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王爷》
第1章 说亲
三月南朝的雪开始化了，草木复苏，欣欣向荣，春天将至。
柳千黛倚在窗前，懒懒的看着缓缓绽放的花苞。手中还拿着女红，上面绣着一枝梅花。
“小姐，太太那里传饭了。”一个清秀的丫鬟推门进来，恭敬的说道。
柳千黛有些愕然，她很少与家人一道用饭，都是自己在屋里解决，尤其主母不待见，鲜少会叫她露面。
“这位姐姐，不知主母是单独叫了千黛还是小姐们都叫了？”柳千黛问道。
那丫鬟见了柳千黛也没有什么恭敬之意，嘴角还有丝嘲讽：“不仅是小姐们，所有的姨太太都叫了。”
柳千黛闻言，随意的点点头，道：“辛苦姐姐专门跑一趟了，我马上变去。”说完对着自己的丫鬟唤道：“红玉，帮我更衣罢，拿件素点的。”
一旁侍立的少女应了一声，取来了一件淡蓝色带碎花的为柳千黛换上。柳千黛在铜镜中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无不妥之处，便随着红玉出门向主母房走去。
柳千黛准备好正要出门，又来了一个侍女，见到柳千黛出门拦住道：“三小姐，太太说来客了，还请小姐在自己屋里用饭便是。”
柳千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应了一声，又回了房间，没有多说一句话。倒是她身边的红玉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怒意，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挥手让她去了。
进了屋，红玉满脸的不高兴，柳千黛见了只是微微一笑，道：“叫厨房传两个清淡点的菜来，我们自己吃更自由些。”
红玉撇撇嘴：“小姐脾气就是太好。”
见柳千黛不说话，红玉又鬼鬼祟祟的道：“我且去打听打听到底来的是什么人，竟还不让小姐出门了。”
柳千黛只笑道：“何须在意，来的是谁都一样，现在柳家只把我当丑闻，恨不得没生过我，还怎地让我见客。”
红玉听到柳千黛这么说，眼神黯淡下去，半响才道：“小姐真是命苦。”
“命不命苦我不知道，不过你再不去传菜我可真要饿死了。”
红玉恍然醒悟，忙道：“小姐稍等，我马上就去。”
两个素菜，一个清汤，柳千黛一惯的习惯。柳千黛细嚼慢咽，听着红玉叽叽喳喳的汇报。
“我当是谁，原来是陈伯仁那个不要脸的家伙，他现在还来柳家做什么！不会……他后悔了，又来向小姐求亲？”
柳千黛忍住笑意，点点红玉的额头：“你这小脑袋想象力还真丰富，陈公子半月前才亲自上门退亲，如今怎么也不可能反悔。”
“那个陈伯仁真不是个东西！”红玉骂道。
“出了那样的事情，人家退亲也是情理之中，言多必失，日后不要再提及陈公子了。”
红玉委屈的撇撇嘴，她只是为小姐这般好的人不值，那个陈伯仁当真配不上小姐，“奴婢知道了。”
柳千黛随便吃了几口便失去了胃口，让人撤了，又回去绣她的梅花图。虽然口中对红玉说的不在意，但不得不承认听到陈伯仁来了柳家，柳千黛还是多少有些惊异的。
按理说，如今退了亲，他该再也不踏入柳家，老死不相往来才是，如今这是为了什么？
陈伯仁，柳千黛对他并不是很熟悉，自小订的是娃娃亲，之前略略见过一两面，不曾单独相处过。之前不时会听到些关于他风月的传闻，柳千黛对此一直不以为意，即便传闻听得再多也不可能改变父母的心意，还不如当做没听过。本来以为会嫁与陈伯仁，对于柳千黛而言，嫁谁都是一样的，也就没有特别的抗拒心理，安静的接受安排。直到一个月前，那件事的发生，一下子将柳千黛置于困逆之境。半月前，陈伯仁亲自上门退婚，刘老爷子气得不轻，但确实是自己这方理亏，对陈伯仁无可奈何。一股怨气发泄不出，只得狠狠的责罚柳千黛抄女诫千遍。但即使女诫抄得再多，事情也无可更改，自己这辈子的名声算是已经毁了。
柳千黛心烦，女红做不下去，干脆又抄了几遍女诫，越抄越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红玉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她知道柳千黛心里比谁都苦，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旁边陪伴。
抄了几遍柳千黛也乏了，让红玉服侍着歇息了，一夜无话。
次日，柳千黛便知道了陈伯仁来柳家的目的。
上一次，他是来退亲。而这一次，他竟是来说亲。
听到这个消息，柳千黛只觉得太过戏剧，笑都不知要从何处笑起。
柳家有四位小姐，柳千黛排行第三，大小姐已有婚约，二小姐与柳千黛年纪相仿尚未婚配，四小姐今年不过七岁。陈伯仁，正是来为二小姐柳千萱说亲。
当然陈伯仁不是自己看上了柳千萱，眼下陈伯仁自然不愿意再与柳家牵扯上什么联系。他所说亲的对象，是青州城主三儿子。据说是在柳千萱上次进香时看到一眼，之后思之成狂，终日念念不忘，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家小姐，在寺庙守了多日也不曾再见。碰巧这陈伯仁与他是酒肉朋友，酒后无意听其谈及此事，听到他描述，心里便觉得八成是柳千萱。拿了柳千萱的画像给他看，正是苦苦找寻的人。陈伯仁不肯放过这个巴结的好机会，当下自请帮忙探探口风，那城主之子当然巴之不得，所以便是有了昨日的事情。
柳千黛还算平静的听完红玉的描述，突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真不知要怎样评价这件事才算合适。
“那主母和父亲那里怎么说。”
“那里有不乐意的道理，恨不得今日就将二小姐送去才好。”
果然，柳千黛心里默道。
柳家只不过是青州一户商贾，生意近年还算可以，但实在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户。但城主就不一样了，青州城主世代世袭，在青州可谓只手遮天。若真与城主联姻，对柳家的生意和威望都是极好的。只不过……那城主的三公子，品行似乎也不怎么样呵，而且他已有正妻，柳千萱嫁过去只能为妾……
柳千黛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第2章 柳千萱
柳千萱的事情很快被订了下来，聘礼也早早的被送了过来。虽然是妾，但看得出城主三公子是真心喜欢柳千萱，聘礼不可谓不丰富。柳家顿时觉得脸上无比有光，冲淡了不少柳千黛事情带来的阴影。
天气温和，柳千黛想放松下心情，没带红玉独自来了花园散步。没承想遇见了柳千萱，柳千黛心中一动，赶紧走开，却躲避不及还是被柳千萱看到了。
柳千黛看到柳千黛还想躲，示意身边的丫鬟上去拦住柳千黛。柳千黛无奈，只能向柳千萱福了福身子：“二姐。”
柳千萱扯扯嘴角，“三妹妹好心情，还来花园散步，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不成？难道不怕玷污了这一院子的花么。”
柳千黛脸色平静，不发一词。
柳千萱见柳千黛竟对她的挑衅熟视无睹，只觉得无趣，看了眼柳千黛。乌发随意的挽起，身穿简单的素裙却遮不住她的美丽。眉眼间尽是一种独特的风情，五官没有一处不是完美。
柳千萱反笑道：“生得再好看也没有什么用，陈伯仁也退亲，我看你这辈子再嫁无望，就再柳家孤独终老罢了。你们娘俩就是一个样，天生就会勾引人，现在闹出来这么大的祸，柳家人人丢脸，可算是如了你的心意。”
柳千黛的神色在柳千萱提及自己母亲的刹那变了变，但瞬间恢复原样，亦是笑道：“我倒觉得不用小心翼翼的伺候男人反而更为轻松呢，独身一人到别人家去也没个依靠的，更不用说人家家里还有不简单的几位等着，那滋味恐怕也是不好受。当然，姐姐自是没有这种忧患，城主公子对姐姐亲睐有加，自然对好好疼爱，而且妹妹经常听说那三公子是个长清的主，姐姐嫁过去准是没错的。”
柳千萱脸色马上阴沉下去，她怎么会不知道城主三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主，花天酒地，家里姬妾成群，这柳千黛就是成心讽刺自己的。凭什么柳千黛做了那种事情后还可以一脸平淡的赖在家里，不知好歹，丢尽柳家颜面。最为可气的就是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了就不爽。知道柳千黛被退婚后，柳千萱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讽刺她一番。今日好不容易遇上了，竟然还被她反嘲了，这柳千黛果然是自己的眼中钉！
啪！
清脆的一巴掌捆在柳千黛的面容上，柳千黛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哼，你这贱人还敢和我顶嘴？也不想想你怎么丢的柳家脸，我也是尽一份做姐姐的职责，好好管教管教你！”
柳千黛沉默了许久，才道：“姐姐管教的是。”
柳千萱得意的笑笑，这才是柳千黛该有的态度，她这样的人，就该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自生自灭。
“二小姐，太太唤你去选花样！”一个柳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远远的过来，见到柳千萱便大声喊道。
柳千萱一听便明白是叫她过去选些嫁妆里带的花样，心下高兴，也就顾不得理会柳千黛，径自随了丫鬟离去。
柳千黛在花园里站了许久，突然笑了出来，带着嘲讽。手扶上脸颊，上面指印已经浮现。
“你姐姐下手还真狠。”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柳千黛即刻警觉，抬头对上一双浅笑的眼。
“这是柳府的宅邸，私闯在青州可是重罪。”柳千黛冷声道，
