹为观止。 辛敢当用力嚼着口中的饭菜,望着辛冠军的样子发呆,好半晌才说:“雷奈大人有太多的事情担心,而且我们刚刚告诉他大灾难的事情,再问他我是不是他亲儿子,总感觉一次说的事情太多了,他可能会一下子接受不了。” 辛冠军笑了起来:“如果你能真问出来,我倒想看看雷奈大人的表情。大灾难和亲生儿子一起出现,真够人瞧半个月的。” “喂,哥,你别太过分啊。那个很可能是我的亲爹。”辛敢当不满道。 “这么快就想做孝顺儿子啦?你就从不想想当初为什么你爸也不要你是你妈也不要你?现在他们想认就能把你认回去?你也太没脾气了吧?而且,我爸妈怎么办?”辛冠军瞪眼道。 “这些事情我都还来不及想,光是亲生父母的事情还不够我烦的?”辛敢当拉出脖子上的五芒星徽看了看,一阵叹息。 “我觉得吧,如果你爸你妈真想把你认回去,总得意思意思吧?”辛冠军将手在辛敢当眼前捏了捏。 “哥,爸妈的恩情是钱财还不清的,你这样未免太低级吧?”辛敢当无奈地说。 “你别找漂亮话说啊,怎么着,你爸妈还能把我认作干儿子养啊,给钱至少有点诚意。我也好接爸妈到天河谷享福,你说是不是?”辛冠军说道。 “天河谷可就要大灾难啦,我看咱们父母 还是呆在地府比较安全。”辛敢当摇头道。 “嗯,也对。”辛冠军此时已经吃完了饭,正意犹未尽地舔着碗底,“我其实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去问雷奈大人是不是你的亲生老爹。” “你说为什么?”辛敢当有些意外地问道。 “想象自己是雷奈大人的亲儿子一定很过瘾吧。你怕他不认你,梦想破灭。迟一日问,你就在这个梦想的泡沫里多沉醉一日,对不对?”辛冠军放下饭碗,神色严肃地问道。 “你……你……胡说!”辛敢当一把丢下饭碗,站起身,瞪圆了眼睛。 “我是为你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再这样拖着不问,到时候真相大白,给你的打击会更沉重,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亲生父亲半死不活。说句良心话,你真就那么需要亲生父母?”辛冠军厉声道。 “我……”辛敢当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缓缓垂下头,“是,爸妈待我仿佛亲生儿子。我不应该在亲生父母上太执着。” “就是。”辛冠军得意地一笑。 “你说的对,明天,明天我就去问个清楚。反正,我们无论如何还是兄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辛敢当感激地看着辛冠军。 辛冠军捡起地上的饭碗,歪歪斜斜地扭过头去,不耐烦地说:“别这么肉麻。”说完转身就走。 第五十五章 拜伦的反击 第二天辛敢当并没有得到任何询问拜伦的机会,赤潮军团最耐寒的狼人大军穿越了拉吉尔元帅制造的冬日雪暴,铺天盖地地开到了鬼门关,围绕着鬼门关前线开始搭建攻城机械。斗士兵团,天马轻骑兵,各大佣兵团,野泽族兽队,还有接受了光明佣兵祝福的圣骑士兵团分成了数队从鬼门关中连番冲杀出来,和狼人大军展开了激烈的血战。拜伦指挥着玫瑰营的战士战斗在各个战场的最前线,亲自冲入敌阵,连续击杀十余名指挥官,将没有站稳脚跟的狼人军团杀得四散奔逃。 辛敢当、辛冠军与伤势未愈的雪娥驻守在城墙上,探头向城下看着拜伦披挂着那一身秘银甲在一片片赤红棕毛的狼人兵团中杀进杀出,心中一阵阵的紧张。 “没见过领主殿下这么英勇,战斗在最前线,他好像是去找死一样……”辛冠军凑到辛敢当身边,低声说。 “别瞎说,领主殿下这是……这是激励士气。”辛敢当也感到有些不对头,但是却无法接受辛冠军的猜测。 “真是壮怀激烈,令人想要击节高歌,领主殿下好久没有这么威风凛凛了。”雪娥抚着城墙垛看着拜伦在敌阵中纵横驰骋,满脸都是红晕。 辛敢当辛冠军看着雪娥红扑扑的脸颊,互望一眼,都是一阵好笑。看到他们的表情,雪娥连忙从城墙垛上收回探出去的身子,尴尬地扶了扶头发:“你们别乱想啊。我只是很久没有看到殿下亲自冲锋陷阵。他现在是领主大人,要自重身份。但是……今天他好像变年轻了,充满勃勃的朝气,仿佛再次找回了当年青春正盛时的神采,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一定是这样。” “噢——”辛敢当和辛冠军连连点头,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昨天关于大灾难的谈话。 就在这时,城墙和沙场上同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呐喊:“拜伦!拜伦!拜伦!拜伦!”三个人同时朝下望去,只见战场上近十万狼人大军此刻已经被彻底杀散,血骷髅旌旗躺了一地。拜伦正率领着各国将军打着五彩缤纷的战旗从战场上凯旋而归。 “真是酣畅淋漓的胜仗,我们好久没有胜得这么痛快了!”雪娥双手合十,双目如星地盯着此时的拜伦,“我本以为拉吉尔元帅的阵亡会给殿下不小打击,没想到他反而愈挫愈奋,真不愧是玫瑰领主。” 辛敢当和辛冠军连连点头,同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拜伦。雷奈并没有失去领导天河谷的勇气,这让他们极为开心。 连天的大火在战场上烧了起来,城外的攻城器具被焚烧殆尽。赤潮第一波进攻的企图,自此彻底被摧毁。等到后续的赤潮兵团慢吞吞开到鬼门关的时候,天色已经傍晚,而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他们只能默然吞下狼人兵团全军覆没的苦果,开始在鬼门关前列阵等待。 在夜里的时候,人们听到了冰霜海王龙嘶哑呜咽的啸声,这意味着恶魔龙族的大部队已经来到了城前的大营,真正的恶战一触即发。午夜时分,辛敢当和辛冠军所在的玫瑰营营地传来尖锐的集合号。营中仅存的不到三百诗人战士被三位玫瑰营将官分队带上了城墙,与一直在城墙上坚守的斗士兵团士兵换防。当辛敢当和辛冠军登上城墙之时,他们发现大批的魔法师兵团士兵分布在各段城墙之上,正在念诵着召唤法咒。在城墙垛上到处闪烁着隐隐约约的银白色魔法光芒,似乎整片城墙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魔法的晕光。他们和换防斗士军团士兵打了声招呼,随即好奇地询问这些魔法师们在干什么。 “谁知道。似乎魔法师们想要把整个城墙冻成冰溜子,但这可是初夏季节。没有了拉吉尔元帅,想要把整个鬼门关城墙冻成冰城,恐怕是痴心妄想。”一个斗士兵团的营长不以为然地说。龙之联邦的斗士和魔法师们天生处不来,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这位营长说话已经分外客气。 一个施完法的魔法师转回头来冷笑一声:“痴心妄想,你这话跟玫瑰领主说去吧。这是他下达的命令。” “喂,别挑拨离间啊。”斗士兵团营长一眼瞥见辛氏兄弟胸前的玫瑰章,连忙澄清道。 “自己说话不小心可怪不了别人。”这个魔法师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施法的墙壁,满意地拍了拍城墙垛子,回身朝其他处墙壁走去。 “阴阳怪气的家伙。”那位斗士营长看着魔法师远去的背影,朝辛氏兄弟耸了耸肩膀,“谁知道这些魔法师脑子里想些什么。”说完顺着楼梯走下了城墙。 辛敢当和辛冠军走到城墙垛边缘,用手抚摸着闪烁着银光的墙壁,只感到手上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凉,相对于初夏温热的晚风而言,令人感到一阵阵的舒适,也许可以用来消暑乘凉,但是要想用来冻成仿佛冬天的冰柱,确实差得太远。 “不知道雷奈大人在想些什么……”辛冠军连连摇头,也感觉这样的施法太不靠谱。 “我觉得雷奈大人一定有他的道理。”辛敢当用手掬起满墙的魔法闪光,看得入神。 辛冠军忽然用肩膀碰了碰了他,扬起下巴朝远方指了指。辛敢当抬头一看,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群巍峨高耸的黑影正在朝着鬼门关方向缓缓靠近。在深沉的夜色中,一切都无法看得十分清晰,以辛敢当的夜眼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不断涌动变幻着的头颅和肢体,他隐约感到这些头颅上邪恶的目光和肢体上强健恐怖的肌肉。 “独眼巨人?”辛冠军大着胆子猜测道。 “似乎头更多一点,而且更强壮。”辛敢当用力眯着眼睛观看。 “比独眼还可怕,我已经想不出什么更怕的东西了。”辛冠军无力地倚在城头,喃喃说道。 城下响起了三声嘹亮的狗吠,接着是一群赤潮鬼兵兴奋的嘶号。接着,又是三声狗吠响起,这个时候,几乎所有营盘中的赤潮鬼兵们都开始声嘶力竭地呐喊。 “哼,我们挺幸运的,今夜正好我们轮值。想想那些下去睡觉的,估计一个没睡着。”辛冠军幸灾乐祸地说。 辛敢当陪着他笑了笑:“你说这些狗也真奇怪,要叫就三个一起叫,还真有默契。” “听说天河谷北面有种雪橇犬,就是这么抱团。说不定赤潮鬼知道雷奈大人要在这里制造冰城,提前把雪橇犬都给带来了。”辛冠军笑呵呵地说。 第二天早上,拜伦率领着所有玫瑰营的士兵率先上了城头。威廉和孟郊一人拎着一枚冰霜海王龙的头骨走在他的身后。雪娥率领精锐打着不死鸟旗和玫瑰旗列队站在城墙内侧。 拜伦在走上城墙之前来到辛敢当和辛冠军身边,低声道:“今天我需要用一下狮心盾和勇者之心。” “哦。”拜伦发话,辛敢当和辛冠军不敢拒绝,连忙将手里的剑盾交到他的手上。拜伦看了二人依依不舍的样子笑了起来:“放心,用完一定奉还。”说完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剑,昂首阔步走上了城墙。 城墙上孟郊和威廉已经将两枚海王龙头骨放到了高高立起的尖杆之上。拜伦大步走到尖杆之前,仰天长啸,宛如龙吟,同时用剑奋力敲击着狮心盾。 愤怒的龙啸声在赤潮军的阵营中滚滚涌动,两条曾经叱咤风云的冰霜海王龙同时腾空而起,紧随着它们的是铺天盖地的龙群。拜伦的龙啸只是引起了它们的注意,真正令它们愤怒的是城墙上高悬的两颗冰霜骨龙头颅。对于高傲的海洋文明最高生物来说,对于它们同伴遗体的任何不敬,都会伤害到他们至高无上的傲慢,而傲慢这种罪孽深重的性格,即使在它们变成赤潮恶魔之后,仍然根深蒂固地在它们体内潜伏。拜伦的举动,触动了它们的逆鳞,这两头冰霜骨龙此刻已经彻底激怒了。它们率领着满天的龙群,对准拜伦。雷奈所在的地方呼啸着扑来。两股强猛的冰霜激流在拜伦头顶交剪而下,它们恨不得一下子就将他冻成一条冰棍。拜伦高举狮心盾,身子一蜷,缩到了盾牌的阴影之中,两股冰 霜狠狠击打在盾牌上,朝两旁扩散,在城墙上积了一大滩宝石蓝色的霜流。就在这时,在城墙上隐隐闪烁的魔法银光忽然光华大盛。无数条银丝从城墙上生长起来,探入霜流之中。冰霜海王龙喷吐出的寒气,被层层银丝捆绑住,牢牢固定在了城墙上。 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匠族和蚁族士兵提着水桶冲上城头,将水泼到城墙垛上,水流到墙壁上,顿时结成了厚厚的坚冰。 “哦,我终于明白了!”辛敢当兴奋地一挥手,“昨天晚上魔法师们召唤的不是寒气,而是冰魔法阵,或者是用来捕捉寒气的法印。雷奈大人引诱冰霜龙吐息,将它们的寒气困住,用法印固定在城墙上,再用水泼洒……” “明白了明白了。想不到你真有点儿魔法师的天分。”辛冠军惊讶地说。 城墙上的拜伦在各个城墙垛之间纵横跳跃,用剑击打盾牌,不断引诱两只冰霜海王龙朝他喷吐冰霜寒流,一旦寒流出现,立刻缩入盾中,及时躲闪,等到寒气被捕捉之后,他又跑到了其他地方。两只气急败坏的海王龙花了半日时间,追在拜伦的身后又是吐息,又是发射骨刺,但是拜伦没有被伤到毫发,而整个鬼门关的城墙已经因为冰霜的不断侵袭而化为了一座冰墙。城墙上的冰魔法阵因为不断吸收冰霜海王龙的玄霜寒气,愈发强大起来,渐渐开始闪烁耀目的蓝光。而那两条冰霜海王龙则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和作战,双翅支撑不了,只能失望地败退而回。 拜伦这一创举,顿时赢得了整个鬼门关各族士兵的齐声欢呼喝彩。 下午,赤潮大军终于开始了正式的攻城。近十万的猛鬼兵团扛着云梯,驱赶着成年撞龙,冒着城头的枪林弹雨冲到城墙下,搭起云梯攻城。那些体型比大象还要大上几倍的大撞龙愤怒地嘶吼着,用头上硕大的撞骨狠狠撞击着鬼门关的城墙和铁制城门。在它们背上,赤潮鬼兵搭起了高高的箭楼,在箭楼上赤潮弓箭手向城头疯狂地射击,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黑色箭雨。在赤潮阵后的大型投石车不断向城头投掷巨石。天空中的龙群也开始一队接一队地俯冲而下,向城头喷吐火焰、冰霜和毒液。 但是,因为拜伦上午的创举,整个鬼门关被冻成了固若金汤的冰城,云梯搭上城墙就滑到了一边,火龙群的火球溅射到城墙上,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而拼命撞城的成年撞龙群也碰了钉子,一个个撞到撞骨折断,也无法冲出一道缺口,反而在城头各国弓箭手,特别是残存的天马长弓手射杀之下,一头接一头倒下。冰城上炫目的魔法阵光芒阻挡了赤潮弓驽手们的视线,他们放出的箭雨根本射不中任何目标。接近傍晚的时候,修整了大半天的魔法师兵团被派上了前线,火雨,闪电,冰箭和泥石流的登场,顿时让赤潮猛鬼们的攻势土崩瓦解。 这一天的守城以赤潮大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天河谷联军因为连续失败而低迷的士气也因此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但是这一天也开启了赤潮大军连续攻城的序幕。在那一天,辛敢当和辛冠军根本没有想到,这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会如此漫长可怕。在那一天,他们仍然能够为拜伦喝彩,为联军的胜利而欢呼。在那一天,他们甚至以为这场战争有胜利的一天。在那一天,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讲还是那个充满朝气和生机的世界。 这一天夜晚,拜伦帐下军记官在战争日志上写下这样一行记载:鬼门关围城第一天,大获全胜,全军振奋。 第五十六章 岩浆虫的逆袭 城头哨兵用来示警的铁哨声将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辛敢当和辛冠军吵醒。他们勉力支撑着浑身酸痛的身子,七扭八歪地靠上身边的城墙垛。自从赤潮开始总攻以来,他们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下过城墙,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有机会打个盹,但是从十天前开始,赤潮的攻击开始昼夜不停。他们也被彻底剥夺了睡眠的权利。到今天,他们已经坚持了十天,两百四十个小时没有躺下睡觉。 “出什么事儿了?”辛敢当扶着城墙垛,东倒西歪地朝着铁哨响起的方向走去。 “是玫瑰诗人来了吗?”一个蚁族的哨兵一步三蹦地来到他面前,“敌人下一波进攻又要开始了,而且,这一次出现了大怪物,你看。” 辛敢当顺着蚁族士兵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几个熟悉的黑色影像正在夜色中疯狂涌动变幻,犹如几头在人类梦魇中挣扎的怪兽,眼看就要脱缰而出,入侵现实世界。 “哥,快看!那不是我们一个月前看到的怪物吗?它们终于出动了!”辛敢当脱口叫道。 “嗯……”辛冠军此刻将下巴摊在城墙凹口处,正在打着呼噜。 “哥,别睡了!”辛敢当用力推着他的肩膀,但是辛冠军似乎已经被睡神所征服,怎么推也不肯起来。 就在这时,三声犬吠炸雷一般响起,吓得辛冠军脑袋狠狠一砸城墙坳,疼得他龇牙咧嘴:“哎哟疼啊,这不是那群雪橇犬的狗吠吗?这一回离得好近!” “是啊,哥,你说奇怪不?这些怪物来这儿快一个月了,从来不参与攻城,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全出来了!”辛敢当纳闷地说。 “是啊……”辛冠军意犹未尽地咂吧咂吧嘴,揉了揉他的小眼睛,开口嘀咕了一句,“那是什么?”说罢用手一指前方。 “嗯?”辛敢当沿着他的手指运足夜眼一看,只见鬼门关城墙前方数十米的地方土层一阵阵波浪般的翻滚,仿佛一片土地的潮水扑面而来。 “不好!绝对不好!”辛敢当一把推开辛冠军,冲上城墙上搭建的土台,一把抓起上面的鼓槌,对准土台上巨大的铜锣奋力敲击了起来。震耳欲聋的锣声顿时将城墙下随时待命的各国战士全部吸引上城墙。 佣兵王大河陵带着数十个将校飞快冲上土台,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您看那些土地,有古怪!”辛敢当急道。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进攻,你等着处分吧,我们陛下这十几天来才刚刚有机会睡一个囫囵觉!”一位佣兵国的干将不满地斥责道。 “嗯!”大河陵将手一横,阻止了这位干将的抱怨,大步走到城墙前,朝前方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中了石化魔法,整个人僵做了一团,几秒钟之后他才猛然转过头来,嘶声道:“是岩浆虫!给我把所有人都叫上来——!” 他的话音未落,几声土石崩裂声响起,在城墙前突然涌起喷泉一般高高飞溅的土粒和石块,十几道闪烁亮红色光芒的虫体犹如十几道岩浆流涌了出来。这些虫子的头部有一张巨大的嘴巴,足足有两扇大门一般大小,嘴巴旁边是旋转不停的赤红色角质锥壳。它们的眼睛仿佛鲨鱼一般长在头部两侧,闪烁着深红色的邪恶光芒。它们的肌肤一旦碰上城墙上的坚冰,这些由冰霜海王龙制造的冰体开始冒出清烟,并开始融化。当这些虫子的头部靠到城墙上的时候,它们的血盆大口顿时大大张开,一个接一个的蜥兵从里面鱼贯窜出来,挥舞着长剑和蜻蜓切刀疯狂砍杀着城墙上的守军。 “死守城头——!”佣兵王大河陵一把夺过偏将为他拿着的斩马刀,对准面前的蜥兵一个秋风扫落叶横抡出去,顿时将五六个蜥兵的头颅连同兵器一起砍断。其他佣兵国的干将和佣兵立刻杀入阵中,和冲上城头的蜥兵开始激烈地战斗。 辛敢当和辛冠军刚刚拿出剑盾,就被十几个强壮高大的蜥兵围住,蜻蜓切刀的寒芒犹如电光乱闪,辛敢当还没来得及挥剑格挡,就被划中了两下,疼得倒吸凉气。 “呀——!”辛冠军挥舞着两面盾牌挡在他的面前,拨挡开密密麻麻的长矛和切刀,扯着嗓子大叫,“快来人啊,敌人上城了!” 辛敢当躲在他身后,摘下青藤弓,飞快搭上磷光箭,弓弦连响,连续射杀了五个蜥兵,二人推倒这五个蜥兵的尸体,从一大群蜥兵中低头冲了出来。辛敢当收起弓箭,拔出勇者之心和青锋剑左右挥动,连续又杀死了三人,终于杀散了纠缠着他们的敌军。 “弟,情况不妙啊!”辛冠军收起盾牌,满脸惨白地望着渐渐被蜥兵淹没的城头,“我们赶快下城找地方先躲躲。” “不行,这是关键时刻,必须对它们迎头痛击,否则鬼门关就完了。”辛敢当嘶声道。二人在城墙楼梯口转了个圈,终于还是不想做逃兵,转头再次杀入蜥兵大军的重围。 “杀——!”城头上的佣兵王大河陵率领着几十个佣兵从城东已经杀到了城北,在他们身后横七竖八堆积了不下一千具蜥兵尸体,但是他们刚一离开,立刻有四五条岩浆虫从土里钻了出来,将巨头搭上城头,张开大口吐口水一般吐出几百个新鲜出炉的蜥兵。大河陵等人不得不重新从城北再次杀回来,横扫城东,渐渐向辛敢当和辛冠军所在的地方靠拢。 与此同时,赤潮的大规模攻城部队再次出现,上百架云梯架在被岩浆虫腐蚀融化的城墙上,牢固结实,数不清的狼人、鬼兵、猛鬼沿着云梯冲上来。天空中出现了二十条左右的恶魔火龙,青白色的龙息一瞬间覆盖了整个鬼门关的城东防御。冰魔法阵上凝结的冰霜法能在岩浆虫和恶魔火龙的双重打击之下渐渐开始消解。 “玄冰锁链!”一排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在城墙楼梯上响起,数十个冰魔法师刚一冲上城墙,就是放了水魔法中的高阶防护魔法,在城东墙壁冰魔法阵上竖起了一面高达两米的冰墙。三只岩浆虫刚刚将身子搭在城墙上,就被这厚厚的坚冰挡住,身子一滑,重重滑落在地,不但带倒了四五架云梯,还砸死了不少鬼兵。火,气,土三系魔法师乘机杀入战团,在佣兵们的拼死掩护下用火球,闪电和泥石流将还未上城的敌军砸得惨嚎连连。 随着魔法师们出现在战场,圣骑士兵团,野泽兽队,天马长弓,斗士兵团,匠族和蚁族的队伍全部被拉上了前线,和已经占领了一部分城墙的蜥兵狼人猛鬼浴血激战。 辛冠军在一片混乱中仍然找到了奋勇杀敌的佣兵王大河陵,拉着辛敢当加入了佣兵国的战团。事实证明,这个举动简直救了他们一命。四面冲杀过来的蜥兵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蜥兵绵甲,而是暗紫色的皮甲,似乎是一种奇特的地形龙皮,十分坚固,手上的蜻蜓切刀也非常锋利,而且它们的杀伤力和攻击力更是惊人。如果没有大河陵无坚不摧的斩马刀开道,他们两个即使有剑有盾,也难保不会被万刃穿心。 “你们两个!”大河陵连续杀死了数个蜥兵指挥官,猛然回头一指辛敢当和辛冠军,“去掩护那边的魔法诗人,快!” 辛敢当和辛冠军转头一看,却发现孟郊正抱着他大火葫芦朝着一个岩浆虫冲过去,在他周围十数个蜥兵狂啸着扑上来,十数把蜻蜓切刀似乎想要将他插成筛子。 “小心,孟将军!”辛敢当左手一抖,青锋剑脱手飞出,一剑刺入一名蜥兵的背部,将它狠狠钉在地上,然后他摘下青藤弓,搭上磷光箭,连发四箭。四名蜥兵分别在头部,胸部,腰部和脖颈上中了一箭惨嚎着扑倒在地。与此同时,辛冠军已经大步冲到孟郊身边,用两面盾牌奋力挡开了周围蜥兵攒刺的长矛。 “保护我啊,保护好了。”孟郊躲在辛冠军身后,用力一拍火葫芦,连发出两只火鸟。这两只火鸟从辛冠军的腋下穿凿而出,狠狠撞入拥挤过来的蜥兵阵中,顿时将十几个蜥兵的身子点着。这些蜥兵疼得满地打滚,惨嚎 不已,瞬间整个身子就仿佛牛油蜡烛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孟将军,千万别走火啊。”辛冠军看着蜥兵的惨状,心底也是一阵发寒。这个时候辛敢当已经挥舞着勇者之心杀散了残留的蜥兵,冲到孟郊的身边:“孟将军,你要干什么?” “嘿嘿,今天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我孟郊的能耐。”孟郊得意地一笑,抱着火葫芦冲到岩浆虫的跟前,将葫芦嘴对准它颤抖的大嘴,静静等待着。辛冠军和辛敢当挥舞着剑盾在他身边转着圈子,拼命驱赶围上来的狼人和蜥兵。 终于这只岩浆虫的大嘴在长时间的颤抖之后大大张开,一个接一个的蜥兵从它的口中飞扑出来。“就是现在!”孟郊大喝一声,用手疯狂地拍击着自己的火葫芦,一只接一只的火鸟连成一条瑰丽的火线,奋不顾身地扑向从岩浆虫嘴中涌出的蜥兵。第一个蜥兵的身体被火鸟的连续攻击所洞穿,第二个蜥兵收不住火鸟的扑击,一个倒栽葱摔回了岩浆虫的嘴里。扑在他身上的火鸟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叫,拍击着火翅,一股脑地钻进了岩浆虫的肚子里。撕肝裂肺的惨叫声立刻在岩浆冲的肚子里响起。一股橘红色的火苗从岩浆虫嘴里蹿了出来,高高跃起四五米之高,照亮了黑夜。 “喔——!”辛冠军和辛敢当同时惊呼出来。这一次火葫芦的进攻,足足杀死了数百个蜥兵,这条岩浆虫估计也装不了别的蜥兵了,肚子里已经被尸体堆满。孟郊这个火魔诗人的形象在他们眼中顿时高大起来。 “我这边搞定了,你们去帮助威廉吧,他想要清空南边的狼人,需要人护卫。”孟郊一脚将半死不活的岩浆虫踢下城墙,大声说道。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行了一个礼,立刻朝着东南城墙飞奔过去。 东南边因为守兵不足,上千的狼人已经从数十架云梯中冲了上来,将数量稀少的守军围在中心,大开杀戒。辛冠军举起两面盾牌低着头一路狠狠撞了过去,将措手不及的狼人士兵撞开,辛敢当挥动勇者之心将四面八方挥动不停的狼爪砍断砍伤,二人互相配合,一路杀进去,终于看见了只有几个佣兵在护卫的威廉。劳伦斯。威廉抱着自己仿佛口琴一般形状的键琴不停地瞄准围上来的狼人士兵发射着淡淡的电光,将它们电得浑身痉挛,口吐白沫,气绝身亡。但是一个狼兵死了,却又有四五个狼兵补充上来,眼看着他就要被越来越多的狼兵所淹没。 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赶到他的身边。依靠着辛冠军的盾牌,辛敢当站稳了脚跟,奋力挥动勇者之心和青锋剑,砍断了最前面数个狼兵的手爪。这些狼兵极其勇悍,虽然手爪被斩,仍然执拗地挤在前列,徒劳地想用嘴去咬敌人。这样他们的身躯反而挡住了后面的狼兵,为威廉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赶快啊,劳伦斯将军!”辛敢当大喝道。 “好嘞!”威廉奋力挥动右手,疯狂地按动着琴上的按键,演奏出一连串狂野奔放的旋律,震得人心头狂跳,双耳雷鸣。他激烈地弹奏了足足三分钟,就在辛敢当和辛冠军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就要被他的琴声震聋时,一声大喝传入耳际:“闪电狂歌链!” 一道耀目的淡青色闪电从威廉的琴头冒起。辛敢当和辛冠军吓得大叫一声一左一右趴倒在地,生怕被误伤。这道淡青色闪电犹如一条匹练冲入狼兵的阵中,击打在一个狼兵身上立刻弹开,分成数股,继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当它们继续撞击在狼兵身上,则立刻再次分出数股。这样受害的狼兵从一个变成了十个,从十个变成了一百个,到最后,几乎所有东南城墙上的狼兵都被淡淡的青光所笼罩。 “啊哈哈,狼崽子们,听听我威廉的歌。”威廉激烈地按动着腰畔的琴键,奏出一段更加疯狂混乱的琴乐, “这个世界欠我的太多, 今日各位听我说说, 我不想做没钱的诗人,诗人的日子不好过, 我不想唱无聊的歌曲,歌词太深我也不愿琢磨, 我更不想一朝富贵,有钱的家伙只知道摆阔。 我只想要一壶好酒,看到没钱的诗人,我就请他喝上一杯, 我只想要一场好醉,听到无聊的歌曲,我已蒙头大睡, 我只想要一个美丽的姑娘,如果有机会,我要让她一朝富贵。 可怜如今的我,有酒无友,有歌无醉; 没钱没女人的蠢才,人生只是一场浪费……” 随着他狂乱激烈的歌声,所有被闪电击中的狼兵都痛苦地干嚎着,用手爪拼命地按住耳朵,混身上下被一股股激荡的蓝色电流所围绕,身体一阵阵地打着颤。当威廉的歌声唱到高潮之时,所有狼人同时高高挺起胸膛,整个身子都仿佛被无形的电力抬到了空中,耳旁闪烁着青兰色的光球,血红色的眼睛渗出丝丝血水。接着,它们同时狂吠一声,乌黑的血浆从它们的耳孔中喷射出来,形成满空血花。当威廉的歌声结束之时,整个东南城墙已经被七扭八歪的狼兵尸体所覆盖。 “好厉害啊!”辛冠军看着满地尸体,胆战心惊地说。 “我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挺不住了……”辛敢当小声说道。 “我这边搞定了,你们去城东看看吧,佣兵王也许需要你们。”威廉扶正了键琴说道。 “是!”辛家兄弟如今对他须仰视才见,忙不迭地应是。 第五十七章 九头怪登场 从城东南的城墙再杀回来,辛敢当和辛冠军几乎以为这一夜的战斗要结束了,因为孟郊的存在扼制了岩浆虫的进攻,而威廉的存在则扼制了城下狼人的攻势,再加上佣兵王大河陵在城东的奋战,杀上城东的蜥兵已经渐渐减少,他们跑回来的路上,一路上只见到友军,并没有和敌军的大队相逢。辛冠军已经开始在城墙上寻找一处安静的角落准备好好大睡一觉。而辛敢当则在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地背诵着刚才威廉唱的歌词。二人来到城东中端的城墙上,朝城下看去,只见城东仍然聚集着密密麻麻的敌军,但是没有再来放云梯攻城,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城头。 “哥,这些敌人似乎在等什么。”辛敢当扶着城墙垛沉思着说。 “等去吧。管他们等什么,反正我知道光靠瞪眼睛可攻不进咱们鬼门关。”辛冠军再次将脑袋搁在城墙凹口,闭上眼睛想要继续寻好梦。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阵扑翅声响起。辛敢当仰头一看,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一把拉起辛冠军,撒腿朝着城墙楼梯处跑去,边跑边喊:“大家隐蔽——!” “怎么啦?”辛冠军艰难地扭过头去朝天空中一看,只见十条巨大的恶魔火龙在空中排成一条长蛇鱼贯向着东城中端俯冲而来。第一条火龙此刻已经降临在城楼之上,一口龙息犹如倾盆火雨,覆盖了整段城墙。 “我的妈啊!”当青白色的龙息四面扩散成橘红火焰时,辛冠军吓得双脚跃起,用力一推辛敢当的后背,两个人打着滚从城墙楼梯上一路滚落下来。滔天的烈焰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烧了整整一路。 “救火啊,救火啊!”城上城下到处都是守军惊慌失措的叫喊。 一股又一股的龙息持续不停地喷吐在同一段城墙上,天上的十条火龙在空中仿佛上了链条一般连续俯冲,拔升,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循环。这段城墙上累积的厚厚玄冰此刻开始渐渐融化成水,接着又蒸发成水汽。 “这群爬虫想干什么?”辛冠军好不容易才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找回甩掉的头盔,用手拍掉头上起的火苗,纳闷地问。 “城墙,城墙好像酥了!”辛敢当用手指着面前的城墙大声说道。辛冠军定睛一看,只见这片不断被龙息攻击的城墙砖石彻底化为黑色,时不时有零星的砖块从墙上坠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灰炭。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它们为什么要集中攻击这一段城墙。”辛冠军摸着下巴紧张地思索着。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从城墙正中间响起。坚固的城墙壁忽然鼓起了一个直径足有两米的怪异大包,接着这个大包仿佛水泡一般破裂,无数碎裂的砖石瓦片瀑布一般席卷而下。浓烟滚滚之中,一只浑身火焰的岩浆巨虫从城墙中勇猛地钻了出来,巨嘴一张,数百凶猛的蜥兵和狼人狂吼着冲杀了出来,朝着城门冲去。 “我明白啦!”辛冠军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 “想明白了,哥?太晚啦。”辛敢当无奈地摇了摇头,用肩膀一撞辛冠军,两个人挥舞着剑盾朝着被岩浆虫吐出来的敌军杀去。 这只岩浆巨虫的出现只是恶梦的序幕,它吐出数百敌军后立刻缩了回去,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它钻透了另一端城墙,这一次它吐出来的已经不是普通的蜥兵,而是五条巨大的青蟒指挥官。它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雪娥已经率领一队魔法师聚集在城墙前,用最凌厉的水魔法将它冻死在了城墙上。但是,它的生死已经无关大局,整个城墙因为它的活跃而千疮百孔。 就在拜伦亲自率领玫瑰营的战士想要登上城墙坚守的时候,整座城墙忽然化为一片泥沙俱下的激流,土崩瓦解。烟雾之中,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君临战场,披着一身的墙灰冲入了鬼门关,九颗巨大的蜥蜴头颅在滚滚烟尘中伸缩摇动,一旦接触到城墙,就一头撞断。这些蜥蜴头颅看起来很像魔龙的头,只是更加扁平,头后长有屏风一般的鳍片,嘴边有须,眼睛闪烁红光,但是眼瞳却是深碧色。它的身高几乎和鬼门关的城墙相仿,颈部粗大健壮,腱子肉高耸,四肢宛如象腿,坚硬有力,长长的尾巴四外乱扫,宛如蟒蛇一般灵动。 这样一只巨大的怪物走到哪里,根本不用理会守军,只要从他们的阵中踩过去,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且它的九颗头颅都会吐一种金色的酸液,任何人只要粘上一点,立刻浑身溃烂而死。 “撤退啊——,是九头蛇,九头怪来啦!”九头蛇乃是天河谷历史最悠久的怪物之一,传说在天河倒流之前已经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天河倒流之后,它开始在天河谷西南部繁衍,一度成为很多国度的守护神,后来赤潮来袭,卷走了所有九头蛇怪。这是一种比龙更加可怕的怪物,虽然没有龙族的机动性和傲慢,但是却更加务实,更加凶残,战斗起来更加狡猾,破坏力也更大。它的九颗头颅都有双倍再生的自然魔法护佑,全身肌肤坚硬如铁,这让它比龙更加难以伤害,宛如一架不败的战车。一旦战场上出现了九头蛇怪,这场战争也就到了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其结果往往是九头蛇怪的一方大获全胜。 随着九头蛇怪出现的是一群浑身漆黑色,只有腿部闪烁着点点熔岩亮色的巨犬,这种巨犬有三个硕大的头颅,身材高大如牛,嘴里长满了锋利的青色牙齿,嘴角流淌着橘红色的熔岩,鼻孔里喷吐着火焰。这些巨犬就是被人们称为三头地狱犬的可怕生物,它们是赤潮初生之时就已经跟随赤潮作战的老兵,在天河谷犯下了无数可怕的罪孽。人们称它们为来自地狱的诅咒。 随着城墙的倒塌,赤潮大军在九头蛇怪和三头地狱犬的引路之下宛如决堤的潮水冲入了鬼门关。各国各族的帅旗在这一刻同时向后急退,撤退的号声顿时在整个鬼门关响起。 “所有人退入内城——!” “放弃外城墙,所有人退入内城——!” “撤退——!” 各族各国的指挥官们大声发布着号令,辛冠军和辛敢当随着大队守军败退入鬼门关高耸入云的内城。城头五十多座箭楼和上千架火石机同时发动,火箭、火油、燃火石球一起灌入外城,魔法师和弓箭手们迅速抢占高地发动魔法和弓箭射击,终于勉强遏制住了赤潮大军一往无前的攻势。没有来得及撤回内城的军队被九头蛇怪和三头地狱犬截在城门之前,金酸和地狱火同时覆盖战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数万天河谷联军纷纷惨嚎着倒在血泊之中,或是化为血污,或是被点成了蜡烛。九头蛇怪仰天怒吼,宛如数百只愤怒的河马齐声咆哮,声震天地,鬼门关内人人丧胆。 匠族护卫军魔枪营在枪神花信的带领下,终于作为守军中的一支冲上了前线。这一支军队是由匠族贵族子弟组成,每个人家中都有一笔可观的财富。所以他们也是匠族人中有资格配备魔枪的战士。魔枪这种东西是上一代天河谷最高文明的巧匠发明的附魔远程枪。由地府特产的磷火精作为激发魔法光束的媒介。这种独特的地属性魔法光束对于敌人有一种奇异的魔法效果,就是可以让敌人的一部分身躯化为岩石,光束呈淡绿色,犹如美人的眼波。地府魔枪因为暗合一种远古女怪的神力,所以被命名为美杜莎之眼。这种魔枪是匠族人一直不敢对外泄露的秘密武器,是用来自保的凭借。每把魔枪的制造费用都超过了五十大金元,仅仅磷火精的费用就高达十五大金元。所以这支魔枪部队又称为烧金营。不到最后关头,即使拜伦都不愿意让他们出场作战。这些天来,花信只是率领着他们进行着基本的防御工事修葺工作。 但是鬼门关的外城墙,在仅仅一个月内就被攻破,这让所有人都以为最后决战的时刻已经提前到来,作为一个一直希望在前线杀敌的将领,枪神花信不及等待拜伦的命令就擅自将所有魔枪营士兵拉上了前线。 上千柄美杜莎之眼从内城正 东的堡垒上露出头来,瞄准大股大股冲向城门的猛鬼兵团猛烈射击,淋漓的绿色光雨覆盖了城前的空地。在内城门之外狭隘的通道中挤作一团的赤潮猛鬼们根本无法躲闪城上的飞射下来魔光,一时之间全部化为了挺立不动的石像。这群石像仿佛一堆坚固的路障死死堵住了赤潮大军前进的道路,令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魔枪营的大显神威顿时改变了各国各族对于匠族豆腐军的印象,全城将士破天荒第一次为这些胆小怕事的匠族士兵大声欢呼。连辛敢当和辛冠军都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族人还有这样了不起的军队。 九头蛇怪和三头地狱犬愤怒的吼声仍然如雷霆一般响彻外城,但是魔枪营的出手在千钧一发之际逆转了战局,让天河谷联军终于在内城站稳了脚跟。 这一天夜晚,拜伦帐下的军记官在战争日志上写下了这样的记载:鬼门关围城一个月零一天,外城被突破,九头蛇怪出现,全军将士死守内城,战争即将结束,愿天神护佑天河谷。 所有经历过那一天血战的将士都理解为什么当时军记官的想法,九头蛇怪摧枯拉朽一般的杀伤力让人们对于胜利失去了幻想,但是没人能够想到,这场即将结束的战争竟然持续了这么长久的时间。 第五十八章 就是要杀九头蛇 外城被突破之后,鬼门关内的战斗转为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巷战。拜伦将各大佣兵团,野泽族兽队、鸟队,魔法兵团,斗士兵团,天马长弓,玫瑰诗人营等部队的善战士兵选拔出来混编为绝杀小队,在每一天黎明时分突出内城,杀入赤潮大军在城中的军旅,专门狙杀敌军的高级指挥官,在赤潮军中造成混乱。而天国圣殿军的圣骑士和天马帝国的突击轻骑兵则每日守在内城门附近,一旦绝杀小队取得了战果,立刻冲出城门,对失去指挥官的军队进行冲击。这样的小规模作战彻底打乱了赤潮大军的攻城节奏,每一天的大型攻城总是在黎明时分因为指挥官的丧命被取消。鬼门关内城依靠这样的战斗摇摇欲坠地屹立了五个月,创造了几乎谁也不愿意见到的一个战争奇迹。 每一天的黎明时分是赤潮军队惟一的死穴,朝阳初升,光明统治世界的景象对于习惯黑暗和血腥的赤潮恶魔们是一种充满宿命感的心理暗示,令他们残存体内那一部分罪恶心性备受折磨。所以朝阳初升之时是他们最脆弱,也是防卫最松懈的时刻。拜伦组织的绝杀小队经常能够仅凭十几个人就杀入上万大军的阵营之中,斩杀敌军指挥官之后,扬长而去。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军队中开始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斩杀高级指挥官的英雄人物,他们受到了士兵们毫无保留的赞美和嫉妒。赞美是因为他们的努力让敌军失去了进攻的锐势,令鬼门关屹立不倒。嫉妒是因为一旦有人斩杀了一员敌军高级指挥官,那么他会得到蒙头大睡直到自然醒的特权。这在每日要承受赤潮敌军二十四小时轮番攻击的鬼门关守军来说,是一种万金难换的福利。所以每个人都对这些英雄们倍感嫉妒。鬼门关中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钻入绝杀小队,争取得到这种美妙的福利。 “什么狗屁福利,我宁愿每天站在城墙上偷着打瞌睡,也不会为了睡一觉就去送死。”辛冠军对于绝杀小队的福利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哥你想一下啊,如果你能够连着睡上一天两夜,岂非很爽,这些天来你难道不渴睡吗?”辛敢当兴冲冲地说。 “嗯,还是不好……,太危险。”辛冠军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危险,哥,那天九头蛇怪攻城,九个脑袋在城墙上钻出九个洞来,有一个洞就钻在你旁边,你还在打瞌睡,差一点半截身子就没了,你说危不危险?加入绝杀小队,走运的话,一下子就砍掉一个指挥官的脑袋,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干完立刻美美睡一天,既没危险又受尊敬,多爽?”辛敢当不断启发道。 “九头蛇怪的确太可怕了。这些天光它一个就杀了咱们不下十万人,最可怜就是佣兵国和野泽族的人了,将官几乎都被它杀光了,比那两头冰霜海龙还可怕。还有三头地狱犬,简直是攻城机器,低头一窜就能上城头,又是喷火又是咬人,爪子上还有火魔法,这都什么怪物啊。唉,如果……能在下面躲一天,也……不错。”辛冠军终于对于辛敢当的提议感到了一丝兴趣。 “是啊,怎么样,你也同意了吧。”辛敢当大喜过望,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 “嗯……,事先声明,咱们只参加危险性比较低的任务,但是待遇却要照着最高级的来啊。你去跟雷奈大人说一下,先打个招呼,大家自己人,是吧?”辛冠军一旦心动,脑子就开始转动起来,想着要趁着辛敢当和拜伦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占占便宜。 “放心,哥,申请我已经交上去了,咱们上阵不离亲兄弟,一齐上。”辛敢当根本没听辛冠军接下来说的话,只是用力拍着胸脯笑道。 “臭小子,来劝我之前就把申请给交了……”辛冠军抱臂在胸,斜眼看着辛敢当,心中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在他们站岗的城墙拐角处,出现了一位一头金发的女传令官:“辛敢当,辛冠军,你们已经入选绝杀小队,请立刻到议事厅集合。” “是!”辛敢当兴奋地敬了一个军礼。辛冠军色咪咪地瞥了一眼这位金发女传令官挺拔的身材,裂开嘴傻笑。辛敢当连忙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辛冠军,低声道:“大哥,自重啊。” 辛冠军无奈地收起好色嘴脸,低声回道:“今日不知明日事,你还管这么多。” 那位女传令官淡淡瞥了辛冠军一眼,冷然昂起头,转过身大步头前带路。辛冠军脑子一热,顿时屁巅屁巅地跟在她后面朝着议事厅走去。辛敢当连连摇头,也跟了上去。 议事厅内回荡着嗡嗡作响的争吵声,拜伦。雷奈、英。米迦勒、白头鹰青面、大河陵、索斯。詹姆士、枪神花信用力拍着议事圆桌,吵得面红耳赤。 “九头蛇怪必须尽快铲除,如果它不死,只凭它一个就可以踏平鬼门关。”佣兵王大河陵用力一拍桌子,厉声吼道。 “你们几个全都出去,剩下的城防如何维持,难道要我做光杆司令!?”拜伦气得满脸通红。 “九头蛇怪太强大了,如果我们几个缺了谁都是送死,只有联合在一起才有可能战败这头神话中才有的魔怪!”英。米迦勒厉声道。 “九头蛇怪也许强大,但是凭我的力量,一定可以将它制服,这件事你们不用和我争,我一个人去!”拜伦瞪圆了眼睛喝道。 “胡说!”白头鹰青面一把攥住拜伦的胳膊,“我把整个野泽族的命运都交到了你手上,你却要一个人逞强,配做我的领袖吗?是,也许你的不死鸟琴能够打败这头魔怪,但是冥翼天魔呢?你还有力气去打败它吗?为什么我们无论遭受多少挫折,忍受多少牺牲,仍然要把你制约在帅帐之中?因为我们要你保留所有精力,和冥翼天魔做最后的决斗。否则所有的牺牲都是白费,你明白吗?” “雷奈殿下,你是我们,是所有士兵信仰的源泉,你是他们眼中的神,我们这样的将领一天可以死一万个,但是你拜伦永远不能死,你是最后的希望。”索斯。詹姆士说到这里已经声色俱厉。 “好,好,你们都去吧,都去送死,你们战胜九头蛇怪的几率有多少,百分之一?这还不算它身边护卫的三头地狱犬。”拜伦用力一拍桌子,愤然道,“用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去换一头魔怪,值得吗?而且这样的牺牲,也许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九头蛇怪是后裔,它的双重再生魔法几乎无人能解,杀死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我顶多也只能将他迫退。” “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这场战争打成如今这样,我们几个都不甘心。拜伦,我们想要反击,想要获胜,你知道吗?”英。米迦勒一振双臂,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拜伦,“城内的士兵想要希望,想要维持自己对光明的信仰,缩在内城得过且过不会让他们得到解脱。真正的猛士应该主动出击,寻找最强的对手,给它致命一击,所有反败为胜的战役都是这样打响的。我有一种感觉,我们能做到。” “说得好!”佣兵王大河陵、白头鹰青面和双翅王索斯。詹姆士纷纷点头。 “……”拜伦深深看着英。米迦勒,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点头,“战争进行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任何策略可以扭转战局。能够扭转战局的也许只有心中仅存的勇气了。大河,你来带队吧。” “太好了。”看到拜伦终于同意了他们的计划,几个联军首领都兴奋地挥拳庆贺。 “索斯,你的武功虽然很强,但是你的骑术和带兵机动的能力是天河谷联军赖以制胜的利器,我不能失去你。你不能去!”拜伦瞪了索斯一眼。 “嗷——!”索斯懊恼地用力一挥拳,“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骑士。” “花信,九头蛇怪免疫土魔法,你的魔枪营必须由你指挥镇守要隘,你也不能去。”拜伦又道。 “是。”花信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的行动太重要了,我会派孟郊,威廉和雪娥和你 们一起去,而且联军申请加入绝杀小队的人我也会斟酌选择一批勇者前往。”拜伦沉声道。 看到众位联军最高指挥官争吵完毕,带辛敢当和辛冠军来报到的女传令兵鼓起勇气走到拜伦面前,立正敬礼:“领主大人,这两人是最后两个绝杀小队申请者,按照你的指示,我把他们带来了。” 拜伦抬起眼看到辛敢当,脸色猛然一变,他迅速低下头去,沉声说:“你带他们先离开,我待会儿再委派任务给他们。” “是!”女传令兵应道。 “等等!”英。米迦勒突然开口道,他略带兴奋地一把推开那个女传令兵,来到她身后的辛敢当和辛冠军身边,用力一把按住辛敢当的肩膀,“我怎么把这两个家伙忘了。” 他的话让其他的将领纷纷点头。 “让他们也来吧。”英。米迦勒双手一揽,左边揽住辛冠军,右边揽住辛敢当,用力地摇晃着,“我们可是合作惯了的老战友啦,当初不是他们,我也救不出阿夜,拜伦,你说是吧。” “这……”拜伦的脸上露出一丝后悔的神色,似乎在责怪自己没有尽快让辛敢当和辛冠军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们年轻没经验,毛毛躁躁,我怕他们坏了大事。” 辛敢当刚才在厅外听他们争吵得热火朝天,但是因为一大批人争着说话,大厅又比较隔音,传出来的声音都是混响,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这个时候听到英。米迦勒的话,他好奇地问道:“去哪儿啊?干什么?” 辛冠军和他一样什么都没听清楚,所以他根本意识不到事情的危险,还在喜滋滋地想:和英。米迦勒一起出去做绝杀任务比起别人可安全多了,这位圣骑士不但杀敌了得,救人也是没二话,打个响指就可以救起重伤将死的同伴,和他去简直就象有了不死之身。这下子,我是注定要好好睡上一天几夜啦。 “干什么,哈哈,小伙子,你做梦都想要的好事,和我们几个一起出去屠魔,杀的就是赤潮军中最强的九头蛇怪,想不想去?”英。米迦勒笑呵呵地问道。 “九头蛇怪……”辛冠军只感到通体冰凉,全身发紧,嘴角一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我早就感到此行有些不妙,但是我做梦也想不到啊,这一遭竟然混混噩噩地走上了刺杀九头蛇怪这条不归路。”辛冠军瞥了身旁一眼,肚子里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一把掐死一旁的辛敢当,让他不要再乱说话。 “真的,我们终于决定要杀它了,太好了。这些日子太多同袍被它杀害,我早就想找它晦气,我去我去!”辛敢当不出所料地兴奋之极,用力点着头,“除了米迦勒大人还有谁一起去?” “哼哼,你绝对想象不到的豪华阵容。”英。米迦勒大手一摆,指了指身旁的佣兵王大河陵,白头鹰青面,“有咱们佣兵国的佣兵之王大河陵,有野泽鸟族第一好汉大祭祀白头鹰青面,再加上玫瑰营三员大将,你们一定很熟悉啦,火葫芦孟郊,电魔威廉和冰女雪娥,再加上一批联军的勇者,嘿嘿,简直是古往今来最强的组合。” “太好了。”辛敢当喜不自胜。在这些守城的日子里,他亲眼见到了大天使长米迦勒,佣兵王大河陵,白头鹰青面,双翅王索斯,和枪神花信杀敌的本领,终于明白他们能够成为十二王的原因。能够和这些传奇般的名将勇士并肩作战,这是辛敢当梦寐以求的荣耀。 “这是我走向永生之路的开始……”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被载入天河谷的史册,这种青史留名的诱惑和壮怀激烈的兴奋令他沉醉不已,根本感觉不到此行的恐惧和危险。 在英。米迦勒另一边的辛冠军此刻头一仰,已经因为恐惧和紧张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他们年纪太小,本领有限,还不配和你们这些成名豪杰混在一起。”拜伦用力摇了摇头。 “喂,这我可绝对不同意。所谓英雄出少年,有志不在年高,豪杰莫问出处。就凭这两个小子能够击杀蓝眼魔王,这一次的屠魔小队中就该有他们一席之地。何况,这两个家伙脑子灵光,临敌应变迅速,简直是我们联军的福星,不带上他们,我还真怕杀不了九头蛇怪。”英。米迦勒笑着说。 “嗯,有道理,我很看好他们。”大河陵连连点头,“情况危急,是时候让年轻的勇者站出来挑大梁了。” “很好。很好。”白头鹰青面背着双手,简洁地说。 “领主殿下,让我去吧,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辛敢当恳切地说。 “不行!”拜伦用力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我不能让他出去。他已经在殿后军中经历了九死一生,我不能再让他去送死。什么样的父亲忍心让从未见过面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去送死!” “殿下!”所有人都失声惊呼了出来。一时之间议事厅内归入死寂,谁也不敢开口说话。辛敢当和辛冠军睁大了眼睛直挺挺地望着拜伦。雷奈。虽然他们多少猜出一点真相,但是乍然听到拜伦证明了辛敢当的身份,他们仍然感到一阵头昏脑涨,仿佛在做白日梦。 “拜伦……”英。米迦勒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拜伦。雷奈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是你的儿子!?”佣兵王大河陵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错。他是我和若萍的儿子。我们把他放在地府养大,相对于天河谷,那里比较安全。谁知道鬼使神差,他还是来参加了赤潮作战。他和他的义兄为这一次赤潮作战已经付出太多,我不想让他们再去沙场拼命,希望你们谅解。”拜伦沉声道。 “父亲大人!”辛敢当挣扎出英。米迦勒的臂膀来到拜伦面前单膝跪到,仰头直直地望着他,一脸的幸福,“拜伦。雷奈大人不该是徇私的人。拜伦。雷奈的儿子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让我去吧,我辛敢当在这里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杀死九头蛇怪,用它的心肝作为今日你我父子相认的贺礼!” “好样的!”佣兵王大河陵、白头鹰青面、双翅王索斯和枪神花信同声喝彩。拜伦和英。米迦勒互望了一眼,二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这才是玫瑰领主的儿子。”佣兵王用力一拍辛敢当的肩膀,“拜伦,让他来吧,我们会保护他。这只雏鹰需要一片天空让他飞翔。” “如果是虞若萍的话,她会让她的儿子去。”白头鹰青面一针见血地说道。 拜伦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纠结的神色,他抿着颤抖的嘴唇,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你们去吧,但是要记住,活着回来。” “太好了!”辛敢当兴奋地说。 辛冠军脑袋一垂,痛哭流涕。“怎么了?”英。米迦勒拍了拍他的头:“兴奋得哭啦?” “兴奋……”辛冠军哽咽着在肚子里完成了下半句话,“……你老母!” 第五十九章 注定失败的绝杀任务 (一) 黎明前一个小时的时候,拜伦率领的鬼门关守军打退了赤潮军最后一次进攻。一批一批围攻内城的鬼兵潮水一般退出了内城与外城之间贯穿的通道,丢下了数千具尸体。英。米迦勒,大河陵,白头鹰青面,孟郊,威廉,雪娥,辛敢当和辛冠军率领着一小队联军勇者从内城一处机密的地道翻出城外,依靠被魔枪营转变的敌军石像作掩护,一点点潜行到外城的街道之中。 这一次的绝杀任务事关重大,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上了联军所能提供的最佳装备:一件可以勉强抵挡六成火攻的披风,一顶可以抗住十秒九头蛇金酸攻击的魔法伞,还有一枚用来吊命的断续生长丹。行动的领头人乃是曾经执行过上万次佣兵任务从未出过差错的天下第一佣兵大河陵,副帅是勇武天下无双的大天使长英。米迦勒。这两个人都是身经百战,有他们领队行进,整个绝杀小队没有惊动一个赤潮鬼兵就成功掩杀到了距离九头蛇怪营地不到一里地的建筑之内。 “这里就是原来咱们炊事营的驻地,也是城内最暖和的地方。作为赤潮最高指挥官之一,九头蛇怪早早就抢了这附近的地方休息,英,斥候画的地图呢,打开看看。”大河陵领着众人进了原来的伙房,在一张桌台旁坐下。英。米迦勒将怀中收藏的魔法灯摆在桌上点亮,接着将斥候的地图在桌上摊开。 “九头蛇怪在原来我们设立野战病房的营地修整,东南西北各有两只三头地狱犬看守。这三头地狱犬三个头轮班警戒,永远保持清醒,无法渗透,只能予以迅速歼灭。”英。米迦勒沉声道。 “三头地狱犬和恶魔火龙有着天生的亲和关系,一旦地狱犬有难,它们的气息立刻会吸引来协同作战的恶魔火龙。在九头蛇怪周围赤潮军修建了三个龙巢,至少有九条以上的恶魔火龙在周围驻扎。”大河陵用手指着九头蛇怪驻地附近的三个黑色龙巢标志补充道。 “先不用担心这些畜牲,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是怕挫折士气所以忍到现在。”白头鹰青面沉声道。 “什么问题?”大河陵连忙问道。 “我们怎么杀死九头蛇怪?”白头鹰青面冷冷地问道。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直以来,每个人都在专注于如何渗透进赤潮营地,如何接近九头蛇怪。但是没人去想如何去杀它。也许每个人都以为其他人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也许是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杀死九头蛇怪根本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一个希望渺茫的梦想,一个绝望到极点的疯狂,但是只要不说出来,杀死九头蛇怪这件事就仿佛还有一丝希望。 “很抱歉,青面,我现在还没有任何计划。”过了良久,佣兵王大河陵苦笑着摇摇头。 “嘿,青面,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我从来不做计划。”英。米迦勒笑道。 “这是发疯。”白头鹰青面无奈地耸耸肩膀,“好吧。我先说说九头蛇怪的特征。它的皮肤不怕火烧,不怕土攻,能够抵抗一定的冰霜,不怕电击,只有天知道它怕什么。它的皮肤坚硬,几乎刀枪不入,它的头部皮肤是唯一脆弱的所在。但是,这不过是一个引诱人进攻的假象,它的双重再生魔法可以让它在一个头被砍掉之后又长出两个头来。所以绝对不可以攻击它的头部。它的金酸毒液是天下腐蚀性最强的酸液之一,我们虽然有魔法伞可以勉强挡住十秒钟,但是十秒之后,就是地狱。更不要说它的尾巴,几乎可以媲美锋锐的刀剑,拦腰被扫中的话,会被打成两截,如果被卷中的话,会被撕成碎片。如果有人有好方法解决它,最好现在就说。” “也许我可以用天父制裁令直接将它送回地狱。”英。米迦勒摸着下巴说道。 “它不是从地狱来的魔鬼,它是赤潮恶魔。”白头鹰青面连连摇头。 “即使是九头蛇怪,也该有心脏,只要刺中它的心脏,只要有办法刺中它的心脏……”大河陵喃喃地说。 “它的心脏埋藏在它几米深的血肉之中。以双重再生魔法的速度,即使你能刺穿它的皮肤,等到你刺到一半,它已经长出新的血肉,甚至是新的皮肤。”白头鹰青面双手一摊,沉闷地说道。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怔怔地盯着斥候地图一言不发。 “我有个主意。”辛冠军迟疑着举起手来。 “你?”白头鹰青面颇为意外地说。 “你说你说!”英。米迦勒知道这个辛冠军虽然出的主意都是半吊子,但至少比没有要强。 “上古先民在书中总是喜欢说这句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九头蛇怪的金酸毒液腐蚀性这么强,不知道能不能穿透它的皮肤?”辛冠军问道。 “这个嘛……”众人眼前突然一亮。 “这个我的确不知道。”白头鹰青面充满希望地抬起头。 “这么说就是有可能穿透了?”辛冠军兴奋地问道。 “嗯……”众人连连点头,似乎都在为有了这个思路而高兴。 “哥,你有什么法子快点说吧。”辛敢当激动地一拍他的肩膀。 “把咱们的一个人丢到九头蛇怪身上去,引诱它朝他攻击,如果走运的话,它的金酸会喷到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就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说不定,这金酸可以透体,那么它背上那个人可以趁此机会,对它做出绝杀。”辛冠军用力一拳拍在斥候地图上。 “扔一个人到九头蛇怪身上,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想出来的。”白头鹰青面皱眉问道。 “我常干这种事……”“他常干这种事……”辛冠军和辛敢当同时说道,说完互望了一眼,同时翻了个白眼。 “马上就要天亮了,出发!”大河陵收起桌面上的斥候地图。 第五十九章 注定失败的绝杀任务(二) “等等,让我想想。这个方法也许真的可以,我们有抗击强酸的魔法伞,至少可以挡住一到两次进攻。等到金酸腐蚀了九头蛇怪的肌肤,也许我们可以切开这块肌肤,直刺它的心脏……”大河陵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阵猩红的光芒,显得异常激动。 “你别忘了,九头蛇怪有九个头颅,它的一轮进攻往往是九头连击,那个爬上九头蛇怪的人能挡住几次进攻?”白头鹰青面满脸凝重地轻轻咬着手指,似乎在竭尽全力思索。 “我们进行正面进攻,吸引它另外几个头的注意,不让它们去攻击它身上的战士。”英。米迦勒豪气干云地开口道,“难道我们几个天河谷最强的勇者还不够引起这个魔怪的注意吗?” “很好,很好!这么说,我们有了一个计划,我们竟然有了一个杀死九头蛇怪的计划。”大河陵狠狠一拍辛冠军的肩膀,几乎将他拍得趴倒在地。周围的将士群情兴奋,轻轻用手拍着膝盖上的甲胄,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颤音,以显示自己的激动,却又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你小子,怎么能够想出这个办法?”大河陵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想活命。”辛冠军冲口而出。他实在是受够了,作为一个地府军的铁匠,他本来应该安安稳稳呆在后方修补盔甲。但是一次又一次,他不得不和辛敢当冲杀在战争的最前线,九死一生不说,还没有任何奖励,人们似乎认为让他冲锋陷阵是理所当然的事。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个躲在后方睡一大觉的机会,却被辛敢当拉来去杀九头蛇怪。他不想当英雄,他只想活命。但是周围的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我想活命!你们啊,一个一个,都已经功成名就,人生完满无缺,只剩下战死沙场,给自己一个光辉的终结。但是,但是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没有房子,没有金银珠宝,我还不想死,我要活命啊!没有一个计划,就这样冲出来,你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辛冠军愤怒地低声吼道。 “大哥,你别胡思乱想了,哈哈,我们当然想要活着回去,我还要把九头蛇怪的心肝送给我的父亲大人坐贺礼呢。”辛敢当一把揽住辛冠军的肩膀,哭笑不得,感到他说的话匪夷所思。但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下意识地俯视着地面,不敢去看辛氏兄弟。 辛敢当干笑了一阵子,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心头一跳,转过头去望向众人:“你们……你们……都没打算活着回去?!” “咳咳……”佣兵王大河陵干咳了一声,“如果女战神夜。拉吉尔还在,魔法兵团还齐装满员,也许我们还有一丝希望将它冰封入西极。现在魔法兵团已经瓦解,光靠勇者和诗人,除非是拜伦,否则没人有机会伤得了九头蛇怪的毫发。事实上,战争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战败了。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 “所以,你们根本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辛敢当震惊地问道。 “是的,我们已经决定战死在这里,走运的话,就带九头蛇怪一起上路。”大河陵苦笑了一声,沉声道,“我们这些老家伙,现在才死,已经迟了。” “哼哼。”白头鹰青面和英。米迦勒似乎对于老家伙这个词很是不满,但是却无法否认大河陵的话。 “不,不!”辛敢当大声说道,“我还没准备认输。父亲大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场战役明知无法获胜,你还不得不打,正说明你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而参战的,你的心永远不会质疑你战斗的初衷。当你感到无法获胜的时候,不要绝望,更不要放弃。你要记住获胜的感觉,记住那种肆无忌惮的喜悦,那种今生无悔的酣畅,记住无论你遭受到多少挫折,多少痛苦,你仍然拥有至少一万分之一的机会获得这种胜利。现在我们至少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获胜,我们不应该放弃。” “领主殿下已经很久没说过这样的话了……”一旁侍立的雪娥听到辛敢当的话,忍不住感慨地说。 “很怀念当初领主殿下第一次说这些话的感觉,好像已经过去了一千年那么长久……”孟郊看了威廉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那个时候,领主殿下还是一头金发,阳光照在上面,仿佛有着一层光环在闪耀。”威廉轻声道。 “拜伦这个家伙,永远的理想主义者……”白头鹰青面苦笑一声,淡淡地说。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有了一个计划,依我看,我们的胜率已经提升到了百分之一。这就是百倍的提升啊。”英。米迦勒开朗地说。 众人低声笑了起来。 “我去!”辛敢当突兀地说。 “你?”大河陵诧异地问道。 “是,我和大哥经常玩这种扔来扔去的游戏,配合已经熟练。” “不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干不了。”大河陵用力摇头道。 “我是所有人里唯一想要赢的战士,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去了!你们去,只是送死。”辛敢当大声道。 “我们是送死!”英。米迦勒、白头鹰青面、大河陵甚至连玫瑰营三将都怔住了。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在天河谷三巨头和玫瑰营三英面前讲出这样目空一切的话,他们已经难以想象。 “混小子,等我们回去,看我不当着你老爹的面揍死你!”大河陵伸出大手一把打落辛敢当的头盔,一脸怒气勃发的样子,“……,不过,你说的勉强有几分歪理,而且你也是唯一有勇者之心的家伙。记住,你说过能杀死九头蛇怪,如果你死了,我要让整个天河谷都知道,拜伦有了一个只会讲大话的不孝子。” “是……是是……是!”辛敢当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被自己吓住了,此刻听到大河陵的话,浑身一阵颤抖,连舌头都痉挛起来。 “臭小子,拜伦的儿子了不起怎么着?”英。米迦勒用手指头狠狠戳着辛敢当的胸膛,“我和大河领队去吸引九头蛇怪的注意,你别让我们白忙活知道吗?以为死了就没事儿了,我能直接从天上把你拉回来让你再死一次,听到没有?” “是,是!”辛敢当点头如捣葱。 “我可以背你们飞到合适的角度,让你的大哥可以将你丢出去。等我们打完这一仗,你跟我回高山野泽干一年的苦力,作为冒犯我的代价,听明白了吗?”白头鹰青面冷然道。 “是,是。”辛敢当苦着脸说。 “那么孟郊,威廉,雪娥,你们三个跟着我和米迦勒从营盘南面潜入。青面,你带着他们从西面飞入。一路上尽量不要闹出动静,直到见到九头蛇怪才发起攻击,明白吗?”大河陵沉声道。 “是。”众人齐声道。 “马上就要天亮了,出发!”大河陵收起桌面上的军斥候地图。 第六十章 第一轮接触战 从伙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远处的天空显出一片空灵的深蓝色,稀薄的夜光照射在伫立营门口的三头地狱犬皮肤之上,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这两头地狱犬必须尽快杀死,谁杀狗比较拿手?”大河陵将手中的斩马刀敛在身侧,防止刀上反射出月亮的晕光吸引到地狱犬的注意。 “哼,杀蛇我不在行,杀狗我还有几分手段,我去。”白头鹰青面一弹衣襟,猛然站起身,身子仿佛猛虎一般前弓,双腿一发力,身子宛如一根穿云箭一般飞射而出,瞬间窜过三十米的距离,双腿一纵,身子一个跟头翻上天空,双臂一展,整个人化为一只白头黑翅的巨鹰,倏地一下飞到一只三头地狱犬的上空。他的动作太迅速了,门口守卫的两只地狱犬只模糊地看到一片飞到头顶的黑影,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青面探出两只铜浇铁铸的鹰爪,狠狠挠入一只地狱犬的背部,把它高高抓起,身子激射上天,再一个俯冲飞扑而下,双爪一松,将那只地狱犬宛如炮弹一般丢下来。地上那只看傻了眼的地狱犬张开嘴还没来得及鸣叫,两只地狱犬六个犬头同时撞在一起,碎成了六个血葫芦,骨节一阵轻微的碎响,轰然落在地上,化为两滩死肉。 “走!”大河陵一挥手,六个持箭的勇者当先开道,绝杀小队的人从营门蜂拥涌入营盘之内,一路上脚步不停,一直向着大营正中央挺进,一旦遇上巡逻的赤潮小队,六个持箭勇者顿时六弓齐射。所有赤潮巡逻队没有一个士兵发出一声示警,全部喉咙中箭,瘫倒在地。就这样,一路跨过赤潮兵的尸体,绝杀小队的人马身不知鬼不觉地掩到九头蛇怪的面前。 白头鹰青面用翅膀拍了拍辛敢当和辛冠军的脑袋,他们连忙手脚并用爬上它的鹰背,辛冠军在后,辛敢当在前。看到二人坐上来,青面双翅一震,静悄悄地滑入满天的夜色。 大河陵朝英。米迦勒使了个眼色。英。米迦勒点点头,单膝跪地,默念了一个简短的口诀,左手一展,五个六翼金翅的大天使从天而降,站在绝杀小队的面前,每个人都将左手向前摊开,喷射出一片华丽的淡金透明光盾,将绝杀小队的人笼罩在其中。 大河陵右手将斩马刀一横,左手一指孟郊。孟郊听命站起身,抱起火葫芦,对准九头蛇怪平摊在地上酣睡的头颅连续拍出九只火鸟。九只火鸟在夜色中划出九道的艳丽虹光,狠狠撞击在蛇头之上。 “吼——!”九头蛇怪从睡梦中惊醒,九个长长的脖颈宛如九条神龙高高昂起,九个巨大的蜥蜴嘴猛然张开,喷出漫天金色的酸液。挡在绝杀小队面前的金翅六翼大天使同时高举金盾,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所有的金酸。 “杀!”大河陵怒吼一声,雪娥、威廉、孟郊一起出手,冰棱、闪电、火鸟同时飞向九头蛇怪,伴随着联军勇者们凌厉的箭雨。大河陵挥舞斩马刀,一个箭步冲到九头蛇怪面前,长刀一挺深深刺入九头蛇怪唯一脆弱的蛇颈之上,顿时蛇血狂喷,浇了他一身。在他身后,英。米迦勒不甘示弱地挥舞黄金刀随后杀来。所有勇者同时使出平生最强悍的本领,恨不能在一回合之内就和九头蛇怪见一个真章。而事实上他们心里也深深知道,他们真正能争取到的也只有这短暂的先攻优势。 九头蛇怪再次发出了宛如河马齐鸣般的咆哮,胸部一甩,宛如铁石一般的九个头颅有两个狠狠撞在大河陵和米迦勒的身上,将他们远远撞开,剩下的头颅五颗狠狠撞在持盾圣光大天使身上,将这些光明魔法造成的幻象撞成一天金光闪烁的碎片,最后两颗头颅瞄准孟郊和雪娥同时喷出一股密集的金酸。孟郊和雪娥同时跪倒在地,头一低,手扶头盔,暗念口诀。被魔法师们附魔在头盔上的魔法伞同时张开,为他们挡下了蚀骨的酸液。 “杀!”威廉抱着自己的键琴勇猛地冲到九头蛇怪面前,从键琴上涌动而出的蓝色闪点宛如一枚光之刺枪,狠狠扎在九头蛇怪的脖颈之上,只将它电得皮肤焦黑,腥味四起。 “不要砍掉它的头!”大河陵和米迦勒同时惊呼。但是,九头蛇怪的一个头颅忽然在空中一个转折飞到受攻击的颈项之旁,一口咬断了脖颈。这个头颅颓然落地,化为一片金色的泥沼。但是在断颈处却重新长出了两个看起来更加邪恶的头颅。这两个头颅同时喷出大股金酸,威廉连忙顶起魔法伞连连退却。 “就是现在!”在天空中盘旋的白头鹰青面看准时机,双翅一并,从空中悄无声息地俯冲而下。辛冠军一把抓住辛敢当背后的甲扣,低声道:“弟,你想清楚了没有?” “放心吧,哥,到时候我总会有办法。”辛敢当信心十足地说。 转瞬之间,白头鹰青面已经飞到了九头蛇怪的脖颈之侧,辛冠军瞪圆了小眼睛看准机会,运足双臂之力,低喝一声,拎起辛敢当朝身侧一甩。 辛敢当只感到那披满蓝色夜光的巨大躯体仿佛一座小山一般飞快地接近,宛如一个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恐怖片段。他咬紧牙关,身子绷紧,双手大大张开,心中默默祷告着。 “轰”地一声巨响,他和九头蛇怪的强健身躯狠狠撞在一起,五脏六腑顿时天翻地覆,剧痛难当。一阵摩擦引起的刺耳声音响起,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子正沿着九头蛇怪粘滑的身躯朝地上滑去。“不好!”他四肢一阵疯狂地乱舞,宛如壁虎一般拼命向上游去。幸好他在地府中惯于攀岩走壁,身子灵活无比,竟然让他沿着滑不留手的九头蛇怪外皮爬上了脊背。 “九头蛇怪!杀我啊!”辛敢当一边大声怒吼,一边挥动勇者之心狠狠砍在九头蛇怪背部的皮肤上。“叮”地一声巨响,一向无坚不摧的勇者之心竟然高高弹起,无法砍透九头蛇怪的肌肤。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河陵这些绝代勇者将这一次刺杀九头蛇的任务看成死亡之旅。 九头蛇怪向着面前大河陵率领的绝杀小队发动着恐怖的攻击,或用头锤,或用金酸,或用尾巴扫荡,已经有十几个联军勇者被在它多变的攻击下化为肉泥。对于在背上敲打的辛敢当,它根本没有闲心也没有必要去理睬。 “杀我啊!”看到自己引起不了九头蛇怪的注意,辛敢当挥舞着勇者之心冲上九头蛇怪强壮的肩胛,运剑狠狠刺在它脆弱的脖颈之上,并用剑刃拼命地切割着,狂喷的鲜血将他的一张脸染成血红色。 九头蛇怪终于发现了他,它愤怒地嘶吼着,扭转着最靠肩背后方的两个长长脖颈,张嘴喷吐出两股交剪而下的金酸。辛敢当飞快地倒退,一边倒退一边单膝下跪,手扶头盔,念诵口诀,张开了魔法伞。浓密腥臭的金酸击打在魔法伞上,然后散落到九头蛇怪的背部,发出吱吱的怪响,一缕缕淡淡的青烟冒起。辛敢当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金酸能够融解九头蛇怪刀枪不入的肌肤,将它彻底击溃。但是,金酸流过,九头蛇的肌肤完好无缺,甚至连泡都没起一个。 “辛敢当,金酸管用吗?”大河陵一边挥舞斩马刀和九头蛇怪的数个头颅此起彼伏地激战,一边大声问道。 “不管用,它分毫无损啊!”辛敢当焦急地吼道。 “快下来,它已经注意你了,上面危险!”大河陵急道。 但是辛敢当不甘心,费了这么多气力,下了这么大决心才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他执拗地再次冲上九头蛇怪的肩胛,狠狠一剑刺向它的脖颈,希望再次把它激怒。但是他忘了,他的魔法伞已经用完了…… 九头蛇怪再次扭转过头来,这一次却是三头齐射,三股金酸同时朝他喷来。眼看他就要被化为一滩血水,九头蛇怪脚边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弟,接着!” 辛敢当扭头一看,只见黄红相间的光影一闪,一面盾牌被丢到了他面前。他连忙丢下勇者之心,双手稳稳盾牌,在身前一挡,金酸喷射在狮王盾之上,辛敢当的身 子被撞得直直滑了出去,从肩胛一直滑到九头蛇怪的臀部。又是一片金酸洒在九头蛇的脊背上,再次引发一阵青烟滚滚。 就在这时,据守在营寨其他营门的地狱犬带领着上万的赤潮猛鬼闻声赶来,将绝杀小队围在当中。大河陵,青面和米迦勒不但要和九头蛇厮杀,还要同时应对地狱犬和猛鬼,渐渐开始捉襟见肘。在营盘之内,除了猛鬼兵团,其他赤潮精英兵团也由各级指挥官率领杀入战场,狼人,蜥兵,鬼兵将绝杀小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随同前来的其他联军勇者战斗到现在已经全部阵亡,只剩下孟郊、威廉和雪娥这三位玫瑰营将领,还有辛冠军这个一直举着两面盾牌防身的玫瑰小兵在坚持。 “杀不了九头蛇怪了,我们必须撤退!”青面变形成白头鹰连续啄杀了四五个猛鬼指挥官,急切地说道。 “事到如今,所有希望都在辛敢当身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尽量争取更多一点的时间!”大河陵奋力挥动斩马刀,雪亮的刀光仿佛旋风一般扫向围困他的两只地狱犬。惨烈的犬吠声响起,六只犬头一起飞到空中,血花四射。 “我必须再念一次圣灵护佑的口诀,谁给我争取一点时间!”英。米迦勒大声吼道。 第六十一章 九头蛇唯一的弱点 (一) 孟郊大喝一声:“让我来帮你!”他高高举着火葫芦,咬破手指在葫芦上画下一道鲜血淋漓的魔法印诀。 “孟郊——,你干什么!?”雪娥和威廉嘶声大吼,目眦尽裂。 随着魔法印诀的生成,孟郊肥胖的身上一瞬间燃起了雄雄火焰,两只燃烧火焰的翅膀向天空中拼命伸展,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只巨大的火鸟。那恐怖的火光和狰狞延展的火舌,将四面八方杀过来的赤潮大军深深地威慑住,没人敢于冲进这片绝望的火场。 “一生念颂火的诗篇, 一生向往太阳的那一边, 一生梦想振翅飞翔, 一生无法挣脱肉身的锁链。 现实总是让人心存绝望, 走到哪里都是我的牢房, 黑暗降临我却不紧张, 因为我心中还有一个太阳。 我的太阳光芒万丈, 我的太阳壮丽辉煌, 太阳照过暴雨后的天空, 希望燃烧我的胸膛。 这是我最后的诗篇, 朋友们永别就在眼前, 很多话我来不及说, 就让明天的太阳为我的代言……” 这首歌唱罢,孟郊大喝一声,将手掌按到火葫芦上的魔法印记之上,一道耀目之极的火光点燃了天边,他的整个人化为一只燃烧的青鸟,振翅高飞,闪电般滑翔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在沙场上点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环。接着,这只火鸟螺旋上升,在空中爆炸,一阵火雨漫天撒下,火环中的火焰一瞬间高高扬起三四米,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周围的赤潮兵团被火圈中的赤焰烧得惨嚎遍野,纷纷败退。 “圣灵护佑!”从周围的敌军中腾出手来的英。米迦勒单膝跪地,大吼一声。五个金翅六翼大天使再次出现在战场上,而米迦勒自己却无力地吐出一口血水。地狱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连番传来,这群愤怒的大天使挥舞着手中的黄金刀专门寻找着这些恐怖的地狱怪兽厮杀,战场上残存的地狱犬丢下狼藉的尸体,落荒而逃。 “辛敢当,就看你的了!”米迦勒嘶声吼道。 看到孟郊的壮烈牺牲,看到米迦勒的重伤,辛敢当只感到浑身犹如被烈火燃烧,双目一片赤红。他将狮心盾丢在一边,奋力冲到九头蛇怪的身上那片被金酸喷吐的区域,一把抓起横卧在蛇背上的勇者之心,朝着蛇怪的背心狠狠刺去。这一次,勇者之心在经过一番震荡之后,居然深深扎入了九头蛇怪的体内。 “吼——!”九头蛇怪疼得十颗头颅同时高高扬起,长声狂啸。 “阿——哈哈哈哈!”辛敢当悲喜交集,忍不住嘶声狂笑,泪水疯狂地涌上他的脸颊。 “刺进去了吗?”大河陵放声大吼,一秒钟后他看到了深深没入九头蛇脊背的勇者之心,“干得漂亮,小伙子!” “好!!”在与九头蛇激战的所有人都激动得大叫了起来。 “阿——”辛敢当嘶声吼叫着,用勇者之心在九头蛇怪的背上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将整整一块蛇皮给剥了下来。撤下蛇皮抓在左手,他高高举起右手的勇者之心,一剑刺入九头蛇怪的血肉之中。剑深深没入肉中,疼得九头蛇怪不停颤抖。它不再敢回头喷吐酸液,只是奋力扭动着身子,甩动着尾巴,希望将辛敢当甩下来踩死。 辛敢当用嘴咬住他撕下的蛇皮,左手奋力扒住九头蛇怪的血肉,身子在它的身子上动摇西荡,却如附骨之蛆,绝不放手。“杀——杀——杀!”他舍死忘生地狂吼着,疯狂地挥动着勇者之心,拼命削着九头蛇怪的血肉,每一剑都削下足足十数斤的血肉,渴望着早日削进九头蛇怪的心脏,一剑刺进去。 “吼——!”九头蛇怪狂吼着喷出十股金酸,将五个大天使打得灰飞烟灭,身子一个飞快的盘旋,长长的尾巴到卷而上,狠狠砸在辛敢当左臂上,他的左臂顿时被切离了躯体,鲜血狂喷。辛敢当疼的仰天惨呼,眼冒金星,几乎立刻昏迷了过去。但是他的一线神志仍然清醒,右手猛然一贯臂,一剑深深刺入九头蛇怪的血肉之中,整个人依靠着这一剑勉强挂在了它的身上。他的嘴无力地一张,咬在嘴中的九头蛇怪皮落到了地上,却被辛冠军一把捞住。 “弟——,你的胳膊!”辛冠军抓着九头蛇皮大声惊呼。 “哥……”辛敢当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了看下面的辛冠军,心中忽然一动,“哥,用蛇皮裹住身子,不……不怕……酸毒……” “别管我啦,你伤得很重,怎么办?”辛冠军一面把蛇皮往身上一披一面焦急地吼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疼得浑身颤抖的九头蛇怪忽然停止了扭动,十个巨头同时弯成“s”形,瞄准眼前绝杀小队仅剩的成员张口吐出十股金酸。 英。米迦勒召唤出来的护体圣光盾被金酸撞成了云雾一般的金粉,破雾而出的金酸重重打在他的胸甲之上,他那威风凛凛的金甲顿时被腐蚀成暗绿色,千疮百孔,他的人也直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重伤不起。 “哼!”白头鹰青面因为站得太近,左半边脸也被溅上了金酸,连眼睛带耳朵都融成了一团。 “喝——!”大河陵眼看着九头蛇的几个头已经瞄准了双双倒地的米迦勒和青面,不得不大喝一声,腾空而起,奋力一刀横斩而去,那几颗目露凶光的蛇头被他齐刷刷斩下。 “不要啊!”米迦勒和青面下意识地同声惊呼,但是已经为时太晚。此刻的九头蛇怪已经有了十四颗头颅,得意洋洋的俯仰呼啸。雪娥和威廉趁着九头蛇怪断头重生的机会将青面和米迦勒拉离了战线,现在整个战场只剩下大河陵一个人在撑场面。 “辛敢当,你看到心脏了吗?”大河陵用手抹了一把脸上溅的血水,焦急地吼道。 第六十一章 九头蛇唯一的弱点 (二) 此刻的辛敢当昏昏沉沉地在九头蛇背上爬起来,强忍着左臂上钻心的疼痛,扭头看了一眼刚才他用勇者之心剜出的伤口。眼前的景象让他一屁股坐到在地,几乎失去了继续一战的勇气:九头蛇怪刚才被他剜出的血肉现在正如鲜花一般往外疯长,不但将原来的伤口愈合,而且还在原来的伤口处长出了多余的几十斤血肉。唯一长得比较慢的只有最外层的蛇皮,但是一层薄薄的蛇皮已经开始成形。原来,九头蛇怪不但头部有着双重生长的自然魔法护佑,全身上下都有这样可怕的魔法护体,它已经是一个杀不死斩不烂的人间凶器。 “我不信——!”辛敢当振作起全身的勇气,右手奋力挥动着勇者之心,削开未长成的蛇皮,一剑刺入那一团仿佛肿瘤一般的血肉之中,用力一剜,将一人多重的一团血肉狠狠削了下来,一脚踢开。但是未等到他挥动第二剑,新鲜的血肉已经苔藓一般在旧有伤口处蔓延生长。整个九头蛇怪的脊背一时之间似乎比以前肥了一圈,看上去臃肿健硕,而辛敢当距离它心脏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噗”地一声,他将勇者之心丢在蛇背上,双膝跪倒在地。孟郊牺牲了,米迦勒和青面重伤,大河陵垂死挣扎,联军的勇者们全都要倒在这一场决死的苦战之中。但是他却无法完成当初自己向他们做出的承诺。百分之一的胜机,万分之一的胜机,它到底在哪里,难道杀死九头蛇怪真的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一种彻头彻尾的疯狂?悲愤的泪水一时之间布满了他的脸膛,他用胳膊狠狠蒙住嘴,拼命隐藏住自己脆弱的哭声。 “弟,小心火龙——!”下面传来辛冠军焦急的呼吼。辛敢当仰起头一看,只见数条恶魔火龙正在交剪而下,飞临战场。他低头看去,只见辛冠军此刻已经扑倒了正和九头蛇激战的大河陵身上,用九头蛇皮将二人同时遮起。与此同时,金酸和烈焰双双铺满战场,将二人的身影同时吞没。 “大哥——!”辛敢当狂怒地大吼一声,低头捡起勇者之心,奋力一掷,将勇者之心对准一头俯冲而过的火龙射去。勇者之心在空中划出一道厉芒,准确地刺入了火龙的颈项,带出一天血雨。这一剑不足以杀死这条火龙,却把这条空中霸王彻底激怒,它狂怒地厉啸一声,张口吐出一股白炙的烈焰,狠狠烧向九头蛇背上的辛敢当。 辛敢当踉踉跄跄地躲到九头蛇背上新长出的肉包之后,用防火披风将自己紧紧包裹。滔天的烈焰没有烧到他,却将那一片没有蛇皮防护的新鲜血肉烧成了焦炭。正在攻击大河陵的九头蛇怪勃然大怒,十四颗头颅同时一扭,十四股金酸同时喷射,顿时将头顶上的那条火龙喷成了一块白花花的骨架,轰地一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辛敢当趁着这机会拉开披风,看了一眼被烧焦的九头蛇背部,却发现刚才被烧毁的血肉再次重新生长,形成了一片更加厚重的血肉圈,令九头蛇的背部看起来宛如一只饮食过量的胖猪。辛敢当感到一阵微弱的颤抖从脚下传来,似乎九头蛇健壮的四肢渐渐开始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 一道灵光忽然在辛敢当的脑海中闪过:“……难道,这就是它唯一的弱点,我百分之一的胜机?” 他咬紧牙关从腰间拔出一直未出鞘的青锋剑。“野狐营长,保佑我!”他默默祈祷着,抡圆了剑锋,狠狠平削而下,九头蛇怪一大块新长的血肉再次被他一剑斩下。他一刻不停,连续挥动十数剑,剑剑入肉,刀刀见血,转眼间九头蛇刚长出的一大圈血肉全都被他砍了下去。 “吼——!”九头蛇怪长声惨叫,背上的肌肉疯狂生长,不但修复了伤口,而且又在背上和臀部长出了成吨新的血肉。 “轰——”地一声巨响,它的后肢支撑不住越来越重的背部和臀部肌肉,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呀——!”