对面之人带着面具，身材修长，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看起来质地就很是不错。柳千黛只能看见他是双眼，听完柳千黛的话他眼里的笑意更甚了几分，“这样就给我定罪？说不得我是你父亲请来的客人？”
“不可能，”柳千黛不动声色的拉开与这个陌生人的距离：“一般的客人来花园自是从前门宽敞的路上过来，可你脚上有泥，恐怕不是走的正道罢。”
陌生人闻言看了看自己的脚，“还真带了泥，你这小丫头倒有趣。”
柳千黛不答，只是冷眼看着来人。那人直接无视柳千黛的目光，悠闲的打量起花草来。“你们的花园倒料理得好，这园丁不错。”
这花园先前是柳千黛母亲一手开辟的，后来柳千黛母亲不再理事，便没了人管辖。柳千黛极是喜欢这个院子，不忍荒废，就接手照顾。开始也做得不好，成片成片的枯萎，偏偏柳千黛是个不服输的人。一旦认定要做成什么事，无论对错，一定要做成。倾注了不少心血，找别家的园丁各种请教，多方打听，特意找了许多品种，悉心栽培。等到来年，园内所有花菜都长得特别的好，竟成了柳府一道特别的风景。不过柳千黛没有跟这个陌生人解释的意思，依然不语看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哎，等等，仔细一看这位小姐长得还真不错，或者我干脆顺便采个花？”
“看来你不是青州城里的人。”柳千黛淡道。
那人一愣，“何出此言？”
柳千黛自嘲的笑笑：“青州何人不知我是个什么样的放荡之妇，采花大盗亦是不屑。”
“哦？我还真不知道，待我去探听一二？不过放荡之妇最是合我的胃口了。”
柳千黛不置可否，又继续冷眼看着他。
他摇摇头：“美人，你这般绷着脸可真是不好，我不喜欢。”
“何须你喜欢。”
“牙尖嘴利。”来人评价道。
柳千黛还没开口，那人又道：“有人来，我走了，小美人。”
那人说罢一个纵身跃上了墙头，冲柳千黛挥了挥手，消失了去。
“小姐——”远远的就听到红玉的声音传来，没多久就跑到了柳千黛身边，“太……太太找。”红玉跑得太急，喘得不行，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看清柳千黛的脸：“啊……小姐，你的脸？！”
柳千黛摇摇头，不愿多说，让红玉带路，向柳夫人的住处走去。
“小姐，你说柳夫人唤你是要做什么。”红玉明显有些担心。
柳千黛淡道：“到了就知晓了，无非就是嘲讽炫耀。”
第3章 女红(1)
柳千黛立在门口，没有柳夫人的吩咐不好进入。虽说是柳夫人传唤的她，但现在她站了不知多久都不曾开口唤她进去，还好这日头不算热烈，不然恐怕难以忍受。
柳夫人不是柳千黛的生母，是柳千萱和四小姐的生母，对柳千黛说不上好，但也很少特别难为，只不过多数时候都不予理睬只当她不存在罢了。
等了许久，柳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水月突然对柳夫人道：“太太方才寻三小姐，现在已经到了，在门口候着呢。”
柳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这奴才，三小姐来了不是让你直接带进来就好，怎么能让三小姐在外面候着。”
水月赶忙道：“是水月疏忽，还请太太责罚。”
柳千黛听着主仆俩的对话只觉得无味，任是一个稍有脑子都人都看得出来是在故意演戏，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罢了。何况自己在外面侍立了那么久，柳夫人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察觉？不过，柳千黛对说破这些没有兴趣，开口道：“不怪水月姐姐，千黛也是方到不久。”
柳夫人听到柳千黛的声音，让她进屋来。
柳夫人的房间很大，房内有种香味，摆设很有讲究，都是好货。柳夫人正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拿着一些花样观赏，水月便站在她后面。
“你看我，这千萱要出嫁了，忙得没头没脑的，看着花样竟一时忘了叫下人找你的事了。”柳夫人带笑道。
柳千黛低眉顺眼，只说没有事，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柳夫人便是故意让自己不快。她柳千黛被退了亲，柳千萱却要高高兴兴出嫁。
“以前你跟陈伯仁定亲，我还一直觉得你嫁得真是不错，叹千萱没有这个福气，没承想千萱这丫头命好，竟被三公子看上了，实在喜从天降。哦，对了，陈伯仁还退了亲，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柳千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微微颤抖，虽然她一直表现得不在意，但这般被柳夫人提起，心里难免低落。曾经，她是真的想嫁给陈伯仁，离开柳家，也不求争宠，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罢了。没承想，造化弄人，事实变化无常，最后落一个这般惨淡下场。
片刻之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柳千黛笑意盈盈的道：“二姐姐好福气，自然不是我可以比拟的，日后嫁过去便是富贵无比。”
柳夫人对柳千黛的话很是满意，眉眼间带了几分得意，道：“那三公子正室至今无所出，我暗暗打听了，似乎是又隐疾，难孕！家里的姬妾无一有子嗣，若是千萱嫁过去，生下儿子便是长子，到时候扶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千黛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三公子年岁也不算小，娶妻纳妾多年至今无所出，恐怕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过柳千黛自然不会想柳夫人说破，吃力不讨好，只是笑道：“如此看来，姐姐以后必然富贵无比。”
柳夫人笑笑，“这是自然，千萱从小就不用我担心，你若是又一半千萱懂事明理，如今也不至于落下如此的下场，还让柳家蒙羞。还好千萱嫁进了城主家，多多少少可以冲淡一二。”
第4章 女红(2)
柳千黛只是低头，柳夫人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看到柳千黛眼里的凛冽。
“哦，对了，千萱出嫁的嫁衣，外面的人手总是不好，还是你来帮她做罢。我看你大地也是送不起什么贺礼，这就算是你的心意。”柳夫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柳千黛却知晓，这事推脱不得。这嫁衣按着青州的规矩，都是新娘一针一线缝制的，这嫁衣若是做不到很受别人鄙视。柳夫人说什么外面的人手不好，那里有不好之理，不过若让外人来做柳家就丢脸丢大了。柳千萱自小女工就不好，柳夫人宠爱，也没曾仔细管过，到了现在绣条手帕都艰难。
柳夫人暗暗打量着柳千黛，柳千黛收下思绪，福身道：“能帮二姐姐做嫁衣自然是我的福分，只是千黛名声不好，恐不吉利，但只要二姐姐不嫌弃就好。”
柳夫人闻言脸色突变，狠狠的看了柳千黛一眼，只见她一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倒不像故意拿话顶她。看了几眼，估摸着莫约自己多心了，道：“让你做便是，不要担心的就少担心。”
“是。”
柳夫人挥手，站在她身后的水月马上拿了样式给柳千黛：“二小姐选的样式，三小姐可好好的做罢。”
柳千黛接下样式，只当没有听到水月的话。
“还有，这事是你对你二姐姐出嫁的心意，也不必四处宣扬，明白否？”柳夫人语气带了几分严厉。
柳千黛点头道：“千黛明白。”
柳夫人没再说什么，神色有些疲倦。
“主母若是还没有别的事，千黛就先退下了，早些去研究下怎么缝制。”
柳夫人大概见柳千黛也是烦了，摆手让她离开。
出了柳夫人的院子，就看到了焦急等在门口的红玉，柳千黛不由得一笑。红玉见了柳千黛出来，赶紧扑了上来：“小姐，太太没怎么样吧？”
柳千黛摇摇头，“不过是要我帮二小姐做嫁衣罢了。”
红玉听后一愣，“二小姐怎么自己的嫁衣还让小姐做啊？不应该是自己做的吗？”
柳千萱不精女工的事下人少有知晓的，柳夫人封得很好，只不过柳千黛帮柳千萱做了多次女工才知道此事。
“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柳千黛严肃道。
红玉一愣，但想着自家小姐说的总不会错，便顺从的点点头。
看红玉一脸迷茫，柳千黛一笑，解释道：“二小姐不擅女工之事不过几人知晓，除了我便是太太和太太的人，若是消息走漏了，你说太太会如何？在太太眼中谁最有嫌疑？”
红玉恍然大悟，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心里觉得自家小姐真是不值。小姐这么好的手艺为二小姐做了嫁衣又不得声张，别人只会觉得那就是二小姐的手艺，赞扬二小姐。
柳千黛看出红玉的念头，道：“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在意什么虚名的人，更何况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就算女工再好又能如何呢？”
“小姐……”
柳千黛伸出手指堵住红玉的嘴巴：“好了，就此为止，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第5章 嫁衣