辛敢当奋勇挥动着青锋剑,一路冲锋到九头蛇的肩胛,剑锋连闪,半步不停连续斩断了九头蛇十四颗头颅。 “不要啊!”地上的大河陵、辛冠军、威廉、雪娥、青面、米迦勒同时惊叫,他们都知道他这样做只会让九头蛇怪变得比以前双倍的强大。 辛敢当充耳不闻,闷头狂斩蛇头,一个蛇头长出来,就被他一剑砍掉,再接着长出两个。过了不到一刻钟,九头蛇怪颈项上已经有了五十余颗头颅,五十颗头颅的重量终于让它两只健壮无比的前肢不堪负荷,轰然跪倒在地。辛敢当又跑到它的背部,继续削切它的血肉,削完背部,再接着砍头颅。这样来来往往几个来回,这只九头蛇怪从原来的身形发糕一般膨胀到了两倍以上的体积,臃肿的身躯和上百枚拥挤不堪的头颅统统趴在地上,不甘心地哀鸣着,失去了所有的攻击力。 几个来回下来,辛敢当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从九头蛇臃肿的身体上直挺挺摔下来,沉重地落在它平摊的瘦弱后肢上。 辛冠军披着蛇皮冲到他的身边,将他一把扶到怀中,既兴奋又迷惑地问道:“弟,它被你干趴下了,你……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想办法……”辛敢当吐了一口污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让它……发胖……” “你们听——!”大河陵忽然兴奋之极地高声吼道。 绝杀小队队员们同时屏息静气。此刻沙场上一片寂静,只有九头蛇怪沉重如鼓的心跳声清晰可闻。这嘹亮的跳动声渐渐开始变得微弱,从鼓声化为了沙槌声,又从沙槌声化为了微弱的流水波动声,流水声化为了隐约难闻的风声,最后终于无声无息,沉入永恒的死寂。 “九头蛇怪死了——该死的畜牲,活生生肥死了!”大河陵高高举起斩马刀,仰天大笑,激动得老泪横流,“我们赢了,我们杀了它!神佑天河谷!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绝杀小队残剩的队员们无论是重伤不起的,还是仍然站立的都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声,他们因为这场根本不可能的胜利而彻底癫狂了。 “我们做到了,弟,我们真的做到了,我要睡一整年,一整年你听见了吗?”辛冠军头脑混乱的呼吼声在辛敢当耳边回荡,他全身一阵轻松,眼前一阵灰黑,周围的世界一点点在眼前失去了颜色。 第六十二章 医神沙碧萝 重新将辛敢当唤醒的,是一阵又一阵剧烈的酸痒,他努力睁开眼睛,视线中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一个淡青色的阴影在眼前晃动。 “他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太好了,太好了。”辛冠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大哥,”听到辛冠军的声音,辛敢当的精神顿时一振,“你没事儿?” “没事儿,我一向福大命大,这一次连刮伤都没有。”辛冠军得意地说,“不过你可惨了,差点没了一条胳膊,幸好我聪明,趁着敌营大乱的时候从九头蛇身上把你的那条胳膊抠了出来。现在由医神沙碧萝沙姑娘给你重新缝了回去。” “医神沙碧萝……”辛敢当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凝注精力睁大眼睛辛冠军旁边望去。那是一个身穿素青长袍的姑娘,有着一头笔直如瀑的长发,奇异的大眼睛,黑瞳几乎是眼白的两倍,似乎整双眼睛都是漆黑色的。雪白的脸庞,冷峻的薄嘴唇,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自左上到右下有一道长长的红线,仿佛一只肉粉色的蜈蚣,看上去异常狰狞。与此相比,她右半边脸庞上的一颗淡青色的毒蛇刺青,就显得不那么碍眼了。 “还好你的左臂没有被金酸腐蚀,我只需用生长藤将你的胳膊缝合回去,就可以完好如初。”沙碧萝的声音沙哑低沉,似乎声带受到严重的损伤,“我的生长藤已经不多了,如果不是雷奈大人特意请求,并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我绝不会浪费在你身上。” “父亲大人,他答应了你什么事?”辛敢当紧张地问道。 “我要提前离开云台横岛,回天河谷去。”沙碧萝淡淡地说。 “阿,碧萝,我弟弟的伤还需要你进一步护理啊,而且将来战场上有什么不妥,我们都需要你的灵药啊。”辛冠军听说沙碧萝想走,顿时依依不舍地说道。 “嗯,你要我留下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沙碧萝冷冷地说。 “嘿嘿,”辛冠军似乎在辛敢当昏迷的这段时间和这位怪异的医神相处得不错,“行啊,实在不行,我可以以身相许。” “我要你的身子干什么?”沙碧萝似乎对于辛冠军的调情完全不理解,“我要你的命。” “阿?”辛冠军吓得一哆嗦。 “我们医师最大的弱点就是能医而不自医,所以我们需要通过魔法将自己身上的病痛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才能加以治疗,而这个人需要和我订下转换契约。我在鬼门关这里呆着,朝不保夕,随时会重伤涉死,有你借命给我,我才能放心继续留下来。”沙碧萝说到这里,阴柔地一笑,“你连身子都愿意给我,那么命当然是不在乎的喽?” “呃,仔细想想,你还是离开吧。虽然这样让我想念,但是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嘿嘿。”辛冠军此刻已经吓得脸青唇白。 沙碧萝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他,只是对辛敢当说道:“将你的左手抬一下给我看看。” 辛敢当抬起左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伸出食指……好,现在无名指……伸不出来吗?没关系,这是先天不足,中指伸出来看看……好,同时活动食指和小拇指,嗯,无名指跟着动没关系,这是先天不足,好五个指头一起,很好。屈臂,伸直,再屈臂,再伸直……”沙碧萝不厌其烦地不停测试着辛敢当左臂和左手的各种反应,直到对所有测试结果感到满意,才让辛敢当将手臂放下。 “测试完毕,一切恢复正常,替我向雷奈大人告辞。”沙碧萝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素青长袍,背上身边的药囊,将长袍上的兜帽罩在头上,掀开医帐的帐门,迤逦而去。 “碧萝,有时间给我写信啊,我家在地府冥王殿铁匠街一号。”辛冠军冲到医帐门口,大声喊着。 “哥,你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啊。”辛敢当失笑道,“克莉丝汀才过去几个月啊。” “人生苦短啊,兄弟,你到老哥我这年纪,你比我还急,我跟你说。”辛冠军不以为意地说。 “不是还有一个女传令兵吗?”辛敢当笑着问道。 “看这儿。”辛冠军一指眼窝上的青记,哭丧着脸说。 “你这样乱搞,父亲大人居然没把你以军纪处死,真是奇迹啊。”辛敢当感叹道。 “靠,咱们现在可是大英雄啦。杀九头蛇怪的大功臣,就算犯一百次死罪都能免死。何况我完全是发乎情止乎理啊。”辛冠军得意地拍着胸膛,笑嘻嘻地说。 “九头蛇……”一想到九头蛇怪的死,辛敢当立刻想起了孟郊的战死,英。米迦勒和白头鹰青面的伤势,心情一阵沉重,“米迦勒大人和青面大人他们都好吗?” “他们都已经活蹦乱跳啦。可惜孟郊大人去世,否则这一次九头蛇怪的作战算是大获全胜,你知道吗?”辛冠军一脸兴奋地凑进了辛敢当,“联军把外城夺回来了。” “什么?!”辛敢当激动地噌地一声从床铺上直起身,“当真?” “那当然。”辛冠军一屁股坐到辛敢当的床上,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杀死九头蛇怪的当天,花信大人和双翅王詹姆士殿下就带着魔枪营和天马突击骑兵冲杀了出来,迎接咱们的绝杀小队。佣兵王大河陵送回了咱们这些伤号,立刻带领所有佣兵团的精锐杀出城来接应。赤潮军没了九头蛇怪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被三支大军封死在外城里杀了个痛快。这几天来,赤潮兵的尸体在鬼门关外城积了厚厚的三层,尸臭冲天,连清理都来不及,死得太多了。” “那怎么办?这样不是会产生瘟疫吗?”辛敢当听到这里急坏了,“我昏迷了多久,尸体在那里多长时间了?” “放心,你只昏迷了四天时间,比上一次好多了。”辛冠军道,“事实上,战斗打到这份儿上,赤潮和联军都已经筋疲力尽,城内的尸体根本不用收拾,这一次我们准备杀出去,趁着赤潮军大部分指挥官死在鬼门关的好时机,一举击溃整个赤潮军。” “什么,这么说……这么说,我们已经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刻了?”辛敢当震惊地问道。 “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这个该死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说到这里辛冠军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不出的舒爽。 “咱们能打赢吗?鬼门关内联军的部队已经十去其九,鬼门关外冰霜海龙的恶魔龙军还是齐装满员啊,再加上,不是还有传说中的什么冥翼天魔吗?”辛敢当忧心忡忡地说,“哥,难道你一点不担心?” “我担心啥?我又不去。哈哈,要说还是你父亲大人爽快,特批我在这里照顾你,不需上战场。兄弟,好好睡一觉,等到你醒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辛冠军笑嘻嘻地说。 “不行,父亲大人和我刚刚相认,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进行决战,我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辛敢当焦急地从床上爬起来。 “你别动,现在去已经晚了,战役已经开始一天了。”辛冠军连忙拦住他。 “什么,开始了一天!”辛敢当一把推开他,从床边抓起青锋剑和勇者之心,配在腰上,一头冲出了医帐。 “喂,你别出去,雷奈大人让我照顾你,你别走!这是你爸的命令。”辛冠军狠狠地一跺脚,暗自责骂着自己,“怎么就这么藏不住事儿呢,嘴没个把门的。”他从十一包里抽出狮心盾和另一面匠族铁盾,叮叮咣咣地也冲出医帐。 鬼门关内已经彻底没有了人声,连一声赤潮鬼叫都听不到。内城空空如也,所有部队都已经被拉了出去。外城宛如人间地狱。天河谷战士的尸体和赤潮鬼兵的尸体交叠在一起,一股股酸腐腥鼻的恶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令辛敢当一阵阵想要做呕。他拼命捂着鼻子,艰难地跨过一丛丛尸体,来到了被九头蛇怪冲塌的外墙断垣之前。数个月前在这里战死的天河谷士兵此刻已经化为了堆堆白骨。而被联军杀死的赤潮鬼兵和指挥官们的 尸体也烂得血肉模糊。辛敢当撕下衣襟,紧紧包裹住口鼻,挽起衣袖,准备从这片尸堆中走过。这个时候,辛冠军从背后赶上,一把拉住他:“弟,你真的要去参战?” “哥,现在联军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胜算,你也想打赢了回家吧?”辛敢当急切地问道。 “看在你能杀死九头蛇怪的狗屎运份上,我就信你这最后一次。”辛冠军从怀中取出地府熏香,递给他一枚,让他贴在鼻子上,“要是这一次咱们能活着回去,我跟你说,以后你要全听我的,知道吗?” “行,一言为定,大哥,你真够意思。”辛敢当兴奋地一把揽住辛冠军的肩膀。 “去。”辛冠军一把推开他,跟在他身后向城外爬去。 第六十三章 天马骑兵的冲锋 鬼门关外土焦石烂,寸草不生。数不清的白骨和赤潮鬼兵的新鲜尸体交错铺叠,尸臭如沸,攘鼻而来,虽然贴上了地府熏香,辛冠军和辛亦勇仍然感到头昏脑胀。折断的血骷髅战旗仿佛地里的高粱秆,被丢得到处都是。间或有狼人和蜥兵的尸体,显然是刚刚断气,身上还有液态的血迹。很多赤潮士兵身上都有密集的蹄印,乃是被成规模的铁骑冲锋所杀。 二人再走了一段时间,忽然看到前方大片的小恶魔龙和恶魔小海龙的尸体,每具龙尸身上都钉着密密麻麻的弓箭,还有无数被烧灼和电焦的痕迹。有些小龙身上布满了惨烈的血窟窿,却看不到戳穿身体的武器,只有一片被殷湿了的地面,乃是被水魔法的冰霜所杀。 大股大股新鲜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驱散了鬼门关前绵延数里地的腐臭,令辛敢当和辛冠军精神一振。 “恶魔龙军似乎遭到了迎头痛击……”辛敢当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兴奋,“似乎联军在和它们的交锋中占到了绝对优势,这简直像在做梦一样。这么棒的胜仗,我竟然没有看到。” “嘿嘿,”辛冠军暗自欢喜,“打吧,打吧,联军好样的,最好等我们赶到正式战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二人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面前新出现的尸体却完全打消了他们心中振奋的念头。 那是成片成片被火焰烧成焦炭的天河谷联军尸体,从他们残存的尸体完好部分看来,有些是魔法师兵团的魔法师,有些是天马帝国的长弓手,有些是高山野泽的鸟队战士,有些是佣兵国的浑成兵团。和他们尸体交错横卧在一起的是十余条浑身伤痕累累的恶魔火龙。显然,在最后的冲锋中,这些恶魔火龙企图阻止联军长驱直入的锐势,却和联军的将士同归于尽。 再往前走,一具已经浑身被鲜血覆盖的尸体映入他们的眼帘。 “威廉……威廉!”辛敢当看在眼里,肝胆俱裂,发了疯一般冲到尸体的身边,将他抱在怀中。辛冠军来到他身边,用脚尖挑起躺在威廉身边的一条巨大恶魔火龙的头,震惊的说:“看,这里足足有两条火龙,全都被电焦了,他……难道……” “闪电狂歌链,威廉最后的战歌,他一定再次发动了闪电狂歌链,他浑身的血脉都裂开了,这支歌终于还是要了他的命,呜……”辛敢当将威廉的额头按在自己的脸旁,痛哭失声。 “了不起的家伙,他一个人搞定了整支火龙军,这一战每个人都运足全力啊。”辛冠军扶着膝盖弯下腰,凝视着威廉闭目含笑的脸颊,“他死的很安详……” “无论如何,我们这一次一定要结束这场战争!我们死的同袍实在太多,付出的实在太多,我们一定要赢。”辛敢当愤然站起身。 辛冠军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辛敢当看到他奇怪的表情,不禁问道。 “没什么,就是领主大人曾经说过和你一模一样的话。”辛冠军挠着头说,“果然是父子啊。” “当然!”辛敢当扯下身上仍然披挂着的防火披风,蒙在威廉。劳伦斯的身上,轻声说,“安息吧,战友,天堂再见。”接着,他直起腰,从腰间奋力抽出勇者之心,快步向前走去。 “好像你一个人能打一百个似的。”辛冠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拖着两枚盾牌跟在他身后。 天马帝国的天马旗标出现在前方的地平线上。人喊马嘶的轰鸣声滚滚传入耳际。辛冠军和辛敢当互望了一眼,连忙撒开腿,朝着这支部队所在的阵线飞奔而去。 这支天马帝国的轻骑兵只剩下不到一万人,士兵的盔甲上布满了血纹,手中的马刀很多已经卷刃,大部分战士马上配备的刺枪也已经丢失。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所有士兵都士气激昂,似乎对胜利充满了信心。辛敢当和辛冠军刚要冲进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阵列,却看到天马帝国的双翅王索斯。詹姆士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军列的前方。所有骑兵同时拔出马刀高声怒吼,声震天地,吓得二人浑身一震,差点坐倒在地。 “弟,别跑了,看架势人家就要冲锋了,咱们俩步兵上去还没搭上话就得被人踏死,这多冤枉,等他们冲出去了,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部队。”辛冠军一把拉住不管不顾奔跑的辛敢当,劝道。 “哦。”辛敢当看到这么多骑兵也感到犯憷,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 “天马帝国的骑士们,自从开战以来,我们除了逃跑,还是逃跑,从来没有打过一个痛快仗。几天前去杀九头蛇怪,所有元帅都冲了出去,我们呢,还是守在城门口等着捡便宜。你们窝不窝囊?”双翅王在马上高高立起,用洪钟般的声音大声吼道。 “呃……”他的士兵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都怔住了。 “你们不窝囊吗?我他妈的窝囊透了!”双翅王一掸披风,破口大骂。 “吖——!”所有天马骑兵纷纷高举马刀,大声疾呼。 “赤潮的王八羔子们以为自己是恶魔,我呸,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魔鬼,什么才是人间地狱——!”双翅王抽出长刀,扬天狂吼,“鬼门关出来的兔崽子们,跟着我冲!” “杀——!”近万天马骑兵大声怒吼着追随着双翅王的天马金翅旗,宛如一线滚滚的铁流朝着远方缓缓逼近的赤潮兵团冲杀而去。 “跟着他们,杀呀——”辛敢当挥舞着勇者之心跟在天马骑兵屁股后面,也冲了出去。 “我说你……”辛冠军哭笑不得,想告诉他凭着他两条腿,根本追不上人家四条腿的马,但是转念一想,追不上不就不用打仗了,一想到这里,他顿时笑逐颜开,同时举起两枚盾牌,跟着辛敢当,不紧不慢地奔跑起来。 赤潮兵团似乎失去了应有的锐气,虽然数量是天马骑兵的数倍,但是刚一接触就被杀得血肉横飞,很多赤潮兵还没有接触战斗就开始四散奔逃。天马骑兵宛如一把钢刀切入了一块血豆腐,纵横冲杀,所向披靡,一个接一个的指挥官血骷髅旗被折断于战阵,造成一个又一个赤潮兵团的混乱。辛敢当和辛冠军跟在天马骑兵身后不但追不上他们的尾尘,而且捞不到半个赤潮兵杀。辛敢当现在终于回过味来,用勇者之心敲了敲头盔:“哎呀,我们干了傻事,不该跟着骑兵啊。天马骑兵好厉害,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有仗打。” “没事儿啦,”辛冠军暗暗滋长着智商上的优越感,“这都怪那天咱们把九头蛇怪杀了,嘿嘿赤潮在那一天丧失了七成的指挥官,现在当然摧枯拉朽啦。” “唉,这么多热闹都错过了。”辛敢当悔恨不已,“这样,我们不要跟着天马骑兵,再往前走,说不定看得到主力大部队。” “早该这样。”辛冠军心里暗道,无所谓地一耸肩,跟在他身后继续赶路。 天马骑兵的喊杀声在旷野上震耳欲聋,大片大片的赤潮军被杀散。辛敢当和辛冠军从乱军中冲杀过去,努力寻找着拜伦领导的主力兵团。但是战场上烟雾弥漫,到处都是厮杀声,他们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只能一路摸索着行走,希望老天保佑,让他们摸对了路。 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魔枪营 (一) 突然间一阵刺穿耳膜的爆炸声响起,熟悉的淡绿色火花出现在视野之中。 “魔枪营!?”辛敢当和辛冠军兴奋地互望一眼,连忙加快脚步,一边高声呼喊着“自己人”一边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冲去。 “辛敢当?辛冠军?”指挥魔枪营的枪神花信带着整营的魔枪兵冲出迷雾,杀散了大股敌军,来到二人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雷奈大人明令你们在后方养伤啊?”花信皱眉道。 “我想参战,花将军让我上阵吧,我还能杀敌!”辛敢当激动地说。 “既然来了没道理让你们回去,跟着我们的方阵,到底是咱们匠族人的子弟兵,一起冲锋吧。”花信扯着喉咙喊着。 “是!”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应是,举起剑盾跟在花信的身边。 魔枪营的匠族士兵在今天的战场上似乎都变了一个样,不再像平常一样胆小怕事,而是斗志昂扬,双目放光。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高举着美杜莎之眼直挺挺冲入了赤潮大军的阵营之中,瞄准乱作一团敌军战线连连开火,每一次齐射都在眼前生成了一片龇牙咧嘴的赤潮鬼兵石化群像。一批批冲杀过来的赤潮鬼兵纷纷死在魔枪营训练有素的三排齐射之下。花信的指挥刀指向哪里,哪里的赤潮兵就象潮水一般退却,丢下漫山遍野的石化鬼兵。 “花将军,你知道领主殿下在哪里吗?”辛敢当问道。 “领主殿下率领玫瑰营第一个冲入敌阵,接着所有兵团拼命冲锋,打到现在所有队伍在战线上拉得太开,只能各自为战。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现在正在乘胜追击,我们就要胜利了!”花信兴奋地大吼道。 “胜利——!”匠族士兵们激动地跟着指挥官大吼着,勇敢地朝几乎冲到面前的敌人开火射击,没有一丝胆怯。 “怎么大家都变得这么勇敢呢?”辛敢当又是兴奋又是不解。 “领主大人在出征的时候,为全军唱了绝地之舞,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仍然在我眼前闪现,我从没想过,诗人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这也是为什么所有战士都这么勇敢的原因。”辛冠军举着盾牌缩在辛敢当旁边小声说。 “原来如此,绝地之舞是诗人集中几首终极战歌之一,最能鼓舞士气,父亲大人是把压箱底的东西使出来了。”辛敢当终于明白了过来,“难怪你没怎么争辩就和我一起冲了出来。” 辛冠军叹了一口气:“雷奈大人的战歌将我害得不轻,我觉得自己根本起不了躲在后方的念头,这让我极为困惑,简直像催眠一样。” “不是催眠,是激励起你心中的勇气。你如果一点勇气都没有,父亲大人唱破了喉咙也没用。”辛敢当得意地说。 “无论如何,反正跟着你们父子,我是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走运还把命搭上。”辛冠军愁眉苦脸地说。 一直保持着持续火力的魔枪营士兵们开始陆续高声报告:“磷火精不够了!” “有多余磷火精的互相分配一下,每人准备最后十发的量,瞄准前方蜥兵方阵,准备——!”花信大声吼道。 在一阵阵弥漫战场的烟尘之中,数千蜥兵组成的方阵气势磅礴地压了上来,前排上千枚蜻蜓切刀映射着淡淡的阳光,看起来宛如地狱深处透射出来的熔岩之光。 “十发连射——!”花信吼道。 一连串密集的魔枪怒吼声响彻长空,数以千计的蜥兵被淡绿色光线冻结成了无法动弹的石像,永远失去了战斗能力。 花信的魔枪首先没了弹药,他一把丢下枪,高高举起指挥刀,大吼道:“所有人弃枪,拔刀,杀——!” “杀——!”匠族士兵们纷纷拔出了佩刀,跟在花信身后,勇敢地冲向蜥兵。“杀——!”辛敢当和辛冠军护在花信身边,一头撞进了蜥兵密集的阵列。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匠族士兵肉搏能力的薄弱顿时彰显了出来,刚一接触就响起了一片士兵的惨叫声。 第六十四章 最后的魔枪营 (二) 辛敢当奋力挥动着青锋剑和勇者之心,将挤到自己面前的蜥兵或是斩首或是断肢,让他们无法危及身边的主将花信。而辛冠军则舞动着两面盾牌,用力撞开周围的蜥兵,尽量保持着自己和周围战士的不死状态。赤潮蜥兵和魔枪营互不相让地砍杀了近一个小时,魔枪营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横死沙场,蜥兵虽然遭到了匠族士兵的奋勇反击,但是因为体力和技巧上的先天优势,一点点占据了战场的主动,到最后,整个战场只剩下花信,辛冠军和辛敢当仍然伫立,而和他们作战的还有上百名蜥兵。 “蜥兵简直太他妈的难杀了!”虽然和他一起作战的都是辛冠军不喜欢的贵族子弟,但是看到他们一个个战死,他的心中仍然如刀割一般难受,他疯狂地挥动盾牌,将剩下的蜥兵狠狠推开,大声吼道,“弟,你难道没有战歌能唱,你要是能唱,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我……我……!”辛敢当此刻杀得眼冒金星,四肢无力,他重伤初愈,又逢大战,精力不济,此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哥,我没力气了,你……你中气十足,不如……不如你……”说到这里,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就知道你也靠不住!还得我自己动手,咳咳……”辛冠军清了清嗓子,用力思索了一下自己知道的诗篇,选了一首唱了起来,“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要进行最后的饭局……” “是别离,不是饭局,哥,别老想着吃啊。”辛敢当听到这里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别吵,听好了,对你道一声珍重,也请别为我……啷哩格啷,虽然从此……隔……,啷哩格啷,虽然从此人间天堂,啦啦啦啦。” 辛冠军的歌声五音不全,而且歌词混乱,偏偏他还毫不知耻,自以为自己的歌声还挺不错,于是扯开嗓子大声干嚎。辛敢当听在耳中,只感到头昏脑胀,胸闷恶心,肠胃痉挛,四肢无力。 “今夜她要约我看磷光,今夜她要做新娘,今夜人约黄昏后,而我却要上茅房,哎呀呀!啦啦啦啦啦啦……”辛冠军唱到一半,本来唱的是野狐冼的剑歌,却又突然转成了《我要上茅房》毫无美感的干嚎换成了高低不平,毛刺丛生的软音,而且歌词也唱串了。 辛敢当双眼一黑,整个人爬倒在地,心里暗暗叫苦,自分必死。令他大出意外的是,周围的蜥兵此刻的情景比他更加凄惨,个个丢盔卸甲,卧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长刀蜻蜓切丢了一地。看到这个情景,辛敢当勉强有了一点精神,他挥舞着双剑,踉踉跄跄来到这群蜥兵身边,在它们每人心口上补了一剑。没有蜥兵做出任何反抗,似乎与其活着听辛冠军的剑歌,还不如一死了之。辛敢当在战场上转了一圈,连续杀死了上百个蜥兵,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张嘴呕吐起来。 “哈哈,怎么样?”辛冠军闭着眼睛唱完剑歌,睁眼一看,发现辛敢当已经解决了所有敌人,不禁一阵得意,“弟,我也不赖啊,什么叫做一曲战歌万人敌,一听我的歌,你的精神头立马上来了吧?比起野狐营长来,你看我们谁唱得比较强?” “我……”辛敢当从地上歪歪斜斜爬起来,冲上前一把攥住辛冠军的甲扣,发了疯一般摇晃,“你唱的那叫什么歌啊?那是野狐营长的歌,音域那么广,节奏感那么强,根本就不是你力所能及的,你这唱功就不要挑战高难度啦。跑调,叉音,忘词,这些我都忍了,你还串到别的歌上去,男人歌唱出绵羊音来,你不觉得跌份儿我还觉得脸红呐。你再唱一次这首歌,拜托你先一剑宰了我吧。” “但,但,但,但是你看……这不是有效果了吗?你不是也神力加身,把敌人都杀光了吗?”辛冠军不服地争辩道。 “这全是被自杀。”辛敢当闭上眼睛骂道。 “嘿嘿嘿……”一阵低沉的笑声忽然从地上传来。二人转头一看,却发现花信将军此刻正横卧在地上,看着他们低笑。 “花将军!”二人停止了争吵,一起跑到他身边。辛敢当拉开他按住胸膛的手,发现他的胸膛正中央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似乎是被蜻蜓切刀剜出来的。 “将军,你受了重伤……”辛敢当沉痛地嘶声道。 “我不行了。冠军,你过来,我有话说。”花信朝辛冠军招了招手,将他叫到身边。 “将军,你不要多说话,触动伤口……”辛冠军跪倒他的身边,惨然道。 “冠军,你是地府的金牌铁匠,我……我一直想和你们辛家探讨一下美杜莎之眼的改进制作。但……但是,赤潮来得太突然了,我……我一直没有如愿,这里……”花信从怀中取出一本羊皮纸扎成的小册子,塞到辛冠军的手里,“这里是我根据迷藏博物馆里的资料作出一些修改,还有一些我平常写下的心得,你……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制成更加强力的武器,用……用来保卫……保卫地府。” “是,是!将军,你放心吧,我一定继承你的遗志。”辛冠军泪眼婆娑地抽泣着说。 “敢当,你一定要回地府,找到李忠,杀了这个叛徒,为我们联军将士复仇……”花信将军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每一口都喷出点点血花,脸上满是猩红的色彩,已经到了回光反照的时刻。 “是,花将军,我一定会为他们复仇。”辛敢当咬牙道。 “嗯……”花信缓缓转过头,看了看哭得稀里哗啦的辛冠军,微微一笑,问道,“冠军,你真的是玫瑰诗人?” “是啊,惭愧。”辛冠军低头道。 “你还是转职吧……”说到这里,花信仰天干笑一声,闭上眼睛瘫在辛敢当的怀里,气绝身亡。 第六十五章 长空屠龙战 (一) 用魔枪营的战旗将花信的尸体遮住之后,辛敢当和辛冠军向他敬了最后一个军礼,互望一眼,同时坐倒在地。辛冠军从怀中掏出魔法红板糖递给辛敢当,二人一人分得一板放在嘴中拼命大嚼,因为心中知道最后的血战就在眼前,所以对于这宝贵的军需品也不打算节省,一直吃到浑身发热,鼻子流血才终于将吃不下去的部分揣到怀中。 “歇过来了吗?”辛冠军抹了抹满是棕红色糖浆的嘴,问道。 “缓过来了,我们接着走吧。”辛敢当仍然有着难受的胸闷感,刚刚一战损失的气力让他腰酸背疼,但是他凭着一股子韧劲终于艰难地站起了身,朝辛冠军点了点头。 “往哪儿走?”辛冠军问道。 辛敢当感到一阵头昏目眩,他能够强撑起身体已经是万幸,要他动脑思考行动的路线,实在让他受不了,他按住额头,喘了一口气:“哥,我的头很疼,想不清楚事情,不如你来决定吧。” “我来决定……”辛冠军转头望了一眼身后鬼门关的方向,心中一动。 “我们不会往回走,哥,你别老想着跑路。”辛敢当低头扶着膝盖喘息。 “谁说我要跑路了?”辛冠军嘴上顶牛,肚子里却一阵惭愧,“我们往东南走吧,我看天马骑兵似乎往那边跑过去了。” “嗯。”辛敢当直起身,迈开沉重的步子,向东南走去。辛冠军跟在他身后,扛起手上的盾牌。二人还没来得及迈开第二步,遥远的高空中忽然响起了熟悉的龙啸声。 “冰霜海王龙!”二人同时脱口惊呼。 隆隆的振翅声从云霄上势不可挡地传来,空中成鱼鳞状密布的流云忽然开始翻江倒海地滚动旋转,两只浑身泛着青白磷光的海王骨龙扇动着残破的翅膀朝着地面扑击而来。 “朝我们来啦,朝我们来啦!”辛冠军吓得扯开嗓子狂叫。 “哥,你别叫唤,还不知道它们朝哪儿飞呢!别把它们真引过来。”辛敢当一把捂住辛冠军的嘴。他现在气力不济,体力没有恢复过来,同时面对两条冰霜海王龙只有死路一条。他虽然勇猛,但也不是一心寻死的蠢人。 这两条冰霜海王龙在空中一个短暂的盘旋,同时张开巨大的残翅,张开血盆大口,朝空中喷吐出一片宝石蓝色的冰霜龙息。龙息在空中碰撞着,闪烁着,将触及的流云飞絮由灰白色化为铅黑色,本来晴朗多云的天色化为了乌云罩顶的阴沉色调,大片大片的冰屑和雪团从空中坠落下来。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辛敢当和辛冠军二人呼出来的热气化为浓浓的白雾。 “它们不是在打我们吧?”辛冠军对于这两条龙族巨头的攻击方式完全无法理解,忍不住问道。 “它们似乎在打空中的东西。”辛敢当眯起眼睛,朝着云层深处看去。辛冠军也仰起头,凝神观看。 凄厉威猛的鹰啸声从空中轰然响起,一只白头黑翅的雄鹰利剑一般斩开满天乌云,宛如一艘冲锋舟劈开浪头,向着两只海王骨龙飞射而来。 “白头鹰青面!”辛冠军失声道。 “还有佣兵王大河殿下,看!”辛敢当伸出手用力一指。辛冠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赫然看到佣兵之王大河陵右手横举斩马刀,跨骑在白头鹰之上,背后的披风迎着长风猎猎飘舞。 “他们要在天上屠龙!”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兴奋地大叫道。能够看到天下第一佣兵和野泽鹰王激斗冰霜海王龙的场面,这是天下所有士兵最大的眼福。二人一时之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是痴痴地看着白头鹰青面和大河陵箭矢一般冲向冰霜骨龙的身影。 这两条称霸天空的龙王似乎知道今日碰到了劲敌,在空中飞行的动作已经没有往日的从容优雅,喷出第一次龙息之后,它们没有像平日作战一样飞入高空盘旋一圈,酝酿一下再喷出第二口,而是简短地一抖颈项,仓促地同时喷出第二口龙息。这两股冰寒龙息卷带着大量旋转飞舞的利剑状冰屑弥漫整个天空,一下子将白头鹰青面的身形团团围住。白头鹰青面在冰霜及体的瞬间,身子猛然一顿一扬,将身上的大河陵仿佛绣球一般高高抛起,接着左翅一扇,对准他的腰部一击,将他直直抛向前方。大河陵双手高高举起斩马刀,仰起头长啸一声。这炸雷般的啸声听上去仿佛是一片空气发生了爆炸,震耳欲聋,根本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随着啸声的响起,他手中的斩马刀发出耀目的白光,光翼直直窜出五六米,宛如破云的日光照亮了四野。 第六十五章 长空屠龙战 (二) 当他的身躯飞临到一只冰霜海王龙的头顶时,那斩马刀上的光芒已经将它的龙头所淹没。一声苍凉的龙啸声幽幽扬起,冰霜海王龙的龙头高高窜入空中,破开数道浮空的流云,升入顶空,接着无力地随风打着盘旋,带着一片冰冷的霜气尾焰,仿佛彗星一般朝地面坠落。当斩马刀的光芒渐渐收敛,辛敢当和辛冠军清楚地看到大河陵威风凛凛地站在冰霜海王龙无头的躯体上,斩马刀倒提在背后。与此同时,白头鹰青面正面硬接了两股冰霜龙息的撞击,翅膀结满了厚厚的冰坨,他无力地扇动了一下双翅,从空中一个倒栽葱,朝地面坠落。 另一头冰霜海王龙愤怒地咆哮着,扇动翅膀朝着站在无头海王龙身上的大河陵俯冲而来。 “中!”大河陵双手攥住刀柄身子一个盘旋,猿臂舒展,双手一松,斩马刀在空中打着耀眼生花的晕光,盘旋飞舞着射向俯冲而来的冰霜海王龙。 又一声凄厉的龙吟响起,飞旋而来的斩马刀干净利落地斩飞了另一个龙头,但是大河陵也被一口龙息喷了个正着,浑身被玄冰笼罩,须发皆白,一仰身,从空中颓然坠落。 “轰隆隆”数声巨响,大河陵,青面,断开的龙头和冰龙无头的尸体相继坠落于地,烟尘满天。 “大河殿下,大祭祀!”辛敢当和辛冠军一个冲到大河陵的身边,一个来到青面身边分别将二人从地上扶起来。 青面连中了两次龙息,等到辛冠军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大祭祀,你……你有什么后事要交代吗?”辛冠军看到时间紧迫,连忙问道。 “很好。你们还是来了,记住……”已经化为人形的青面一把攥住辛冠军的甲扣,“记住……野泽人绝不能让山狮金瞳做大祭祀,他……他一定会……发……发动对……的战争。叫我的族人杀……杀……”说到这里,他一口气转不上来,身子一僵,魂归地府。 “杀……杀了金瞳吗?好记住了,您老人家安心去吧。”辛冠军双手合十,鞠了个躬,抬手为他合上死不瞑目的眼睛。 大河陵的半边身子已经结为了坚冰,辛敢当将他的身子紧紧抱在怀中,希望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带来一丝热气,但是他仍然绝望地看到冰霜仿佛漫生的藤蔓一点点包裹住大河陵的身躯。 “不必为我担心……”看着辛敢当悲伤的眼睛,大河陵淡淡一笑,“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如果这是我大河陵的终结,能让两条冰霜龙王为我陪葬,我已经死而无憾。” “大河殿下……”辛敢当眼圈一红,哽咽着说。 “我的遗愿当日在朱红血城已经说的分明。现在你们两个立刻去找拜伦,他要和冥翼天魔做最后的决战,他……他需要所有能得到的帮助,你们去吧。”大河陵说到这里,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大河殿下——!”看到这个除了拜伦之外他最敬仰的人在眼前殒命,辛敢当感到痛彻心扉,不由自主放声大哭。 “大河殿下他……”刚刚安放好白头鹰青面尸体的辛冠军来到他身后,轻声问道。 “嗯……”辛敢当抽泣着点点头,将头埋在臂弯中啜泣不已。 “我们看到太多英雄的阵亡……这真是彻头彻尾的大灾难啊。”辛冠军感慨地说。 辛敢当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大河陵的尸体平放到地上,又将白头鹰青面的尸体抱过来和他并肩放置。他从地上找来两把蜻蜓切刀竖在他们的身边,接着转身将两只冰霜骨龙的龙头一个接一个艰难地抱过来。辛冠军凑上前帮助他将龙头举起,高高悬插在两杆蜻蜓切刀的顶端。 “守着两个海龙王的龙头入睡,这才像佣兵之王和野泽大祭祀的结局,弟,有想法!”辛冠军小声说。 辛敢当朝他点点头,一把抽出勇者之心:“哥,父亲大人就在前方和冥翼天魔做最后的决斗,我们去帮他。” “好,走!”辛冠军用力点点头。 第六十六章 北极的眼泪 (一) 冰霜海王龙虽然双双阵亡,但是它们曾经血战过的天空却也被喷吐出的冰霜化为灰茫茫的一片。浓重的云雾浑着冰霜的寒气在整个战场上涌动,似乎仍然在宣扬着这两头天空霸主无与伦比的伟力。走在寒风凛冽的战场上,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肆虐的寒冷,心中对于杀死海龙王的大河陵和青面更加钦佩和敬仰。令人悲伤的是,这些勇猛无畏的豪杰本应该拥有更强大的后援和更光辉的荣耀,但是却不得不在这一场孤注一掷,孤立无援的决战中默默地战死沙场。对于出卖他们的叛徒们,无论是对这场战争全情参与的辛敢当还是并不关心的辛冠军,都在心中切齿痛恨着。 在渐渐开始变得深沉的浓雾之中行走了半晌,二人终于再次听见隐隐约约的杀声。他们举起剑盾,加快脚步,朝着杀声回荡的地方赶去。一阵烈风吹来,浓雾渐渐褪去,密密麻麻一直铺陈到远方地平线的尸堆以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呈现在他们眼前。玫瑰战士,天国圣骑士,天马骑兵的尸体与数之不尽的赤潮战士和指挥官的尸体交叠在一起,很多战士在最后的时刻手仍然紧紧扣着敌人的咽喉,战士的手指盖因为用力的撕扯而脱落,死不瞑目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们与赤潮军的士兵躺在一起,很多时候人们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恶魔。 双翅王曾经说过:“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鬼……”二人终于明白到底那是什么意思。而这是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血战,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震耳的惨嚎声在浓雾中陡然响起,将辛敢当和辛冠军从惊愕中唤醒,他们连忙朝着惨叫声响起的地方冲去。猛烈的腥风迎面吹来,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破雾而出,宛如一棵千年古树重重倒在二人面前。那是一个浑身浴血的巨兽人。在他的背上,赫然插着双翅王索斯。詹姆士的长刀。 “詹姆士殿下!”辛敢当和辛冠军脱口惊呼,在他们面前一身金红色甲胄,头戴天马翅护翼头盔的索斯。詹姆士此刻浑身布满了狰狞的伤口,鲜血在他的身躯上恣意流淌。在他的脚下,三四个巨兽人的尸体和一大堆撞龙骑士的尸体高高堆积着。天马骑兵最后的战士在他身边倒成了一片,每人身上都至少中了三四十支箭矢。 “还有谁,还有谁想挑战天马帝国的双翅王——!”杀死了最后的巨兽人,双翅王不可一世地高举双手,手掌颤抖地伸向浑浊的天际,悲怆地嘶吼着。 炸雷般的弓弦声从远方的浓雾中响起,强劲的箭雨密集地钉在了双翅王已经支离破碎的身子。 “双翅王殿下——!”辛敢当目眦尽裂,发了疯一般朝着双翅王狂奔而去。 “小心了!”辛冠军从背后追上来,将一对盾牌挡在他的身前,和他一同朝前跑去,齐齐匍匐在双翅王的身体旁边。 “双翅王殿下,你……你……”辛敢当感到双眼再次被熟悉的酸楚浸透,心中一阵剧烈的疼痛。 “罗丝……我做错了什么……”双翅王茫然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地吐出最后一口气,头一偏,永远闭上了眼睛。 “殿下!哼——”辛敢当无力地将头埋在臂弯间,用拳头狠狠砸着地面,低声地怒吼着。 “完了,这是大撞龙的箭队!”辛冠军凝足夜眼朝着浓雾深处望去,发现发射弓箭的乃是由数十只成年撞龙组成的阵形,每只撞龙背上都驮着一组近二十人的鬼兵弓手。这些撞龙兵乃是撞龙军团最后也是最强大的武装,曾经在攻打鬼门关时立下过赫赫战功,令天河谷联军弓箭手和守军伤亡惨重。刚才也是他们对天马骑兵完成了最后的绝杀。现在这支军队已经将辛敢当和辛冠军最后的逃跑路线封死,只等着用连绵不绝的箭雨将他们送入天堂。 “我跟他们拼了!”辛敢当愤怒地咆哮一声,高高举起勇者之心,却又被辛冠军用力压住。 就在这时,一阵清冷的歌声从身边不远处传来。 “北极的泪水, 今生的轮回, 秋天最后的伤悲, 冬日永恒的光辉……” 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抬起头来,这熟悉的歌声让他们立刻认出这是雪娥的歌声——北极的眼泪。在鬼门关守城的时候,威廉曾经偷偷告诉他们这是冰女雪娥心中最后一首歌。 “不要啊,雪娥姐!”辛冠军肝胆俱裂,嘶声吼道。辛敢当哑然失声,涕泪横流。与此同时,天边万箭齐发,撞龙箭队的乱箭朝着歌声响起的地方暴雨般射去。 “……我的心冰封在相遇之前, 对你的奢求是我唯一的执念, 你无心的温柔是我的雪线, 在它之前只能对爱说再见。 从此我化为冰雪的北极, 你的冷漠仍让我终夜哭泣, 我拒绝融化拒绝消解, 我要永远在你身边伫立……” 随着歌声冒起了无数凭空悬浮的银白色冰霜甲片,空中飞来的箭雨撞在上面纷纷折断坠落,散落一地。 “……你可看见我脸上的泪水, 你可愿聆听我的伤悲, 你的心留恋着已经消逝的美, 而我的爱你却无法领会。 这是我最后一滴眼泪, 笑着告诉你北极也会流泪, 云雾是她永恒的泪痕, 冰霜是她缠绵的泪水, 好好收在心中吧,我的爱人, 北极的眼泪会让你心碎。” 第六十六章 北极的眼泪 (二) 歌声零落时,冰霜四起,涌动的云层中飞射出银白色的急雨,无数玄冰之箭一片片一层层泼洒在浓雾深处,每一层银箭落地,都会带起漫天云雾一般的污血,血雾和冰雾混合在一起,化为狰狞却又透着瑰丽的混合色,仿佛一朵朵结着冰花的玫瑰在空中开放。凄厉的惨叫声被冰霜落地所发出的沉闷轰鸣所淹没,好像天神在云雾深处开了一场音乐会,强劲的鼓乐齐鸣,伴随着满台的冰玫瑰,将现场的气氛带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冰雨结束之时,云雾深处的撞龙箭队一片凄凉。所有撞龙都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浑身插满了硕大的冰棱,鲜血铺满了大地。它们身上的弓兵死伤狼藉,各级的指挥官都被密集的冰箭穿成了刺猬。 “雪娥姐!”“雪娥大人!”辛冠军和辛敢当一前一后冲到歌声消逝的地方,却看到雪娥高高站在一处小丘之上,全身都化为了淡青色的玄冰,连飘飞的秀发都凝结在脑后,挂上了长长的冰棱。二人看着她在玄冰深处那淡淡的笑容,一时之间,浑身无力,双双跪倒在地。 隐隐约约的,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呻吟声和恐惧的嚎叫声从浓雾中幽幽传来。 “啊——!”辛敢当双剑同时举起,撑起身子,撒开腿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泼了风似的狂奔而去。“弟……”辛冠军扛起盾牌,担心地跟在他身后。 雾气在辛敢当眼前四散纷飞,七八个刚刚从大撞龙身上爬出来的赤潮鬼兵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有人握着防身的短刀,有人拎着沉重的铁弓,失神地嚎叫着,朝着远方逃去。他风一样追上前,勇者之心从后往前直剖而去,一剑刺入最后面一个赤潮鬼兵的后心,鲜血从他的前心爆出来,在空中开出一朵妖异的暗色花朵。 他推着这具鬼兵尸体向前窜出三四步,用它连续挡住了两名鬼兵弓箭手仓促的射击,接着用力抽出勇者之心,身子旋风般一转,左手青锋剑朝后一旋,一剑砍断了一名鬼弓手的头颅。迎着喷泉般的鲜血,辛敢当身子再转了一圈,勇者之心带出一溜恐怖的火光,迅速切入另一名鬼弓手的脖子,它的头颅跟在前一名鬼弓手头颅的后面飞了出去。 辛冠军跟在辛敢当的身后拼命的奔跑,却跟不上他风驰电掣的速度,刚刚冲入雾区,一只斗大的头颅就刮动着呜咽的风声迎面扑来。他连忙一缩头,让这血淋淋的鬼头从头顶飞了过去。此时第二颗头颅也已经到了面前,他连忙一横盾牌。“咚”地一声,鬼头砸在盾面之上,鲜血喷了他一脸。 “弟……”辛冠军从未见过辛敢当如此的勇猛,勇猛得近乎疯狂,他的心中甚至感到一阵恐惧。雾中闪过数道刺目的剑光,断肢,血肉,淋漓的鲜血四处乱飞。他大着胆子,咬紧牙关冲出雾海,只见面前已经倒下了七具残缺不全的赤潮鬼兵尸体,最后一个看起来像指挥官的赤潮鬼兵在辛敢当疯狂的攻势下浑身浴血,颓然倒地。辛敢当一脚踩在它的身上,用双剑一剑剑砍在他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几乎将它活活肢解。 “弟!别这样,别这样!”辛冠军吓得放下双盾,从后面一把抱住陷入疯狂的辛敢当,大声叫道。 “杀光赤潮鬼,杀光赤潮鬼!”辛敢当发了疯一般怒吼着。 “保存体力啊,二弟,看你的样子,就和鬼一样!你以为雪娥他们会想看到你这个疯样子?”辛冠军大声吼道。 他的话让辛敢当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了下来,他激烈地喘息着:“都死了,全都死了,就算我们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我们战胜了,还有什么意义?没有欢呼,没有同袍的胜利,和失败没有分别。” “白痴,二弟,我们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这才是最大的意义。你不是要为他们报仇吗?那你就得活下去!”辛冠军吼道。 辛敢当跪倒在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了出来,猩红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哥,你说的对,我一时糊涂了。”他从赤潮指挥官的胸膛中拔出双剑,咽了一口口水,“我们去找父亲大人,这场该死的战争,是该结束了,无论做出任何牺牲都好。” “不要太绝对啊,咱们还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听到牺牲二字,辛冠军抵触情绪立刻窜了上来,皱眉纠正道。 辛敢当摇了摇头,收起双剑,领头朝前赶去。 第六十七章 不死鸟琴的旋律 (一) 拜伦所在的位置即使在冰雾弥漫的战场上,仍然一眼可以看到。因为他此刻面对的敌手,有着山峦般高耸的身影,可以遮蔽住苍穹的死亡之翼,可以唤醒人心最深处恐惧的鸣啸,令人气沮神丧的威猛气势,它的出现,往往标志着一个英雄时代的终结。 冥翼天魔,远在海洋时代就是魔龙一族的王者。在赤潮吞噬了海龙一族以及海洋文明之后,它带领着魔龙一族成为了天河谷的霸主。但是天空和海洋仍然属于伟大的天龙之祖——碧潮王。而和碧潮王如影行随的不死鸟王带领着不死鸟族归入了天龙的阵营,坚守天河谷东岸,抗击冥翼天魔的统治。为了夺取不死鸟王涅磐的秘密,冥翼王撕毁了与天龙族的停战协定,勾结魔族,悍然发动了席卷整个天河谷的夺天之战。在被碧潮王和不死鸟王击败之后,它败退到赤潮海岸,发动了祭祀死神的仪式,召唤赤潮大军共同讨伐天龙族。但是它低估了赤潮的魔力,在发动祭祀仪式之后的当天就和所有它的部下沦为了赤潮的傀儡。作为被赤潮吞没的最强大生物,他取代了海龙王以及之前所有魔灵的地位,生生世世作为赤潮大军的总指挥官,向天河谷所有的智慧生物发动着死亡战争。赤潮因为它的出现,更加势不可挡。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冥翼天魔想得到的乃是不死鸟王永生不死的涅盘之秘,希望得到永生的躯体。如今,它真的不死不灭了,但是却失去了令它的生命拥有意义的一切。这也许是天神开的最残忍的玩笑。 拜伦在和它默然相对。他们之间是漫山遍野联军和赤潮军队的尸体,遍地折断的军旗,鲜血汇成的河流,和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在显示,他们已经进行了一连串生死之搏,联军将士和赤潮大军同归于尽,而他和冥翼王仍然在艰苦地寻找最后一战的时机。 辛敢当和辛冠军冲到拜伦的身边,护在他的左右两侧。 “你们怎么来了?我明确命令过你们不要到前线来。”拜伦的眼睛半刻不敢离开眼前的冥翼天魔,绷着脸沉声问道。 “父亲大人,我想和你一起打完这一仗!”辛敢当大声道。 “领主殿下,我劝不住他。”辛冠军无奈地说。 “还是虞若萍的儿子啊,永远冲锋在前,和她一模一样。”拜伦冷峻的脸庞仿佛罩着寒冰,但是他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令人有着春回大地的暖意,“你们两个退后十步,冥翼天魔与我的交锋你们插不上手,不要让我分神照顾你们。” “是……”辛冠军听到这句话顿时连跑带颠地朝后飞奔。 辛敢当担心地看了拜伦一眼,心中想要抗命留下,但是踌躇再三,却真的怕自己成了连累父亲战败的累赘,终于不甘心地朝后连退十步。 面前的冥翼天魔终于动了,它缓缓张开遮蔽苍天的黑色肉翅,用力一扇,整个身躯向前猛地一挺,强壮硕大的后肢朝后猛地一蹬,整个躯体仿佛在拖曳什么重物一般朝前奋力绷紧。它那巨大的龙嘴忽然间大大张开。那本已经是人所能见到的最大的龙嘴,而它的上下颌仿佛蛇嘴一般由韧带连接,令它的嘴可以向两边扩张撑大。当他张开嘴后,辛敢当和辛冠军几乎以为那是一个通往阴曹地府的巨大洞穴。 黑色的魔影在冥翼天魔的嘴中涌动膨胀,宛如火山口涌动的黑色烟尘。 拜伦将一直挎在身边的不死鸟琴抱到怀中,双手轻轻地拨动琴弦,一曲低沉而舒缓的琴音仿佛清晨的山岚在空中飘浮。淡橘红色的光芒在他周身闪烁涌动,缓缓照亮了周围阴沉可怖的天色。 撕心裂肺的龙啸声猛然响起,炸雷一般的声音直接击碎了辛敢当和辛冠军的意志,他们同时惨呼一声,滚到在地,头脑犹如要炸裂一般疼痛,忍不住用手拼命捂住耳朵,疼得满地打滚。 随着龙啸声席卷大地,一只又一只矫矢如电的黑影从冥翼天魔嘴中奔涌而出,张开漆黑的翅膀在空中做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飞行。它们飞行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辛敢当和辛冠军根本看不清它们的身形,只能看到它们从天空中一掠而过的黑色影像。 “吱——”一只黑影怪叫一声,宛如一道黑色的电光朝着拜伦俯冲而来,在即将到达他的顶空之时,又是一声怪叫身子倒翻而回,只留下纠结空中的一道盘旋的黑烟,还有一道亮紫红色的光矛,直刺拜伦的额头。 “铮——”拜伦的琴声忽然转为激越,宛若滚滚的江潮终于冲到了岸上,撞击着礁石,卷起滔天的浪花。一线仿佛琴弦一般的橘红色光华骤然从不死鸟琴中飞升而起,撞在亮紫红色光矛之上,爆出一天灿烂的光花。 “吱——”满空黑影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本来绪乱无张的飞行化为秩序井然的浑圆轨迹,在空中形成了一只以拜伦为圆心的巨大黑球,连绵不绝的亮紫红色光矛此起彼伏地射向他全身要害。 拜伦将头颅凑在爱琴之侧,对于周遭疯狂进攻的黑影视而不见,只是出神地弹奏着琴曲,曲声激昂壮烈,宛如江潮汹涌,万马奔腾。随着乐曲越来越激烈,不死鸟琴的形状开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本来低垂的鸟头突然高高昂起,鸟嘴缓缓张开,一阵阵悠扬的啸声从鸟嘴中奔涌而出,和激烈的琴曲做着美妙的应和。一道接一道翻滚转动的橘红色光之细线宛如断开的琴弦,以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形态卷入空中,和矫矢而来的光矛撞在一起,爆出漫天烟火一般灿烂的光花,橘红掺杂着紫红,杏黄混合淡粉,湛蓝揉杂浅绿,耀眼生辉。 第六十七章 不死鸟琴的旋律 (二) “吼——”冥翼天魔狂怒地嘶吼着,似乎在催促自己吐出来的黑影们加强进攻的力度。 拜伦的头颅开始随着自己的琴音摇摆,陶醉忘形,全情投入,他的琴乐声越来越激越,越来越振奋,雷电交加,霹雳横飞,万马呼啸中裹着金铁杀伐之声,战鼓齐鸣,万众呐喊,旌旗破风。这令人着魔的琴声仿佛要把人们心头热血一口气点燃,让人忍不住将自己所有的青春和激清一次燃烧殆尽,从此归入永恒的安眠。那种不惜一切的狂野和一往无前的决绝,不但让人沸腾,更令人心生恐惧:害怕这段如梦如幻的琴乐有一天会终结,又恨不得这激荡销骨的琴声快快结束,否则自己就要化为疯癫。 从不死鸟琴中涌动而出的光之琴弦仿佛被风吹送的蒲公英种子,旋转翻滚着飞入青天,越聚越多,越飞越远,不但阻截了四面八方狂攻而来的光矛,更进一步弥漫整个天空,用橘红色的光芒照亮四野,将横空而过的朵朵黑影无情地切成碎片。暗色的鲜血如晚春的夜雨悠悠落下,一块又一块肢体残渣从空中坠落。 辛敢当从地上爬起来,偷眼看着落在身边的一枚头颅。这是一只黑色的龙头,黄绿相间的龙眼透射着凶恶的光芒。它的皮肤光滑如缎,反射着空中断断续续的闪光。它的嘴仍然大大张着,露出口中利剑般的牙齿,血红的舌头无力地垂在嘴边。这是曾经在天河谷为祸数千年的夜光龙种群,远古魔龙族一支核心的战力,也许是冥翼天魔太喜爱这支无坚不摧的部队,竟然干脆将它们收藏在了自己庞大的体内,直到作战的时候,才将它们吐了出来。 拜伦的琴音化为悠扬的旋律,渐远渐弱,仿佛一阵阵吹过黄昏战场的长风,带走了所有战死者的魂魄,留下一点淡淡的忧伤供人凭吊。满空如电的夜光龙此刻已经销声匿迹,化为了满地狼藉的血块。 冥翼天魔发出愤怒的咆哮,似乎在痛恨拜伦杀尽了它钟爱的子弟兵。它扇动巨大的翅膀,绕着拜伦转了半个圈,一转身,缓缓走回原地,双翅一展再次张开巨大的龙嘴。这一次从它的龙嘴中吐出来的,却是一枚滚动着的青绿色巨石。厚厚的黏液在这块浑圆的巨石上肆意地流淌着,令人感到说不出的恶心。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呕”地叫了一声,用手紧紧捂住鼻子,不敢去闻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味道。 冥翼天魔并没有就此停止,它走了几步,再次张开巨嘴,这一次它吐出的是一块浑圆的漆黑色巨石。这一次,辛敢当和辛冠军都看清楚了,那不是巨石,而是一只大到了极点的龙蛋。 “哟——”辛敢当和辛冠军这一次都要吐了出来,在他们印象里任何东西生蛋都不应该用这个地方。 “不要怕!”拜伦似乎长了后眼,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这是不是它生的蛋,这只是它收藏的战利品。” “呃……”辛冠军和辛敢当不确定自己听到他的话是否会感到更好受一些,反正无论怎样,嘴中吐蛋这种事,总是让人感到反胃。 这个时候,冥翼天魔又吐出了两枚巨大的龙蛋,一枚呈现橘红色,一枚呈现冰蓝色。吐出这四枚巨大的龙蛋,冥翼天魔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气力,它扬天长啸一声,身子开始急剧地收缩,一瞬间缩为一人多高的一团黑气,接着浑身一旋,化身为一位高大威猛,浑身黑甲的男子。这个男子的脸已经腐烂变形,双眼布满了红光,长长的舌头在口中不停地伸缩闪烁,嘴角挂着一丝狞恶残忍的笑容,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巨大的龙翼形斩刀。 “他变身了!”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惊呼。 “立刻给我后退,别拖我后腿!”拜伦紧张地大吼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吓得连滚带爬向后急退,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冥翼天魔最可怕的攻击。 化身人形的冥翼天魔阴恻恻地一笑,抓着龙翼斩刀的手高高抬起,握着刀杆用力在地上一顿。“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瑟瑟颤抖,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被震倒在地,心惊肉跳地看着前方。 第六十八章 王者们的最后绝技 (一) 蛋壳破碎的声音从四枚不同颜色的龙蛋同时传来:一只浑身青碧色的巨大三头绿龙从青绿色蛋壳中爬了出来,而在橘红色龙蛋之中则爬出来一条浑身闪烁着亮红色熔岩之光的火魔龙,在蓝色龙蛋之中则涌出了一头浑身包裹着冰屑和蓝晶的淡蓝色冰霜海龙。漆黑色的龙蛋碎得最是彻底,一条浑身漆黑的夜光巨龙破壳而出,一飞冲天。 “吼——”冰霜海龙和火魔龙同时怒吼,炙热的火焰混合着极地之北才会存在的冰霜席卷了整个战场。 “吱——!”夜光巨龙匹练般飞入翻滚的火焰和冰霜之中,狂啸一声,吐出一道光矛,紫红色的叉状闪电顿时笼罩了整个天空,形成了一堵恐怖的死亡之墙。 那翡翠色的三头绿龙大摇大摆地从冰霜火雾紫电中走出来,中间的龙头对准左右的龙头狠狠咬下去,那两颗龙头颓然落地,却在颈项中重新长出四颗龙头,那龙头继续咬断了两颗龙头,于是又有四颗龙头生长了出来。等到九颗龙头长齐,这头绿龙一挺胸,九颗龙头同时高高扬起,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宛如河马齐鸣,声震天地,比起冥翼天魔的啸声丝毫不逊色。 “九……九头蛇怪!!!又一头九头蛇怪!”辛敢当仓皇地惊叫了一声,双眼一阵发黑。辛冠军只感到头一昏,身子仿佛面条一般瘫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独自面对四只上古魔龙的拜伦此刻脸上也露出了焦灼的神色,他一转头朝身边看去:“阿英,你的圣文念完了吗?” 英。米迦勒的身形从一片虚空中缓缓显露出来,脸上充满了激越兴奋的神情:“感谢你为我争取了这么久的时间,我终于完成了。” “阿英,你想清楚了吗?”拜伦紧紧握住不死鸟琴,沉声道。 “我的一生都在等这一天,这是我这辈子使出来的最酷的光明魔法。”英。米迦勒一掸披风,大步来到四大魔龙的面前,将他强健的手臂高高举起,缓缓仰起头,他那一头金发在风中猎猎飘舞,宛如一只沐浴在阳光中的狮子。 “圣域降临——!”他扬声厉啸着。 周围的世界开始飞速的旋转,天空,旷野,沙场,拜伦,冥翼天魔,四大魔龙统统化成了一片斑驳变换的光链围绕着英。米迦勒发了疯一般旋转。天再不是天,地再不是地,世界化为虚空,宇宙发生爆炸,星辰纷纷坠落,日月同时升起,灿烂的流星雨在眼前坠落如天河倒泻。 在辛亦勇和辛冠军眼前行云流水一般地闪现着自从远征天河谷以来发生过的所有战役,朱红血城之战,殿后军之战,郁金香军决死之战,独眼巨人之战,冰台阻击战,鬼门关守城战,九头蛇怪绝杀战,冲出鬼门关的决胜战。无数英雄勇者,志士豪杰的死亡景象仿佛炙热的烙铁再次烫伤了他们心中仍然没有愈合的伤口,疼得他们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那夺人魂魄的旋转渐渐开始缓慢了下来,辛敢当和辛冠军互相搀扶着,在天旋地转之中勉强站立。周围飞逝流转的星群渐渐地逝去,扭曲变换的世界不再旋转,而是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扑面而来。他们感到整个世界犹如一架高速行驶的马车从他们面前狠狠碾过去,将无法预测的一切朝他们迎面泼洒。 一个熟悉人影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是玫瑰营长野狐冼,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勇豪自信的笑容,手扶着腰间的青锋剑,傲然站立在疾驰的世界之中,犹如站在飞驰的战车之上,他的披风被风卷动扬起,宛如奔腾的战旗,在辛敢当和辛冠军面前一闪而过。 “野狐营长!”辛敢当和辛冠军同声呼唤。野狐冼远远转头望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回应,只是默然伫立在远方。 又有一群熟悉的身影在面前飞驰而过,辛敢当定睛一看:那是郁金香帅克劳德。李维克,鹏帅江雄,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 “克莉丝汀!”辛冠军深情的呼喊声高高扬起,战死在冰台的克莉丝汀此刻一身蓝色魔法教习的高阶制服,长发飘飘,衣带生风,翩若惊鸿,照影而来。 克莉丝汀之后,飞驰而来的身影是战死在九头蛇怪营盘的孟郊,战死在决胜战中威廉,雪娥,枪神花信。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双翅王索斯。詹姆士飘然而至,大河陵握着斩马刀傲然巍立的影像风驰电掣而来,在他身边,披着漫山遍野死亡战士的欢呼,站立着抱臂在胸的野泽族大祭祀白头鹰青面。 第六十八章 王者们的最后绝技 (二) “孟郊大人!劳伦斯大人!雪娥姐!大祭祀!大河殿下!你们……”辛敢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辛冠军几乎再次陷入昏迷。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理解能力之外,一时之间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战死,升入了天上的伊甸园之中。 眼前的世界停止了飞驰,所有的死亡英雄排着整齐的队列巍然站立在上古四大魔龙的面前。魔龙们怒吼着,嘶鸣着,试图用自己无敌的气势吓退眼前的敌人的,但是它们失望了,这些英雄们面带微笑,屹立如山,不为所动。 英。米迦勒施展完这最后的光明魔法,身子放射出刺目的金光,化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缓缓没入茫茫的苍穹。 “米迦勒大人!”辛敢当和辛冠军狂奔到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却只能看到一片散碎的金色余辉。一阵烈风升起,疾驰的金光刺痛二人的眼睛,一身金甲的英。米迦勒从远方的世界呼啸而来,拖曳着长长一道彩虹,手握长柄黄金刀,昂首挺胸,站立所有死亡英雄的最前列。 “父亲大人……米迦勒大人他……”辛敢当感到泪水扑簌簌地从眼中滑落,连声音都已经沙哑。 拜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再次以手抚琴,手指跳动,奏出了一连串跳动飞扬的旋律。 “父亲大人……”辛敢当感到心头一阵狂跳,琴声是他熟悉的旋律,“那是……那是野狐冼营长在天鹰玫瑰号上唱过的《得胜歌》。” 时间和空间在他的脑海中再次扭曲在一起,一瞬化为了永远,永远化为了瞬间。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野狐冼弹着小琵琶,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高唱得胜歌的情形。影像在脑海中走马灯一般转换,他已经回到了殿后军最后一战的时光,所有战士唱着野狐冼的《剑歌》朝铺天盖地的赤潮士兵勇猛地冲锋,脚仿佛踩着风,身子轻盈得像云彩……威廉的歌声狂野地在耳边响起,闪电形成的锁链封锁他的眼帘,狂野奔放的歌声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迷惘。孟郊的火焰之歌将迷惘的烟雾一把火烧尽,他的歌声向人间宣布了他最终的梦想,那燃烧的火鸟是他一生的写照。雪娥的爱情,应该是属于拜伦的,永远躲在拜伦光辉的阴影之中,默默注视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所以她才有那一首北极的眼泪。北极的眼泪,本不应该发生,却曾经在这个世界倔强地存在过。 最后的影像,是在一个陌生的场景,但是他却知道这是哪一天。拜伦高高站在城楼之上,双手捧着不死鸟琴,城下欢声雷动,人潮汹涌,猎猎的战旗竖在高高的鬼门关城墙上,地上到处散落着赤潮兵的血骷髅旗。 “你们想听我最后一首歌吗?这最后一首歌,为你们而唱!”拜伦的声音高亢洪亮,却仍然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淹没。 “这首歌不唱血染的旗帜,哪一场战争没有带血的旌旗。 这首歌不唱连天的战鼓,战鼓已破胜利遥不可及。 这首歌不唱闪光的盔甲,没有盔甲我们照样杀敌。 这首歌不唱刀山剑海的豪壮,亲爱的战友,我们就在刀山剑海的正中央……” “这是我的绝地之歌, 人生在世的最后时刻, 如果平时来不及做到, 今日就让我们花一点时间唱和。 唱一唱眼前鲜红如血的朝阳, 唱一唱身后渐渐消失的星光, 唱一唱心中最后的渴望, 唱一唱一生最想要的疯狂……” “身在刀山剑海的正中央, 唯一的光源是手中的剑光, 前尘暗淡败局已定, 还想获胜的人是否已疯狂?……” 滔天的欢呼声和怒吼声在耳际轰响,辛敢当感到双耳在燃烧,心似乎被歌声融化,他能清楚感到拜伦当日鬼门关上唱出绝地之舞的心情,他的心承担着率领上万豪杰踏入死地的罪责,他明知这一次冲锋的勉强和无奈,但是为了攫取最后一丝胜利的希望,为了天河谷的众生,他不得不吞下这枚苦果,做出致命的抉择。他的歌声是他全心献给这些战士最后的礼物,这是一支超度英灵的赞歌。 “梦想单骑闯关万人敌, 梦想踏平敌营三千里, 筋疲力尽的过河卒, 我的心事终不曾放弃。 勇气仍然支撑我的身躯, 斗志是我最后的兄弟, 唱一曲战歌干一杯美酒, 让我们继续上阵杀敌。 这是我的绝地之舞, 没有观众也没有帷幕, 死亡是舞池鲜血是舞服, 舞伴是敌人乐队是战鼓。 盔甲鲜明剑光亮丽, 举手抬足奔涌生气, 人生的巅峰宛如恋爱般甜蜜, 最后的热舞只有你是知己。” “这是属于我们的绝地之歌, 人生在世的最后时刻, 不必再做多余的感伤, 勇者的归宿永远属于战场!” “绝地之舞,原来应该这样唱……”辛敢当泪眼婆娑地看着影像中的拜伦,高大伟岸,顾盼若神,浑身散发着水银一般靓丽的光芒,仿佛是一轮照亮人间的太阳。 “铮——”一声惊天动地的弦音将他从迷醉中惊醒。战场上重生的英雄们浑身散发着凄美的五色光晕,高声呐喊着向前冲杀而去,身影化为一道道绝美的虹光。 英。米迦勒用自己生命召唤的圣域降临,拜伦用自己的生命激发的诗人联歌,统统加持在这些死而复生的英雄们身上,宛如山洪爆发一般的威力即使是不可一世的上古四大魔龙都感到恐慌。它们愤怒而恐惧地尖啸着,用力拍击着翅膀,扭动着身躯,挥动着脚爪,喷吐着龙息,试图阻挡敌人气壮山河的攻势,但是在这些英雄摧枯拉朽的攻势下,它们只能节节后退。 第六十九章 挥别 (一) “敢当,就是现在,冲上去,杀了冥翼天魔!”鲜血从拜伦的眼中,鼻中,嘴角和耳边汩汩流下,他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色,但是他的目光仍然温和而坚定。 “是——!”辛敢当没有质疑他的命令,这个时候,他浑身都荡漾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哪怕拜伦要他冲入地狱的大门,他也会头也不回地冲向前方。 他挺起双剑,朝着四大魔龙身后的冥翼天魔风驰电掣一般地冲锋。火魔龙的怒焰在他头顶一掠而过,冰霜海龙的蓝色龙息在他面前炸开,数万枚闪烁晕光的蓝色冰棱暴雨般席卷天空。他低下头奋力挥动着臂膀,在火焰和冰霜中勇猛地挺进。他的发梢凝上了厚厚的冰层,半边身子的盔甲已经融解变形。他没有停留,狂风迎面扑来,吹走了衣襟上的火焰,给他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为他增添了无穷勇气。紫红色的电光刺痛了他的眼膜,他咬紧牙关,身子向前用力一扑,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面前密布的紫色电网。渐渐地,他感到身子无法承担现有的重量,脚步蹒跚,摇摇欲坠,于是他仰天长啸,一把打飞头上的头盔,丢开左手紧握的青锋剑,扒掉肩上扭曲的肩甲,身子不顾一切地腾空而起。在他脚下九头蛇怪横扫而来的铁尾一闪而过。 视野中的冥翼天魔摇摇晃晃地接近,周围的天地在发疯地颠簸起伏,狂风撕扯着脸庞,令他双目模糊。冥翼天魔血红的眼睛宛如两枚点在远方的灯笼,在他的眼帘中划下两行曲曲折折的光晕。忽然间,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鼻孔中冒出的丝丝白气,听到它嘴中嘶哑刺耳的怒号。隐隐约约的甘甜腥味在他的舌尖涌动,一阵阵的耳鸣淹没了沙场上的一切噪音,他感到双脚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发现自己已经高高跃到空中。他奋力挺起瘦弱的身躯,柔和地舒展着握剑的右手,将手臂弓成弹弓一般的曲度,剑芒在眼前横成一线简洁的虹光,灿烂夺目。 “杀——!”他听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呐喊,浑身积蓄的力量在瞬间爆发,所有的血脉一起沸腾,全身的肌肉都钻心的疼痛。冥翼天魔的龙翼斩刀在他的身下闪电般一横,但是他的勇者之心已经提前半步埋入了它的脖颈之中,鲜血飞射,犹如节日的礼花。 这短暂的滞空在呼吸间已经结束,但是这一刻对于辛敢当却等于永恒,跃在空中的他看到战场上魔龙们仰头惨叫着,失去了作战的勇气,在重生英雄们的屠杀下,纷纷倒地,他看到冥翼天魔无声地仰望着天空,大大地张开嘴,鄙视一切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片茫然,他看到鲜血腾空而起,龙翼刀颓然坠落,他看到胜利的光芒在远方的地平线闪烁生辉。他用力抽回勇者之心,身子一蜷一展,落到地上,双臂一展,仰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呐喊。嘶吼声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天地之间,令他此刻的样子仿佛疯魔。 在他身后,冥翼天魔的身子仿佛一段没有生机的枯木,颓然坠落,在地上卷起一片小小的烟尘,沉闷的轰鸣悠然升起,仿佛一座巨大的帷幕终于在此刻降落。 “噢——噢——!”辛冠军的声音在辛敢当背后摇摇晃晃地传来,他转过头,发现他的大哥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满是污血的脸上有着鲜花一般的笑容,令他的样子显得狰狞而滑稽,“我们胜利喽,胜利喽!”他冲到辛敢当面前,一把将他扛到肩膀上,撒了欢一般转着圈子,尽情宣泄着胜利的喜悦。 铮地一声脆响从远处传来,二人一呆,回头一看,却看到一直坚持站立的拜伦此刻缓缓坐到在地,不死鸟琴颓然坠落尘埃。 第六十九章 挥别 (二) “领主殿下——!”“父亲大人!”二人同声惊叫。辛冠军也来不及将辛敢当放到地上,就这么扛着他一路跑到拜伦的面前。辛敢当挣扎着从辛冠军身上爬下来,来到拜伦身边,扶住他瑟瑟发抖的身躯:“父亲大人,你的伤……” “孩子……”拜伦艰难地露出一丝笑容,抬手摸了摸辛敢当的头,“我不是受伤,我是到了时候。” “父亲大人……!”辛敢当双眼一红,鼻子一阵酸楚。 “傻孩子,我不是你的父亲……”拜伦仰天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虽然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儿子。” “啊?”辛敢当如遭电击,怔在当场。“阿哈?”辛冠军在一旁兴奋地一拍手,刚想说,“我早就猜到”但是又怕太打击辛敢当,连忙忍住。 “你是虞若萍的儿子,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孩子死在这个战场上,所以去杀九头蛇怪那天,我认了你做儿子,希望你能够安全留在后方。但是你毕竟是女武神的孩子,天生就是不甘人后的。”拜伦说到这里,已经喘息连连。 “父……领主大人,你……你……”辛敢当此刻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领主大人,我一定会找到背叛你的坏人,将他们全都杀死,为你复仇。” “不,不,不!”拜伦用力摇了摇头,“找……找到我的女儿,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让她立刻开始救世之旅。” “是,是!”辛敢当用力点着头,“但是我……” “你的使命是信使,这是先知给你的职责,你必须忠诚的履行。其他的你不要管,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命所归,你明白吗。”拜伦用手紧紧攥着辛敢当的肩膀,用灰白色的眼瞳深深注视着他,直到他屈服地用力点着头,他才收回目光。 “之后你就回家去吧。你为天河谷已经做了太多。”拜伦说到这里,眼神一阵涣散。 “领主大人——!”辛敢当和辛冠军同声惊呼道。 “别为我悲伤,死亡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我在这段路上呆了太长时间,已经厌烦了,离去……对我而言,是一件喜事……”拜伦的话语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难以听见。终于完全失去了声息。 “领主大人——!”辛氏兄弟同时伏到拜伦的尸体上号啕大哭,一时之间只感到天愁地惨,了无生趣。 就在辛敢当哭到肝肠寸断之时,他忽然感到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他猛然抬起头,却看到英。米迦勒正俯下身朝他微笑。 “米迦勒大人!”辛敢当从地上窜起身,失声道。 英。米迦勒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转身朝一旁一指。辛敢当转身一看,却发现拜伦。雷奈手扶不死鸟琴,完好无损地站在米迦勒的身边。 “领主大人!”辛敢当喃喃地说,他知道,拜伦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成为了天国的一部分。 拜伦朝他一竖大指,鼓励地点点头。英。米迦勒朝他眨了眨眼睛,一把揽住拜伦的肩膀,高高举起左手,轻轻一挥,二人转身朝着远方潇洒地走去。在他们身后,白头鹰青面和大河陵朝辛敢当和辛冠军挥了挥手,也相继离去。接着离去的是江雄,依兰德,克劳德,索斯。野狐冼,威廉,孟郊和雪娥朝他们双挑大指以示激赏,嘻嘻哈哈地跟在拜伦的身后消失在远方。花信朝辛冠军伸手一指,示意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嘱托,转身笑着走远。克莉丝汀来到辛冠军面前,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挥动纤纤素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飘然而去。 “克莉丝汀——!”辛冠军深情地长声呼唤,但是却再得不到半点回应。 辛冠军和辛敢当不甘心地朝他们的背影追去,却发现他们的身影再次坐上飞速离去的世界之车,一瞬间已经到了天边。天际间隐隐约约传来拜伦熟悉的琴声,弹奏的曲调却是他们曾经为他演唱过的《我要去茅房》,那歌声的旋律本该欢乐悠扬,此刻却有着一丝淡淡的离愁和哀伤。 辛亦勇和辛冠军茫然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战场,终于发现了这个哀伤的现实,他们是这一场赤潮之战唯一的生还者。 蓝山潼的公会日记之炼金三兄弟和黄金龙之谜 (一) 天河历9000年三月,我终于成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佣兵公会。虽然只有一间破楼和一名佣兵,但是我终于朝自己振兴家族事业的理想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招收一个又廉价又强大,又聪明又忠心的手下,帮助我建立起不朽的新蓝山王牌公会。伟大的佣兵之祖赤血诚殿下,请你保佑我找到这么一棵摇钱树吧!!!!呃,还有顺便祝福一下正在和赤潮作战的佣兵国战士们旗开得胜,大河陵殿下老当益壮,平安无事。 今天又有风媒从星雨泽带来了消息,黄金龙的线索再次浮出水面。作为天河谷最神秘莫测的传说之一,我有必要记录下这些年来搜集到的黄金龙情报,以资日后我那还没出现的手下参考。 上一代天河谷文明号称天河谷最高文明。魔法作为天河谷文明主要的推动力,在这一代文明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些魔法师在达到了魔法师极致成就——大魔导士之后,开始了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分化。痴迷于攻击魔法的法师们选择成为大法师,走向了通往魔法巅峰的道路。痴迷于战争魔法的雄者则选择成为魔法之王,走向了由魔入武的华丽人生,创造了天河谷第一批魔法骑士兵团。而痴迷于实用魔法的智者们则选择成为第一代练金术士,将魔法的运用发挥到了人脑智能所能达到的极致。 那真是一个人才济济的时代,天才绝顶的英雄和智者比比皆是,选择成为炼金术士的魔导士们达到了数十人之多,他们组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组织——炼金同盟。在这群才华横溢的魔法师中,出现了三个最卓越者,人们称他们为炼金三兄弟。 他们是不是真的亲兄弟?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已经不可考。前一代文明的文献都被埋葬在了深达地下上万米的地府之中,在天河谷只残留着耳口相传的传说,因为数千年的流传而变得模糊不清。为了记叙方便,我将他们中的长兄称为炼金大哥,二弟称为炼金二弟,三弟称为炼金老幺。 最有理想和追求的是炼金大哥,最有魔法天才的是炼金老幺,而最有野心和智慧的是炼金二弟。大法师们的追求是终极的强大,魔法之王们的追求是权倾天下,而炼金术士们的追求则非常简单——富可敌国。 炼铁成金术是魔法师们追求了数万年的魔法极致,如果能够通过魔法改变物质的结构,将凡铁变成富丽堂皇的纯金,那么不但财富唾手可得,而且也会赢得作为魔法师的终极荣誉。在名利双收的诱惑下,炼金术士们在三兄弟的带领下日以继夜地刻苦钻研,在孤独而阴冷的魔堡中度过了一个个悠长而寂寞的夜晚。当然寂寞只是在外人眼中看来的景象,作为一群为着一个明确的理想不断拼搏进取的人们,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寂寞为何物。也许,这一点是他们唯一值得世人羡慕的地方。 炼金老幺做出了魔法研究的第一个突破。他用了一种至今成谜的方法将几乎同样沉重的铅块变成了纯金。那一天是炼金魔堡最快乐的日子,所有的炼金术士终夜欢呼,毫不吝啬地将奢华的魔法烟火射入高空,欢庆他们的成功。但是铅块仍然是一种比较难以获得的金属,而且很难提炼出纯净的铅块。于是,经过一番刻苦研究,炼金二弟发现了将炼金老幺的转化法术无限扩展的方法,一种用魔法将凡铁转化为黄金的工艺,至于如何转化,现在仍然成谜。本来,这已经是炼金术士们追求的终极成就,人们已经准备整理好这种魔法转化技术向天河谷的贵族们申报领功,完成自己富可敌国的梦想。但是炼金大哥却在一个夜晚发现了将这种魔法转化工艺大规模施展的终极魔法,这种终极魔法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任何物品转化为黄金。 在完成了这样的成就之后,忽然间富可敌国这样的理想在炼金大哥眼中变得异常渺小。他希望通过这种魔法完成更加光辉灿烂的成就,他希望依靠魔法的力量改变天河谷贫富悬殊的现状,将被剥削被奴役的平民从贵族们的魔掌中解救出来,让他们享有和贵族一样的财富。他希望将整个天河谷变成一个人人平等,丰衣足食的世界。依靠他的炼金术,这个智慧种族一直以来就存有的梦想忽然间变得触手可及。 蓝山潼的公会日记之炼金三兄弟和黄金龙之谜 (二) 也许是长年累月的魔法钻研让炼金术士们变得自大而愚蠢,也许是他们在完成了一生追求的成就之后感到了厌倦。无论是什么原因,炼金大哥的提议得到了炼金同盟中绝大多数炼金术士的赞同。但是这并不是炼金二弟想要的。炼金二弟梦想着用炼金术积累的财富完成他称王的梦想,他希望作为一个天河谷最强大的王族统治一片幅员辽阔的国度。但是,炼金大哥均贫富的理想却让他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化为泡影,而且通达世情的他也非常清楚,炼金大哥的理想只属于空中楼阁,永远不会成真。愤怒于炼金大哥对自己的背叛,也不愿意在一艘将沉船只中多做逗留,炼金二弟离开了炼金同盟。炼金老幺既同情于炼金二弟的遭遇,又对炼金大哥的梦想感到担忧,日夜周旋在两个兄弟之间,希望能够让二人抹消分歧,达成一致。但是大哥和二哥都是固执倔强的性格,他们既然已经准备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就不想做任何妥协。于是,在炼金二弟离开魔堡的那一天,牢不可破的炼金三兄弟同盟支离破碎。 炼金大哥在二弟走后立刻开始雷厉风行地实行自己的计划,成批成批的黄金被他雇用的人手运载到了天河谷所有国度,分发给了换不清田债的佃户和被贵族放贷的平民。天河谷黄金的流量几年间上升了数倍,炼金术士大行其道,金银比例达到了空前绝后的一比三。贵族家中收藏的黄金一路不停地贬值。天河谷的经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十数个国家的国王和元首大为震怒,开始派出人手调查金价暴跌之谜。 炼金二弟在各国元首最苦恼的时候出现,将炼金术士们的野心和计划和盘托出,并向他们指明了炼金魔堡的位置。 震怒的天河谷贵族们自发地组织起了强大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冲向炼金魔堡。经过昼夜不停的进攻,魔堡最终被强大的天河谷联军攻破,很多炼金术士遭到了杀害。炼金大哥带领着自己的追随者们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了重围,并发誓要为自己惨死的同伴展开恐怖的报复。 虽然他们是伟大的大魔导士,有着无与伦比的魔法技能。但是他们并非战争魔法或者攻击魔法的天才。面对着拥有无双勇者,终极大法师和魔法之王的天河谷联军,他们的力量始终无法抗衡。 然而天河谷自古至今一直有一种神秘的魔法可以让人将内心中最强大的力量物化而出。但是,想要得到这样恐怖的力量,人们必须做出惨重的牺牲。 是的,我们都知道这种令人纠结的魔法,但是把它说出却让我觉得说不出的感伤。 这种魔法叫做魂术,黑魔法的一种,人们依靠灵魂的力量打开异界的大门,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凭借,和从异界游来的魂兽签下契约,将灵魂出卖以换得魂兽效力。而施展了这种魔法的人就再没有资格做为魔法师或者别的什么,他们只能被人们称为魂师。他们的一生都会被笼罩在魂兽的阴影之中。他们的性格样貌也会被魂兽所影响,一点点发生变化。他们内心中最强大的力量会吸引到与之属性相近的魂兽。而那个时候,这些炼金术士心中最强大的力量就是复仇和履行心中梦想的执念。