柳千黛看着柳千萱选的花样叹了口气，并不是她做不出来，而是实在太繁杂，短时间内难以完工。柳千萱的婚期已经商定下来，就在下月初八，算起来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无论是缝制嫁衣还是筹备嫁妆都太过仓促。但据说这是三公子的要求，他巴之不得早日娶柳千萱回去才好。
虽说时间仓促，但柳千黛别无选择，领了布匹和绣线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忙碌起来。红玉心疼柳千黛，抱怨道：“二小姐虽是长得美，可那三公子是没见过小姐！小姐天仙似的人，谁见了都心动！”
柳千黛一阵好笑：“乱说什么，一个小丫头说这话羞不羞。”
红玉反将脸一挺：“本来就是，红玉第一眼见到小姐就觉得小姐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分明是从天上下凡的。每天看着小姐都不会觉得生厌，每次看都觉得没有一个地方不完美。”
“好了，你这么夸我我很开心，但现在先帮我把线拿一下好吗？”柳千黛不得不打断红玉，生怕她再说下去把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红玉嘟囔着拿线。
“真没想到今天倒是又意外收获！”
门被猛地推开，柳千萱走了进来，脸上全是怒容，精致的妆容随着她的愤怒有些变形。
红玉见柳千萱突然出现被吓得愣住，不知怎么说话。柳千黛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道：“我们闺中随意开些玩笑倒是让二姐姐见笑了。”
柳千萱只是冷笑：“主子毒奴婢也毒，背地里不知在秘谋什么！”
“二小姐，我们没有……都是奴婢的错，请二小姐责罚！”红玉连忙抢着说道。
柳千萱斜眼看了红玉一眼：“倒是你提醒我了，我想想若真让三公子见到柳千黛那会怎样呢？娶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我看恐怕三公子会图个一时新鲜发生点什么也是不为怪的。”
柳千黛听出柳千萱的暗示，按她的名声三公子自然不会动纳妾的心思，但是糟蹋她一番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自己再委屈也只能吞下去！
“而且像如你这般的荡妇，想来也是巴之不得。”
柳千萱一字一句的说着，红唇张合，带着笑容，却说着如此狠毒的话。
柳千黛沉下心思，“二姐姐的玩笑未免过分，不过若是二姐姐没有异议，千黛求之不得。只不过，三公子能够只凭看过你一眼就要娶你进门，不知见过我之后会如何？千黛的放荡之名盛传青州，狐媚之术自是不差！若我能夺得三公子欢心，想来二姐姐也会替我开心的是吧。”
听完柳千黛的话，柳千萱脸色忍不住一变，虽然明知柳千黛是在恐吓她。但看着柳千黛这张倾世的容颜，柳千萱心里怯了，她不敢拿自己的夫婿去赌。
冷哼了一声：“柳千黛，你连见三公子的面都不配。不过，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柳千黛不置一词。
柳千萱索然无味，甩袖离去。
第6章 不测
“小姐，红玉错了！”红玉满脸泪水，方才短短片刻，竟是那般的惊魂，自家小姐差点赔了进去！
柳千黛勉强笑笑：“不碍事，都过去了，快点做手上的活，到时候做不完二小姐又有理由。”
柳千萱故意选了这个花样，就是想着柳千黛一定不能完工，到时候好找柳千黛的麻烦。但越是这般，柳千黛自然不能让她如愿，更是不要命的缝制。又要追求质量，又要赶上时间，将柳千黛累得苦不堪言，眼睛一从布料上挪开几乎都看不清任何东西，要好久才能缓和。
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二十天，二十天来柳千黛几乎不出房门，天天窝在房内做嫁衣。别说关注外面发生的事，连自己的饮食都不怎么顾及得上。所幸，离柳千萱出嫁还有三天的时候，完成了嫁衣。期间，柳夫人多次派人询问进度，甚至还亲自来看过一两次，每次都对柳千黛的进度表示了不满。因为实在担心柳千黛不能完工，柳夫人还秘密的去别的城市买了一套嫁衣备用。
做完了嫁衣，柳千黛几乎累得动弹不得，让红玉将嫁衣送去给柳夫人，柳千黛实在撑不住躺下便沉沉的睡去。
一个穿着简单却难掩美艳的妇人坐在油灯旁坐着女红，昏暗的油灯照在她身边，为她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泽，使她看起来温暖无比。柳千黛站在她的背后，愣愣的看着她。柳千黛是在做梦，可现在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娘亲。”柳千黛低低的呼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嘶哑哽咽。
不由自主的走向妇人，在她的旁边坐下，扑在妇人身上。
“娘，我好难过。”
“娘，他们都陷害我。”
“娘，我被退亲了，我名声已经坏透了。”
“娘，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柳千黛一句一句的诉说着，前言不搭后语，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不觉，柳千黛竟已泪流满面。妇女只是一脸安详的看着柳千黛，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青丝。
柳千黛抽泣了一阵，在妇人的怀里睡去。
“把她弄醒。”
模模糊糊间柳千黛听到一道冷漠的声音，还来不及细想，接着自己便被猛地摇醒。睁眼便看见满脸怒容的柳夫人看着自己，她的旁边还有同样脸色不好的柳千萱和已经出嫁的大小姐柳千蔷。
看着这个阵势柳千黛心知不妙，却不知到底又是什么事触动了他们？
“你倒是睡得安稳。”柳夫人嘲讽的说道。
柳千黛不明所以。
“千萱的嫁衣呢。”柳夫人冷冷的问道，语气很是不快。
柳千黛一愣：“我方才已经让红玉给太太送过去了，红玉呢？”
柳夫人一笑，很是不屑：“红玉你自己来说。”
听了柳夫人的话，围着的丫鬟们侧身让开，红玉走了进来。围观的人太多，红玉被挡住，柳千黛一时没有看见。柳千黛见红玉走进来，便立马觉得不对。那红玉低垂着头，也不看她，只呆呆的看着地。
“红玉，说，不要怕。”柳千萱突然很是温柔的对红玉说道。
柳千黛看着红玉，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二。
第7章 金钗
红玉犹豫了片刻，柳千萱咳了一声，才如梦初醒，喏喏的说道：“小……小姐，没有完成嫁衣，见那布料上乘就自己收了起来……然后，然后方才让我去告诉太太，小姐完成了嫁衣，是我不小心弄坏，怕责罚就私自烧了……”
红玉的话越来后面越小声，但是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三妹妹若是喜欢那布料何必如此，跟姐姐说，姐姐那里有不给的道理？”柳千萱开口，语气满是失望，“你这般，实在太让姐姐寒心了。”
柳千黛没有说话，眼里有一丝不明的关泽闪过。这是联合起来整自己，自己再分辨也没有什么意义，这罪名自己背定了！不过柳夫人不可能将自己帮柳千萱做嫁衣这件事声张，不会闹大，也就意味着她也不能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自己防范不周，活该受了。心里打定主意，柳千黛也就看开了，静默的等着柳夫人要怎么罚自己。
“还有一件事。”柳夫人没有立刻责罚柳千黛，而是语气怪异的说道。
柳千黛心中一动，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却一时说不上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红玉，突然明了。既然红玉已经投向了她们那边，那以后红玉在自己这里也就失去了价值，不可能只用来做嫁衣之事，想必还有后招。
果然，柳夫人道：“千蔷房中少了一支金钗，你可曾见过。”
柳千黛心中一沉，这偷窃在柳府可是重罪。柳老爷是做生意之人，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偷窃，立下规矩，在柳府中不管是谁偷窃都是重罚！
这可不能认……
“主母何出此言，千黛日日待在房内也不曾离开过，更不知大姐姐何时回来，怎么知晓大姐姐丢失的金钗下落？！”柳千黛辩解道。
“谁知道你是真的成日待在房内还是趁我们不注意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柳千萱立马说道，不容柳千黛分辨。
柳千黛心中一凉，能够证明自己没离开过的只有红玉，可是……
柳夫人眼神凛冽的看着柳千黛，对身边的水月道：“搜。”
“不可！”柳千黛惊呼，毫无疑问，她们一定做好准备，一定会在自己房内搜出来金钗。
“三小姐无需惊怪，是不是清白只要一搜便知。那金钗是大小姐婆婆所赐，珍贵无比，如今在娘家丢了实在太过丢脸。不仅三小姐，其他各位小姐，太太，下人们的房间都搜了个遍，还请三小姐行个方便。”水月说道，眼里分明流露出一丝嬉笑。
柳千黛只得看向大小姐柳千蔷，“大姐，千黛连你的金钗长什么样都不知，更何况窃取呢？”
柳千蔷看着柳千黛没有说话，她不是柳夫人所生，是前任柳夫人之女。但她生母走得早，后来现在的柳夫人继位，与她关系不亲不散，倒也不曾刻意难为过。后来出嫁，与柳夫人更是少有联系。至于柳千黛，柳千蔷还是喜欢的，毕竟在柳家里也只有她善解人意又听话乖巧。出嫁前两人关系还算可以，闲来无事一起赏花进香也不是没有。偶尔节日也会互送些小礼物，时不时说些贴己话。
第8章 百口莫辩
她何尝不明白今日这是一场局，柳千黛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偷自己的金钗？说是柳千萱她还信！她不过莫名其妙被拉下水罢了。可是情况却由不得柳千蔷说些什么，那金钗不得不追回，否则便是她在婆家那里不好过。虽然可怜柳千黛，但她也无法为柳千黛多说什么。
面对柳千黛哀求的眼神，柳千蔷只能把视线移开，不发一言。
“找到了！”水月突然大叫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还未等众人开口，柳千黛抢先说道：“你不是大姐身边的侍女，怎地知道这金钗就是大姐的那只？你一开口不是询问大家是不是这支金钗，而是直接断言，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柳千黛语气强烈，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柳千萱最先反应过来，轻笑道：“我猜水月大概是看你这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得起金钗，在你房间发现了，自然而然便想到这正是大姐丢失的那一支，有何奇怪的？”
柳千黛无言以对。
水月也是反应了过来，顺着柳千萱说道，“正是如二小姐所说的，我看三小姐你没有生母支持，也没有听说有谁送了三小姐金钗，每月就那么一点月俸，怎地置办得起？”
柳千黛心口有些隐隐作痛，水月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印在柳千黛的眸子中。自己没有生母支持……没有生母支持……
柳夫人摆手示意众人闭嘴，看向柳千黛：“现在你无话可说了吧？”
柳千黛脸色苍白，无力的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带她去见老爷！”
柳老爷方踏入家门，就看见柳夫人身边伺候的水月一脸焦急的等着他。
“老爷，太太让我来请老爷去祠堂。”水月一溜小跑上前说道。
柳老爷一怔：“所为何事？”
水月低着头，咬着唇：“奴婢不好多言，老爷去了就知道了，似乎跟三小姐有关。”
三小姐？不是柳千黛吗，记忆中柳千黛一向安分守己，低调为人，直到出了那件丑闻柳老爷才注意到她。当时恨不得将柳千黛逐出家门，但念及她母亲，也就作罢。今天这又闹出什么？柳千萱马上就要出嫁了，这个节骨眼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心中一阵烦躁，柳老爷来不及歇息片刻，马上随了水月到祠堂去。
柳老爷一进入祠堂，只见家里的女眷基本到齐，柳千黛被捆绑跪在地上，周围站着各位姨太和小姐。
“这是想做什么？”柳老爷沉声问道，看着阵势就明白不是小打小闹了。
没有人开口，沉默了片刻，柳夫人才缓缓道：“是妾身管教无方，内院出了这种事，还请老爷责罚妾身。”
说罢柳夫人竟直直的冲柳老爷跪了下去。
柳老爷吓了一跳，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女眷们。姨太太们一脸惶恐，看来是无法说得清楚。再看二女儿柳千萱面有得意之色，素来知道柳千萱胸无点墨，空有一副好皮囊。四小姐柳千薇年仅七岁，奶娘领着，一脸懵懂。看见柳千蔷也在其中。明白自己这个大女儿向来明白事理，说话清楚，便开口道：“千蔷，你来告诉爹你主母这是怎么了。”
第9章 刘老爷之怒
柳千蔷有些为难，事情的全部经过她倒是明了，但明知是陷害柳千黛的局，如今要她开口说，怎么说得出来。
见柳千蔷泛难，柳老爷更是不悦：“让你说就是，你还在犹豫什么，连为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千蔷不敢。”柳千黛见柳老爷动了怒，连忙说道。
“不敢你就快说到底怎么了，太太小姐都跪着，看着心烦！”
柳千蔷咬咬唇，心里暗道，三妹妹，姐姐今日对不起你了，我不得已，被拉下水，要怪就怪柳夫人罢！
“回父亲大人，千蔷此次回来送千萱出嫁，特意带了些婆婆赏赐的珍贵首饰，准备千萱出嫁那天佩戴的。没承想，今日一根金钗竟然丢了。金钗丢了事小，可是千蔷一个出嫁女回门竟然在娘家丢了首饰，传出去实在对娘家名声不好。千蔷无法，只能禀明了主母，主母听了当下便表示要替千蔷追回金钗。最后，金钗是在三妹妹的房内找到的，还有她的贴身丫鬟作证。”
柳千蔷每说一句，柳老爷的怒气就更甚一分！做生意之人，店中难免会有些手脚不干净的鼠辈，给柳老爷造成了颇大的损失。由此，柳老爷向来最恶偷窃之事，家中奴仆偷窃从来都是直接乱棍打死！虽然从未出现过小姐偷窃，但柳老爷早早放下话，只要柳府无论是谁偷窃都绝不轻饶。
待柳千蔷说完，一直沉默的柳夫人又开口道：“老爷，这事都怪妾身。一是妾身管教无方，千黛这孩子自小就不爱跟妾身亲近，妾身与她接触不够，管教疏忽；二是，妾身忘了千黛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年轻不知轻重，贪图这些富贵的东西也是情有可原。若妾身早些发现千黛如此贪恋珍宝，即便是将妾身的全部家当给了她也不是不可！何必落下如此丑事！”
柳夫人字字句句看似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实际上却是将柳千黛推向深渊不留后路！偷窃、贪图富贵，再加之柳千黛身上的那件丑闻，柳老爷必然没有可能轻饶柳千黛！
柳千黛只是跪着，听着她们述说自己的罪过，一言不发。都到了现在，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意。
“千蔷你方才说还有个人证？在那，叫来！”柳老爷道，声音压不住愤怒之色。
红玉只是奴仆，没有资格进祠堂，在外面候着。柳千蔷闻言便出了祠堂，将红玉唤了进来。
红玉一进祠堂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先下跪，重重的在地上磕头，磕得血肉模糊。
柳千蔷连忙止住红玉，柳千萱看准时机，便道：“红玉你无需害怕，只要照实说出你知道的事便好，老爷在此没有人敢对你怎样。”
柳千萱这话不得不说够狠，让柳老爷觉得柳千黛素来对下人不好，以至于这个小小的丫鬟如此惊恐。
“是。”听到柳千萱的声音，红玉身子不禁颤了一下，但柳老爷没有注意到。
“小姐她见了大小姐的金钗心中羡慕得不行，私下多次说过中意大小姐的金钗。正巧今日上午大小姐与二小姐一同游园，房中无人。三小姐见此时机，便不顾红玉的阻拦擅自进了大小姐的房内偷出了金钗，还威胁红玉不准声张，否则就……就打死红玉！”
第10章 责罚
柳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指着柳千黛狠狠道：“你这本事可真是日益见长！”
柳千黛抬眼看着柳老爷，这个作为自己的父亲的人。柳老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头发隐隐开始白了，身材臃肿，完全看不出年轻时候是什么模样。看着他一脸的愤然，和周围女眷们各种各样的表情，柳千黛突然觉得一切都好陌生，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实在太过陌生，令人恐惧！
柳老爷让柳千蔷扶起柳夫人，“这事不怪你，后院你管理得一直很好，我很放心，柳千黛这是生性顽劣，谁也教导不了！”
柳夫人被扶起，一直拿着手帕抹着眼泪，“多谢老爷谅解，我对不起千黛的生母，辜负了她的期望。”
一提及柳千黛的生母，柳老爷越发气恼：“柳千黛没有半分她母亲的样子！正是难以想象，她母亲那样的一个人竟然生出了这样的一个逆子！你生母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柳千黛紧咬着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一言，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老爷，千黛还是个小孩，不懂事，这次还请老爷轻罚，给她一点告诫便是。”柳夫人一脸真诚的说道，语气满是诚恳，柳千黛都差点信了。
柳老爷冷哼一声：“不懂事？千萱和千蔷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做过这般荒唐的事！只怕再这样下去，柳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夫人你今日不必多说，为夫明白你心软，但柳千黛今日一定要重罚！千萱，带你娘下去休息，把千微也带去。”
柳千萱应了一声，抚了柳夫人，让奶娘抱了柳千薇，四人一起撤了下去。余下祠堂里的人除了柳千黛，柳千蔷，红玉，柳老爷，就是一群尴尬的姨太太。
柳老爷看看红玉，道：“你不必害怕，这是柳千黛自己造孽，你不过尽了本分。这样的奴仆很好，有心了，知道主子错了敢站出来作证，算是正义之士。以后你没有必要继续跟着柳千黛了，跟着千萱罢。她虽不够聪明，但人却是好的，跟着她陪嫁，日后也好照应。”
柳老爷平静的说着，语气却不容反抗。红玉张了张嘴巴，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能磕头道谢。
柳千黛不着痕迹的笑笑，因果循环，苍天绕过谁，只怕红玉过去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红玉服侍她一直算是尽心尽力，她待红玉也向来不错。可没想到，红玉今日如此背叛。无论她的理由是什么，柳千黛无所谓，也不恨她。只不过，日后柳千黛不会再信任她，她是死是活与柳千黛无关，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打。”柳老爷只说了一个字。