于是他们召唤出了天河谷历史上最可怕的妖魂兽——炼金妖龙。炼金妖龙是一种可以将人化为黄金的异界妖龙,它们的龙息至今仍然无人可破。凭借着妖魂兽们的力量,炼金术士们横扫天河谷,将所有仇人的军队都化为了黄金,天河谷被一片黄金的绝色所覆盖。 为了抵抗炼金术士们疯狂的逆袭,炼金二弟挺身而出,纠集了天河谷最强的勇者和魔法师,在炼金术士昔日聚集的魔堡布下了死亡陷阱,他们抓住了唯一一个没有变成魂师的炼金术士,也就是炼金老幺,宣称要将他在魔堡中处决,引诱炼金术士们前去救援。 兄弟情深,炼金大哥率领着炼金同盟杀入了魔堡之中,却没想到魔堡中事先布置了迷惑幻界,他们被幻界所迷惑,将彼此当成了死敌,开始了互相残杀。虽然炼金大哥以最快的速度拆除了迷惑幻境的结界,但是他的战友们却都已经被彼此的妖龙化为了黄金人,而他们的妖龙也成了纯金制成的黄金雕像。曾经冠绝天下的炼金兵团就这样死于互相残杀之中。 蓝山潼的公会日记之炼金三兄弟和黄金龙之谜 (三) 炼金二弟押解着炼金老幺从隐蔽所走出来,呼唤炼金大哥停止顽抗,束手就擒。从这一时刻,炼金大哥知道炼金二弟已经背叛了他。他愤怒地呼唤自己的炼金妖龙对围困自己的敌人展开攻击。 虽然炼金妖龙的威力天下无双,但是这一次参与围捕炼金大哥的人中有着武功才智无与伦比的天河谷诗人战士,他们的攻击令炼金妖龙节节败退。炼金大哥知道诗人的厉害,为了完成复仇的宏愿,他激发出自己最后的灵魂能量,用黑魔锁链缠绕住了所有的敌人,号令炼金妖龙冲出重围。 炼金妖龙哀嚎着逃窜了,而炼金大哥却沐浴在魔法的光雨之中含恨而亡。 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无论什么文明时代,每个人都知道魂师的十秒钟法则,每个人都知道违反这个法则的可怕结果。但是杀红了眼的人们仍然毫不留情地夺走了炼金大哥的生命。 魂师之所以可怕,不只在于魂兽,更在于十秒钟法则。魂兽和魂师的死亡前后绝对不能相差十秒钟。如果差了这十秒钟,两者的灵魂因为契约的关系,会发生可怕的融合,不是魂师的灵魂吞噬魂兽,就是魂兽的灵魂吞噬魂师,无论哪一种情况发生,他们将会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魔兽,一种比原来的魂师或者魂兽强大百倍的庞然大物。无数至今在天河谷横行的魔兽,都是几代文明之前,违反了十秒钟法则的魂师和魂兽所变。 这一次,违反了十秒钟法则,更不是普通的魂师,而是将天河谷搅得天翻地覆的最强炼金妖龙和炼金术士中的王者炼金大哥。我没有亲眼看见,所以也不便描述,但是可以想象,炼金妖龙和炼金大哥一金一绿两个强大灵魂的互相吞噬和融合是多么恐怖和震撼人心。人的灵魂被兽性扭曲,兽的灵魂被人性所玷污,两者的灵魂战栗着,挣扎着,融合着,想要保持独立却又无奈地被契约形成的吸力所扭曲变形。最后,空中形成了一个青金色相间的漩涡,强猛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天河谷,陆地上所有黄金不翼而飞,在空中划为扭曲的金流,仿佛长鲸吸水一般汇流入这片漩涡之中。一条全身放射着纯金绝色的龙身渐渐从漩涡中形成。金色的鳞片,金色的龙翼,金色的脖颈,金色的利爪,雄伟如山的身躯,远望如金山,长长的龙尾,卷动如金河。于是,在充满悲伤和不幸的一天,黄金龙出世了,带着炼金大哥的怨恨和对尘世的绝望,它吸尽了天河谷大部分黄金,剥夺了人们几乎所有的财富,游荡在房倒屋塌的世界中,永志寻找自己的宿敌炼金二弟的踪迹。 炼金术士的传说似乎到此为止了。炼金二弟失去了踪迹,隐身于世间的暗影之中,在无穷的时间和空间中寻找喘息的机会。黄金龙在天河谷肆虐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最后炼金老幺终于创造出一种奇异的方法令黄金龙带着天河谷九成以上的黄金消失了踪迹。而炼金老幺据称因为心力交瘁,最后与世长辞。 后来,一片疮痍的天河谷迎来赤潮的侵袭,最高文明终于毁于一旦。我们这一代文明带着对黄金龙的向往一点点兴起,数千年来不知道多少仁人志士希望找到黄金龙的所在,从它的身上夺回天河谷的黄金。但是,这些浸透血的财宝真的能给人们带来幸福吗?没有人知道。我很想知道…… 灵魂的游乐场 (一) 天河谷所拥有的所有文明都和灵魂的能量相关。被全面开发的灵魂让天河谷成为了前所未有的神奇世界。 首先出现的是魂师,他们是第一批发现了灵魂能量秘密的人。他们出现的历史甚至比第一批刺客和娼妓的历史还要久远。但是他们的出现从来都是黑暗和堕落的象征,是人类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产物。 憎恨,怀念,痴恋,嫉妒,贪婪,悲痛,恐惧,淫欲各种激荡灵魂的情感促生了魂师。创世以来第一个魂师只是一个被仇恨而折磨得混混噩噩的人,他跪在狂风暴雨之中乞求上天赐予他复仇的力量。他的灵魂能量在雷电中被彻底激发出来,黑暗的力场一直延伸到了异界。异界的魂兽听到了召唤,带着兴奋和愉悦来到了天河谷这个全新的世界,与魂师之祖签下了天河谷六万年文明中的第一个灵魂契约。于是,魂兽降临天河谷,魂师的时代随着滚滚的历史洪流而来,席卷天下。召唤魂兽的仪式被一代又一代的魂师完善进化,渐渐成为了上古黑魔法的一部分。利用灵魂能量召唤来的魂兽威力越来越强大,魂师在天河谷也越来越占有统治地位。 然后出现的是四系魔法。人们说水火气土四系魔法是摧毁了先民世界的众神之王留给天河谷的礼物,附着众神的神力,为了防止人们肆意挥霍自己的聪明才智再次摧毁存身的世界。魔法和灵魂有着天生的耦合关系。人们依靠激发灵魂的能量来施展魔法,所以人的魔法力与灵魂能量息息相关,如果过度消耗魔法力,魔法师将会最终死亡。 火魔法最有实用价值,是天河谷文明发展的推动力,是能源的根本,同时也是战场上最强大的战斗武器。 水魔法天生具有守护和战斗的双重属性,在战场是攻守皆宜的无上法术,也是魔法师战术体系的基石。 气魔法是变化多端的魔法,在四系魔法中是操作最繁琐,变化最玄妙的魔法,天河谷人的文化艺术创作和日常生活都离不开气魔法。最高明的气魔法甚至可以改变时空的秩序。可以说气魔法是天河谷文明的基石。 土魔法是最难掌握的魔法。至今人们对它认识仍然只限于鳞爪。但是精深的土魔法有着改天换地的魔力,可以为天河谷的人们创造重新开始的机会。可以说土魔法是人们自我救赎的契机。土魔法在这一代文明中的重要作用就是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天上国度。 与四系魔法同时兴起的是光明和黑暗魔法。光明魔法代表着人性中的秩序和善良,是人们信仰的产物,充满希望和憧憬,是人们在天河谷混沌万物中独树一帜的努力。光明魔法带着众神的祝福而生,拥有着游离于这个世界的魔力,是无中生有的象征,奇迹的产物。光明魔法的极致就是——永生之术。 黑暗魔法代表人性中的混沌与欲望。召唤魂兽的魔法就是黑暗魔法的代表作之一。黑魔法是强大而绝对的,但是它们对灵魂的损耗也异常惨烈。为了使用黑暗魔法,人们或多或少需要做出牺牲,包括和异界的魔物订下出卖灵魂的契约。从古到今,人们想尽了各种方法绕开黑暗魔法的制约,将黑魔法的极致尽情发挥,但是这就象制造永动机的希望一样飘渺。尽管如此,人们仍然在如痴如醉地追寻着这个不可能的捷径,因为黑魔法的威力有着梦幻般的强大。 灵魂的游乐场 (二) 自然魔法的出现一直存在着争议。在天河谷初成时的星河倒流中,以前的时空出现了塌陷,天河谷的时空扭曲变形,与数界时空发生了不规则的碰撞,一部分魔界的生物被这股时空的乱流卷入了天河谷。天龙族和魔龙族就是其中两个杰出的代表。天龙族的出现为天河谷带来了史无前例的新魔法——自然魔法。但是自然魔法的真正兴起,却是在野泽族祭祀团体和魔法师社区兴起之后,那已经是在两代文明之后。所以虽然自然魔法的出现几乎和魂师的出现属于同一个时代,但是因为它的兴起较晚,所以被人们认为是最新的魔法。自然魔法是天河谷人在自然界中生存和繁衍的努力,象征着天人合一的诉求。天龙族行云布雨的魔法是自然魔法的极致体现之一,而真正绝顶的自然魔法可以彻底改变地表的生态。 斗气和武道是斗士和武者所修练的技艺。两者同样和灵魂的能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斗气是斗士激发灵魂潜能,在体内形成灵魂之气——斗气,斗气分为四个属性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分别对应火、土、水、风。技术娴熟的高阶斗士可以自如地在四系斗气中流传变换,发挥出斗气精妙多变的攻击手段,甚至可以媲美魔法师繁复的攻击技巧。 武者专精的是武道,依靠搏击术和器械术上的锻炼唤醒体内的灵魂能量,将强大的灵魂能量化为超越体能极限的肉搏技术。武者分为光武者和影武者两种,武道分别契合光明和黑暗两种特质。光武者擅长阵战,堂堂之阵,正正之师,以不变应万变,乃是战士勇者的首选。影武者擅长埋伏暗杀,火中取栗,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乃是刺客盗贼的极品。 变形师的力量不同于斗气,也不同于武道,而是依靠天生对于自然的学习和融合,激发出体内灵魂对于自然魔法的感悟,通过变形而成为比自身更加敏捷,更加强悍的生物,依靠这种生物的自然优势在战斗中占到绝对的上风。野泽族人天性中有对自然界的敏感,对别种生物天性的学习能力之强在天河谷种族首屈一指,他们是天生的变形师。但是只有极少拥有绝顶才华的变形师能够掌握两种以上的变形术。但是长久的变形对于变形师灵魂的损耗十分强烈,所以野泽人一旦变形,总会寻找速战速决的机会。 最后,我们不得不谈到另一种激发灵魂能量的方法,灵魂的共振。这就是诗人的诞生。游吟诗人的出现是什么时代已经因为数次赤潮战争对历史文献的破坏而不可考。他们是一群天性对音律和诗词极端狂热的人。他们来自三教九流,有人是斗士,有人是武者,有人是魔法师,有人根本就是一个普通布衣百姓。对音律和文学的爱好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对于英雄传奇的热爱和对战友亲朋的赞美渴望催生了天河谷一代代文采斐然的游吟诗文。渐渐的诗人们发现了特定诗歌的旋律可以引发灵魂能量的共振,从而催发出强悍绝伦的力量。这是一种无需损耗灵魂能量就可以获得力量的捷径。但是诗人的产生要求人们本身的天赋,还需要有吟唱诗歌的激情,更需要有捕捉诗歌灵感的敏锐,这让诗人成为了天河谷万众艳羡的传奇。但遗憾的是,诗人的力量仍然有着本身的极限,当他们需要激发出超出极限的力量时,他们必须寻找一首引起自己灵魂最大震荡的诗歌,而这样强烈的震荡会让他们的灵魂无法在躯壳内稳定的存在,不得不游离出体外,这代表着死亡。所以每一个诗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最后一首歌。快乐的,悲伤的,激情的,阴郁的,振奋的,压抑的,空灵的,黑暗的,无论什么样的歌曲,只要这属于某位诗人的最后一首歌,那么这位诗人就会在悠扬的旋律中告别这个世界。 但是,再没有比这更加诗情画意的死亡。每一个诗人的辞世都会天河谷留下一首永恒的诗歌。正因为诗人们的出现,天河谷在赤潮的威胁中,在魔徒的罪恶中,在魂师的欲望中巍然屹立,创造出一代代辉煌灿烂的文明。天河谷因此也成为了灵魂的游乐场。 我们的故事就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发生。 永恒的初遇 (一) 阴暗的波多尔酒吧间里回响着游吟歌手悠扬而苍凉的乡村小调,那是一首关于一对天马帝国和香水联邦情侣相爱故事的歌曲。天生敌对的国度,一见钟情的爱人,家族之间的憎恨和追杀,最后双双殉情的悲凉,让这首歌充满了透着血腥味的哀婉。这里是云上国的启明星城,一座高高浮在天河谷西南天空中的云上国经济重镇。波尔多酒吧是城中以香水联邦名酒著称的品牌酒吧。很多出身香水联邦的云上国人和各国旅客都爱在这里寻找家乡的名酒。 拜伦•;雷奈坐在酒吧的高椅上,闭着眼睛一点点吸着平底酒杯中所剩无几的枫丹镇葡萄酒,让自己沉浸在仅剩下的一点奢侈的酒香之中。 “活见鬼,为什么都是这样悲凉的调子,给大爷们换点开心的!”坐在他右边,穿着一身圣骑四色甲的青年汉子不耐烦地一甩满头金橘色的头发,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制的炽天使金币,想也不想就朝着那个弹琴的游吟歌手丢去。 拜伦从满嘴的酒香中挣扎出来,神色恍惚地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枚珍贵的炽天使金币在空中划过亮晶晶的弧线,落入那个惊喜交集的蚁族游吟歌手手中,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混混噩噩的笑容。这个时候,一阵欢快优美的琴曲顿时漾溢在整个酒吧间之中,显然那个蚁族歌手正为了这笔突如其来的财富竭尽所能。 “该死的,米迦勒家族的败家子!那是咱们最后一枚炽币,距离冥山还有几百里,我们还要搭乘浮舰,船票钱到哪儿找去!?”坐在拜伦左边的一个浑身青钢甲胄的短髯少年愤怒地吼道。 “喂喂!”那个圣骑士装扮的青年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拜伦,你这家伙打哪儿找来这么能咋呼的新兵蛋子?” “喂,你以为你姓米迦勒你就了不起啦?你能点铁成金吗?天使族的是不是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啦?”那个短髯汉子愤然转头望向拜伦,“喂,拜伦,我给你面子才加入你的探险队去找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玩意儿,你可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么一个败家子啊,你再不管管他,大不了一拍两散。” “英,大河陵,一人少说一句啊,呃……”拜伦打了一个酒嗝,朝酒吧侍应打了一个手势。 “请问客人还需要再来点枫丹镇葡萄酒吗?”侍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 “给这两位一人一杯熔浆龙舌兰,让他们都消停消停。”拜伦温和地笑着。 “客人,你的钱不够付这两杯的酒钱。”侍应冷冷地说。 “呃,”拜伦不以为忤地微微一笑,抬手作了一个稍等的手势,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慢腾腾地撩开披在身上的大氅,露出佩戴在左胸上的一枚玫瑰色琉璃章。 本来面色冷漠的侍应看到这枚仿佛玫瑰初放一般华美的纹章,一双眼睛顿时宛如启明星一般亮了起来,态度也从之前的傲慢变成了十足十的殷勤:“原来阁下是玫瑰诗人。在下失敬了!”他转头从酒柜中取出一瓶地府熔岩酒,一瓶康乃馨平原特产龙舌兰,又取出三枚枚瑰香片碾碎,将两瓶酒混合后做成了口味十足的熔岩龙舌兰,为大河陵和英•;米迦勒分别倒了满满的一杯。接着他又回身取出了一整瓶枫丹镇葡萄酒,摆到拜伦面前:“这两杯和这瓶枫丹镇,店家请客,请各位尽情享用。” 大河陵和英•;米迦勒斜眼看了拜伦一眼,似乎对于他玫瑰诗人的身份倍感艳羡,又不齿于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所以二人立刻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各自举起面前的熔岩龙舌兰,仰头灌了下去。 “吖——!”二人同时压着嗓子惊呼了一声,熔岩龙舌兰的浓烈和刺激让他们猝不及防,两张脸齐刷刷地变成了酱紫色。 “怎么样,是不是很过瘾?”拜伦嘿嘿笑道。 “你个死酒鬼……”英•;米迦勒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着,“净拿些怪酒水整蛊我。” “你是玫瑰诗人又怎样?人家能赊给你酒水,难道也能赊给你浮舰的船票吗?”大河陵一边揉着眼睛里的泪水,一边抱怨道。 “大家不要担心,这一次我的探险还应征了一个同伴,如果合格的话,也许船票的问题就解决了。”拜伦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 “这就是你的计划啊?”大河陵不满意地说,“万一来的家伙不够斤两,你是不是准备沿街卖唱直到凑够船费。” “哈,他那把破琴,弦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次,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英•;米迦勒嘿然笑道。 拜伦笑了起来,刚要反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拜伦•;雷奈?” 拜伦、大河陵和英•;米迦勒同时转过头去,却惊得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永恒的初遇 (二) 先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双深邃而玄华流转的漆黑色眼睛,犹如夏日午夜飞满萤火虫的天空,沉静安详,却又生机盎然,让人一望之下就再也无法收回目光。从酒吧外吹来一阵天河谷中南的季风,卷起了来人光泽亮丽的长发,撩人的青丝一瞬间遮住了她的眼睛,才让拜伦、大河陵和英•;米迦勒终于摆脱了她双眼的魔力,让他们有余暇看清她的全貌。她有着健美而轻灵的体魄,挺拔丰满的胸膛,瘦削的肩膀,修长矫健的双腿。她穿着一身英气勃勃的镀银甲胄,背上背着交叉成十字的颀长战剑,腰上穿着娇美的白色豹皮护腰,下身是莲花般的碎银链裙,一对银光闪闪的战靴和她全身银白色调的装备形成完美绝伦的呼应,令她的形象宛如一位从天堂下凡的天使。 “米迦勒家的败家子,我还以为你才是天使族的人。”大河陵口干舌燥地小声说。 “如果她真的是天使,相信我们都会很失望。”英•;米迦勒轻声道。 “为什么?”大河陵皱眉问道。 “因为那样的话,我们谁也配不上她。”拜伦朝大河陵微微一笑,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张开双臂,朝那位一身银色光华的少女走去,“你一定是梅林老师介绍的五芒星台高才生,龙之联邦女斗士虞若萍。”说罢他双手轻轻扶住少女的肩膀,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她的脸,行了一个香水联邦特有的贴面礼。 “该死的家伙,我恨香水联邦的人,那里的礼节让他们占尽了泡妞的便宜。”英•;米迦勒狠狠地低声说。 “同感同感。”大河陵第一次感到和英•;米迦勒心意相通,连连点头。 “你是拜伦?”那个被称为虞若萍的少女落落大方地和他行了贴面礼,惊讶地问道。 “怎么,很失望吗?”拜伦眉梢一挑,失笑道。 “听人说你是年轻一代中最了不起的玫瑰诗人,而且是天河谷最有灵性的琴师……”虞若萍用手抚摸着下巴,用一双极具穿透力的秀目深深地注视着他,“但是你看起来疏懒而玩世不恭,对于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你极为自豪于玫瑰诗人的身份,却对于履行玫瑰诗人的义务充满抗拒。你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却有着所有天才横溢者都拥有的懒惰和散漫。梅林老师说你将会是天河谷未来三百年最值得期待的人,我持保留意见。” “精彩,果然是拥有琉璃之眼的天才斗士。”拜伦•;雷奈用同样深邃而刺骨的目光回望着虞若萍,“那么你呢。刚刚结束一段令你魂断神伤的恋情,从星河渡的五芒星台躲到云上国的边陲,因此开始愤世嫉俗,鄙视每一个你看到的男士。虽然练成了人们梦寐以求的永生之术,但是却发现这样的永生只能令你感伤。你向梅林老师保证你会做一个合格的佣兵,实际上却是在饥渴而贪婪地寻找着受伤和死亡的机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感到生机。对你能否成为合格的伙伴,我持保留意见。” “你……你怎么知道?”听到拜伦一口就道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情伤,秘密练成的本领,甚至自己心底深处的渴望,虞若萍不禁感到既惊讶又愤怒,“你派人查过我?” 永恒的初遇 (三) “亲爱的女士,在你面前是一个连喝酒都要赊账的穷诗人,我哪有钱去查你。”拜伦笑了起来,“你的左手中指有一道很深的戒痕,那是云上国人带订婚戒指的位置,说明你在五芒星台和一个魔法师私订终身已经有一段时间。既然这个戒指已经被你取下来,说明这段恋情已经结束。你天使一般的相貌绝非天生,而是光明魔法修炼到极致的产物。你的手上有一枚碧玉橄榄枝的手环,那是你到过不朽城的证明,说明你已经经过光明导师的引导,去过传说中的不朽城,得到了永生之术。你对我先发制人的攻击,说明你对于所有的男人都感到无法信任。相信昔日的那段恋情仍然在困扰你,令你没有得到永生者应有的淡定。剩下的都是我的猜测,你是天生的斗士,越是危险的环境,越能体现你的价值。你的眼睛充满了焦虑和渴望,你特意向梅林老师请求到这个最危险的佣兵任务,所有的一切结合起来,再加上一点想象力,并不难猜到你现在的心思。” “呼,原来我在你眼中是如此透明。”虞若萍长长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好吧,也许我真的在寻找受伤和死亡的机会,也许我真的情伤难愈。但是我精通光明魔法和气魔法,也是龙之联邦年轻一代最强的斗士,可以保证团队的生存和战斗力,有我的加入,至少你们三个都多一分存活的机会。” “我说过,我持保留意见,但是如果我的同伴没有意见,那么我欢迎你的加盟。”拜伦懒洋洋地一笑,朝身边的英•;米迦勒和大河陵摊了摊手。 “你个穷鬼诗人那么多废话,”,英•;米迦勒用肩膀一顶拜伦,把他挤到一边,满脸堆笑地杀入虞若萍的视野,伸出他宽大的手掌,“英•;米迦勒,单身!” 虞若萍还没来得及说话,英•;米迦勒已经被挤到了一边,大河陵充满狂野气质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只见他傻呵呵地笑着,向她伸出大手,“大河陵,处男!” “失落天国战功最显赫的圣骑士,佣兵国年轻一代最强的黄金佣兵,能够认识你们,我感到十分荣幸。”虞若萍大方地伸出手,和他们分别握了握,用挑战的目光瞥了瞥一旁的拜伦,“我很希望能够加入你们的探险队。” “我同意!”“我也同意!”英•;米迦勒和大河陵争先恐后地说,“欢迎你加入。” “侍应,来四杯枫丹镇,让我们庆贺一下天河谷死亡团的最终成立。”拜伦用力一拍桌子,朗声说道,一反常态地神采飞扬,在这一刹那他的脸庞上散发出一阵太阳一般灿烂的光彩,让人目眩神迷。哪怕是风华绝代的虞若萍看在眼中,仍然感到一阵恍惚和震撼:这就是天河谷未来之星的魔力吗? 四枚酒杯装满了暗红色的名酒枫丹镇,拜伦、虞若萍、大河陵、英•;米迦勒同时抓起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兴奋地扬声道:“目标——不死鸟之琴!” 在波尔多酒吧一个阴暗的角落中,一个披着深黑色披风,头戴低沿兜帽的少年默默地看着他们四个满是欢笑的脸庞,眼神中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一丝无法释怀的感伤:“一切都是在这一天开始的,天河谷三百年的风华。他们看起来多么无忧无虑啊,仿佛永远没有烦恼,也不会再有悲伤,仿佛这一刻可以永生永世停驻人间。” 他缓缓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勇敢地昂起头,朝那四个光华四射的英雄大踏步走去。天河谷新的历史,也在此时掀开了序幕。 冰雪女王 (一) 植被丰茂,风景如画的遗珠岭本来是天河谷西南的一片世外桃源。但是此刻这座宛如尘世遗珠一般美丽的地方却被黑沉翻滚的火山灰和冲天的烈焰所笼罩。座落在遗珠岭的死火山——吞火峰突然间喷吐出赤红的火光。亮红色的岩浆沿着吞火峰的南坡滚滚而下,犹如沧海狂潮一般吞噬了南坡上秀丽的丛林和草甸。 飞禽走兽尖叫着冲出丛林,朝着山下狂奔。山地的住民狼奔豕突,抱头鼠窜。一群拖儿带女的山民因为依依不舍于家中的财物没有及时向山下逃去。等到他们终于明白眼前形势的严峻之时,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时机。翻滚奔腾的岩浆冲垮了村落外缘的围墙,沿着山道狂涌而来,在坎坷的坡面略一震荡,掀起一个浪头,对准这群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卷来。一时之间,遗珠岭南坡哭喊声震动天地。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黑金铠甲的雄壮佣兵忽然从人群中冲出来,高高举起手中宛如船桨一般的双手剑,爆喝一声,一剑劈在干裂的地面上,一溜灿烂的金光闪电般划过十余米的距离,接二连三的爆裂声伴随高高窜起的烟尘铺满了整个山坡,方圆数十米的地层被这位佣兵的双手大剑一剑斩开。黑甲佣兵双手握住剑柄,将双手剑往地层中一送一挑,这块重逾千斤的地层被他生生挑了起来,他断喝一声,抬起右腿狠狠踢在底层断面之上,这块地层被他一脚踢得高高竖立,仿佛一面瞬间铸成的长堤,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狂涌而来的岩浆。 一层层的岩浆在这块竖起的地层面前堆积起来,岩浆表面节节升高,通过地层传来的热量和压力也越来越大。 黑甲佣兵单手抵住地层板面,回过头朝着目瞪口呆的人群大声吼道:“你们快跑,我来断后!”恍然回过神来的百姓感激万分地朝他行礼致谢,纷纷转身飞奔。 黑甲佣兵闭上眼睛,再加了一把力道,将地层用力抵住,但是灼热的温度已经传到了他精钢制成的手套上,他的手掌疼痛如灼。 “刺爵,难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黑甲佣兵看着最后一个山民已经从眼前消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将大剑插回背上,双手同时抵住地层,仰起头来朝地层的边缘望去。 岩浆的亮红色一点点在边缘闪现出来,层层堆积的熔岩终于要漫过这座临时的堤坝,将这位孤独的佣兵吞没。 “真应该多找些同伴来啊……”眼看着一排岩浆熔液即将滴到自己的头顶,刺爵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拥抱死神的时刻。 忽然间,清越高亢的鹰啼在半空中响起,一道黑白相间的电光横扫过满目疮痍的吞火峰,狠狠撞在刺爵的身上。赐爵只感到双肩一阵疼痛,接着身子冲天而起,在漫天熔岩形成的巨大浪头中横穿而过,飞上了高高的云端。 “白头鹰青面,你真会掐时间!”刺爵大喜过望,脱口叫道。 救援他的是一只有着黑白相间羽色的神俊雄鹰,双翅展开足有七八米宽,一双健壮的铁爪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将他高高吊在空中。因为用力过猛,他那黑金制造的肩甲甲片都被抓得扭曲变形。 “刺爵殿下,这活儿和你当初说的可不一样,你说这里只有几个巨兽人,为什么连死火山都复活了?”被称为白头鹰青面的雄鹰扭过鹰头,厉声说道。 “大概是情报有误。”刺爵低下头查看着火光四起的吞火峰,“这个迹象表明,这里出来的怪物……” “不会是那种东西吧?”白头鹰青面似乎和他想起了同样可怕的东西,舒展飞翔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我十年后就要继任野泽大祭祀了,前途一片光明。我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 “吼——”震耳欲聋的狂啸在吞火峰沸腾的岩浆中响起,平滑的岩浆表面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漩涡,渐渐变成暗红色的熔岩在漩涡中重新化为鲜艳的亮红色。接着,漩涡化为一个蘑菇状的巨大突起,一层狰狞的熔岩肥皂泡一般炸开,掀起一片黑烟和烈焰的狂潮,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犹如乘着火焰而来的魔神,在岩浆中挺立而起。土黄色的獠牙,金红色的眼睛,宛如山羊角一般的赤红色魔鬼角,暗红色的皮肤被熔岩的火焰镶上了如梦如幻的金边,一切的特征都在向世界宣布地狱的魔鬼降临人间。 “岩浆角魔!”刺爵和白头鹰青面同时惊呼道。 “真是见鬼,总是在最后一个任务的时候出来这种鬼玩意!”白头鹰青面大声抱怨道。 “我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这个。”刺爵哀叹一声。 “什么,你没有后备计划吗?难道要靠我们两个和他拼命?”白头鹰青面惊叫道,“我们都不会魔法,和这种魔法生物过招可是九死一生。” 冰雪女王 (二) “别着急,我有后备……”刺爵喘了口气说道。 “后备计划吗?现在是时候说了!”白头鹰青面双翅一振,身子一个轻巧地转折,让开了岩浆角魔张口喷出的一股烈焰。 “不,只是个后备!”刺爵大声吼道。 “你的后备最好是拜伦•;雷奈,要不就是大河陵,或者英•;米迦勒那个疯子。我可不想在吞火峰再多陪上一条性命!”白头鹰青面厉声道。 “放心,她……”刺爵刚要说话,在他和白头鹰青面的正下方忽然出现了一片蓝白相间的清澈光幕。 “那是什么?”白头鹰青面和刺爵同时朝下望去。 吞火峰南坡上滚滚奔流的岩浆被一片剑拔弩张的冰川死死堵在了半山腰。交叉缠绕的冰川之上突然爆开一朵灿烂夺目的青蓝色冰花,一道青白色的冰线犹如节日夜晚冲天而起的礼花,劈开滚动的岩浆,朝着喷吐火焰的岩浆角魔电射而去。在这道驰骋如飞的冰线之上,巍然屹立着一位蓝甲少女。她的面容冷静从容,闪烁着夺目的青春神采,金黄色的头发飒飒飞扬,宛如迎风抖开的金色锦缎,她浑身穿戴着宝石蓝色呈现水仙花式样的魔法盔甲,淡蓝色的披风在她背后飒飒飞舞,将她动人的风神延展到了人脑可以想象的极限。 “水仙花之刃。”清脆的声音在她的唇间响起,两片雪白色的冰花在她的双手瞬间结晶凝固,化为两柄修长如横刀一般的冰刃。她的身子开始宛如风车一般旋转,将青白色的冷气发散到整个吞火峰顶。 愤怒的岩浆角魔狂吼着舞动双爪,朝这位蓝甲少女扑来。但是它刚接触到少女右手的冰刃,整个身躯立刻被一片涌动的寒气所侵袭,暗红色的身躯瞬间化为死灰色的雕像。蓝甲少女一个充满美感的旋身,左手的冰刃轻巧地一撩,点在角魔的脖颈之上,他那小山一般的头颅犹如熟透的果子从枝头折断,“哗啦”一声落入岩浆之中。随着头颅的飞落,他那死灰色的身躯堆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溅起高高的熔岩,而这些熔岩在角魔尸体落入的刹那也化为了凝固的形态,保持着波峰高耸的冲击状模样永世静立。 在一片凝固的岩浆之中,蓝甲少女敛去脚下风驰电掣的冰线,在空中一旋身,踩在了角魔狰狞的躯体之上,收起了双手的冰刃,向刺爵行了一个云上国的军礼。 白头鹰青面降落在她的面前,将刺爵放到地上,抬头摇身一变,恢复了野泽族猛士的形象。 “请问你是……?”白头鹰青面看着蓝甲少女的样子,满脸惊佩地问道。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曾经在我佣兵国服役的冰雪女王夜•;拉吉尔,人们现在称她为云上国的女战神。”刺爵呵呵笑道,“夜,这位就是野泽族赫赫有名的高山之王白头鹰青面。” “幸会!”夜•;拉吉尔朝白头鹰青面点了点头,转身对刺爵说道,“刺爵殿下,这里已经结束了话,我要赶通往启明星城的浮舰航班去做另一个任务。” “你不留下来和我们庆祝杀死岩浆角魔的胜利吗?”白头鹰青面大吃一惊,“你可是这一战的主角。”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夜•;拉吉尔语气清冷地说道。她朝刺爵再次点首行礼,转身念了一句简洁的口诀,踏上一列新生成的冰雪之车,朝着山脚之下电射而去。 “冰雪女王夜•;拉吉尔……果然名不虚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白头鹰青面喃喃地说道。 “一只来自北极的白鸟,她会为谁停留呢?”刺爵也感叹地笑道。 冲下抵达启明星城的浮舰,夜•;拉吉尔扛起自己简单的行装,挤开人群,撒开双腿,朝着空港附近的波尔多酒吧跑去。 “他应该还在这里,那个要命的任务,他们不会只靠三个人就出发,我应该还来得及。”夜•;拉吉尔满心兴奋地想着。仿佛在应和她的心思,在她扶着膝头在波尔多酒吧门口喘息的时候,酒吧的门忽然打开,五条人影鱼贯走了出来,领头的青年英俊的面容在阳光之下灿烂生辉,淡色的长发迎风飘扬,懒洋洋的微笑送来一阵令人融化的温暖。 “拜伦!”夜•;拉吉尔激动地尖声道。 “嗨,夜,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听说你去接刺爵殿下的任务了。”拜伦•;雷奈惊喜地叫道。 “任务已经完成,我赶来做你的死亡团第四人!”夜•;拉吉尔气喘吁吁地说。 “嗯,欢迎你加入,不过你做不了第四人了。”拜伦笑着耸了耸肩膀,向旁边略略一侧身,朝着身后一摊手,“来,我来给你介绍我们新找来的同伴,这位就是有着琉璃之眼的天才斗士虞若萍。” “虞若萍……”夜•;拉吉尔微微一愣,朝拜伦身后望去,一片几乎和拜伦同样灿烂的银色光华映入了她的眼帘,令她的双眼一阵酸楚。 “这令人目眩的光华到底来自何方神圣?”夜•;拉吉尔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无法释怀的恐慌,忍不住睁大眼睛仔细看去…… 第一章 叛徒 (一) “我想回家。” “我们要找到领主大人的女儿,然后宣布所有叛徒的罪行。” “好吧,找到领主大人的女儿,然后回家。” “还要宣布所有叛徒的罪行。” “唉,好吧!!!找到领主大人的女儿,宣布所有叛徒的罪行,然后回家。” “然后我想去找我母亲……” “你去死吧。我一个人回家!” 辛敢当和辛冠军摇摇晃晃地朝着鬼门关的方向走着,步履蹒跚,筋疲力尽,唯一能够让他们提起精神的,只有彼此之间的争吵。 “呃……”辛敢当忽然间停住脚步,神情一阵恍惚。 “怎么了?”辛冠军轰地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息着。 “我们似乎忘了什么事。”辛敢当喃喃地说。 “希望不是太重要,我已经累得完全想不清楚事儿了。”辛冠军将头枕在十一包上,闭目养起了神。 “我们忘了问领主大人他的女儿在哪儿了……”辛敢当用力以拳击掌,恍然道。 “嗯?”辛冠军身子一激灵,“难道还要去找?这下麻烦了!” “等等,我想起来了,”辛敢当连忙摆了摆手,“领主大人给了我一个纸花,里面有所有的情报!”他手忙脚乱地探手入怀,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枚命运攸关的纸花,摊在掌心,“幸好没丢。哎呀,吓死我了。” “你看你,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得这么不妥贴,万一丢了怎么办?”辛冠军不满地说。 “不怕,就算丢了,领主大人是玫瑰同盟的盟主,天河谷的总帅,他的女儿一定闻名天下,我们只要在路口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能知道。”辛敢当满不在乎地说。 “那倒是。”辛冠军连连点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要去找呢,那真是麻烦死了。”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脑子,又道:“要说真忘了什么事儿啊,我们是忘了把领主大人的那把好琴给顺手拎回来……” “哥,你这可不对啊。领主的琴一向是他身份的象征,我们不应该拿,应该回天河谷,找到相关人士收敛他遗体的时候,再物归原主。而且,大河殿下,米迦勒大人……所有人的遗物都该找人妥善保管,我想……天河谷应该有专门负责的人来打理,我们别操心了。”辛敢当道。 辛冠军其实是想自己独吞了那不死鸟琴,但是看到辛敢当这架势,似乎是没希望了,于是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大哥,你说这次我们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啊?”辛敢当忽然问道。 “靠,怎可能!咱们可是实打实的赤潮英雄,光凭你杀了冥翼天魔这一条,就足够咱们下辈子都吃香喝辣啦。我想过了,等到把一切办妥了,我们回去把爸妈接过来,就住星河渡吧,都是天景房,环境不错。”辛冠军得意洋洋地说。 “哥,你想法不错啊,星河渡的确是好地方啊。”辛敢当本来满心担忧着叛徒作祟的问题,但是一听辛冠军描述的远景,心中禁不住神往,顿时分了神。 “我这一次准备在星河渡开个铁匠分铺,把家族生意做大做强。你啊,你就去接着当兵吧。”辛冠军不怀好意地说。辛敢当当兵天天出门在外,父母面前只剩下他尽孝,总该让他抢回一些关爱吧。 “我去当佣兵,我一直想当佣兵,又能旅游,又能探险,可以结交豪杰,顺便打听我父母亲的下落,而且听说也很受女孩子欢迎呢。”辛敢当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满眼憧憬之色。 “随便啦。”辛冠军是只要二弟不在身边,他就万事大吉。 “等等,我怎么走神了,哥,你说万一天河谷联军叛徒要对付我们,或者干脆诬陷我们怎么办?”辛敢当问道。 “怕什么,我们是大英雄。就凭你手腕上这枚黑魂印章,一切就能够真相大白。到时候,就是我们扬眉吐气,叛徒们跪地求饶的好时候啦,哇哈哈哈。”辛冠军得意忘形地笑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辛敢当顿时放下了心事。 第一章 叛徒 (二) 自从冥翼天魔被杀,因赤潮的到来而弥漫在天空中的血云和杀气渐渐开始消散,天空重新化为宝石蓝色,明丽得仿佛美人的蓝眼睛。辛敢当和辛冠军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温暖,一时之间兴不起继续行军的兴致。这漫长的半年中,每一天他们都在血腥与杀戮中度过,对于天底下的美景,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倾心地领略和享受过。看到此刻渐渐西沉的落日,他们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梦想过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们几乎不知道该怎样理清现在的心情。战友们相继离世的悲伤,联军叛徒的背叛和嚣张,千辛万苦终于胜利的喜悦,成为英雄享受人生的憧憬,爱恨喜悲,千头万绪,一并奔涌心头,令他们头脑时时处于过载的空白之中。 “噗嘶——”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从路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 “谁?”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从地上跳起来,剑盾高举。 “是我啊,两位玫瑰诗人!”一个脑袋从草丛中冒出来,因为钻的太急,他头上的头盔被蒿草碰掉,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看清了他的脸庞,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又惊又喜,辛冠军哇哇大叫:“麦迪森,你还活着?!”辛敢当则双手一摊,兴奋异常:“麦迪森,我们以为你已经在朱红血城战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这么说我们是……” “是,是,高兴,高兴,”麦迪森紧张而烦躁地连连挥手,阻止了他们的感叹,“你们听着,我带着剩下的蚁族人马跟踪了那些族长会的王八蛋,这是个大阴谋,天大的阴谋,你们千万不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枚深绿色的魔法烟火突然高高窜入天空。 “糟糕!”麦迪森一看到这魔法烟火,连忙一缩头,钻入了草丛中。 “喂,喂,千万不要干嘛?”辛冠军大声问着。 “哥!”辛敢当用胳膊肘狠狠撞了辛冠军一把。他转过头来,却看到十数匹快马风驰电掣地来到他们周围,前排的战士穿着华丽精致的魔法装甲,身上的刀盾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魔法晕光,后排的战士披着整洁威风的布制魔法制服,带着魔法师专有的圆帽,手里握着雕刻精美的镶钻法杖。领头的男子身上是特制的重铠,胸甲上雕刻着一副五芒星图,中间镶嵌着昂贵的紫色西极钻以示区别,整个甲胄浸在淡紫红色魔法光华之下,乃是一位气魔战士。 “你们是赤潮前线的战士?”这位魔法士官冷峻地问。 “是啊。”辛敢当大声答道。 “我们巡视过前线,所有战士都已经战死沙场,这是一场血战,你们为什么丝毫无损,难道是逃兵?”魔法士官厉声问道。 “我们是唯一活下来的战士!我们做战到最后,逃兵另有其人!”辛敢当愤怒地大声说道。 “是啊,我们是杀死冥翼天魔的人!是……是英雄啊。”辛冠军连忙说道。 “冥翼天魔……”那位魔法士官双眼瞳仁急速收缩,用手一拉缰绳,战马朝后急退。其他的魔法战士也如临大敌,人人刀剑出鞘,眼神中满是杀机。 “喂,喂,你们怎么这眼神,我们是英雄!”辛冠军不满地喝道。 “哥,这些不是自己人,他们是叛军!”辛敢当抬起双剑,横在胸前,厉声道。 “靠,不是吧?我连气儿还没喘匀呢。”辛冠军只感到全身一阵虚弱,无奈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气魔法师,出手!”那位魔法士官,一拉缰绳,侧身让开视野,厉声吼道。 “闪电雷击!”后排的魔法师瞬间已经完成了魔法咒语的准备,同时抬起手来,一排金黄色的闪电形成一片光潮,扑面而来,将二人同时淹没。 “啊——!”辛敢当和辛冠军从来没有和魔法师交过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防御气魔法中凌厉的魔法冲击,刚一接触,就被电得头昏脑花,全身发麻,身子凌空倒翻着跟头,直挺挺趴在地上。 “什么杀魔英雄,简直不堪一击!”看到二人被电翻在地,那魔法士官转头笑着说,那群士兵莫不哈哈大笑。 “你们该死……”辛敢当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身,想要向前去抓落在地上的勇者之心,却被一道电光再次掀飞了起来,重重栽倒在地,满嘴都塞满了泥土。渐渐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到一位魔法战士的影像缓缓朝他接近,一脚踢开了勇者之心,来到他的身边,拎起他的胳膊,按了一下他的黑魂印章。 “我的老天,长官,这两个家伙没说大话,他们真的杀了冥翼天魔……”那位魔法战士失声道。 “什么……,立刻把他们押解回浮舰,交给……”魔法士官的话渐渐化为模糊的混响,辛敢当木然看着那魔法战士挥起拳,重重击打在自己的后脑之上,接着眼前一花,陷入了昏迷。 第二章 逃兵?(一) 星河渡最高的建筑乃是供云上国政府内阁办公并居住的政府建筑——环殿。环殿座落在星河渡正中间五芒星辉汇聚之地——浮台之上,浮台比星河渡平均海拔高出二十五米,环殿在其上呈圆环形状修建而成,云上国政府各部门建筑均匀分布在圆环之中,而圆环中心的元首府则由坚固的花岗岩嵌套魔法水晶筑成一座冷峻高耸的城堡。这座城堡被人们称为至上堡,乃是云上国元首的居住地。城堡最上方的圆厅高高在上,作为云上国元首的办公厅。透过圆厅周围闪烁星光的透明水晶落地窗,厅中之人可以俯瞰整个星河渡,甚至是整个天河谷大地。所以圆厅也是云上国至高权力的象征,同时也代表着历届云上国政府的野心——成为整个天河谷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云上国首席大魔导师哥纳。克里默坐在圆厅中巨大的办公桌之后,埋头披阅着纷繁芜杂的政府批文,一大批关于处置黑魔法不死人的相关法案和警司总署行动报告被他抽选了出来,在身边高高摞成一叠。最上面的报告是新近处死的一批黑魔不死人的信息。一个个曾经在云上国身世显赫,钱多势大的权贵姓名罗列其中,并被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叉,以示这些人已经被警司行刑队处死。报告下方写明的执行人赫然是云上国魔法元帅夜。拉吉尔。 “元首阁下,侦骑带来了关于赤潮军情的急报。”一个浑身黑色魔法制服的矮小男人走进圆厅,熟络地来到哥纳。克里默的身边,轻声道。 “呃,杰克。”哥纳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面色惨白的矮小男子,微微一笑。杰克。金,云上国元首的内阁参谋,冷酷,果敢,阴沉,勇于决断,对于强势的首领有着绝对的忠诚,但是首领一旦失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另投明主。想要掌控这样一名手下,哥纳需要付出相当大的心血和精力,但是回报也相当可观,绝对物超所致。 “希望是好消息。”哥纳低下头去,淡然开口道。 “赤潮大军全军覆没……”杰克。金用鹰隼一般的眼神盯视着哥纳。克里默,小心地说道。 “嗯,继续……”哥纳面不改色地沉声道。 “十二王联军与其同归于尽,拜伦。雷奈等十二王全数阵亡。”杰克。金低声道。 “哦,这真是一场惨痛的悲剧……”哥纳。克里默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辉,谓然叹息道。 “这场战争只剩下两名战士活着回来……”杰克。金继续说道。 “哦。”哥纳挑了挑眉毛。 “匠族人,一个叫做辛敢当,一个叫做辛冠军。侦骑坚称他们是无耻的逃兵,将他们强行押解入了至上堡下的地牢,并收缴了他们所有的随身物品。”杰克。金低声道。 “逃兵吗?这是非常严厉的指控,他们应该有比较切实的证据。”哥纳。克里默低声道。 “奇怪的就在这里,他们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我查看了他们手腕上的黑魂印章,魔法记载显示的很清楚,其中一个乃是亲手杀死冥翼天魔的人。”杰克。金沉声道,“这样的人不应该是逃兵。现在问题出来了,我想要将这几个信口雌黄的侦骑押解入狱,并释放这两名立下大功的士兵,但是这些侦骑声称这是来自最高层的指令。我做了一下背景调查,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这些负责侦查的士兵全部都是绾朵芙副帅手下的前线将士。如果天河谷联军全军覆没的话,那么这些人本该是死人。但是他们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打扫战场的侦骑。那就是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逃兵。而最大的叛徒则是魔法副帅马蒂尔达。绾朵芙。” 哥纳。克里默抿着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或者,这并不是一场同归于尽的悲剧。十二王不顾士卒的死活,执意要在野外作战,终于遭到迎头痛击,而副帅们的军队在认清形势以后,退守诸城,以守为攻,终于成功杀死了冥翼天魔,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喔,”杰克。金眼神一阵急速的闪动,“这么说……绾朵芙副帅不但不是叛徒,而且是这场战争的功臣之一?” “也是下一任魔法元帅的候选人。”哥纳。克里默放下手中的鹅毛笔,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杰克。金的眼睛。 第二章 逃兵?(二) “嗯……”杰克。金谨慎地收敛了眼神中乱窜的光彩,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哥纳。克里默的注视,“这需要六国七族所有军队统一说辞,这并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但现在已经不是问题。”哥纳。克里默沉声道。 “侦骑们的说法,和这大相径庭……”杰克。金一丝不苟地质问道。 “他们只是在战场上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头脑发生了混乱,也许应该给他们放一个长假,让他们接受一些疗养。”哥纳。克里默此刻已经轻松地笑了起来。 “这……这是一场甚至是我都不敢想象的阴谋,十二王的副帅联成一体?借助赤潮的力量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简直是魔鬼本身才会使用的手段。”杰克。金终于忍不住惊叹道,“哥纳,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 “这是我和夜。拉吉尔之间的角逐,我不能确定你会倾向于哪一方。”哥纳。克里默坦诚地说。 “哦,你把我瞒了个结实,我一直以为你和夜。拉吉尔之间关系良好。”杰克。金苦笑着摇头。 “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这么想。”哥纳。克里默原本低敛的眼瞳向上一抬,露出一线惨碧色的阴沉色调,“不过,夜。拉吉尔已经战死。你想要加入的话,现在并不晚。我很需要你的全力协助。” “喔,哥纳,如果早知道你对于权力的饥渴如此之强烈,我根本不会去考虑效忠夜。拉吉尔,虽然她的家族势力和个人魅力在云上国数一数二,但是她并不饥渴,这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是致命的。”杰克。金森然一笑。 “现在,我们还有什么需要遮掩的线索,帮我好好想一想。”哥纳。克里默沉声指示道。 “第一,那些嘴没有把门的侦骑,得意忘形的家伙需要好好管束,他们既然会对我说出前后不一致的口供,他们也会对别人说出,需要立刻把他们调到边疆。”杰克。金沉声道。 “同意,你可以立刻用我的批示去办。”哥纳。克里默点头道。 “还有那两个唯一存活的士兵,他们被这群侦骑活捉进城,这一景象已经被人看到,而且不只一个,而是千千万万星河渡的公民。”杰克。金沉声道。 “蠢才,为什么他们不在当地结果这两个人?”哥纳。克里默轻声骂道。 “也许是他们不想担上杀死赤潮勇士的恶名,毕竟是杀死冥翼天魔的人。”杰克。金淡淡说道。 “哼。”哥纳。克里默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又或者……他们是不想杀这个人的子嗣。”杰克。金从兜里掏出一枚闪烁生辉的五芒星徽,丢在办公桌上。 五芒星辉的光芒折射着阳光,散发出淡淡的晕华,哥纳。克里默感到这晕华的刺目,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呻吟一般的长叹一声:“虞若萍……” “不错,虞若萍……”杰克。金轻轻敲击着桌面,“女武神的儿子,或者是孙子,或者是曾孙,天知道她到底有多大,所有关于她的传说都有着永生不老的味道。” “三百年前,她是五芒星台的高才生,从光明魔法中学到了永生之术……,那段日子,我永远记得。”哥纳。克里默说到这里,眼神中透出一丝铭心刻骨的伤痛,双手狠狠扣住自己的手掌,手指甲插进肉中却浑然不觉。 “什么,哥纳,你记得……你难道有三百岁了?”杰克。金大惊失色。 “我曾经用了几个匿名,混过了两百多年的岁月,不过现在我用的名字和三百年前一样,哥纳。克里默。哼,当初虞若萍的情人,也是被她无情抛弃的可怜人。”哥纳。克里默沉重地说。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永生之术的人……请原谅我的直率。”杰克。金双手一摊,坦然道。 “你的确很有洞察力。当初我曾经乞求虞若萍将她领悟的长生之术传给我,但是她无情地拒绝了,并出走佣兵国,成为了一名隐姓埋名的佣兵。我一生都在追寻她的下落,后来发现她成了玫瑰诗人,并成为了拜伦,英。米迦勒和大河陵的伙伴。”哥纳。克里默揉搓着手掌,强忍着心痛,缓缓道来,“拜伦,哼,当然啦,光辉灿烂的拜伦,威猛强悍的大河陵,甚至是永远冲杀在前的英。米迦勒都是比我强得多的伴侣。她弃我如敝履。” “但是你如何能够保持容颜不老……难道,黑魔不死术!”杰克。金恍然大悟地瞪圆了眼睛。 哥纳。克里默阴沉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我总算明白你和夜。拉吉尔的矛盾在哪儿了。她可是反对黑魔不死术的先锋。”杰克。金耸了耸肩膀。 “这些天使族的贵族,自己有了永生不老的天赋,却不让别人享有永生的特权。我和她的暗战由来已久,如今总算分出了胜负。”哥纳。克里默冷然道。 “绾朵芙副帅怎么会被你招揽,我记得她一直以来都是拉吉尔的跟屁虫。”杰克。金好奇地问。 “女人永远是感情用事的生物。”哥纳。克里默低下头在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哦,提醒我永远不要招收女性手下,除非是我自己的老婆。”杰克。金打了个哈哈,“那么,我们手头只剩下这两个活着回来的战士需要处理。既然人们已经看到他们,我们必须安置一个罪名给他们,然后将他们合法处决,干净利落,不招人话柄。” “叛逃罪已经足够。但是,我并不想杀死他们……”哥纳。克里默从桌子上拎起虞若萍的五芒星徽,放在眼前凝视良久,“对他们,我有另一套处置的方法。” “你是头,你说了算。”杰克。金一耸肩,“我立刻去处理一切。”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圆厅。 第三章 背叛 (一) 辛敢当醒来的时候,他的面门仍然胀痛难当,鼻子里麻酥酥地难受。他抬手抹了抹脸,却抹出一手的鲜血。他勉强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牢,阴暗,潮湿,毫无生气,而自己则处于地牢正中间的牢房之中。地牢的牢门大大地敞开着,惨绿色的魔法灯火在地牢走廊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周围散发着一股又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你们干什么——!”辛冠军愤怒地尖叫声忽然传入他的耳际,他猛然抬起头,发现几个魔法战士正拼命按住辛冠军,从他手上强行抢夺他的黑魂印章。 “叛徒!”辛敢当的胸膛立刻被怒火烧透,他从地上爬起身,奋力一跃,爬到一个高大的魔法战士身上,猛地一拳砸在他的耳后,那个魔法战士惨叫一声,耳朵居然被他打出血来,疼得缩倒在地。围住辛冠军的魔法战士身上同时闪烁出紫红色光华,身子宛如融化在空气中一般消失不见。辛敢当从这名被他制服的魔法战士身上跳下来,飞快地扭动身形,想要找到这些魔法战士的去向,但是他的身子刚刚转动起来,就有数枚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腰上,脖颈上,后脑上,他眼前一花,顿时被打倒在地,被人死死按住。 “哼,想和我们这些会空间换位的气魔战士比拳,真是不想活了。”这些魔法战士凶狠地用脚狠狠踢着辛敢当,将他的身子踢得满地打滚。 “弟!”辛冠军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健步冲到他身边,用身子往下一盖,将他严严实实地盖住。那些魔法战士恶毒的拳脚这下子全都招呼在了他身上,他受得几拳,顿时头一歪,非常及时地昏迷了过去。 “哥!”辛敢当从地上翻爬起来,反身盖住辛冠军的身子,不让周围的魔法战士再对他动手,于是魔法战士们又开始对他饱以老拳。他咬牙再挨得几拳,终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软绵绵地滚落在地,停止了挣扎。 这些魔法战士似乎还不想停手,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沙哑的女声忽然从地牢门口传来:“够了。对付两个赤手空拳的战士还需要用到空间换位,魔法战士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这句话不但让这些魔法战士停止了对辛敢当的毒打,而且令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满脸惭愧。这个发话的女子在云上国的军队中似乎有着无上的权威。辛敢当想要抬起头来,看看这个人是谁,但是他的头立刻被一名魔法战士用力踩住。 “赶快把黑魂印章取下来,不要再为难他们。”那女子躲在黑漆漆的地牢大门之后沉声道。 “是!”这些魔法战士先从辛冠军手上利索地将黑魂印章扯了下来,接着他们中分出两个人揪住辛敢当的手臂,一个人打开黑魂印章缠绕手腕的节扣,扣住他右手腕上的印章,用力向上拔去。黑魂印章上那条小黑蛇的蛇信被他们拽得一点点离开辛敢当的肌肤。但是在它最后一点分叉的蛇信即将脱出肌肤的瞬间,一道灿烂的绿色光花突然在他的手臂上爆开,无数魂魄愤怒而无助的悲鸣和呼啸充斥在整个地牢之中。一个个死在辛敢当手中的赤潮恶魔在人们的脑海中陡然出现,而这些恶魔生命最后时刻的惨景仿佛走马灯一般出现。蜥兵的咆哮,狼人的长啸,猛鬼的怒吼,青蛇的嘶鸣,恶魔火龙的拍翅声,巨兽人坠地的轰鸣,九头蛇怪河马般的怒号,冥翼天魔淹没一切的龙啸同时回荡在空中,所有魔法战士连同辛敢当齐声惨叫着,横七竖八地昏死在地上。其中几个魔法战士的耳边竟然流淌出黑色的鲜血。 地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辛敢当的黑魂印章“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最后几声嘶嘶的鸣响,仿佛烧红的烙铁落入水中。 在门外的红衣女子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地牢,弯下腰捡起这枚黑魂印章,放在眼前仔细观看,黑魂印章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她脸上被烈火烧灼的伤痕。她的眼中露出复杂难辨的神色:“最后的战士……天河谷最后的英雄人物。你本该有一个怎样光辉灿烂的人生啊。也许连拜伦。雷奈都无法和你相比。但是,如今你只能躺在地牢之中,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们的错。我们这些被欲望征服的人们,却要坐享这一场你们拼命得来的胜利。这真是世上最可悲的滑稽戏。而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演下去……” 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将黑魂印章小心地放入怀中,转头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吩咐厨房给他们最好的饮食,不要亏待了这两个……叛徒。” “是,绾朵芙元帅!”侍从低声说道。 第三章 背叛 (二) “我们胜利啦!我们战胜了赤潮大军!”报捷的风媒通过魔法门,通过坐骑,通过信鸽,通过浮舰,通过水晶球,通过一切可以最快传播到天河谷各个角落的手段散播着赤潮大捷的消息。 “拜伦。雷奈等十二王战死沙场,赢得胜利的是各国副帅率领的第二梯队!” “光荣属于圣殿副帅容。米达伦!” “光荣属于魔法副帅马蒂尔达。绾朵芙!” “光荣属于天龙族副王天威!” “光荣属于野泽族副帅山狮金瞳!” “光荣属于香水联邦副帅埃斯梅拉达!” “光荣属于灵魂社社长山本明幌!” “光荣属于佣兵国亲王刺瀛!” “光荣属于天马帝国副帅罗丝。詹姆士!” “光荣属于匠族副帅李忠!” 天河谷陷入了狂欢的海洋。云上国,野泽族,失落天国,人族四国,天龙族,魔龙族,甚至是地府都因为这次胜利而张灯结彩。整个天河谷淹没在一片魔法礼花的照明之中。各国副帅率领的部队乘坐着浮舰陆续从遥远的云台横岛返回,入驻星河渡的城市中央广场。聚集在星河渡的云上国公民们纷纷涌上了渡口和街道,对他们毫无保留的欢呼和喝彩,无数的彩带和鲜花被抛到了凯旋归来的各族将士身上,所有人都笑逐颜开。 在这一片普天同庆之中,唯一不协调的音节来自六国七族即将在环殿军事法院审判逃兵的消息。其他战士浴血沙场,但是这些士兵居然擅自逃离战场,弃自己的同伴于不顾,这让所有天河谷人都感到愤恨,尤其是那些亲属朋友死在赤潮战场上的人们。 “死刑——!”人们想也不想就发出愤怒的吼声,人群聚集在浮台之下,大声呼喊着,希望执政者严厉制裁这些无耻的逃兵。 “抛弃并肩战斗的同袍,抛弃作为战士的责任,从战场上撒腿逃跑,这是懦夫的行径,可耻的罪行。难道这样的家伙还有生存的必要吗?难道这样的家伙还配拥有呼吸的权利吗?我在心里和你们问着同一句话。但是,我们是文明的国度,我们有着自己的法制,而这些逃兵并不是云上国人。他们甚至声称自己不是天河谷人。他们是地府人,匠族人。那么,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辩解的机会,让六国七族,包括地府匠族长官来决定他们的命运。军事法庭将会在明日上午十点开庭,他们的命运也将在明日做出裁决!”内阁参谋杰克。金在中央广场上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说,煽动着人们对于叛徒的怒火。 “吊死他们——!”“不,砍头——!”“尊重军事法庭的裁决!”“他们被处死的时候,我们一定到场观看!”人们纷纷大声疾呼着,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看到这些叛徒得到应有的惩罚。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名字透过奔波四野的风媒传遍天下,成为了背叛和耻辱的代名词。人人对他们恨之入骨。而战争的真相,却已经被那些通天的魔掌严丝合缝地遮掩在重重谎言之下。也许,那些光辉灿烂的胜利永远只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才是真正属于天河谷的历史。 第四章 审判 (一) 第二日上午十点钟,负责审判逃兵的军事长官们在人群疯狂的欢呼声中鱼贯走上通向浮台的魔法升降台。这些都是号称在赤潮作战中曾经杀魔屠龙的英雄好汉,云上国,野泽族,失落天国,龙族,人族四国和地府幸存的最高指挥官。人们对他们大声喝彩,呼唤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抛掷着花环和彩带,用力鼓着掌,相信他们一定会为天河谷的联军烈士主持公道。 “如果他们知道这一次我们扮演的角色,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看着浮台周围狂欢的人群,山本明幌抚着身边的武士刀,脸上浮现出一丝妖异的笑容。 “你能再大点儿声吗?生怕别人听不见?”山狮金瞳瞪着金灿灿的眼睛怒视着山本明幌。白头鹰青面对于他一生的压制是如此的令他恐惧,以至于即使在他死后,金瞳仍然感到夜不安寝,而且身为一向直来直去的野泽族人,他对于阴谋有着天生的不适。 “怕什么?”刺瀛冷眼看着周围的云上国人,“尘埃已定,就算这群愚民发现了我们做的事又如何?天河谷已经落入我们的手掌。从现在起,我们才是世界的核心。” “你的自我感觉一直都这么好吗?真是让人羡慕。”容。米达伦懒洋洋地笑道。 “哼!”刺瀛听出了容。米达伦话语中尖锐的讽刺,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即又得意地昂起头,他才不用管圣殿的蠢才如何嘲笑自己,事实上,他已经将要成为佣兵国的国王,天下五十万佣兵的领袖,他的未来比起永远注定默默无闻的容。米达伦好上百倍,根本不用去理会这个酸人的调侃。 “为什么会有漏网的战士,那些打扫战场的侦骑既然能够抓到他们,就应该可以杀死他们!”香水联邦的埃斯梅拉达有些烦躁。在香水联邦的联邦政府里,她的家族势力并没有大到足以左右议会,如果这件阴谋泄露,她只能选择逃亡国外,这对于享受惯了香水联邦精致美食和流行时尚的她来说是致命的。 “请不要担心,各位元帅。”此时云上国内阁参谋杰克。金适时地走到众人面前,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元首阁下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应有的归宿。这一次的审判只是走个过场,而且,全部审判都在封闭的环殿军事法庭进行,没有任何泄密的可能。” “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直接杀了不就完了。”山狮金瞳仍然倍感不满。 “咳咳,”杰克。金走到山狮金瞳身边低声道,“如果代理大祭祀殿下愿意亲自操刀杀死这两个逃兵,我云上国感激不尽。不过我想事先提醒一下殿下,他们中的一个乃是女武神虞若萍的子嗣。” “什么?!”听到他的话不但是山狮金瞳,其他目高于顶的副帅将军们也都瞪圆了眼睛。 “我们元首阁下愿意亲自担下杀死女武神之子的罪责,这个军事审判的设立是为了将各位一起绑上他的战车。如果他日女武神要为她的子嗣复仇,我们当同心合力,共抗外敌。如果你们任何人愿意独自承担这一罪责,我们云上国上下无任欢迎。”杰克。金低头道。 “哦,呃,这个嘛,审判一下定个罪也是好的……嗯,我先进去了。”山狮金瞳虽然胆气粗豪,但是女武神这样的人物,他绝对不敢一个人去对付,不得不服从这个安排。 “请,请!”杰克。金和众元帅将军神色顿时变得一团和气,互相谦让着走进环殿,对于云上国办事不力的反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军事法庭位于环殿正北方一座宝石形状的雄伟大厅之中。室内的坐席足以容下五百人以上,裁判台呈半圆形,除了出席的九位天河谷将领,还有云上国元首哥纳。克里默,首席内阁参谋杰克。金,所以台上放了十一把椅子。全副武装的魔法战士和魔法师在厅中前后门以及各个要处挺身侍立。宽阔的听审席中,空无一人。 看着裁判台上十一个座位,天龙族副王天威冷笑一声:“那个家伙莫不是不来了。” “谋主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由他吧。”哥纳。克里默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昂首挺胸走上裁判台,选择了最靠中间的椅子,转过身来朝众位元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众人朝他纷纷点头,各自寻找了合适的座位,围绕着审判桌团团坐下。 哥纳。克里默看到众人都已经坐稳,立刻朝身边坐着的杰克。金使了一个颜色。杰克。金点点头,朝侍立在厅门口的魔法士官招了招手。 “带人犯——!”那位魔法士官立正身子,挺起胸膛,推开身边的大门,大声吼道。 第四章 审判 (二) 辛敢当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得仿佛要爆炸一样,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弟,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快一天了。”在他身边,辛冠军如释重负的声音赫然传来。 “哥,发生了什么事?”辛敢当颤抖地呻吟着,用力揉着太阳穴。 “我们的黑魂印章被那些王八蛋抢走了。”辛冠军愤愤然地说。 “哦,对,该死的叛徒。”辛敢当用手按住头,用力摇着,“奇怪,刚一失去黑魂印章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我杀死的所有赤潮恶魔的嚎叫,头疼得昏了过去,不知道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幸好我离得远。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动静。”辛冠军将一个滴着油的鸡腿递给辛敢当,“喂,吃点东西垫补垫补。” “哥,你还吃得下去啊?”辛敢当下意识地接过鸡腿,“你不紧张吗?你不着急吗?” “急有个屁用,能让这铁笼子炸出个洞吗?吃饱喝足了再说吧。”辛冠军一边拼命啃着另一只鸡腿,一边没心没肺地说。 “谁给咱们的?”辛敢当也感到异常饥饿,于是也学着辛冠军的样子大嚼了起来。 “那群魔法战士呗。也不知道他们忽然发的什么慈悲?”辛冠军吃完鸡腿又开始去挖那只烤鸡的其他部分,就着面包大口大口吞咽。 “不是死囚饭吧?”辛敢当没精打采拿起一片面包,就着鸡腿嚼着。 “噗——!”辛冠军听到他的话,一口将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脸色吓得煞白,“不是吧?我们辛辛苦苦为天河谷玩了半天命,他们这帮王八要杀我们?”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哥,你天天往秘藏博物馆钻,不是连这些历史记载都没看罢?”辛敢当无力地靠在铁栏杆上。 “我们是冤枉的——”辛冠军丢下烤鸡面包,扒住铁栏杆声嘶力竭地吼道,“谁来救救我们——!” “哥,省省吧,整个天河谷的英雄都死光了,谁会来救我们。”辛敢当有气无力地说。 “带人犯——!”洪亮的声音从地牢走廊中传来,如狼似虎的魔法战士从门口钻进来,将二人手上脚上都套上锁链,然后带着他们走出牢房,一路推推搡搡地向上层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少层楼梯,过了多少层门户,二人终于走出了正厅大门,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阳光。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周围围绕着绵延不绝的环形建筑群,在建筑群的中间布满了花坛、草坪和喷泉,看起来是一个非常悠闲舒适的所在。在他们身后,至上堡高耸入云的水晶状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顶女王的桂冠,典雅精致。他们想象不出,自己竟然被关押在这样一座美丽的建筑之下。 魔法战士用力地推搡着他们,强迫他们一路朝北走去。军事法庭宝石状的建筑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森寒的阴气随风吹来,令二人瑟瑟发抖。 “弟……”辛冠军哆哆嗦嗦地看着辛敢当,脸色由白转青。 “大哥,别怕,有我在,谁敢动我们,我跟他们拼了。”辛敢当咬牙切齿地说。 “啪”地一声,一个魔法战士用剑背狠狠抽了辛敢当脊背一下,将他打得向前跌出四五步:“死到临头还敢讲大话。” “我们不是叛军,你们才是叛军!如果我能逃出升天,我一定会回来,将你们斩尽杀绝。”辛敢当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如火,厉声说道。 “简直活腻了!”那个魔法战士举起手中的战剑对准辛敢当的脖颈就要狠狠砍下来。 “住手!”一个清越的女声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浑身红甲的魔法士官率领着十几名火魔战士从军事法庭侧面的办公厅里走出来。 “塞侬少校!”押解辛敢当和辛冠军的气魔战士们连忙挺直身形,庄重敬礼。 “绾朵芙元帅号令我接手人犯,你等退下!”塞侬少校厉声道。 “是!”这些气魔战士无奈地同时点头,狠狠瞪了辛敢当一眼,再次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列队离开。 “不得对他们动粗,在没有定罪之前,他们仍然是无辜的。”塞侬少校盯着辛敢当和辛冠军,沉声说道。 “是!”这些火魔战士同声应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同时望着这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魔法士官,半年之前,辛敢当曾经在山狮金瞳的爪下保住她的清白,半年之后,她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成为了山狮金瞳的同伙,这中间的变化,只能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难怪多愁善感的天河谷人喜欢用沧海桑田来形容世事的难测。 “走吧,审判团的人已经到齐!”塞侬少校一拍辛敢当的肩膀。辛敢当奋力一晃肩膀,甩开塞侬少校的手,昂首挺胸,大步走进了军事法庭。塞侬少校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口中一阵干涩,轻轻叹了一口气,随着他一起走进了法庭。 军事法庭内所有背叛十二王的联军统帅都木无表情地坐在高高在上的裁判席中,用冷漠无情的眼神注视着被押解上来的辛敢当和辛冠军。 辛敢当昂起头,不甘示弱地瞪圆眼睛回视着这些联军叛徒,他心里紧紧记着每一个战死的联军英雄的嘱托,杀死叛徒,为他们复仇,现在,这些叛徒就在自己的眼前,他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他们一个个用嘴咬成碎片。 第五章 审判 (三) “地府护卫军甲弓手辛敢当?”杰克。金一边低头看着桌上的资料,一边用平板的声音问道。 “我是玫瑰诗人辛敢当!”辛敢当昂首大声道。 “玫瑰诗人……档案里并没有这样的记录。”杰克。金抚了抚脸上的水晶单镜,“什么时候加入的玫瑰同盟?” “远征的第二天!”辛敢当说道,“不但是我,我哥哥辛冠军也是玫瑰诗人。” “谎言!雷奈大人并没有通知我们他招收了我的士兵做玫瑰诗人,资料里并没有任何显示。”地府兵团师长李忠颤抖地开口道。 “李忠,你这个叛徒!朱红血城上,你打开城门,放赤潮军入城,害死了十数万人族战士,现在你却说我是叛徒!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耻之辈!”辛敢当厉声吼道。 李忠被他的怒吼勾起了对于亏心往事的回忆,一时之间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是玫瑰诗人,你的玫瑰章呢?”香水联邦副帅埃斯梅拉达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明知故问什么,我的玫瑰章早就被人收走。”辛敢当怒道。 “没有玫瑰章,就证明不了你是玫瑰诗人!”埃斯梅拉达用力一拍桌子,厉声道。 “咳咳,各位不要激动,按照程序,我们要继续审理他们临阵脱逃的问题。”杰克。金仍然继续用自己平板的声音说道,“他们所属的连队归地府护卫军师长李忠直辖,对于他们的叛逃,李将军,你有什么补充吗?” “他们……他们……”李忠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他们在我军和赤潮军交锋时,擅自逃离岗位,躲藏到大战结束才跑出来。他们所属的都队全军覆没。他们并没有尽到士兵的义务,理应受到制裁。” “放屁,我和大哥参加过朱红血城战,殿后战,独眼巨人突击战,鬼门关守城战,最后的决胜战,我们杀死过超过十个敌人指挥官,杀死过九头蛇怪,杀死过冥翼天魔,作战到最后!真正率领我们赢得胜利的是十二王,而不是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叛贼。”到了这个地步,辛敢当已经知道难逃一死,索性豁出性命骂个够本,“刺瀛,大河陵殿下说了,要让所有幸存的战士记住你这张丑脸,如果活着回来,一定要杀死你这个贪恋权位草菅人命的卖国贼。” “该死的小子!我现在就杀了你!”刺瀛勃然大怒,就想从椅子上窜起来,却被一旁的山口明幌和埃斯梅拉达一把拉住。 “山口明幌,你这个灵魂社的败类,大战之前你派出刺客暗杀领主殿下,带着一万魂师连夜逃跑,简直是万人唾弃的卑鄙小人!”辛敢当骂完刺瀛又骂山口明幌,连点火头,一时之间骂得痛快淋漓。 “该死!”山口明幌阴沉地冷哼了一声。 “埃斯梅拉达,你在战场上抛弃你的丈夫,另寻新欢,你丈夫让我告诉你,他是怎样死的!”辛敢当瞪视着埃斯梅拉达怒喝道,“他率领三万郁金香重步兵杀入赤潮阵中苦战三天,战斗到最后一人,他要我告诉你,这就是被你抛弃的人做的事。你心中仍然无悔吗?” “克劳德……”埃斯梅拉达秀目一黯,微微低下头去,轻轻咬了咬嘴唇,又再次昂起头,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漠表情。 “马蒂尔达。绾朵芙,死在战场上的十万魔法战士要我向你索命,你可知道!”辛敢当转头望向一脸苍白的绾朵芙元帅,厉声吼道。 绾朵芙元帅在这一瞬间生出一丝无助的感觉,忍不住朝身边的哥纳。克里默看了一眼。 “容。米达伦,你这个无耻的败类,撤走了光明师兵团,让自己的同胞惨死沙场,就算天使族枉死的冤灵会放过你,你的良心也会折磨你终身!”辛敢当望向身子一直往后缩的容。米达伦,瞪大了眼睛怒吼道。 容。米达伦闭上眼低下头,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想听见的痛苦表情。 第五章 审判 (四) “山狮金瞳,野泽族人永远冲锋在前,你却在战场上溜之大吉,你根本不配做野泽族人!”辛敢当的眼睛扫向目光闪烁的山狮金瞳,破口大骂。 “吼——”山狮金瞳低吼一声,勉强压抑住自己想要咬人的冲动。 “天威,你这个老畜牲,不但不去帮助自己的族人作战,还用雷电封锁了云台横岛,断了我们的退路。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条老爬虫!”辛敢当厉声道。 “混账!”天威从来没有别人这么冒犯过,他用力一拍桌子,大发雷霆。 辛敢当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天马帝国副帅罗丝。詹姆士脸上:“你是罗丝?” “是。”罗丝。詹姆士的一双秀目此刻已经被泪水浸透,她颤抖地注视着辛敢当,等待他的谩骂。 “你哥哥双翅王要我问你他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他!”辛敢当厉声道。 “我,我……”罗丝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忽然用力一推桌子站起身,转身推开法庭的后门,冲了出去。 整个大厅内所有人都被辛敢当接二连三的怒骂惊呆了,个个呆若木鸡,一时之间厅内鸦雀无声,气氛沉闷异常。 “咳咳,辛敢当,辛冠军,你们的黑魂印章我们已经查过,根本没有任何杀敌的记录,你们所说的战斗经历没有任何凭证。”杰克。金没料到辛敢当在法庭上会有如此表现,他怔了良久才终于开口说话,继续他早就演练纯熟的栽脏手法。 “那个……我们的黑魂印章是被你们抢走的……”一直躲在角落里装做路人的辛冠军此刻听到杰克。金的话,终于忍不住开口。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证明他们作战经过的黑魂印章,现在这个证物没了,他顿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禁发起急来。 “这么说李忠将军关于你们作为逃兵的证词属实,现在由本军事法庭主裁官宣布你的罪行,并进行表决。”杰克。金飞快地说完,将目光移向身为主裁官的哥纳。克里默。 哥纳。克里默看了看一脸悲愤的辛敢当和辛冠军,轻轻咳嗽一声,开口道:“叛逃罪是卖国行径,应处以最高刑罚。各种证据都已经呈现在堂,足以让我们做出判断,现在可以表决了。”说到这里,他朝坐在角落的李忠礼貌地点了点头:“李师长,他们是你的战士,你认为如何?” 李忠没想到哥纳会把球抛给自己,让自己成为第一个判决辛敢当和辛冠军的罪人。他的心脏不争气地颤抖了一下,但是看到周围所有同谋者望向他的阴寒眼色,他更感到一阵恐惧,终于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有罪!” “李忠,你这个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辛敢当还没来得及开口,辛冠军已经破口大骂了起来。 听到辛冠军的谩骂,李忠低下头去,眼睛谁也不敢看,只能盯着桌面发呆。 “有罪!”天威,刺瀛和山狮金瞳同时说道。 山本明幌用手轻轻一敲桌面,低声道:“有罪!” 埃斯梅拉达咳嗽了一声,扶住桌面挺起胸膛,冷然道:“同意有罪!” 容。米达伦用手糊了糊头上凌乱的金发,忽然开口道:“我弃权。”说罢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军事法庭。 绾朵芙元帅看着米达伦远去的背影,神色一动,但是哥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马蒂,你认为如何?” 绾朵芙元帅转过头看了一眼哥纳深邃的墨绿色眼睛,心头一颤,喉头感到一阵哽咽,哑声道:“我同意有罪。” “我认为有罪!”杰克。金举手道。 哥纳点了点头:“我也认为有罪。那么现在是九票赞成,两票弃权,对于辛敢当和辛冠军叛国罪的指控,正式成立……” 第六章 裁决 (一) “我们没有叛逃,真正叛逃的,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叛徒!”辛敢当大声吼道。 “我们是匠族人,是没有祖国的,什么叛国罪,加不到我们头上!”辛冠军也急得哇哇大叫。 哥纳。克里默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二人的嘶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李忠师长把裁决权交给了我,但是他们的叛国罪在云上国是不成立。如果对他们进行处罚,是一个很难以抉择的问题。” “嗯?”本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宣判二人死刑的众人纷纷吃惊地叫出声来,显然他的话出乎意料。 “云上国一向以来有一个传统,就是要给死刑犯一个赎罪的机会。他们既然一直声称不是逃兵,而是英雄,那么就让他们在赎罪竞技场里洗清自己的嫌疑。让天下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英雄,还是懦夫。”哥纳。克里默沉声道。 “你要把他们放到赎罪竞技场里?”杰克。金脱口问道。赎罪竞技场是一个云上国富豪们利用死刑犯来满足自己感官刺激的角斗场。罪孽深重的罪犯和作恶多端的魔兽在被警司魔法掌刑官们逮捕之后,由法院做出裁决,将他们判入赎罪竞技场,通过彼此间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杀伐,或者饱受折磨,或者一命呜呼,或者成为权贵们的宠儿玩物。很多黑道上的魁首都会把赎罪竞技场上的胜负开出赌盘,吸引世界各地的权贵竞赌,这样大规模的赌局渐渐发展到几乎所有云上国的富豪权贵都倾情参与的地步,暗赌也成了明赌,云上国政府对于这个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可悲的是,即使云上国政府想管都无从管起,因为政府机构中的权要都和赌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牵一发动全身。当初魔法元帅拉吉尔曾经想取缔赎罪竞技场,却最终不了了之,可见其中牵绊之深。 除非是出类拔萃的猛士,否则罪犯在赎罪竞技场里所受到的折磨必然十倍于死亡,这也是为什么杰克。金对于哥纳的抉择感到震惊的原因。 “这是他们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这对他们至少是公平的。”哥纳。克里默淡淡说道。 “哥纳,你到底想干什么?”绾朵芙元帅失声道,“他们就算再勇猛,毕竟是少年,根本无法和竞技场里的魔鬼较量。这样的惩罚,比死刑更可怕!” “如果他们没有说谎,那么杀死过冥翼天魔的人,怎么会打不赢竞技场中的凡夫俗子。如果他们说慌的话,那这样的惩罚是恰如其分的。”哥纳说到这里,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狰狞的得色,仿佛一只饥饿的魔鬼终于抓到了芳香的猎物。 “把他们带下去!”绾朵芙猛然站起身,用力一挥手,立刻有魔法战士左右钳住二人,将他们推搡出厅,厅外辛敢当和辛冠军愤怒的吼声将军事法庭的墙壁震得嗡嗡直响。 所有没有参与阴谋的人退出大厅之后,裁判席上顿时人声喧沸。绾朵芙,山本明幌,刺瀛,金瞳,埃斯梅拉达,天威同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向哥纳。克里默质问着他的抉择。显然这些人都希望辛敢当和辛冠军速死,以免节外生枝。 “各位,请听我说。”哥纳。克里默胸有成竹地一抬手,“我们都同意共同担起杀死虞若萍子嗣的罪责。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虞若萍如果在世的话,一定会前来找我们复仇。到时候你们想被各个击破,还是大家聚集一处,施以反击?” 第六章 裁决 (二) 众人听到这话,刚才激动愤怒的心情同时冷静了下来。 埃斯梅拉达思索了一番,开口道:“你想通过赎罪竞技场的演出,吸引女武神的注意,让她按耐不住,主动前来解救她的子嗣?” “正是,这样我们有从容布置的时间,而且我们也决定了与她作战的时间和地点,打破了她行动的节奏。”哥纳。克里默沉声道。听到他的话,人们纷纷陷入沉思,仔细思索着个中的得失成败。 “嗯,好办法,既然这样,我们可以现在云上国留一段时间,等待女武神的出手。”山狮金瞳头脑最简单,也最容易陷入哥纳的思路,他摸着下巴,连连点头,第一个赞同。 “但如果辛敢当在赎罪竞技场中表现出色,人们会对他们是否是叛徒产生怀疑。”山本明幌尖刻地指出了这个计划的破绽。 “我会让最顶尖的对手出场,你们也许不会相信,为了支持云上国的财政,我国政府曾经秘密向整个天河谷买进最凶恶的罪犯和为祸最凶的魔兽以制造豪赌的契机,增加政府的秘密收益,这些对手足以让任何高手栽跟头,尤其是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哥纳冷笑道,“我会让他们一点点折磨这两个小子,直到我们有虞若萍的消息为止。” “你似乎很恨女武神……”刺瀛皱眉道。 “这是我的私事。”哥纳眼中泛起一片冰寒。 “也好,我检查过他们的黑魂印,虽然他们做出过很漂亮的绝杀,但是很多战斗并不是他们独自完成的,也有很多勇者的配合。所以,我认为他们的个人本领远未到纯熟的地步。在赎罪竞技场上,他们是无法获胜的。”杰克。金思索良久终于沉声道,“但是,唯一的不妥是赎罪竞技场一向价格昂贵,观看的都是富商权贵,很难想象女武神会很快得到消息。” “那就把它做大,办成一个举国的盛会。”哥纳。克里默嘴角微微一颤,露出一个即使穷凶极恶者看到都会胆寒的笑容,“让所有天河谷的人都能够看到这次竞技对决。” “免费门票?”杰克。金问道。 “不但免费门票,还要在浮台之下的悬空阁举行,在整个星河渡的正中心,天河谷的正中心。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虞若萍的儿子是如何被折……,是如何被惩罚的。”哥纳。克里默冷然道。 “请等等,如果辛敢当在临死之前不顾一切向观众喊出战争的真相,即使人们不信,也会心存疑虑,这样我们辛辛苦苦做的遮掩功夫不是白费了?”刺瀛大声反对道。 “放心,我会让气魔师为他们加上电封喉的魔法,他们绝对发不出一点声音。”哥纳。克里默的脸上肌肉一松,一丝恶毒的狞笑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脸颊之上。 “记得提醒我不要做你的敌人。”山本明幌冷冷地看着他,低声道。在座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都敏感地发觉到从哥纳。克里默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一种负伤的野兽才会发出的怨毒杀气。 第七章 悬空阁竞技场 浮台与星河渡之间有着二十五米的距离,云上国的气土两系魔法技师们利用精微奥妙的气土混合魔法在浮台和城市中央广场之间的空间中创造了一片透明悬空的建筑,人们称它为悬空阁。整个建筑由十万八千片魔法水晶通过浮壤镶嵌成扁圆柱型,玲珑剔透,闪烁生辉。悬空阁周围有着可以拆卸的悬空坐席,供各国政要和观众欣赏阁中赛事。这是云上国每年用来从三十万魔法战士中选拔魔法士官的大型竞技场。每隔四年,云上国水火风土四系魔法战士和七系魔法师也会在悬空阁举行大型比武,以决定哪一系魔法在天河谷独领风骚。天河谷最吸引人的竞技大赛——天空勇者赛也在悬空阁中进行。每隔十年,整个大陆的斗士,武者,驯兽师,魂师,魔法师,魔法战士,幻术师,圣骑士和野泽变形师都会在这场举世瞩目的天空勇者赛中登场献技,以求得天下武神的头衔。 所以悬空阁是云上国独特的演武阁,在各种各样的大型比武和竞技中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乃是天河谷强者们显示实力的舞台。云上国的政府也乐于利用悬空阁上的活动来激发军队的士气同时宣扬云上国的财力,吸引更多的商机。 但是,赎罪竞技场中的比赛从来没有在悬空阁中举行过。悬空阁一向是英雄好汉大展身手的所在,这里容不下罪孽深重者踏足。但是,当军事法庭做出对天河谷叛徒们的裁决之后,这块圣洁之地却要迎来一连串以重刑犯为主角的生死决斗。 老成持重者们和对于悬空阁寄托了深厚感情的云上国公民对于这样的决定,持否定和反对的态度。但是更多的人却迫切地希望看到这一次赤潮作战的逃兵在悬空阁内受到应有的惩罚,尤其是那些亲友死于战场的军属。而那些一直致力于在赎罪竞技场里开设赌盘的黑道巨头们更从中嗅到了浓厚的铜臭味,仿佛闻到粪臭的苍蝇从阴暗的角落里飞舞出来,不顾一切地在城市各个角落抛出赌盘,制造舆论,驱动着云上国乃至整个天河谷的人们竞相押注。政府的大力支持,各路阴暗势力的推波助澜,赌场老板们的大力吆喝,再加上天河谷人本来就喜欢凑热闹的天性。消息才放出去不到十天,整个云上国乃至天河谷都开始为这件所谓的“盛事”而感到莫名的兴奋。 “天河谷需要这样的热闹。” “是啊,因为赤潮的到来,我们很久没有举办过盛典了。” “这是一个旅游出行的好机会。” “亲眼看着叛徒受到惩罚,这实在是大快人心。” “免费门票,还有机会发一笔小财,真是不去白不去。”人们纷纷奔走相告。 云上国对于政府的支持率大幅度攀升,哥纳。克里默身上的光环并没有因为这项安排的过度残忍而褪色,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预期的走向按部就班的进行。但是,第一次设立这种大型赎罪竞技场表演的他即使安排如何周密细腻,有些事情仍然渐渐偏离了他为自己,为天河谷未来的命运所写下的剧本。 “快开门,有消息!”被夜魔会秘密雇用的风媒催促着胯下的快马泼风般冲入该会秘密据点大门。夜魔会是一个在星河渡黑道新兴的帮会,以走私各国金币、贩卖坐骑和魔法道具起家,在聚集了一定的资金之后,开始了对于地下赌场这盘肥肉的强势介入。如今他们用近百枚火焰金才成功雇用的暗影风媒终于为他们带来了想要的情报。 “关门,带人进来。”一个尖厉的声音从秘密据点内部的分金堂中响起。 “轰”地一声,秘密据点的大门被两个雄壮高大的野泽族壮汉用力关上。进得房来的暗影风媒得意地将自己头上歪戴的宽檐帽摘下来,朝其中一个野泽汉子手中用力一掷,在一位美貌人族少女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内房的分金堂。野泽汉子探手接住他的帽子,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的帽子在门边的衣架上挂好。要取得云上国的公民地位,必须要精通一种以上的魔法,这是普通的野泽族人无法做到的事情。而想要在云上国享受这里的优质生活,野泽族人不得不通过偷渡前来,过着没有身份的地下生活,这也让他们不得不忍受来自云上国合法公民的歧视。 “法兰克。迪墨,我的好兄弟,快把好消息告诉我。”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分金堂内洪亮地回响着,久久不绝。 被称为法兰克。迪墨的暗影风媒左眼一颤,忽然从正常的颜色化为一片漆黑,仿佛一枚闪亮的黑明珠。全黑色的左眼正是魔族的象征,显示着他们身上远古恶魔的血统。魔族人一旦面对强大绝伦的势力,往往忍不住露出这一丝恶魔的象征,借此提升自己的潜能,面对将要出现的危机。如今他所面对的人虽然只是笑着打招呼,但是已经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慑力。 分金堂内发话的人是一个身材瘦小,精神抖擞的青年。他吊儿郎当地坐在一张堆满了云上国火焰金和地府大金元的桌子后面。和法兰克。迪墨一样,他有着属于魔族的褐色皮肤,颜色略浅,透着一股贵族气。他的眼睛是棕色的,眼仁仿佛启明星一般闪亮,嘴角永远斜向上裂开,露出一丝充满蛊惑的笑意,仿佛是狞笑,又像是感慨,令人无法分辨他是敌是友。 “尊敬的德波特。星河先生。”法兰克。迪墨用手抚胸,恭敬地鞠了个躬。 德波特。星河,一个蚁族权贵和魔族妓女所生的后代,个子矮小但是生性高傲,天生不甘人下,曾经在星河渡著名的光武者导师门下学艺,艺成出师后一个人出入地府,通过倒卖龙元和地府大金元获得第一桶金,然后开始了金币倒卖和魔法道具走私的生涯,十年之内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黑帮小卒成长为统领三千手下的夜魔会之主,星河渡三大黑帮头子十五次派人围剿夜魔会势力,甚至请来了耗资巨大的名将级魂师,都没有动得了他的分毫,反而有一位著名的黑帮头子因为败露了行踪,被他在闹市中徒手击杀。从此星河渡黑道正式承认了这个仅仅崛起不到十年的新势力,而这位德波特。星河也成为了臭名昭著的闹市屠夫。在这样一个新锐黑帮头子面前,即使是骄横跋扈的魔族暗影风媒也不敢怠慢。 第八章 悬殊的赌局 (一) “果然不负我的期望,法兰克,来,坐。”德波特。星河朝自己桌前的一把椅子指了指。 法兰克。迪墨谨慎地再次行了一个礼,坐到德波特。星河的对面,沉声道:“我已经搞到了第一天出场的对手名单。他们是……” 德波特。星河一抬手,阻止了他的继续发言:“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出场的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如果这些叛徒真的如哥纳。克里默所说的一样,是匠族的逃兵,那我随便派一个小弟上场,已经杀了他们。现在地下赌场的盘口都集中在赌这两个小子是在第一轮被杀死,还是在第一轮被打残废,赌这两个小子能活过一天,还是能活过两天,赌他们是要被折磨致死,还是直接死在决斗中。赌他们死在连环杀人犯手中还是死在强奸犯手中,是死在人手中,还是死在魔兽手中……” “星河先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显得第一天出场者的名单……”法兰克。迪墨忍不住说道。 “唉,”德波特。星河再次打断了他,“法兰克,我给了你一百个火焰金,这是暗影风媒一年的收入,我要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你该知道。” “这,星河先生,我……”法兰克。迪墨踌躇了起来,手偷偷探入裤兜中,轻轻抚摸着里面一张价比黄金的羊皮纸。 “我想问的是,这两个小子真的是逃兵吗?”德波特。星河眼中掠过一阵专注兴奋的神色,一双色彩分明的棕眼睛紧紧盯住法兰克。迪墨。 “星河先生,我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打探情报,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法兰克。迪墨心头罕有地感到一阵彻骨寒气,话语中透出无法控制的颤抖。 “星河渡太广阔了,四面八方的长风中总会刮来各种各样新鲜的消息。你是星河渡价最高的暗影风媒,既然连我都能想到问一下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逃兵,你是干这行的,难道没想过吗?法兰克,你和我都知道,你比这要强得多。”德波特。星河微笑着说。 “……”法兰克。迪墨缓缓低下头,不敢和德波特精光闪烁的眼睛对视,手心缓缓渗出汗水。 “我猜你现在的裤兜里还收着一则消息。但是你不想卖给我,仅仅在星河渡就还有两家比我出价高得多的黑道豪门。整个天河谷,出价高过我的,至少有二十家以上的黑道家族。但是既然你已经收了我的钱,我希望你能够履行作为暗影风媒的职业守则。你要知道,破了行规的黑道中人,下场总是很凄惨的。”法兰克。迪墨说到这里,淡然一笑,“我记得,三年前,你不是星河渡第一暗影风媒,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外号叫做鬼影子。” “是,鬼影子罗伯特。阿挈迪墨。”法兰克。迪墨胆战心惊地说道,“传说他破了行规,后来失去了踪迹。” “他没有失踪,他一直都在这儿。”德波特拍了拍桌面上一枚焦黑色的人头骨,咧嘴笑了笑。 第八章 悬殊的赌局 (二) 冷汗瞬时从法兰克的头上滚滚流下,他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双腿一软跪倒在德波特的分金桌前:“对不起,德波特先生。我绝对不是财迷心窍,但是这则消息是在干系太大,我是怕你会受到牵连。” “法兰克,我们夜魔会虽然只有三千人,但是三千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暴徒。不错,现在我们被星河渡那些勾结政府的黑道家族逼迫得很被动,但是我们随时都在等着翻身的机会。你实在太看轻我这个闹市屠夫了!”德波特冷然道。 “是,是!正是因为这个消息牵涉到了政府和军队的丑闻,我才想要卖给有着军方背景的洛克菲家族和有着官府背景的罗刚家族。希望他们能够花钱平息这则消息,这样比较安全。”法兰克惊慌地解释道。 “让我猜猜,这两个小子果然不是逃兵?”德波特兴奋地一拍桌子,大声说。 “嘘,”法兰克吓得浑身是汗,连连做出噤声的手势。 “他们在赤潮作战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德波特好奇地问道。 “英雄!”法兰克将头凑到德波特耳边,小声说,“整个赤潮作战,他们是前线活下来唯一的战士。我虽然问不出他们具体的战绩,但是据说至少有十个千人以上的赤潮指挥官是被他们杀死的。真正的逃兵是……” “什么!!?”德波特虽然早就猜出这其中有些古怪,但是乍一听到如此天翻地覆的消息,即使以他黑道魁首的定力也无法维持镇定。 “具体情况都在这张羊皮之中,我从即将被押赴边疆服役的气魔战士口中问出来的。”法兰克将兜里的羊皮纸老老实实地递给德波特。 “这,这,这,这么说……,他们不杀人灭口而要把这两个人拉出来示众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五芒星徽?”德波特看着羊皮纸上所画的图样激动地问道。 “我查过了,这是女武神虞若萍的信物。这说明,其中至少有一个人是女武神的子嗣。”法兰克低声道,“这些家伙之所以要将他们放入赎罪竞技场,是希望引来女武神救援,然后……”他做了一个斩首的姿势。 “老天,我以为我已经够胆大包天了,没想到还真有胆边生毛的。”德波特啧啧称奇,“杀女武神,简直是弑神嘛。” “所以,星河先生,这条消息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政府的走狗将他们关押在至上堡下的地牢中,每天只给他们发霉的面包和脏水,勉强维持他们的生存。确保他们无法发挥出任何战斗力,只能成为被折磨致死的受害者。至于赌盘,也不过是瞎胡闹,骗人钱财的把戏。谁也无法在这种胜负一目了然的战斗中赚钱。”法兰克摇头道。 “如果是十年前,这种赌盘的确赚不到钱。但是既然这条消息到了我的手里,而云上政府已经被哥纳。克里默腐化了整十年,我倒可以想个办法狠狠赚他一笔。”德波特。星河冷笑着站起身,用力一推分金桌上高高摞起的金币,这些金币仿佛黄金形成的瀑布哗地一声落入法兰克的怀中,“这些是我预付的定金,你替我找几个至上堡的狱丁,我要让这两个家伙坐在哥纳。克里默屁股底下吃香喝辣,尽情享受云上国的好客热情。这一次的赌盘,我押他们能赢!” 第九章 一线生机(一) 至上堡下的地牢之中,霉烂湿气充溢在空气中,令人窒息难受,阴森冰冷的堂风从地牢通往走廊的大门门缝外传来,刺骨如刀。硕大的老鼠在蟑螂丛生的地牢石板地中来回爬行,寻找着掉落在地的残羹冷炙,或者已经死亡囚犯的残肢断臂。在地牢正中央牢房中的两个囚犯此刻并肩躺在地上。他们在地牢中已经被囚禁了快半个月。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士兵给他们送来黑面包和一点点浑浊的凉水,但随着赎罪竞技场大赛渐渐临近,他们连黑面包都吃不到了,只剩下一点点脏水来维持生命。现在的他们饥寒交迫,生存的希望渐渐开始远离,所有曾经拥有过的希望、梦想、憧憬和信仰逐日地淡化,只剩下对于求生强烈的执着残存在他们半死不活的躯壳之中。 一只健硕的老鼠从关押他们的铁栏外钻了进来,朝着其中一个囚犯平摊在地上的手掌爬去,小心地看了看他无声无息的样子,以为这个庞然大物已经死亡,于是放心大胆地张开大牙,对准这只手掌狠狠咬去。就在它的上下牙即将合拢的瞬间,那只手掌忽然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攥住它的头,用力一捏,捏碎了它的脖颈。 “哥,新鲜的耗子肉。”辛敢当攥着这只死老鼠,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将嘴凑到老鼠的脖颈,咬破鼠皮,将鼠血吸得一干二净,接着双手一撕,把鼠尸分成两片。他把较大的一片递给一旁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辛冠军:“哥,醒一醒。” 死老鼠身上散发的腥臭味顿时将已经饿得半死不活的辛冠军惊醒。他从地上艰难地撑起身,一把夺过死耗子肉,三口两口生吃了下去,连掉在地上的老鼠尾巴都没有放过。看着大哥吃好,辛敢当才将手里剩下的一小片老鼠尸体大口大口吃将下去。 辛冠军吃下这半只老鼠,胃里恢复活跃的胃酸激荡着胃壁,令他感到一阵筋疲力尽的疼痛。他躺回地上,呻吟了几声,终于低声说道:“弟,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还不到时候,他们要把我们丢进一个什么什么竞技场去。”辛敢当也重新躺回地上,有气无力地说。 “这些该死的叛徒。我们本来是英雄……”辛冠军半死不活地哼唧着。 “哥,坚持住,我……我们要在竞技场中证明自己……证明……”辛敢当说到这里,头脑一阵发昏,此刻关于任何证明自己,为天河谷将士复仇的心思都过于奢侈,他一旦想起,就感到头昏脑胀,浑身无力。现在的他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力气。 “不要痴心妄想了。这帮王八蛋把我们饿成这样,就是要我们没有力气打架。赎罪竞技场上,我们……我们死路一条……”辛冠军喃喃地说。 “要坚持到最后……我……我们是有使命的。”辛敢当挣扎着维持自己最后一丝信念。 “弟,你说我死了之后,能上天堂吗?”辛冠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当然。我们都会上天堂。”辛敢当闭上眼睛。 “再见到克莉丝汀……天堂里可没有什么魔法教官……呵。”辛冠军说到这里,傻笑了一下,头一偏再次陷入了昏迷。 “哥,你振作一点……”辛敢当一把攥住辛冠军的手,轻轻摇了摇,却不见一点动静。 “哥……”他眼睛一酸,感到深沉的绝望在心底势不可挡地弥漫着,淹没了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 “轰”地一声巨响将即将陷入昏迷的辛敢当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负责看守牢房的两个土魔战士带着一个浑身黑袍的男子来到牢门前。 “辛敢当?”那个黑袍男子用轻细的语气小心地问道。 “你是谁?”辛敢当躺在地上仰头望着他,筋疲力尽地问道。 “一个朋友。”黑袍人将头上兜帽往后一撩,露出他脸上奇异的纯黑左眼。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辛敢当艰难地说。 第九章 一线生机 (二) “也许这是事实,但是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这让我们有着成为朋友的潜力,不是吗?”那黑袍人笑着将一个轻巧的竹篮推到辛敢当的面前。新鲜烘烤出炉的蒜香白面包的芬芳味道顿时充斥在辛敢当的鼻稍,令他陶醉得几乎窒息过去。比起蒜香面包,更加诱人的是散发着浓烈肉香的嫩烤猪排骨,那种香蒜醇酒混杂淡淡肉焦味的浓香,令人梦魂萦绕,足以让任何一个美食家食指大动。而此刻的辛敢当闻到这致命的香味,几乎有卖身的冲动。 “你们想要什么?”辛敢当拼命从地上挣扎起身,有气无力地将身子靠在铁栏上,颤抖着嗓音地问道。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法兰克。迪墨,我的老板是夜魔会的老大闹市屠夫德波特。星河。我们对你唯一的希望,就是赢得赎罪竞技场上的每一场角斗。”法兰克。迪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低声道。 “呵呵……”辛敢当咧嘴笑了笑,“我们果然有共同的利益。” “我们知道你是赤潮的英雄,我们相信你们一定能赢。”法兰克语含敬意地低声说。 “好。”辛敢当用力点了点头,“好,只要你能给我们提供饮食,我一定能赢!”说到这里,他一把将那枚轻巧的竹篮抢到近前,揭开篮盖,就要将手伸进去抓那白白胖胖的蒜香白面包。 “慢,先喝汤,否则肠胃会受不了。”法兰克连忙一把拦住辛敢当的手,将一盅仍然温热的奶油菜花汤递到他的手中,生怕他陷入暴饮暴食的死地。 辛敢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过汤盅,打开盖吹了吹热气,转身艰难地抱起辛冠军的身子,将甜香扑鼻的汤水在他鼻子前晃了晃。 “嗯,嗯!我……我升天了吗?”辛冠军迷迷糊糊从昏迷中醒来,裂开嘴傻笑了起来。 “哥,趁热快喝吧,还有好多好菜好饭!”看到辛冠军幸福的样子,辛敢当激动得眼眶湿润,声音也嘶哑了起来。 看到这对兄弟相依为命的样子,法兰克虽然生性凉薄,平日多和冷血之辈相处,此刻也感到心中有些苦涩。他略显匆忙地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地牢。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法兰克每日都会秘密前来,带来星河渡上等人才能享用的好饭好菜。有的时候,夜魔会的老大德波特。星河兴致大发,他甚至会派法兰克送来两瓶顶级的葡萄酒,让辛敢当和辛冠军领略一下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品味。到了距离天空赎罪竞技场大赛的最后几日,法兰克甚至带来了星河渡著名医师开出来的养生药物,包括最著名的疗伤圣药——断续生长丸。 这些日子,辛敢当和辛冠军不但没有因为哥纳。克里默的折磨而日渐虚弱,反而精神越来越健旺,连身材都开始略微发胖,满脸都是红光。为了遮蔽他们这不同寻常的面部光彩,德波特不得不请去了高级化妆师为他们的脸上涂抹黄霜并描画眼袋,让他们维持面黄肌瘦的低调形象。 第十章 对手是谁 (一) 天空赎罪竞技大赛开幕的这一天终于在各方势力的盼望和推波助澜下到来。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策划和安排,整个星河渡迎来了上百万人的外国游客和观众,云上国本土居民更是倾巢而出,云集在星河渡城市中央广场之下,仰头观看高悬在半空中的悬空阁。悬空阁周围方圆十里浮满了云上国特有的贵宾浮舰,在浮舰上端坐的贵族们可以用千里镜和水晶球观看悬空阁上激烈的赛事。在悬空阁周围的固定坐席上坐满了来观看比赛的各国政要和天河谷烈士家属。因为星河渡的中央广场,浮舰和固定座席都已经人满为患,更多的人们只能通过各个街区上气魔法师们设立的气魔法球来观看发生在悬空阁上的赛事图像。 六国七族仍然滞留在星河渡的政要和权贵们在大元首哥纳。克里默的邀请下,进入了悬空阁正面的主观看席。他们这些“英雄人物”的出现,照例引起了整个星河渡上百万观众的热烈欢呼。看着这帮欺世盗名的家伙恬不知耻地站起身朝观众致意,坐在偏僻角落的德波特。星河和法兰克。迪墨互望一眼,都感到一阵反胃。 “德波特——!”一个矫揉造作的亲热呼唤在德波特身后响起,让他浑身汗毛一阵倒立。他转身一看,却发现打招呼的竟然是云上国第一黑道家族洛克菲家族族长小威廉姆斯。小威廉姆斯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开猪肉铺,虽然家资数亿,富可敌国,仍然乐于一边在猪肉铺里切肉,一边和人谈生意,以此来显示他平易近人的风范。很多人因此低估了他的威力和手段,结果自己成了他喂猪的饲料。 “威廉,哦,老朋友你好!”德波特装出一脸更假的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和小威廉姆斯热情拥抱。 “我是来感谢你的,德波特。”小威廉姆斯用健硕的臂膀用力抱了抱德波特,“这一次天空赎罪竞技赛的赌局太乏味了。这么壮观的赛事,却只有这一点的利润,真是大炮打苍蝇。没想到没想到啊,因为你的下注,整个赌局风生水起,改天换地。你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天资。” “哪里哪里,我也是和大家凑凑热闹,正像你说的,为什么要用大炮打苍蝇呢?这一次我倾尽所有,让大家一起开开心。”德波特笑嘻嘻地说。 “十五万火焰金赌辛敢当兄弟第一场大胜,你对他们这两个叛徒的信心倒是挺足的。”小威廉姆斯嘴角扬起一丝阴笑,淡淡说道。 “十五万火焰金不过是略微显示一下我夜魔会的实力,胜负我都无所谓,赢了,我只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输了,我就当是砸钱出去交朋友。”德波特面不改色地笑道。 “我押上了一百万火焰金,押他们输,看来我们是要做一次赌场上的对手了。”小威廉姆斯笑道。 “一百万火焰金是不小的投资,我记得这一次的赔率是一比十二,不如你还是押点钱在辛家兄弟身上,否则赢了万事皆宜,输了就要赔个精光。我知道洛克菲家族最近资金紧张,就不要玩得太狠了。”德波特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是把所有的注都押到辛家兄弟身上,赌的就是……”小威廉姆斯凑到德波特的身边小声道,“它们不是逃兵,而是英雄。” 德波特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小威廉姆斯也知道了这个情报。 第十章 对手是谁 (二) “我果然猜得没错,打从你下注以来我就一直打听关于辛敢当兄弟的消息。各方面的线索加起来,我的猜测已经和事实相差不远。不过你不要忘了,大元首既然安排他们出场比试,就不怕他们能赢,为什么呢,原因就在和他们比试的罪犯身上。你大概没有花精力仔细打听上场的都是谁吧?”小威廉姆斯冷冷地看了一眼德波特身边的法兰克,“法兰克虽然是天才暗影风媒,但是出场名单这种关键的资料,哥纳怎么会不用假消息来保护呢?” 法兰克和德波特听到小威廉姆斯的话心底同时泛起一丝凉意。就在这时,一个身材臃肿肥胖的中年男人在几个美貌天使族少女陪伴下悠哉悠哉地来到小威廉姆斯身边,用手搭住他的肩膀,笑道:“威廉,在和朋友聊天吗?” “理查,我正在跟几个小朋友谈论你刚刚得到的消息。”小威廉姆斯得意地笑道。 “哦,”这个名叫查理的胖子笑了起来。查理。罗刚,云上国第二大黑道势力罗刚家族的代言人,一向长袖善舞,和云上国各层政府之间关系维持良好,大部分的黑道生意都被他通过关系洗白,家族势力仿佛蔓生藤一般在各级政府蔓延。这令他的家族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赎罪竞技场的赌盘一向都归这位笑里藏刀的胖子操纵。 “没什么,没什么,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名单,但是能够和老朋友分甘同味才最有乐趣嘛。”查理。罗刚笑着摇摇手,以示从政府拿到机密名单这件事的轻而易举,接着他探手入怀,将一张薄薄的羊皮纸递给德波特,“就让你看看你心爱的冠军勇士会对上什么样的对手。” 德波特接过羊皮纸,定睛一看,只感到一阵眼花心跳。 “元首阁下,你确定要让那个人上场吗?”坐在哥纳身边的杰克。金探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放心,我很确定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以恶制恶的经典范例。”哥纳冷冷一笑,小声回答道。 杰克。金咽了一口口水,满怀心事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哥纳,你确定那两个家伙打不过这次的对手吗?要知道他们杀死过什么东西。”一旁的刺瀛不放心地问道。 “名单你们都拿到了吗?”哥纳。克里默淡然问道。 “刚拿到。”刺瀛这才想起手里攥着的东西,连忙打开,上面的名字仿佛一把匕首狠狠戳在了他的眼珠子上。“他!?”他语音嘶哑,整个人被震惊的情绪所左右。在他旁边的山本明幌脸色苍白地盯着名单上的信息,仿佛木雕泥塑一般久久无法言语。而其他人看到名单,脸上的震惊神情比起这两个人也差相仿佛。幸好这一次赎罪竞技大赛中少了绾朵芙、罗丝。詹姆士、李忠和容。米达伦的列席,否则这张名单一出场,就会引起激烈的争吵。 “不错。”哥纳冷笑着翘起二郎腿,将手放在膝盖上,“各位,如果你们对于血腥场面有抵触情绪,不如尽早离场。因为我已经吩咐过这个人,将过程拖得越久越好。” “啪”地一声,天龙族副王天威将名单用力抛落在地,转身拂袖而去。在他之后,埃斯梅拉达也站起身,用手里精巧的扇子在脸旁用力扇了扇,昂首一转身,快步离去。在座的其他人则露出放心的笑容。 第十一章 上场 (一) 带辛敢当和辛冠军从至上堡地牢出来的,仍然是塞侬少校和她麾下的火魔战士。这些女战士对于号称已经在地牢中忍饥挨饿了整月的辛敢当兄弟并没有进行任何打骂和虐待。事实上,今天的她们看他们的眼神不但没有了冷漠和不屑,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同情。辛敢当和辛冠军都知道面前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此刻他们的心情充满了沉重和恐惧,甚至超越了他们所能感受到的愤怒。即使最为勇敢的辛敢当此刻也无法升起任何愤怒的情绪,只感到一阵阵发自心底的战栗潮水般奔涌全身,让他的四肢麻痹僵直。辛冠军此刻的上下牙已经滴滴答答地疯狂打架,一双小眼涣散无神,整个人完全被恐惧所占据。辛敢当转头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鼓励的话,但是却想不到任何管用的话语。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向通往浮台的走廊,而是推开了一个不起眼的侧门,走向了朝下的阶梯。悬空阁位于浮台之下,至上堡地牢距离它只有不到三层阶梯。还没等到辛敢当兄弟熟悉了阶梯楼道中弥漫的潮湿霉味,他们已经来到了通往悬空阁的升降台。 透过透明的水晶升降台,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悬空阁的布局。今天的悬空阁大厅里用魔法道具渲染出一片阴森恐惧的黑夜城镇的景象。周围淡绿色的魔法路灯,天顶密布的铅云,仿佛鱼鳞一般的石子街道,散碎的路人头骨,涂满鲜血的民房墙壁,浸满人血的街心喷泉。 “我们……我们到了。”塞侬少校看着悬空阁内的黑暗世界,语气干涩地说。 在升降台边等待着的两个气魔法师走上前来,向塞侬少校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塞侬少校,我们奉命来为他们下电封喉的魔法,确保他们不会乱说话。” “交给你们了。”塞侬少校看也不敢看此刻辛敢当兄弟的脸色,飞快一转头,带着火魔战士们远远站到了角落中。 那两个气魔法师默念咒文,将两个紫红色法印画在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喉咙上。其中一个气魔法师嘱咐道:“法印已经封住了你们的声带,一旦说话,法印被激发出强烈气魔能量,你会遭到强烈电击,空气会产生共鸣,屏蔽你们的声音。所以不要白费力气。” “哼!”辛敢当愤然瞪视着这两个气魔法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辛冠军翻了翻白眼,似乎还没有进入赎罪竞技场就要昏倒在地。 “开锁,武器!”气魔法师用手一招,一旁严阵以待的土魔战士们一拥而上,按住辛敢当和辛冠军的臂膀,将他们身上的锁链解开,将他们推到了升降台上,合上台上的铁笼笼门,将两把残缺锈蚀的战剑从铁栏之间丢到升降台的地上。 “呜……”辛冠军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想要盾牌,但是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也没人理会他。 辛敢当弯下腰捡起一把较为结实的战剑递给辛冠军,自己挑了一把颜色暗淡的锈剑,握在手中掂了掂。 升降台一阵颠簸,震得二人连忙一把抓住身边的铁笼栏杆。颠簸之后,升降台开始平稳地朝下降去,无数道五光十色的魔法灯火打在他们身上,照耀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一阵阵隆隆的怒吼声宛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他们用力睁开眼睛,朝四周望去,只见四周的天空中层层叠叠漂浮着上百艘豪华的浮舰,浮舰上衣著光鲜的天河谷权贵和军属们纷纷站起身,挥舞着拳头,向他们发出愤怒的谩骂和斥责声。他们再朝脚下望去,悬空阁下中央广场被数十万民众挤得水泄不通,一浪高过一浪的骂声扑面而来,震得他们立足不稳。 “我们不是叛徒!”辛敢当多么想放声怒吼,尽情抒发胸中的愤懑和恐惧,但是电封喉的魔法死死锁住了他的咽喉,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感到咽喉钻心的刺痛。 辛冠军的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腰眼,他转头一看,看到大哥朝他用力摇了摇头。他明白大哥的意思,不要白费力气,保存体力,这是辛冠军一向的主张。 “哼!”辛敢当用力挥动了两下手中战剑,为自己增加了一点信心,朝辛冠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能够胜利。 第十一章 上场 (二) “轰”地一声,升降台落到了地面,周围的铁笼缓缓上升,二人抬脚走出升降台,来到了宽阔宏伟的悬空阁竞技场之中。打在他们身上的魔法灯火突然同时熄灭。悬空阁周围魔法景致中显示出的古老城镇钟楼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妖异的黑影。接着,原本打在辛敢当兄弟身上的魔法灯火同时聚焦在这位突然出现的鬼魅影像上。他那充满梦幻色彩的飘忽背影随着魔法灯火的闪耀在悬空阁水晶壁上缓缓拉长,似乎在灿烂的水晶壁上催生出了一片全新的黑暗。 “赎罪竞技场大赛第一战,赤潮逃兵辛敢当,辛冠军,对战,有人间天敌之称的剃骨刀霍华德。”一个洪亮的声音透过气魔法师们制造气场共振传播到了整个星河渡的上空,幸灾乐祸的欢呼声响彻天地。 “人间天敌……”辛敢当和辛冠军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头,所以无动于衷。但是只要还有一点人心的人听到这个对手,都会为他们感到恐惧。人间天敌霍华德是横行天河谷十三年的连环杀人犯,最大的爱好是解剖妓女和残杀幼童。十三年间总共有上百名少女和儿童被他残忍地做了活体解剖,很多人说他另一大爱好是嗜吃人肉。许多追捕过他的赏金猎人和魔法战士都被他杀死并煮食。传闻他不喜欢吃死人肉,所有被他吃掉的人都是被他活剐而死。人们称他为天河谷所有智慧生物的天敌。当初为了围捕这个凶手,星河渡警司七系魔法警士精英尽出,还请了圣殿的光明执刑官,佣兵国警司执法团,玫瑰同盟的猎魔诗人一同出手,耗资十万火焰金,在各国围堵了近半年才终于将他捉拿归案。传说星河渡法庭在逮捕当日就迅速将他判处了死刑,没想到这个恐怖的人魔竟仍然活在人世。 “混蛋!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还活着!”在观众席上的德波特。星河狂怒地站起身,愤然怒视着悬空阁内踞高傲立的人间天敌霍华德。一旁的法兰克。迪墨噤若寒蝉,他知道这位星河渡位列第三的黑帮老大为什么怒火中烧。德波特的母亲,一位很受贵族欢迎的星河渡高级魔族名妓就是被剃骨刀霍华德奸杀,并被扒皮剃骨食肉。德波特如今进入黑道,每日招收暴徒,横行街区之上,就是希望能够拥有足以正面面对这个人间魔鬼的勇气和力量。即使如此,每当他提起这个带给他人间地狱的恶魔,他仍然会感到浑身战栗,直到霍华德被捕并判处了死刑,他才终于放开怀抱,走出阴影,干出了一番大事。 “辛敢当,辛冠军,杀了霍华德!”德波特举起双手,愤怒地吼道。但是他的声音在一片对天河谷叛徒的叫骂声中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人们对他冷眼斜视,似乎对于他的愤怒感到不屑。 “该死的,来人!”德波特用力一拍贵宾椅扶手,大声吼道。 两个野泽族的壮汉立刻来到他的身后躬身听候吩咐。 “把所有夜魔会的人都给我叫到中心广场,一起喊,就喊辛敢当,辛冠军加油,谁敢给霍华德鼓气的,给我往死里打!”德波特暴跳如雷地吼道。 “是!”这两个野泽族壮汉都是喜欢来事的,一听到打人的指令,立刻眉飞色舞,飞奔着跑下观众席办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夜魔会的暴徒们从各个街区聚集到中央广场之中站成一堆,对着悬空阁大声喊着“辛敢当,辛冠军加油”。旁边谩骂叛徒和给霍华德鼓气的人都被这帮暴徒打得鼻青脸肿。一时之间,支持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呼声大幅度升高,其他的谩骂声则渐渐被压了下去。 第十二章 勇者对恶魔 (一) 高踞在悬空阁上的霍华德似乎对于台下呼声的改变,和魔法灯火对自己的照耀毫不在乎。他一展身上的黑色披风,露出自己青白色的瘦长脸颊。他的右眼被一片漆黑的眼罩所遮挡,只有左眼完好无损。他的眼神颓唐而冰冷,仿佛僵尸,唯一闪动生机的光芒来自涌动勃发的疯狂和兴奋,笼罩双眼的是两片青黑色阴影,将脸部的肌肉切割成明暗相间的不同片段,暗中和他半人半妖的性格相称,给人一种光怪陆离的恐惧感。虽然他的面相并没有如何惊世骇俗,但是这不自然的眼影和他恐怖的眼神让他此刻的形象比恶魔更加令人胆寒。他穿着紧身的灰黑色皮甲,腰部围着一条钉着无数皮套的皮带,皮套中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型刀具,乃是传说中他生食人肉的切割器具。他的左手成兰花指型,食指中指和拇指捏着一枚闪烁寒芒的长刃剃刀,右手高高举着自己身后的披风,犹如一个即将表演绝技的魔术师。 “这么说,你们就是我今天的猎物……”霍华德居高临下看着辛敢当和辛冠军,眼中露出猫捉老鼠一般的狰狞笑意,“该怎样对付你们这样的棒小伙子。年轻,强壮,坚韧,对世界充满好奇和野心,但是此时此刻却心存恐惧,这让你们的肉甘甜中透着淡淡的酸味,如果点一点糖,就是绝佳的美味,唯一的遗憾是煮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等到肉完全烂透,你们的人已经死去多时,所以真正的美食,只有我趁着你们还喘气时割下来的那一些。唉,真是遗憾,我果然还是喜欢少女和小孩子多一些,她们的肉生吃就很可口,放到火上稍微烤一下,就是美味。最妙的是,在我吃饱之前,她们还活着。” “禽兽!”辛敢当和辛冠军听到他颇带自恋的喃喃话语,忍不住同时在心底破口大骂。但是此刻二人的心情却截然不同。辛敢当听到这个恶魔居然生吃女人和小孩,心中的愤怒仿佛燎原的野火,一时之间淹没了本来弥漫心间的恐惧,下定了杀敌的决心。他暗暗咬紧牙关,左手轻抬,手掌摇指霍华德,按照拜伦给他的诗集中出剑的方法,先判断好出手的方位和敌人的走向,右手将锈剑横举,剑尖点住霍华德身上几处要害,随时准备出手。而辛冠军却被霍华德前面的话吓得半死,拼命用剑在自己身子周围划拉,希望抵挡住霍华德恐怖的攻势,不要让自己成为他盘中的美食。 “哼!”辛敢当算准方位,将左手一摆,朝着侧面的悬空阁向内凹陷的侧壁扑去,脚踩着一片片光滑的魔法水晶,身子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冉冉升起,仿佛一支离弦的箭朝霍华德飚去,当他来到堪堪够到霍华德所在的钟楼附近之时,他双臂一振,身子一蜷,左腿一弹,身子借着冲刺的威力高高跳起,整个人宛如云汉飞仙,瞬间越过足足三米长的高空,飞上钟楼。他的身子在空中仿佛鲜花一般舒展绽放,手臂甩出,宛如单鞭,右手锈剑急速穿过周围静止的空气,发出刺耳的鸣啸,对准霍华德的脖颈要害刺去,锈剑划过天际,发出一道梦幻般的黄光。这是辛敢当在赤潮作战中面对无数赤潮恶魔指挥官,甚至是恶魔火龙,九头蛇怪和冥翼天魔都曾经使出过的绝杀剑法,一半来自个人的领悟,一半来自拜伦诗集的传授,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实战演练,充满了力感与美感,任何一个懂得搏击术,斗气和武道的战士都能够领悟到这一招剑法中蕴含的绝美。这是勇气,斗志和剑技都臻至绝顶才能够使出来的一剑。任何能够发出这一剑的人,都是人间当之无愧的勇者。 第十一章 勇者斗恶魔 (二) 一个赤潮的逃兵,一个万众唾骂的懦夫,如何能够使出如此完美的剑法。即使是参加过赤潮作战的老兵,想要使出这样的剑法仍然要经过漫长的磨练,不断演练纯熟,并通过成为勇者的试炼才能够有这样难得的机会。这一剑乃是让天下武者都为之艳羡嫉妒的巅峰。 “怎么回事!”仍然留在主观看席上的哥纳、金瞳、刺瀛、山本明幌和杰克同时站起身来,对于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 而台下都等待着剔骨刀霍华德对这对赤潮逃兵施以酷刑的观众忽然看到这一幕场景,无不哗然。看着小威廉姆斯和理查。罗刚目瞪口呆的样子,德波特感到一阵发自心脾的畅快,宛如一口气灌进了一整瓶价值一百火焰金的香水联邦顶级葡萄酒。“杀了霍华德!”他疯狂地吼叫着。他的三千夜魔暴徒们更是欢声雷动,拼命为老大的冠军勇士叫好。 钟楼上的霍华德右用力一卷背上的黑色披风,仿佛在自己的背后打开了一扇通往幽冥的大门,整个人在这个世界飞快地淡出,消失在了一片突如其来的阴影之中。 辛敢当的锈剑刺在一片暗色的虚空之中,整个手臂都是一阵酸麻。在赤潮作战中培养出来的敏锐触觉顿时告诉他:情况糟糕,需要立刻应变。他并没有把时间耽误在东张西望之上,而是想也不想一个突如其来的纵跃,从高高的钟楼上跳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变换自己所在的方位。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异常精准,在虚空中消失了踪迹的霍华德在他飞跃的瞬间已经从暗影中露出身形,手中剃刀阴险地割向他的后颈,但是他超出想象的应变,让这万无一失的进攻失去了准头。 “嘶——”进攻受挫的霍华德发出一声激动而愤怒的吐气声,身子轻巧地一滑,在此淹没黑暗之中。在眼角余光中看到霍华德再次消失的辛敢当,身子猛地一旋,锈剑凶猛地朝身后一撩。从一片黑暗中涌出来的霍华德剃刀刚刚挥起,就被锈剑迎上,刀剑相交,爆出一溜扑簌簌的金火花。霍华德一抖披风,身子再次滑入黑暗之中。辛敢当身子一扭,剑光绕身而生,脚上仿佛在跳一曲雍容典雅的华尔兹舞步,在地上行云流水般的转了几个圈子。在他周围,霍华德的身影宛如黑暗中闪动的邪恶眼睛,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出现,却永远被辛敢当严丝合缝的剑光逼住,无法攻击,只能一个闪身,窜出七八米外,昂首站立。而辛敢当则正好退到辛冠军身边,横剑而立。辛冠军连忙站到他的身后,拼命划拉着手中的锈剑,为他防住了身后。 “好——!”无论是观看席上,浮舰上还是中央广场上的观众都忍不住站起身,对辛敢当和霍华德刚才一连串的攻防转换大声喝彩。无论这两个人的名声如何,这一连串攻击和防御的较量,乃是二人智慧、战技和勇气的激烈碰撞,所展示出来的精彩场面,让人目不暇给,如醉如痴。 第十三章 霍华德的真正实力 (一) “混蛋——!”主观看席上的山狮金瞳站起身来骂道,“哥纳,我们信任你才让你搞这一场滑稽戏。你不是说这两个废物已经饿得半死了吗?我看他们挺精神的啊,你听听台下的掌声,他们都快成了英雄了!” “哥纳,虽然我不想对你的安排表示不满,但是现在的局势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如果让辛敢当兄弟在竞技场上取得彩头,之前我们对赤潮真相所做出的掩饰功夫就白费了。”杰克。金沉声道。 “放心,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精神,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霍华德的真正本领还没有用出来。他之所成为人间天敌是有着他的原因的。”哥纳。克里默表情仍然从容自若,举止间对霍华德有着强烈的信心,“如果你们还没有买盘,我建议你们现在去买霍华德赢。” 霍华德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他举起手中的长柄剃刀竖在身前,向辛敢当优雅地行了一个躬身礼,对辛敢当表现出来的搏击技巧表示由衷的欣赏。 辛敢当将锈剑在身前一竖,一扫,回敬了一个剑客的致意。 “本来我只把你作为一只芳香的猎物。你的剑法为你取得了我的尊敬,我现在会像对付一个平等的对手一样杀死你。你死之后,我会痛饮你的鲜血,以此来欢庆这个不同凡响的胜利。”霍华德说到这里,抬起手摘下遮住右眼的眼罩,露出他布满猩红血丝的右眼。这只右眼比起左眼大出两倍有余,突兀地从脸庞上凸出来,深绿色的眼瞳浸在一片金黄色的眼白中,眼珠激烈地闪动变换着,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世界,判断着战场的形势。 霍华德的右半边嘴唇开始波浪一般抖动起来。他张开嘴,发出一声类似魔蛙一般的尖锐嘶鸣,右半边身体猛然一个挣扎,朝着右边飞扑而出,整个人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霍华德。每个霍华德都是一身同样的服饰,手里拿着同样的长柄剃刀,只是眼睛存在差别,一个人有着一双正常人的眼睛,另一个人则有着一双怪兽的金瞳。 辛敢当知道危险,连忙伸手用力一推辛冠军,将他推倒一旁的角落之中,远离战斗核心,接着他双手同握锈剑,朝着双眼都是金瞳的霍华德奋勇冲去。那怪眼霍华德森然一笑,身子一侧,纯乎天然地消失在空气之中,似乎淡出了这个真实的世界,进入了梦幻之中。 “糟了,搞错目标!”辛敢当心里暗自叫苦,刚才他看到霍华德本人一直在进行着精妙的空间转换,以为霍华德是一个气魔法师,而对霍华德能够使出很有板有眼的刀法感到困惑。因为身为魔法师兼修武道是异常艰难的,要把魔法和武道同时修习到如此精纯的地步,除非是绝顶的奇才例如他的母亲,或者是有着天生光明魔法优势的天使族人和天生魔法专长的龙族战士。霍华德的样貌证明他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很难相信他能够魔法和武道同时修行。如今看到这个分身,他忽然有所领悟,这个霍华德是一个魂师! 魂师可以从异界召唤与灵魂深处最强大力量相和的魂兽,而霍华德内心深处最强也是最黑暗的力量则是残虐兽性,这样的心性所召唤出的魂兽,应该就是这个残忍好杀的金瞳人形兽。他下意识地认为会召唤魂兽的魂师应该是个魔法师,所以他想要扑向魂兽,先和它一招决胜负,然后再绝杀霍华德本人。但是事实证明,这个魂兽才是施展空间变换的罪魁祸首。异界生灵的天赋和本领不受凡间的约束,如果它精通气魔法和武技也不出奇。 第十三章 霍华德的真正实力 (二) 辛敢当看到魂兽消失,连忙回身舞剑连挡数下,那只从空气中奔涌而出的魂兽疯狂地舞动剃刀连续向他攻击了数次,每次攻击之后立刻消失,然后再换一个角度继续攻击,频率和速度比起和霍华德合体的时候还要快上数倍。辛敢当将锈剑舞成一团暗黄色的剑光,将自己全身包裹住,才勉强挡住了魂兽全部的进攻。剃刀和锈剑连续撞击了十数下,本已经残破的锈剑上顿时多了数个凸凹不平的口子。 那魂兽攻击了一轮辛敢当忽然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辛冠军身边,狠狠一刀刺向他的胸膛。辛冠军吓得张大了嘴,双手舞剑想要挡开这一刀,但是动作太慢,这一刀划上了他的胸膛,破衣而入,掀起一片血光。 “大哥——!”辛敢当不顾一切地张口大叫,却被咽喉间的电封喉法印震得刺痛难当,他咬紧牙关奋力一抖腕,手中的锈剑闪电般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片金虹,狠狠撞在魂兽的剃刀上,剃刀和锈剑一起飞了出去。 “吖——”辛冠军浑身痉挛地惨嚎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辛敢当刚要冲上去救助辛冠军,一旁的霍华德已经狞笑着扑了上来,剃刀挥如厉电,向着他的肩膀,胸膛,小腹和大腿外侧割来。辛敢当手中无剑,闪躲不开,勉强让开胸膛和小腹,但是肩膀和大腿立刻被划出数道深创,鲜血迸射,惨不忍睹。他惨叫着一个滚翻,冲到辛冠军身边,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脚踢飞了地上的剃刀,抬手攥住锈剑。在他身边,魂兽的魔影一闪而过,差一点点就要从地上捡起剃刀,如果让他把刀捡起,现在的辛敢当和辛冠军只会变成一堆烂肉。 辛敢当和辛冠军对望了一眼,长期作战的默契令他们在这决定生死的瞬间心有灵犀。辛冠军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个飞扑,将整个身体扑在了那把剃刀之上,死死压住,除非有人把他搬起来,否则根本无法从地上捡起剃刀。辛敢当则用剑撑起身体,一个虎扑冲向霍华德,挥剑刺向他的咽喉。 魂兽从阴影中咆哮着冲出来,对着死压住剃刀的辛冠军拳打脚踢。辛冠军在赤潮中所受的摔打比这还要狠,所以仍然能够咬牙坚持,绝不挪窝。辛敢当手里的锈剑卷起千层剑影,围住身为刀客的魂师霍华德拼死力战,希望在魂兽捡起剃刀之前解决掉他。霍华德的刀法以抢攻为主,此刻气势被辛敢当逼住,被迫采取守势,顿时捉襟见肘,好几次被辛敢当的锈剑划伤。但是魂兽终于还是一脚踹在辛冠军的腰眼上,将他的身子高高踢飞,从他的肚子下面抢回了他杀人的利器。 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辛冠军飞到空中的无助身影,辛敢当知道大事不好,他咬紧牙关不去理正面霍华德刺向自己肩窝的一刀,而是扭身抡剑,从下到上一个猛撩,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剑挡住了魂兽从背后急攻过来的一刀。但是霍华德的攒刺已经狠狠扎在了他的后肩。肩膀中刀的辛敢当握不住手中的锈剑,手一松,剑落在地上。魂兽发出得意的笑声,身子在他面前突然消失,接着在他身侧出现,横刀一斩,砍在他的腰眼之上,辛敢当浑身一颤,轰地一声跪倒在地。 霍华德和魂兽同时出手,两把剃刀交剪而下,分别砍在辛敢当的肩胛之上,废掉了他的两只胳膊,彻底瓦解了他负隅顽抗的希望。 第十四章 沙碧萝的裁缝鸟 (一) “要做三件事!”带领着一大堆手下刚从罗刚赌场回来的德波特一进门就叫来了夜魔会所有的大头目,“第一,罗老,立刻筹备开咱们夜魔会自己的地下赌场,这一次我要吸掉天河谷权贵所有的金子,和洛克菲、罗刚家族唱一局对手戏。” 被称为罗老的青须老者点了点头。罗老名为罗铭生,乃是龙之联邦朱雀级斗士(斗士分类精卫、鲲鹏、玄龟、白虎、朱雀、青龙),本来是军方倚重的干将之一。但是因为不满政府对于灵魂社的扶植政策而连遭贬斥,离开了以鹏帅江雄为核心的军方系统。江雄怕他受到迫害,秘密派人将他用偷渡的方法护送到了云上国,从灵魂社手下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对于害死鹏帅江雄的凶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德波特让他开办赌盘,也就是间接和阴谋主脑人作对,这是他最上心的事,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兴奋。 “小黄菜,立刻调动夜魔最强七十二人,加强星河渡总部的防卫,洛克菲、罗刚一定会派人来捣乱,不要留手,迎头痛击,成王败寇就在今时今日!”德波特。星河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他的话引起周围手下一阵激动的鼓噪,群情兴奋,士气高昂。 “是。”被称为小黄菜的人族女子别看年纪只有三十岁左右,已经是夜魔会老大的资深副手,名字叫做上杉金彩,曾经领过龙之联邦杀人许可证的天级影武者(影武者分类:人、地、天、神、魔),精通刺杀防卫之术的武道高手,因为不满影武会与灵魂社的勾结而出走。被德波特。星河屡次从魂师手下拯救,死心塌地为他效力。此刻听到他要大干一场,她心中好战的天性顿时被激发出来,她兴奋地点点头,立刻推门出去。 “法兰克!”德波特。星河转头望向一直跟在身边的暗影风媒,脸上露出一丝阴笑,“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现在想走,怕是晚了。” “那就和你一路走到黑吧。”法兰克苦笑一声,恭声道。 “好。今日你给我疏通一下,找一个最好的医师,我要亲自去见见替我报了杀母大仇的恩人。”德波特朗声道。 “我正好有一个绝佳的医师人选,这就去办!”法兰克得意地一笑,身子一闪,从众人眼中消失了去向。 辛冠军和辛敢当被人连拖带拽地从悬空阁里押解出来,一路走过磕磕绊绊的阶梯,又被人重新丢进了至上堡地牢。辛敢当身上多处重伤,一被扔到地上就已经昏迷不醒。辛冠军胸口挨了一刀,但是因为身为匠族人,吃了二十年的观音土,身子比较结实,普通人一定会失血过多的伤口,对他而言却并不是特别严重。他强忍着疼痛扶起辛敢当的身子,撕下上衣,撕成数条破布,为他裹住腰部,肩后,大腿和双肩肩胛的伤口,防止他继续流血不止。但即使如此,辛敢当此刻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看起来极为虚弱。 “唉,这一关终究是熬不过去了……”辛冠军看着他的脸色,心中不禁苦叹。仔细想想,自从参加赤潮作战,在天河谷里他和二弟就从来没有怎么顺心过,又是暗杀,又是打仗,又是九死一生,又是被人诬陷,最后身陷囹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逃出升天,我一定想尽办法逃回地府!唯一能够让我活得安全舒适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的故乡。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狗窝,这话真是至理名言。”辛冠军感慨地叹息着。 就在这时,地牢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三个穿着黑袍,戴着兜帽的人从门口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地牢之中。 “是法兰克先生吗?”辛冠军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两位辛先生,让我来介绍。”法兰克将兜帽摘下来微笑着一转身,朝身边身材矮小的一个黑袍人一指,“这位就是我的老板,闹市屠夫德波特。星河大人。” 辛冠军隔着铁栏看了德波特一眼,向他点了点头,踌躇着开口道:“老……老板。” “哎呀呀,太客气了!”德波特。星河摘下兜帽快步来到铁栏前,紧紧握住辛冠军的手,“你们干的漂亮啊,尤其令弟,简直是武神再世,居然这样也能杀死人间天敌霍华德,实在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他不断地重复着“大快人心”四个字,似乎对于霍华德的死充满了兴奋和感恩。 辛冠军连忙趁势道:“大老板,我弟弟身受重伤,已经快不行,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哎呀,看我这记性,快快,沙医师,请出手救人吧。”德波特。星河被辛冠军提了醒,连忙转回身,朝最后面的黑袍人招了招手。那个黑袍人默然摘下兜帽,缓步走到辛冠军面前,那张刺着毒蛇纹青的脸和有着蜈蚣般伤痕的脖颈顿时唤回了辛冠军所有的记忆。 第十四章 沙碧萝的裁缝鸟 (二) “阿,是你沙,沙碧萝,沙医师!”辛冠军吃惊地叫道。 “嘘!”沙碧萝将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辛冠军“哦”了一声,诚惶诚恐地闭上嘴。 沙碧萝将两枚断续生长丸递给辛冠军:“把这药给你兄弟吃一枚,你自己吃一枚。” “是,是!”辛冠军连连点头,拿过药丸自己吞下一枚,转身扶起辛敢当,想要喂他吞下另一枚,却无论如何也敲不开他的嘴。 沙碧萝从怀中取出一枚小葫芦形的药瓶,递给辛冠军:“给他闻闻。” 辛冠军抓过药瓶,放到辛敢当的鼻前晃了晃,瓶中刺鼻的气味立刻将他从昏迷中唤醒。辛冠军趁机将药丸塞到他的口中,让他一口吞下。 “撕开他伤口上的衣物,你自己的伤口也给我看看。”沙碧萝冷冷地说。 “是,是!”辛冠军连忙将辛敢当上身和腿上的衣裤撕开,露出身上狰狞可怖的剃刀割口。 “伤得很重啊。”沙碧萝一边打开腰上的一个竹笼,一边轻声说道。 “是啊,我们可是玩了命的,呵呵。”辛冠军挠着头望着沙碧萝傻笑。 “好像是你的弟弟比较玩命吧。”沙碧萝白了他一眼,嘟起嘴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她腰上那枚青竹编制的竹笼中响起了一阵轻灵的鸟鸣和柔和的扑翅声,三只青黄相间的小鸟飞了出来。它们的头是金色的,身上羽毛呈天蓝色,尾成扇状,嘴里叼着银白色的丝线,分别飞到辛敢当和辛冠军的伤口处,用鸟喙凿开孔,将银线引入伤口两侧,身子灵巧地来回扭动,不一会儿工夫就把二人身上数处伤口缝合完毕。 “好神奇的鸟!”德波特、法兰克和辛冠军都感到不可思议,忍不住同声赞美道。 看到众人赞美自己的宠物,沙碧萝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得色:“这是秘种金头扇尾莺,又叫裁缝鸟,我花了不少时间蓄养它们,就是为了让自己少一些缝合伤口的麻烦。我果然还是一个懒人啊。” “比起光明师用光明圣诀愈合伤口,这样的方法别有一番风味。”法兰克。迪墨忍不住又说道。 “哼,光明师,不靠着自己的努力和知识的积累,只靠着对于光明的信仰和对天父的崇拜来解决世间的问题,这是弱者和愚人的本事,我沙碧萝不屑与之为伍。”沙碧萝听到光明师的名字,脸上露出反感的神色。事实上,天河谷中医师和光明师一向互相鄙视,这已经成了惯例。只不过在沙碧萝身上,她的情况更加严重罢了。 “当然当然。”见识过她神奇的本领,人们不敢说出反驳的话,只是频频点头称是,连闹市屠夫德波特也不例外。 “你的伤势这样处理已经无碍。”沙碧萝看了辛冠军一眼,点了点头,“但是你弟弟的双肩筋络被割断,虽然断续生长丸可以接续断筋,但对于他的体力消耗非常巨大,需要及时进补。”她转回身从身侧另一个小篮中取出一碗炖成纯白色的汤盅,递给辛冠军,“这是我特制的雪蟾无花果汤,补血补气,喝下后七天就可以恢复精力。” 第十五章 再接再厉 (一) “太好了,下一次赎罪竞技大赛安排在十天之后,他还有大把时间养好身体。”德波特。星河兴奋地说,“两位辛先生,我德波特新开了赌盘,在你们身上压了重注,你们一定要为我赢得下一场比赛的胜利。” 辛冠军接过汤盅,叹了一口气,说道:“几位老板,我们兄弟在这里朝不保夕,就算能够一直赢下去,最终还是有一天会被杀死,是输是赢,对我们已经关系不大。” “这,辛先生,难道说你已经放弃了?”法兰克。迪墨吃了一惊,失声道。 “哎!”德波特。星河一抬手挡住法兰克的话头,沉稳地一笑,“辛先生这是有新条件想要开出来,你说说看。” 辛冠军脸上一阵燥热,他本来想拖一拖,让这些黑道老大们急一急再说出条件,但没想到德波特一耳朵就听出了自己的伎俩。他咳嗽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说:“我想活命,我想逃跑,你们能救我们出去吗?” “什么!?”法兰克。迪墨瞪大了眼睛。虽然一切的环节都是他打通的,包括放自己,放德波特和沙碧萝在地牢内自由来去。但是救人出去就是另一回事了,外面守卫的十几队魔法战士和魔法使连队绝对不会同意放走这两个重要人犯,这可是会被处死的重罪。一旦带着这两个兄弟走出至上堡大门,它们要面对的就是翻脸不认人的上千名魔法战士和超过两百人的魔法师,其中甚至有三名魔法长老。 “这个我可以考虑。”德波特。星河双目熠熠生辉,“但是我目前没有这个实力做到这一点。我只是一个星河渡普通黑帮老大。但是,如果你们能够将这样的胜势一直保持下去,连续赢四场,不,三场就行,我所积累的财力就能够产生质的飞跃。我会想办法策划一次越狱,放你们逃生。” “真的?”辛冠军兴奋地问道。 “真的。而且,每天最好的饮食,哪怕你们想要女人,我也可以提供。”德波特双手一摊,慷慨地说。 “女人?”辛冠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大哥……”一直躺在地上的辛敢当因为药力的扩散,此刻有了几分力气,他从地上艰难地撑起身子。辛冠军看在眼里,连忙一把扶住他。 “我的勇士,你有什么要求吗?”看到辛敢当直起身,德波特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用手扶住铁笼,低声问道,“任何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我们有几样东西被人抢走。一些很重要的文件和资料,还有一些随身的物品,都是我们无法割舍的东西,如果你能帮我们拿到手,我保证,我们一定会为你争取每一场比赛的胜利。”辛敢当沉声道。 德波特和法兰克互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当成自己的事去办。但是我不保证能够拿到所有东西,只能有多少拿来多少。”德波特沉声道。 “我已经感激不尽,谢谢你。”辛敢当颤抖地伸出手去,和德波特用力握了握。 “放心厮杀,只要你们不死,我沙碧萝总能让你们恢复旧观。”沙碧萝似乎也对于此刻地牢中凝重的气氛感到一丝伤感,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谢谢。”辛敢当望着她点点头。沙碧萝雪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第十五章 再接再厉 (二) “第二轮比试的对手名单提前出来了。”这个本该价比千金的消息在星河渡街头仿佛野火一般传播着,整个星河渡的风媒马不停蹄地将这个消息散到世界各地。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会泄露得如此彻底,几乎闹到街知巷闻的地步。唯一知道的是,这一次的名单很是复杂,不但有怪兽,而且有战士。为了让信息更加详尽和准确,名单旁边还附有一张手绘的图像介绍。 “什么!云上国监狱里会有这种东西吗?” “这简直恶魔转世啊。为什么要用它们?” “难道我们受赤潮的灾害还不够吗?为什么不立刻把它们处死?” “这样可怕的东西是怎么被抓住的?” “前线将士浴血厮杀,这是对他们牺牲奉献的侮辱!” “但是,既然能够抓住他们,不正显示云上国实力的强大吗?” “也许,正是云上国的军队最终打败了赤潮!” “这也许是云上国统帅战胜赤潮的战利品,绾朵芙元帅万岁!” 人们对于这一次的对手持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态度,但是这样一个对手的登场,正显示了云山国惊人的武力,这一点在人们中间已经取得了共识。于是,云上国人又开始对于本国的安全和军事实力充满了信心。作为天河谷骄子的自豪重新滋长了起来。 罗刚家族的赌盘和夜魔会的赌盘同时放了出来。罗刚家族不顾一切地将辛敢当兄弟获胜的赔率降为一比二,对手获胜的赔率仍然维持在一比一,勉强制止了大批投机份子将赌金押在辛敢当身上。但是夜魔会的赌盘却放出了完全不同的赔率,辛敢当兄弟获胜的赔率改为一比一,对手获胜的赔率却奇迹般地升为一比五。立刻有大批抱持巨资的赌徒涌进了夜魔会的赌场,将手中的金银换成赌第二轮出场对手获胜的票据。 虽然辛敢当兄弟打败了当初人气爆棚的人间凶器霍华德,但是他们身受重伤的事实让人们对于他们的第二场比试没有信心。而且,这一次比试名单出乎意料地提前泄露,也让人们对于第二轮对手的实力充满了期待。第二轮对手名单的出现不但让人们对于赎罪竞技场第二轮激战兴趣大增,而且也多少让人们分了神,不让人们将精力集中在讨论辛敢当兄弟是否是逃兵的问题。更加激烈的比赛,更加利润丰厚的赌盘,更加疯狂的炒作,让第二轮比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星河渡的各家报馆对于第一轮赛事的描述和第二轮赛事的探讨绵延不绝,每天都占去了三四个版面。 在至上堡高层的圆厅之中,哥纳。克里默办公桌前为了一圈参与赤潮阴谋的各国首脑。人人都在激烈地议论着关于第二轮赛事的看法,对于第一轮霍华德惨败身死的事实大为不满。 “各位,各位!”哥纳身边的杰克。金站起身,举起双手制止住了人们一浪高过一浪的责备,“谁也没有想到辛敢当兄弟在经过一个月忍饥挨饿之后,仍然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即使是你们,也没有人能够想到不是吗?” 第十五章 再接再厉 (三) “我深深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挨过饿,他们看起来勇猛的就像狮子,尤其是那个辛敢当,现在人们都开始怀疑他们是否是赤潮逃兵。我们的弥天大谎眼看就要被人戳穿了。”山狮金瞳不满地大声吼道。 “他们是玫瑰诗人,我早该看出来他们有这样强韧的体能,当时我就应该出声提醒。只是我没想到诗人的力量如此强大。”山本明幌轻轻捋着鬓角的长发,喃喃说道,“失策啊,失策。” “我看过辛敢当的背影,他的样子很像我们在军事地图中看到的那个殿后战诗人战士。”埃斯梅拉达轻摇着香扇,忽然开口说道。 “那个……那个杀死巨兽人指挥官的瘦猴?”刺瀛不确定地问道。 “没错,身影很像,两个都很瘦。”埃斯梅拉达沉声道。 “我检查过他的黑魂印章。”杰克。金点点头,“他曾经杀过不止一个巨兽人指挥官,根据殿后战的资料显示,他对指挥官做出的击杀在殿后战那段时间比较密集。” “这样的人,即使靠第二轮的对手,恐怕也不一定能够杀死吧?”刺瀛转头问哥纳。 “各位,你们一定听说过噬魂曼陀罗花吧?”哥纳。克里默用手肘支住办公桌,双手合在胸前,镇定自若地说。 “噬魂曼陀罗?你怎么搞到这样的东西?”天威眉梢一挑,低声道,“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会让受害人全身无力,精神涣散,日益虚弱。当进行剧烈运动的时候,毒性扩散迅速,甚至会让受害者产生类似心肌梗塞的症状,当场死亡。受害人死后,毒性附着在人的灵魂之中,将人的魂魄引渡到施毒者所制造的锁魂瓶中。乃是黑魔法中炼魂术士最喜欢用的毒药。即使龙族人也无法抵抗这样的毒性侵蚀。” “不错,这样的毒草整个天河谷只剩下两株,正好我哥纳。克里默有一株,每十年给我生产足够毒死两个人分量的毒素。在比赛之前,我会派人用浸过这种毒素的匕首刺伤辛敢当兄弟。他们即使不怕饥饿,难道他们不怕毒药吗?”哥纳。克里默淡然一笑。 “如果他们战死了,他们的灵魂……”一直躲在众人身后的匠族师长李忠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归我们伟大的大元首所有。”杰克。金说到这里,转过头来对哥纳小声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炼魂术士。” “我可以有很多身份。”哥纳耸了耸肩膀。 “既然胜卷在握,你为什么特意提前泄露出第二轮的对手?这让赌客们对于辛敢当的下注热情大幅度降低了,反而很多人去买对手赢。既然赌盘是你操纵的,你应该希望多赚钱吧?”杰克问道。 “赌场无论如何都是赚钱的。第二轮对手的提前预告是让人们多一些话题,不要把精神头都用在讨论辛敢当是否是叛徒的无聊问题上。”哥纳冷哼一声。 “我听说有一个新的地下赌场正在大幅度提升辛敢当对手获胜的赔率,似乎料定了他们这一次也会取得胜利。”杰克低声道。 “嗯,他们是想把自己的全部赌注押在辛敢当身上。我想,接下来的结果恐怕会让他们大失所望。”哥纳。克里默冷笑了起来。 第十六章 难以想象的重逢 (一) 第二轮天空赎罪竞技大赛再次拉开帷幕,这一次天上地下,中央广场,浮舰和悬空阁观众席人满为患,来到现场的观众比上一次多出三成。很多平民商会凑钱购买的浮舰从各个港口开了出来,按照特定的航线在悬空阁周围环绕。浮舰上的坐席全部爆满,很多人不惜倾洒重金就为了能够在这里近距离欣赏到大赛的场面。 观众席上,德波特。星河带着法兰克。迪墨、罗铭生和上杉金彩这三位得力干将一起前来,身边还跟着七十二个夜魔会最能打的暴徒,全神戒备。在他对面,小威廉姆斯和查理带着数量远远超出他的家族打手和得力手下潮水一般涌上观众席。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再也没有了虚情假意的微笑,也没有了矫揉造作的寒暄,三人的眼中寒芒滚滚,三帮实力的对峙已经到了剑拔弩张,毋需遮掩的地步。 “闹市小子,你最好拜神烧香,祈祷辛敢当兄弟获胜,如果你这一次押错了宝,我们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小威廉姆斯冷冷地看着德波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威廉,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辛敢当兄弟一定会赢,而且我德波特也不会再给你们翻本的机会。”德波特森然道。 “好小子,当初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野心,不过是现在看出来也不晚。”查理。罗刚眼角一颤,“顺便说一句,我在你的赌场下了一百万的赌金,就赌辛敢当他们会输,别忘了,你的赔率是一比五。” “我也在你的赌场里下了一百万的火焰金,赌他们赢。你的赔率也有一比二吧?”德波特冷笑一声。 “好,好!”查理。罗刚阴冷地看着德波特,似乎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宰了,但是他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子冲动,和小威廉姆斯并肩走开。 “辛敢当,你可一定要给我赢啊。”德波特抬头望着悬空阁上闪烁生辉的水晶壁,喃喃地说。 辛敢当和辛冠军再次被带到了位于悬空阁正上方的升降台旁。今天悬空阁的场景是一片浩大的竞技广场,白花花的圆石地面被金色的魔法灯光照得熠熠生辉,顶棚上被蓝色的魔法灯火打成一片宝石蓝色,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押解他们仍然是塞侬少校和她的火魔战士们,当他们站在升降台的铁笼前时,一直看押他们土魔战士们将他们团团围住,为他们打开身上的枷锁。其中的土魔少尉士官握着一把匕首凑到辛敢当耳边小声说:“这一次大元首嘱咐过我,让我用这把涂毒的匕首刺一下你们的后肩。” “阿?”辛敢当感到又是愤怒又是惊奇,“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你们是我的摇钱树,这些天靠押你们,我得了夜魔会不少好处。我把钱都押到你身上,希望你获胜。”土魔少尉小声说道,“而且,我相信你们是无辜的。” 再次听到有人说自己不是叛徒,辛敢当和辛冠军都露出欣慰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听着,我会让你们完好无损地去比赛,如果你们胜了回来,我会在你们身上一人刺一刀,留下我履行命令的证据,对不起了。”土魔少尉低声道。 “没关系,我们理解。”辛敢当点点头。 “最好动作能快点,我怕时间拖得长了,前后药效的差距太大,会引起长官的疑心。”土魔少尉又道。 “哦。”辛敢当深深吸了一口气,苦叹一声,比试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能给我盾牌吗?我不想要剑。”辛冠军趁着气魔法师为他们上好电封喉法印之前开口道。 “好的。”土魔少尉将一把弓和一根铁羽箭递给辛敢当,又把一面残破的圆盾递给辛冠军,“对不起,这是我能为你们争取到的全部,其他的就看你们了。” 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叹了口气。“真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想道。 第十六章 难以想象的重逢 (二) “轰”地一声闷响,升降台落到了地上,周围的铁笼冉冉升起,渐渐没入了悬空阁上空用魔法灯火制造出来的宝石蓝色天空之中。辛敢当和辛冠军仰起头看着这片仿佛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心中一阵暗暗的感慨,他们已经有几十天没有看过天河谷的天空了。 两声闷雷一般的巨响在他们的对面响起,一对罩着两张铁幕的超大型升降台轰地落在地上,在悬空阁内溅起了连天的尘埃。震天的咆哮声从铁幕之后传来,震得整个悬空阁的水晶壁嗡嗡直响,辛敢当和辛冠军脚下的地面瑟瑟发颤,似乎连大地都对这怒吼的生灵感到恐慌。 “那是……”辛敢当心里微微一颤,在云台横岛作战半年的他一耳朵就能听出那是什么,但是他不敢相信云上国政府如何能够将如此可怕的怪物生擒活捉,并把它放到悬空阁中。这需要多么可怕的力量和多么惊人的财力?他转头看了一眼辛冠军,只见他的脸色已经不出意外地惨白了起来,一丝丝冷汗从额角连绵不绝地滑落。辛敢当将右手握着的铁羽箭用嘴叼住,抬起拳头敲了敲辛冠军的肩侧,做了一个有我在不用怕的手势。辛冠军无奈地摇了摇头,咧了咧嘴,那是他听天由命的神情。 一阵营造气势的魔法烟火在悬空阁竞技场四周突然点亮,犹如一片光之瀑布淋漓泼落,与此同时,遮挡升降台的铁幕被高高拉起,两座巍峨高耸的黑影咆哮着冲杀了出来,八条巨腿狠狠践踏着圆石地面,卷动起满场滚滚的气浪,宛如离弦之箭,对准辛敢当和辛冠军站立的所在狂奔而来。那是赤潮作战最后时刻出场的大撞龙,身高和体重都数倍于身材称王的大象,而体力、凶性和破坏力则十倍过之。这两只大撞龙火红的眼睛已经因为愤怒而瞪得凸出眼眶,头上的巨大撞角随着每一次奔跑的动作疯狂地摇晃着,似乎恨不得将眼前的敌人撞成齑粉。在他们的背上,分别坐着齐装满员的二十余个赤潮弓箭手,每个人都举着弓箭大声嘶吼着,尖啸着,催促着座下的大撞龙冲上去撞垮敌人。 两只成年大撞龙,四十多个赤潮弓箭手所组成的恐怖群像一下子攫住了所有观众的心。赤潮对于天河谷居民的威慑力是任何其他生物都无法比拟的,如今看到悬空阁里居然囚禁着自己今生的梦魇,每个观众都感到一阵奔涌全身的生理兴奋,浑身汗毛直立。无论是买辛敢当兄弟获胜的赌徒,还是希望第二轮大赛对手获胜的观众都不由自主地高高举起手,用力鼓掌,声嘶力竭地狂吼,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出于对比赛的狂热还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闪!”辛敢当用手一推辛冠军,强忍着电封喉带来的疼痛低喝道。二人一左一右朝着两旁同时扑倒,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躲开了这两只恐怖大撞龙的践踏。 大撞龙在他们身侧如风一般飚过,毫不减速地向前疾驰而去,直到快要撞到对面的墙壁才忽然一左一右地分开,掉头沿着悬空阁竞技场外环椭圆状的轨道撒腿飞奔。此时它们和辛敢当辛冠军的距离正是弓箭手们理想的射程。它们背上四十多个弓箭手一起举起了弓箭,数十枚墨绿色的箭头遥遥瞄准了他们。 看到这个景象,辛敢当和辛冠军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跑到了竞技场的正中心,尽量拉长了相对于两侧撞龙弓箭手的距离。辛冠军一把将辛敢当拉到身后,单手举起大圆盾,身子转了一个浑圆的圆圈,从两面飞来的乱箭被他全部挡了下来。但是这枚圆盾已经有些残破,有两只箭穿过圆盾上残破的空隙钉在了辛冠军的肩膀和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更多的箭矢则牢牢钉在这枚已经发锈的铁盾之上,远远看上去,这只圆盾似乎变成了一只铁刺猬。在他们的周围,被铁盾克开或者射偏了的乱箭在地上钉了一圈,将他们的身子困在箭矢汇聚成的荆棘当中。 第十七章 赤潮的回忆 (一) 大撞龙的奔跑宛如迅雷驰电,龙背上的弓箭手才来得及射出一轮乱箭,两只撞龙已经跑满半圈,在竞技场另一面错身而过。就在这时,一直躲在辛冠军背后的辛敢当猛然长身而起,弯弓搭箭,瞄准了奔驰如飞的大撞龙。这一瞬间,大撞龙狰狞的身形和龙背上赤潮兵疯狂喊杀的嘴脸无比清晰,无比鲜活地映入了他的眼帘。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双翅王索斯。詹姆士在撞龙箭队前轰然倒下的景象。临死之前,他的双手颤抖地伸向天空,仿佛想要长出一双真正的翅膀,翱翔到九天之外,他忽然明白了双翅王当时的心情,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赤潮的战场上,他还有雄心壮志没有实现,他想要生存。但是,英雄豪杰如双翅王,仍然不得不倒在赤潮的乱箭之中,也许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人间的英杰。双翅王死后,接着轮到了雪娥姐,唱着北极的眼泪,壮烈牺牲,那凄美动人的景象,辛敢当永生难以忘记。 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所有人都在说自己是叛徒。有一段时间,辛敢当几乎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叛徒,他已经快要放弃挣扎,放弃希望。但是今天,看着眼前奔腾如飞的撞龙箭队,想起了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牺牲,他再次确定,这一切不是梦,他曾经在赤潮战场浴血奋战过,他曾经看着战友们战死,他曾经发过誓,他要为他们报仇。 “呜……”辛冠军焦急的嘶鸣声在他耳边划过,他感到眼中一阵温热,滚滚的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他颓然放下弓箭,缓缓低下头,用肩膀上残破的衣物擦去脸上的泪痕。 蹄声翻滚,大撞龙在眼前交错而过,开始了新半圈的奔跑。四野响了观众失望的尖叫声,还有一浪又一浪的鼓劲和加油声。新一轮的乱箭铺天盖地地洒下来,辛冠军发了疯一般抡着铁盾,在他的眼前动摇西晃,为他遮挡着淋漓的箭雨。 “他怎么了!”德波特终于忍不住在观众席上站起身,用力拍着面前的贵宾桌,“为什么不出手?难道放弃了?” “很难出手,只有一根箭,却有那么多的敌人,这场比试比我想象中还不公平。”罗铭生抚摸着颌下的青须,喃喃地说。 “也许他感到难以支撑了,毕竟是个小孩子,面对那么多诋毁,还有那么强大的敌人,一个成人的心力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他。”影武者上杉金彩沉声道。 “他必须承受下去,他必须赢,我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他的身上,他不能让我失望。”德波特。星河厉声道。 “只能期望奇迹了,如果他真的是赤潮英雄,也许能够创造奇迹。”法兰克。迪墨说道。 “嘿嘿,你也变成了理想主义者了?”德波特。星河咧嘴笑道,“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许我们都应该做理想主义者,来人,给我大声喊加油。” 在他身后,夜魔会的七十二人立刻同时站起身高声嘶吼了起来。 “哈!”看到辛敢当终于还是没有出手,小威廉姆斯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他转过头来,对查理。罗刚说道,“你的消息果然很准,哥纳。克里默还是出手了,他用了什么毒药?”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一次我不但要让德波特赔得盆干碗净,我还要把夜魔会彻底铲平。”查理。罗刚转头撇了一眼起立大喊加油的夜魔众,森然冷笑。 “很好,我们这一次兵合一处,把这群不知死活的疯子扫出星河渡,我的猪场很久没有死人做饲料了。”小威廉姆斯的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阴笑。 第十七章 赤潮的回忆 (二) 两只大撞龙再次跑满了半个圆圈,即将在辛敢当背后的竞技场远端相遇。在辛敢当和辛冠军周围堆起了更加密集的箭矢荆棘。辛冠军的圆盾在这一轮箭雨过后碎成了片片残铁,每片残铁上都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利箭。他的肩膀上多了一根箭羽,腰上也多了几道划痕。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背对自己的辛敢当,暗暗祈祷着老天保佑。 “哼!”一直垂首不动的辛敢当此刻忽然闷哼了一声,旋风一般转过身,身子高高挺起,整个人似乎陡然间长高了不少。他的双臂舒展,手中的弓瞬间拉如满月,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搭在眼侧的一丝乱发,观测了一下它随风飘动的形状。接着他手腕一抖,调整了一下箭头瞄准的方向,松手开弓。唯一的一根铁羽箭劈开被撞龙带起来的满场旋风,沿着一个刁钻的角度直窜入空中,划出一条青蓝色的斜抛物线,升入一个看似无害的高度,箭头一折,回旋而下,顺着长风呼啸着吊射入一只撞龙瞪得滚圆的血眼之中。 “吼——!”这只大撞龙发出疼痛难忍的狂鸣,身子奔跑的方向发生了致命的偏转,本该朝内侧奔跑的龙头一扭,朝着自己另一侧眼睛仍然能够看到的轨道奔去。在它面前,另一只大撞龙已经沿着外侧轨道闪电般迎头撞来,两只撞龙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悲鸣,巨大的撞角互撞在一起,两颗龙头同时陷了下去,暗色的血浆爆炸一般四散飞扬。它们的身子因为收不住的冲量而高高扬起,背上的弓箭手们宛如筐中的土豆,高高飞了起来。有些人在空中相撞,对砸成了血葫芦。有些人直飞向对面,整个人贯在魔法水晶壁上,鲜血在透明的水晶上画出狰狞妖艳的血之花朵。 撞龙落地的声音混合着赤潮兵尸体落地的声音乒乒乓乓地响起。