柳千黛预见今日的下场，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害怕，有些莫名的情绪闪过，柳千黛算是平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责罚。
柳家家刑，男子一般用棍，女子则用鞭。甚至还专门养了执行之人，他们很懂如何将人打伤得最重却不至于死人，或者如何让人最痛苦的死去。
第11章 鞭刑
“老爷，寻常女眷一般打上十鞭就再无法承受，打至二十鞭就会有人昏迷，打到三十鞭，很少有人还能够清醒，更别说像三小姐一般不吭一声不逃不窜。今日，一共打了三小姐一百零八鞭她才晕厥。这般毅力坚强之人，实在平生罕见。”行刑人收了鞭子，单膝跪下柳老爷前面说道。“不过一百零八鞭实在太多，不知三小姐是否还能醒来。”
柳老爷只是挥手让他下去，没说什么。柳千蔷心里却是不得平静，天呐，方才只是觉得时间漫长，没想到竟然打了这么多！再看柳千黛，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柳千蔷心里微微的颤动着，连施刑人都这么说了，柳千黛还能活下来吗？
“千蔷，找两个丫鬟把柳千黛抬回去，再让太太给她请个医生。千萱马上就要出嫁了，此事不得声张。”
“是，父亲。”柳千黛情况已是如此凄惨，可柳老爷也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打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只是一个漠不相干之人！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柳千蔷心里闪过一阵无力与惨淡，可口中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应下。
柳千黛昏迷的日子里，柳千萱顺利的出嫁，身上穿的嫁衣人人赞叹这巧夺天工的手艺。柳夫人笑着夸赞自家女儿的手艺，尽情的先摆着，引得不少羡慕钦佩。虽然是妾，可办得很是热闹，吹拉弹唱了一天。柳千萱的嫁妆用了三辆马车来拉，甚是优厚。青州民间都纷纷议论，这那里还是妾，分明就是娶正妻的仪式！
送柳千萱出嫁完，柳千蔷毕竟已经出嫁不好多留，匆匆忙忙的离开，红玉随柳千萱去了城主府。整个柳府似乎都很默契的忘却了柳千黛，忘了柳千黛受了什么样的伤，濒临着怎样的生死关头。
那日柳老爷交代柳千蔷让柳夫人请大夫，柳千蔷自是第一时间就禀明了柳夫人，柳夫人口里满是答应，却一再拖延，直到柳千蔷回家都不曾提起此事。柳千萱在柳千黛昏迷时来看过一次，见到柳千黛气息奄奄的惨样，很是愉悦的走了高高兴兴的出嫁。柳老爷在柳千萱出嫁当日晚，因为外地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匆匆离开了柳家。
柳千黛，被彻底遗忘在了这个飘荡着冷漠的宅子里。
柳千黛又做到那个梦了。
昏暗的油灯下，妇人温和的面容，做着手工活。柳千黛不由自主的靠近她，靠近她仿佛就可以汲取温暖。冷，好冷，整个世界都是冷的，只有在她的怀里才是柳千黛的避风港，才能抵御寒冷。
窝在妇人的怀里，妇人平静的看着柳千黛，眼神深邃看不见底。
意识模模糊糊，全身都疼得难以忍受，感觉有人在抚摸着自己的脸，还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柳千黛用力睁开了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入眼的是一个不怎么清晰的人形。柳千黛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
一个白色的面具，只漏出一双眼，正看着柳千黛，抚在自己脸上的毋庸置疑正是这个家伙的手！
“啊！”柳千黛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花园中遇见的陌生人，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那人道：“怎么，一百零八鞭抽在身上都没坑一声的你，见到我就叫？我有这般吓人？”
柳千黛迅速认清现在的情况，此时自己正在自己的房内无异，可这个陌生人竟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自己！
第12章 又见君
“别动，你伤口才开始愈合，一动就裂了。”
“放开我！”柳千黛厉声道。
“方才可是你非说冷，非要我抱你，你以为我这样很舒服？”那人语气很是不屑。
柳千黛气得牙痒。
那人不理会柳千黛的怒意，反而抚摸着柳千黛的脸，眼里有些心疼：“这么美的脸他们也打得下去。”
柳千黛扯扯嘴角：“与你何干？”
当日受刑时，主要打的自然是身子，但偶尔几鞭没控制好打在了脸上，亦是打得皮开肉绽。
那人没有接话，自顾自的说道：“我看你那二姐和主母对你可是恨之入骨，你们有怎样仇怨，要如此待你？”
柳千萱与柳千黛素来不合，柳府上下无人不知，可鲜少有人知晓其中内幕。两人结怨已久，追溯起来差不多有五年之久。柳千黛十岁那年，柳家为柳千黛和柳千萱请了一个秀才教授识字。那秀才长得仪表堂堂，又风流倜傥，学识也是极好的。柳千萱那年十一岁，正是春心萌动。未见过太多场面的少女，一下子变被秀才吸引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柳千萱自然算是美貌卓越，可若是站在柳千黛旁边，便很难再被人注意到她也是个美人。再加之柳千黛冰雪聪慧，柳千萱却只是稀疏寻常，一来二去，那秀才竟是看中了柳千黛。
一开始柳千萱没有察觉秀才对柳千黛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扑在秀才身上，可却发现那秀才油盐不进。后来无意间看见秀才作画，上面正是柳千黛低头微笑的样子。柳千萱自小骄纵，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现在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竟然对柳千黛这个地位卑贱的妾生女动心，叫她怎么不恼？
柳千黛也感觉到秀才对自己的别样意思，想到自己已经订婚，便主动避让，干脆也不再念书，不见秀才。
得不到的越发不肯放手。
这秀才对柳千黛情念日渐深刻，思之如狂，日日写诗作画送与柳千黛，柳千黛一概不收。他便天天在门口等候，柳千黛便连上香都不去，终日待在家里不出闺房。
柳千黛以为这样的狂热过一阵就去了，没料到那秀才生性执着，日渐痴狂，人都快要成魔。柳千黛无奈，让红玉去与秀才解释清楚，自己已经婚配，今生无缘。可那秀才竟是听不进去，坚持要见柳千黛一面。柳千黛拒绝了几次，他仍然坚持不肯放弃，柳千黛考虑再三，便同意与他见一面说清楚。可没想到约定那天，柳老爷突然疾病，柳府无人敢出门，柳千黛等人衣不解带的伺候着。托了个小厮去向秀才解释，不必多等。可不知是小厮没有传达，还是秀才不听，总之在约定地点整整等候了一天一夜。那时正式雨季，暴雨下了一天，秀才也淋了一天。之后便是感染风寒，病了几日竟就此去了！
柳千黛得知心里很是难受，而柳千萱得知几乎抓狂。她只将一切都怪罪在柳千黛身上，从此开始只要有机会就恶整柳千黛，不肯罢休。
第13章 积怨
除了这件导火索，素日在外人面前，柳千黛吸引的目光永远多过柳千萱，心高气傲又自持美貌的柳千萱难以忍受。一点一滴积累起来，柳千黛竟成了柳千萱心头大患，恨不得杀之后快！
有句话说，永远别小看女人的妒恨。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让她们失去理智，恨不得至死方休。
柳千萱便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那秀才的热恋可能不剩多少，甚至记不得秀才的容貌。可她却清楚的记得对柳千黛的恨意，对柳千黛的执念。
至于柳夫人，柳千黛自问与她并无仇怨，之前她待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自己不存在，很少刻意难为。可最近却突然变得和柳千萱一般疯狂，柳千黛想不出自己在那里得罪了她。
两个月来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柳千黛名动青州的淫荡丑闻，另一件便是偷窃之事。正是这两个月来柳千萱和柳夫人开始更为肆意的针对自己。
之前没有联想过那件事跟柳家有关系，如今看来，恐怕其中还有文章。
柳千黛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里。
“媳妇儿，怎么可以这般冷落为夫？”
柳千黛脸色不悦：“不要乱叫，谁是你媳妇。”
“是你。”那人很是认真：“你全身我都看过了，抱也抱过了，怎么不是我媳妇？”
“你几时看过我全身？！”柳千黛有些奔溃。
“不看你全身怎么给你上药，你以为没有我你还活得下来？恩，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干脆就以身相许，我看你身材还不错，我就勉强收了。”
“无耻！”柳千黛咬牙切齿只吐出这两个字。
那人丝毫不在意柳千黛的叫骂，“那日离开，我特意去打听了你到底怎样放荡。结果是在令我欢喜，你简直太合我的口味，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柳千黛脸色变了又变，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人算了。