四十多个赤潮兵,两只大撞龙在地上躺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残骸。 满场观众的欢呼叫好声此刻嘎然而止,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个只凭一箭就能够让两只成年撞龙,四十多个赤潮兵尸横就地的少年。这精奥超绝的箭法已经近似神迹。而能射出这一箭的人,几如天神。 辛敢当缓缓转过头,遥遥望向主观看席上的各国首脑,突然抬起手中的空弓,用力拉开弓弦,抬指松弦,发出一声炸雷一般的弦音。 主看台上的哥纳。克里默、杰克。金、山狮金瞳、刺瀛、埃斯梅拉达、天威、罗丝、容。米达伦、绾朵芙、山本明幌下意识地同时站起身。匠族主帅李忠更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哈哈哈哈!”辛敢当指着这帮赤潮阴谋的参与人放开一切地大笑起来,电封喉的魔法狠狠击打在他的咽喉上,他一边笑一边咳着血沫子,样子仿佛魔鬼一般狰狞。数个升降台同时从悬空阁顶棚降下来,大批魔法战士一拥而上,将他和辛冠军同时按倒在地。那两个土魔战士乘机用匕首在他们背上各刺了一刀,让他们同时昏迷了过去。 第十八章 即将到来的火并 (一) “胜利——!”夜魔会总部里,德波特。星河、罗铭生、上杉金彩率领着众夜魔暴徒围在一张堆满云上国火焰金的分金桌旁举杯欢呼。德波特高举着盛满云上名产金苹果酒的水晶杯,一个箭步登上分金桌,抬手抓起一大把火焰金,朝着后排的夜魔暴徒们用力抛去。金币在明亮的魔法灯火照明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洒满了天空,人们狂热地将手伸向空中,失控的狂吼着,仰头尽情享受着这一生都难有一次的金币雨。 “兄弟们,我们夜魔会的资产第一次超过了洛克菲和罗刚家族,我们现在是星河渡最有实力的帮会,我们永远是最强的!”德波特瞪圆了他明亮的眼睛,振臂高呼。 “老大万岁!”暴徒们奋力地敲击着酒瓶和桌椅,直着嗓子嘶吼着,发泄着他们的狂喜。 “罗老,新丁招募的工作进行的如何了?”德波特喝了一口金苹果酒,大声问道。 “新招了三百多壮小伙子,大部分是龙之联邦和野泽族的青壮,能吃苦,能捱打,不怕拼命,只需要我们给他们提供身份和一笔安家费。”罗铭生沉声道。 “很好,将他们全都集中到总部。”德波特点头道。 “是!” “小黄菜,立刻动员集中在总部的帮众,要他们随时做好拼命的准备。”德波特厉声道。 “要打了吗?”上杉金彩兴奋地问道。 “小威廉姆斯和查理被我狠狠宰了这一票,绝对忍不过这一晚。他们最迟午夜之前一定会叫上所有打手跟我狠狠干一仗,将所有失去的都夺回来。”德波特冷笑着说。 “你这么确定?”上杉金彩和他是老搭档,不怕当面质问他的决定。 “嘿嘿,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忍不过今晚。我就不信小威廉姆斯和查理比我还能忍。”德波特冷笑道。 就在这时,法兰克。迪墨骑着快马从正门直接破门而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分金堂正厅,大声叫道:“老大,消息!” “说!”德波特用力一挥手。 “小威廉姆斯和查理带着一千多人的暴徒秘密集结在血狼街和夜鬼街附近。距离我们总部只有七个街区。他们在等待最后一班执勤的魔法警士结束巡逻,就会乘夜扑过来踏平这里。”法兰克。迪墨大声说道。 “有魂师吗?”上杉金彩问道。 “没有,但是有七八个领证的正式魔法师,至少有二三十个魔法学徒。我怀疑还有一个资深魔法长老级别的高阶法师。”法兰克仔细想了想说。 众人的目光同时望向抚摸着下颌沉思的朱雀级斗士罗铭生。罗铭生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微微一阵冷笑:“只要不是魔法教习级别的大法师,我都能应付。” “其他的交给我,菜鸟法师,哼,我杀他们就象铁勺吃豆子,一勺一堆。”上杉金彩露齿一笑,森然如女妖。 “我看清楚了,他们似乎还有三四个影武者,同样是天级。”法兰克看了一眼上杉金彩。 “什么?”众人都是一惊。 “天级影武者没有魔法师,穿杨射手或者圣骑士克制,只能靠人填,我亲自来带队干死他们。”德波特。星河狞笑一声,无所谓地说。 “你一个人?”罗铭生和上杉金彩担心地问道。 “放心,我和影武者有不解之缘。”说到这里,德波特朝着上杉金彩微微一笑。 “就算你是天级光武者,一个人对付三四个影武者,也吃力得很。”上杉金彩关切地说道。 “我还有一大票兄弟罩着我,听着,这一次我们只许胜利,不许失败,兄弟们玩了命才赚来的金钱地位,就由我们来捍卫。明白吗?”德波特厉声道。 “是!”众人肃然说道。 德波特朝着法兰克连续打了两个响指:“法兰克,你把我的信递给杰克。金了吗?” 法兰克点了点头,沉声道:“他向我传达了大元首的意思。他对于我们夜魔会和他对着干非常不满,但是如果我们能撑过这一次火并,成为星河渡黑道主事人,他愿意提供合作的机会。条件是,永远不得违抗他的任何命令。” “好,哥纳果然还是不太看好他手下这两条养得太肥的狗。星河渡的明天,就在我们的掌心之中!”德波特张开手臂,仰起头来得意地说。 “夜魔会万岁!”屋子里的众人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都兴奋地高声喊道。 第十八章 即将到来的火并 (二)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两位野泽族壮汉推开分金堂的来到德波特。星河面前鞠躬道:“老大,有人要见你。” “叫他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没看见我这儿刀光剑影吗?”德波特从分金桌上跳落在地,用力一拍桌子,砸得桌上金币乱飞。 “他说他是你的兄弟。”一个野泽汉子挠了挠头,呆头呆脑地说。 “什么?”德波特瞪大了眼睛,脚底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我……我弟弟?” “要他进来吗?”那两个夜泽族汉子问道。 上杉金彩用力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让人进来的手势,转身一把扶住德波特,将他身子扶正:“你有个弟弟?” “我的确有一个,但是他明明已经……”德波特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说。 分金堂的大门被艰难地推开,一群只有六七岁小孩大小的身影出现在大厅之中。领头的人穿着一身浸满污血的小铠甲,满脸笑容。 “啊哈哈,我的巨人兄弟,好久不见了!”热情而尖锐的声音充斥整个大厅,令人们的耳朵一阵发痒。 “小……小矬丁!”德波特瞪圆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小个子,声音已经打叉。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和辛敢当一样存活过赤潮战争的蚁族贵公子麦迪森。蓝脊山。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我以为你和死鬼老爹都已经被废在了前线,没想到你,你竟然……”德波特一个箭步冲到麦迪森面前,一把将他抱起来,在地上连转了三个圈。 “哈哈哈哈!”麦迪森得意地仰天大笑,在空中用力拍着德波特的肩膀,朝身后的蚁族战士笑道,“没想到吧,我居然有一个这么高个子的兄弟。” 那些蚁族战士交头接耳,每人脸上都是艳羡的神情。 “我的老天,看看你的盔甲上的血,你一定打过不少大仗吧?”德波特将麦迪森放到地上,关切地问道。 “那当然。”麦迪森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战士,又指了指自己,“我们的眼睛,都是看到过地狱的。” 他的话,顿时让分金堂中的夜魔暴徒们肃然起敬。对抗过赤潮的战士,在人们心中永远有着无法取代的尊贵地位。 “老爹呢?”德波特问道。 “他没熬过去。”麦迪森双手一摊,遗憾地叹了口气。 “呼”德波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用力一拍麦迪森的头盔,“别提这个老家伙。谈谈你的打算,你回来为什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们潜伏在云上国很久了,现在我们这些真正抵抗过赤潮的战士正受到军方的秘密通缉。如果我们不小心隐藏形迹,结果就和辛敢当和辛冠军一样。”麦迪森叹息着说。 “果然是有阴谋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德波特急切地问道。 “唉,这是个惊天大阴谋,原来十二王同时被本国的势力所背叛。十二王的部队都遭到了叛徒的分裂,分裂部队的罪魁祸首如今都成了赤潮英雄。而那些真正浴血奋战,和赤潮军队同归于尽的部队,却被扣上了贪功冒进的帽子。天河谷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了。”麦迪森说到这里,即使以他乐天的性格,也是一阵感伤。 “混蛋!鹏帅江雄也被背叛了?”罗铭生厉声问道。 “山本明幌带走了支援整个大军的魂师兵团,江元帅陷入了苦战,最后力战而死,我很遗憾。说起来,我父亲是和他一起战死的。”麦迪森仰头对着罗铭生说道。 “该死的山本明幌,该死的灵魂社,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率军回师龙之联邦,彻底击垮灵魂社。”罗铭生愤愤然地说道。 “别说这些丧气事了,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是要我安排你逃亡出星河渡吗?没问题!”德波特拍着麦迪森的头盔,温声道。 “不,不。我来找你,是要你和我一起去营救辛敢当兄弟的。”麦迪森连忙说道。 “阿?”德波特瞪圆了眼睛,失声道。 第十九章 大戏将至 (一) 至上堡圆厅之内,所有参与赤潮阴谋的国家元首和军事要员汇集一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焦躁和愤怒。不是因为第二轮的赛事辛敢当兄弟再次获胜,不是因为在赌局中输了大把的金钱,也不是因为整个天河谷都开始怀疑辛敢当兄弟是不是逃兵,而是因为辛敢当那最后一记空弦箭,将他们深藏在心底的恐惧,重新唤醒。 天河谷数十万最忠心,最英勇,最懂得奉献的战士,因为自己的阴谋而丧生云台横岛。这巨大的心理负担即使最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心中仍然有着朝不保夕的恐慌。辛敢当的空弦箭仿佛在他们耳中大声怒吼:赤潮战死者的仇总会有人来报。那炸雷一般的弦音,让这些阴谋参与者夜不能眠。 “辛敢当是一个大麻烦,我们不应该让他继续活着。”山狮金瞳厉声咆哮着。 “正是。杀了他,以绝后患。”刺瀛附和道。 “我没问题,但是要做得滴水不漏。”天威沉声道。 “等不及下一次决斗了,就是今天,我要他今天就死。”埃斯梅拉达震怒的声音在庭内尖锐地响着。 “如果谋主在,他会怎么做?”山本明幌抚摸着下颌,闷声道。 “他会立刻杀了他,谋主就是这样的人,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什么天河谷的女武神,吓不倒他。”天威冷冷地说。 就在这是,杰克。金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跑到哥纳。克里默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哥纳。克里默本来阴沉的脸色忽然绽放出一丝猩红的光晕,整个人似乎突然间年轻了几十岁,他容光焕发地从元首椅上站起身,双手扶住大办公桌,沉声道:“各位,如果你们想杀辛敢当兄弟,现在可以动手了。” 众人同时一惊,哥纳是坚持留住辛敢当兄弟性命的主要人物之一,这些天来他一直在阻止人们对这两兄弟下手,为什么今天忽然改变了态度,这其中隐含的意义,让人们心中忐忑不安。 “女武神虞若萍的行踪已经出现在星河渡。”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情,哥纳。克里默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她来了。” “你想到浮台环殿上去劫狱?你不想活了?”德波特。星河瞪圆了眼睛盯着麦迪森,失声道。 他的话引起了法兰克。迪墨的震惊,他脱口问道:“老板,你不是曾经答应过辛敢当他们,会帮助他们逃狱吗?” “我答应过很多事。”德波特不耐烦地看了法兰克一眼,“这是我能当上老大的原因。但是我也要掂一掂自己的分量。至上堡是我能惹的吗?他们只要出二十魔法长老,三四个魔法教习,我们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不,不,根本不用这么劳师动众。一个魔导士就能够让我们全部上西天。这是云上国,魔法王国,除了天国的武装,这里有整个天河谷最强大的军队。我只是一个小小黑帮老大。我是无法和魔法兵团抗衡的。我也要想想我手下的命运啊。” “如果在这里呆不下去,跟我们一起逃跑吧。”麦迪森张开双臂,热情地说。 “逃跑?逃到那里去?你刚才也说过十二王的部队都遭到了背叛,我逃到哪儿去都会被追杀。而且,我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你一句话就让我放弃所有,怎么可能?”德波特。星河撇了撇嘴,道。 “父亲大人在十年前就开始派出探险队穿过鹰獒高原,攀过断颈山脉,在断颈山脉之后的十六季森林中开拓了一片蚁族聚居地。我们可以逃到那里去,那里是我们蚁族的乐园。我会继承父亲的遗志,在那里建立蚁族人的第一个国。”麦迪森说到这里,一张脸已经兴奋得熠熠生辉。 第十九章 大戏将至 (二) “十六季森林?就是那个一年之内树木会依据季节移动十六次的鬼地方?听说那里的树木都是吃人的。而且,那是……”说到这里,德波特。星河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那是魔族联盟和天河谷划界之地,就算你不怕魔族联盟的人找你麻烦,难道不怕天国把你们加入异端裁判所的黑名单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毕竟打败了赤潮。按照协议规定,战胜赤潮的天河谷人在百年之内有权利进入十六季森林。我们至少在那里有一百年的时间建国。”麦迪森满不在乎地说。 “那一百年之后呢?”德波特愤然道,“一百年之后的蚁族人难道又要大迁徙?” “那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就让一百年后的我去担心吧。”麦迪森笑嘻嘻地说。他的话让德波特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对于这个乐天又不知命的糊涂兄弟,德波特。星河实在无话可说,只能自认不敌。 “好啦,我没时间跟你讨论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题。”德波特用力摆了摆手,“我现在正要和星河渡的头两号黑道人物火并,不如这样,等到我解决了这两个王八蛋,我们再来讨论劫狱的问题。” “要帮忙吗?我的战士都是历经百战的。杀个把黑帮暴徒,就好像切菜一样。”麦迪森用力一挥手,做了一个斩切的动作,随即感叹了一声,“唉,不过比起辛敢当,我们都不够看的。人家杀过的可是冥翼天魔。” “什么?是他杀死的冥翼天魔?”德波特、罗铭生、上杉金彩和法兰克同时惊道。这些人虽然看过辛敢当出神入化的竞技比赛,知道他无论是近战搏杀,还是远程伤敌,在天河谷都属于出类拔萃的好汉。但是,一个人杀死冥翼天魔这么恐怖的对手,这已经近似于童话传说。 “当然,这是我亲眼看见的!”麦迪森生怕别人不相信他的话,信口胡吹道。其实,它不过是在跟踪辛敢当兄弟的时候依稀听他们说起。 “老大,如果辛敢当真的是杀死冥翼天魔的人,那么他就是整个天河谷的救命恩人。”罗铭生沉声道,“你既然答应了他要救他们出去,食言似乎会遭天谴。” “老大,天意不可辱,你誓言已经出口,反悔不祥啊。请你三思。”上杉金彩也恳切地说。 “等等,你们别一看人家是大英雄就开始替他说话。我记得很清楚,我答应的是在星河渡我当家话事之后再想办法救他们。现在咱们还是集中精力对付洛克菲和罗刚家族。一切等到大获全胜之后再说。”德波特用力一拍桌子,厉声说道。 “是!”众人同时躬身道。 就在这时,一个在外街放哨的夜魔会小头目敲门进入了分金堂,焦急地叫道:“老大,洛克菲和罗刚家族的打手从北街杀过来了,不知道正和哪一队兄弟在街心大战,火光冲天,杀声遍野啊。” “混蛋,没有我的命令,是谁不听话带人出去送死了?”德波特气势汹汹地在厅内扫了一整圈,却发现自己的几大头目,七十二大打手全都在场。 “也不是我的人,我的人都在这儿了。”麦迪森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士兵,发现人头不差。 “跟我出去看看!”德波特从桌上抄起两把长刀,一脚踹开分金堂大门冲了出去。在他身后,麦迪森扛起战斧,第二个冲了出去。夜魔会和蚁族战士分成两队杀出门外。 夜魔会总部北街此刻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火海。洛克菲和罗刚家族的打手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足足有上千人,人人身上都是一片又一片焦黑的伤口。 “这是圣裁造成的伤痕。”罗铭生九厉沙场,见多识广,看过伤口后,立刻沉声道。 “圣骑士?谁家的?”德波特用手捧着头,思索着那个帮派手中有这么历害的圣骑士,但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越想越是头疼。 “老大,看,那几个影武者和魔法师全都死在这里,人人身上都是一道焦黑的伤口。动作太干净利落了,这个圣骑士好厉害!”上杉金彩一生都在钻研最简洁的杀人方法,如今看到这么精炼的手段,顿时入了迷。 “老大,全死了,全死了!”法兰克飞一般跑到德波特身边,“我在街角发现了小威廉姆斯和查理的尸体,他们连同几个洛克菲和罗刚家族主要话事人被人杀死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小楼当中。尸体被挂在了窗户上。” 第二十章 女武神 (一) “到底是谁下的手?”德波特只感到浑身一阵冰冷,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口气杀死一千多个暴徒,三四个天级影武者,七八个魔法师,二十多个魔法学徒,还有一个魔法长老。这样的杀伤力,就算对付整个夜魔会的暴徒,战斗也不会持续多久。第一次面对这么强大的实力,即使以闹市屠夫德波特这样的心理承受力也感到吃不消。 “德波特。星河,麦迪森。蓝脊山?”在浓烟滚滚的街区深处传来一个沉静成熟的女声。 “谁,谁,谁——?”德波特紧张得嘴唇颤抖,说一个字出来都费了一番气力。 “请问,是你杀的这些人吗?”麦迪森反而轻松许多,他扬声问道。 “不错。”这个令人感到沉静的声音比刚才近了不少,似乎一瞬间就从远方闪到了近前。 所有人的呼吸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停止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下意识地朝浓烟滚滚的北街街心望去。街心的黑色浓烟起了一圈波浪,一个浑身黑袍的人缓缓从浓烟中走了出来。她的黑袍被街心的烈火燎燃,开始熊熊燃烧。随着她朝着众人越走越近,她的黑袍被火焰一点点烧毁,逐渐化为片片黑蝴蝶被风卷入空中,一点点令人睁目欲盲的金色光华透过逐渐消散的黑袍刺入人们的眼中,宛如正午的阳光。当她走到众人面前之时,她光华夺目的金色身躯已经完全显露在夜色中。这是一个由金色圣光汇聚而成的金甲大天使,高大、健美、身材匀称,背后的六只金翼开合变幻,气势如虹。她的右手拿着一把金华大剑,左手托着一枚闪烁淡金光芒的圣盾,看起来气宇轩昂,超群拔俗。 “这是,这是……圣灵召唤的影像吗?”德波特喃喃地问道。 “不错。你是德波特?”这个圣天使开口问道。 “是。请问你是谁的代言?”德波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我是女武神虞若萍的代言。”圣天使沉声道。 “女武神虞若萍!”德波特和麦迪森同时惊叫起来。他们身后的众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单膝跪倒在地,以手抚胸,向这个天河谷的传奇致以最高的敬意。 德波特和麦迪森愣了半天,半晌才回过味来,“咚咚”两声,先后单膝跪地。 “我有一个请求需要你们帮助实现。”圣天使悠然开口。 “请说。”德波特和麦迪森齐声说道。 “哥纳。克里默囚禁了两个人犯,一个叫做辛敢当,一个叫做辛冠军,这两个人是天河谷的英雄人物,我不忍心看他们被阴谋所害,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将他们救下来。”圣天使沉声道。 “是,是,一定完成任务!”麦迪森痛快地说。 第二十章 女武神 (二) “请恕我失礼,女武神阁下,凭你的力量,即使想闯至上堡,我相信你也能够做到,为什么要我们帮助?”德波特不解地问道。 “我的真身在万里之外,恐怕来不及赶来救他们。而十二王的叛军们早就在至上堡等待我的救援,他们似乎安排了万无一失的计划,我的圣天使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所以我需要谁也想不到的第三方势力来帮助我完成这次救援行动。”圣天使沉声道。 “就是我们?”德波特和麦迪森齐声问道。 “除了你们,我相信在至上堡内,你们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援助。至于如何发生,我也无法预测。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这个忙。这一次我杀死的洛克菲和罗刚党徒,就当是我预付的酬金。”圣天使继续说道。 “这是我见过最慷慨的酬金!”德波特想到自己一直想要超越的两个黑道魁首统统死在圣天使手里,心里不禁一阵痛快,宛如夏天喝冰酒,只感到沁脾的凉爽,“女武神请放心,我德波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辛敢当兄弟让我发了大财,你让我少去了称霸黑道的障碍。我自然要投桃报李。这一次,我就闯一次至上堡。” 麦迪森跟着说道:“我来星河渡就是为了救他们,这一次绝对不会退缩,请女武神放心。”说到这里,他忽然机灵地眨了眨眼睛:“也希望女武神对我蚁族建国的大事给予一定的帮助。” “好。”圣天使点点头,“现在我就去至上堡吸引敌人的注意,你们如果要行动的话,请尽量抓紧时间。” “是。”众人齐声说道。 目送圣天使转身消逝在滚滚浓烟之中,德波特朝上杉金彩一招手:“小黄菜,死在这里的洛克菲和罗刚家的打手是我们不在场的最好证据,你立刻找人把他们身上浇上青油,给我狠狠的烧,把他们身上圣裁的伤口淹掉,在地上丢些刀具器械,再把一帮兄弟裹上纱布,装作受伤。让外人以为是我们杀的洛克菲、罗刚的人,干完这些事,你带人到至上堡附近的升降台增援我。” “是!”上杉金彩扬手叫来十几个心腹回身搜集青油去了。 “罗老,你带人再扬几个火头,然后找一帮兄弟大喊大叫,假作厮杀,造成我们还在和两大帮混战的假象。给我们造成不在场的证据。”德波特说道。 “我立刻去办。”罗铭生用力点点头,带上一票人马出发。 “法拉克。”德波特用力一拍法兰克的肩膀,“你的关系多,找人去至上堡疏通。那天辛敢当跟我说想要一些被收缴的随身用品,你看看能弄出来的多少就弄出来到多少。送佛送到西嘛。” “老板你想得的确周到。”法兰克笑着点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兄弟,”德波特用力一拍麦迪森的头盔,“跟我一起杀上至上堡,怕不怕。” “当然不怕了。我可是见过地狱的人。”麦迪森得意地说。 第二十一章 毒生花 (一) 辛敢当和辛冠军自从被人拖回至上堡地牢就一直昏迷不醒,背上噬魂曼陀罗的剧毒在他们全身的血管中缓缓地蔓延着,一点一点吞没他们身上仅存的生机。他们的活力一天不如一天,精神也逐日消沉,全身肌肉渐渐变得松弛酥软。他们都感到自己距离死亡已经越来越近。 这一天夜晚,看押他们的土魔战士为他们带来了一餐较为像样的饮食。领头的土魔少尉凑到他们身边轻声道:“两位英雄,刺了你们一刀我情非得以,今天有人来看你,她也许能够帮到你们。” 辛敢当和辛冠军艰难地爬起身,抬头看去,只见曾经数次为他们续命的医神沙碧萝赫然从一群土魔战士身后出现。 “沙医师,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辛敢当担心地开口道,“不会有危险吗?” “有什么危险?谁家没有几个病得要死的亲戚,这些土魔战士也是普通人嘛。”沙碧萝冷冷地看了周围的土魔战士一眼,淡淡地说。 “是,是。”包括土魔少尉在内的战士们诚惶诚恐点着头。 “那个,沙小姐,请你随便,我们出去放哨。”土魔少尉对沙碧萝恭声说道,转头带人出了地牢。 “碧萝你是为了我而来的吗?”辛冠军虽然已经被毒得半死不活,但是看到沙碧萝的脸,立刻又精神了起来。 “老实说我是看在你弟弟的份儿上来的。”沙碧萝看了一眼辛敢当,冰冷的脸色中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暖色。 “二弟?”辛冠军歪起头看了辛敢当一眼。 “嗯,一箭射死两头大撞龙,四十多个赤潮箭手,不愧是杀死过九头蛇怪的人。”沙碧萝望着辛敢当的眼睛轻声道,“我虽然在前线军营里听说过你很多事迹,但是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超支了幸运的少年。那一天我看到你面对赤潮军的出手,才知道你当之无愧你身负的勇名。我沙碧萝一生救下过不知多少苟且之人,人称我是医神,但如果不能把你救下来,我根本配不上医神这个称号。” “过奖了,沙医师。”辛敢当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艰难地低声道。 “所以……你来不是因为你看上了他,这么说我还有希望……”辛冠军舔着脸将上半身靠在铁栏上,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脸。 “如果是择偶的话,我当然也是选他不选你,这还用考虑吗?”沙碧萝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土魔少尉琼斯跟我说他用了一把浸毒匕首刺伤了你们,现在请你们集中精神,告诉我中毒的症状。希望还来得及救治。” “哦……”听到沙碧萝无情的拒绝,辛冠军失望得浑身一软,滑落在地。 “呵,”辛敢当看着大哥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是他的心立刻被纠缠的担忧、烦恼和绝望所淹没,他尽力提聚精神思索着,“这几天我们都感到浑身无力,精神不济,肌肉松弛。最近这一两天,我时时都感到有一种灵魂即将出窍的虚幻感,仿佛有一只手要把的心掏空一般。” “你形容得很仔细。”沙碧萝轻轻捋着鬓角的秀发,喃喃思索道,“灵魂出窍感,无力,虚弱,肌肉松弛。呼,不,不,难以置信,这是传说中因为遭了天谴而绝迹的噬魂曼陀罗的毒性。” “能治吗?”辛冠军一听到这个可怕的毒药名字,顿时胆怯了起来,失声问道。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致命毒药。它最大的特点是无臭无味,难以追踪,和灵魂一起离开人体,并把人的灵魂引渡到施毒者的锁魂瓶中。它的珍贵在于它的锁魂功能和它的无迹可查。但是及时发现后清毒和去毒都并不难。我惊讶的是,施毒者应该是一个精通黑魔法并将精力全部投注到灵魂搜集上的魔法大师。”沙碧萝说到这里,陷入了一阵沉思,似乎她所说的这个传奇人物给了她很大的心理压力。 第二十一章 毒生花 (二) “沙医师?”辛冠军看到她说着说着忽然不说话了,不禁一阵着急。 “嗯?哦。”沙碧萝被辛冠军从沉思中唤醒,开口应了一声,从腰边的荷包里取出两只棕琥珀色杏仁状的颗粒。 “转过身去,将你们背上的伤口让我看看。”沙碧萝将这两粒仿佛杏仁一样的颗粒小心地握在手心。 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将身上的衣物除下,将背部被刺伤的伤口露出来。沙碧萝从怀中取出一把小银刀,在二人的伤口上各割出一个小十字形伤口,然后将两枚杏仁颗粒埋入伤口之中。 “可能会有一点儿疼,忍住不要动。”沙碧萝冷然道。 辛敢当和辛冠军一起嗯了一声,同时咬紧牙关。他们感到背部有一股酸痛难当的热流忽然间爬满了整个身躯,接着一阵又一阵痛彻心扉的血脉激荡狠狠袭击着全身神经,疼得他们面孔扭曲。在他们背后,以十字形伤口为核心向四外扩散出一片片仿佛树根一样的琥珀色辐射线,他们全身的毒素都被这些辐射线所吸收,淡淡的青光在琥珀色辐射线上汇聚,光亮越来越强。在他们的伤口上一株幼小的花苗破皮而出,在青光的涌动之下越长越大,抽出枝条,长上花叶,结出花骨朵,接着绽放出两朵淡橘黄色的复瓣花朵,金黄色的花蕊仿佛金色瀑布一般从花朵中奔涌而出,看起来妖冶瑰丽,富丽堂皇。 沙碧萝取出剪刀,将这两朵鲜花小心地剪下。随着花朵的离枝,这株花木其他部分迅速枯萎,化为灰黑色的一团。沙碧萝抬手一拔,两朵枯花的残茎轻松地离体而出,辛敢当和辛冠军二人身上的十字形伤口迅速愈合结疤。 辛敢当和辛冠军感到自己混身上下充满了新的活力,一直纠缠在全身上下的疲软困顿一时尽去,这令他们欢欣鼓舞。 “太神奇了,沙医师,你这是什么东西,简直功效如神啊。”辛冠军忍不住对沙碧萝大唱赞歌。 辛敢当虽然感到大哥的夸张,但是对于沙碧萝治毒手法的神奇,他也深感赞叹,不禁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大哥的赞扬。 “这是毒生花种。”沙碧萝听到人们称赞自己的医术,脸上有了一丝得色,“毒生花种吸附奇毒,以剧毒为养料开出毒花,在开花的同时除尽吸附地的毒素。越是剧毒,花开得就越美丽。看!”沙碧萝向二人晃了晃手中的两朵毒花,“这就是噬魂曼陀罗的毒花,漂亮吗?” “漂亮。”辛敢当和辛冠军忍不住点点头,看着这两朵华丽的花朵,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噬魂曼陀罗毒花。 沙碧萝望着这两朵毒花,脸上露出罕有的微笑,她将一朵毒花插在鬓间,一朵花簪在胸前,施施然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镜子,用手扶住鬓角,轻轻扭动着身躯,打量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像。 “沙医师,你看起来真漂亮,简直人见人爱。”辛冠军忍不住开口称赞道。 沙碧萝冷眼瞥了瞥他,淡淡地哑声说:“我知道。”说罢收起了镜子,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朝二人挥了挥手:“我明天再来看你们。”接着转身推开牢门,飘然而去。 望着轰然关上的大门,辛冠军惆怅地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出尘的仙子啊。” “大哥,你挺有闲情雅致的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惦记着女人?”辛敢当苦笑道。 “我这是贵族才有的浪漫气质,你看你自己,被困在地牢里就想着逃狱,被赶上竞技场就想着杀敌,典型的下里巴人贱民老百姓。你跟人说你是女武神的儿子也没人信。”辛冠军挖苦道。 “原来贵族的定义就是眼高手低,浪漫的定义就是不自量力啊。”辛敢当反唇相讥。 第二十二章 逃狱开始 (一) 剧毒去尽,二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写意,互相之间的冷嘲热讽也格外犀利。当二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不禁同时笑了起来,对于刚才医治的沙碧萝心存感激。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荡突如其来地从地板上传来。二人同时一个趔趄坐倒在地。接着一阵尖锐的啸声震耳欲聋地响起。这啸声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也不像是飞禽走兽的声音,反而像两根铁管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而且,这样的撞击声并不是一击而止,而是持续的,连绵不绝的响起。震得辛敢当和辛冠军双耳发麻,头昏脑涨,几乎昏厥。 啸声过后不久,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忽然从地牢走廊外传来。 看守二人的土魔少尉的问话声在走廊里响起:“塞侬少校,有什么事情吗?” “营救死囚的敌人渗透到了至上堡,我奉了绾朵芙元帅和大元首的命令前来押解辛敢当等二人赶赴刑场,执行死刑。”塞侬少校冷峻的声音在走廊中嗡嗡回荡。 “大元首还是终于决定要杀他们?”土魔少尉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和遗憾。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让开。”塞侬少校的声音再次响起,砰地一声闷响在墙壁上响起,那是土魔少尉被她推撞到墙上的声音。“砰”地一声,地牢大门被人推开,门板狠狠撞击在两旁墙壁上,嗡嗡直响。塞侬少校在一群火魔战士的簇拥下大步走进地牢。 “开门!”塞侬少校厉声道。 “是。”土魔少尉一百个不情愿地打开牢门,将辛敢当和辛冠军拉了出来,交给塞侬少校。 “带走!”塞侬少校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脸部肌肉岩石一般僵硬。一旁的火魔女战士四五个人擒住一个人,将他们粗暴地推搡出地牢,沿着至上堡漫长的地下走廊一路向着出口奔去。 辛敢当和辛冠军刚刚从剧毒的纠缠中解脱出来就陷入即将被处死的绝境,心中都是一阵无奈的绝望。辛敢当用力挣扎了几下,厉声吼道:“十二王万岁!” “住嘴!”塞侬少校一把捂住他的嘴,与其他火魔战士一起将他推出了地下出口。 今夜的至上堡到处都是闪闪烁烁的火光,在正南方一阵又一阵刺目的金色光芒在夜色中怒放着,仿佛一枚灿烂的太阳正在午夜的黑暗中挣扎欲出。充满了正义感的怒吼声响彻了云霄,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至上堡南方浴血厮杀。 “敌人来啦!防卫圆厅——!”黑暗之中无数魔法士官的声音高亢地响起。 “快走!”塞侬少校朝后一招手,火魔战士们用力推着辛敢当和辛冠军趁着这一片混乱朝着东边距离最近的环殿升降台冲去。就在这时,一阵呼喝声从东北方传来,七八名气魔法师带着一群气魔战士呼拉一声拦在了他们。 “塞侬少校,你把死囚带到哪儿去?”领头的一个魔法师士官厉声问道。 “奉绾朵芙元帅的命令,将他们拉赴刑场。”塞侬少校沉声道。 “哦,想不到她和大元首想到一起去了。”气魔法师士官松了一口气,“不用去刑场了。大元首吩咐,将人犯就地处决。交给我吧。” 塞侬少校微微点点头,朝身边火魔战士打了个手势。这些战士立刻推搡着辛敢当二人来到气魔法师们的面前。 “瑞德少校,这两个人犯就交给你了。”塞侬少校来到气魔法师士官身边说道。 “嗯,很好,既然有人想要救他们,就让他们救回两具尸体回去。”瑞德少校的眼中露出残忍的神色。他朝队伍中的魔法师们一招手,这些魔法师立刻开始念诵行刑的法咒。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塞侬少校忽然拔出腰间的战剑,一剑刺入他的胸口,剑刃直穿心脏,他连哼都没有哼出声,身子宛如面条一般瘫在地上。其他的火魔战士纷纷拔出手中战剑,三四个人围住一个魔法师,一阵乱斩,这些猝不及防的魔法师顿时被乱剑刺死,狼藉的尸体堆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想要造反吗?”后排的气魔战士看得傻了眼,忍不住叫道。 塞侬少校旋风般第一个转身,战剑用力斩在辛敢当和辛冠军身上的枷锁上,金铁之音响彻云霄,他们身上的手铐脚镣全部粉碎。两个火魔战士将多余的战剑和盾牌塞到他们手中。 第二十二章 逃狱开始 (二) “杀啊!”塞侬少校清啸一声,第一个杀入了气魔战士的阵营之中。其他的火魔战士同时怒吼着跟随她冲上前。辛敢当和辛冠军本已自分必死,如今突然被塞给了一线生机,惊喜交集之下,不禁呆住了。直到这些火魔战士和气魔战士打成一团,乒乒乓乓的兵刃交击将他们从恍惚中唤醒。辛敢当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大吼一声,从辛冠军手中抢过多余的战剑,一人双剑杀入气魔战士的战团中,左右开弓,连出四剑,一剑砍下一颗人头。断颈处的鲜血泼溅到他的脸上,让他闻到了久违的新鲜血腥味,这味道令他一阵神思迷茫,仿佛恍惚间再次回到了云台横岛,回到了带领他冲杀在赤潮前线的前辈和朋友们身边。 “一切光荣属于十二王!”辛敢当狂舞着双剑,身子在敌群中发了疯地飞旋,剑刃划出两片亮银色的冰盘,从气魔战士的战阵中横穿而过,断头,残肢,狂舞的血肉一时之间满空乱飞。这些从未经历过血腥杀场的战士看到辛敢当狂卷而来的剑刃血潮,吓得连气魔战士最拿手的空间变换都使不出来,手脚酥软地纷纷倒在他双剑之下。在辛敢当杀死第十六个气魔战士之后,其他的气魔战士已经濒临崩溃,他们丢下盾牌和兵刃朝远方逃去。 辛敢当想要冲上去继续追杀他们,却被辛冠军一把抱住:“弟,弟,不要恋战,逃命要紧。” 辛敢当长长吐了一口气,废然放下双剑,喘息着转回身去,却发现刚才和他并肩杀敌的火魔女战士们都在弯下腰呕吐着,似乎对于他残忍的杀敌方式无法释怀。辛冠军用力钩住他的肩膀,朝她们一指,笑道:“一群新兵蛋子。” 辛敢当勉强笑了笑,转头朝塞侬少校看去。 “两位英雄,我们赶快坐升降台离开。虽然有人在正南方吸引住了所有高级首脑的注意,但是至上堡周围有近三千人的驻军,会给我们造成大麻烦。”塞侬少校焦急地说。 “嗯。”辛敢当点了点头,带头朝着东方的升降台冲去。火魔战士和辛冠军跟在后面,拉成了长长的一队。坐上升降台,塞侬少校按动了下降的开关,整个升降台朝着下方的星河渡中央城市广场飞去。 “我们不是叛徒。”在升降台降落的途中,塞侬少校突然开口道。 “嗯?”辛敢当不解地问道。 “我们连队被留在了星河渡维持防务,我们并没有上前线。”塞侬少校轻声说道。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恍然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能上战场,我绝不会率领连队背叛拉吉尔元帅。”塞侬少校神色肃穆地说,“我今夜来救你们,就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们连队的清白。” “我会记住。”辛敢当感动地说。 “见过你的竞技表演,见过你刚才杀敌的样子,我比任何时候都确定,你是英雄,也许是天河谷最后一个英雄,如果你能够活过今晚,我希望……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回来,回星河渡。”塞侬少校说道这里,一双美眸中闪过点点星光,“星河渡本是很美很美的地方。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会欣赏到她被阴谋遮挡住的美貌。” “呵。”听到她的话,辛冠军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说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再回来这个鬼地方了。 看到辛冠军的表情,又看了看辛敢当尴尬的神情,塞侬少校怅然叹息了一声:“我们云上国人对不起你们,希望我能为他们赎清这场罪孽。” “真正有罪的是绾朵芙元帅,是大元首哥纳,如果我回来,我只会找他们报仇。”辛敢当断然道。 “绾朵芙元帅她……”塞侬少校刚要说话,升降台忽然发出隆隆的声响,那是落地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拉吉尔族的债 (一) “赶快,今夜有一班开往佣兵国的航班,只要我们及时赶到东北方的渡口,你们就有逃生的希望。”塞侬少校来不及继续发表感慨,她一把拉住辛敢当的手,向着东北方跑去。 深夜的城市中央广场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东南西北方同时出现了涌动奔腾的人影。成千上万的魔法战士在各系魔法战旗的引路下潮水一般杀向辛敢当一行人。 “你们快跑,我来断后!”塞侬少校尖声吼道,挺身挡在他们身前,其他火魔战士在她周围整齐地站了一排,盾牌齐举,战剑齐指前方。 “来不及了,要死就和战友死在一起。”辛敢当双剑齐举,挤开火魔战士的阵列,站到塞侬少校身边,大声吼道。 最先赶到他们面前的魔法战士是一群蓝盔蓝甲的冰魔战士,一位浑身披挂着和魔法元帅夜。拉吉尔相同类型夜光甲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辛敢当面前厉声道:“死囚听着,我是冰魔护国军第一师师长范。拉吉尔,立刻束手就擒,其他一切人犯放下武器,听候处置。” “束手就擒,先杀了我再说!”辛敢当怒吼一声,双剑一举,身子一躬朝着范。拉吉尔疾冲而去。 “不要啊,他是魔法教习!”在他身边的塞侬少校惊叫道。 只见范。拉吉尔从马鞍上抽下一根深蓝色短柄法杖,对准疾冲而来的辛敢当轻轻一点,一股蓝色玄光从法杖之巅奔涌而出,迎面撞上辛敢当的影像。耀目的精光一时之间笼罩了整个城市中央广场,令所有人睁目如盲。当人们好不容易从刺目的魔法光华中恢复了视力,却看到辛敢当的身子保持着疾冲向前的形象被笼罩在一片厚厚的玄冰之中。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范。拉吉尔看着被自己封在玄冰之中的辛敢当冷冷哼了一声,将法杖在手中打了一个轻灵的杖花,朝着塞侬少校和呆立当场的辛冠军指去,“你们还想要抵抗吗?” “拉吉尔将军,他们不是叛徒,他们是赤潮的英雄!”塞侬少校仓皇地叫道。 “是不是叛徒,最高军事法庭已经有了判决,我只是一个军人,只能服从最高长官的命令。”范。拉吉尔冷然道。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晶莹的淡蓝色光华忽然在辛敢当的额头升起。那熟悉的光芒一瞬间刺痛了范。拉吉尔的眼睛。 “那是……”范。拉吉尔猛然回过头去,看到辛敢当的额头上缓缓凝聚起了一朵艳丽的蓝色光花,仿佛西极飘来的六出冰花。一行行天使族特有的文字在涌动不定的蓝光中缓缓出现:“拥有冰花印的勇士曾经救过夜。拉吉尔的性命,拉吉尔家族的后代们必须将这份恩情加倍偿还,留此印者——夜。拉吉尔。” “夜。拉吉尔姑姑的冰花印!”范。拉吉尔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自从夜。拉吉尔战死在赤潮前线,这些日子拉吉尔家族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他这个夜。拉吉尔最宠爱的侄儿,则是族人中最悲痛的一个。看到这朵冰花印,他立刻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 “收!”范。拉吉尔将手中法杖高举过顶,大喝一声。围绕辛敢当的玄冰顿时消散成一片轻盈的水汽,缓缓飞回他手中法杖的杖顶。辛敢当的身子软绵绵地摔倒在地。 范。拉吉尔一把扶住他的身子,将他往前一抛,塞到了辛冠军和塞侬少校的手中。 “拉吉尔将军?”塞侬少校怔怔地问道。 “快走!我想办法阻一阻追兵。”拉吉尔将军低声道。 “为什么你……”辛冠军奇怪地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你们快走!”范。拉吉尔将军说到这里用力一挥法杖,一股气势磅礴的冰流从杖端狂涌而出,将南方和西方堆出一片高高的冰墙,冲过来的护国军火魔战士和地魔战士全部被他挡在了冰墙之后。 第二十三章 拉吉尔族的债 (二) “走啊!”塞侬少校将辛敢当塞入辛冠军的手中,举起战剑用力一挥,一群火魔战士簇拥着辛冠军朝着东北方的浮舰渡口飞奔而去。 至上堡正南方的喊杀声越来越凄厉,仿佛有十几个当世顶尖的勇者和法师在进行着舍死忘生的决战。金黄色的闪光和滔天的黑气在至上堡上空蒸腾变幻,令人毛骨悚然。星河渡的地面因为这剧烈的战斗而瑟瑟发抖,时不时有一阵强烈的震荡,将本来在奔跑的众人震倒在地。刚刚跑到一半的路程,数百名气魔战士在之前逃跑的气魔战士引领之下从另一个路口冲杀了出来。 “抓捕死囚辛敢当,辛冠军!” “塞侬少校叛国,杀死叛徒!”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这些气魔战士都是哥纳。克里默直属的心腹,也是追捕决心最大的魔法战士,他们一上来就对掩护辛敢当兄弟逃亡的火魔战士开始了坚决的斩杀。战斗刚刚进行了片刻,就有十几个火魔战士被气魔战士乱剑砍死。 “结圆阵,保护目标人物!”塞侬少校果断地发出号令,残剩的火魔战士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盾牌排成密集阵,将疯狂进攻的气魔战士挡在圈外。此刻的辛敢当已经渐渐从范。拉吉尔玄冰牢狱的冻气中恢复了过来。他扶着辛冠军的肩膀支撑起身体,拿过一把战剑,严守在圈子正中央,时刻防备着利用空间变幻冲进圆阵的气魔战士。一连有七八胆子比较大的气魔战士利用空间变换冲入圆阵,想要从内部破口。辛敢当挥动战剑一剑一个,将刚刚露头的气魔战士狠狠砍杀。经过几轮试探,想要冲进来的气魔战士都不敢再作尝试。 但是仅凭着几十个火魔战士面对数百个的气魔战士,战败身死已经是无可避免之事,战团之中的火魔战士们喊杀声渐渐转为凄厉,似乎预见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就在这时,一片隆隆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的街道中响起,一大群身穿各式自制盔甲的暴徒从黑影中冲杀出来,三四个人围住一个气魔战士奋力砍杀。这些气魔战士猝不及防,连续被杀死了上百人,才想起来要结阵。 一个嘹亮的声音忽然在街道中响起:“兄弟们,冲乱阵形,放箭!”埋伏街道民居上方的一批弓箭手万箭齐发,绵密的箭雨将刚刚结成阵形的一批气魔战士迎头射倒。箭雨过后,一个暗黑色肌肤的矮个子男人挥舞着两把长刀从阴影中杀了出来,凶狠地钻入高大的气魔战士群中,长刀乱卷,专找人的胯部刺杀,瞬间放倒了七八个看起来最强悍的气魔战士首领。在他身边,一个手舞弧刃妖刀的妖冶女子厉啸着杀入敌群,刀光如练,卷起漫天血雨。这两人一路冲杀进去,将本已经站稳脚跟的气魔战士阵形冲得七零八落。 “全军空间变换,换地结……”一个骑马冲来的气魔上尉张口高喊。就在这时,一个细小如幼童的身影从对面民居上飞跃下来,手中硕大的战斧一挥,凌空一斧削掉了这个气魔上尉的人头,也将他即将发布的命令堵死在他的腹中。 “麦迪森——!”辛敢当和辛冠军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地吼道。 第二十三章 拉吉尔族的债 (三) “啊哈哈,朋友们,我们又见面了!”麦迪森乐呵呵地大笑着,威风凛凛地挥舞着战斧,凶狠地砍削着这些气魔战士的双腿。 “把这帮王八蛋围住,一个都不要放跑了,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动的手,杀光这帮政府走狗。”在战阵核心处的夜魔会老大德波特凶残地怒吼道。 “杀!杀!杀!”参与这一次奇袭都是饱受这些气魔战士荼毒的星河渡非法入境者,这一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杀起人来格外凶狠。 看到有这么多帮手,辛敢当和塞侬少校同时挤出了火魔战士的圆阵,加入了围杀气魔战士的行列。麦迪森挥舞着战斧凑到他们身边,一边挥斧杀敌,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们的名字了,哈哈,辛敢当,辛冠军。” “麦迪森,真遗憾当初我们没有听信你的示警。”辛敢当边打边说。 “没什么,至少你们出了两场风头。而我也捞到和你们并肩作战的荣幸!我,麦迪森。蓝脊山和杀魔屠龙者辛敢当并肩作战。这是永垂青史的战斗!”麦迪森兴奋地尖声吼道。 夜魔会的三千暴徒,蚁族战士,辛敢当和火魔战士全力厮杀,终于在这片街区之中杀光了全部六百多名气魔战士。 德波特领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上杉金彩和法兰克来到辛敢当面前,伸出手来:“我的勇士,希望我并没有让你失望。” “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的帮助。”辛敢当伸出手去,和他紧紧握住。 “法兰克。”德波特朝身旁的法兰克招了招手。 法兰克点了点头来到二人身边,将一个蟒皮大背包递给辛冠军。 “十一包!?”辛冠军欣喜若狂,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一把将背包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我以为我和它永远无法在见面了,呜呜呜!”他撅起嘴用力在十一包光滑的蟒皮上狠狠亲了几下。 “我只能弄出这点东西,两个玫瑰章,可以证明你们是玫瑰诗人。两个黑魂印,这是你们作战记录的绝对证明,我花了大把金钱才从哥纳办公室的清洁侍从手里弄到这两样东西。然后是一本记载诗歌的图书,一个羊皮纸小册子,一本夹着丝帕的魔法书,还有一枚纸花。这些东西我都放到这个背包中了。”法兰克仔细地说道。 “太好了,非常感谢你们!”辛敢当和辛冠军齐声说道。 “时间紧迫,现在所有追兵都被清洗干净。你们现在从这里立即赶到东北的渡口,赶上这一班浮舰航班,直抵佣兵国首都甲子城。那里三教九流,人员混杂,哥纳。克里默绝对无法追踪到那里。你们只需要提防佣兵新王刺瀛。他现在的精力都集中在巩固王位上面,不会对你们构成太大威胁。”德波特低声道。 “好,我们立刻就走!”辛冠军迫不及待地说。 “塞侬少校,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辛敢当问道。 塞侬少校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知道我这次行动的气魔战士都已经被灭口,我在这里很安全。云上国是我的故乡,我无法离开。下次你回到星河渡,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带你去逛逛这里最美最迷人的地方。” “我一定会回来。”辛敢当用力点点头,咧嘴一笑。 “好,你们快走,女武神召唤出来的圣天使估计顶不了多久了。”德波特用力一推辛敢当,急促地说。 “女武神!?”辛敢当听到这三个字,心头一阵狂跳,转头想要继续打听,但是他的人却已经被麦迪森和辛冠军推搡着朝东北方渡口疾奔而去。 第二十四章 永别心上人 (一) 东北方的浮舰渡口仍然灯火通明,在渡口等待航班的人们排着队等待上船。在渡口负责疏导浮舰交通的魔法学徒们舞动着魔法灯标,指示着载客的浮舰一点点向渡口靠近。辛敢当、辛冠军和麦迪森带着蚁族战士飞奔到渡口,将将赶上浮舰靠岸,旅客开始登船。 “快走!”麦迪森用力推着辛敢当的身子,朝着渡口飞奔。眼看着一行人距离渡口越来越近,突然间一声凄厉的鸣啸在渡口上方炸开,剧烈的音浪将所有人震倒在地。灿烂的金光在空中狂野地绽开,散成一天精亮闪烁的星辉。辛敢当仰头看去,只见一位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圣天使扇动着六只金色的翅膀从空中飘飘荡荡地落到地上,浑身瑟瑟颤抖。 “母亲大人……,你,你是母亲大人的圣天使吗?”辛敢当失声惊呼道。 “孩子,你……”圣天使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微笑,“你一定要活下去。” “母亲大人!”辛敢当感到喉咙中一阵宛如烧灼一般的酸楚,激动的泪水顺着脸庞狂涌而下,“母亲大人……我,我……”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从夜空中飘落下来,手中的黑色大剑奋力一刺,正中圣天使的胸膛。圣天使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整个人凌空爆炸,散为满天金色的碎片。 黑影挥舞着手中的黑剑落到地上,正好拦在了辛敢当一行人的面前。这是一个浑身纯黑色盔甲的武士,甲面上闪烁着旋涡状的细密星云,仿佛在向世人显示整个宇宙最深处的黑洞。他的头盔严丝合缝地罩住了他的面颊,人们只能看到他头盔中闪烁生辉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淡绿色的,没有眼瞳和眼白的分别,只有单纯的绿色荧光,仿佛两只照明用的魔法灯。 “辛敢当,你以为能逃走吗?”这个黑甲武士用沉闷的金属声嗡嗡地质问道。 “母亲……”辛敢当举起手中的两把战剑,瞪圆了眼睛,“我杀了你——!”他发了狂地怒吼着,双手战剑划出两道长虹,对准黑武士的胸膛狠狠刺去。 黑武士发出嗡嗡的狂笑声,大剑一挥,漆黑的剑芒狠狠撞在辛敢当的双剑之上。辛敢当只感到双手虎口一阵胀痛发热,两把战剑同时脱手飞出,在空中断成了四段,丁丁当当地落在地上。黑武士旋身回剑,对准他的脖颈狠狠砍来。辛敢当咬牙蜷身一个滚翻,从黑武士的腋下钻了过去。 “接斧子!”麦迪森将手中的战斧用力掷给他。辛敢当从地上直窜起来,一把接过战斧,大声吼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赶快上船,我立刻就回来。” “哦——,好!”麦迪森用力一推已经傻了眼的辛冠军,指挥着蚁族战士快速登上浮舰。 辛敢当抡圆了战斧狠狠朝着黑武士的腰眼砍去,身子横在众人身前,挡住了黑武士的去路。黑武士嗡嗡狂笑着单手舞剑,一个外撩,挡开了他的战斧。辛敢当再次感到强猛之极的火焰在手上燃烧起来,他无奈地一松手,战斧打着旋坠落在地,划出一地的火星。 “辛敢当,你以为你能打败我的黑暗典狱官吗?”黑武士的金属声再次回荡在渡口,“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 辛敢当一个侧滚翻来到战斧的身边,再次将它攥在手心,大吼一声,挥动斧头冲锋而上,对准黑武士的胸甲狠狠凿去。 “这样的抵抗只显得可悲!”黑武士舞动黑刃大剑斜撩而起,一剑克开战斧,黑色的剑芒狂涌向前,对准辛敢当的胸膛反刺而来。辛敢当双腿一屈,身子直挺挺跪倒在地,上半身一个铁板桥,让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从黑武士高大的身躯之下滑过,双手握住斧柄奋力一上撩,狠狠一斧砍向黑武士的胯部。 战斧凿在黑武士甲裤遮掩的裆下,发出金红色的火星,气得黑武士仰天狂啸。辛敢当从地上跳起来,旋风般一个转身,抡圆了战斧对准他的脖颈,狠狠一斧砍来。 “无用的挣扎!”黑武士头也不回,只是伸出左手凌空一抓,就将狂抡而来的战斧一把抓住,手臂一弹,将辛敢当连同战斧同时丢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就在辛敢当脸朝下狼狈趴在地上的时候,一阵嘹亮悦耳的魔法时钟的鸣响在星河渡渡口响起。 “开往佣兵国雪百合行省魔法公会的浮舰,请收回旅客踏板,准备启航。”渡口的魔法学徒通过气魔法传音阵大声宣布着。 第二十四章 永别心上人 (二) “怎么办呢,辛敢当,你想要赶上的浮舰就要起航,但是你却被困死在渡口。你母亲好不容易为你创造的逃命机会,就这样被你糟蹋了,哈哈哈哈……”这个黑暗典狱官似乎并不急于要辛敢当的性命,他极为享受折磨他的全过程。 “二弟,快跑,快过来,船要开了!”辛冠军大声吼道。 “辛敢当,不要缠斗了,快摆脱他,跑啊!”麦迪森也扒在浮舰甲板的护栏上,大声叫道。 “你们别管我,坐着浮舰走。”辛敢当从地上抓起战斧,大吼一声,转身冲向黑武士,又和他缠斗在一起。 渡口上的时钟再次响起,绿色的魔法灯火同时在渡口两侧点亮。浮舰开始一点点离开了码头,朝着虚无缥缈的夜空飘浮而去。 “二弟——!”“辛敢当——!”眼看着浮舰一点点飘走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辛冠军和麦迪森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甲板上又叫又跳。 就在这时,渡口上一个魔法学徒忽然冲上码头,张开手掌,念出一句法诀,射出两道纤细的紫红色闪电,将渡口两侧点起的绿色灯火打灭。接着她张开双手,同时点亮了两道红色魔法灯火。本来已经远远离开码头的浮舰缓缓开始掉头,朝着码头开了回来。 “轰”地一声巨响,辛敢当再次被狠狠击倒在地,手上的战斧碎成了四五片,散落在地。那个将浮舰召回的魔法学徒此刻突然回过头来,念颂法诀,对准黑武士淡绿色的双眼发出两道紫红色的电光。 电光打在眼睛上,引起了一片魔法激荡,黑武士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眼睛,眼前产生了片刻的黑暗。 “快,快起来,快上浮舰!”魔法学徒冲到辛敢当身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轻声说。 辛敢当飞快地爬起身,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惊道:“是你!” 原来这个在关键时刻救下辛敢当的魔法学徒就是在云台横岛为他配备了两块魔法红板糖,并为他戴上黑魂印章的女孩子。辛敢当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叫作什么。 “你记得我?”女孩惊喜地笑着。 “当然,是你给我戴上的黑魂印章。”辛敢当激动地说。 “快走,快走,跳上浮舰!”女孩焦急地说。辛敢当向她挥了挥手,转身一个箭步从渡口高高跃起,凌空跨过两三米的距离,险过毫厘地攀上了浮舰甲板的扶手。 就在这时,黑武士已经从短暂的失明中恢复了过来,他看到辛敢当正在艰难地爬上浮舰,愤怒地狂吼一声,手中的大剑脱手飞出,对准辛敢当背心刺去。 “不要!”那个女魔法学徒凄声尖叫着挡在大剑之前。黑色的剑刃透体而过,将她的身子狠狠撞到渡口护栏上。 “阿——!”看到她利剑穿胸的惨状,辛敢当撕心裂肺地狂啸了一声,心如刀割斧凿,痛不欲生。 那女魔法学徒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双手一摊,点起了绿色的通行魔法灯火。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辛敢当强忍着哽咽,嘶声狂吼道,“求你告诉我,我想记住你!” “我……我……”那女孩子吐出一口鲜血,轻声道,“我叫露西。金杰,露西……金……”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凌乱的夜风之中,整个人缓缓倒在地上。 “露西,露西——!”辛敢当发了狂一般喊着,但是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半点他渴望的回声。 第二十五章 隐姓埋名 (一) 辛敢当和辛冠军的绝地逃亡,在天河谷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关于他们如何逃亡的传说光怪陆离,五花八门。有人说是女武神虞若萍亲临星河渡横扫云上魔法兵团,杀死了成千上万的魔法师和魔法战士,从死人堆中救出了他们。有人说是密谋颠覆政府的云上国反政府武装联络了大批黑帮人物将他们从地牢中营救了出来。有人说是辛敢当无端领悟了绝世的武功,带着他的义兄从地牢之底一路杀出来,见人杀人,见魔杀魔,开出一条血路,直到开往佣兵国浮舰启航的星河东北渡口。更有人说是辛敢当领悟了黑魔法,与地狱的魔鬼签订了契约,从此恶魔附身,变身成了大魔王,杀光了守卫,冲出了地牢。这种传说被云上国的官方认可,成为了正式流传的版本。这也间接解释了他为什么能在天空赎罪竞技场连杀人间天敌霍华德和赤潮撞龙箭队。人们唯一感到疑问的是既然他已经恶魔附身,为什么还要在地牢忍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还要参加两次竞技大赛之后再逃走。 无论如何,辛敢当和辛冠军的名字现在在天河谷成为了邪恶和危险的代名词。云上国,佣兵国,龙之联邦,香水联邦,天马帝国,天龙族,魔龙族,野泽族,失落天国全部将他们列为头号通缉犯,各国联合建立的警队和特杀队在七族六国所有主要城市不停巡逻搜查,抓捕的人犯超过了五千人却对于二人的行踪完全摸不着头脑。 搜索进行了整整八个月之后,各国组成的警队和绝杀队终于在遥远边疆的断颈山脉发现了辛敢当和辛冠军已经溃烂腐败的尸体。事实证明,这对难兄难弟在穿越断颈山脉向着十六季森林进发的途中因为水土不服或者受到魔兽攻击而殒命。警队将二人的尸体运回云上国,经过鉴定确认是二人的遗体,终于了解这一段公案。而因为辛敢当兄弟引起的天河谷大动荡也从此恢复了平静。 赤潮消退了,叛徒伏法了,各国都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天河谷新的纪元即将在人们眼前展开。天河谷人怀着轻松和期盼的心情,开始了新的平静生活。 在佣兵国北方边境的雪百合山岭中,两个躲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猎户迎来了近几个月来的第一个访客。 “麦迪森,可把你盼来了,快请进。”两个猎户中身材健壮的一个咧嘴笑道,将这个蚁族贵公子迎进了他们在山窝中挖出来的洞府之中。 “哎呀,两位,在这山疙瘩里够委屈你们的了。”麦迪森挠着自己半秃的脑袋,笑嘻嘻地说。 “麦迪森,你已经开始掉头发了?”披着一身野兽毛皮的辛敢当最后一个进门,他在门前堆上隐蔽用的树枝和干草,接着把门紧紧拴住。 “唉,我们蚁族男人秃顶是潮流。”麦迪森摸着渐渐闪烁生辉的脑门笑道。 “麦迪森,外面的形势怎么样?我们能回家了吗?”辛冠军迫不及待地问道。 “松快多了。你知道吗?有人做了两副你们的假尸体,就把它们放在断颈山脉附近,造成你们想要逃亡到十六季森林的假象,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你们死了,这真是有如天助。”麦迪森兴奋地说。 “哎呀,那爸妈不是要急坏了?”辛敢当焦急地问道。 “是啊,他们一定心疼死了,唉,我们真是不孝啊,这么长时间也不敢回家,剩下他们俩老头老太太怎么活啊。”辛冠军也感到一阵伤心。 “无论如何,你们现在绝对不能回地府。”麦迪森斩钉截铁地一挥手,“传送魔法阵现在受到云上国气魔战士兵团的直接监控,你们也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哥纳的嫡系,真正的走狗。你们去了一定会落入他们的陷阱。而且我听说魔法阵其实已经完全封闭了,他们对外声称仍然开放只是想诱捕地府的逃兵,包括你们在内。” 第二十五章 隐姓埋名 (二) “那我们就完全没办法回家了?”辛冠军听到这个消息,郁闷至极地问道。 “两个方法,第一是自己挖条路回家,第二是想办法再建一个传送魔法阵。”麦迪森说道。 “自己挖要到哪辈子去?还是再建魔法阵吧,这需要花很多钱吧?”辛冠军问道。 “一个小型魔法阵的消耗至少是五十万火焰金。这还在其次,你还需要找到能够有这种本领的魔法师,至少得是气魔法上的魔法教习,最好是一个气魔导士,有些用钱都买不到的魔法道具你必须自己去寻找。唉,钱和时运都需要恰到好处才能够启动一个小型魔法阵。”麦迪森叹息着说。似乎即使以他这种乐观的性格,对于搭建魔法阵的前景也不乐观。 “你远道而来,一定又累又饿,我给你拿一点果子和烤肉。”辛敢当站起身,转身朝着洞府深处走去。 看着他一个人走远,麦迪森悄声问辛冠军:“他恢复得怎么样?还在为露西的事情难过吗?” “刚开始的五个月,他每天都哭到睡着,睡到哭醒。现在好多了,情绪也稳定了,毕竟还是小孩子,伤心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既然这样,我们今后该怎么办?”辛冠军搓着下巴问道。 “现在对你们的围捕终于告一段落,风头已经过去。我建议你们赶快给自己找一个假身份隐藏。雪百合岭虽大却不再是什么好的藏身之处,据说北边的黑水野泽人已经推举了山狮金瞳为正式大祭祀,他们在集结兵力准备攻打佣兵国,希望占领雪白合行省省会北望星城,建立第一个野泽族人的城市。雪白合岭可能会成为战区。”麦迪森道。 “那怎么办?我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辛冠军焦急地说。 “我本来想让你们跟我一起去十六季森林。但是你们是匠族人,个子比我们高出太多。我不敢保证我的人中没有族长会派出去的奸细,他们一看到你们立刻知道你们没死。”麦迪森双手一摊,无奈地说。 “我们可以去佣兵国吗?”辛敢当端着水果和一块烤鹿肉从里屋走了出来,插话道。 “哎,佣兵国可是好地方。”麦迪森用力一拍手,兴奋地说,“人员混杂,三教九流杂处。世界各地的佣兵都在那里拥有总部。尤其是首都甲子城,简直是英雄好汉的天堂。全世界最著名的佣兵公会都在那里设有总部。这些佣兵公会杀龙屠怪,什么大事都干过,一个成功的佣兵动辄可以得到千万龙元的报酬,简直是最暴利的行当。那些成功的佣兵公会各个富可敌国,抠出来的耳屎都是黄金的。” “但是那里都是暴徒的话,应该也很危险吧?”辛冠军这八个月在雪白合岭享受惯了这里山空林静的悠闲,实在不想去一个充满了暴力的城市,他对于自己这条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小命格外珍惜。 “佣兵可不都是暴徒,很多都是满是诗情画意的上流贵族。而且,全世界有上进心的女战士都希望沿着女武神虞若萍的成功轨迹行走。所以,整个天河谷上百万的女战士都曾经在甲子城干过一段时间佣兵,希望碰上自己梦中的拜伦王子。嘿嘿,那里可是男子汉梦想中的天国乐土,到处都是……” 麦迪森刚说到一半,辛冠军已经严肃转过头去,对辛敢当说:“决定了,一定要去佣兵国,目标——甲子城。” 辛敢当看了大哥一眼,感动地说:“大哥,你是不是想起来我的梦想就是去干佣兵,所以才下的决心。”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上百万的女战士都在甲子城吗?”辛冠军瞪圆了眼睛说道。 第二十六章 甲子城,我们来了 (一) 天河历9002年,十二王军击败赤潮的第二年春季,一辆从北望星城到甲子城的公共马车在甲子城以北的车站停下。从车上下来两个浑身披着残破兽皮,带着毡帽,裹着兽皮围脖的北方猎人。 望着巍然耸立在眼前的雄伟北城门,和那深得仿佛山涧一般的护城河水,一胖一瘦两个北方猎人同时深情地叹了一口气。 “甲子城,我们终于到了。”精瘦的北方猎人感慨万千地叹息道,“这就是母亲曾经服役过的地方,是雷奈大人和母亲相遇的地方,也是大河陵殿下呕心沥血保卫过的都市。” “上百万的女战士,暴利的佣兵行,我来了,嘿嘿嘿嘿。”相对健壮的另一个猎人眉飞色舞地嘿嘿淫笑。 那精瘦的猎人看了这个胖猎人一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无论如何,我上半身的理想,你下半身的追求,引导我们终于到了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纸花,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地看着纸面上几行细小的文字。 “上面写的的确是佣兵国甲子城蓝山公会总部吗?”胖猎人再次追问道。 “我在北望星城国家博物馆查过资料,蓝山公会在一百年前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屠龙公会,里面有超过五位黄金佣兵,二十几位翡翠佣兵,上百名白银佣兵。但是后来因为发誓保卫一名秘密人物,整个公会的优秀佣兵一个接一个地销声匿迹。蓝山公会也因此日渐不景气。能够让五位黄金佣兵消失的敌手,难道和拜伦之女有关?”瘦猎人低声问道 “难怪雷奈大人在指示中让你去蓝山公会总部寻找他女儿的线索呢。”胖猎人连连点头,“唉,当初咱们多天真啊。还以为在大街上找人一问就能知道他女儿在哪儿呢。” “是啊,我们都忘了他老人家已经三百岁了,如果蓝山公会的传说真的和拜伦之女有关,他女儿至少也有一百多岁了。”瘦猎人吐了吐舌头,“知道他女儿的人说不定都老死了。” “哎呀,不过,既然是大佣兵公会,至少给我们一个高级一点的佣兵头衔吧?再完成几个暴利的佣兵任务,凭咱们的身手,随时身家上千万啊。弟,等我们赚足五十万火焰金,咱们找人开魔法阵回地府接爸妈来享福好不好?”胖猎人满眼憧憬地说。 “哥,这事儿我绝对没意见。但是我们先完成雷奈大人的遗愿吧,找到他的女儿,交待救世的事情,之后我们接爸妈来天河谷,但是……”瘦猎人说到这里,忽然一阵沉默。 “但是什么?”胖猎人不满地皱眉道。 “在那之后,我想……我希望为十二王报仇。”瘦猎人说到这里,牙齿紧紧咬在一起,眼中满是仇恨的光芒。 “弟,你才多大年纪啊,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吧?十二王虽然死的很冤枉,但是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后代,自然会有人为他们复仇。你现在应该舒展怀抱,放下以前的仇恨,开始新的生活。”胖猎人语重心长地劝道。 瘦猎人看了看北城城楼上猎猎飞舞的狮鹫旗,想到战死沙场的佣兵王,心头一阵沉痛:“无论如何,我们先找雷奈大人的女儿,然后完成大哥你的愿望。早日酬到开魔法阵的资金,回家接父母……” “兄弟,果然磨难让人成长啊,现在这么听大哥话了,呵呵。”胖猎人揉着瘦猎人的头,宽慰地说。 二人小心地用围脖裹住自己的脸部,然后将毡帽往下压了压,遮住眼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着北城门内走去。 刚走过护城河上的大桥,一个惊讶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辛敢当?辛冠军?” 第二十六章 甲子城,我们来了 (二) 这声呼唤几乎把初到贵境的辛敢当兄弟吓昏过去。这一瞬间,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佣兵国里有谁知道自己。无法可想之下,二人飞快地转过身来,将这个开口叫他们的人连拖带拽地拉到附近一处阴暗角落。 “喂,喂,喂,别,别杀我,你们认不出我了?我是蓝山潼,蓝山潼啊,还记得吗?”那个佣兵国的路人吓得失声叫道。 “蓝山潼?”辛敢当和辛冠军瞪圆了眼睛同声道。蓝山潼雇用他们勇闯地狱九重塔,力杀雌鲨王蛇的事情对他们而言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万年那么长久,他们几乎完全忘记了。此刻乍然看到满脸惊慌的蓝山潼,他们都感到一阵时光倒流的错觉。 “这样你还能认出我们?”辛冠军惊讶地问道。 “两位那万中无一的气质,让我从好几里之外就认出你们了。”蓝山潼摆出一副鲜花般的笑脸说道。 “你想怎么样?”辛敢当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腰上,小声问道。 “两位放心,看到你们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已经死了,所以看到你们才会惊讶。完全没有坏心思。”蓝山潼举起双手急切地说,“咱们说到底也是性命之交,两位到佣兵国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 辛敢当这才想起来,蓝山潼离开地府之前,的确曾经劝他到佣兵国甲子城做一名佣兵。他当时很为之振奋,甚至想在地府自己组建一个佣兵公会。想到这里,他脑子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是姓蓝山的?蓝山公会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山公会?”蓝山潼瞪大眼睛,“蓝山公会就是我祖上成立的公会。我之所以会冒险到地府去寻找鲨王蛇,就是为了振兴家业,回复蓝山公会昔日的荣光。” “果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辛敢当狂喜地大声道。 跟在轻车熟路的蓝山潼身后,辛敢当和辛冠军走进了甲子城这座天河谷著名的佣兵城市。北城方向除了大片大片的民居和饭馆,在主要干道附近开业的大部分是药材铺和医馆。 “佣兵出去做任务,回来的时候多少都要带点伤,北城的医馆和药材铺也就因此兴盛起来了。”蓝山潼看到辛敢当兄弟奇怪的目光立刻解释道。 “哦……”辛敢当连连点头。 “这让我想起了那枚雌鲨王蛇胆,你也是卖到这里吗?”辛冠军问道。 “哦,那枚蛇胆。唉,往事不堪回首啊。我刚拿回甲子城,就被亲王刺瀛的手下看到,他们说要我把蛇胆支援前线,只付给我不到一万龙元就把它强买走了。”蓝山潼说道这里,一阵唉声叹气。 “刺瀛简直欺人太甚!”辛敢当愤愤然道。 “不过,靠这一万龙元,我还是复兴了家业。现在我们蓝山家的佣兵公会总部重新开业,我这蓝山家的不孝子也算是为祖宗争回了一点面子,呵呵。”蓝山潼得意地说。 三个人走过北城,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宽广起来,迎面出现了一条加倍宽阔的环道。环道上车水马龙,许多豪华的四轮马车在路上风驰电掣地疾驰而过,拉车的马匹都披挂着华丽的锦缎,头上镶着富丽堂皇的花冠。 “这里是甲子城城中心三层环道最外面的一层。全世界的佣兵公会都在激烈地争抢着这里的黄金地段。外环的地价相对比较便宜,我的公会就在这里。”蓝山潼走到环道旁的街区里指着眼前一座巍峨高耸的圆顶建筑对二人说道。 “喔!好雄伟!”辛敢当用力仰起头来,看着那几乎有五层楼高的雄伟建筑,喃喃地说。 “想不到一万龙元能搭造出这么大的房子!”辛冠军也感慨万分。 看到二人的视线,蓝山潼脸色一红,咳嗽一声,说道:“呃,其实,我说的是这座房子。”他指着那座雄伟建筑旁边的一栋破旧两层小楼说道。 “嗯?”辛敢当和辛冠军看着这栋摇摇欲坠的小破楼惊讶得下巴几乎脱臼。 第二十七章 便宜老板 (一) “甲子城的地价太贵了。唉,这里本来是我蓝山家为佣兵修建的祭堂,现在被我扩建成了新公会总部,两位见笑了。”蓝山潼苦笑着说。 “那……,这座建筑是……”辛敢当指着蓝山潼公会总部旁边的建筑问道。 “这是翡翠龙公会为翡翠龙佣兵们修建的光明礼拜堂。他们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在这里祈祷天父的保佑。”蓝山潼说道。 “什么!?这么大的建筑不过是个礼拜堂?”辛冠军失声道。 “而且是给翡翠龙佣兵专用的。你也知道翡翠龙公会,屠龙佣兵公会之一,富得流油,根本不把钱当钱,天之骄子啊。”蓝山潼没精打采地推开自己公会总部的大门,向辛敢当兄弟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蓝山潼新公会总部里采光极差,即使在白天都点着两盏昏暗的魔法灯火。残破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关于蓝山家族祖上杀龙屠魔的画卷。屋子正中间是一张暗色办公桌,上面铺满了皱褶的羊皮纸,有些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信息,有些纸上则画着潦草的图样。有些凌乱的纸张散落在地上,上面有着悬红的赏格,还有皇家的蜡印,蜡印上横着肮脏的脚印。屋子角落的架子上摆着三两副残破的盔甲,墙上架着几把生锈的刀剑。 “我的公会刚刚注册登记,还没有能力自己组织大型的佣兵探险队。现在只是在发展自己的佣兵,我会帮佣兵联络一些简单的任务,佣金则会由我和手下佣兵四六分成。别的公会都是五五分成,因为我这里可以提供的帮助相对较小,所以我特别降低了一些分红利润,希望能够吸引一些佣兵新丁的加盟,现在一切仍然能够维持起码的运行。”蓝山潼一边说一边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将两条腿搭在桌面上,双手扣在胸前,“跟我说说,你们希望在甲子城如何发展?” 辛敢当来到办公桌前,双手撑住桌面,沉声道:“我来甲子城是希望到蓝山公会总部的密室中,找到关于拜伦。雷奈大人之女的线索。你既然是蓝山家族的后代,应该对此十分熟悉。” “拜伦。雷奈大人的女儿!不,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蓝山潼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是我记得我祖先的衰败是和保护一位秘密人物息息相关的。难道他们保护的竟然是拜伦。雷奈的女儿?蓝山公会的总部,天啊,早在五十年前,总部就因为资金周转不灵不得不抵给不知火公会。” “不知火公会?”辛敢当皱眉问道。 “是啊,一批龙之联邦的人组建的公会,比我们蓝山公会的历史还要悠久一些。拥有目前最强大的佣兵团队。可惜都是一群目高于顶的妄想狂,梦想着做出和历史上著名勇者同样的壮举,不够务实。所以他们公会积累的财富比起翡翠龙这样的皇家公会要少得多。”蓝山潼摇头道,“事实上,他们买下我们公会总部只是为了炫耀实力。在历史上,不知火和蓝山公会从来都是竞争对手。” 第二十七章 便宜老板 (二) “那我们能不能潜入蓝山公会总部?”辛敢当急切地问道。 “不可能。这里所有上五百年的公会建筑都受到过不死鸟之印的祝福。这是最开始的佣兵王赤血诚为了保证佣兵在佣兵国的福利而通过不死鸟之印所做出的祝福。任何侵害公会利益的外来力量都会受到不死鸟之影的攻击。被不死鸟影攻击过的人会被印下永生的耻辱烙印,成为整个天河谷最臭名昭著的罪犯。这也是为什么上千年来,佣兵国的赋税一直没有增加的原因。”蓝山潼笑着说。 “因为不死鸟印的祝福?”辛敢当问道。 “正是。不死鸟之印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权力一旦被滥用就会反噬其身。赤血诚用不死鸟印建立了伟大的佣兵国,向所有在首都建会的公会许下了永不加赋的承诺。他的承诺实现了今天佣兵国的辉煌。不死鸟之魂一直在冥冥中保佑着这个国家。所有公会建筑都不能轻易被侵犯。”蓝山潼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那么我该如何进入蓝山公会总部?”辛敢当问道。 “除非你能够加入不知火公会。”蓝山潼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不过,我听说这个公会里的高层大半都是灵魂社的魂师。” “哼,我绝对不会和魂师为伍!”辛敢当这些年来对于魂师已经深恶痛绝,恨不得全世界的魂师全部消失才好。 “啊,哈,我终于明白你想要干什么了?!”辛冠军挤开辛敢当来到蓝山潼的面前,“你想我们加入你这个烂鬼公会对不对。想要我们帮你赚大钱,帮你赎回总部?” “哎呀,聪明啊,辛冠军。”蓝山潼用力鼓了鼓掌,“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看,雷奈大人女儿的线索引导我们在甲子城重新相遇,开始了命运新的篇章,就仿佛冥冥中有着天意,我们命中注定就该在一起干一番事业。” “我呸,就你这个公会,眼看着就要房倒屋塌,我们在你手下每天光吃尘就吃饱了。我们说什么也要参加个大公会。”辛冠军大声说。 “两位,你们身份特殊,随时有被人识穿的危险,最好就是呆在一个小公会里隐姓埋名一段时间。我蓝山潼可以保证你们不被发现。我还有一套绝顶巧妙的方法为你们易容改扮,保证绝对无人能够再认出你们。最重要的是,我是蓝山家族的后人,也是唯一知道蓝山总部密室所在的人,你们如果想要找到雷奈大人的女儿,就少不了我。”蓝山潼说到这里,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脸色发白地瞪着辛敢当和辛冠军的脸,紧张地等待着二人的答复。 “好,我们愿意在你手下做佣兵,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雷奈大人的女儿。”辛敢当伸出手来。 “谢谢,谢谢你们!”蓝山潼激动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辛敢当的手,用力地摇着,眼圈都红了起来。 “总感觉我们被人拐了。”辛冠军抱臂在胸,满是怀疑地说。 第二十八章 易容改扮(一) 后来的事实证明,辛冠军的预感有一半是正确的。蓝山潼的新公会——新蓝山公会正式拥有的会员,除了辛敢当和辛冠军,只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雪芙的女佣兵,称得上根基薄弱,朝不保夕。根据蓝山潼的介绍,这个女佣兵乃是野泽人和人族的混血儿,很喜欢单独行动,独立作战能力很强,能够完成一些比较艰巨的野外探险任务,性格很独,不易相处。 “雪芙,听这个名字,一定是一个大美人,嘿嘿嘿。”辛冠军色迷迷地幻想着,不禁生出想要见一见她的欲望。蓝山潼不敢打破辛冠军的幻想,他仍然记得在地府里辛冠军喂他吃下几记老拳的厉害。 辛敢当和辛冠军在新蓝山公会住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易容改扮。他们既然能够被只见过一次的蓝山潼老远一眼就认出来,那就说明他们很可能会被十二王叛军中的任何人认出来。为了减除这份危险,蓝山潼开始了他独特的易容计划。简单一个字,就是:吃。世界上任何一种易容方法都没有增肥效果明显。在短时间内增加几十磅肉在身上,脸型,体型,甚至是走路的模样都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辛敢当和辛冠军每天都要吃下近十磅的牛羊肥膘肉,面包,大饼,糕点和各种糖类,宵夜还要增加一碗肥鸡汤。辛敢当逐日健壮起来,在地府里的忍饥挨饿现在有了补偿。他精瘦的脸颊开始变得圆润,青白的脸色也变得红中透润,脸膛开始闪烁棕红色的健康光芒,身子上也开始有了明显的腱子肉。再加上两月来蓄起的胡须,他已经成了一个相当健美壮硕的棒小伙子。而辛冠军因为不再继续打铁锻炼身体,又开始暴饮暴食,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长大胖子,原来打铁出来的腱子肉全浮上了肥膘,一张脸鼓囊囊的宛如气球,看起来柔和水灵了不少,完全看不出昔日的模样。 在两个月后,蓝山潼满意地看着两个面目全非的手下,用力点点头:“行了,你们出去,没人再会把你们当成头号通缉犯。” “会长,这么说我们能出去执行任务了?”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嗯。你们这两个月把我最后一点家底都快吃没了。再不让你们出去干活,这个佣兵公会只能关门了。”蓝山潼用力挥了挥桌面上他在各家饭馆赊欠的账单,苦着脸说。 “赶快分配活吧,会长,我先声明啊,我们兄弟不是肥差,可是不接。”辛冠军揉着肚子上的肥膘不耐烦地说。 “两位不要急,你们只是我这个公会刚注册的佣兵,没有任何过往的经验,暂时只能做两个贝级佣兵,接一些小任务。我尽量把任务安排得紧密一些,这样你们一天也能赚不少。”蓝山潼陪笑道。 “靠,你这不是把我们当长工使?”辛冠军不满地说。 “哥,每个佣兵都要经过这个阶段,不要为难会长了。”辛敢当劝道。 “这样,我今天带你们去翡翠龙公会的派金堂看看,那里是翡翠龙公会将自己公会忙不过来的任务外包出去的地方。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拉拢派金堂的掌薄,也许今天走运我能替你们找来一个好任务。”蓝山潼一边说一边披上他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贵族外袍。 第二十八章 易容改扮(二) 辛敢当和辛冠军转身在新蓝山公会办公大厅的墙角选了几把称手兵刃,就等着跟蓝山潼一起出门。 蓝山潼走到门口,忽然一拍脑袋:“你看看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他转回身,急匆匆地奔回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名帖递给辛敢当和辛冠军。 “这是我专门请人为你们设计的新称号和新名字。把它给我反复背熟,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不是辛敢当和辛冠军了,千万不要顺口说溜嘴,要是被人发现,我和你们一起玩完,知道吗?”蓝山潼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辛敢当拿起自己的名帖,开口念道:“十步杀一人,阎王夜追魂,冷面妖罗千人斩……” “风魔万千少女,倾倒七族六国,人见人爱美郎君……”辛冠军看着名帖结结巴巴地念道。 “会长,这是不是有点太浮夸了?”辛敢当挠着头问道,“我的名字难道就叫千人斩?” “你们不懂,自从刺瀛一党当政以来,佣兵国现在流行浮夸风,每个佣兵新丁都恨不得起一个横扫千军,力敌万马的响亮名字,惹人瞩目嘛。现在搞得我也不得不从俗给自己的佣兵起些响亮点儿的名字吸引眼球。这也是无奈之举。你们算不错啦,我花了大价钱才给你们起了个响亮又有内涵的名字。你知道我给雪芙起的什么名字吗?力拔山兮气盖世,超山踏岳女魔王。老实说,我自己听着都脸红。”蓝山潼苦着脸说道。 “哎,弟,咱这回得替会长说句话,这名字起得的确不错,很我符合我的风格。这么说我姓美喽?”辛冠军笑逐颜开地说。 辛敢当看了辛冠军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垂着头一把推开办公大厅的门走了出去。 翡翠龙公会的派金堂设立在甲子城内城内环价比万金的黄金地段,整座建筑建立一片宽广幽深的园林之中。走进园林外的大门,还要走上十几分钟才能看到派金堂堂口的正门。到现在,辛敢当和辛冠军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富豪公会。仅仅一个外包任务的分会建筑就已经如此奢华气派,难以想象翡翠龙公会的公会总部是如何富丽堂皇。二人跟在蓝山潼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入派金堂正门。一进正门,喧哗嘈杂的人声就仿佛海潮一般铺面而来。二人放眼望去,只见宽广如皇家宫殿一般的大堂之内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三教九流,各国各族的佣兵宛如在这里开了一个展示会一般尽在眼前:天国的光明师,圣骑士,野泽族的鸟形师,兽形师,龙之联邦的魂师,斗士,遍布天河谷的武者,骑士,香水联邦的甲士,天马帝国的射手,云上国初学魔法的学徒,佣兵国本土的佣兵新丁,目光闪烁的盗贼和幻术师,甚至还有几个蚁族的诗人。 鼎沸的人声,大型兵刃之间频繁的碰撞声,板甲和重铠之间的碰撞声,沉重的铁靴踏地的轰鸣声,还有血气方刚的佣兵之间愤怒的吵闹声,所有的声响和影像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副展示佣兵生活的大型画卷,令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的辛敢当兄弟目眩神迷,耳鸣心跳,不由自主地感到血脉沸腾。 “很壮观吧。很难想象我的祖先曾经在这些好汉中间赢得过最高的辉煌。这也是我一心想要振兴家业的原因。这蒸腾如沸的生活难道不是每个男子汉的梦想吗?”蓝山潼双手一张,感慨地说。 辛敢当和辛冠军望着眼前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同时点点头。 “你们等等,我看到掌薄了,我去打个招呼,看看有什么好关照。”蓝山潼一眼看到了人群中一个身穿蓝色公会制服的美貌女郎,立刻勇猛地杀入人群,在一片狂怒叫嚣着的佣兵中间狠狠地挤了进去,他的身影连同那个蓝衣美女的影像一瞬间就被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之中。 第二十九章 好名字招的祸 (一) 看到蓝山潼消失在眼前,辛敢当和辛冠军惆怅地互望一眼,感到自己仿佛被遗弃在一艘沧海孤舟之中,在一片沸腾繁忙的人群之中不知如何自处。二人揪心地等待了漫长的一刻钟,终于一个高亢的女声穿过嘈杂的人声在整个大厅中回荡:“千人斩!千人斩——,还有美郎君,到前排来!” 二人怔了片刻才醒悟到那是自己的名字,于是奋力分开人群朝前方的柜台冲去,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于挤到了前台。呼唤他们的是一位浑身披挂中型铠甲的女战士,身材高挑,淡眉轻扫,双眼柔媚如新月,一张瘦削的瓜子脸透着几分清丽雅致,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显示性格中的坚毅和刚强,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条粗辫子卷在脖子上,为头上的铁盔腾出了空间。 在女战士身边是刚才跟蓝山潼打招呼的蓝衣掌薄美女,她从这位女战士手中拿过两张名帖,一边低头看着,一边核对道:“十步杀一人,阎王夜追魂,冷面妖罗千人斩,呃!就是你?”她抬起头看着辛敢当那张忠厚老实的脸膛,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嗝。 “是,是!”辛敢当连连点头,用力挠着头,一张脸红得发紫,对于那个浮夸的称号极为不好意思。 “嗯……”蓝衣掌薄美女一脸质疑地看了看辛敢当,再次低下头,“风魔万千少女,倾倒七族六国,人见人爱美郎君。就是……” “是我!”辛冠军抢着说。 蓝衣掌薄美女抬起头来,猛一看到辛冠军的脸,吓得捂住耳朵,尖声大叫,其声宛如海啸爆发,势不可挡,吓得大厅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向她。 辛冠军恬不知耻地挺起胸膛,莫名其妙地左顾右盼,完全不明白自己有何惊世骇俗可言。辛敢当侧过身去,用左手捂住脸,右手在前台桌面上轻轻划着圈子,装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这……”蓝衣掌薄美女满脸狼狈地望向那个美貌女战士,“对不起,我只是看他们的名字比较抢眼,所以想给你推荐一下,没想到……” “没关系,他们……也算活得努力了。”女战士淡淡一笑,“这么有上进心,还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到内厅列队,我们可以开始第二轮选拔了。” “你们跟蓝山潼说,我以后再找他算账!”蓝衣掌薄美女愤愤然地一挥手,“去内厅排队。” “是,是!”辛敢当连连点头,一把拉起辛冠军低头掩面朝派金堂内厅小跑而去。 派金堂内厅又称为选将厅,乃是佣兵国中的高级公会探险团从前台掌薄找来的候选佣兵中挑选精英人物填补空缺的地方。这样的探险团执行的任务往往是令人艳羡的黄铜一级以上的任务,任务虽然危险丛生,死亡率高,但是回报巨大,酬金丰厚,是佣兵们扬名立万的契机。人生在世,争的不就是一个机会吗?所以佣兵国中的低等佣兵为了能进选将厅,往往不惜一切。 此刻的选将厅内已经站好了满满三排身穿各式奇异盔甲的佣兵,全部都是前台掌簿千挑万选的精英,虽然身上上佩带的佣兵徽章都不超过黄铜的等级,但是光是看他们身上所佩戴的精品盔甲和手中拿的名剑宝刀,就知道他们有着不可轻估的潜力。很多人甚至是外国拥有贵族头衔的世家子弟,他们的甲兵都是天河谷工匠心血的结晶。 第二十九章 好名字招的祸 (二) 辛敢当和辛冠军一走进选将厅立刻感到自己无论在气势上,装备上还有胸前佩戴的徽章上都和别人相差悬殊,宛如异类,不禁一阵气馁。二人在角落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好,生怕再引起仿佛前台一样的轰动。 “什么任务?” “白银级的吗?” “好像不是,黄铜级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团……” “如果是探险团,能在选将厅选将一定是顶级团队。” “最好是佣金又高,又能扬名立万。” “那还用说,能进选将厅就是成功的开始,能被选上就一飞冲天啦。” 前排的佣兵们激动地议论纷纷,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选将极为期待。辛敢当和辛冠军垫起脚尖,扬着头朝前望去,希望看一看前面选将的动静,但是前排的佣兵一个个人高马大,不少都是野泽族的大汉,将他们的视线挡了一个结实。 “不好——!是真家的少爷又拿那个白痴任务来找人当炮灰啦!”一个尖叫声从最前排的一个魂师口中冒出来。 “阿?跑啊,被选上就是死路一条!”一个野泽族的壮汉飞快地转回身,撞到了几个后排的佣兵,头也不回地钻出了选将厅。 “真的是真少,还有虹家的小妖女,跑吧,不被真少整死,也被小妖女玩死。”又有一批佣兵惊慌地撒腿就跑。 “还有米迦勒家族的小姑奶奶,悲剧啊,逃命要紧。”仍然想要保持观望的几个前排佣兵似乎被选将佣兵团的阵容彻底吓住了,抱头鼠窜,争先恐后地奔出了选将厅。 辛敢当和辛冠军面前渐渐变得开朗起来,挡在眼前佣兵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辛冠军转过头来小声问道:“弟,我有一个预感,我们应该跟着这些人一起跑。” 辛敢当满不在乎:“哥,咱们什么没见过,会长可是把关系用尽才让我们进了内厅,不好意思转身就走,看看再说吧。” “总是有不祥的预感啊。”辛冠军看着内厅的翡翠龙公会会员将大门轻轻掩上,心中一阵暗暗惊慌。 站在他们眼前的选将者是三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年纪不过在十一二岁上下。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子最高,表情骄横的小男孩。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身子已经有了明显的痴胖,肥嘟嘟的肉在脸胳膊腿上疯长,挤得他身上的亮银盔甲鼓囊囊地发胀。他的背上背着一面轻巧的圆盾,腰上配着一柄重量适中的银鞘战剑,一副防战斗士的标准配置,在他的胸甲上刻着一个花体的“真”字,似乎是家族的徽记。 “怎么就这么两个人啊。”这个小男孩不满地说。 “对不起,真少!”掌薄美女连忙点头哈腰地赔笑道,“最近佣兵的行情看涨,没办法找到更多愿意卖命的雇员。但是这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好角色,一看他们的名帖就知道。” 第二十九章 好名字招的祸 (三) “他们可都是贝级佣兵啊,太寒碜了,不行不行。”在真少身边的一位穿着玫瑰红色皮甲,背着一柄长弓的小女孩尖声说道。这个小女孩有着大得吓人的眼睛,浓密的眉梢,头发是纯黑色的,却用魔法涂料在太阳穴旁的发梢上打了两道门帘一般的红边,虽然年纪只有不到十二岁,但是已经会为自己涂脂抹粉,脸上覆盖着厚厚的彩妆和脂粉,看起来像一个妖怪。 最后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似乎是三人中最正常的一个,但是一开口就让人吓一跳:“就这两个人,怎么杀龙啊?” 一旁的翡翠龙公会掌薄美女吓得身子一晃,连忙弯下腰眯着眼笑道:“小樱公主,不要吓唬姐姐好吗?你们年纪太小,还是不要去对付龙这样可怕的生物了。” “有什么不可以?”这个叫做小樱的女孩子挺着胸膛,昂着头,一脸的英气,“我祖爷爷英。米迦勒十五岁的时候就杀了自己第一条龙,这一次赤潮作战,传说他杀了五十条龙,最后壮烈牺牲。我要超越他,十二岁就去杀第一条龙,还要杀世界上最可怕的龙,一举成名。” “米迦勒……,你是英。米迦勒的后人!?”辛敢当心中一跳,喉咙一阵发干,哑声问道。 “当然啦,你难道没看到我的族徽吗?”那个小女孩用力敲了敲身上紫金铸成的胸甲,那上面有一枚雕有六翼天使的族徽,影射着内厅明亮的魔法灯火熠熠闪光。她有着一头金碧辉煌的头发,就象英。米迦勒的金橘色头发一样灿烂生辉。头发被她梳成了两枚朝天辫在头两旁披散下来,橘色的头发反射魔法光华,宛如星河陨落。她有着不同凡响的剑眉星目,眉宇间英气勃勃,恍惚间有着英。米迦勒令人崇拜的神采。有那么一瞬间,辛敢当几乎以为她就是英。米迦勒。 “喂,你干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得我脸都红了。”小樱皱眉道。 辛冠军吓得连忙用胳膊肘用力捅了捅辛敢当,小声道:“喂,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对你说这句话,弟,自重啊,人才十二岁。” 辛敢当这才从恍然从对英。米迦勒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脸膛一红,低头道:“不,不,我只是感到很荣幸和米迦勒的后人一起出行。” “哟,挺会拍马屁嘛。”掌薄美女顿时对辛敢当另眼相看,“果然不愧是蓝山潼带出来的佣兵啊。” “他不错,我看着顺眼,就他吧。”那个小樱似乎很满意辛敢当对米迦勒家族的评价,得意地点头道。 “什么嘛,也没见他拍拍我的马屁,还是最低等的贝级佣兵。”那个姓虹的小女孩不满地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着辛敢当,看哪儿哪儿不满意。 领头的真少看了一眼辛冠军,噗哧一乐:”喂,大胖子,你就是人见人爱美郎君?“ “如假包换。”辛冠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这名字不是你自己起的吧?”真少问道。 “当然不是。自己给自己起这个名字实在太自大了,我这名字是别人起的。”辛冠军用力一挥手,洋洋自得。 “果然如此,我爸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个美男子。”真少恍然大悟,用力一拍手,兴奋地说。 “嗯?”辛冠军没想到他会突然得出这个结论,不禁一愣,“此话怎讲?” “你看,我们无论身材样貌都是差不多,你被称为美郎君,我也差不到哪儿去对吧?”真少问道。 “呃,这个……我们身材真那么像……”辛冠军看着真少臃肿的身材不以为然地说,却被辛敢当一拳揍在肚子上,他连忙硬生生转口道,“那是当然。” “嘿嘿,很好。”真少用力点点头,“就他们两个吧。加上明裳姐姐,我们六个人正好凑成最小编制的佣兵团。” 第三十章 黄金龙的线索 (一) “好的好的。”翡翠龙公会的掌薄美女眯着眼睛赔笑道,“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真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是做什么任务?你们家里人都知不知道?” “哎呀,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呐,这是我老爸批发的特许令,看看,我爸的签名。”真少从怀中取出一张盖着蜡制真字花印,并写着龙飞凤舞签名的羊皮纸卷,递给掌薄美女。 “哦……”掌薄美女结果特许令仔细看了看,又道,“上面说你们的本领已经可以做黄铜一级的佣兵任务。但是,你们具体做什么任务,我们仍需要登记注册,好决定这项任务向王朝所报的赋税款项。” “我们这次出门,就做这个任务。”真少从怀中掏出一个装潢典雅的烫金羊皮册子,从上面取出一张纸,递给掌薄美女。 “黄金龙线索的调查……真少!以前几次你为了执行这样的任务已经伤了不少佣兵,现在还有人在北城医馆里躺着呢。你还要去啊?”掌薄美女的脸立刻苦了起来,“这项任务确立人因为眼神不好,把铜当成了金,一时疏忽将这个任务定成了黄铜级任务,其实这是黄金级任务,就算是大型佣兵公会,不凑足五百人以上的队伍也不敢去。” “就是因为这任务难度够高才符合我们想要一飞冲天的身份。放心,经过前几次的失败,我们日夜苦练,现在已经本领高强啦。这次我们去保证成功。”真少用力地拍着胸膛,大言不惭。 “那就缴付佣兵酬金吧,根据这项任务的难度,需要支付佣金两千四百龙元给新蓝山公会,另付六百龙元给翡翠龙公会作为中介费。如果你们有钱支付,这次佣兵行动才是合法的,我才能够批准。”掌薄美女尽最后一份努力想要阻止真少的行动。 “用我们失落天国的炽金币支付吧。一枚炽金是四十龙元,六十枚炽金大概够给新蓝山公会了。十五炽金是给你们公会的。这里有七十五枚炽金,正好。”小樱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金币,丢给掌薄美女。 “明裳,你是他们的贴身护卫,你看这……”掌薄美女为难地问道。 “几家家主都不在,他们就是我的老板,我也无法违背他们的意思。”那个叫做明裳的女战士无奈地摇了摇头,“真家和虹家在我家落难的时候出手帮了忙,现在他们家里的孩子想要出去闯荡,我只能舍命陪君子。” “真是苦了你了。你们两个……”掌薄美女转过头来对辛敢当和辛冠军厉声说道,“这一次出门伺候好三位少爷小姐,照顾好明裳姐,如果他们四个少了半根头发,你们新蓝山公会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是,是!”辛敢当和辛冠军兴奋于初出茅庐就给公会里赚进了这么多钱,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道。 第三十章 黄金龙的线索 (二) 刚一从翡翠龙公会出来,辛敢当和辛冠军就忍不住兴奋地欢呼了起来。两千四百龙元换算过来也有二十四个火焰金,如果按照官价换算成地府的大金元,同样有二十四个。二十四个大金元相当于地府十年的生活费,就算去坐魔法阵也能坐一个整来回。这真是丰厚无比的利润,等到以后他们佣兵等级升高了,接几个真正的黄金任务,不用多久说不定就能够收回蓝山公会的旧总部,还能赚够组建魔法阵的费用。当然,这些都不是让他们最开心的,最令他们开心的是凭借自己佣兵的身份,可以赚进这么丰厚的报酬,这本身就让他们有了一种强大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佣兵历险那种波澜壮阔的生活似乎在远方向他们召唤。 “你们出来了?是大任务吧?掌薄给了我整整两千四百龙元,这是黄铜任务的赏格。”蓝山潼在厅门口拦住他们,兴奋地问道。 “任务是黄金龙的线索,听说是一个黄金级的大任务,只不过确立人眼神不好……”辛敢当娓娓道来。 “什么!?果然是黄金龙的线索……”蓝山潼双腿一软,身子一歪,从派金堂高高的阶梯上滚落下去,跌跌撞撞滚了良久,终于一头栽倒在门前的青石板地上,额头磕出一片乌青。 “嘿嘿嘿!”辛冠军看着他的狼狈样子一阵傻笑。辛敢当则关切地叫了一声,冲下台阶,一把降蓝山潼从地上扶了起来。 “快跟我说,选将的是谁?”蓝山潼用手按着头上的青记,用力晃了晃头,急切地问道。 “有一个叫真少。”辛敢当道。 “当然啦。真家的小魔头真猛,就是他这个小王八蛋把半个城的低等佣兵送进了北城医馆,唉。”说到这里,蓝山潼连连叹息。 “他叫真猛?”慢腾腾走下台阶的辛冠军听到蓝山潼的话,吃惊地问道。 “是啊。真家人。” “呵呵,如果他要当赶车夫,我们可绝对不会上他的马车。”辛敢当笑着说。辛冠军听在耳中也是放声大笑。 “你们还有心情笑啊。你知道这黄金龙任务是自杀任务吗?”蓝山潼急道。 “自杀任务?!”一听说自杀这个敏感词汇,辛冠军顿时留上了神,“这么危险?” “唉,这个小祖宗临摹了一本他祖爷爷留下来的地图册,上面留下了一个关于黄金龙的线索,他按着上面标示的地点到处去乱闯,线索是半点没找到,他带出去的佣兵却死伤大半。刚开始的时候他带着六十多人出去。回来的只有十几个,全都带伤。第二次他带出去两百多人,这一次好些,回来一百多人,现在全住在北城医馆。第三次他再招人,还是有不怕死的,他带出去二十多个,只回来四五个,都是重伤。第四次他再招人,就只能找来两个了。”蓝山潼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哪两个这么背,这么危险还要凑上去?”辛冠军被蓝山潼的话吓懵了,忍不住问道。 “就是你们俩啊!”蓝山潼瞪圆了眼睛厉声道。 第三十章 黄金龙的线索 (三) “会长,这也不能怪我们啊,是你把我们申报上去的。”辛敢当双手一摊,无奈地说。 听到他的话,蓝山潼顿时泄了气:“那个真少明明这阵子老实了不少,谁知道真家人刚出去办事,他立刻又开始蹦跶。我们这次算是倒了血霉了。” “会长,你别担心,我们都是经过大战的人,这个任务再危险能抵得过赤潮吗?”辛敢当用力按住蓝山潼的肩膀,小声道。 蓝山潼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不要轻敌。你还不知道黄金龙的来历。你们可知道,在上一代天河谷最高文明,曾经有一段时间,炼金术士横行天河谷,炼铁成金术使得天河谷金银比价一度上升到一比三,造成金融动荡。天河谷贵族们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产,派出了精锐高手捕杀炼金术士,想要切断炼金术的源头。炼金术士们惨遭屠戮,一些炼金术士为了保命和复仇,将灵魂出卖给魔鬼,习成了高阶魂术,成为了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妖魂师。这些妖魂师从异界召唤过来的妖魂兽乃是可以将人变为黄金的炼金妖龙。这些妖魂师依靠妖魂兽冠绝天河谷,一时之间无人能挡。后来天河谷贵族组织了强大的除魔队,天下最强的勇者和法师汇集一堂,利用阴谋和陷阱,诱杀了所有妖魂师和大部分妖魂兽。但是有一条最厉害的炼金妖龙逃出了天罗地网,成功吞吃掉了妖魂师的灵魂,用奇异的超能将天下大半的黄金吸卷入体内,融合进化成了无坚不摧,无与伦比的黄金龙。它们的体型巨大,龙息凶猛,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混身上下的鳞甲都是黄金生成,连体内的血液都是流动的黄金。就算是上古四大魔龙也无法和它匹敌。因为黄金龙的诞生,天下的黄金十去其九,成为了现在一比一百的金银比例。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如此痴迷于寻找黄金龙的原因。” “因为黄金龙就象征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辛敢当问道。 “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形容了。一条黄金龙就足以让一个民族全面振兴。天河谷故老相传,黄金百万集一身,天下财宝尽化龙,就是指黄金龙。”蓝山潼说道。 “黄金百万集一身,天下财宝尽化龙……真是……”辛冠军反复吟咏着这金灿灿的诗句,被诗句中蕴含的无穷机遇和欲望所淹没,只感到口干舌燥,想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脑子却空空如也。 辛敢当对于黄金龙的象征意义并不感冒,他的精神仍然集中在目前的任务之中:“会长,这一次的任务,他们是要去找黄金龙的线索,并不是去找黄金龙,不危险吧?” “能够包含黄金龙线索的地方,能安全吗?那可都是天河谷人人向往的宝藏。别说佣兵了,光是魔族,魔龙族,天龙族,野泽族,还有那些躲藏在蛮荒雨林之中的蛮族们,哪个不想要抢夺黄金龙来建国兴邦。掌握黄金龙线索的地方,就是龙潭虎穴。真家的小屁孩真是不知死活。”蓝山潼压低了声音破口骂道。 第三十章 黄金龙的线索 (四) 辛冠军刚才还在憧憬着金华灿烂的宝藏,如今听到蓝山潼的话,顿时气馁了起来:“那我们还去吗?” “当然去。”辛敢当斩钉截铁地说,“会长,你放心,一群半大孩子,能掀出什么风浪来。既然我们已经收了钱,自然要履行契约。我到时候会见机行事。” “一群?你刚才说?”蓝山潼浑身一激灵,开口问道。 “是啊。除了真猛之外,还有一个姓虹的小女孩,和叫做小樱的米迦勒族后代。对了,还有一个叫做明裳的女战士做他们的护卫。”辛敢当拌着手指数道。 “阿?虹家的千金虹线舞也在?她可是折磨人的妖精。樱。米迦勒是米迦勒一族的心肝宝贝,怎么她也来了?上一次她还没有吃够苦头吗?哎哟,你们这一趟够呛啊。要照顾三个祖宗,稍一不留神,伤了他们毫发,我们新蓝山公会就要完蛋了。”蓝山潼哭丧着脸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辛冠军急道。 “幸好大河明裳仍然跟着他们,你们第一要务是和她打好关系。大河明裳是我尊敬的女佣兵之一,坚强,果断,忠诚,细心,最好的保镖和护卫。如果不是大河一族被刺家不停压制,她的本领足以让她现在就拥有翡翠佣兵的头衔。上几次就是她在关键时刻带领着几个不要命的小娃子和大批佣兵脱险的。你们这次想要活命,就和她搞好关系。”蓝山潼沉声道。 “大河家族?难道她和大河陵有什么关系?”辛敢当关切地问道。 “他是大河明裳的爷爷,曾经亲自传授过她光武者的本领。听人说他光棍了两百多岁才有了儿女,这个独传的孙女是他的心头肉。这也是刺瀛总是找她麻烦的原因,他恨极了夺他王位的大河陵。尤其是这个大河陵虽然年纪大过他很多,却会了长生之术,让他永远没有称王的机会。如今他终于如愿,当然要让大河一族好看。”蓝山潼摇头道。 “既然这样,这一次任务我们更是义不容辞,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出行。”辛敢当听到这里用力一挥拳,坚定地说。 “哦。”蓝山潼茫然点点头,不明白辛敢当为何如此热心。 “唉,一个是米迦勒后代,一个是大河后代,想拉住他不去也不行了。”辛冠军无奈地耸耸肩膀,但是他的精神却因为另外的原因而亢奋着,“但是,黄金百万集一身,天下财宝尽化龙,果然动人的很……” 第三十一章 出发 (一) 清晨的启明星仍然在天空中熠熠生辉,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辛敢当已经从床上起身,将放在枕边的青钢剑系在腰间。这把剑是辛冠军为了完成任务连夜用地火炉为他打造的,用掉了新蓝山公会库房最后一点灰铁和青藤钢。在床边的桌面上,放着辛冠军为他准备的匠族圆叶盾,那是十一包中仅存的几枚铁盾之一,陪着他经历过赤潮决战和星河渡上的磨难。现在的他身体健壮,孔武有力,已经能够拿得起一枚盾牌。辛冠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盾牌留给了他,他已经厌倦了总是替他做挡箭牌的日子。辛敢当看了看这枚圆叶盾,微微一笑,抬手将它扛在背后。盾牌旁边是一枚野牛角弓,弓弦用黄鱼胶固定的马鬃做成,弓旁是一壶十八根黑羽箭。他将弓背到肩头,箭壶扎到腰间。在桌上摊着的个人用品中有着一枚镶嵌着玫瑰花的琉璃章,那是玫瑰诗人的徽章,也是他真正引以为豪的徽章。他用手抚摸了一番玫瑰章晶莹剔透的表面,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抓起了旁边的贝壳状佣兵徽章小心地佩戴在胸前。 “弟,车来了,我们走!”辛冠军推开门,大声道。 “嗯。”辛敢当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新蓝山公会门外停着一辆金碧辉煌的四轮马车。拉车的马匹头上簪着鸡冠花,身上披着金缕衣,蹄上绑着金穗,尾上坠着流苏,看起来仿佛一群麒麟兽。赶车的人正是黄铜级佣兵战士大河明裳。 “准备好了吗?我们立刻出发。”大河明裳转头朝二人望来。 “准备好了!”辛敢当一推辛冠军,让他坐进了车厢。当他要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四个人:真猛、虹线舞、樱。米迦勒和辛冠军。他退了出来,苦笑了一声。 “坐我旁边吧,这里有个位置。”大河明裳朝旁边挪了挪,对辛敢当笑道。 “好!”辛敢当朝她点点头,伸脚一踢车厢阶梯,身子高高窜起,在空中一按车厢侧顶,干净利落地坐到大河明裳旁边。 “身手不错,我本还在担心要照顾你们这两个贝级佣兵,看来你并不需要关照。”大河明裳微微一笑。 “放心,我们有经验,不会拖后腿的。”辛敢当精神抖擞地说。 大河明裳扬了扬眉毛,没再说话,似乎对于他的保证完全不相信,却又出于礼貌不想反驳。她轻扬手中的缰绳,发出一声唿哨,赶车的马匹们纷纷打起响鼻,四轮马车风驰电掣地沿着环道朝着城南飞奔而去。 在车厢之内,辛冠军和另外三个世家豪门的少爷小姐坐在一起,浑身绷得紧紧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坐在他身边的虹线舞一直抱着臂膀,一脸古怪地看着望着他,似乎他做错了什么。 “喂,美郎君。”坐在他对面的真猛忽然开口道。 “呃,什么事儿?”辛冠军紧张地问道。 “你是佣兵新丁,大概不知道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世吧?”真猛冷冷地问道。 “呃,不知道……”辛冠军斟酌着说。 “哼,我们真家和他们虹家是天河谷东部历史最悠久的佣兵世家。佣兵国还没建立的时候,我们的真虹公会已经分部遍天下了。就算是先王赤血诚,刺爵和大河陵都在我们公会服役过。没有我们真虹世家的扶植,谁也别想当佣兵王,这下知道我们是谁了吧?”真猛得意地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听到真虹两家这么大的名头,辛冠军感到一阵胆战心惊,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 “所以,我们无论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许反抗知道吗?”真猛恶声恶气地说。 “……是!”辛冠军顿感不妙,颤声道。 第三十一章 出发 (二) 看到辛冠军不敢妄动,真猛不怀好意地地嘿嘿笑着,忽然猛地出拳打在他胖嘟嘟的脸上。辛冠军的大脸顿时以他的小拳头为中心泛起一圈颤抖的肉浪。 “哇——!真的有涟漪耶,好奇妙!”真猛和虹线舞同时鼓掌欢呼道。 “阿?”辛冠军半死不活地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我来!”虹线舞一把扭住辛冠军的胖下巴,狠狠抡起手掌,砸在他另一边的脸上,打得他整个脸庞的肥肉都仿佛扇子一般扇动起来。 “哇——,好有肉感,再来再来!” “不不不,该我啦!” “再来一次!” “我来!” 真猛和虹线舞你争我夺地抽打着辛冠军的胖脸,只把他打得昏天黑地。 “我说,你们这两个小孩谁教育出来的?”辛冠军忍无可忍地哭诉道。 “你们真是,别整人了啊。来我给你治伤,圣裁——”一旁的樱。米迦勒娇滴滴地大声吼道。 四轮马车出了甲子城南门,转向西南,沿着林间小道向着天边一片水泽飞奔而去。 “我们要去哪儿呢?”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星雨泽,佣兵国西南一片无主的湖泽,佣兵的天堂,冒险者的坟场。我们会在中央行省与星雨泽交界的天霜镇补充给养,然后步行前进。”大河明裳说道。 “听起来很有意思。”辛敢当兴奋地说。 “那个地方听起来比看起来要好得多。”大河明裳转头笑道。就在这时,她身后的车厢内突然闪出一片耀目的金光,车厢门猛地爆开,辛冠军的半截身子探了出来,整张脸红中透紫。 “吁——”大河明裳连忙拉住马头。 “怎么了哥?被人煮了?”辛敢当转过头来看着辛冠军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小樱!”大河明裳皱眉呵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圣裁不是用来治伤的。” 天霜镇作为佣兵国中央行省在星雨泽边修建的唯一城镇,有着它自己诡异而充满传奇色彩的历史。传说佣兵国开国之王赤血诚在划定行省之时曾经希望将星雨泽占地辽阔的东北部划入佣兵国的版图,在这里建立三个行省。但是在他在这里建立第一个城镇时,星雨泽里隐藏的蛮族和魔兽忽然间大规模出动,向镇子发动了绝死的进攻。这也是星雨泽中隐藏的蛮族第一次正式向天河谷显示实力。根据史料记载,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战斗,赤血诚的精英佣兵团与星雨泽中的蛮族进行了一场浴血激战。这场战争紧凑惊险,跌宕起伏,缠斗激烈,互有胜负,很多天河谷著名的英雄和凶名冠天下的魔王都在这场战斗中崭露头角。在这里赤血诚丧失了和他一起开国的很多知交好友,而星雨泽的蛮族和魔兽也死伤遍野。最后,双方的阵线在城镇中心纠结在一起,攻防战演变成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赤血诚几乎将所有佣兵国的兵力都投注在了这座血染的城镇之中,却无法击退蛮族和魔兽联合的庞大武装。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之后,赤血诚单人独骑走入蛮族阵营之中,与隐藏在星雨泽中的蛮族首领联盟进行了简短的谈判。没人知道谈判的内容,但是在赤血诚出来之后,他在城镇中央的佣兵阵线上划出了佣兵国的疆界。这条疆界将这个佣兵和蛮族血战之地一分为二。在佣兵国境内的城镇发展成为著名的佣兵补给基地——天霜镇。而天霜镇对面,则是各国各族冒险家,佣兵,流亡者,通缉犯和蛮族聚集的鬼眠镇,传说还有魔兽不时在镇中出没。 人们在天霜镇里寻找客栈,饭馆,兵甲店,占卜司,礼拜厅,人们渴望休息,给养和灵魂上的安慰与寄托。而在鬼眠镇中,人们寻找妓院,赌场,暗门药铺,小道消息。在这里的人们渴望刺激,渴望杀戮,渴望一朝富贵的捷径,不在乎麻烦上身。 第三十二章 鬼眠镇 (一) “永远,永远,不要进鬼眠镇,知道吗?”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大河明裳反复叮嘱着真猛、虹线舞和樱。米迦勒这三个半大孩子。 “知道了,明裳姐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真猛漫不在乎地笑道。 “你们两个也不要进去,知道吗?”大河明裳死死盯着辛敢当和辛冠军,直到他们连连点头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将四轮马车寄放在天霜镇马车行之后,大河明裳带着众人来到她之前三次投宿过的天霜镇著名客栈——安枕宿栈。她刚一进门,宿栈老板就迎了出来,微笑道:“大河小姐,你又来出任务啊?” “老板,这一次我们只需要三间客房。”大河明裳笑着说道。 “你们在这里吃点东西吧。但是住宿的话,恐怕不行了……”宿栈老板为难地说。 “为什么?”大河明裳奇怪地问道。 宿栈老板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凑到她身边低声道:“翡翠龙公会,不知火公会和众王之王公会将镇子里所有的客房都占了。” “众王之王?”大河明裳说起这个名字,眼中就涌起了一丝难忍的愤怒,“刺家人都来了?” “大行动,三个公会来了近一千五百人,白银级别以上的佣兵足足八十多人。带的装备够去屠龙了。”宿栈老板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 “明裳姐,我们该怎么办?”真猛好奇地问道。 “去鬼眠镇!”大河明裳斩钉截铁地说。 “但是,你刚才还嘱咐我……”辛敢当奇怪地说。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有刺家的人,我大河明裳决不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大河明裳愤然道。 天霜镇与鬼眠镇之间横亘着一条深深的地沟,地沟中布满了白骨,人族的,蛮族的,魔兽的,新的,旧的,完整的,散碎的,应有尽有。就着黄昏的天色,眼尖的人们能够依稀看见地沟中闪烁的磷火。这些白骨不只是数千年前佣兵与蛮族激战所留下的士兵遗骨,千百年来无缘无故死在鬼眠镇的冒险家、流浪汉和蛮族的尸体也会被抛到这里掩藏。两镇之间由一座吊桥连接,入夜时分吊桥拉起,从此两镇一明一暗,终夜相隔,直到第二天黎明再重新通行。 当大河明裳、辛敢当等一行六人走过吊桥之时,入夜时分已到,在他们身后,吊桥发着颤抖的吱扭声被高高吊起。辛敢当猛地一回头,发现自己与天霜镇的关系被无边的黑暗一刀切断。灯火通明的天霜镇和鬼火森森的鬼眠镇此刻一如天堂一如地狱。 “明裳姐,我怕。”一个尖细的男声在辛敢当身边响起。他以为是真猛这个小屁孩终于抵受不住这里恐怖的气氛,但是定睛一看,却发现说话的是自己大哥辛冠军。 “大哥,别怕,有我呢!”辛敢当连忙用力一把将大哥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说道,“哥,咱们可是佣兵了,你别太丢人好不好。” “但是这里根本是个鬼地方!”辛冠军颤声道。 “大家不用担心,我以前曾经带队来过这里打探消息,捡大道走,投宿主干道上的客栈,不要走偏僻小径,就不会出事。”大河明裳说到这里一指辛敢当,“千人斩,你护住后队。” “是。”辛敢当点了点头,站住身形,待其他五人走过之后,跟在队伍后面小心戒备着前行。 “美郎君,护住中路,看好侧翼。”大河明裳又道。 第三十二章 鬼眠镇 (二) “是是!”辛冠军抄出一面盾牌和一把自己打造的战剑,胆战心惊地走在队伍侧翼。他本来想用两面盾牌出来混,但是辛敢当告诉他:使双盾的战士整个天河谷只有他独一份,很容易被戳穿身份。于是他只好和自己钟爱的双盾不死岁月告别,开始了战战兢兢的单盾生涯。 一行人一路戒备,小心地在鬼眠镇中心的主干道上小心地走着。阴暗的街道上,隐藏在夜色中的人影仿佛幽灵一般飘动,完全看不清种族和身份。偶尔在遥远的小巷中会响起一声又像是惨叫又像是兽嚎的声音,这会让大河明裳的脚步停驻片刻。但是她很快做出了不做理睬的决定,继续向前走去。 在走到鬼眠镇中心的时候,一阵急如爆豆的兵刃交击声在众人身边的一座石楼中响起。众人刚抬起头来,就看到石楼三层的一扇窗户轰地一声碎成齑粉,一个浑身是血的野泽族人从窗户中飞扑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地血花。 “铮”地一声,辛敢当的战剑瞬间出鞘,大河明裳冲到他身边,一把按住他的剑刃。 “吱”地一声,石楼的大门霍然打开,一个矮小的蚁族人和一个高大的魔族人走了出来。他们冷冷地看了一眼大河明裳和辛敢当一行人,一人拖起野泽人的一条腿,将他的尸体朝着地沟方向拖去,鲜血在鬼眠镇的石板地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把剑收起来,我们在这里不是来找麻烦的。”大河明裳盯着辛敢当的眼睛低声道。 辛敢当无奈地摇了摇头,默然收起战剑。 鬼眠镇的道路在第一次到这里的人们眼中变得更加漫长了。哪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真猛三人组也感到战战兢兢,生怕随时再冒出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辛敢当和辛冠军更是每走一步都要三四次的巡视回首,预测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这样的行进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座灯火明亮的客栈门前结束。这座客栈门侧的店标赫然写着——鬼再来客栈。 大河明裳手扶战剑大步走上客栈台阶,用力推开大门,第一个走了进去。剩下的人尾随其后,鱼贯而入,辛敢当最后一个进屋,在进门之前,他朝冷清安静的鬼眠镇街心看了最后一眼,发现没有异常,遂用力关上了门。 客栈正厅左侧酒吧和右侧饭堂内此刻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因为正厅的灯火黯淡,所以这些人眉目都是一片模糊。辛敢当眯起眼睛想要看个清楚,却被大河明裳扳过脑袋。 “别看,别问,保持低调,不要引人注意。”她低声说道。 “哦。”辛敢当虚心地点点头,站到了她的身后。 “老板,还有客房吗?”大河明裳走到客栈酒吧台前,向老板打听道。 “现在暂时客满,不过待会儿可能会空出来,要不几位在这儿喝上几杯甜酒等一等?”鬼不来客栈的老板是一个浑身淡绿色皮肤的怪人,耳朵又大又尖,个子比普通的蚁族人要高一头,但是也只是高一头而已。他的双眼是金黄相间的颜色,看起来像猫眼多过像人眼。他的头上包着一块雪白的头巾,头巾紧紧贴着头皮,可以看出他本人几乎没有头发。 “要多久才能空出来?”大河明裳问道。 “很快。我保证午夜之前,你们就算没有客房,也没必要再去找了。”怪老板咧着嘴怪异地笑着,辛敢当发现他的牙齿尖锐锋利,不像人的牙齿反而像野兽。 “明裳姐,我要喝甜酒!”真猛忽然开口道。 “不行,小孩子不能喝甜酒。”大河明裳厉声道。 “没关系,小少爷,不能喝甜酒,叔叔这里有我自己榨的金橘汁,清爽甘甜,尝一口就仿佛天堂降临,绝对可以为你解除旅途的劳乏。”怪老板笑眯眯地对真猛说道。 “好好!”真猛连连点头。 “那我也要!”虹线舞兴奋地说。 “我也要,我也要!”樱。米迦勒也不甘落后。 大河明裳无奈地看了看这三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叹了一口气朝怪老板一招手:“三瓶甜酒,三罐金橘汁,六盘山梅奶酪饼。” 第三十二章 鬼眠镇 (三) 辛敢当连忙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钱袋,却被大河明裳拦了下来:“这里只收黄金,我是队长,让我付钱。”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香水联邦的郁金香金币,放在手中用力一捏,将金币捏碎成数枚小颗粒,将其中一颗丢在柜台上。 “阿——,金子……”怪老板双眼放光地从柜台上抓过金粒子,在眼前摆弄了好几下,接着小心地放入怀中,眯起眼睛笑道,“酒水和饼立刻就来,欢迎各位光临鬼再来。”说完转身冲进了身后的厨房。 “阿——,金子……”在他走后,虹线舞模仿他的声音矫揉造作地尖声道,“真是一辈子没发过财的笨蛋。”她的话让真猛和小樱都笑了起来。 “小舞,不要嘲笑别人。说起贪婪,我们人族不比地精好多少,否则这个世上也没有黄金龙了。”大河明裳小声说道。虹线舞吐了吐舌头,撅着嘴不再说话。 虽然大河明裳的声音很小,但是她一说出“黄金龙”三个字,在酒吧和饭堂中就座的人们都纷纷朝她望来,似乎她说了一个犯禁的词汇。 “地精?”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地精是星雨泽中的蛮族之一。自从上一代天河谷最高文明以来,他们就开始在星雨泽中繁衍。听说他们和炼金术士的关系很好,曾经组成过一种攻守同盟。后来炼金术士遭到捕杀,地精也因为保护炼金术士的黄金遭到追杀。他们将世界各地的炼金术士实验室转移到了星雨泽中,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先王赤血诚建立天霜镇时才从躲藏中崭露头角。他们天性喜欢黄金,乐于收集一切黄金饰物和关于黄金的一切信息。这也是我们三番两次进入星雨泽的原因,我们希望能够从他们身上找到黄金龙的线索。”大河明裳凑到辛敢当耳边轻声说。 “原来如此。也不知道地精是因为喜欢黄金才和炼金术士结盟,还是因为地精怀念炼金术士才开始喜欢的黄金呢?”辛敢当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 “呃,嗯……”大河明裳意外地一怔,“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们因为怀念炼金术士转而移情于黄金,那么他们倒是一个忠贞念旧的种族。”辛敢当笑道。 “你似乎很希望把人往善良上想。”大河明裳不禁温柔地一笑。 “也许是因为我见过很多天河谷最善良最勇敢的人。”辛敢当感慨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哦,那你一定要让我见见他们,我对善良勇敢的人一向很有好感。”大河明裳笑道。 “他们都已经不在了。”辛敢当深深吸了一口气,往日的记忆仿佛利刃刺在他的心口,疼得他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地精老板端着甜酒、金橘汁和山梅奶酪饼来到柜台前。辛敢当抓过一瓶甜酒,对嘴灌了起来。大河明裳看着他的样子,不禁痴了。 第三十三章 重逢 (一) 在辛敢当旁边,小樱忽然用白生生的手掌用力一拍他的脑袋。他放下酒瓶,奇怪地望向她。 “美大哥呢?”小樱尖声问道。 “嗯?”辛敢当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辛冠军此刻忽然没有了踪影。 “哥?”辛敢当站起身,感到浑身一阵发凉。 “怎么?你大哥不见了?”大河明裳沉声问道。 “嗯,真奇怪,我竟然没看见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辛敢当焦急地说。 “立刻去找,一旦他闯到不该去的地方,恐怕有生命危险。”大河明裳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这里……”辛敢当不放心地看了小樱一眼。 “有我在,他们暂时不会有事,你快去快回!”大河明裳朝他温言道。 “嗯。”辛敢当用力点了点头,扶住战剑,朝着后堂走廊走去。 就在辛冠军坐着饮酒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后堂的走廊一闪而过。他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来那是自己和二弟在星河渡救下来的两个魔族少女。他之所以对她们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身材如此姣好,而且衣着如此暴露的女孩子。他从此在心中念念不忘。如今这两个少女仍然穿着露着小腹和肚脐的短衫,下身是飘逸的暗色长裙,将光滑的黑色肌肤裸露在外,影射着鬼在来客栈中的魔法灯火,闪烁生辉,仿佛涂着一层迷人的油脂。 辛冠军看到眼里,顿时感到心火旺盛。他看到辛敢当和大河明裳谈兴正浓,于是悄没声息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步走到后堂的走廊之中,轻声呼唤道:“两位小姐请留步。” 在走廊阴暗处,拿两个魔族少女蓦然回身,用冷冷的眼光看着他。 “两位小姐,你们当年可曾在星河渡服侍山狮金瞳,后来碰到的容。米达伦?”辛冠军连忙问道。 “咿,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个魔族少女皱眉问道。 “是我们救了你们,我和二弟,你们还记得吗?”辛冠军兴奋地说。 “你……?”那两个魔族少女凑近他的身边,仔细看着他的脸。 “不记得了?”辛冠军用手掌遮住自己脸上胖出来的两瓣脂肪,将脸凑到二女面前。 “哦——,你长胖了,当初你的身子还是挺匀称的嘛。”一个个子稍矮的魔族少女笑嘻嘻地说。 “哎呀,一言难尽啊。”辛冠军感慨地说。 “你二弟呢?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个子高挑的魔族少女媚笑道。 “二弟他正忙着呢。”辛冠军朝着厅内一指。二女偷眼望去,只见辛敢当正和大河明裳谈笑风生。 “哟,你二弟可俊俏多了。”高挑魔族少女嬉笑道。 “你们在这个时候跑到鬼眠镇干什么?”个子稍矮的魔族少女皱眉问道,“现在是什么风头火势你们不知道吗?” “风头火势……不知道啊!我们是出佣兵任务的,在这里只是稍做停留。”辛冠军老老实实地说。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高挑魔族少女沉声道。 “知道什么?”辛冠军问道。 “算了,咯咯,既然我们碰上了,那就是缘分,不如你和我们上楼,让我们好好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矮个子魔族少女忽然一阵撩人的媚笑,用发丝轻轻扫了一下辛冠军的胖脸,痒得他血脉贲张。 “阿,啊,哪个,我,我,”辛冠军胆怯地往正厅看了一眼,“我和我的战友不能分开太久。” “怎么,怕你二弟找不到你着急吗?”高挑魔族少女将身子凑到他的肩窝上,一甩长发,滑过他的脸际,“在星河渡上我就看出来,还是你二弟比较像个男人。” “谁说的?”辛冠军顿时怒了,“我比他男人多了。他一个小毛孩子懂个屁,来我跟你们上楼,让你们看看我的本领!” “走!”两个魔族少女嬉笑着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半请半强迫地拉上了二楼的客房。 第三十三章 重逢 (二) 辛敢当和辛冠军相继离去之后,大河明裳小心地监视着真猛、虹线舞和小樱三个人,看他们乖乖地吃着山梅奶酪饼,喝着金橘汁,并没有什么让她担心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她收拾起被辛敢当忽然触动的一丝无名的心绪,朝酒吧旁边的饭堂看去。刚才因为黯淡的魔法灯火而没看清的酒吧客人,现在通过仔细观察可以看得分明。这一看之下,大河明裳不禁感到浑身一阵发麻。 有一个客人背对着她坐在附近的客桌上,披着一件淡绿色的披风,身上穿着青竹制造的怪异铠甲,带着一顶斗笠,正在埋头饮着鬼再来客栈特制的甜酒。在他淡绿色的披风之上有两道忽明忽暗的闪光,同时亮起,同时熄灭,仿佛眼睛。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大河明裳已经心中有数。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有满满六阵(三十人一阵)的黄铜级佣兵都不一定能轻易拿下。 三个野泽人就在这个竹甲怪人侧面的酒桌就坐,整个人浸在魔法灯火的阴影之中,只有偶尔互相敬酒的时候,他们的肩甲会映射一下灯火的光芒,大河明裳敏锐地发现他们肩胛上的那道虎爪印。黑水野泽人的兽形师分为四等,走兽士,豺狼将,虎豹师,神攻侯。被称为神攻侯的高手都是一方的酋长,平常难现真身。但是虎豹师的威名却已经在天河谷如雷贯耳,每一个虎豹师都是以一当百的悍将,在野泽族中以虎爪印徽以示身份。现在的这三个野泽人的肩甲上都有这隐秘的身份象征。 另外一桌的客人是几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旅商,身边还有着作为身份标志的行脚货担。但是大河明裳发现他们手中的酒杯中都有着几块晶莹的冰晶。现在正是初夏季节,天气日渐炎热,地精酒吧中也没有存冰,这些极寒的冰晶他们是如何得来的? 距离大河明裳最远的一位客人似乎特别喜欢干净,总是不停地驱赶着围绕自己飞翔的苍蝇,并对地上时不时爬过的蟑螂感到厌恶,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身份尊贵的贵族子弟。但是当别的人都不加注意的时候,他会突然用手捂住嘴打一个喷嚏,口鼻中喷出来的闪光,轻易地将周围的苍蝇和蟑螂统统烧死。 唯一让人感到正常的就是此刻和大河明裳等人一样坐在酒吧柜台旁喝酒的人,浑身披着淡黄色的皮甲,背着普通的猎人弓箭,腰间挂着匕首,似乎是一个平凡的沼泽猎人。唯一让大河明裳感到不妥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银线,银线直探入他的衣领之中,似乎拴着什么重要的饰物。这银线似曾相识,但是在哪里见过她却死活想不起来。 第三十三章 重逢 (三) 除了这些她能看得真切的异客,在宽广正厅的各个阴暗角落还掩藏着多少身怀异术的奇人高手,她已经不敢想象。他们这些普通的佣兵团根本无法雇佣到的神秘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再来客栈?为什么偏偏在翡翠龙公会、不知火工会和众王之王公会大批佣兵在天霜镇聚集的关键时刻出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还只是一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偶然。 大河明裳在脑海中紧张地思考着,手心浸满了冰冷的汗水。就在她沉浸在越来越糟糕的预感中的时候,真猛忽然在她耳边说:“明裳姐,你看啊!” 大河明裳猛然转回身,却看到一个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一只巨大的黑色影像推开鬼再来客栈的大门,弯腰探身入门,大踏步走进了正厅。他的出现让整个正厅的空间突然局促了起来,所有人都感到天花板仿佛低了,空气中有种令人无法释怀的阴沉和郁闷。 那是一个头上长着两只巨角的怪物,角的样子有点类似岩羊角,只是更加巨大,颜色乌黑,看起来也更加邪恶。他的眼睛是红色的,不像赤潮鬼兵一样的血红色,而是仿佛岩浆一般的亮红色,略微带一点淡淡的金光。他的嘴上绑着一条青鱼皮制成的皮革,牢牢将喉舌封住,只将鹰钩一般的鼻子露出来。他浑身上下披挂着闪烁着紫光的板甲,原来的花纹和色调已经被上面的血污所遮盖,只有甲缘上镶嵌的紫色宝石仍然闪烁光华。他的双腿没有穿任何战靴,只是裸露在外,形状类似山羊的蹄子,只是更加巨大,更加结实。他的手中倒提着一杆巨大的钛钢长戟,戟杆上赫然刻着一行仿佛风卷云翻的怪异字母。天河谷的史学家可以轻易认出这是魔族称霸天河谷时所用过的地狱文字,意思是百般折磨,又做残杀的意思。 这只可怕的怪物就是真猛、虹线舞、小樱和大河明裳三次组织佣兵团去挑战的星雨泽怪物。根据真家人图册上的注释,以及真虹公会秘密档案中存档的黄铜任务描述,这个怪物有着关于如何得到黄金龙的一条关键线索。但是这个怪物的武力和魔法,强大到几乎颠覆了整个天河谷的力量体系。三次和他开战的下场就是佣兵死伤无数。更可怕的是星雨泽中两股蛮族都听候他的调遣。这让他成为了星雨泽中埋葬最多冒险者的怪物。令大河明裳头痛的是,虽然和他交过三次手,但是她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的来历。他有些像是地狱里面的角魔,但是攻击力却强大得多,他有些像是传说中一种远古种族的遗民,人们称他们为牛头人。但是他的魔法却让他超越了传说中无法学会魔法的牛头人。 第三十四章 竞标会 (一) 这个怪物刚一进屋,在屋中坐着几乎所有客人都轰地一声站起身,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每个人都盼着他的到来。 “黄金龙……”这只怪物轰地一声将手中的残杀戟往地上猛地一插,沉重的钛钢戟杆硬生生钻入了青石地面中,“拥有它能够富可敌国。上万年来,我苦苦守着这个秘密,渡过一个个寂寞难熬的夜晚,杀死过无数贪婪的探险者,躲藏在湿气最重的沼泽中,伙伴只有贪婪成性的地精和满身是疮的蜥蜴。今日子夜,我发誓效忠的契约即将失效。我愿意将黄金龙的秘密线索卖给出价最高者。” “我没有想到你会请来这么多的竞拍者,即使我们中有人能够拍得你所发誓效忠的秘密,但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能不能活着走出星雨泽都是一问题。”距离大河明裳最近的竹甲人忽然开口,用一种阴冷的腔调低声说。 竹甲人的话音刚落,鬼再来的客栈的窗户和前后门突然打开,一群全副武装的健壮蜥兵仿佛一片墨绿色的潮水从各个角落涌入正厅。客栈房顶上也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大群的蜥族弓箭手已经占领了客栈的制高点。 “吱吱吱吱……”一直在装做擦洗酒杯的地精老板仿佛一个等着看好戏的人终于看到了大戏的高潮,兴奋得一直在窃笑。 “我鬼王做事,最是干净利落,今夜只有出价最高者和我自己能够活着走出这里,其他的杂鱼,都要在这里做鬼。”那带角鬼王阴冷地一笑,森然道,“所以,各位,请把你们能够出的最高价尽情显示出来,不要留手,你们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 “五百万火焰金!”第一个出价的是那几个就着冰晶饮酒的旅商,一开口就是五百万火焰金,这样的财富已经可以抵得上半个云上国的流动资产,而他们的身份也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黄金来换黄金龙,云上国的家伙倒是挺会做买卖。”鬼王发出一阵暧昧难明的怪笑。 “神女图。”那三个野泽兽形师同声喝道。神女图是流传在天河谷的一个妖艳的传说。故老相传一位色欲极强的魂师,梦想着满足自己难填的欲壑,从异界召唤了欲魔作为自己的魂兽。欲魔是专门以自身的美貌诱惑世人犯罪的恶魔,她的魅力即使她的主人也无法抵御。这位魂师和欲魔整日云雨无度,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因为淫欲过度而亡。欲魔因为克死了自己的主人违背了和魂师签订的契约,在吸收了主人的灵魂之后,融合的灵魂化为一张神女图。神女图中的画面随着观画的意愿而变化,能够反射出观画人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通过念诵一定的口诀,观画人能够走进神女图的画卷之中,和自己梦想中的女神翻云覆雨,体验人生在世最巅峰的性爱感受。这是天河谷色鬼们最爱的宝物,价值又岂能用黄金来衡量。 第三十四章 竞标会 (二) 鬼王似乎对于这个出价很是满意:“神女图,哼,你们终于明白了魔鬼最爱的东西是什么。” “拜伦。雷奈的不死鸟琴。”那个诡异的竹甲人忽然开口道。玫瑰领主拜伦。雷奈天河谷诗王的名号一半来自他向不离身的不死鸟琴,这个竹甲人竟然拥有了这把威震天下的圣琴,这令所有屋中人都忍不住侧目。 “嗯!现在的出价开始有点意思了。”鬼王嘿嘿笑道。 “驯化九头蛇怪的方法。”一直在酒吧台前喝酒的猎人头也不回地轻声道。 “什么!?”在坐的众人都忍不住吃惊地朝这个平凡无奇的猎人望去。九头蛇怪是天河谷的噩梦之一,每一次九头蛇怪的出现就象征着一个王国受到了天谴。出现九头蛇怪的国度或者要将活人献祭,或者要靠国王或元首带领举国勇者浴血战斗,但是战斗的结果往往是九头蛇怪踏平它所到之处,一国的灿烂文明遭到血洗和埋葬。如果有人能够驯化九头蛇怪,那么这个人岂非拥有着争霸天下的力量。 “想不到天河谷真的藏龙卧虎,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出价是我想象不到的。”鬼王看了看这个猎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兴奋之色。 “呃,鬼王殿下,你有没有奇怪过自己从哪里来?”在屋子最远角落里的那个贵族客人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双手一摊,微笑道。 “什么意思?”鬼王的眼中寒芒一闪。 “我的意思是,你显然不是魔鬼,不是地狱的来客,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不是牛头人,在这个世上,你只有你自己,没有同伴,没有族人,没有人告诉你该如何自处,上万年了,你带着空空如也的心遵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契约,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如何诞生的,自己的家乡在哪里,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世界取得自己应得的地位。”那个贵族客人娓娓道来。 “你很会说话,说出你的出价吧。”鬼王的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沉声道。 “通往不朽城的秘密。”那贵族客人淡淡一笑,有恃无恐地说。 “嘶——!”屋子里的众人都感到心头一阵狂跳。故老相传不朽城是一个天神供给人间的庇护所,是天,地,人,神,魔和谐共处的地方,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受赤潮侵害的地方。无论是人是兽,是妖是怪,是异界生灵还是地狱之魔,在那里都会得到启示,了解到自己的前生来世,并能够在这个世界最终找到自己的位置,从此得到心灵的宁静。人们常说,不朽城是一个人从平凡走向卓越的必经之路。 第三十四章 竞标会 (三) “好!”鬼王的眼中一阵激烈的目光闪烁,似乎在一瞬间已经做出了决定。正当他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一个清亮妖娆的女声忽然在空中响起:“心灵的宁静,一个真正的鬼王才不需要那样的东西,真正能让心灵平静的东西,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站在世界之巅,俯瞰群伦,不用管自己是谁,只要人们知道你是谁,就足够了。” “谁?”鬼王的魔眼飞快地巡视了一下周围的空中,忽然狠狠一脚踏在地上,整个客栈的地面猛然发生了一阵强烈的震荡,振动的气浪海潮一般蓬勃升起,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空中说话的人在这一片扭曲的气浪中被显出了真身。那是一个穿着玫瑰色半身皮甲,内衬白衫的人族少女,一头淡棕色的秀发打着飘逸的卷纹,雪白的脸颊,妖媚的绿宝石色眼睛,两腮有着一点水灵灵的婴儿肥,鲜艳的玫瑰色双唇勾魂引魄。她的下身穿着箭羽状的裙甲,两条修长匀称的玉腿裸露在空气中,腿上光滑的皮肤反射着魔法灯火,散发着令人心跳的光晕,她的脚上穿着直到小腿肚的银灰皮靴,看起来精致而魅惑。 “是你,你来晚了。”鬼王似乎和这个妖艳的少女早就认识,一看到她立刻不耐烦地说,“你也有出价吗?” “就算是我来晚了,你也应该多等我一会儿,毕竟是我跑前跑后,好心好意替你安排了这次的竞拍密会。”那少女幽怨地瞥了鬼王一眼。 “哼,不要耽误时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你打交道,不用跟我出这些伎俩。”鬼王对于少女的魅力毫不钟情,只是冷冷地说,“你的出价呢?” “想要换取一个秘密,最有效的方法是用一个更大的秘密。”那少女淡淡一笑,从自己胸前的衣衫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五百年前,佣兵国发生了一场不明真相的夜袭,王宫中的不死鸟印下落不明。夜袭者,王宫警卫,被委派巡查夜袭者的佣兵团都奇怪地失了踪。在后来的一百年间,佣兵国连续换了七八个王,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坐稳王位,每个人都是横死收场。直到大河陵殿下入主甲子城,才终于挽救了岌岌可危的佣兵国。但是不死鸟印最终不知下落。五百年来人们不停的追索着不死鸟之印的线索。直到今天,五百年前的真相终于在一张当初王宫侍卫的日记中被发掘了出来。知道当日的真相,人们也就知道不死鸟印的下落。而这张日记的残页,就在我手中。” “不死鸟之印象征着权倾天下。”鬼王喃喃地说。 “不错,我的权倾天下换你的富可敌国,是否换得起?”那少女微微一笑。 “哼,盗贼王的女儿,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鬼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封着密咒封印的银色长颈水晶瓶,“黄金龙的线索就在这被施了秘法的水晶瓶中。希望你有开封的方法。” “这个嘛,你就让我去担心吧。”那少女将手中的羊皮纸丢给鬼王,鬼王将手中的水晶瓶随手丢给那个神秘少女。 鬼王接住羊皮纸卷忽然开口道:“我很奇怪,你既然有如此宝物,为什么还要为我召开这个竞拍秘会?这岂非多次一举。” “嘻嘻,这个嘛,我虽然对你的实力很有信心,但是为了确保万一,我还是要给你找些帮手,否则,我怕你挡不住敌人。”那少女笑嘻嘻地说。 第三十五章 刺家登场 (一) “什么敌人?”鬼王皱眉问道。他的话音刚落,一连串的惨叫声忽然从屋顶上响起。那群在屋顶上警戒的蜥兵被接二连三的丢到了地上,坠落的尸体在各个敞开的窗口连续出现,仿佛下雨一般。接着,几道靓丽的光芒霍然穿门而入,射中了门口的十几个蜥兵。这些蜥兵同时惨叫着升入空中,皮肉和骨骼都开始扭曲变形,烧成了黑碳。一批佩戴着翡翠和白银标志的精锐佣兵簇拥着数个身穿华丽装甲的佣兵团长杀入了客栈。为首的一个战士一身黑金甲,头戴黑缨盔,脸色煞白,双眼纤细如蛇,一双惨碧色的眼睛如毒蛇一般恶毒地扫视着整座客栈。 “喂刺权大人,真不好意思,你的秘密我已经卖给了这位鬼王殿下。两位好好聊聊!”那少女嘻嘻一笑,身子一个倒后空翻融入了空气之中。 “该死!”那个叫做刺权的黑甲战士愤怒地一把拔出腰间长剑,厉声道,“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是!”他身后的佣兵们轰然喝道,纷纷举起兵刃。 “都给我起来!”鬼王狂怒用力拔出自己的钛钢残杀戟,大喝一声。那些死在地上蜥兵霍然间一个接一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血肉纷纷掉落,只剩下一具具坚固而硕大的骨骼,每具骨骼的手中紧攥武器,朝着佣兵们扑来。其他还活着的蜥兵狂怒地厉啸着,也纷纷加入战团。 “刺权大人,你这是悍然违反天霜镇和星雨泽间的停战协定!”地精老板大惊失色,惊慌地说。 “杀了他!”刺权看也不看他,只是不耐烦地用手一指,喝令道。 几个白银佣兵立刻弯弓搭箭,瞄准了这个可怜的地精老板。那地精吓得身子猛靠到背后的酒柜上,这个酒柜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将他的身子送入了一个暗门之中。 “发信号,把人都叫过来,鬼眠镇内一个人都不要放过!”刺权厉喝道。在他身后顿时有几个魔法师冲出门外,向空中打出鲜红色的魔法烟火。 在魔法烟火刚刚在夜空中升起的同时,鬼眠镇中的三个钟楼同时敲响了震天的警报。大批的地精从镇外的星雨泽丛林中冒了出来,排着整齐的方阵杀入鬼眠镇,和从天霜镇杀出来的佣兵在街道上厮杀了起来。 “这是埋伏,大家冲出去!”那几个第一个出口开价的旅商同时撕开外衣露出他们魔法长老的制服,数根法杖一起出手,强猛的魔法光流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客栈。 “启动魔法护符!”刺权厉声吼道,“先杀了这几个法师!”数个翡翠佣兵高举画有高阶魔法护符的盾牌顶着豪雨一般的冰雨和火箭,朝着这几个魔法长老杀去。 “一起杀出去!”阴影中的三个野泽族人狂吼一声,身子在空间中扭曲伸展。领头的汉子瞬间变形成了一只浑身斑纹,身长两米多的巨虎。这只猛虎每嘶吼一声,他的虎头上就闪现出一枚橘黄色印文,他的虎目中爆出灿烂的金光。在他身边,另外两个兽形师已经变身成了两只雪纹豹子,随着虎王的每次嘶吼,他们身形一点点膨胀,渐渐长到了几乎和猛虎一般大小。这三只猛兽一出场就堵住了那些翡翠佣兵的道路,威猛的形象令人望而生畏。但是翡翠佣兵都是屠狮搏虎的行家,毫不畏惧,硬桥硬马地和这些虎豹厮杀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 刺家登场 (二) 距离大河明裳最近的竹甲人一把撕开身后的披风,在他的背后露出一只倒挂着的巨型黑蝙蝠。失去披风的遮掩之后,它的两只黄眼在瞬间变成了红色,饥渴地嘶吼了一声,从竹甲人背后翻飞而出,扑到距离最近的一个白银佣兵的脖颈上,用力一咬,咬开他的血管,狂吸起鲜血来。那个佣兵还来不及惨叫,整个就干瘪了下来。另外两个佣兵想要扑上去解救同伴。这只痛饮鲜血的蝙蝠忽然在空中一个前滚翻,从蝙蝠便形成一只浑身漆黑的人形妖怪,双手利爪同时前送,剜入了二人的胸口,竟然将二人从中间撕成了两片,鲜血横飞。 坐在吧台旁的猎人从脖颈中掏出银链金哨,在嘴中轻轻一吹,一声霹雳般的厉啸声响彻天空。在远处森林中响起了应和的呼啸,接着是一片林倒枝折的噪音,片刻之后,整个客栈的朝南的墙壁被人整个掀了起来,远远丢了出去。一只漆黑的巨手探入客栈,将坐在吧台旁猎人一把抓住,捧了出去。几个佣兵想要冲上前拦住猎人,却被另一支漆黑的巨手打横一扫,仿佛空酒瓶一般远远甩了出去,撞在墙壁之上,筋断骨折。 在最远处角落安坐的贵族客人,一把撕开身上锦缎长袍,整个人化为一条浑身火红色的巨大魔龙,靠不断生长的巨大身体硬生生挤破了天花板,将整栋客栈的二层和三层撞出一个大洞,接着双翅一展,从一片房倒屋塌的残破中飞入天空,张开巨嘴,对准下面的客栈喷出一片青白色的烈焰,顿时将整栋建筑像牛油蜡烛一般点着了。所有人都狂叫着朝还没有被火焰吞没的正门狂奔而去。 辛敢当走出正厅,在后堂走廊中来回寻觅了半晌,厨房和厕所都找过了,却看不到辛冠军的人影。他无奈之下,只能一间一间客房地敲门进去查探,为此遭了不少责骂和追打。查遍一楼没看到辛冠军,他摇了摇头,鼓足勇气冲上二楼,准备再一间间地查找。就在这时,二楼的一间客房大门突然被推开,辛冠军美滋滋地和两位魔族黑肤少女走出房间。 “大哥,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半天!”辛敢当冲到辛冠军身边抱怨道。 “啊,哈哈,这个这个,二弟,你看,你还认识她们吗?”辛冠军笑着问道。 辛敢当看了看这两个巧笑嫣然的魔族少女,脑子一片空白,不禁摇了摇头:“她们是谁啊?” “哎呀呀,你怎么把她们给忘了,她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辛冠军说到这里用力打了自己脸一下,窘迫地纠正道,“不不,是我们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辛敢当听得一脑子糨糊:“她们是我们什么人?” “不是她们是我们什么人,是我们是她们……哎呀,你这脑子怎么这么糊涂,她们这样的美人你真的忘了?”辛冠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行了行了,现在跟我回去,我们佣兵团的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随时应该聚在一起互相照应,你这样乱跑,太容易出事。”辛敢当一把拉住他的手,就要把他往楼下拉。 “你们不能下去,下面会很危险。”两个魔族少女同时惊道。 “为什么?”辛敢当心头一跳,连忙回身问道。 “原因你们很快就知道了,你救了我们一命,我们不想看你死于非命。”高挑魔族少女焦急地说。 “但是我的队友都在下面,我不能独自逃生。”辛敢当拉住辛冠军的手,将他强往楼下拽去。 “你……我们姐妹可以为你提供服务,如果你留在楼上的话。”矮个魔族少女抢上前拉住他。 “开玩笑,让开!”辛敢当听说正厅有危险心中火烧火燎,满是对大河明裳等人的担忧,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理睬这两个魔族少女,他轻轻推开矮个魔族少女,沉声道,“既然有危险,你们还不找地方躲起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看着他和辛冠军远去的身影,两个魔族少女互望一眼,同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他真的忘了我们是谁!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五章 刺家登场 (三) 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辛冠军一直在呵呵傻乐,仿佛一只偷吃了三百只小鸡的黄鼠狼,开心得连北都找不着了。辛敢当看着他的样子一阵气闷,不禁问道:“哥,听说楼下有危险你就一点儿不紧张?” “不紧张,无压力,现在的我无欲则刚。”辛冠军昏头昏脑地胡言乱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你和平时都不一样了,那两个魔族少女没给你下蛊吧?”辛敢当纳闷地问道。 “二弟,让哥哥告诉你一件喜讯。你哥哥我今天晚上……嘿嘿,”辛冠军瞪圆了自己的绿豆小眼,眉飞色舞地看着辛敢当,令他感到一阵由衷的反胃。 “哥,有事儿你就说,别给我一副就要放穿肠屁的表情好不好。”辛敢当一边拉着他朝着正厅冲去,一边不耐烦地说。 “嘿嘿,二弟,你要是嫉妒也是可以理解地,嘿嘿嘿……”辛冠军一边跟着他走向正厅,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今晚我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男人……!”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震天的呐喊声和厮杀声突如其来地在正厅扩散出来,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客栈的天花板嗡嗡直响,尘土仿佛下雨一样从空中落下,溅满了人们一身。二人惊魂未定,一阵房倒屋塌的壁卜声突然传入耳际,整个客栈的地板都开始颤抖摇晃,青白色的火苗从各个方向舔了出来,将一股股高热卷入了走廊。 “阿——!吓死我啦!”辛冠军惨叫道。 “就你这样还真男人呐?”辛敢当大吼一声,拔出战剑,立起盾牌冲入了正厅。正好迎到大河明裳带着真猛、虹线舞和小樱从里面杀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辛敢当急问道。 “来不及解释,快迎敌!”大河明裳挥舞着手中的战剑和盾牌用力撞开冲过来的佣兵和蜥兵嘶声道。 “大哥,跟我上啊!”辛敢当用力挤开真猛和虹线舞的身子,和大河明裳并肩站在一起,奋力推挡招架着冲上来的敌人。而辛冠军却握着战剑和盾牌缩在了一处角落,和几个佣兵僵持不下,一边打一边尖声叫唤:“弟,我打不过了,救命啊!” “勇敢点儿,真男儿!”辛敢当一边激战一边也不忘记讽刺一声,左手盾,右手剑身子打着巧妙的盘旋,边转边推盾,依靠强壮的体力,灵活的身法和旋转的冲力,一个接一个地撞飞了刺权麾下的佣兵和鬼王麾下的蜥兵,冲到辛冠军的面前,将他从角落拉起来,往身后推去。 “所有人撤出客栈,客栈眼看就要被烧光了!”大河明裳焦急地吼道。 辛敢当还剑入鞘,将盾牌护在胸前,右手一把攥住大河明裳的手臂:“明裳,你带着几个小孩子先走,我来断后。” “不,你带着他们走,我来断后,我有经验。”大河明裳抗声道。 “不,你是队长,要负起指挥整个佣兵队的责任,我是护卫队员,我的责任就是殿后。你是大河陵的后代,连这一点关键都看不清吗,快走!”辛敢当瞪圆了眼睛吼道。 “爷爷……,”听到大河陵的名字,大河明裳忽然想起了爷爷的教诲,佣兵队长在险境中必须做出的抉择,是牺牲一个队员救全体,还是整个团队都葬送在一个地方,队长的职责就是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并用一生的时间承担选择的后果。这个名叫千人斩的贝级佣兵都懂得的道理,为什么自己却忘记了。 “走!”大河明裳转身推着还想往前挤的真猛、虹线舞和小樱朝着客栈的后门狂奔而去。辛冠军跟在他们后面,将盾牌扛在背上落荒而逃。 第三十六章 辛敢当的杀戮 (一) 辛敢当大喝一声,将所有追兵的吸引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用左手的盾牌奋力撞击着不要命冲过来的敌人,将他们逼退回烟雾蒸腾的走廊,和他们全力僵持。 就在这时,走廊的侧壁突然仿佛长出两个发糕一般凸了出来,凸出的墙壁瞬间裂成碎片,两只巨大的黑毛臂膀钻入被贯穿的墙壁,巨灵神般的手掌拦腰抓住两个佣兵,将他们捞了出去,用力一捏。辛敢当只听到一阵令人发麻的骨骼碎裂声,接着两具尸体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跑啊!”本来在追击辛敢当等人的蜥兵和佣兵同声惊呼,四散而逃。辛敢当连忙一个转身,飞一样地朝着客栈的后门冲去。 鬼再来客栈的南墙已经被神秘猎人的那只巨大宠物掀走,现在北墙也被打得千疮百孔,再加上那条魔龙冲撞和焚烧造成的损伤,整栋建筑仿佛缺了两条腿的桌子摇摇晃晃的颤抖。走廊内的墙壁宛如纸糊的一样扭动变形,空中纵横的热浪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辛敢当感到了紧迫的危险,在奔跑中突然不顾一切地大吼一声,双腿同时一蹬地,整个人好像旗花火箭一般横空飞跃,化为一道箭矢一般的影像,撞破了客栈的木制后门,披着一天的木屑和火星,冲出了鬼再来客栈。在他身后,整座建筑发出无奈的怒吼,在滔天的火焰中内陷坍塌,化为一片烟尘滔天的废墟。 “千大哥——!”看到他千钧一发时分的果断纵跃,已经被大河明裳和辛冠军带到安全地点的真猛、虹线舞和小樱齐声欢呼了起来。 “快走!”辛敢当敏锐地感到了周围迫近的危险,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大声吼道。与此同时,从鬼眠镇与鬼再来客栈邻近的街区中杀过来三个佩戴着白银徽章的佣兵。 “刺权大人有令,不要走了一个,大人小孩,一律格杀。”领头的佣兵厉声吼道。 “喂,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谁吗?”真猛愤怒地插起腰大声吼道,“我们是真家和虹家的少爷小姐,还有米迦勒家的小姐,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三个白银佣兵互望了一眼,突然同时从背后掏出弓箭,向真猛等三个小孩子瞄准。 “不好!”辛冠军和大河明裳同时举起盾牌,挡在三人面前。飙风追电的白羽箭狠狠凿在二人的盾牌上,令他们胳膊一阵酸麻。 “好哇,你们敢杀我们,反了反了!”真猛哇哇大叫,气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 “大少爷,你少说几句吧,这摆明了就是杀人灭口,你越有名有势,人家越要杀。”辛冠军苦着脸说。 “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看箭!”虹线舞娇声怒喝抬手摘下身上华丽的长弓,潇洒地一仰头,弯弓搭箭,嗖地一箭射了出去。 “不要!”大河明裳急道。 “阿——!”辛冠军惨叫一声,浑身一紧,滚到在地,屁股上钉了一根彩翎雕金箭,血汁溅起三尺多高,疼得他浑身抽搐。 “讨厌,大屁股挡我视线!”虹线舞大怒,尖声叫道。 “我来治伤,米迦勒之锤!”小樱娇声喝道。 “轰”地一声巨响,辛冠军的下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屁股上冒起了淼淼的青烟。他吐出一口长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昏了过去。 “小虹,小樱,你们!”大河明裳对这几个活宝实在已经无言以对,她一边举着盾牌护到辛冠军身边,一边对真猛三人组怒喝道,“你们听着,这不是游戏!如果我们不能齐心合力,冲出重围,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立刻把美郎君给我抬起来拖走,快啊!” 真猛等三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声钢刀入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森然响起,一枚飚血飞旋,龇牙咧嘴的人头以一种恐怖绝伦的姿态在他们眼前掠过,咚地一声在他们的身边落下。 第三十六章 辛敢当的杀戮 (二) “阿——!”真猛、虹线舞和小樱吓得闭上眼尖叫了起来。虽然他们曾经率领着大队佣兵和鬼王的部下在丛林中遭遇过几次,而且在客栈中也曾经面对过危险,但是在激烈的作战开始之前,他们已经被大河明裳掩护着退入安全地带,所以佣兵的死伤他们从未在近距离接触过。如今一个染血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只把他们吓得半死。 “明裳,你带人快走,我挡住他们!”辛敢当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辛敢当一个挡住两个白银佣兵正在紧凑地厮杀,在他身后,一个无头的白银佣兵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手在脖颈上一阵乱舞,接着轰地一声埋倒在地。 “我的妈呀,他,他杀了一个白银佣兵!”真猛双眼瞪圆惊叫道。 “好厉害!”虹线舞和小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要耽误时间,快抬起美郎君!”大河明裳一边扭头关切地看着辛敢当,一边将辛冠军从地坑里拖出来,丢到最强壮的真猛身上。真猛哆哆嗦嗦抬起辛冠军肥胖的上半身,小樱和虹线舞一边一个抗起他的肩膀,三个人一边吃力地挪动着他的身子,一边仍然不忘偷眼观看辛敢当和另外两名佣兵激战的场面。 辛敢当连经战阵,剑盾上的攻守招式已经磨练纯熟,只见他右手抡剑划出两个剑圈,将一个持斧的白银佣兵迫退,左手盾猛地横向一错,将另一个持盾佣兵手中的盾牌挤向身侧。那持盾佣兵也是久经沙场,盾牌一被错开,手中的战刀立刻往身前一圈,一撩,想要挡开辛敢当趁势砍来的战剑。但是辛敢当只是握着盾牌往下一顿,圆叶盾尖锐的下沿狠狠凿在对手暴露出来的左腿上。这个白银佣兵疼得惨叫一声,身子跪倒在地。辛敢当身子一个飞旋,右手剑旋风般横斩过来,一剑斩下此人的人头,左手盾天衣无缝地贴身一挡,水到渠成一般挡住了另一个白银佣兵披来的长斧。他的身子微微一侧,让斧上的力道侧撞在他用盾牌护卫的肩窝上,借着这股力道再次一个闪电般的旋身,右手剑贴地回撩,一剑斩断了这个白银佣兵前踏的右腿。这个佣兵哀嚎一声,仰天侧翻入空中。辛敢当长身而起,躯干一个充满美感的扭转,手中的剑打了个盘旋,右手以握匕首的姿势反手握住剑柄,从上向下直贯这个佣兵的心脏,剑刃从前心贯入后心钻出,将他从空中硬生生钉死在了地上,鲜血从胸膛中喷射出来,溅了他一脸。 辛敢当反手拔出战剑插入鞘中,飞快追到众人身边,却发现每个人都傻呵呵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抹了抹脸,问道。 “千大哥,你好威武啊!”真猛用力地咽了两次口水才把满嘴的哈喇子吞回到肚子中,“一对三杀死了三个白银佣兵,简直是人间凶器!难怪,难怪,人们说你是冷面妖罗千人斩,真是名不虚传。” “嗯,嗯!”虹线舞和小樱四只眼睛都是闪晶晶的崇拜之光。少男少女对于英雄人物的爱永远是狂热。而佣兵国中成长起来的小孩子们对于英雄人物的崇拜更是加倍疯狂。辛敢当刚才旋风三人斩的风采已经深深地刻入了这些小孩子的心中,化为了永生难灭的记忆。 “嗯。”曾经在赤潮中承受过数十万将士欢呼的辛敢当对于这三个小孩子的称赞并不十分在意,也没有意识到他在他们人生的历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是敷衍地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辛冠军,不禁一阵惊奇,“怎么回事,大哥什么时候受伤昏迷的,还有别的敌人吗?” “不是我们干的!”看过了刚才他杀敌的勇悍,做了亏心事的真猛三人组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千人斩,我们还是快走吧。刺瀛的宝贝儿子带着三大佣兵公会的佣兵要把鬼眠镇的所有人灭口,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大河明裳怕他岔开话题,连忙说道。 “刺瀛的儿子?哼,果然刺家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辛敢当帮着真猛三人组扛起自己重逾两百斤的哥哥,一行六人朝着鬼眠镇通往星雨泽的小道飞奔而去。 第三十七章 大魂师之战 (一) 几个人才走过两个路口,一只巨大的黑影忽然在前方堵住了去路。 “你们是那群在鬼再来酒吧里听到我们竞价的酒客吧?”那个黑影身后传出来一个阴沉而熟悉的声音。