“我还听说你被退亲，想来以后也没人敢跟你提亲，你就跟我算了。虽然我给不了你名分，但跟着我保证衣食无忧，怎样？”
柳千黛微微一笑：“谢了，不要！”
那人惋惜的摇摇头：“以后你会后悔的，你再求我我就不要你了。”
“放心，不会。”柳千黛果断的说道。
“既然你醒了，我也该走了，药我放在桌子上，以后你多保重，自求多福。”
“快走，算我求你。”
那人轻手轻脚的放下柳千黛，在她脸上摸了好几把：“好好养伤，别留疤，我很喜欢你这张脸。”
柳千黛不语，他的手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柳千黛的脸颊，突然轻轻的说了句：“还疼吗？”
柳千黛一愣，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待柳千黛的回答，径直离去。
“等等，”他快走出房门，柳千黛突然开口叫住他。
“怎么，小娘子后悔了？还来得及。”
“无论如何，谢谢你。”
柳千黛没有听见他回答，只听到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嗤笑声，然后他离开了房间，消失无踪。
第14章 谢谢你
柳千黛在房内闷了十五天，十五天里没人来看过她。一开始动弹不得，实在渴的不行，桌子离自己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却怎样伸手都够不着。伸得太远，竟从床上滚了下去，伤口裂开，鲜血渗透了陌生人为她换上的衣物。
寻常几步就到的距离，柳千黛不知爬了多久，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身子移了过去。这段时间仿佛比永恒还漫长，绝望与希望并行，一点一点的侵蚀柳千黛的精神。
终于挪到了桌子旁，伸手，碰触不到，再次伸手，再次碰触不到。反复几次后，柳千黛精疲力尽，躺在桌子下休息了好久，意识一直迷迷糊糊。好久才恢复了一点气力，喉咙像是要撕裂开来，难受得无法形容。
借着圆凳，柳千黛艰难的撑着身子，透支了身体所有的力量，终于拿到了茶壶——空的！
柳千黛呆呆的举着茶壶，努力想要倒处一点水来，却根本做不到！从圆凳上瘫倒下来，柳千黛躺在地面，看着屋顶，心中竟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干脆就这样死了会比较好吧？柳千黛想。
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别的人，背了这般放荡的名声，早就去寻死了吧？只有自己还死皮赖脸的活着，所有人看到自己眼底都不加掩饰的带着鄙夷之色。可为什么想要活下去呢？柳千黛不明白，她自己都不明白心底那股求生的执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迷离间，似乎有什么在柳千黛的脑海里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盘旋着。
不，不能死，既然已经降临到这个世间，那就一定有我存在的理由，我不愿，不想白走一遭。我想要主宰我自己的人生，我想看见远方的路，看清自己的未来……
我想活下去，不能让她们遂愿，这个世界那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出过青州，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来，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我活着的意义！
柳千黛举起左臂抬在自己的眼前，上面布满裂开的伤口，血依然流淌着。
水，这不就是吗！
十五天后，柳老爷回府，想起柳千黛来，询问柳夫人，柳夫人只说叫了大夫，大夫也无力回天，恐怕已经去了。看着就觉得伤心，不忍心去看，每天就是奴仆伺候。
柳老爷提出要亲自去看望一番，柳夫人百般推辞，柳老爷执意要去。带了柳夫人和一干奴仆，一起来到柳千黛所居住的小院。
“你不是说一直有人伺候着吗，怎么一个人也不见？！”柳老爷皱皱眉。
柳夫人连忙道：“妾身确实是派了不少人手，谁想到他们竟然偷懒！妾身一定严加管教，好好责罚。”
柳老爷不置可否，来至门口，眉头又是一皱：“怎么上了这么多锁？！”
“妾身不知……”柳夫人只觉得后脊发凉。
柳老爷叫来家丁，将门锁砸开，推门而入。
后来随柳老爷一起进入的下人们都说，那天他们都见到了地狱，见到了恶鬼……那天，柳千黛简直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柳夫人当下尖叫晕了过去，下人们胆小的马上跑了，胆大的还勉强撑着。
柳老爷也被吓得不轻，几乎拔腿就走。
第15章 生死
地面全是鲜血，柳千黛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瘦了好多好多，几乎只剩下骨骼，再不见昔日美艳的容貌。瘦得只有皮包骨，眼窝深陷，显得眼睛更大。趴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众人，表情怪异，不知是笑还是什么！
地面的那些鲜血……不难想象的出来，这几天来柳千黛就是在这个地面，用身子爬行，才让地面全留下了爬行过的鲜血！
柳千黛房间的门很厚，可里面已经被柳千黛生生用手抠掉了许多，若是再继续下去，门破也不远了！
柳千黛一直在抠门，所以离门不远，趁着众人发愣，她竟爬到了柳老爷脚前，抓住，柳老爷白色的裤子马上染上了鲜血。
柳老爷只觉得几乎昏厥，使劲的抖腿，想来甩掉柳千黛的手，可任由他怎么蹬脚都无法甩开柳千黛。
柳千黛已经失去了意识，这些天她已经大大透支了自己的能力，可抓住柳老爷腿的她还是怎样都不肯放手，死死抓住。
“你再不好好弄，当心三小姐晚上来找你！”一个年级稍长的丫鬟厉声教训一个小丫鬟道。
小丫鬟委屈的眼里都是泪水：“不要啊，我不敢偷懒了！”
大丫鬟很是满意这个效果，一旁另一个丫鬟拉拉她的袖子道：“水月姐，三小姐是怎么回事，我刚进府不知道，但时时听说。”
水月冷哼了一声，上下看了一眼丫鬟：“我记得你，你就是上个月才买回来的吧。也罢，我今天告诉你，免得日后你犯了什么忌讳。”
丫鬟立刻摆出一副迫不及待洗耳恭听的样子，水月很受用，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问你，这柳府有几位小姐？”
“四位，大小姐、二小姐已经出嫁，四小姐年芳九岁，五小姐方才出生不久。”
“想来你们奇怪过，怎么府里明明只有四位小姐，却跳过三小姐直接称号四小姐罢？”
那丫鬟点头：“可不是吗，我还以为三小姐早早夭折。”
“哼，如果真是夭折倒也罢了！”水月语气满是不屑。那丫鬟机警，马上端了杯茶恭敬送上。
“三小姐向来是柳家的丑闻，在夫人老爷面前千万不能提及，否则谁也救不了你！那三小姐生性放荡，为人歹毒，两年前你是不知道她名声有多恶劣，整个柳府都为她蒙羞！更为可气的是，她竟然偷了大小姐的金钗，被夫人抓了个正着，老爷一怒之下家刑伺候！那鞭子你们也是见过的，我就不用多说，你们自问能够受几鞭？”
那丫鬟吐吐舌头，“一鞭都受不了！”
“寻常就算是要打死的，女人至多五十鞭也够要一条命了。可那三小姐竟被活活打了一百零八鞭！”
“啊！”丫鬟惊呼：“所以三小姐是这般被打死了吗？”
水月白了她一眼：“若是死了就罢了，可她偏偏没有死。她被关在房里关了二十多天，老爷打开房门的时候，简直是到了人间地狱！我是没见到那副场景，不过单是听说就头皮发麻。就是这般，重伤关了二十多天，没水没饭的，三小姐竟然还活了下来！”
第16章 恶鬼
“怎么可能？！”
“我听说……不过也只是听说了，三小姐是靠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活下来的！”
“啊！这……”
水月冷笑道：“所以，府里一直有传言，其实三小姐早死了，是被恶鬼附身。当然，还有种说话，三小姐死了心有怨念，化为了恶鬼，日日作梗，不愿超生。”
丫鬟听得全身汗毛倒竖：“那这三小姐现在还在柳府吗？”
“当然不在，若是她还在柳府谁敢跟她呆在一起，两年前就被送到城外净山寺去了，说是净化戾气。”
“不在就好，日后我死也不敢去哪净山寺上香了！不过，我之前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青州还有个净山寺的。”
“净山寺本来就是小庙，鲜少有人去，我听送三小姐过去的人说，那里只有一个主持和三个尼姑，生活艰苦得很！我看把三小姐送去那里，大概也有让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丫鬟显然惊魂未定，“没想到柳府还有这么恐怖的一位小姐。”
“这事可不能乱说，若是太太听到了，拔了你的舌！我是怕你犯了什么忌讳才好心告诉你的。”
“是是是，多谢水月姐，不过，我听说水月姐以前是服侍夫人的，怎么会来这厨房做工？”
水月脸上顿时一阵惨白，恶狠狠的蹬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你迟早死你这嘴上！”
净山寺
落花时节，柳千黛拿了小扫帚小心的把花瓣聚拢，堆在树根处。
“千黛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小尼姑不解的问道。
柳千黛笑笑：“化作春泥又护花，堆在树根，慢慢的它们就会烂成泥，再给树根提供养分，明年花胜今年红。如此，完成一个生命的轮回。”
“哦……”小尼姑似懂非懂。