大河明裳顿时认出,那是能够操纵奇异蝙蝠魂兽的竹甲人。 “你想干什么?”大河明裳厉声道。 “既然你听了我的标价,那么就没命离开这里。除了签订契约的标价者和鬼王,任何听了标价的人都要死!”竹甲人森然道。 “喂,现在刺权想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死,我们应该一致对外先逃出鬼眠镇,其他事情以后再说。我们谁也不会把你拥有不死鸟琴的事情说出去。”大河明裳苦口婆心地劝道。 “哼,刺权的佣兵还挡不住我。”竹甲人冷然哼了一声,“很不好意思,你们今天必须死。” “你有不死鸟之琴?”辛敢当听到不死鸟琴这四个字,全身顿时涌起一股热辣辣的狂怒。 “哼,不错,看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觊觎这件旷世难逢的珍宝。我杀你们,就和杀死任何一个贪婪的寻宝者没有任何区别。”竹甲人阴森森地笑道。 “是你从云台横岛捡来的?你是山本明幌魂师兵团的人?”辛敢当咬紧牙关,颤声问道。 “果然好眼力,很难想象一个贝级佣兵有这样的见识。”竹甲人有些惊奇地说,“我就是魂师兵团的参将,山本明幌的幕僚之一菊井刚泽。听你的口气,难道你也认识社长?” “哼,菊井刚泽,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天不是你要杀我,而是我要杀你!”辛敢当放下背上的辛冠军,怒吼一声,拔出战剑,朝着面前的黑影狂奔而去。 “小心啊,千人斩,他的魂兽是三变蝠魔,千万不要让它沾血!”大河明裳尖声叫道。 “哼哼,太晚了,我的三变蝠魔已经饮饱了鲜血,最后的变身已经完成。”菊井刚泽狞笑着说。 “嘶——”一直挡在菊井刚泽面前的黑影从夜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它的头部光华浑圆,仿佛一颗漆黑的鸭蛋,两暗红色的细眼中,宛如猫一般的眼瞳绽放着狞厉的惨碧色光芒。他的身躯庞大如巨人,浑身的肌肤漆黑如夜,光滑如锦缎,肌肉交结,强壮如铁。它的双手手掌宛如放大了几十倍的兽爪,爪长如利剑,尖端闪烁着淡淡的金色荧光。他的背上高高张开着两只看起来仿佛镰刀一样的肉翼,但是这肉翼显然不是专门用来飞翔的,它的翅身结实坚硬,通过强壮的骨骼和肌肉连接在蝠魔的背后,翅缘锋锐如刀,偶尔反射一点淡淡的夜光,仿佛金属的表面。它的双腿强壮敦实,仿佛人腿,只是更为修长矫健。 辛敢当刚刚奔入一片斑驳的夜影之中,立刻双脚一顿,高高跃起,左手盾侧立身左,右手战剑凝在肩窝之前,整个人缩成一团被盾牌阴影遮蔽,双眼圆睁,急切地寻找着蝠魔的破绽。 “攻击!”菊井刚泽厉声命令道。 蝠魔厉啸一声,两只利爪从左右扫来,闪烁的爪影在空中交剪成十字刀形,封住了辛敢当的来路。 “当”地一声,辛敢当身子凌空一扭,盾牌飞快地挡在身前,蝠魔的双爪先后凿在盾面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感到握盾的左手一阵热辣辣的酸麻,整个身体前冲的势头都因为蝠魔的攻击而减缓。他当机立断,身子猛然一展,右手战剑闪电般一伸,自上而下直刺向蝠魔的心口,赶在它下一轮攻势开始之前抢得先攻优势。蝠魔怪笑一声,左爪自内而外一掸,仿佛拨门帘一般轻易将辛敢当的战剑拨到外门,右爪前探,朝着辛敢当的心窝掏去。辛敢当无奈之下,再次持盾一挡。蝠魔的右爪仿佛千斤巨锤凿在盾牌上,一股洪荒大力狂涌而来,辛敢当的身子被直撞了出去,仿佛一条失控的船只无法抵抗凶猛的海潮。 第三十七章 大魂师之战 (二) “嘶!”蝠魔张开嘴,一条血红色的长舌匹练般破空而来,快如闪电地点向辛敢当的脖颈。辛敢当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扭头,让这条长舌贴着自己的颈项滑过,千辛万苦闪开了这几乎必中的一击。他全身的骨骼因为这一次过于急速的扭动而咯吱吱乱响,颈部肌肉一阵酸疼,似乎伤了筋骨。满空弥漫的腥臭味让他十分确定这条长舌尖端上布满了奇毒。 蝠魔的长舌落空后,身子一弯,背上的两只锋利的肉翅打着盘旋横扫而来,锋利的翅缘宛如一枚巨大的关刀,拦腰斩向空中的辛敢当。 辛敢当想不到蝠魔有如此繁复的三连击手段,在利翅即将及体的瞬间身子用力一扭,左手的盾牌移到身前,正面迎上了横空而来的翅斩。 “轰”地一声巨响,他的人和盾同时高高飞起,远远飞出七八米,狼狈地落到地上,盾牌颓然碎裂为七八块,他一个滚翻跪立在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盾牌——!”辛敢当转过头对看得再次傻眼的大河明裳以及真猛三人组厉声吼道。 “接着!”大河明裳最先清醒过来,一把抓住辛冠军手上套着的盾牌,凌空丢给辛敢当。 盾牌打着盘旋划空而过,朝着辛敢当飞去。但是那蝠魔身子再次一个飞旋,背上的翅膀凌空一展,将这枚盾牌克飞到高空之中。 “呀——!”辛敢当接不到盾牌之下,心念电转,猛然撒开双腿矮身朝着蝠魔疾冲过来。蝠魔收回翅膀之时已经错过了用双翼攻击他的时机,立刻双手利爪同时一扫,想要封住辛敢当的去路。但是辛敢当一个前滚翻巧妙地躲开爪击,身子钻入了它的胯下,单膝跪地,以膝盖为轴身子奋力一旋,战剑划出一片冰盘一般的闪光,同时攻向蝠魔的左右双腿。 “吖——!”蝠魔惊叫一声,巨翅一扇,借助这一扇所造成的升力,身子高高跃起,千钧一发地闪过辛敢当的旋风斩。 “飒——”辛敢当急切地吐气开声,身子仿佛箭矢一般直窜而起,瞬间越过三四米的距离,朝着蝠魔身后躲藏的菊井刚泽扑去,手中战剑化为一道精虹,贯向菊井刚泽的心窝。 “嗬——!”菊井刚泽在战剑即将及体的瞬间大喝一声,飞快拔出身侧的腰刀向上急速一撩,厉电般的剑光宛如一道光帘,遮住了他的身影。辛敢当感到手上一轻,战剑的剑刃竟然被菊井刚泽的腰刀一刀斩断。菊井刚泽斩断了辛敢当进攻的战剑,长刀一转,从空中直劈下来,意图将他从头到脚劈成两片。辛敢当此刻全力前冲,已经来不及变换身形,眼看着刀光及顶,他咬紧牙关,左手前伸,凌空一抓,将那片被菊井刚泽斩断的战剑剑刃一把抓住,对准他的肩窝用力扎去,同时头一偏,让过飞流之下的刀光,侧头一顶长刀平直的刀面。当地一声巨响,他的头盔四分五裂,而菊井刚泽的长刀也被顶出了数寸距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断剑狠狠扎入菊井刚泽的肩窝,疼得他惨叫一声,手一松,长刀毫无力道地颓然砸在辛敢当的肩甲上。即使如此,这把锋利的长刀仍然钉入了肩甲甲片,在辛敢当肩膀上印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 第三十七章 大魂师之战 (三) 辛敢当从肩膀上抢下这把长刀,刚要高高举起。耳边一阵风声倏然而至,他猛一偏头,张嘴一咬,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嚎顿时在耳边响起。原来蝠魔从空中飞回来的时候,菊井刚泽已经在辛敢当的冒险进攻中被一击而下。它怕伤害到自己的主人,不敢用双翅和利爪,于是探出长舌,希望用舌尖的剧毒点毙辛敢当。谁知道这招攻击的方法已经被辛敢当牢牢记下,再次进攻,顿时被他反口咬住了蝠魔的舌头。 辛敢当手中长刀一旋,就要将蝠魔的舌头砍断。 “不要啊,舌头断了,蝠魔就要死了,它死了,我也活不了!”菊井刚泽焦急地叫道。 “我说过,我今夜杀的就是你!”辛敢当一把抓住蝠魔的长舌,将腰刀贴在舌面上,抬腿一踢菊井刚泽,逼着他跪倒在地。 “不,不要,拜伦的不死鸟琴,我把它藏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如果杀了我,天下谁也找不到这把圣琴。你难道不想要它吗?”菊井刚泽急切地哀求道,“不要杀我,放我一条生路,我会把不死鸟琴双手奉上。” “你确定你死了谁也找不到不死鸟琴?”辛敢当厉声问道。 “是,我保证谁也找不到。”菊井刚泽誓神劈愿。 “很好!”辛敢当抬手一挥长刀,一刀砍断了蝠魔的长舌,接着回刀一斩,将菊井刚泽的人头一刀斩下。 蝠魔和菊井刚泽的尸体同时倒在地上,绿色的魂师魂魄和金色的魂兽魂魄从尸体中冉冉升起,在空中仿佛青烟般萦绕了一圈,各自飘散消逝。 “噢——!”真猛三人组快活地拍着手争先恐后地冲到辛敢当的身边,围着他蹦蹦跳跳,不停地欢呼雀跃。 “千人斩杀了大魂师!” “千人斩杀了大魂师!” “千人斩杀了大魂师!” “千人斩万岁!万岁!万岁!” 天河谷的魂师分为浪人魂师,武士魂师,名将魂师,大魂师和大名魂师。这个菊井刚泽乃是臭名昭著的灵魂社大魂师,真猛三人组虽然不认识他,但是一听他的名字,立刻认出了这个人。看到辛敢当几个回合之间,就杀死了这样恐怖的敌人,他们对他的崇拜更是无以复加。 “我不明白……”大河明裳的声音在辛敢当耳边响起,令他不禁回过头去。 “你明明很关心雷奈大人的不死鸟琴,既然菊井刚泽告诉你他是唯一知道圣琴下落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杀他?你想要不死鸟琴,不是吗?”大河明裳困惑地问道。 “天河谷唯一配拥有不死鸟琴的,只有诗王拜伦。雷奈。菊井刚泽死了,从此天下再也没有人知道圣琴的下落,它也永远不会落入别人手中,这也许是不死鸟琴最好的归宿。”辛敢当说到这里,神思一阵恍惚,云台横岛上那些令他肝肠俱断的回忆在这一瞬间流水般涌入心头,让他一阵绞痛。 “你的想法真的很奇怪,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越来越想知道。”大河明裳深深地望着他,喃喃地说。 第三十八章 大菊文字刀 (一) “我们走吧,追兵马上就要临近了,我们还需要突破刺权佣兵的包围。”辛敢当蹲下身背起辛冠军,顾左右而言他。他非常不想谈论关于自己的话题,只有他和辛冠军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危险。但是他越是这样,他神秘的身份就越引起了大河明裳和真猛三人组的兴趣。现在他们心中已经把探查他身份的秘密当成了和寻找黄金龙线索一样吸引人的任务。 辛敢当的剑盾在与大魂师菊井刚泽的激烈交锋中俱被摧毁。他唯有拿起菊井刚泽遗留下来的腰刀作为护身的近战兵器。这把腰刀刚一出鞘就砍断了辛敢当的战剑。他的这把青钢剑虽然不过是凡铁打造,因为条件所限,淬火用的水温和水中的矿物质也无法控制。但是辛冠军凭借匠族传承自上一代天河谷最高文明的锻炼技术,利用低碳灰铁和高碳青藤钢,依靠简化的夹钢法制造出的青钢剑,虽然称不上什么神兵利刃,但是其坚硬程度也不是普通的天河谷刀剑能比的。但是菊井刚泽的这把腰刀出鞘之间已经将青钢剑切萝卜一般斩断,这份锋锐,绝非寻常。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菊井刚泽这把腰刀刀刃上的古朴纹理和刀鞘上的天河谷古文字,困惑地挠了挠头,对于这把刀的来历摸不着头脑。大河明裳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忽然惊奇地说:“千人斩,你看这把刀的刀柄上刻着十六朵菊花,难道说这是八千年前灵魂社初创时期出现的名刀——大菊文字刀。” “大菊文字刀?”有着八千年历史的名刀顿时引发了辛敢当的兴趣,他将刀递到大河明裳的手中,问道,“八千年前的名刀,你确定吗?” “嗯。传说灵魂社初创之时,创社八大元老之一的太康家家主正宗为了一统天河谷东,向异界求助,成为了这一代文明中最初的魂师,他所召唤的魂兽就是天下闻名的战魂兽。战魂兽之力无与伦比,天河东一时之间俱受其荼毒。后来正宗野心膨胀,希望成为权倾一方的帝王,成了灵魂社其他元老的眼中钉。于是一位神秘的影武者出现,在万军丛中击杀了太康正宗。兵魂兽不愿与太康正宗的遗体融合,于是自尽身亡。它的遗体如遭天火融毁,只剩下两把象征战魂的太刀在灰烬中熠熠生辉,一把为长刀,一把为短刀,人们称它们为大小菊文字刀。八千年来,这把刀辗转数家家主,没想到最终落到了菊井刚泽手中。”大河明裳一边将这把名刀的来历娓娓道来,一边把它还给了辛敢当,“这是把大太刀,需要双手握持。菊井刚泽以单手握刀,太过大意了。也许他依靠魂兽取胜已经习以为常,刀法生疏了。” “你知道的真多。”辛敢当敬佩地看了一眼大河明裳。 大河明裳听到他的夸奖,心头一阵无法控制的欣喜,忍不住笑了笑,又连忙抿住嘴,紧走几步行到众人之前,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脸上因为兴奋而起的红晕。 地精,蜥兵和佣兵们的大乱斗愈演愈烈,渐渐形成了遍布整个鬼眠镇的混战。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房顶,每一道长廊都站满了竭力厮杀的人群。刺权显然没想到下达这条灭门令之后,会遇到这样激烈的反抗。和所有贵族子弟一样,他一直以为自己继承自父辈的权威,可以在任何地方通行无碍。但是,鬼眠镇的蛮族在这个血腥的夜晚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什么是事与愿违。虽然翡翠龙、不知火和众王之王中的高阶佣兵多如牛毛,但是面对近万的地精和蜥兵援军,再加上鬼王召唤的骷髅鬼兵,他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最可怕的是,参与标价的神秘高手此刻都加入了追杀佣兵的行列,更让三大公会散布在镇中的佣兵焦头烂额。 第三十八章 大菊文字刀 (二) 趁着所有人都在高呼鏖战的空隙,辛敢当和大河明裳一行人依靠穿行偏僻的小巷,一点点蹭到了镇外通往星雨泽的出口。 鬼眠镇通往星雨泽的路口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尸体。辛敢当和大河明裳掩到距离路口不到二十米的小巷阴影处,探头仔细张望,发现躺在地上的尸体都属于来鬼眠镇上探险、打探消息或者嫖妓的冒险者和流浪汉。显然他们并不想和蛮族们同心协力和刺权作对,但是也不想呆在这里送死,于是想要跑出鬼眠镇逃生,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道深处传来,十几个东躲西藏的冒险者扛着行囊从街心跑来,朝着空空如也的街口冲去。 “喂,小心……”看到这些家伙没有停下来仔细查看,辛敢当忍不住开口呼唤。但是这些冒险者的脚步是在太快,一瞬间就已经到了出口。第一个冲出鬼眠镇的冒险者被突如其来的两道金橘色光芒交叉击中,整个人一边燃烧一边漂浮了起来,瞬间化为一片片闪着金红火苗的碎片,随风四散。 “小心,回头跑啊!”冒险者们纷纷嘶声惊呼着收住脚步,但是那两道金橘色光芒仿佛初升的朝阳照亮了整个街道,那十几个不及躲闪的冒险者同时被光线贯穿,人人得胸口如蜡烛般焚烧了起来,破出一个大洞,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是长枪斗士!”大河明裳缩回头来,脸色苍白地轻声道。 “长枪斗士?”辛敢当从来没见过这么犀利的斗士枪法,心中一阵阵生寒,忍不住想问一些更具体的情报。 “这两个长枪斗士的枪斗气多半是火属性,所以有燃烧之力。长枪斗士一生习练斗气和枪法,将激发斗气的招式融入枪中,通过合适的武器,可以把本身的斗气激发到极致,以枪斗气的形态破枪而出,成为点燃敌人的火焰之光。这两发斗气射程如此远,一定是长枪斗士所发。这两个人能够将斗气使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恐怕是白虎或者朱雀斗士才能有这样的功力。他们的攻击远近皆宜,两人联手,可以抵挡千军万马。”大河明裳脸色苍白地低声道。 “难怪这么多冒险者被他们轻易杀害。我出去对付他们!”辛敢当将背上的辛冠军放到地上,从腰间拔出了大菊文字刀。 “我知道你的实力足够杀死大魂师,但是两个长枪朱雀斗士不是靠蛮勇就能对付的,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大河明裳低声道。 “你是队长,你吩咐吧。”辛敢当诚恳地说。 “那我就不怕指使你这个杀死过大魂师的人物了?”大河明裳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让辛敢当一阵温暖。 “谨遵吩咐。”辛敢当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三十八章 大菊文字刀 (三) “真少,小虹,小樱,都过来。”大河明裳朝身后的真猛三人组招了招手。 这三个小孩子听话地聚集到她的身边。大河明裳用手拍了拍辛敢当的肩膀,轻声道:“呆会儿,千人斩大哥哥要去杀了路口守卫的两个长枪斗士。我要和你们三个引开他们的注意,让他能够有机会发现他们隐身的地点,你们怕不怕?” “不怕!”真猛三人组瞪圆了眼睛说道。 “好。”大河明裳爱怜地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将他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吩咐了几句,然后笑着说,“就好像躲猫猫一样,好不好玩?” “好玩。”真猛三人组兴奋地小声说。 大河明裳凑到辛敢当身边小声说:“呆会儿我们冲出去的时候,你趁机上房,找机会接近路口,找出长枪斗士的方位。记住,千万千万一击而中,和长枪斗士缠斗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 “你们也要小心!”辛敢当关切地说。 “你为我们冲锋陷阵这么多次,也该是我们投桃报李的时候了。”大河明裳说到这里,将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出口再见。” “出口见。”辛敢当点点头。 大河明裳带着真猛三人组一点点凑到小巷的出口,贴着墙缘站立,一起轻声念着:“一……二……三!”当数到三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发足飞奔,朝着街道斜刺里另一条小巷狂奔而去。 “嗖,嗖”两声轻响,两道明亮的金橘色闪光成扇面状横扫整个街道,追在四人的身后烧了一路。跑得较慢的真猛屁股被斗气之光撩中,包住臀部的重甲顿时化为猩红色,疼得他连蹦带跳。大河明裳回身一把抱住他的身子,将他拖入了小巷之中。趁此机会,辛敢当双手双脚扒住小巷中的墙壁三下两下攀上了墙,小心地伏下身子。 守在门口的两名朱雀斗士在这一行四人过去之后,并没有从隐蔽处走出来,只是沉住气静静守住路口。过了片刻,刚才被烧到屁股的真猛从小巷中冲出来,破口大骂:“守在路口两个王八蛋听着,小爷的老爸就是真虹公会的会长,改明我就叫他把你们这两个长枪狗腿子给做了叉烧。” “嗖”“嗖”两声轻响,两道金橘色斗气之光交剪而下。真猛大喝一声,举起自己的盾牌,整个人罩上一层淡淡的青色斗气。 第三十八章 大菊文字刀 (四) “轰”地一声巨响,他的盾牌被震成了碎片,身上的青色斗气也化为了一片萦绕的青烟散去。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哇哇大哭。大河明裳从小巷里飞快地冲出来,一把拎起他的身子,朝着更远处的小巷斜奔过去。在她身后,那两道熟悉的朱雀斗气如影随形般地扫来,在地上画出两道焦黑的印记。 闪光刚刚结束,小樱和虹线舞同时从小巷里冲出来,小樱浑身上下套着金色的圣光盾,在街道上手舞足蹈地横奔而过。朱雀斗气的金橘色光华被她所吸引,狠狠打在她身上的圣光盾上,将圣光盾打成了碎片,她却完好无损地冲入了小巷口。虹线舞站在街道中心朝着前方的出口处噼里啪啦乱射了一阵弓箭,等到那两个朱雀斗士刚要用斗气向她攻击之时,她却已经化为一阵轻烟在街道中心消失了踪迹。 这接二连三的逗弄令这两个身份尊贵的朱雀斗士怒火勃发,他们从隐身的角落同时冲了出来,朝着真猛等人消失的小巷快步冲去,希望以最快速度杀死这几个不要命的冒险者。 辛敢当伏在民房的屋顶,静静等待着二人走到身边,紧绷的四肢突然一弹,整个人从房顶上鬼魅般一跃而下,手中的大菊文字刀高举入空,对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朱雀斗士顶门劈下。 那位朱雀斗士仓惶间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一横,以横担铁门栓的姿势,迎向这闪电一刀,浑身蒸腾如沸的淡红色斗气瞬间布满了整杆长枪。辛敢当在空中健腕一压,菊文字刀顶着强猛的斗气狠狠劈下。“轰”地一声巨响,长刀破开了枪杆上的斗气,引起斗气强烈的震荡。雪亮的刀锋切开了坚固的枪杆,劈开了斗士头上精致的头盔,破开了他的头颅,刀光如瀑,飞流而下,直将这名不可一世的斗士劈成了两片血肉模糊的肉片。 辛敢当一招得手,人并不停留,整个身子闪电穿过漫天飞扬的血雾,朝着另一个朱雀斗士狂奔而来。 “呀——!”看到同伴的死亡,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所威慑,这名斗士充满愤怒和恐惧地大吼一声,手中长枪自右向左狂抡而起,金橘色的斗气瞬间铺满了整个街道,吞没一切生机。辛敢当身子一个虎扑,平平跃起,在地上做了一个飞速的前滚翻,单膝跪地,手中长刀自左往右横飚而出,雪亮的刀光裁过静静的夜空,面前朱雀斗士的上半截身子斜斜飞起,在空中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他的下半截身子狂喷出一飚鲜血,缓缓朝后倒下。 “轰隆隆”一声巨响,在辛敢当背后的民居斜斜倾倒,陷入了一片熊熊大火之中。这名朱雀斗士最后发出的长枪斗气将这座民居拦腰截断,烧成了灰烬。 辛敢当缓缓从火焰蒸腾的地面上站起身,将大菊文字刀收入鞘中,整个人已经被这把魔刀摧枯拉朽的威力惊呆了,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过了良久,他才幡然醒悟,高高举起手,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街道深处,真猛三人组和大河明裳合力拖着辛冠军兀自昏迷的身躯喜笑颜开地朝他飞奔而来,他们明丽灿烂的笑容,让他感到一阵救赎般的暖意。 第三十九章 逃出鬼眠镇 (一) “他们是文家的孪生兄弟,文广和文冲,龙之联邦的长枪斗士,众王之王公会的翡翠佣兵,杀人攫命是他们最大的爱好,在佣兵国恶名久著,很多人都恨不得他们早点死,你不用为他们感到难过。”大河明裳从文广文冲两兄弟身上摘下他们的翡翠佣兵徽章,丢到辛敢当手中。 “不是,我不是为他们难过。”一直看着文氏兄弟遗体发呆的辛敢当揉了揉自己的脸,将这两枚翡翠徽章随手丢掉,“我只是感到这把大菊文字刀似乎有一种渴望鲜血的狂热,我自己都不由自主被它控制。” “我听说过大菊文字刀对于强者有着神秘的亲附倾向,这也许就是你和菊井刚泽交战的时候,你能夺过它杀死刀主的原因。这是它最可怕的地方。但是我没听说过它有可以改变刀主本性的能力,大概是你自己想多了吧?”大河明裳笑了起来,“其实我说句老实话,你杀人的手法本来就很冷酷。这和刀本身无关。” “你是说我本来就很嗜血吗?”辛敢当大为不满,用力挠着头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嗯,你对于胜利异常饥渴,求胜的欲望中有着压倒一切的力量,似乎只有将所有敌人都摧枯拉朽一般地摧毁,你才能感到解脱。就好像……你经过无数次浴血苦战,而这些战争的记忆现在还在纠缠着你,每当你作战的时候,你似乎都回到了过去的战场。”大河明裳深深地望着他,柔声道。 “在这些战场上,我不得不去获胜,否则我将万劫不复……”大河明裳的话让辛敢当听得发痴,忍不住开口道。 “你看起来才不过十八九岁,但是你好像经历了常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事。你到底是谁?”大河明裳好奇地再次问道。 “我就是千人斩,不要再问我以前的事了,这对你们都是不安全的。”辛敢当用力摇着头,避免继续谈论自己的身世。 “我们不怕危险!”真猛、虹线舞和小樱同时不服气地尖叫道,“把你的身世告诉我们吧!我们一定不说出去!”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辛冠军终于晕晕乎乎地醒了过来,呻吟着开口道:“靠,谁用米迦勒之锤打我?” “啊,被揭穿啦,危险!”真猛、虹线舞和小樱尖叫着落荒而逃。 逃出了鬼眠镇一二十里,辛敢当和大河明裳一行六人躲到星雨泽中一处名为血影湖的湖边,藏进湖边的林地之中。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终于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辛冠军重新躺倒在地,由辛敢当给他包扎屁股处的伤口。 “你们几个不能再这样胡闹了。”大河明裳苦口婆心地劝解道,“如果你们不小心弄伤的不是美郎君而是千人斩大哥,那么今晚我们谁都不能活着出鬼眠镇了,知道吗?” “……”虹线舞和小樱两人都委屈地红了眼睛。虹线舞不服气地说:“但是明裳姐,我也是想帮千人斩大哥嘛,都怪他屁股太大挡了我的视线。” “我就不明白了,我明明要给他治伤,为什么他每次都会受伤?难道他的身体排斥光明魔法吗?那就不能怪我了!”小樱抱臂在胸,严肃地说。 “小姑奶奶,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学习的都是攻击魔法,不要用它们来给人治伤,会出人命的。”大河明裳揉着额头说道。 “哼……那也不能怪我啊,只能怪我老爸,不教我多一点本领。”小樱气鼓鼓地说。 “现在你们要向美郎君道歉,求得他的原谅。否则,不高兴的可不只是美郎君啊,千人斩大哥要是生起气来,你们也知道后果的。”大河明裳无奈之下,只能将辛敢当拉出来做恐吓。 “嗯嗯!”一听到千人斩要生气,真猛,小樱和虹线舞都吓坏了,他们连连点头,并肩走到辛冠军面前,深深鞠了一躬,齐声说:“对不起,美郎君叔叔!” “嗯?”辛冠军本来听到他们肯道歉,心里一肚子的怨气多少平息了一些,但是听到“叔叔”这两个字,他顿时一惊,“为什么叫我叔叔?我弟弟却成了大哥?” 辛敢当在一旁忍不住好笑,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哥,你显老啊。” 第三十九章 逃出鬼眠镇 (二) “去,你给我滚一边去!”辛冠军勃然大怒,用胖乎乎的手指点着这几个小鬼的脑门,“你们听着,我不是叔叔,我才比这个千人斩大四岁,所有人都叫我哥哥,快叫!” 真猛三人组六只眼睛瞪得滚圆,就要一起出手将这个狐假虎威的美郎君打成猪头,但是看到站在辛冠军身后的辛敢当轻轻摇了摇头,这三个小孩顿时艰难地忍下了这口恶气,扁着嘴小声道:“美哥哥……” “哎!嗯……听起来舒服多了。”辛冠军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一把揽过辛敢当的肩膀,附耳低声道,“刚才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显了一把威风,把这帮小屁孩镇住了吧?” “没错,不过你也别太过分啊。我不可能一直看着你,把他们惹急了,我一去上厕所,你就会有个三长两短了。”辛敢当呵呵笑着地说。 “明白。”辛冠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队长,我们要在这里等到天亮吗?”辛敢当问道。 “叫我明裳吧,”大河明裳熟络朝他一笑,“我们在这里看看环境。如果三大公会和当地的蛮族两败俱伤,偃旗息鼓,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开始造竹筏,乘船到血影湖的对岸去。” “然后呢?”真猛急切地问。 “当然是绕路回中央行省,黄金龙的线索已经断了。盗贼之王的女儿得到了埋藏秘密的水晶瓶,一定会给盗贼之王大卫。科波菲送去。他们都是天河谷数一数二的幻术师,找到他们比找到黄金龙的线索更要艰难。我们只能回去。”大河明裳无奈地说。 “啊,这个晚上我们可是出生入死啊,怎么能够空手而回,一定要拿些彩头才行啊。”真猛不甘心地说。 “就是,就是。其实黄金龙的线索没了,没事儿!不是还有不死鸟之印吗?”虹线舞毫无神经地问道。 “小虹!”大河明裳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她,“小虹,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认真听着。不死鸟印之谜是佣兵国王族的禁忌。任何胆敢刺探这个秘密的佣兵公会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甚至是灭会的惨事。你们也看见今晚刺权作的事,他为了一个线索不惜杀光鬼眠镇所有的人。如果你们任何人泄露今晚的见闻,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灾难。” “但是,我们难道连自己家里人都不能说了?”小樱娇声问道。 “放心,我已经是真虹公会的一份子,自然有责任将今夜的情报汇报给两位会长。你们只需要闭紧嘴,不要给自己的家族惹祸就好。”大河明裳叮嘱道。 “哦。”经过今晚的浴血激战,真猛三人组终于明白了成人世界的恐怖和冷酷,听过大河明裳的话都不敢再反驳。 第四十章 魔王们的联手 (一) 远方的树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海浪扑案一般的哗哗声,似乎是一大片树枝纷纷折断的声音。辛敢当和大河明裳同时站起身,将其他所有人推倒在地,爬到半人高的灌木之中,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 渐渐开始变得稀薄的夜暮之中,一个巨大如山的身影四只着地在林中气势如虹地穿行着,挡路的树木和藤蔓都被它一撞而断,在身后留下一片枝断树折的狼藉。在这个巨大身影的肩膀上坐着鬼再来客栈里那个神秘猎人。他手里捧着一瓶鬼再来特有的甜酒,正在气定神闲地仰头畅饮,巨大身影起起伏伏的颠簸跑动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辛敢当凝聚夜眼仔细观看,发现这个巨大黑影浑身长有黑色的容貌,四只手掌类似人族,掌心闪烁着淡淡的血光,它的胸膛呈古铜色,光滑无毛,肌肉高耸,宛若铁打。它有着前凸的额头,巨大的嘴巴和下颌,下嘴唇上包,双眼深陷,眼神凶残凌厉。 “这家伙……是个大猩猩!”辛敢当小声说道。 “猩猩?”大河明裳看不清猩猩的样子,所以听到他的话十分惊奇,“如果真是这样,那它一定是野人河畔的山地巨猿。听说这种山地巨猿乃是林中霸王,性格倔强霸道,屠狮搏虎,不容任何生物侵犯它的权威。天河谷的驯兽师们做梦都希望能够驯化这样一头猛兽,但是只有神兽级驯兽师才有这样的能力。那个猎人看起来面貌平凡内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卓越的人物。” “今天晚上我们似乎一口气碰到了很多天河谷的传奇人物。”辛敢当嘿嘿一笑,低声说。 “既然是黄金龙线索的拍卖会,来的都是高手也没什么奇怪。只是……像这样的神秘盛会,在天河谷恐怕上千年都没有过了。这是一个预言性的标志……”大河明裳低声道。 “什么标志?”辛敢当好奇地问。 “天河谷大乱将起的标志。”大河明裳轻轻叹了口气,“你可能并不知道,但是我们这些佣兵多数都已经感到不妥。天河谷经过几百年的平静和安宁,现在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各种暗流汹涌澎湃,一些神秘势力的暗战由暗转明。各大公会出来的任务也开始变得善恶难定,很多黑暗势力开始公然利用佣兵公会来为自己服务。这是爷爷当政的时候绝对不允许的。提前的赤潮战争,十二王的陨落,一切都标志着……” “天河谷大灾难即将到来?”辛敢当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你也想到了大灾难?”大河明裳惊奇地问。 “呃,嗯,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就想到了。”辛敢当不敢告诉她自己是从海族飞鱼先知海生嘴中知道的。 就在这时,坐着山地巨猿在林中奔驰的猎人忽然轻轻一吹胸前悬挂的金哨子,他座下的山地巨猿怒吼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攥住一棵碗口粗的大树用力一拔,将它整棵从地上拎起来在空中一抡,对准辛敢当和大河明裳匍匐的地方很很丢去。 “小心!”辛敢当用力按住大河明裳的头,将她摁到草丛中,自己则爬到她的身上。 翻滚的巨大树干从他们头顶上忽悠悠一掠而过,朝着树叶遮蔽的青天斜飞而上,发出令人窒息的破空声。 第四十章 魔王们的联手 (二) 一声霹雳般的龙啸声从半空中响起,青白色的龙息破开浓密的树阴,凌空击中疾飞而上的树干。整棵大树瞬间布满了青色的火焰,犹如一朵冲天而起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化为极细极小的火星,铺满了夜空。龙息卷在地上,点起了连天的火海,将神秘猎人和山地巨猿团团围住。 爽朗的笑声从烟雾蒸腾的空中传来,一个身影翻着矫健的空心跟头一头钻入林中,越过辛敢当和大河明裳躲藏的灌木丛,头上脚下落到山地巨猿的面前,用力一掸衣衫,周围滔天的火焰忽然间全部熄灭。 “魔龙族的火舞亲王?”猎人从嘴中吐出金哨子,若无其事地拿起身边的酒瓶,对嘴再次灌下一口甜酒。 “不错,想不到我的一口龙息就泄了底。追风者路易。马勒果然好眼力。”魔龙亲王火舞咧嘴露出一丝充满感染力的微笑。 “拍卖者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亲王殿下莫非是想来杀我的?”路易。马勒眼中寒光点点。 “当然不是。路易,别人不知道,我们龙族还能不知道,九头蛇怪根本无法驯服,你的标价不过是场笑话。而我的不朽城之谜,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谣传。”魔龙亲王火舞笑嘻嘻地说。 “你愿意这么想,那当然是最好不过。”路易。马勒不冷不热地说。 “呵呵,好。”魔龙亲王并不理睬路易的冷嘲热讽,“我来是想和你定一个攻守同盟,纠集所有拍卖者的力量,寻找出大卫。科波菲和他女儿奥莉维亚。科波菲的下落,逼问出黄金龙的线索。” “想要找到天河谷首席幻术师的下落,仅凭我们两个的势力,似乎劳师耗力,事半功倍。”路易沉声道。 “我们两个当然欠缺一点,但是他们能够帮我们的大忙。”魔龙亲王抬手朝树林深处一指。路易扭头一看,只见拍卖会上三个野泽族虎豹营高手,以及那几个云上国的魔法教习从林中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显然受到了魔龙亲王一定程度的胁迫。 “他们?”路易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他们,对这几个人的实力似乎并不看重。 “别小看他们的本领,他们的背后靠山是山狮金瞳和云上国大元首哥纳。克里默,他们有能力在整个大野泽和云上国所占有的天空中布下眼线,日以继夜搜寻大卫。科波菲的线索,我们只要搜索一下天河谷几片比较冷僻的躲藏之地,大概就能找到盗贼之王的线索。”魔龙亲王沉声道。 “这么说,你应该有一个好方法让我们能够公平分享情报喽?”路易冷然问道。 “当然,魔龙族为了均衡各个部落的利益,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研制出了均分利益的黑魔法——噬血之盟。我们几个立下契约之后,所有关于盗贼之王和他女儿的资料都会自动在我们的脑中共享。这样对于各方势力都绝对公平。”魔龙亲王火舞微笑着说。 “好。”路易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开口道,“小不点,趴下。” 第四十章 魔王们的联手 (三) 他座下那只山地巨猿轰隆一声爬在地上,他从小不点的肩头滑落在地,走到火舞的面前。在树阴中站立的野泽虎豹师和云上国魔法教习都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围成了一个圈。火舞走到圈中,将所有人的手拉平在空中,将手掌放到众人手背上,默默念颂了一阵口诀,接着咬破食指,在每个人手背上划下了一个特殊的符咒:“请各位同时说盗贼之王的线索。” “盗贼之王的线索……”众人无奈地齐声开口道。 “很好,契约完成。”火舞笑着说。 “我们怎么知道这个契约是真是假?”路易皱眉问道。 “你可以现在想一下你现在拥有的盗贼之王线索,然后说一句自己的看法。”火舞手一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哼。”路易闭上嘴哼了一声。 火舞一指野泽族人中的一位虎豹师:“请你告诉路易你都听见了什么。” 那位虎豹师挠了挠头,瞪了路易一眼:“你说你对这个老王八蛋去向半点都不知道,只记得他偷走你第一个神兽金哨之后,把它卖到了云上国的魔法道具市场。而且你说依靠野泽族和云上国的蠢材希望更是渺茫。” “嘿嘿,这下你明白这个契约的作用了吧?”魔龙亲王笑着说。 “很好。”路易的脸上仍然波澜不惊,只是眼睛里有了一些闪烁的怒意。 “别这样,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团队合作,你不是也知道我被那个女贼娃偷走了隐形披风吗?”火舞苦笑着说。 “哼,嗯。”路易淡然一笑,轻轻点点头,“下次我见到他,我要他的一只右手。”说罢他纵身跳上山地巨猿小不点的肩膀,吹起金哨子。小不点呼啸一声,扒住几棵参天古树的巨大枝丫,飞一样地腾跃而去。 那三个野泽族虎豹师咆哮着重新变身成虎豹的身形,闪电般穿林而走。云上国的魔法教习们抬手打开一个气魔法门,鱼贯进入,瞬间消失。火舞长啸一声,倒翻一个跟头跃入空中,化身魔龙,健翅一扇,御风而去。 等到这些各国各族的魔头们都已经消失了踪影,辛敢当和大河明裳才敢将头小心地从灌木中冒出来,朝周围打量。 “有这些魔头惦记,我觉得大卫。科波菲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大河明裳小声道。 “管他呢,这就是贪财的下场。”辛敢当仍然记得大卫。科波菲偷盗不死鸟琴差点连累拜伦被刺杀的事情,对这个盗贼之王一点好感都没有。 “无论如何,这些魔头闯出了鬼眠镇,说明刺权的人没有取得什么便宜。我们今夜休息一下,明天就坐竹筏渡过血影湖绕路回家。”大河明裳低声道。 “好。”辛敢当点点头。 第四十一章 血影湖传说 (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辛敢当和大河明裳就已经起身开始张罗制造木筏。辛冠军吭哧着说自己的伤还没好拒绝帮忙。真猛三人组对他投来鄙视的目光,全部都跑到辛敢当身边帮他砍伐树木,捆绑成舟。五个人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做成了一艘木筏。大河明裳砍下几条宽阔的枝干作船桨,一行六人纷纷坐上船,齐心合力地将船朝湖心划去。 血影湖是星雨泽靠近东北边缘的大湖,湖的形状呈细弯月形,两处弯角分别向西方和南方延展,占地面积虽然广大,但是湖西南对岸距离辛敢当一行人出发的地点并不是特别远。众人划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到了湖心地带,距离危机密布的鬼眠镇越来越远。一整夜的紧张和疲倦这一刻在众人心中忽然消失,周围只剩下微波粼粼的湖面和湖上漂浮的乳白色雾气,清新的湖水腥味冲鼻而来,令他们心旷神怡。真猛三人组最先泄了劲儿,东倒西歪地平躺在木筏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早上的紧张劳动和用力划船让他们筋疲力尽。辛冠军更是平躺在木筏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居然呼噜连连,睡了过去。 “知道血影湖的来历吗?”大河明裳一边划船一边扭过头来朝身边的辛敢当问道。 “血影湖?我本来也一直想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名字?”辛敢当好奇地问。 “看来你不是佣兵国本地人。这里本来是一个盗贼团的驻地,在佣兵国很有名气。这些盗贼团本来是佣兵国的骨干佣兵,但是因为和权贵起了争执,最后躲到了星雨泽成了盗贼,专门劫富济贫,声望极高。传说中他们做完大案之后,携带金银珠宝躲入星雨泽,乘坐着其快如风的分水舟,在这块湖泊上纵横驰骋,任何追赶他们的佣兵和警士都会在这片湖沼中失去他们的去向,佣兵国权贵俱遭抢劫,金银流失严重。后来,他们的行动惹怒了以严厉凶残著称的佣兵王天英,天家的佣兵团在整个天河谷招募了三百名白银级以上的高阶佣兵和三千名工匠,在湖畔建造了一个简易港口,一月之内建造了十艘快船。然后佣兵王天英率领这三百壮士杀入了盗贼团湖中的水寨,和盗贼团的骨干们进行了激烈的战斗。”这本是一个紧张刺激的故事,但是大河明裳一边划船一边娓娓道来,辛敢当感受着她拂在自己脸上的发丝,听着她悦耳的声音,反而感到浑身异常松弛,连划船的动作都感到轻松了很多。 “然后呢?”他问道。 “嗯,这其实是一个很悲哀的故事。天英认为自己代表了佣兵国的正义和公理,盗贼就应该受到审判。盗贼团的人们认为自己不过是为了反抗佣兵国内腐朽的制度和腐化的贵族,并没有任何过错。双方为了自己的正义而浴血奋战,谁也不肯后退一步。这场战斗从清晨打到黄昏,从黄昏打到深夜,再从深夜打到凌晨,谁都不愿意屈服退让,谁都希望通过自己的胜利来证明正义必胜的真理。盗贼团的水寨被烧毁了,天英王的港口也陷入了雄雄烈火之中,盗贼和佣兵们的鲜血染红了湖面。仍然坚持在湖面上作战的盗贼和佣兵们人人浴血,都已经成了血人。仇恨在战斗中越结越深,天英王对天立誓,即使自己身入冥罗魂魄也要归来,在这片湖水上继续自己的战斗。盗贼团的团长也对天立誓,愿身化鬼魂,重临此湖,向佣兵王讨回公道。最后,盗贼团终于不敌天英王的武力,包括团长在内的上千位团员都葬身在湖中。天英王带领死剩的壮士从一片血红的湖水回来,向佣兵国宣布战斗胜利的消息。他是战斗的胜利者,于是在史册中,这些盗贼的姓名都被他无情地撕去。五年后,伟大的天英王与世长辞,他的魂魄再次飘回了湖上,与一直在湖上流连的盗贼团团长相遇,二人的魂魄率领已经是鬼魂的旧部再次开始了浴血的战斗。这场缠绵不绝的战斗一直持续到现在。人们传说,每当新月初生的时候,一群浑身是血的影像就会出现在湖面之上,继续他们纠缠百年的激战。所以这个湖泊的名字就改为血影湖。” 第四十一章 血影湖传说 (二) “呼……”辛敢当长长吐了一口气,感慨万千,“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双方都有着自以为是的正义感,但是却无法看到自己的罪恶。这么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人是完全正义的,不反省自己的过错,这个错误就会纠缠终生……” “或者,永生永世纠缠下去。”大河明裳耸了耸肩膀苦笑道。 “有意思,有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游吟歌者把它做成歌谣呢?”辛敢当好奇地问道。 “因为太邪了!”大河明裳睁大了眼睛,“血影湖的故事并不是传说,天英王和盗贼团团长的魂魄真的还在这里,而且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出现。哪个游吟诗人都不敢惹鬼魂吧?” 大河明裳虽然身为佣兵队长,而且经验丰富,但毕竟是女性,对于鬼魂有着下意识的恐惧,听到辛敢当的话,顿时有了招鬼的理论。 “呃……”辛敢当刚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见解,突然间一阵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从远处的水雾中响起。 “啊——!”大河明裳的心情还沉浸在刚才自己讲述的故事之中,乍一听到这阵梦幻般的厮杀声,顿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真猛三人组刚才也在偷偷听着大河明裳的故事,此刻听到厮杀声再加上大河明裳的惨叫,顿时各个吓得魂不附体,拼了命地尖叫。 “阿——哦……”一直在昏睡的辛冠军此刻从睡梦中惊醒,忽然听到这一片惨烈的惊叫声,吓得大叫了一声,头一沉,偏头昏迷了过去。 辛敢当也被吓得够呛,但主要是被大河明裳和真猛三人组吓的。他是船上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在一片混乱中勉强凝起一双夜眼透过雾霭沉沉的湖面,朝打斗激烈的所在望去。晨风凛凛吹过,湖面上弥漫的水汽一点一点散去,云深处飞快地驶来七八条船。前面的三艘小船属于一群淡绿色皮肤的地精,打头的一个赫然是鬼再来客栈的地精老板。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四艘猪皮筏子,上面站满了气势汹汹的三大公会佣兵。双方一边运桨如飞,一边你来我往地隔着湖面互相抡着兵刃砍杀。地精老板率领的地精士兵似乎打不过这群如狼似虎的佣兵,一连被砍死了好几个,尸体咕咚咕咚地落入水中。 “放箭!”皮筏上的佣兵领袖怒目横眉地连声催促,在他周围七八个弓箭手弯弓搭箭,连珠炮似地齐射数次,又有五六个地精浑身中箭,惨叫着落入湖中。那个地精老板破口大骂,对着追赶他的佣兵们拼命舞动手中的战剑,恨不得反身冲上敌人的战船,和他们拼了。 辛敢当看到这群佣兵的猪皮筏子再过一时半会儿就要围住地精们的小船,心中不忍,连忙从背上取下角弓,弯弓搭箭,瞄准最靠前的猪皮筏子,嗖地一箭射去。他射出的利箭贴着水面穿过猪皮筏子的皮囊,令这被吹鼓起来的筏子瞬间扁了下去,大量的湖水从破口处涌了进来,水面上布满了气泡。坐在筏子上的佣兵们惊叫着落入水中,朝着旁边的猪皮筏子游去。 辛敢当扣住第二根箭,一箭射中仍然在指挥弓箭手射击的佣兵领袖。这个首领被一箭透喉而入,惨嚎一声,仰天跌入了水中。湖面上响遍了佣兵们的惊呼,不少佣兵跳下水去,希望能够将这位首领救起来,有些佣兵则探身入水中,将落水的同伴拉起来,在没有人有工夫理会越划越远的地精。 辛敢当收起弓箭,朝大河明裳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齐心合力划动木筏,飞一样地隐入水雾之中,逃到了佣兵们的视线之外。 第四十二章 地精老大 (一) 不知又划了多久,辛敢当发现前方的水汽突然散去,一片清晰的湖岸缓缓映入眼帘,木筏的速度也慢慢降低了下来。他果断地跳下水,拉住木筏踏着泥泞,将这筏子拉上了湖岸。 等到他一个接一个地把大河明裳、真猛三人组和辛冠军扶上岸,收拾行李准备启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尖锐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阿哈,这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正是刚才被佣兵追杀的地精老板。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站了一大排护驾的地精士兵。 “酒吧老板?”辛敢当微微一怔,“你有很多私兵吗?” “嘿嘿,你们有佣兵,我也有大把的雇佣兵。事实上,在星雨泽的地精部落中,我算是比较有钱有势的贵族。”地精老板眯着眼怪笑着,“你可以叫我哈姆老大。” “原来你就是黑市上大名鼎鼎的哈姆老大!”虹线舞瞪圆了眼睛尖声道。她的话引起众人一阵注目礼。因为天河谷黑市并不是什么正经人愿意谈起或者光顾的地方,聚集的往往是有特殊需要的权贵,有特别收藏癖的富豪和走偏门的帮派。虹线舞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孩子竟然对黑市上的人物这么了解,确实大出众人意料。 “呃,我是说,我听家里人说起过。”虹线舞小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 “哈姆老大,我也听说过,似乎是专门走私魔法道具的行家。”大河明裳偏过头来在辛敢当耳边低声道。 “我尊贵的救命恩人,你为了救我竟然和佣兵国最有势力的三大公会作对,我无论如何也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哈姆老大笑眯眯地说。 “不用了,我们也只是路过。”辛敢当摆了摆手,“这么说鬼眠镇的战斗,你们是打输了?” “当然没有,虽然我带领的雇佣兵遭到了迎头痛击,但是鬼王的蜥兵将三大公会的主要战斗力都赶出了星雨泽,连天霜镇都给烧了。一时半会儿,佣兵国的人是进不来这里了。”哈姆老大得意地说。 “噢……”辛敢当等人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声,他们早就预想到了战况的激烈,却没想到惨烈到如此地步,连天霜镇都无法得以保全。 “其实,我看你们这几个佣兵出入星雨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每次都会去找鬼王的麻烦,为的大概也是黄金龙的线索吧?”哈姆老大用手摸着下巴,双眼闪烁着精光。 “是。可惜黄金龙的线索已经和盗贼之王的女儿一起消失,我们准备回甲子城复命了。”辛敢当老老实实地说。 “黄金龙的直接线索我的确提供不了帮助。鬼王的水晶瓶是世上最有利的线索,他和当年的炼金术士签下了守护契约,在星雨泽中苦守了一万年的光阴才终于获得解放。但是,关于炼金术士和天河谷的恩怨,我们这些地精仍然保存了一些珍贵的古籍。里面依稀有一些黄金龙形成的前因后果,也许会对你们找到黄金龙有一些帮助。”哈姆老大沉声道。 第四十二章 地精老大 (二) “你肯和我们分享炼金古籍?”大河明裳睁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难怪她感到难以置信,炼金古籍是地精一族最珍贵的宝藏之一,一万年来,所有星雨泽的地精都将它爱如性命。很多人甚至认为,数千年前佣兵王赤血诚和星雨泽蛮族交战的直接导火索就是炼金古籍的存亡。地精为了保卫星雨泽中炼金术士的遗迹不息牺牲十几万地精战士的性命,如今这位哈姆老大居然想要将它双手奉送给辛敢当。 哈姆老大看也没看大河明裳一眼,只是瞪着黄橙橙的眼睛望着辛敢当:“在鬼再来酒吧里,你曾经猜测我们地精是因为怀念炼金术士转而移情于黄金,并认为我们是一个忠贞念旧的种族。虽然这种猜测也许只是你穷极无聊,毫无根据的幻想,但是天河谷人之中,只有你对我们地精能有这样的善意。这让我想起了地精史籍中记载的炼金术士们。也许有一天你能改变我们地精的命运,也未可知。我愿意为这个猜想冒一次险。”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你……是否对我期望得太多了?”辛敢当从哈姆老大的话中感到一种无法释怀的沉重,忍不住问道。 “真正的智者能够通过晦暗中一丝微光的引导找到埋藏在沙土中的黄金,也能从一句平凡的话语中看到一个英雄的崛起。请允许我不客气地说一句,我就是这样的智者。”哈姆老大说到这里,得意昂起头。在他身后的地精们纷纷摇头晃脑地鼓起掌来,对于他的言论满怀敬意。 辛敢当转头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大河明裳、辛冠军和真猛三人组,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跟着哈姆老大,辛敢当一行人来到了星雨泽中最诡异难测的沼泽——地精血池。地精血池并非一个昔日的古战场,只是一片占地辽阔,有很多食人花存在的湿地。食人花和地精的激战时常在这里发生。这些食人花花茎上留出的汁液是鲜红的血色,久而久之,将这片湿地中的泥土和水面都染上了淡粉色。因为这里充满了这种奇异的淡粉色,而且因为在这里活动的大多数都是地精,所以人们把这里成为地精血池。 大河明裳曾经带领过真猛三人组招募的佣兵团屡次经过这里,每次都会死上几个人。但是众人在地精领袖哈姆老大的带领下,在池沼中的食人花从中昂首穿行,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真奇怪,为什么这些食人花都不向我们进攻呢?”大河明裳无法释怀于之前团队队员的阵亡,忍不住问道。 “因为有我领着你们嘛。”哈姆老大得意地说,“你也听说过天生的领袖有一种王霸之气,可以让诸邪退让的传说吧?” “你开的是客栈吧?”大河明裳忍无可忍地问道。 “呃,这个……”哈姆老大被她顶得一阵狼狈,“其实我身上喷有食人花果炼取的精油,遮蔽了我们本身的气息,这些食人花以为我们是它们的同类,所以并不会攻击我们。” “我们在回去的时候可能需要几瓶。”辛敢当挠了挠头发说道。 “放心,你们现在都是我们地精部落的客人,我自有更加便捷的方法让你们回家去。”哈姆老大借着这句话保持着洋洋自得的神态。 穿过了地精血池,众人来到星雨泽中唯一干燥的土地——乱石川。一片巨大的山石丘陵突兀地出现在湿润的星雨泽中,仿佛一把石剑插入了泥中。 真猛用手一指山石丘陵中最高的一座,对辛敢当说道:“千大哥,我们本来是要去那里的,那里是鬼王的巢穴,有着数不清的蜥兵,蜥蜴族人都被鬼王降服了,精英战士都聚集在那里,好可怕的。我们的佣兵团打上去好几次都损兵折将。” 第四十二章 地精老大 (三) 辛敢当望了望这片丘陵,隐约看到一个个强壮的蜥兵身影在山岭间一闪而过,不禁摇头叹息:这群小屁孩真是不懂事,这么强壮的蜥兵就算是十二王军里的战士都不敢单挑,他们三个招揽了一批乌合之众就敢上去挑战所谓的鬼王,真是多少条命都不够他们填的。 “你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胡闹?”辛敢当忍不住问大河明裳。 大河明裳俏脸羞愧地一红:“对不起,我……”她小心地朝左右看了看,凑到辛敢当身边小声说道:“我们大河家受到刺瀛的迫害,故旧星散,一家人都不得不投靠到真虹公会,托庇在真虹两家门下,他们对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我能够好好服侍这两个小祖宗。我不想让他们看到大河的后代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着不肯认输。结果害得……” “你难道从没想过真虹两家的家主之所以把他们丢给你是因为他们自己已经没法管这几个小祖宗了?”辛敢当小声问道。 “嗯?!”大河明裳微微一愣。 “他们也许是希望你能够对他们严加……”辛敢当刚要继续说话,哈姆老大的声音忽然传来:“各位,咱们快走几步,鬼王这家伙要看到我和你们这帮他昔日的老对手混在一起可不会高兴。” 听到他的话,辛敢当和大河明裳也不敢再多做耽搁,同时加快了脚步。一行人一路小跑飞快地穿过乱石川鬼王山,来到了星雨泽地精部落的根据地——地精迷宫。 这里是一片干地湿地相间的区域,干燥的地面上不是已经被地精修建起了围墙和地堡,就是盖上了几间用作哨所的阁楼和做初步防御的箭阁。湿地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削尖的竹竿,插得仿佛一群群刺猬。在树木,丘陵,哨所和箭楼的掩映之下,哈姆老大沿着一条不易察觉的小径带领大家穿行于这一片扑朔迷离的土地之上,进入了地精迷宫的深处。 “你们以为地精迷宫指的是外面这一层防御那就大错特错了,跟紧我!地精迷宫到了这里才真正令人头疼。”哈姆老大一步跳上了一片缓缓蠕动的湿地,朝众人招着手。众人纷纷按照他的步子走上了湿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沼泽,而是一片巨大的池塘,水中浮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白骨和人形骷髅。白骨属于野生动物,骷髅则属于人类。 “千万不要踏错,掉下去就算是我也救不起你们。”哈姆老大再次嘱咐道。只见他踩着一片湿地凌空跃起,落到不远处另一片湿地之上,朝众人飞快地招着手。众人不敢怠慢,跟着他一块接着一块地跳着,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这片池塘中间。这个时候,人们回头望去,只见自己距离当初的池岸有了遥远的距离,池边林莽和草丛已经隐入了弥漫在池塘上的绿色沼气之中。众人再向前看去,却吃惊地发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再也没有一片湿地供人踏足。 哈姆老大从怀中掏出一块腥臭扑鼻的腐肉,用一根鱼线吊住,转头对众人说:“各位,站稳了!”说罢,将腐肉丢进池塘之中。 肉刚一进水,池塘中顿时发出一片巨大的水声,一只巨大的嘴巴从水中冒出,想要去撕咬这片美食。哈姆老大及时地一缩手,腐肉脱水而出,而那只大嘴也猛地抬出了水面。众人只感到脚下的地面忽然劈开了眼前的水波,朝着前方飞快地移动。哈姆老大轻松自在地将手中的腐肉一收一放地逗弄着水中的庞然大物,而众人脚下的湿地就在这样的逗弄中劈波斩浪,驶向前方。直到此刻,人们才终于明白,脚下的不是湿地,而是一只大到出了号的巨型鳄鱼。事实上,刚才众人一路踏过来的湿地,每一片都是一只巨型鳄鱼的脊背,只是这些鳄鱼虽然庞大,却没有这一只的身材这么惊人。真猛吓得哇地一声钻入大河明裳的怀中,而小樱和虹线舞则钻入了辛敢当的怀中,死死抱着他不放。 “别紧张,这老家伙不喜欢吃鲜肉。也不知道它在这里活了多久了,好像星雨泽存在的时候,它已经在这里了。我们地精用它作为抵达秘藏的法宝,怎么样还不错吧?这下你知道为什么地精秘藏一万年来从来没人知道的原因了吧?”哈姆老大笑道。 天色将黑的时候,众人终于到达了池塘彼岸一片巨大的钟乳石洞穴。哈姆老大在洞门口点燃火把,朝辛敢当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沉声道:“那么,我的英雄,请允许我带你进入我们地精部落的心脏,炼金秘藏。” 第四十三章 炼金秘藏中的鬼王 (一) “嘶——”听到“炼金秘藏”四个字,除了辛敢当和辛冠军,其他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炼金秘藏实在是一个太神秘的传说。当年称霸天下的炼金术士不但取得了世人无法企及的财富,而且获得了世人梦想不到的力量,这让他们在历朝历代的野心家眼中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他们曾经经手的典籍和他们研究炼金术的资料虽然不像黄金龙一般诱惑众生,但是对于精研魔法和先民文化的学者眼中价比万金。而他们所掌握的炼金术之谜更是仅次于黄金龙的大秘密。 辛敢当被众人的情绪感染,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哈姆老大的身后走进了钟乳石洞穴。 走过曲曲折折的钟乳石回廊,洞穴通道开始朝下延展,星雨泽弥漫的湿热空气开始消散,周围的空气一点点变得寒冷了起来。随着地势越来越低,人们呼出来的热气渐渐化为白色的雾气,年纪幼小的真猛三人组开始瑟瑟发抖,不得不挤在一起取暖。走到洞穴的最底层,通道从斜向下划为水平,人们顺着这片水平走廊向前走去,在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广阔的空间。 “到了,这里是我们收藏炼金秘藏的密室,先辈们称它为玄水球宫。”哈姆老大用手向前一指。 众人抬眼望去,发现眼前是一片广阔得仿佛云上国天空竞技场一般大小的洞府,洞府的下面是一片黑色的水塘,水面反射洞旁的魔法灯火,泛着点点金光。在洞府的正中间,一切景色都变得变幻不停,模糊异常。魔法灯火的闪光宛如一张金网在空中闪烁生辉。辛敢当凝聚夜眼,仔细一看,不禁惊奇地吸了一口凉气。在他旁边的辛冠军同样发现了这个不同,忍不住惊讶地叫了出来:“这中间的,难道是水做的球?” “啊哈哈,你的眼神倒是锐利!”哈姆老大惊讶地说,“这就是玄水球。我也不知道这些先辈炼金术士是如何施展的魔法,但是这些玄水已经在空中飘浮了上万年,均匀密布在秘藏周围,守卫着炼金术士的秘密。” “水中有什么魔法吗?”辛敢当问道。 “我哪里知道。地精不会魔法,我们只会赚钱。”哈姆老大耸了耸肩膀,“不过我们每次进秘藏都需要一些必要的装备,必须保证自己身上绝对的洁净,任何一点污秽不堪的东西,都会引发玄水球的报复。传说玄水球爆炸的时候,球中所有玄水都会瞬间结冰,将入侵球内的敌人挤成肉饼……” “你这么说我就发现奇怪的地方了,这里的温度这么低,早过了冰点了吧?为什么这些水都不结冰呢?”辛敢当奇怪地问。 “所以说这里都是玄水嘛,真是玄之又玄啊。”哈姆老大感慨地说。 听到他的绝妙解释辛敢当也只好拜服于心,不再多问。哈姆老大将一批雪白色带有兜帽的风衣依次发给众人,并在上面画上了一些只有地精才明白的怪异符号。接着他自己也穿上了一件白风衣,把兜帽牢牢罩在头上,朝众人打了个手势,让大家照做。 第四十三章 炼金秘藏中的鬼王 (二) 所有人都不得不将兜帽紧紧扣在头上,不敢让周身有一点脏东西露在外面,一群人仿佛一群笨拙的北极熊,在哈姆老大的带领下,沿着水塘中的浮石,走进了玄水球的水帘。 穿过朦胧梦幻的浮水帘栊,进入到玄水球的核心,哈姆老大突如其来的惊叫了一声,身子朝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事?”辛敢当和大河明裳双上抢到他身边抬头望去。 玄水球的正中间堆满了古旧典雅的硬皮书籍和羊皮纸张,从左到右足足堆了十五六摞,最高的一摞足足有两人多高。令人惊异的是,在这一对典籍之中,孤独地坐着一个巨大的身影,身上披着和众人一样的白色风衣,头上罩着巨大的兜帽,仿佛是一座高高堆起的雪堆。 “鬼王殿下,你怎么来了?”哈姆老大差异地尖声叫道,“天啊,你那里搞到的这件白风衣,还有,你身上的符咒,你怎么学会的?” “……”鬼王转过身来,看了哈姆老大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知道,只是一种天生的印记,似乎我从来就知道该如何走进这座玄水球宫。” “哇,你连玄水球宫都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哈姆老大一脸的惊讶,好奇地问道。 “不要扯这些闲事,哈姆,我来是跟你说件大事,嗯?”鬼王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哈姆和辛敢当一行人等,一脸的奇怪,“哈姆,你什么时候和人族混在一起了?” “哎,他们是今天拯救了我们地精的英雄。我带他们来看看炼金术士的秘藏,作为回报。”哈姆老大说道。 “难道你希望这些人也去寻找黄金龙?”鬼王狞恶地说。 “你这么关心干什么,反正黄金龙的线索你已经卖给了那个美人儿了。”哈姆老大说道。 “呃,也对。”鬼王今天似乎神思格外昏沉,思路也显得不太清楚,“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来是通知你,蜥蜴族的族长们已经开始做战争动员,他们准备发动对地精部落的战争。你们这些地精,还是尽快逃亡吧。” “什么?”哈姆老大瞪圆了眼睛,“鬼王,亏你我还是生意场上的好搭档,你这不是翻脸不认人吗?你忘了几千年前,要不是我们地精和你鬼王的蜥兵联手,我们能打得过赤血诚吗?我们和蜥蜴族可是有联盟契约的!” “所有蜥兵都想打仗,他们认为我已经获得了不死鸟印的秘密,应该在星雨泽建立一个伟大的帝国,并将蜥蜴族作为一等种族,而且我应该发动一场对佣兵国中央行省的战争,抢夺星雨泽东北的平原和山地,扩展帝国的版图……”鬼王郁闷地说。 “我靠,你不是他们的头吗?怎么让你手下人教你怎么做事啊?”哈姆老大勃然大怒。 第四十三章 炼金秘藏中的鬼王 (三) “蜥蜴族是个恃强凌弱的族群,作为他们的首领,你必须显得足够强大足够笃定,有足够的威严。之前我为了执行一万年的守望契约,征服了蜥蜴族,联合了你们地精,打败了赤血诚……不能算打败吧,打平,无论如何,我保卫了星雨泽。我目的明确,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蜥蜴人对我五体投地的崇拜。现在我的契约已经解除,黄金龙的秘密也被我换来了不死鸟印的玄机。一切都显示着我应该开始建国,称帝,一统天下的旅程了。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必须这么做,否则蜥蜴族人就能看出我的迷茫,这是软弱的标志。一旦他们发现了我的软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群起而攻,把我撕成碎片。”鬼王沉声道。 “喂,大块头,你这么强,跟他们打啊,又不是打不过?”真猛听到这里忍不住替鬼王郁闷,开口问道。 “滚一边儿去,小屁孩懂个球。这么没意义的架有什么可打的。我鬼王可是要做大事的,我这么强大,应该做更加有意义的大事!”鬼王挺起胸膛神气地说。 “但是我看你也不想建国,称帝,一统天下,这些没有意义吗?”辛敢当忍不住问道。 “这听起来活儿太多了。而且,称帝建国我也不是没见过,一万年来我看的多了,也没什么意思。”鬼王没精打采地说。 “你想干一些你认为有意义的事,但是你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在哪里。所以你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辛敢当恍然大悟,用力一拍手。 “嗯……嗯——!你说的比较在理,的确是这么回事,原来我最大的困惑就是我的来历,可惜啊……”鬼王站起身,搓了搓手掌,满心遗憾。 “是啊,你真应该和火舞王交换不朽城的秘密。”大河明裳接口道。 鬼王看了大河明裳一眼,叹了一口气:“哼,当时蜥蜴族人都在场,我不得不选择看起来比较强势的标价,否则就会让他们看出我的弱点。” “那现在怎么办?”哈姆老大急道,“你还是要率领蜥兵打我们吗?” 鬼王瞪圆了眼睛:“那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 “你可以跑嘛。”辛敢当举手吸引过鬼王的主意,“你跑了,蜥兵没有首领,自然就散了。” “岂止散了,我看他们为了争新首领肯定要窝里斗。”鬼王嘿嘿一笑,满脸的幸灾乐祸,但是转念一想,又是一阵郁闷,“我这辈子都没有出过星雨泽,根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我能跑到哪儿去。” “跟我们回佣兵国吧,我们可以把你藏在我们公会里面,保管谁也找不到你。”辛敢当热心地说。 第四十三章 炼金秘藏中的鬼王 (四) “喂……”辛冠军胆战心惊地凑到辛敢当身边小声说,“你确定吗?他这么大个,有住的地方吗?这饭量也是问题啊。会长喂咱们两个都困难了。” “没关系,没关系!”真猛一把拉开辛冠军,来到辛敢当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这一次探险结束,我立刻会再送钱到千大哥的公会作为这次的佣兵报酬,肯定能让鬼王在公会里住得舒舒服服的。” “放心,我会让黑市里的朋友帮你们物色几间够大的房子,鬼王殿下,不如你就跟着我的英雄们去佣兵国吧。”哈姆老大一脸谄笑,恨不得立刻把这个阎王送走。 鬼王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这样也好,去佣兵国,说不定能找到不朽城的线索。” “太好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人人喜笑颜开。 哈姆老大推开鬼王的身子,从炼金术士堆积如山的典籍中取出一个青铜打造的沉重箱子,将它推到辛敢当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就是这个了……” “这是……”辛敢当挠着头问道。 “这里面装的是炼金术士记载黄金龙起源的文件资料,还有金钥匙的制造方法。”哈姆老大说道。 “金钥匙?开什么的?”辛敢当纳闷地问道。 “开这个的。”哈姆老大走到玄水球靠近内壁的一处角落,用脚踢开两摞高高堆积的书籍,露出一扇黄金制造呈百合花型的奇异暗门。暗门嵌在一片略微凹陷的水帘之中,和玄水球融为一体,没有人能看清门后的奥秘。 “黄金门。这是我的叫法,相信也是今后世人对它的称呼。这扇门直通炼金术士的秘密实验室,但是从古至今,没有任何地精能从典籍中研究出开门的方法。当然,也是因为我们大多看不懂炼金术士自己的文字。但是我的先辈们曾经提及了金钥匙的制造方法,就在青铜箱子中的典籍里。这就看你们的运气了。”哈姆老大感慨地说道。 “你以为我们能够通过解开黄金门的秘密来改变地精的气运?”辛敢当问道。 “这是我的希望。你看我们地精,有自己的文明,有自己的智慧,却没有一个足以建国的契机,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完成这个宏愿。”哈姆老大恳切地说。 “哧,所有人都想建国,都不嫌累啊。”一旁的鬼王忍不住哼哧了一声。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因为我自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辛敢当说道。 “我明白,也许我们的命运会在未来某一点连接在一起。”哈姆老大笑眯眯地说。 “喂,眼神不对了眼神不对了!弟,你可要小心。”辛冠军盯着哈姆老大胆战心惊地在辛敢当耳边小声说。 “好啦,现在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地精出资修建的魔法传送阵了。虽然没有从地府到星河渡的魔法阵那么惹眼,但也是绝顶魔法与至高地精工艺的结晶,嘿嘿嘿。”哈姆老大得意地浪笑起来。 第四十三章 探险归来 (一) 辛敢当、辛冠军和真猛三人组出去执行任务刚刚过去几天,各种负面的消息就开始在甲子城传播起来。首先是真虹公会的会长出差回来不见了两位小祖宗,大为震怒,派了一帮佣兵跑到翡翠龙公会去查明真相,一时间搞得满城风雨。接着米迦勒氏族在佣兵国开设的佣兵组织——光武会跑到真虹公会去找米迦勒家小公主,两个公会顿时闹得鸡飞狗跳。到最后三个公会会长,也就是真猛三人组各自的家长莅临默默无闻的新蓝山公会,向蓝山潼逼问他麾下佣兵的下落。 这时正是鬼眠镇蛮兵作乱的消息开始传入甲子城中的时候,蓝山潼本来已经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见到这三大公会的话事人,几乎吓昏了过去。 幸运的是,这些大公会的首脑毕竟是有见识的大人物,并没有为难蓝山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他们只是留下了联络的方式,嘱咐蓝山潼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刻用他们留下的信鸽发出通知。尽管如此,蓝山潼仍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虽然说真猛三人组擅自出去执行死亡任务并不是新蓝山公会的过错,但辛敢当和辛冠军毕竟是随行保护的佣兵,如果三个小祖宗出了什么篓子,以后新蓝山公会在甲子城就不必再混下去了。 刚刚送走三大公会的首脑,蓝山潼就收到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星雨泽蛮族大举起义,一把火烧了天霜镇,天霜镇守军,翡翠龙公会、不知火公会和众王之王公会损兵折将,其中包括很多甲子城著名的金牌佣兵。这些佣兵高手的殒命,令蓝山潼对辛敢当和辛冠军失去了信心。虽然他知道这两兄弟曾经在赤潮作战中和天空竞技场上有过出色表现。但是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佣兵,在这样刀光剑影的环境里,他们就算能够逃得性命,真猛三人组恐怕也够呛。 整整一天一夜,蓝山潼没心思干别的事情,只是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求神拜佛,祈求着真猛三人组的平安无事。到了这天早上,他揽镜自观,发现自己看起来老了十几岁,不禁一阵悲叹。 就在这时,公会的大门吱扭一声打开,辛敢当、辛冠军和一个体形高大,身披黑风衣,头戴低沿兜帽的陌生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辛……我是说,千人斩,美郎君,你们可回来啦!”蓝山潼从椅子上嗖地窜起来,仿佛一只猴子一般跳过办公桌,冲到二人面前,“那三个小祖宗呢?那个大河明裳呢?他们都死了?情况有多糟?快跟我说!我们是不是要收拾包裹准备跑路了?” “没事儿,他们都没事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辛敢当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帮他冷静下来,“他们各自回家报到,大河明裳回到真虹公会述职,一切都安然无恙。” 第四十三章 探险归来 (二)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蓝山潼浑身发软地转回身,双手按住自己的办公桌,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枉我这一天一夜求神拜佛,祈求老天保佑这三个小祖宗不要有个三长两短。” “……嗯?会长,你怎么没给我们祈福?”辛冠军不满地问道。 蓝山潼愣了一下,连忙满脸带笑转回身来,用力拍着辛冠军的肩膀:“啊哈哈,你们兄弟两个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们会有危险。” “哧。”辛冠军抱臂在胸,对他嗤之以鼻。 “会长,这才几天不见,你长白头发了?”辛敢当看了看蓝山潼的脑袋,惊讶地问。 “唉,你们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去的。真虹公会和光武会的老大全都到过这里,逼问你们的下落,现在估计两大公会所有骨干都出去找你们了。幸好我应对自如,对你们充满信心,让他们打消了顾虑,否则我们这间公会都要被人拆了。”蓝山潼一旦安下心来,顿时开始满嘴胡吹,“对了,赶快告诉我你们在星雨泽的历险,有任何收获吗?” “一言难尽啊,会长,不过我们带回了一些好东西。”辛敢当朝辛冠军使了个眼色。 辛冠军沉重地吐了口气,从背上取出自己的十一包,从包里捞出一个硕大的青铜箱子,双手抱起来,用力放到蓝山潼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嘶……很古老的文物啊。”蓝山潼一看到这古色古香的青铜箱子顿时感到了这件古物的不寻常,整个人倚到青铜箱子近前,仔细摸索着上面雕刻的花纹。 “这是炼金术士珍藏的典籍,里面有关于黄金龙由来的资料。”辛敢当老老实实地说。 “靠,弟,你就这么告诉他了?”辛冠军用力打了他一下,急道。 “会长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辛敢当耸了耸肩膀。 “当然当然!”蓝山潼兴奋得几乎昏了过去,“我的天啊,炼金术士的典籍,你们知道这东西在黑市上的标价吗?四十万火焰金,四十万啊。我们发财了,发财了!” “呃,会长,我答应过地精老板哈姆老大,我会帮他们查找出炼金术士的秘密,也许会改变地精一族的气运。这箱东西不能卖给别人。”辛敢当连忙拦住了蓝山潼的话头。 “阿?你要自己研究啊。这,你不是专家,也不是魔法师,这研究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必须聘请一些古文专家和魔法学徒来破解炼金古文字密码,这是非常艰深的研究项目。花费绝对低不了。”蓝山潼连连摇头。 “会长,请原谅我的任性,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保住这个秘密,研究的事项我自己会跟进的。”辛敢当诚恳地说。 “唉,”蓝山潼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怎么能拒绝我第一爱将的要求。算啦,这箱子就放到我办公室吧。” “第一爱将,哼,我就知道我永远是老二。”辛冠军听到蓝山潼的感叹,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第四十三章 探险归来 (三) “会长,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介绍一个人,你请过来。”辛敢当朝身后一招手。那个穿着黑风衣的陌生人迈开大步,一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寂静的办公室里发出一声地震一般的轰鸣。 “呃,他,他是哪位?”蓝山潼身子往后一仰,小心地问道。 “这位就是在星雨泽中看守黄金龙线索长达一万年的勇士,蜥蜴族人的旧日首领,现在离开星雨泽寻找新生活的鬼王。”辛敢当不厌其烦地介绍道。 “鬼,鬼王?!那个,那个连续打败几十个佣兵团的黄金龙看守?几千年前和赤血诚血战的蛮族首领,有着残杀大魔王,骷髅召唤师之称的鬼王?”蓝山潼宛如连珠炮一般说出了鬼王在佣兵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名号。 “哼,小娃子懂得不少。”鬼王哼了一声,一把拉下兜帽,露出自己狰狞的魔鬼面孔,朝蓝山潼咧嘴一笑。 “阿嗷——哦!”蓝山潼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整个人宛如面条一般顺着办公桌滑倒在地。 “哧,我实在搞不懂你们天河谷人,你们怎么能把这么弱的家伙当成头领呢?”鬼王看着摊成一团烂泥的蓝山潼,不屑地说。 “呃,”辛敢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堆起笑脸用力一拍鬼王的胳膊肘,“无论如何,好消息是今晚你可以睡他的床。” 蓝山潼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鬼王已经霸占了他那张新蓝山公会最好的床,呼呼大睡。他揉了揉眼睛,朝四周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辛敢当的床上。而辛家两兄弟正聚在隔壁辛冠军的房间小声议论。 “哥,哈姆老大的传送魔法阵只能从地精迷宫传送到甲子城奇货集,距离比起从这里传到地府可近多了,而且这个魔法阵是请魔法师帮助搭建的,这个魔法师听说已经病死了。”这是辛敢当的声音。他所说的奇货集正是甲子城南著名的黑货市场,传说地精部落在哪里开有不少暗店,专门贩卖魔法道具。 “但是他至少懂得搭建传送魔法阵的地精工艺,这至少成功了一半。现在咱们就剩下找一个法力强劲的魔法师,还有就是……我们还忘了什么?”辛冠军兴奋的声音传入蓝山潼的耳际,让他心中一跳:他们要走了吗? “还有就是我们必须自己筹足搭建魔法阵的魔法道具。哈姆老大说这个魔法阵的规模不小,我特意问过,搭建的费用至少是一百五十万火焰金以上。”辛敢当小声说道。 “一百五十万?靠,没天理了,魔法物品怎么都这么贵啊。”辛冠军大急,“这不是没指望回去接我家里人了吗?” “哥你别着急,往好处想,至少现在咱们知道只要有钱有人,我们绝对能造起传送魔法阵,这比当初没钱没人没机缘强多了。有了哈姆老大,我们至少有了搭造的技术。”辛敢当劝道。 “你这么说,我就好过点,不过一百五十万火焰金啊,简直要了亲命……”辛冠军颤声道,“这样的话,我们一定要动动黄金龙的主意了。赶快找人研究炼金术士的典籍吧,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 “所以我们需要会长的人脉关系,如果他能帮我们找到合适的魔法学徒……”辛敢当小声说道。 第四十三章 探险归来 (四) “啊哈哈哈,看来他们还是需要我的帮忙。”蓝山潼听到这里一阵安心,连忙从床上爬起身。 辛敢当和辛冠军听到动静,立刻从隔壁走了进来,来到他的身边,齐声问道:“会长,感觉好点没有?” “嗯嗯,好多了。”蓝山潼得意地摇头晃脑,“这么说你们非常需要找一个魔法学徒?” “会长,刚才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辛敢当问道。 “嗯,你们想要搭建魔法阵回地府嘛,我理解的。但是魔法阵的搭建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你们想想啊,普通的魔法师怎么可能会这种终极的气魔法呢?最终的搭建者必须是气魔法系的魔法教习。”蓝山潼尖锐地指出魔法阵搭建的最艰难之处。 “这……”辛敢当和辛冠军互望一眼,都感到了使命的艰难,不禁一脸沮丧。 “不过,别丧气,佣兵国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只要我们新蓝山公会在这里打出一片天地,自然有魔法强力的佣兵加入我们的行列。到时候,你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想干什么都成。所以,现在你们最近的目标就是努力工作,把新蓝山公会建设成佣兵国第一的佣兵公会,嘿嘿嘿。”蓝山潼心怀叵测地诱导道。 “所以我们才想找一个魔法学徒,先研究一下炼金术士的典籍,从里面找出金钥匙的制造方法,打开黄金门,进入炼金术士实验室,找出黄金龙的潜在线索。”辛敢当说道。 “黄金龙的线索……我一直以为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东西,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拿到了炼金秘藏,这就完全不同了。我会帮你们留心。但是我想提醒你们一点,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如果贸然请一个魔法学徒来研究炼金术士之谜,第一,他不一定会老老实实将研究成果和你们分享,第二,他不一定会为这个秘密守口如瓶,这样你们的秘藏就会惹来各方势力的觊觎,到最后恐怕得不偿失,第三,即使他是信得过的人,也必须精通炼金古文字,否则你们还要找一个历史学家……”蓝山潼拼命地掰着手指头,把请人研究的种种顾虑全都摆了出来,听得二人头大如斗。 “哎呀,天河谷的事情真是麻烦,我想念地府啊。”辛冠军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会长,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必须继续执行佣兵任务,暗中寻找符合条件又信得过的伙伴,让他们作为合伙人加入我们寻找黄金龙的团队?”辛敢当脑中灵光一现,开口问道。 “呃,这……”蓝山潼只是希望在二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深谋远虑的一面,具体的计划他自己都没仔细想过,如今听辛敢当这么一说,他顿时有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这小子比我更适合做领袖阿。 “对,对!”他心念电转,虚张声势地直起了脖子,“我就是这意思,千言万语一句话,你们不要太好高骛远,还是把精力集中在本职工作上,做一个优秀的佣兵。信得过的伙伴就会自己送上门。”他说完这句话,看到二人连连点头,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一个疑问又从心底升起:“对了,那个……鬼王,他会在这里住多久?” “我想他可能会住很久。”辛敢当说到这里忽然异想天开地说,“会长,其实你可以让他也做佣兵吗?也许他对于做佣兵会感兴趣!” “就他?”蓝山潼失笑道,“他这面相,这身材一出去不把人都吓死……”他说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等等,如果他愿意出去做佣兵,也许我可以找人为他打造一套足够把他全身遮住的板甲。然后再给他起一个特别的名字,嘿嘿,这个想法不错。” “这么说,我们又有一个同伴了?”辛敢当兴奋地问道。 “别那么兴奋,那可是……鬼王!”辛冠军悲观地摇了摇头。 第四十四章 新任务 (一) 自从辛敢当一行人从星雨泽回来,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这十天里,鬼王一直霸占着蓝山潼的大床呼呼大睡。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个家伙因为看守炼金术士水晶瓶,已经有一万年没有安心睡过觉,现在他没有了契约,也抛弃了蜥蜴族首领的头衔,浑身轻松,第一件事自然是美美睡一觉,至于他什么时候能睡醒,大概只有老天知道。蓝山潼因为麾下的佣兵成功护送真猛三人组回到佣兵国,从真虹公会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酬金,再加上黄铜佣兵任务两千四百龙元的薪水,斩获着实丰厚。他将钱的六成分给辛敢当两兄弟,拿着四成的酬金开始筹划自己公会的佣兵任务。这是新蓝山公会建会以来第一次发放属于公会自己的任务,这让蓝山潼异常兴奋。他的情绪带动了辛敢当和辛冠军,三个人都激动于自己所属公会的蓬勃发展。 这一天蓝山潼从甲子城内环城回来,手里攥着几张告示,一脸的沮丧。 一直在公会办公室等消息的辛敢当和辛冠军连忙来到他的身边。辛敢当急切地问:“会长,怎么样?任务执照拿下来了吗?” “拿是拿下来了,但是……唉”蓝山潼脸青唇白地挨着办公桌坐下,“该死的刺瀛。他把任务执照的按押金金额提高了百分之两百,年资不够五百年的公会尽受荼毒。我们不但要交三千龙元的按押金,每个任务的佣金还要被王朝提成百分之三十。” “什么?靠,这不是抢钱吗?太他妈的狠了。”辛冠军掰着指头稍微一算,顿时怒发冲冠。 “你以为这就算狠了?显然你太不了解刺瀛了。”蓝山潼连连摇头,“这家伙不但要算计年资不到五百年的公会,那些建会五百年以上,有不死鸟印祝福的公会他也要算计。你们大概也听到风声了吧?知道为什么刺权带着三大公会在鬼眠镇和蛮族火拼吗?他们是要寻找不死鸟之印!一旦刺瀛有了不死鸟之印,你们就等着吧,税赋一定会提高百分之两百。这一下,一年里就会给刺瀛带来超过七亿龙元的收入,一旦他发展起自己那几个皇家佣兵团,哼,整个天河谷都不会有别家的佣兵公会了。” “什么?他这是要垄断整个天河谷的佣兵市场啊!”辛敢当大惊失色。 “这样翡翠龙和不知火还敢和他合作寻找不死鸟之印,这不是赶着找死吗?”辛冠军连连摇头。 “显然是两家公会都已经被刺瀛收买。有人就是贱啊,人家越强横就越要去依附,也不想想刺瀛一朝得势,肯定把他们一脚踢开,要我是这两个公会的会长,肯定和他拼了!”蓝山潼豪迈地大手一挥,气势汹汹地说。 “你还挺能吹的。”辛冠军失笑道。 “那怎么办,会长?公会里的资金一下子没了三千龙元,已经没有一分钱来发布任务了。就算领来了任务执照也没用啊。”辛敢当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我们只是没办法组建自己的探险团而已。我们还是可以做一些官方派下来的悬红任务。我这里有几个比较适合咱们做的,你们看看。”蓝山潼将几张告示交给辛敢当。 辛冠军凑到辛敢当身边扫了几眼,突然抽出一张来丢给蓝山潼:“就这个了,我们就去找他的晦气。” 第四十四章 新任务 (二) 蓝山潼和辛敢当捡起桌上的告示,凑在一起定睛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悬红缉拿雄姬万无一。罪行:伪装妙龄少女骗取大户千金信任,偷盗金珠玉器三千余件,造成数位名门闺秀羞愤自杀,穷凶极恶,其罪当诛。猎得人头,赏银一万,猎得活人,赏银五万。” “果然不愧叫作万无一啊,这样的家伙也算是万中无一了。”辛敢当看得连连摇头。 “伪装少女骗人清白,这还算是人吗?简直是衣冠禽兽!要杀就杀这种人。”辛冠军气得呼哧带喘。 “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正义了?”辛敢当纳闷地问道。 “那几个羞愤自杀的名门闺秀里面说不定就有我辛冠军未来的老婆,当然不能饶过这个家伙。”辛冠军瞪圆了眼睛。 “呃!”辛敢当和蓝山潼都被他的话噎得一愣。 “这人是个盗贼,蹑足潜踪的功夫很好,据说幻术十分了得。你们要去的话,千万小心,一定要一击而中,不要给他开口说话的时间。一但他开口说话,你们想要抓住他就太迟了。”蓝山潼嘱咐道。 “会长放心吧。一个盗贼我们还是能对付的。”辛敢当信心百倍地说。 “那我这就把任务发出去,雪芙明天就回来了,再找三个佣兵,我们就可以组成一个六人佣兵团出发了。”蓝山潼笑着说。 “不用了吧?我们两个就能搞定了。”辛冠军不耐烦地说。 “这是先王大河陵定下来的佣兵法,每一次出任务,佣兵必须组成至少六人的团队,否则就是违规。这也是减少佣兵死亡率的法规,阻止一些好勇斗狠的恶徒把乱逞英雄的歪风带入佣兵国。我个人还是赞成的,你们两个家伙也该学学团队合作,别整天想着一个人打败整个世界。”蓝山潼道。 “什么和什么嘛!”辛冠军不屑地说。 但是辛敢当却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一个人打败世界毕竟是不可能……” 第二天一清早蓝山潼就拉辛敢当和辛冠军起床,将公会大厅打扫干净,然后把一块古色古香的花梨木告示栏搬到公会大厅正堂一进门的显眼处放好。蓝山潼将他从官府拿来的悬红告示一个接一个地贴到告示栏上,在每个告示下方分别标明了任务的时效和空缺。接下来他拿起一大叠宣传单走出公会大门,叫来一帮佣兵国街上游荡的小乞丐,每人给了一叠,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龙元,嘱咐了一番。这帮小孩顿时欢叫着挥舞宣传单朝着甲子城各个方向飞奔而去。 “老大,你找了不少小弟嘛,干啥的?”辛冠军用力一拍蓝山潼的肩膀,好奇地问。 蓝山潼被他拍的一个趔趄,咧嘴苦笑道:“新蓝山公会第一次发任务,甲子城根本没什么人知道,这些小乞丐手里拿的是我写的宣传单,他们是去帮我揽生意的,给,我这还有一份原稿。”说罢他将一张纸塞到辛冠军的手里。 第四十四章 新任务 (三) 辛敢当凑到辛冠军身边凝目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新蓝山公会首发悬红任务,四六分成,赏金丰厚,机会难得,诚邀各地英雄豪杰共襄盛举。新蓝山公会实力雄厚,高手佣兵争相加盟,现有金牌佣兵千人斩,美郎君,女魔王三人,威震甲子城。有意者请至甲子城外环礼拜街2号联络事务。 “嘿嘿,写的还真不含糊,看,弟,还有咱们的名字嘞。”辛冠军美滋滋地看着。 “嗯……金牌佣兵,会长,你这样写行吗?我们可还是贝级佣兵呢。”辛敢当不确定地问道。 “没问题。金牌佣兵又不是职衔,只是个称谓。我看好你们,不用两年你们肯定能熬成翡翠佣兵。”蓝山潼手一摆,豪迈地说。 “有眼光!”辛冠军连连点头,自我感觉良好。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公会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冲进门来,一把将蓝山潼高高抱起来,连蹦带跳,娇声欢叫:“会长,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么快就自己发派任务了,再过几年,新蓝山一定会称霸甲子城,万岁万岁,啦啦啦啦!” 进门的人浑身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带着富有野泽特色的白毡帽,帽子上挂着两根雪狐尾。她的背上背着一张银弓,腰里系着一壶白羽大头重箭,光看装束,绝对称得上英气勃勃。但是她的长相却彻底破坏了她服饰的感染力。她浑身长满了白花花的肥肉,身材五大三粗,两只膀子宛如两条白肉肠在空中翻滚,两条大腿令人无法控制地想起了象腿,她的腰间被浑圆的赘肉撑得鼓囊囊的,仿佛一个巨大的面包圈。她一进入公会大厅,顿时让人感到天地忽然间狭小了,这种令人压抑的紧迫感甚至连高大魁梧的鬼王都无法做到。 辛敢当和辛冠军下意识地贴主墙壁,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个一身银甲的胖姑娘仿佛拧毛巾一般将蓝山潼在空中到处乱甩,接着扛到肩膀上来回地扭动。 “她是……她是在用他搓澡吗?”辛敢当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喃喃说道。 “像!我靠……她该不会是……不!”辛冠军连忙默默念颂着,“她不是雪芙,她不是雪芙,她不是雪芙,她不是雪芙!”这些天来,他对于新蓝山公会这个素为谋面的女佣兵早已经梦魂萦绕,一直在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女战士,如今看到这么一个白胖姑娘,顿时感到一阵幻灭,开始拒绝相信眼前的现实。 这位胖姑娘又将蓝山潼抱了好久,才终于将他放到地上。蓝山潼被她折腾的脸青唇白,踉踉跄跄扶住自己的办公桌,半晌才终于喘过气来,强笑道:“来来各位,我来介绍介绍,这位女士就是我们新蓝山公会的王牌女魔王雪芙,她是铸铁佣兵,野泽和人族的混血儿,擅长弓箭和驯兽,也是天生的变形师。” “我去,她真的是雪芙,我来新蓝山真是一个错误啊!”辛冠军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不禁万念俱空。 第四十五章 新伙伴 (一) “我再来介绍一下咱们的新成员,冷面妖罗千人斩,还有人见人爱美郎君,他们刚刚开始佣兵生涯,只是贝级佣兵,千人斩擅长弓箭和搏击,美郎君力大无穷,精通铁匠技艺。”蓝山潼一指辛敢当和辛冠军,继续介绍。 “你好,雪芙,你我都会弓箭,有机会切磋一下。”辛敢当随和地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雪芙敷衍地对他招招手,却将整个注意力集中在了辛冠军身上,“你叫美郎君?” “我去,不是看上我了吧?”辛冠军在心底默默祈祷,“别看上我,别看上我,别看上我!” “哎呀,果然名不虚传,样子真是人见人爱,会长,你打哪儿请来这么英俊的小伙子,真是合我眼缘,我请求和他一起出任务!”雪芙一把抓住辛冠军的手用力地摇晃,一脸花痴的模样。 “我去,真的看上我了,我真是红颜薄命啊!”辛冠军双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好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里正好有一个佣兵任务,是去杀雄姬万无一的,你要一起去吗?”蓝山潼完全不去体会辛冠军的痛苦,直接将这个任务塞到了雪芙手里。 “不要啊,会长!”辛冠军拼命想要将手从雪芙手里抽出来,却不见成功,此刻听到蓝山潼的话,连想死的心都有。 “好啊,反正这一次任务干得我好生郁闷,正好再出一个任务换换心情。”雪芙兴奋地说。 “怎么了?剿灭苍岭的盗贼团可是两百人前往的大任务,你还觉得没意思?”蓝山潼好奇地问道。 “唉,什么呀,我明明是射手,他们偏偏把我派上去诱敌,不但害得我差点万箭穿心,而且一个人头都没抢到,全被那些喜欢放冷箭的佣兵抢走了。忙了整整两个月,才得了这点分红。”雪芙放开辛冠军的手掌,将一袋龙元递给蓝山潼。 蓝山潼拿过钱袋数了数,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多个龙元,心情不禁一阵沉重:“现在的佣兵不比以前了。当年大河陵执政的时候,所有佣兵一视同仁,无论大公会小公会,只要去执行任务,身份都是均等的。现在大公会欺行霸市,小公会忍气吞声,世风日下啊。” “会长你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就奇怪了,大河陛下才去世了几年,世风怎么就败坏成这个样子了?”雪芙气鼓鼓地抱起臂膀,她的这个姿势让冷眼旁观的辛敢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大白蘑菇。 “算了,这些钱都是你卖命得来的,我就不收你的四成分红了。”蓝山潼将钱袋丢还给雪芙,转身坐回自己的会长椅上,“现在我们已经有三个佣兵,只需要再招募三个,你们今天就可以启程。我已经从风媒行会里搞来了一些雄姬万无一的资料,你们趁这个空闲时间好好看看,了解一下他的背景。这个任务只要完成,我们可以有一阵子逍遥快活了。” 第四十五章 新伙伴 (二) “要看资料?”辛冠军一听到这个坏消息立刻仰天大了个哈欠儿,扭过头去装做没听见,一转身躲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要去上厕所!”雪芙更是双耳一蒙,仿佛冲刺一般冲到了后堂。 只有辛敢当来到桌前,从桌面上珍而重之地拿起雄姬万无一的资料,一页一页贪婪地阅读起来。 “还是你靠得住啊。”蓝山潼深有感触,“虚心好学,不怕吃苦,干大事的人!这一次,你做佣兵队长吧。” “没问题!”辛敢当全神贯注地扫视着手中的资料,头也不抬地说。 “这些资料相当珍贵,我是用一千龙元赊来的,你可要好好研究,这一次能不能抓住雄姬,就看这资料准不准,还有你能不能把它吃透了。”蓝山潼说道。 辛敢当将资料看了一遍之后,又从头翻了一遍,从蓝山潼的办公桌上拿过一根鹅毛笔,在几页资料上做了一点标注,然后将资料卷成一卷收入怀中:“会长,请你放心,只要资料准确,我一定能抓住雄姬。” 就在这时,公会大厅的大门再次吱扭一声被推开。三个头戴白布,身穿素色皮甲的蚁族人鱼贯走进大厅。 “喂,喂,去去!”蓝山潼不耐烦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我们这里不聘佣人,你们到别家去吧。” “我们不是来当佣人的,我们是来做佣兵的。”领头的一个蚁族人将手中一张新蓝山公会的宣传单举起来晃了晃,尖声道。 “噢,蚁族佣兵,妙极了。你们当我这儿是开善堂?没人想要蚁族佣兵,短胳膊短腿,不会打仗只会添乱,去去去!”蓝山潼仿佛赶苍蝇一般想要把他们赶走。 “会长,既然我是这次佣兵团的队长,让我来决定吧。”辛敢当连忙挡住蓝山潼尖酸的言辞。 “好吧。”蓝山潼凑到辛敢当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心软,但如果你这一次带上他们这几个拖油瓶,他们尝到了甜头可是会天天来烦你,要知道,长贫难顾啊。”说完这番话,他摇摇头缩回了会长椅,开始翻阅手头的文书。 辛敢当沉沉地叹了口气,弯下腰看了看这个领头的蚁族人,注意到他胸前和自己一样的贝级徽章,遂温颜问道:“请问,你们是刚开始做佣兵吗?” “是。”那个领头的蚁族人用力点点头,“但是我们曾经在大元帅依兰德。蓝脊山手下进行过战士训练,蚁族著名诗人迈克。星坑也曾经教过我们搏击术。” “噢?你们是诗人门徒,会游吟歌曲吗?”辛敢当一听到诗人的话题,立刻来了兴趣。 “没有学……我们是云上国著名世家金杰家的仆人,没有行游天下的资格,所以无法学习诗人的诗歌。”领头的蚁族人遗憾地摇了摇头。 “哦,那太遗憾了。”辛敢当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是世家仆人,为什么忽然想到要来当佣兵?” “我们随同金杰家的大小姐到佣兵国著名世家白草家做客,却没想到百草家遭到了雄姬的袭击。大小姐见义勇为,想要擒拿雄姬,却被她的毒刃所伤,香消玉殒……”那个蚁族人说到这里,一双眼睛已经浸满了泪水。 第四十五章 新伙伴 (三) “金杰家?金杰,难道是露西。金杰的金杰?”辛敢当反复思索着金杰这个名字,忽然心中深深一颤,失声问道。 “露西。金杰?先生你也知道这个名字?她是比大小姐大一岁的姐姐,当年在捕捉赤潮乱党的时候不幸牺牲。大元首哥纳。克里默亲自在她的葬礼上献上花圈。她和大小姐是金杰家对待蚁族人最好的人。现在她们都死了。我们杀不了当初作乱的赤潮叛军,但是我们一定要杀死雄姬为大小姐报仇!”那个领头的蚁族人涨红了脸说道。 “这也是你们头戴白巾的原因?”辛敢当问道。 “不杀了雄姬,我们绝不摘下致哀的白巾。”领头的蚁族人严肃地说。 “露西。金杰,露西。金杰,哦……”辛敢当按住自己的头,只感到一阵铭心刻骨的疼痛从心口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全身。 “先生,你没事吧?”几个蚁族人看到他的样子都感到一阵奇怪。 “不,不,没事,这么说,她的妹妹,我是说露西的妹妹也……也遭了不幸?那……金杰家,唉!”辛敢当全身发软地靠在蓝山潼的办公桌上,拼命压抑住身上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这是世间最残酷的悲剧,即使是我们蚁族人,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要控诉神明的不公。”领头的蚁族人惨然低声道。 辛敢当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些一脸悲伤的蚁族人,心中感到一丝感动:“你们特意申请了佣兵徽章,就为了给大小姐报仇?” “我们找了很多公会,但是没人愿意接受我们作为佣兵去完成这个任务。你们新蓝山公会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如果再找不到人手,我们会自己去寻找雄姬,哪怕经历千辛万苦,我们一定要杀死他。”领头的蚁族人奋力挥舞了一下他的小拳头。 “既然这样,你们就加入我的队伍。你们的名字是……”辛敢当拿起桌案上的鹅毛笔来到告示前,沉声问道。 “我叫多蒙。启明星,擅长标枪,在我左边的叫做多雷。启明星,擅长战斧,在我右边的是多龙。启明星,擅长盾剑,我们来自云上国启明星城。”领头的多蒙一丝不苟地将他们的名字和特长一一道来。 辛敢当龙飞凤舞地将他们三个名字写在告示的下面,再加上自己兄弟和雪芙的名号,将告示撕下来交给蓝山潼,朝他竖起大拇指。 “雪芙——!美郎君——!人齐了,出发!”蓝山潼站起身直着嗓子吼道。 第四十七章 宿命中的龙息森林 (一) 这一次出任务辛敢当没有像大河明裳那样的精良装备,没有四轮马车可以在四通八达的官路上驰骋。但是令他惊喜的是,身为野泽族的雪芙有着自己的一头坐骑,这头坐骑足够将他们六个人统统装下。 “她叫做粉红花,你们一定会喜欢上她的。”雪芙指着身边的巨兽笑着对众人说。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头已经成年的红象,十六季森林以南的太平原中活跃的特产大象,喜欢在红泥地中洗澡,将红泥涂满全身来抵抗蚊虫的叮咬和野地鼠的侵袭。普通红象的身高在两层楼左右,这只红象看上去更高一些,四肢的筋骨更加健壮,肌肉也相当发达,双耳不像普通红象一般耷拉着,而是宛如芭蕉扇一般竖起,气势汹汹,看起来面目狰狞,充满了威慑力,和她乖巧的名字完全相反。在这只母象宽阔的脊背上,竖排放着三排双座座位,加上最前排的骑手,足够坐下七个人。虽然雪芙和辛冠军身材异常健硕,但是减去多蒙等人省下的分量,还能多坐至少一个人。 “上象吧,队员们,我们向龙息森林出发。”辛敢当大声说道。 龙息森林是佣兵国版图内最大的一片森林。中央行省的东面,雪百合行省的东南部以及几乎整个入海龙行省都被这片人文历史氛围浓厚的森林覆盖。在这片森林里曾经有过一段魔龙族驻扎的历史。按照魔龙的天性,他们是被这片森林中隐藏的邪恶气息所吸引。之后在这里建立部落的黑水野泽族人和魔龙族起了冲突,也许双方都发现了这片邪恶气息所代表的意义,这往往和财宝与隐藏上古力量的遗迹有关。但无论是野泽人还是魔龙族人都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他们在林中展开了激烈战斗,最后龙息森林中的这一支黑水野泽人全军覆没。魔龙族从此霸占了整个森林,并将它命名为龙息森林。 第一代佣兵王赤血诚带领大军进入龙息森林的时候,这支魔龙族人已经奇迹般地消失了,连同他们守护的邪恶所在也消失了踪迹。赤血诚率领着佣兵团在林中巡视了整整一年,发现这片林莽重新变成了无主之地,于是他将龙息森林划为佣兵国的辖地,分别由中央行省、雪百合行省以及入海龙行省辖制。 但是魔龙族的传说并没有就此消失。一代又一代的探险者前仆后继地进入这片林莽的深处,希望能够寻找到当初魔龙们发誓保卫的东西,人们固执地认为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后来这片林莽成为了野泽流浪部落,各国盗贼团,云上国秘密魔法行会,失落天国异端组织,魔族部落聚集的地方。每个秘密组织都希望通过在龙息森林中的长期驻扎,慢慢寻找当年魔龙们的秘密。而这也开始了这些各国的重刑犯和佣兵国精英佣兵团的较量。历史学家们认为这为期长达数千年的较量从某种形式上促进了佣兵国兵力的强盛和国家财富的累积。这些重刑犯的赏格和他们储备的财宝令佣兵国蓬勃兴起,而与这些各国犯罪高手的斗智斗勇,也极大地提高了佣兵们的战斗素养。在这片生生不息的林莽中,流传着各种著名盗贼和著名佣兵的传说。有关于劫富济贫的侠盗屡次逃脱佣兵追杀的传奇。也有关于嫉恶如仇的佣兵英雄在这里惩恶锄奸的故事。 第四十七章 宿命中的龙息森林 (二) 从蓝山潼得到的风媒资料上显示,雄姬在偷盗了金银珠宝之后,会在第一时间到黑市销赃。他有很多身份神秘的下家,专门接收他偷盗得来的贼赃,并有强大的门路将珠宝分销到境外的黑市之中。之后他会携带赚得的金币逃入龙息森林躲避一段时间。资料上显示了几个佣兵团和雄姬的遭遇经历,所有的战斗都是在龙息森林中打响。雄姬似乎对于龙息森林有一种奇异的依恋,每当遇到致命的追杀他最终都会躲到这里。这一次他劫掠了白草家的珠宝,受到与白草关系紧密的翡翠龙公会佣兵的追杀,官方也出了高价赏格,几乎半个甲子城的佣兵都已经接下了这个通缉的任务。这么强大的追缉网,一定会将他驱赶到这片森林之中。至少……这是辛敢当的想法。 “二弟,我你就这么确定他会逃到这儿?其实甲子城靠近星雨泽,那里也是好去处,而且他南下醉星原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辛冠军狐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风媒资料上这么写的,他一旦受到追缉,一定会跑到龙息森林。我猜他一定是在这里长大的,对这里的环境比任何人都熟悉。一旦受到危险,下意识里就会想要跑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躲藏。”辛敢当分析道。 “你这么说的话还有些道理,嗯……就像我们……”辛冠军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了,其实他的心里是想说:自己遇到危险也会想回地府,这个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既然美郎君认为有道理,那就没错了,我们走吧,进龙息森林,抓住这个该死的雄姬回去,然后好好大吃一顿。”雪芙一边赶着粉红花向前行进,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巨大的夹肉白饼,吭哧吭哧地啃着。 一路从甲子城走到龙息森林,众人赶了五天五夜的路,一共投宿了三次,光是饮食上就花费了一百块龙元,买下的食物足有几十斤,雪芙一个人就消灭了一半,就这样她似乎才只吃了半饱,一路上一直在胡吃海塞。本来众人之中辛冠军的饭量已经让人乍舌,但如今看到雪芙的吃法,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雪芙吃饼的动作让所有人都了一种想要尽快抓住雄姬的紧迫感,不只是因为雄姬万无一所犯下的罪孽,也是因为她这样吃下去,众人就算最后抓到雄姬也要一路乞讨回家了。 进入龙息森林之后,辛敢当终于明白为什么雄姬一遇到危险就要躲藏到这里。这一片一望无际的绵绵林莽仿佛一张深绿色的巨大地毯,覆盖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上,将一切的线索和机缘都埋葬隐藏,给人一种与尘世彻底断绝的印象。在这片浓密的丛林中行进了片刻,辛敢当发现不但自己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连林外传来的喧嚣声都被一重又一重的树荫所阻隔,整个世界被彻底的寂静所笼罩。这种寂静,对于长年累月生长在丛林中的生物是一种保护,但是对于第一次进入林莽的外来人则是一种致命的危险。 辛敢当探身向前,在雪芙的肩膀上拍了拍,让粉红花停止了前进。 “队长,怎么不向前走了?”雪芙扭动着肥胖的脖子,艰难地转过头来问道。 “资料上曾经记述了六个佣兵团和雄姬的战斗。我在地图上画了一下各个作战地点的分布,发现所有的战斗都在贯穿龙息森林中心的林中草地分布,通往那里的路只有林间小路,粉红花太大走不过去,我们必须在这里开始步行。”辛敢当说道。 “林中草地?那可是射手伏击的最佳地点。”雪芙警惕地说。 “正是,根据多蒙形容的雄姬攻击特点,他似乎是个喜欢暗器和弓箭的盗贼。林中草地有一定的视野和开阔空间,适合他展开偷袭。而且,他熟悉林中环境,可以一直占领优势地点攻击。这也是为什么六个佣兵团被他一个人打得焦头烂额的原因。”辛敢当将手中资料上划出来的重点指给雪芙看。 第四十七章 宿命中的龙息森林 (三) “哎呀,看来这一次能不能抓住雄姬就看本娇娘弓箭对射的手段啦。”雪芙得意洋洋地说。 “你说自己是什么?”辛冠军叉着嗓子问道。 “本娇娘啊,我的美郎君!”雪芙飞了辛冠军一个媚眼,将他直接从粉红花背上送到了地下。 随着辛冠军的首先着地,其他人也依次从象背上跳了下来。雪芙轻轻拍了拍粉红花的耳朵,低声吩咐了几句。粉红花兴奋地卷起鼻子长啸了一声,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你就这样把它打发了?万一有人把它给抢了怎么办?”辛冠军从地上爬起来,担心地问道。 “哎呀,美郎君,这么关心本娇娘的财物吗?放心,粉红花可是通灵的红象,不是自己的主人它是不会屈服的。我只是让它自己在林子里玩一阵子,不会出什么事。”雪芙笑嘻嘻地揉着辛冠军的肩膀,亲昵地说,“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了,我让你和她好好亲近亲近,以后也把你认作主人。” “不不不不,这样不好,我有体臭,她不喜欢的!”辛冠军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摇手。 “怕什么,她最喜欢的就是泥里打滚,你和她一定会投缘。”雪芙不依不饶,笑眯眯地说。 “弟,弟!呆会儿看到雄姬,你让我第一个上!”辛冠军一把拉住尽量装做对此视而不见的辛敢当,万念俱灰地说。 辛敢当一行六人告别粉红花,沿着林间小道朝着龙息森林的深处挺进。走过深深浅浅的树阴,穿过起伏的山岭和丘陵,绕过吃人的池沼和长满毒草的荆棘丛,躲开在林中巡视的各个秘密组织驻地的哨兵,在连续跋涉了七天七夜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龙息森林的中心地带,也是雄姬和佣兵团交战的旧战区。 辛敢当掏出地图,反复查看地图上的战斗标记,终于在地图上的一个林中草地点了一下:“就在这里了。这片草地在六场战斗记录中都出现过,应该是雄姬最中意的伏击地点。” “等等,弟,你确定要带我们去那儿?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他可是伏击的老手,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杀我们不跟玩似的?”辛冠军胆战心惊地问道。 “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况且,我们也有三个射手。我和雪芙的弓箭,再加上多蒙的标枪,三对一,有胜算的。”辛敢当拍了拍辛冠军的肩膀安慰道。 “喂,你最好百分之百确定,我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辛冠军提醒道。 “阴沟里翻船?你说什么呢,美郎君?这可是大盗雄姬万无一,抓到他之后我们这几个有一半能活着就算走运啦。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场面,哪里是什么阴沟啦。”雪芙大大咧咧地说道。 “呃……”辛冠军和辛敢当都不敢接茬。他们当然不能告诉雪芙自己亲历过赤潮决战和天空赎罪竞技场的搏杀,有着从云上国首府星河渡一路杀出重围的经历。相对于这些史诗般的大战,击杀大盗雄姬万无一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几个人沿着林间小路又向前走了一日左右,终于来到了地图上标示出来的死亡地带——大战频发的林间草地。 第四十八章 斗箭 (一) 草地中似乎已经有了先行者,辛敢当带领队伍刚刚从树林中钻出来,就被一阵强烈的血腥味所吸引。 “所有人趴下!”辛敢当当机立断地低声道。跟在他身后的雪芙、辛冠军、多蒙、多雷,多龙连忙齐刷刷地趴倒在地。辛敢当看到众人都趴在了地上,心里松了口气,连忙手脚并用,匍匐前进了数米,拨开罩在头上的最后几枝树叶,朝前方的林中草地望去。 面前的草地上躺着七八具顶盔贯甲的重铠武士,刀枪剑戟散落了一地。他再往前爬了一两米,小心翼翼地凑到一位重铠武士的身边,朝他胸前摸了摸,摸到一块徽章,连忙一把揪下来凑到眼前观看:这是一枚白银佣兵徽章,徽章下面雕刻着这个重铠武士所属的公会:紫荆花公会。这是一间香水联邦开办的佣兵公会,无论是在佣兵国还是在香水联邦中都享有着崇高的威望。三千年前的赤潮战争中,紫荆花公会的甲士返回祖国加入了当时刚刚兴起的重步兵团,成为了赤潮战争中战果最辉煌的连队,他们取得的战功如此之光辉夺目,以至于在香水联邦中的人们特意将紫荆花作为政府发行银质货币上的图案。辛敢当虽然在佣兵国甲子城仅仅呆了不到三个月,但是这个公会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 “他们是谁?”雪芙尖细的声音在辛敢当背后响起。 “紫荆花的白银佣兵……”辛敢当随手将手中白银徽章朝后丢去。雪芙一把接住,放在手心上看了一眼,随即紧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是白银佣兵,是……是紫荆花的甲士?怎么死的?” 辛敢当紧张地抬起头来朝前方看了一眼,此刻的林间草地弥漫着浓密的雾气,前方的草地和林莽都隐没在一片乳白色中。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心地支起上半身,朝身边尸体的胸口望去。这个重铠佣兵的胸前是香水联邦用蜻蜓钢特制的板甲,此刻的这块坚硬甲片上布满了蜘蛛般的碎纹,碎纹宛如涟漪围绕着一处裂痕蔓延开来。在裂痕处,一枚无羽的钢箭深深埋入了板甲之中,只剩下短短的箭尾露在外面。这个位置正好在此人的心口附近,显然这位甲士是被人一箭穿心而死。辛敢当仔细看了看周围散布的鲜血,心中顿时雪亮:这位佣兵在被袭击的时候,正在全力奔跑,浑身血脉贲张,被一箭射中心口之后,鲜血迸射,溅满一地,所以林中才有这么强烈的血腥味。 “他被一箭射中了心口。”辛敢当小声说道。 “这是新死的尸体,血腥味还很新鲜……”雪芙尖声提醒道。 “你这都能闻出来?”一旁的辛冠军惊讶地问道。 “噗嘶——!”辛敢当突然发出噤声的警告。 众人下意识地伏下头去,将身子死死埋入周围半人高的草丛中。在远方的浓雾深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隆隆传来,似乎有不少同样身披重铠的武士正朝辛敢当等人藏身的地方飞奔而来。静止不动的林间水雾开始翻滚蒸腾,犹如一片被石块激荡出涟漪的水波。三四个浑身是血的重铠武士和轻甲射手猛然劈开帘幕般的雾气,朝着树林所在的方向发足疾奔。在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弓弦声,压抑得众人心头一阵烦闷,几乎想要吐出一口血来。跑在最前面的一位轻甲射手咽喉处猛然喷出一飚鲜艳的血雾,整个人狠狠砸在草地上,将松软的土壤高高溅入空中。 第四十八章 斗箭 (二) “大哥——!”另一个轻甲射手惊呼着想要扑到倒下的射手身上。辛敢当看在眼里急得用力一拳砸在地上:“不要!”又是一声闷雷一般的弓弦声从浓雾深处响起,另一位轻甲射手胸口处爆出一片惨烈的血光,整个人平平飞了起来,在空中横掠两米,软绵绵地拍在地上,背上缓缓殷出一大片黑色的血迹。 最后那个重铠武士闷声不响地急速奔跑,眼看就要一头钻入林中,但是一道乌黑的箭光宛如死神的请帖,如影形随地帖到他的后心。他仰天惨嚎一声,双手大大张开,手中沉重的长斧轰地一声落在地上,接着整个人犹如一具十字架一般轰然倒下,气息全无。 这三个人的连续被杀将一种透彻心脾的冰冷恐惧深深注入辛敢当一行人的心中。这个躲藏在浓雾之中连续射杀佣兵的敌人仿佛一只来自地狱的妖孽一般让人敬畏,无论多么英勇的战士此刻都感到了他的不可战胜。 辛敢当强忍住浑身不可遏止的痉挛,艰难地回过头去,询问地看了雪芙一眼。雪芙连翻白眼,用胖嘟嘟的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压力很大”的手势。辛敢当看了一旁的多蒙一眼,朝他做了一个原地别动的手势,自己小心地撑起身体,想要朝草地不远处一棵树干粗壮的榆树移动。 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半个头颅,一阵更加沉重的脚步声再次从浓雾深处传来。他浑身一颤,连忙再次匍匐下去。当他的身子刚刚着地,一声凄厉的弓弦声就如利剑一般贯入耳中。在远处的乳白色浓雾之中猛然泛起一片血色,仿佛在雾中开出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朵。一个浑身魔法制服的佣兵惨叫着劈开浓雾飞出来,重重落到地上。 “圣光盾!”浓雾深处,一个粗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紧接着,辛敢当眼中出现了亲切的青、金、赭红、灰银四色盔甲的形象,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圣骑士装甲。在赤潮作战最后的日子里,他经常和这些身穿圣光四色甲的勇士并肩杀敌,互相间默契十足。 “有圣骑士在!”辛敢当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勇气,他咬紧牙关,猛然支撑起身体,从背上摘下野牛角弓,整个人从地上蹿起来,朝着草地里离自己最近的老榆树狂奔而去。与此同时,那个顶着圣光盾的圣骑士从雾气中一把拉出来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少女。 “加百列大叔,你干什么?”那少女焦急地叫道。 “快跑,伊莲娜!”那个圣骑士大吼一声,整个人挡在她的身后。 “你!”伊莲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乌黑的箭光已经狠狠击打在圣骑士的脊背上。金色的圣光盾化为一片粉碎的金星,四散而飞,那圣骑士用力推了一把伊莲娜,将她向前推出七八步,双手猛然一张。第二道乌光轰地一声凿在他的背后,仿佛妖异的魔爪,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圣骑士的四色甲,将锋锐的箭头贯入他的心脏之中。那位圣骑士闷哼一声,在地上倔强地晃了晃身子,抑制住了扑倒的趋势,身子往后一仰,硬生生仰天躺倒在地。 那个叫做伊莲娜的少女张口结舌愣在当场,双目茫然地望着圣骑士的尸体,一时之间忘了是要继续逃跑,还是冲回到圣骑士的身边。 此刻辛敢当已经冲到了老榆树的树干之后,他的脊背紧紧贴着树干,探出头来朝着那个叫做伊莲娜的少女低声叫道:“喂,伊莲娜?” 第四十八章 斗箭 (三) “嗯?”伊莲娜茫然转过头来,双目无神地望向辛敢当。 “不要沿一个方向跑,往右走一步!”辛敢当急切地挥手作着向右的手势。 伊莲娜颤抖地点点头,听话地朝右走了一步。她脚步刚刚迈出,一道厉电般的乌光从她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掠而过,尖锐的箭风划开了她肩膀上的雪白色制服,露出她晶莹的肩膀。 “再往右边走一步,不要出声!”辛敢当小声说道。 伊莲娜诚惶诚恐地再次点头,听教听话地往右再迈了一步。嗖地一道箭光再次从她身边掠过,徒劳无功地落入了她身后的林莽之中。 “果然是靠听声辨形的本事……”辛敢当的眼光望向林中匍匐着的其他几个队友,忽然双眼一亮,伸手一指多蒙,轻声道,“多蒙,向前投一枚标枪,尽量把动静弄大一点。” “啊,哦。”多蒙点点头,神色肃穆扶了扶头上歪斜的头盔,从背后的枪筒中拎出一枚纤细的标枪,从地上爬起来,向前助跑了数步,舒展臂膀高举标枪,对准远处的白雾狠狠将标枪丢了出去。 “雪芙,弓箭准备!”辛敢当朝着雪芙做了一个手势。 雪芙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知道这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她长身而起,从背上摘下银弓,弯弓搭箭,朝着远方瞄准。 “嗖”又是一道黑光穿雾而来,奔雷闪电一般击中了多蒙头上戴的钢盔,将这枚钢盔带出十七八米,远远钉在地上。多蒙茫然地望向辛敢当,双手一摊,不知所措。 辛敢当此刻已经通过这几次试探听出了发箭者大概的方位,但是他听风辨形的本事没有那个远方的发箭者厉害,如果想要射中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绝对不能射空。他咬紧牙关,从箭壶抽出一根黑羽箭,搭上弓弦,看了雪芙一眼。 此刻的雪芙已经紧张的双眼几乎要瞪出来,拼命用眼神问辛敢当是否可以放箭了。 辛敢当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中的箭向雪芙指明了攻击的方位,然后轻声开口道:“等一等风……” “等一等风?”雪芙纳闷之极,却又不得不耐下心来听候这个队长的调遣。 此刻林中的一切都重归寂静。那个一身白色制服的伊莲娜仿佛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草地之中瑟瑟发抖。没了头盔的多蒙浑身颤抖地缩在草地中间,静静等待随时会出现的箭光。雪芙颤巍巍地竖着弓箭,弓拉如满月。辛冠军和多龙、多雷缩在草丛中,咬紧牙关不敢出声,任凭一股又一股的汗水顺着脖颈流淌。 突然间,一阵大风横吹而来,林中发出一片树叶风鸣之声。辛敢当大喝一声:“放!” 雪芙身子猛然挺直,抖手一箭朝着辛敢当指定的方位射去。她那白羽大头箭破开凛凛长风,发出呜咽的呼啸声,瞬间没入浓密的水雾之中。与此同时,辛敢当悄无声息地从老榆树身后探出头来,闪电般弯弓引弦,在雪芙开弓放箭,弦颤如雷的瞬间斜刺里射出一根无声箭,这根黑羽箭沿着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窜入空中,在横吹而来的长风中拐了一个精巧的弧线,犹如飞翔的青鸟振翅飞入了雾中。辛敢当缩回树后,默默祈祷着:“往右躲,往右躲,往右躲!” 一个尖锐愤怒的惊叫声在浓雾深处响起。 “中了吗?”雪芙,多蒙齐声问道。 “噗嘶——!”辛敢当朝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从树背后探身出来,一把拉住伊莲娜,将她拉入树后,然后朝多蒙打了个手势,让他爬到地上。此刻的雪芙也机灵地重新爬回草丛之中。 第四十九章 智斗雄姬 (一) “大哥,你看看能不能举四副盾牌过来?”辛敢当回过头来,小声问道。 “为什么?他不是中箭了吗?”辛冠军轻声反问。 “我也不确定,刚才他为了躲雪芙的箭,可能朝左闪,也可能朝右闪,我只有五成把握能射中他。刚才的叫声可能是个幌子。”辛敢当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靠,这孙子太狡猾了。”辛冠军从十一包里抱出四副盾牌,一手夹两副,一点一点蹭到辛敢当的身边,将两幅盾牌交给他。 辛敢当转回身,轻声对雪芙道:“我和大哥去看看,如果我们有意外,你就是队长,带人尽快离开这里。” “是!队长!”雪芙用右掌击左肩,朝他敬了一个佣兵礼。 辛敢当点了点头,双手举起两枚叠在一起的盾牌,第一个冲出老榆树,弓着身子朝尖叫声响起的地方一路小跑而去。辛冠军跟在他屁股后面,也是整个人都缩在叠在一起的盾牌中,玩了命地小跑。湿润的雾气迎面吹在辛敢当的口鼻之中,清凉的水汽充满他的肺部,令他感到一阵溺水者才有的微弱窒息,他的整个身子再次开始疯狂地痉挛,甚至无法控制肺部肌肉来轻松地呼吸,口舌中泛滥着铁锈一般的甜味,似乎只要自己的情绪一旦失控,他就会喷出血来。在他身后,辛冠军紧张的喘息声听起来仿佛雷鸣,他几乎害怕那个云雾深处的敌手会清晰地听到这喘息声而对他乱箭齐发。 冲入云雾深处,周围的空间被乳白色所占据,辛敢当双眼睁得滚圆,从盾缘上方锁定敌手所在的方位,不敢花任何精力去打量周身环境,但是仍然有一种随时都会迷路的紧迫感。在草地上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偶尔还能看到三两具身穿重铠的武士尸体。他越走越是心惊,这一路来他粗略地一数,紫荆花公会的甲士已经死了二十余人。这浓雾中的敌手手中弓箭在这么长时间的射击中仍然能够保持破甲的神力,这一份臂力已经胜过他百倍,如果他没有中箭…… 辛敢当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咬紧牙关拔足疾奔,坚持将这段漫长的距离跑完。当他冲入浓雾深处,清澈的水汽中忽然渗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浑身精神陡然一振,一把丢下手中盾牌,仓啷一声抽出大菊文字刀,健步冲上谜雾笼罩的小丘山腰。小丘山壁上靠着一个浑身黑色皮甲的秀美女郎,柳眉凤眼,樱桃小嘴,瓜子脸颊,在嘴唇之上还有一颗妖艳的美人痣。在她的身左侧钉着一枚白羽大箭,沉重的箭头深深嵌入山壁的石缝之中。在距离她大概七八米远的地方,平躺着多蒙丢出来的小标枪。在她的肩窝上钉着辛敢当射出的黑羽箭。这枚黑羽箭从一个斜向下的角度贯入她的肩膀,刺断了她右臂的经络,令他惊奇的是,她左手的手掌也被黑羽箭穿透,和肩窝钉在了一起。辛敢当的目光沿着她的手掌往下看去,恍然大悟。原来她的左手臂上有一枚小型的臂盾,可以用来遮挡暗器。当她发现斜刺里飞来的黑羽箭时,她本来想用臂盾遮挡,但是动作慢了一步,不但没有挡住暗箭,反而连手掌都被一箭贯穿。 第四十九章 智斗雄姬 (二) “阿哈,弟,果然不愧是神箭手,仍然保持箭无虚发的记录。”辛冠军半晌才跑上来,一眼看到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黑甲女郎,不禁兴奋地用力一拍辛敢当的肩膀。他笑嘻嘻走到这位黑甲女郎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就是咱们要找的雄姬吧?哎呀,来,给哥看看。”他用手揪住这位黑甲女郎的下巴,来回看了看,啧啧称奇:“真跟美女似的,比真的女人还漂亮,不愧是雄姬啊。” “我……我不是雄姬,你们找错人了,我的名字叫做江薇,是龙之联邦的人,我到这里来只是来寻找当初魔龙们守护的宝藏,我只是一个冒险者。”这个黑甲女郎焦急地说。 “骗人!我看你就是雄姬,这里是雄姬最爱出没的地方,他擅长弓箭和暗器,你弓箭也很好。他杀人不眨眼,你是杀人如捣蒜。你们两个简直一个模子出来,说你不是雄姬,谁信啊?”辛冠军气势汹汹地说。 “冤枉啊,我真的不是雄姬。刚才的佣兵团无缘无故袭击我,我迫不得已才会反击,我们江家是龙之联邦的神箭世家,我从小练箭,所以箭法很好。不信你可以去查我的家世,我这里有我的家族名帖,你可以去任何一个风媒行会查找我的家族资料。”黑甲少女一边说一边用下巴朝自己腰间点了点。 “真的?”辛冠军听到这里也有一些半信半疑,下意识伸出手朝黑甲女郎的腰间摸去。 “哥!”辛敢当一把拉住辛冠军,右手举刀猛地一挑,刀光划入黑甲少女的腰眼,挑出了一条青蓝色的小蛇,用力甩到地上,一脚踏死。 “我靠,你还敢黑我!”辛冠军抡圆了手掌,对准这个黑甲人就是一嘴巴,将他雪白的脸膛打得红肿了起来。 “哼,想不到本少爷横行佣兵国这么久,却在阴沟里翻船,被贝级佣兵放了冷箭。”黑甲人终于收起了自己伪装的面具,双眼泛起一阵冷峻的寒光。 “你还觉得自己挺冤?跟你说,你被我弟打败没什么冤的啊,比你厉害得多的家伙,被他干掉的,那也是宛如恒河沙数。”辛冠军瞪圆了眼睛吹道。 辛敢当听到这里吓出一身冷汗,用手打了辛冠军腰眼一下,提醒他别吹漏了自己的身份。 “哦,对!”辛冠军此时先后两次险死还生,精神仍然不太稳定,经辛敢当提醒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挠了挠脑袋,不太服气地问道:“弟,你怎么看准了他一定就是雄姬啊?” 辛敢当伸手探到雄姬万无一的耳朵上,将他的两只耳朵整个撕了下来,递给辛冠军看:“哥,这是特质的银耳朵,专门用来听风辨形,盗贼箭手的特有工具。江家是名门望族,家中怎么会有盗贼?” “哦,对啊!”辛冠军恍然大悟。 辛敢当努嘴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表示一切安全。远方的雾气中顿时响起了一连串脚步声,雪芙,多蒙,多雷,多龙和辛敢当救下的伊莲娜先后从雾中钻出来,先后跑上了小丘。 “多蒙,多雷,多龙,你们过来看看,确定一下这是不是雄姬万无一。”辛敢当朝大家打着招呼。 第四十九章 智斗雄姬 (三) 多蒙等三个蚁族战士跑到雄姬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纷纷点头。多蒙狠狠地说:“就是他!化了灰我也认得。他扮成了妙龄少女的模样混进了白草府,还和我家大小姐做了好朋友,没想到她偷盗珠宝的时候第一个杀死的就是大小姐。我恨不得……”他举起手中的标枪就要一枪下去扎死雄姬万无一。 “别别!”辛冠军、雪芙和雄姬万无一同时惊呼道。 多蒙吓的连忙收起了标枪,胆战心惊地望向众人。 “别激动啊,活的万无一值五万龙元,我们新蓝山公会可过得挺紧的。”辛冠军连忙说。 “就是就是,还是美郎君顾全大局啊。”雪芙连忙帮腔。 “没事儿!”辛敢当似乎比多蒙还恨这个雄姬万无一,“他杀了金杰家的大小姐,一命换一命,我宁可现在就杀了他。”他说到这里,举起手中的大菊文字刀,就要一刀砍下万无一的头颅。 “不要,别杀我,你听我说!”雄姬万无一挣扎着晃动着脑袋,“艾玛。金杰还没有死!” 艾玛。金杰还没有死!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轰在辛敢当和多蒙等人的头上,一时之间这四个人都怔住了。 “胡说,我家大小姐断气已经快半个月了,你到现在还敢说她没有死?”多蒙睁着大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我涂在毒刃上的毒药是从琥珀美杜莎中取出来的毒素。琥珀美杜莎是一种蜘蛛,它的毒素是用来麻痹猎物的,将猎物变成假死状态,用来保鲜,令它可以随时吃到新鲜的食物。现在你家的大小姐还处于麻痹状态,毒药延缓了她的生命周期,心跳也因之变成几分钟跳动一次。这样的状态会永远持续下去。但是只要吃下我特配的解药,她就会从假死状态中复活。”雄姬万无一飞快地解释道,生怕稍一犹豫,就要被辛敢当一刀砍死。 “你的毒刃呢?”辛敢当问道。 “在我的靴子里。”雄姬万无一此刻意识到辛敢当是这群人中的首领,也是一箭将他钉在山壁上的高手,所以对他的问话不敢含糊。 辛敢当弯下身,从他的靴子里抽出一把毒蛇形状的匕首,在眼前晃了晃,仔细观察匕刃上闪烁的琥珀色光芒。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反正是要拿我领赏的,活人的赏格不是更高吗?”雄姬小心地问道。 “解药在哪儿?”辛敢当沉着脸问道。 “在我怀中,绿玉制成的小瓶。”雄姬眼神闪烁地说。 辛敢当从他怀中掏出两个玉瓶,一个用红玉制造,一个用绿玉制造:“红玉瓶里装的是什么?” “毒药。”雄姬陪笑道。 “好!”辛敢当挥起匕首,一刀割在雄姬的伤口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用绿玉瓶中的解药就可以救醒你。等我们把你运回去的时候,你能醒过来,自然说的是真话,我们会按照约定把你活着交给官府。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哼。”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 “等……等等!”雄姬的脸部肌肉在刀锋刚切在肉上的时候就开始麻痹起来,他挣扎着抖动着嘴唇,艰难地说,“对……对不起,绿玉瓶是毒药,红玉瓶是解药,红玉……红……”他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僵直宛如死尸。 “我靠,弟,还是你机灵,一试就知道他哪句真话,哪句假话。你说这些盗贼,真不是东西,临死都要骗人。”辛冠军咋着嘴连连摇头。 “我就猜他肯定有哪儿没说真话,眼神太闪烁,真当我们是傻子。”辛敢当用力一脚踢在雄姬的腰上,咬牙切齿。 第五十章 无弦弓 (一) “队长,现在我们怎么办?”看到辛敢当在与大盗雄姬的斗智斗勇中连续占到上风,雪芙对他已经心服口服,衷心听从他的领导,请示的时候也格外虚心。 “把他拔下来带走。”辛敢当简略地说。 “好嘞!”雪芙弯下腰一把拔下黑羽箭,将雄姬轻盈的身子扛到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辛敢当转过头来,望向哪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衣少女伊莲娜:“你是紫荆花公会的?” “嗯。”伊莲娜连连点头,“我是在紫荆花公会实习的光明师,伊莲娜。拉菲尔。” “哦——!”雪芙和多蒙等人都睁大了眼睛,满是崇敬地连连点头。 “怎么?”辛冠军不解地问道。 “拉菲尔世家啊,光明治愈术的鼻祖,长生之术的引导者。天河谷中所有能够学得长生之术的英雄都需要拉菲尔世家的指引。这可是天河谷最尊贵的世家之一!”雪芙双眼放光地说。 “哦——!”辛敢当和辛冠军顿时也学着众人连连点头。 “不不,我的光明魔法远没有我家祖上那么优秀卓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光明门徒。如果我的法术再好一点,我们这一支佣兵队也不会被雄姬一举消灭,连加百列大叔也不幸牺牲。”说到这里,她双眼一红,忍不住啜泣起来。 “其实,雄姬他为什么这么厉害,我很不明白,他连续向你们几十个人发起进攻,连射这么多穿甲箭,这不是一个凡人能够做到的。”辛敢当费解地摘下头盔,挠了挠乱做一团的头发。 “加百列大叔曾经跟我说,他用的是一种附着气魔法的弓,人们称之为无弦弓。”伊莲娜用手朝地上一指。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发现地上平躺着一把墨绿色的大弓,弓背布满了晶莹剔透的美玉,雕刻着繁复优雅的魔法图案,在弓背内侧,竖排镶嵌着青绿色的西极魔钻。辛冠军弯下腰将它从地上捡起来,反复打量着,发现这把弓果然没有任何的弓弦。 “这是云上国著名魔法工匠司徒家最小的儿子司徒紫辉制造的。据说这把弓有着天生的灵性,喜欢寻找强者作为自己的主人。第一任主人就是四千年前的天河谷箭王瓦伦。德福,后来落入魔族手中,辗转数位魔王,终于被一位天河谷盗贼偷盗出来,带入了龙息森林。我们也没想到,雄姬居然拥有了这把魔弓。”伊莲娜用纤细的声音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辛冠军再次将它把玩了一番,将它递给辛敢当。 辛敢当拿过这把魔弓,做了一个开弓的姿势,却发现无弦引箭,不禁摇了摇头。突然间,通体墨绿的无弦弓放射出耀目的翡翠色光芒,一根闪烁淡绿莹光的光弦赫然出现在辛敢当扣弦的手中。 “喔!”众人一阵惊呼,齐刷刷退了一步,眯起眼打量着弓上流溢的动人光芒。 “似乎……似乎……这把弓认主了。我明白了,因为你是依靠弓箭击败雄姬的人,它认为你是更强的射手,所以认你做了主人。”伊莲娜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地说。 “哦?”辛敢当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他对于这个无弦弓的好处还不太理解。一直以来他都是靠普通弓箭制敌求胜,从来没有起过找一把好弓的念头。 “这个好啊,弟,你想,不用开弓就射箭,你就能像雄姬一样连续射击一整天都不带累的,这可比以前厉害多了。”辛冠军提醒道。 第五十章 无弦弓 (二) “哦,对对。”辛敢当这才恍然大悟无弦弓的好处,连连点头,但是不知为什么,在他心底总感到有什么不妥。 “队长,你不要,我可要啦。”雪芙双眼放光地望着无弦弓,只差一头扑上去把它抢过来了。 辛敢当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将无弦弓递给雪芙。 “谢谢队长!”雪芙兴奋得差点昏过去,一把抢过无弦弓。 “弟,你怎么就这么把宝弓给人了?”辛冠军急道。 “怕什么,美郎君,本娇娘的,不就是你的吗?”雪芙对他媚笑一声,对准前方就做了一个开弓的动作,但是这把弓却一片死气沉沉,根本没有光弦伸展出来配合她的动作。 “啊,哈哈,这是不是就叫廉者不求,贪者不予啊?”辛冠军幸灾乐祸地讽刺道。 “哎呀,算了算了,我的银弓也不错,这什么无弦弓也没什么,还是给队长吧。”雪芙仰着脸死撑,心里却已经伤心透了。 “别在意,雪芙。”辛敢当将无弦弓接过来背到肩上,一根绿色的光弦顿时从弓背两端蔓延出来,将整张弓挂在他的肩上,“真正的射手根本不需要无弦弓,无弦引箭就无法控制力道,也限制了攻击的手段。这把弓只是把人养懒而已。雄姬就是最好的例子。” “哎呀,还是队长会安慰人。”雪芙一把揪住辛冠军的耳朵来回抻着,“你可要跟队长学学,哪有你这么哄人的?” “谁哄你了?”辛冠军疼的眼冒泪花,“跟你不熟啊,别这样!” “伊莲娜,你和我们一起走吧。龙息森林比较危险,大家一起安全些。”辛敢当转头又对伊莲娜道。 “但是他们的尸体……”伊莲娜回身朝着浓雾弥漫的林间草地望去。 “我们要赶时间,不如这样,我们把他们尸体堆在一起,你给他们下一个光明结界。回去我们找人过来收敛他们的遗体?”辛敢当问道。 “你,你居然连光明结界都知道?”伊莲娜惊讶地问道。 “嗨,在战场上我们见多了……”辛冠军一旦看到漂亮女生就忍不住想要逞风头。在赤潮战场上,的确有很多时候,人们无法及时掩埋战友的尸体,就由圣骑士或者光明佣兵在尸体周围加上光明结界,这已经是辛家两兄弟耳熟能详的光明魔法。 “哥!”辛敢当瞪了辛冠军一眼,阻止了他的泄密。 “呃,哦。”伊莲娜的双眼空空洞洞,似乎仍然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悲伤中,并没有注意辛冠军脱口说出的真相。 “大家一起帮忙。”辛敢当用力拍了拍手,第一个冲入草地。 第五十章 无弦弓 (三) 在收敛尸体的过程中,伊莲娜终于说出了他们一行人来龙息森林的目的。一个神秘的消息开始在整个天河谷的风媒行会中传播。魔龙族看守的财宝忽然在龙息森林中重新出现。这个消息是最近几天突然出现的。天河谷各国行动迅速的佣兵公会立刻第一时间派出了侦察队进入龙息森林考察。紫荆花公会是香水联邦行动最迅速的佣兵团队,先遣队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出发,不过七八天就已经深入到龙息森林的核心地带。但是这毕竟是一支外境的探险队,对于佣兵国的历史和龙息森林的危险缺乏了解,派来的佣兵最高头衔只到白银级别,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缺乏完美的应变。在他们和雄姬万无一遭遇之后,作为队长的香水联邦甲士连续犯了几个指挥上的错误,整个团队被雄姬一个人杀得片甲不留。 “这么说,除了你们,应该还有别的探险队进入龙息森林?”辛敢当问道。 “是的,我们是第一队,公会里的后续团队会陆续派过来。不只是我们,龙之联邦、失落天国、天马帝国、云上国和野泽部落也已经有队伍朝这里进发。我们在佣兵国边境看到各国的队长都在办理入境手续。”伊莲娜细声说道,“最可怜的就是加百列大叔,他本来不想来的,但是怕我出事,特意来护卫我的安全,没想到却被雄姬杀害了……”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别哭了,加百列大叔也希望你能够坚强起来,不是吗?”辛敢当已经不只一次劝她节哀顺变,肚子里面都快没词儿了,此刻看她又哭,不禁一阵头痛,“你还是赶快念诵光明结界法咒吧,保护好他们的尸体,我们就可以走了。” 伊莲娜哽咽着点点头,默默念颂了一遍法咒,一片晶莹洁白的光环在尸堆的周围冉冉升起,将这几十具尸体团团笼罩,化为一片乳白色的半圆球。 “世上没有战无不胜的英雄,只有一视同仁的死亡,愿天父保佑各位的英灵到达彼岸的乐土,愿来日与你们在不朽的荣光中重逢。安息吧,佣兵们。”辛敢当援引大河陵在赤潮战场曾经多次朗诵的佣兵祭文,缓缓低下头用右掌击左肩,向这些长眠的紫荆花佣兵们致以最后的敬礼。团队中的其他人无不肃然,纷纷学着他的样子以右掌击左肩,默然行礼。 “世上没有战无不胜的英雄,只有一视同仁的死亡……”伊莲娜默默重复着辛敢当的话,心中一阵无缘无故的温热,“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应该是英雄吧。” 第五十一章 一箭扬威 (一) 带着雄姬万无一半死不活的身子,辛敢当所带领的新蓝山公会赏金佣兵团加快脚步向龙息森林中的大道走去。人们既焦急于艾玛。金杰的伤势,希望尽快为她解毒,又兴奋于抓住了横行天河谷的大盗。扬名立万的欣喜和救死扶伤的急切交汇在一起,让每个人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走路生风。本来需要七日六夜的道路,他们不眠不休,只用了三天就走完了。 出了龙息森林的核心地带,众人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雪芙扛着雄姬连跑带颠地冲入林间,打了一个嘹亮的唿哨,希望将久违的粉红花召回到自己身边。哨音在林中回荡了良久,却没有迎来任何回应。雪芙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努起嘴,使劲再次吹响了一记口哨。这声哨音尖锐得仿佛箭啸,在林中引起一阵鸟鸣兽蹿。 “粉红花哪儿去了?”辛冠军忍不住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雪芙瞪圆了眼睛对他吼道,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在这时,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啸。 “小花!”雪芙一把将背上的雄姬丢到辛冠军身上,撒开腿朝着鸣啸声响起的地方跑去。众人跟在他身后,也纷纷朝林中飞奔。 穿过几片浓密的林荫,一阵阵激烈的喊杀声和金铁交击声一浪浪地传来,将紧张焦虑的情绪注入众人的心中。 “有人在追杀粉红花?”辛冠军紧张地问道。 “不可能,小粉最是乖巧,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惹麻烦。”雪芙用力摇着头。 “到那儿去看看!”辛敢当指着不远处一个高耸的小丘,大声下令道。 “是!”众人手脚并用,你推我拉,互相扶持,艰难地爬上了这陡峭的小丘陵。辛敢当站在丘陵最高处的一枚飞石之上,凝神朝远处望去。 只见远处的草地上正在上演着一场惊险之极的大追杀。数十个手持弓箭和法杖的女佣兵在一位身穿银灰色鳞甲的女头领带领下,正在拼命朝着龙息森林边缘地带逃亡。在她们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巨兽人抡动着仿佛一口水缸大小的钉锤,不依不饶地追赶。当他看到无法拉近自己和女拥兵的距离时,他就回身拔起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朝着逃亡的女佣兵们丢掷而去。滚动的树干发出呜咽的风声,穿过林间草地,撞在几名女拥兵的背上,这些女射手顿时发出一片惨叫,纷纷滚到在地,筋断骨折。 “放箭!放箭!”女佣兵首领尖声号令着。逃亡的佣兵们纷纷回过头来,开弓放箭,一蓬凄厉的箭雨朝着巨兽人的各大要害攒射而去。那个巨兽人非但没有感到惧怕,反而感到十分好笑,它凶残地怒吼了一声,双臂蜷起,浑身筋骨交结的雄壮腱子肉小山一般隆出来,密集的箭雨打在它的身上,箭头无不折断碎裂,犹如林中落木,萧萧落下。 “魔法!”女佣兵首领愤然吼道。 几个守护在她身边的女魔法师齐声厉啸,火球和冰箭这两种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魔法光流经天而起,一瞬间笼罩了巨兽人的周身。那巨兽人邪恶地哈哈大笑,用力一晃身子,那些看似凌厉的魔法光流击打在身上,就好像免费给它洗了一个澡,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第五十一章 一箭扬威 (二) “死——!”巨兽人恶狠狠地怒吼着,抡动钉锤,对准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佣兵首领砸去。 一声愤怒的象鸣斜刺里传来,雪芙的爱骑粉红花双目血红地打横冲了过来,用自己的巨大身躯挡住了女佣兵首领,那杆重逾千钧的铁锤眼看着就要砸在粉红花高耸的脊背之上。 “小粉!”雪芙急得眼睛都红了,一时之间傻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辛敢当也对巨兽人如此可怕的抗击打能力感到震惊。在赤潮战场上,巨兽人指挥官的确担当起了以一挡千的责任。但是遇上野狐冼,鹏帅江雄,大河陵,英。米迦勒,还有自己的勇者之心,这些看似强悍的巨兽人就仿佛摧枯拉朽一般被斩杀,他从来没想过巨兽人面对普通佣兵,竟然有着这么恐怖的威力。事实上,这是因为他在赤潮战场上遇到了太多万里无一的绝世英雄,他们的剑法、魔法和武功都是整个天河谷勇者中的一时之选。相比之下,巨兽人恶魔就显得无法与之抗衡。这也无形中淡化了他们在辛敢当眼中的威力。事实上,巨兽人一向以来就是天河谷诸族的噩梦,他们给人们带来的恐怖,是普通蛮族根本无法相比的。 如今看到巨兽人的钉锤对准粉红花狠狠砸来,危急间辛敢当想也不想,抬手从背上摘下无弦弓,飞快地从箭壶里抽出一根黑羽箭,舒臂开弓,闪电般一箭射去。无弦弓荧绿色的光弦在空中激荡出一片淡淡的魔法火花,发出一声沉闷的弦音,一如雄姬狙击紫荆花佣兵团时所发出的霹雳弦音。 黑羽箭瞬间划过数百步的遥远距离,准确地钻入巨兽人因为全身发力而下意识扩张的耳孔之中。锋锐的箭头刺穿了他脆弱的鼓膜,无情地钻入他的脑中。这只巨兽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子下意识地朝左侧横扑,沉重地落在草丛之中,它手中的钉锤斜斜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队长,你箭法太帅了,我的天啊,一箭射中耳孔,简直就是箭神。那可是巨兽人,就被你一箭搞定了,简直……简直……!”眼看着自己的爱骑躲过了必死的一劫,更被辛敢当的神箭感动,雪芙此时已经百感交集,语无伦次。 “嘘……冷静,冷静,”辛敢当按住她肥肥的肩膀,帮她控制住情绪,接着说,“雪芙,把粉红花叫回来。我们急着赶路,不方便再和别的佣兵团多做纠缠。” “对对对。”雪芙连忙点点头,将双手手指塞入嘴中,用力吹了一声口哨。粉红花听到主人的连番呼唤,回头依依不舍地朝女佣兵首领低声鸣叫了一声,撒开四腿,朝着雪芙所在的小丘飞快地跑来。 远处隐隐约约听到那群女佣兵高声呼唤着粉红花,并纷纷朝站在小丘上的辛敢当打招呼。但是,因为距离太远,中间又有树林隔声,她们的声音根本听不真切。 “弟,人跟咱们打招呼呢,又都是女战士,不如咱们……过去看看。”辛冠军色迷迷地笑道。 “我们还要去救人,耽误不起,要不这样,你一人留下?”辛敢当取笑道。 “干什么,我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鬼地方。”想到龙息森林中各种潜藏的危险和那些神出鬼没的秘密组织,辛冠军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五十一章 一箭扬威 (三) 进入甲子城之后,辛敢当按照之前的约定,将红玉瓶中棕红色液体状汤药喂入雄姬万无一的口中。这位狡猾阴险的著名大盗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幡然醒转。看到这奇迹般的一幕,多蒙、多雷和多龙兴奋得忍不住大声欢呼。辛敢当也感到心头一阵热辣辣的激动。艾玛。金杰,虽然是一个和他素未谋面的女孩子,但是他深切地感到自己欠她一生一世都无法还清的债,因为她是露西。金杰的妹妹。如今看到自己终于能够从雄姬手中救回她宝贵的生命,这让他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慨。 自打从云上国星云渡逃亡到佣兵国,他的心一直被露西为他而死的阴云笼罩,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心爱的女孩子。这沉重的包袱仿佛千钧巨石压在心口,时时让他喘不过起来。但是今天,他感到脱胎换骨,浑身轻松,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希望和憧憬,急切地想要找点什么事大干一番,仿佛自己救下的女孩子根本就是露西。金杰。 他珍而重之地将红玉瓶放入怀中,转身对雪芙和辛冠军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雄姬交给官府,我和多蒙他们去白草家抢救艾玛。金杰。” “好的。”雪芙听话地点点头。 “弟,和你私下说几句。”辛冠军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沉着脸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哥,什么事?”辛敢当笑着问道。 “弟,哥我可不想泼你冷水,但是这一次你不能去见这个什么艾玛。金杰。”辛冠军摇头道。 “为什么?”辛敢当奇怪地问道。 “我发现金杰家的姑娘特别合你的眼缘。你大概忘了,当初露西为了救你牺牲之后,你为她整整哭了五个月,哭到睡着,睡到哭醒,我从来没见你这么脆弱过。现在你又巴巴地赶去见这个艾玛。金杰。这些贵族家的小姐们,就象瓷器一般易碎,露水一般易逝。你干的是佣兵,身上背着一堆的使命,每天都是冒险,和这些贵族少女们永远只能是有缘无份的命,我怕你一不小心再受一次当初的苦楚,这一次只怕你是复原不了了。”辛冠军关切地说,“我看你倒不如不去,躲过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哥,我的心在露西死后已经伤透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别人。我可不像你,是个花痴。”辛敢当说到这里,忽然用力拍了一下辛冠军的肩膀,“不过,难得大哥这么关心我一次,我就听你的劝,不去了。” “呃……”辛冠军晃开他的手,做出一副浑身发麻的表情,“我也不是关心你,只是嫌麻烦。你不知道那五个月伺候你这个哭包多艰难,我都快被你逼疯了。” “好好,随便你怎么说。”辛敢当笑着转回身,招手将多蒙叫到身边,将怀中的红玉瓶递给他,说道,“你们赶快去救艾玛,我带队去交活。救回艾玛之后,到新蓝山公会找我,咱们还要平分悬红呢。” “是,队长!”多蒙兴奋地朝他敬了一个礼,带着多雷和多龙,朝着白草家的方向拔足飞奔而去。 “队长,你真不跟着去?”雪芙凑到辛敢当身边担心地问道,“救回金杰家的大小姐可是天大的事,这赏金可不会少,说不定比我们这一趟赚的都多。”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就让这些蚁族人露回脸吧。”辛敢当洒脱地一笑,转身招呼众人重新爬上粉红花。 第五十二章 艾玛.金杰 (一) 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领取悬红。雄姬的悬红是五万龙元,去掉王朝抽成的百分之三十,剩下三万五千龙元,由辛敢当、辛冠军,雪芙,多蒙,多雷,多龙平分,每人总共得到毛利五千八百三十三龙元,剩下的两龙元尾数充作公会资金。这一趟任务,新蓝山公会会长蓝山潼坐在家里就已经收到任务分红的一万四千龙元,剩下每个队员也都得到了三千五百龙元,正是皆大欢喜。辛敢当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带着伊莲娜。拉菲尔找到紫荆花公会在甲子城的总部,将她交给已经等焦急了的家人们,趁她被热情的家人围在当中的时候,悄然离开。 蓝山潼兴奋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盘下了新蓝山公会邻近的一间旅社,找人将它改装成了新蓝山分社,用来收纳新的佣兵,并把自己的卧室搬到了旅舍之中,同时买了一张新床,因为他的旧床仍然被蒙头大睡的鬼王占据。剩下的钱他都用来做新蓝山公会的装修,自内而外,将总部装潢一新,令这间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二层小楼摇身一变,化为一座典雅精致的公会标志建筑。辛敢当趁着这几天空闲,自己一个人偷跑到不知火公会的总部附近,观察那里的蓝山公会旧总部建筑,希望多收集一些关于这栋建筑的情报,早日找到拜伦女儿的线索。雪芙揣着自己的赏银找了一间自己最爱的饭馆,整整几天吃住在里头。辛冠军则把钱全都兑了出来,在自己的床周围摆成了一个银圈,每天都要把钱从头到尾数一遍。 金杰家大小姐起死回生的消息在这些日子里甚嚣尘上,白草家和金杰家特意在甲子城中心内环的广场中举办了一个庆祝宴席,请了整个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公会世家。整座城都在议论着大盗雄姬被人生擒的新闻,甲子城的几家报馆这几日关于雄姬的报道连篇累牍,占去了好几个版面。 闲来无事的辛冠军和雪芙有时候也会买来几份报纸查看新闻,看看是不是有关于新蓝山公会的宣传,但是新闻中只有官方对于新蓝山公会会员们已经领取了赏金的说明。对于擒拿雄姬的过程却讳莫如深,只是整版整版地介绍着雄姬以前的罪行和抓捕的失败经历,然后反复强调着官府能够成功将其缉拿的英风伟绩。 “靠,这些刺瀛的走狗又把咱们的功劳给揽到自己身上去了。”辛冠军愤愤不平地说。 “为什么要说又呢?”雪芙奇怪地问道。 “唉!”辛冠军无奈地摇头,“不解释!” “别沮丧别沮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甲子城里的人又不是傻子,一看是我们公会拿到悬红,就知道是我们干的。这下子,大笔大笔高薪任务就要自己送上门来了。”蓝山潼坐在装潢一新的办公室里,怎么坐怎么舒服,爽得手舞足蹈。 “会长,我们虽然这次赚了不少,但是你把钱全花在扩建和装修上了,我们出任务的钱你给留下来没有?”辛敢当担心地问道。 “放心,现在我们新蓝山公会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探险准备金不需要我们自己出了,自然会有城里的富商和权贵带钱来让我们做探险任务。我明天就去和几家有野心的富商谈论一下合作的事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这一次说不定可以再去龙息森林探险。”蓝山潼兴奋地说。 “再去龙息森林,莫非是因为伊莲娜所说的魔龙财宝重现的事?”辛敢当敏锐地从座位上抬起头。 第五十二章 艾玛.金杰 (二) “正是,正是。哎呀,现在整个天河谷的风媒都疯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在明街暗巷到处流传,人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龙息森林魔龙财宝再现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而且所有的传闻都似有几分真,惹得各国大型佣兵组织纷纷入驻中央行省。这不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探险,而且我预感到将会有一场史诗般的抢宝大战。”蓝山潼说到这里,整张脸都激动得通红。 “听起来挺危险啊。”辛冠军一听到这个抢字,顿时紧张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嘛。这才是作佣兵最刺激的地方。”蓝山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了摇。 “你说这话可真不怕腰疼,出任务的时候也不见你跟我们来。”辛冠军尖酸地嘲讽道。 “我的肉体虽然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但是我的心……”蓝山潼刚要抒情,新蓝山公会大厅的大门被人忽然一把推开,一个满头红发的妙龄少女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门。 辛敢当看到这个少女的时候,仿佛被人一拳打中胸口,只感到眼前金星乱冒,双耳一阵雷鸣,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荒诞不经,扭曲变形,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无比的鲜明,无比的清晰,她的每一根发丝的颤动,每一寸皮肤的光泽都能够被他的眼神轻易捕捉。这个红发少女和死在星云渡口的露西。金杰有着几乎一样的脸型轮廓,同样形状的眼睛,连看到陌生人时唇角因为紧张而轻微的颤动,都一模一样。 辛敢当感到自己的身子因为虚弱而突然间朝后倒去,却被身旁的辛冠军一把扶住。 “先生就是新蓝山公会的佣兵队长千人斩?”那位少女昂着头用一种清脆中透着锐利的声音问道。 “呃,我,是的,我就是……千人斩。”辛敢当艰难地清了清嗓子,颤抖地说。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艾玛。金杰,来自云上国的金杰世家。”那少女优雅地弓下头,朝辛敢当飞快而到位地行了一个半屈膝礼。 “很……很荣幸。”辛敢当低下头,行了一个点头礼。 “首先请让我想你表达我对阁下的感激和谢意。如果不是你率领佣兵团队深入龙息森林擒拿住了大盗雄姬万无一,我也许会被家人下葬而死于窒息。我艾玛。金杰一生都会记住你对我的恩情。”这个少女说到这里,再次躬身屈膝,向辛敢当行了一个礼。 “您太客气了。”虽然这个少女年纪只有十六岁,但是因为她身份的尊贵,辛敢当顺理成章以尊称相称。 “但是,作为一个刚直不阿的佣兵,先生难道不觉得惭愧吗?”当艾玛。金杰再次抬起头来时,她的语锋已经变得锋利异常。 “嗯?”辛敢当的头脑一阵发昏,也不知道是因为突然间看到极像心上人的女孩子,还是因为艾玛的话本身就让人困惑。 “多蒙他们虽然是蚁族人,但是他们和阁下一样,都是身份均等的佣兵。既然是他们擒拿住的雄姬,按照佣兵协议,立首功者有权选择自己的战利品。”艾玛。金杰昂着头紧张地说道。 “他们擒拿住的雄姬?”辛敢当睁大了眼睛。屋子里的雪芙和辛冠军同时向前踏了一步,眼睛都瞪圆了。 “是的。多蒙用标枪射中了雄姬的肩膀。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当时的情况异常危急,请恕我不客气地说一句,正是依靠他的努力,你们才没有在探险中失去生命。他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艾玛。金杰紧张地看了一脸怒气的雪芙和辛冠军一眼,抿住了嘴唇,双手死死扣在一起。 “我靠……”辛冠军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 辛敢当连忙一抬手拦下了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终于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多蒙等三个蚁族人一定是在救下艾玛。金杰之后,被热情的金杰家人团团围住,询问他们探险的经历。既然辛敢当等人不在身边,眼前又都是平常不怎么看得起自己的贵族,他们怕是忍不住吹嘘了几句,把功劳全揽到自己头上。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没想到受了他们救命之恩的艾玛对他们的福利格外上心,竟然找到新蓝山公会来理论。 “你想怎么样?”雪芙怒然道。 第五十二章 艾玛.金杰 (三) “我……”看到辛冠军和雪芙愤怒的样子,本来已经有些紧张的艾玛浑身更加僵直,身子绷得紧紧的,但是她仍然勇敢地昂着头,坚定地说,“我是想说……多蒙曾经提到你们缴获了雄姬的无弦弓。而你把它据为己有,我认为既然这是战利品,它应该归多蒙所有,这是对蚁族人的歧视。” “嘿!”辛冠军已经被气乐了,他插起腰伸出胖胖的手指一指艾玛就要大放厥词,辛敢当连忙一把推开他,对雪芙道:“我记得今天粉红花是不是要洗澡了,带美郎君一起去。” “哦,对啊!”一提起粉红花雪芙顿时忘记了眼前的事情,她一把拉起辛冠军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了。 辛敢当看到这两个脾气暴躁的同伴从后门消失以后,才回过头来。他左思右想,实在不忍心戳穿多蒙无心的谎言,于是笑着说:“金杰小姐,不如这样,你回去让多蒙亲自来一趟,我会把他的战利品亲手还给他。” 艾玛。金杰以手抚胸,长长舒了一口气,僵硬的秀脸也露出一丝春花般的笑容:“我就知道先生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我这就去叫多蒙过来。” “呃,请不要叫我先生,能不能请你叫我……”辛敢当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希望她能够叫自己真正的名字,但是残剩的理智终于还是让他悬崖勒马,“叫我千人斩。” “千人斩……嗯,”艾玛。金杰噗嗤一笑,“真是一个……特殊的名字。” 辛敢当满腹怨气地看了蓝山潼一眼,蓝山潼无辜地耸了耸肩,做了一个不关我事的手势。 “那么,再见了,千……千人斩。”艾玛放开手扶住自己的长裙,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一头姜红色的美丽秀发在空中旋转如火。 “你和露西长得很像。”看她即将走出门,辛敢当感到这位美丽的姑娘似乎就要走出属于自己的世界,忍不住做出最后一丝挽留她的努力。 “你认识我姐姐?”艾玛浑身一震,转过头来双眼直直地望向辛敢当。 “不能说认识,只是有两面之缘。她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子,只要见过一次,就忘不了。”辛敢当颤声道。 “她并不是一个想方设法让自己受到瞩目的女孩子,很安静,很腼腆,很难想象只见过她两面的人会把她记得这么牢。”艾玛轻轻咬住自己的朱唇,似乎重新回忆起了失去姐妹的伤痛。 “哦,她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眼睛,同样的发型,只是她的头发不是这样纯粹的姜红色,而是红中透着一点金橘色,仿佛朝霞染红的湖面上反射出太阳的金光。她的眼睛并不是你这样纯净的宝石蓝色,而是有些深蓝,间中透着一点褐色。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有一点不一样,她喜欢抿着嘴笑,至少我见过她的两次都是这样。她似乎比你高一点,但也许是你的腰比较挺直,所以你显得更高一些。”辛敢当痴痴地看着艾玛,不知不觉间已经口若悬河。 “请你不要再说了,这实在太残忍,这些本已经淡去回忆,又被你再次唤起,我的心又要受一次折磨。你大概从来没有尝过失去亲人的滋味,不知道心如刀割的感觉是多么惨痛……”艾玛说到这里,一双美丽的蓝眼睛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对不起,对于你的损失,我深感遗憾。”辛敢当拼命低下头去,不敢让艾玛发现自己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睛。 第五十二章 艾玛.金杰 (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新蓝山公会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多蒙、多雷和多龙你推我搡地挤进门,气喘吁吁地望向辛敢当。 “对不起,千人斩队长,我……我只是瞎吹了几句,没想到大小姐竟然真的跑到您这来了,太对不起了!”多蒙一躬到地,脑门差点撞在地面上。 “太对不起了!”多龙和多雷也是满脸惭愧得通红。 “你怎么了?多蒙,千人斩阁下已经同意将无弦弓转交给你,既然你已经来了,就……”艾玛。金杰的话还没说完,多蒙的脸已经红中透紫,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大小姐,请原谅我自吹自擂。事实上,真正抓获大盗雄姬的正是千人斩大人。他用平凡的角弓以弓箭对弓箭完克雄姬的无弦弓。不但活捉了雄姬,更救了紫荆花公会光明师伊莲娜。拉菲尔的性命。我……我是以为我的冒险已经结束了,可以回云上国重新做你的仆人,实在太开心了,有些得意忘形,于是就信嘴胡吹……”多蒙摘下头上的帽子,用力攥在手里,连脖颈都红了起来。 “多蒙,你……你是不是害怕千人斩阁下的报复?请你不用担心,千人斩阁下亲口对我保证……”艾玛。金杰一时之间仍然无法相信多蒙现在说的话。 “大小姐,我现在说的才是真话,有紫荆花公会的伊莲娜小姐作证。如果我多蒙说的是谎言,愿天父将我罚入地狱,永受煎熬。”多蒙万般无奈之下,指天立誓,又搬出人证。艾玛就算心里有一千个不相信,此刻也明白他说的是真话。 “这……这实在太令人窘迫了。”艾玛回过头来,雪白的脸上涌起两朵粉玫色的潮红,“千人斩阁下,你既然知道多蒙没有说真话,为什么没有揭穿呢?我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傻瓜。” “其实抓住雄姬是团队通力合作的结果。多蒙也曾经勇敢地射出标枪,引诱雄姬的射击,幸好他的体型幼小,否则已经中箭身亡。所有队员中,他冒的风险最大,如果按照承受的风险来算,说他是首功,并不过分。”辛敢当笑着说。 “千人斩大人,你这么说实在让我惭愧得无地自容啊。”多蒙用力挠着自己光滑的头皮,不好意思地说。 “这么说,阁下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而且将所有荣耀都让给了多蒙兄弟,连我家人举办的庆祝宴会都没有去参加。对于多蒙无心的大话,你也并不愿意揭穿。如今的甲子城中,像您这样的佣兵,简直太少了。”艾玛。金杰勇敢地望向辛敢当的眼睛,小声地说。 “能够救下金杰家的大小姐,已经是老天给我最丰厚的奖励,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是奢侈。”辛敢当再次作了一个点头礼,将自己深情的目光巧妙地埋葬了起来。 “如……如果不是了解您是一个坦诚的君子,我几乎会以为你是一个口甜舌滑的登徒子。”艾玛微微一笑,脸上满是耀目的光华。 “啊哈哈哈,”在一旁冷眼旁观多时的蓝山潼这个时候适时地插到两人中间,朝艾玛敬了一个礼,“千人斩就是新蓝山公会佣兵的典范,勇敢,低调,诚实,技艺超群,随时愿意为你效力。如果金杰家任何时候需要一个精干佣兵团队的服务,请不要忘了我们新蓝山公会。我们的口号就是成熟、可靠、成功。”说罢,他就将一张新蓝山公会的宣传单交到艾玛的手中。 “呃……一定。”艾玛接过宣传单,笑着看了千人斩一眼,“千人斩,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能多了解你一些,你是我见过的男孩子中最特别的一位。可惜,五芒星台秋季学期就要开始,我要回去继续我的学业。等到寒假的时候,我会再来拜访你,希望到时候我们有机会多了解一点对方。”说罢,她走上前,扶住辛敢当的肩膀,用自己雪白的脸颊轻轻贴了贴他的面颊。 当他们的脸颊互相接触的时候,艾玛赫然发现辛敢当的脸颊宛如岩浆一般炙热。她抬起眼睛,看了看他微红的棕色脸颊,落落大方地一笑,转身走出了门。多蒙兄弟陆续向辛敢当鞠了一个躬,跟随着大小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