秋日的寺院很是清闲，堆完落花，柳千黛便无事可做。来这里两年了，伤都好了，身体上的疤痕却仍在。脸上的疤消失了，想来是那天那个陌生人在自己的脸上涂了特殊的药物。身上的疤痕却是自己刻意留下的，那天那人给柳千黛留了药，但至始至终，柳千黛都没有用过，任由这些丑陋的疤痕盘踞在她的身体上。
两年来，柳千黛一直很瘦，瘦得仿佛风吹都可以吹倒。
闲暇的生活容易让人迷失自我，柳千黛却慢慢的有些清晰自己是谁。净山寺的生活很是清苦，却很有乐趣，里面的人都很好相处，也有很多书藏，柳千黛两年来看了不少书。
主持是个大概五十岁的尼姑，泡的一手好茶，下得一手好棋，还有一手好医术。不时与柳千黛对峙几盘，或者坐下来一起品茶，作画读书，偶尔指点柳千黛一番医理，这样的日子对柳千黛而言很是满足。
两年来，柳府的人，无论是柳老爷还是别人，从来没有人来看望过柳千黛，她被遗忘在这里，却也怡然自乐。伤疤还在，疼痛也记得很清楚，柳千黛看似平静，其实只是将一切埋在伤疤之下，不断的侵蚀着自己的。
“你是谁。”一道陌生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质问，柳千黛一怔。这净山寺素来烟火稀少，鲜少有外人，常年便是自己和几个尼姑相互扶持，今日怎么有客？而且今日也不是什么进香的日子。
柳千黛想归想，还是顺着声音的来源转了过去。
第17章 净山寺
落英缤纷，一位翩翩公子正在其下。他仪表不凡，长相俊美，嘴角咀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他一出现，仿佛便是主宰了周围，气势凛冽不能抗拒。更令柳千黛注意的是，他的眼睛，太美，太深邃，忍不住想要深陷其中。但他看向柳千黛的目光，却是冰冷警惕，不知是否是柳千黛的错觉，里面似乎还一闪而过一丝诧异。
他身后有一位比柳千黛略大的女子，身穿白衣，推着轮椅。
没错，这位长相气质绝世般的公子，坐在轮椅上，看来腿脚不便。上天还是公平的，柳千黛心里暗暗惋惜，这样的一位公子竟有这样的缺陷。
“问你话，你为何不答。”站在男子身后的白衣女子厉声说道。
柳千黛方才只顾着叹息，竟忘了先前这白衣女子问的话。
“我是净山寺带发修行的弟子，你们跑到这里来问我是谁，难道不觉得有所不妥吗？”柳千黛开口，声音不卑不亢。
白衣女子显然没料到柳千黛思路清晰，还这般将了她一军，有些错然。那男子倒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没有过多与柳千黛言语，让白衣女子推了轮椅离开。
晚些时候，柳千黛就知道了那位男子是谁。他名为孟纹，据说是白州之人，身上有病，不适宜白州无常的天气，便来了这气候宜人的青州静养。
柳千黛为何知晓，很简单，因为孟纹就是来净山寺找主持的。这主持柳千黛了解得不多，不过似乎也是白州之人。在青州默默无闻，早年在白州却也是响当当的大师，后来不知突然离开白州，来到青州隐姓埋名。
接见了孟纹，他们竟只是下棋。主持一句“千黛的茶艺得我真传，不如让她替我们沏茶。”便让柳千黛坐在了他们旁边，默默沏茶。除此之外，连那名白衣女子都不得靠近。
一局方毕，是平局。
主持的棋艺高超，这个柳千黛是切身领教过的，没承想这个男子竟可以与主持下成平局。
“子纹的棋艺愈发精湛。”主持不咸不淡的说道。
孟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是师母退步了。”
柳千黛一怔，师母？
主持看出柳千黛的不解，开口道：“子纹曾经是我相公的关门弟子，与他相识之时子纹还是个小孩。后来我看破红尘，便遁入空门，来了青州，与子纹也是多年不曾相见。”
原来还有这般的隐情，现在听主持说得风轻云淡，殊不知当时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痛彻心扉，才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太过清闲的生活看来让你什么都忘了，曾经你棋艺独步天下，连师父都望尘莫及，谁能想到现在你守着一个破庙，慢慢的忘却过去。”
主持对孟纹这番刺人的话只是笑笑，反而对柳千黛道：“千黛，你的棋艺也是我一手教授的，与子纹对弈一盘罢。”
“我？”柳千黛无奈道：“我的棋艺难登大堂，还是罢了。”
主持却不容拒绝，直接拉了柳千黛在孟纹对面坐下。柳千黛心有忐忑，暗暗打量孟纹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略略安下心来。
第18章 孟纹
柳千黛从未下过如此费神的棋局，从前与主持对弈都是风淡云轻，轻松怡然。可现在，对面之人步步杀招，棋子间不加掩饰的有着掠夺之气。柳千黛的好胜心反在此人的压迫下被激了起来，冷静下来，对方步步紧逼，柳千黛步步化解。双方相互设局，再相互破解，厮杀得凶猛。柳千黛额上有汗，但顾及不得，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棋盘之上。
对峙得太过紧迫，双方都十分压抑，一心想要获胜，吞噬对方，身心都高度紧张，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尽弃！
噗……
双方都很有默契的同时吐出一口鲜血，柳千黛比较狼狈，一口血直接喷到了棋盘之上，血星点点。反观孟纹情况要好得多，嘴角溢血，却没有喷出。
柳千黛拿手帕擦了嘴，接过主持递来的茶水唰了口，茶香掩盖了血腥味。见孟纹没有什么反应，任由嘴角的血迹留着，柳千黛以为他没有擦拭之物，便拿出另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去。孟纹却没有接，冷眼看着柳千黛，一言不发。
柳千黛有些讪讪，收回手帕，她明显从孟纹的态度中感受到了鄙夷之色。
主持看着这一切，却只当没有看见。
“执念太深，就是两败俱伤。”主持悠悠开口。
柳千黛明白主持是在说两人，心下也有些奇怪，自己很少有这般不理智的时候，非得卯足劲跟他争胜。这只是一盘棋，没有必要。
“主持说得是，千黛明白。”
主持却高深莫测的笑笑：“你现在还不懂。”
柳千黛奇怪，却没再多说，告辞退下。
待柳千黛走后，孟纹开口：“你为何留她在你身边？”
“青州有户做生意的柳家，不算什么大户，却也不愁用度，她是柳家三小姐，名为柳千黛。”主持说道，却是答非所问。
“师父还在等你。”孟纹不再纠结柳千黛，话锋一转说道。
“红尘已断。”主持神色淡然。
“这次来青州，他托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一切安好。”
孟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变了好多，以前你不是这般的。”
“人都是会变的，你小时候也不是这般的。”主持笑道。
半响，孟纹才叹息道：“世事变迁，子纹不打扰，告退了。”
主持点头，微笑，并不说话。
白衣女子适时出现，推了孟纹缓缓离去。
主持看着孟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说道：“执念太深，就是两败俱伤。”
不知孟纹听到没有，他没有停留，径直离去。
自那日孟纹出现后，他便经常出现在净山寺，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与主持单独交谈，偶尔与遇上柳千黛，两人并无过多交集，也再不曾对弈过。
每次都是那白衣女子陪孟纹过来，久而久之，柳千黛也就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做碧萝，是孟纹的贴身侍女。性子冷淡，鲜少与柳千黛等人交谈，永远只是在外面等待着自己的主子。柳千黛暗暗猜测这位侍女武功应该不低，每次都只见她一人推孟纹前来，可上山的路却不好走，没有点能耐不可能这么轻松的上下。
第19章 对弈
“碧萝姑娘，这是寺里自己种的茶叶，不知可愿品尝一杯？”
午后，柳千黛沏好茶，见碧萝也就在不远处，等待了也颇久，礼貌的问了碧萝一句。
碧萝看了柳千黛一眼，没有拒绝，走过来在柳千黛对面坐下。柳千黛手法熟练，为碧萝倒了一杯茶。茶香满溢，闻起来就令人舒畅。
“很香。”碧萝简短的评价道。
柳千黛笑笑，“这茶是主持自己培育，所以风味独特，也只有在净山寺才能品尝到了。”
碧萝又喝了一口，赞道：“果然非比寻常。”
两人一时相对无话，只是静静的坐着饮茶，茶香蔓延在两人之间，这感觉却也独特。
柳千黛看出碧萝今日有些分神，似乎欲言又止，便道：“碧萝姑娘有什么但说无妨，千黛虽才疏学浅，但不定能解姑娘困惑。”
那碧萝仔细的看了柳千黛一眼，方道：“来青州也有一段日子了，我无意间听闻了些许对柳小姐不是很好的传闻……”
碧萝没有继续说下去，柳千黛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暗笑，这些事已经过去两年，况且自己从来都不是青州风云人物，如今又消失在了众人之前，该是鲜少提及。这碧萝恐怕并非无意，而是专门去探听的。孟纹经常出入净山寺，偏偏住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第一次相遇还令她主子郁结吐血，她想打探一番自己的底细并不奇怪。柳千黛没有点破她的意思，只是道：“碧萝姑娘如何觉得呢？”
碧萝思忖了片刻，道：“与柳小姐相处时日不长，不好评价，但每次在柳小姐旁边都感觉静祥美好，若是喝着柳小姐泡的茶连烦恼也可以暂时忘却，柳小姐身上似乎是有种令人平静的魔力。”
柳千黛又为碧萝斟上一杯，开口道：“碧萝姑娘谬赞了，这净山寺本就是清静之地，环境又是清幽孤独，自然不难让人觉得安心，这可不是我的能耐。”
碧萝没有接话，过了几息，柳千黛再次开口，“假作真时真亦假，世间从来真假难辨，是非公理怎地评价，无从得知。碧萝姑娘听闻之事，可以是真亦可以是假。”
碧萝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柳千黛竟会如此作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再看柳千黛，柳千黛冲她眨眨眼睛，俏皮无比。碧萝不得不承认，柳千黛确实很美，是一种见过便难以忘却的美。她见过的美人很多，却鲜少有柳千黛这般独特有生命力的美感。大多美人，美则美矣，却少了些灵魂。
这个柳千黛确实非寻常女子可以比拟，那个柳家碧萝也了解过一二，实在不像是能够培育出柳千黛这般女子的家庭。心里暗暗叹息，生得这样的家庭，实在是碧珠蒙尘，太为可惜。
“姑娘好气度，是碧萝唐突了。”
柳千黛没说什么，只是低头饮茶，眉眼间有种风情。碧萝突然很好奇，这样的女子，看起来不争不求，是真的无欲无求，若非山上若水，那么她想要的又是什么？如果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又会如何争取？
柳千黛见碧萝盯了自己好久，心中不解，抬头正欲说话。
“主子在唤我了。”碧萝突然匆匆丢下一句话便冲进了屋内。
柳千黛有些诧异，她很肯定方才自己绝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听力素来也是不错的……这大抵是内功还是什么的？
第20章 是非真假
不多时，碧萝就推了孟纹出来。孟纹淡淡的对柳千黛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柳千黛微微福身回了礼。这孟纹初遇时觉得气场太过强盛，后来却从来不曾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气势。平时看他，反而有几分谦和。一个人前后差距如此大，连自身的气质都可以收放自如，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实在令柳千黛钦佩，同时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与这般人物不是一个世界之人，没必要刻意结识，还是远离些为妙。
柳千黛目送他们的身影离去，许久才回神收拾茶具。
下山路上，碧萝推着孟纹，分明是陡坡怪石嶙峋，可碧萝推得如履平地，丝毫没有难以控制的样子。
“你方才与柳千黛说些什么。”孟纹淡淡的开口，碧萝心中一惊，陪伴了孟纹多年，她很清楚越是平静的语气越是有风雨。
“柳小姐邀我饮茶，不过闲聊两句。”
“柳小姐？”孟纹重复着这三个字，“现在这世道竟是什么样都人都可以算是小姐了。”
碧萝不知如何言语，柳千黛待人温和，对她也一向以礼相待，想着她是柳家的三小姐，本以为唤她一声小姐也不算为过。
“主子赎罪，碧萝无心。”
孟纹不置可否，闭上眼休息。
碧萝心惊胆战的推着轮椅。
快到山脚之际，孟纹突然开口：“你与柳千黛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碧萝大惊，连道：“碧萝错了，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些无关琐事无需惊动主子，请主子责罚。”
孟纹看了天际一眼，已经黄昏，云彩绚烂的烧着。
“你调查出来什么。”
“那柳姑娘两年前与自己的叔叔偷情被堵在床上，之后被在家里关了禁闭。可这般她也不安分，与家中家丁勾搭上，准备私奔，被及时发现追回。”碧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孟纹的反应，见他只是淡淡的听着，不做态度，又继续道：“除此之外，据说她生性放荡，有很多人都曾在公开场合说过曾被柳姑娘勾引的艳史，不过这些都只是口说无凭，方才说的两件事却是柳家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的。”
孟纹只是听完，并不做任何评价，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仿佛只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碧萝收回心思，主子的想法自己向来是猜测不透的。自己见主子时不时就来净山寺，柳千黛又在此常住，本着为孟纹考虑的心思，便私下调查了柳千黛的背景。没想到，这柳千黛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却还有这般的过去，人不可貌相……
“师母对柳千黛很是喜爱，你别多做些不该做之事，惹师母不悦。”半响，孟纹才轻声说道。
“是，碧萝遵命。”
碧萝微微松下一口气，看来孟纹没有惩治她的意思了。
柳千黛坐在院里，拿着本书闲闲的看着，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中竟一时忘了外面的纷扰。
“你倒认真。”一道声音打破了柳千黛的沉迷。
柳千黛一怔，放下书一看，竟是孟纹。上次他下山也过了七八天，今日又上山来。可惜，今日主持进山采药，现在并不在寺中。
第21章 饮茶
“主持今日进山采药去了，早则傍晚就回，迟则得等上一两天才回来。她说若是孟公子来了，转告一声，过几日再来罢。”柳千黛想他估计是寻主持不见，才来自己这里。
“原来如此，师母的医术亦是一绝，你可传得几分？”孟纹并没有如柳千黛预料般的直接离去，反而对柳千黛说道。
柳千黛错然，寻日孟纹对自己态度疏远冷淡，今日怎地？但想归想，她还是答道；“略知一二。”
听了柳千黛的回答，孟纹竟是笑笑：“师母待你果然是不同，当年我在他们身边时，也不曾指点过我什么。若是我受伤了，只要死不了她一概不管。”
额……柳千黛不知接什么比较合适，自问与孟纹决计算不得熟识，怎么跟自己讲这些？
“今日我是来向师傅辞行的。”孟纹看出柳千黛的尴尬，换了个话题道。
辞行？孟纹要回白州了么，柳千黛记得当初他来青州似乎是养病？如今不过过了两个多月，他伤病就好了不成。
心里有疑问，柳千黛却没有表现出来，回道，“那真是可惜主持刚好不在，不如你多等一会，傍晚指不定她就归来了。”
“正有此意，这次离去，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母，我还是希望能够当面与她辞行。”孟纹道。
“那孟公子是想到屋里等候，还是？”
“就这里很好，你无需理会我，只顾做自己的事就罢了。”
柳千黛勉强一笑，与孟纹相处让她感觉很是压抑，本想将孟纹打发到屋里，没想到他这般说，自己也不好再做什么。
权当他不存在就好，柳千黛在心里暗示自己。
“这本书……”孟纹注意到柳千黛手中拿持的书本。
柳千黛不解：“怎地？”
孟纹轻笑：“只是没想到你会看这种书，这本书向来被看作不堪入大雅之堂。”
柳千黛看看手中的书，不过一本游记，作者走了很多国家，将各国风土人情用独特的手法一一记录在案，有些还细心的插上了图——实在没看出怎么就不堪入大雅之堂了。
看出柳千黛的困惑，孟纹道：“与书的内容并无太多关系，而是作者本人。”
作者，吴晋，柳千黛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只以为是自己见识短浅不知详细。
“这个人，很是危险。你不知道也是无可厚非，他是南朝皇室，这本非他的真名。他与先帝一辈，是当时一位公主之子。他曾试图推翻政权，阴险狡诈，多位身份地位尊贵的人被他所陷害。当然，他最后没有成功，有人说他被处死了，也有人说他远走他国。”
“就因为这个？”柳千黛扬扬手中的书，作者是谁做了什么她并不关心，她在意的唯有内容。因为叛乱，所以他的作品也一概否定？这是什么道理。
孟纹表情有些奇怪，道，“不是，此人生性不堪，当年多有乱伦丑闻。”
柳千黛语塞，看着孟纹，见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不明白他深邃的眼里透露的是什么意思。既然碧萝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丑闻，没有理由孟纹会不知。孟纹这话是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
见柳千黛沉默，孟纹明白柳千黛想到什么，但也没有言语，只是观察着柳千黛的反应。
第22章 交谈
“可是我读罢此书并不觉得有何不堪，相反内容适用有趣，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既然没有机会外出，那么有这样一本书，也不失为填补遗憾之作。”柳千黛缓下情绪，缓声说道。
孟纹没有再谈论作者，柳千黛也得以安静的看会书，时间在两人的静默中悄悄走远。
两人都是长像不凡，此时相对静坐，无言无息，竟有一番独到的美感。仿若一副画卷，每一笔都是倾尽心血之作，无处不完美。此时无声胜有声，虽是再度无言，但柳千黛觉得尴尬的气氛已是消失，留下的是从容。
多年后，柳千黛还记得这幅画面。分明她就是画中人，但却清清楚楚的能够忆起画卷的全貌。她青色衣裙，乌发随意的挽起，拿着书册翻阅。孟纹白色衣衫，长发端正的用玉簪束起，如玉，如水，目光却是落在柳千黛身上。
时间在不声不响中流逝，转眼便是傍晚，天色将黒，主持依然不曾归来。
“主持今日是不会归来了。”柳千黛说道，心中也是遗憾。据主持说，孟纹小时候在她身边度过了许久，后来相别便是多年不见。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最后的道别却还是错过了。
“那就劳烦替我向师母道别。”孟纹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是自然。”
孟纹看着柳千黛，仔细的看了片刻才道：“再转告一句话，若是后悔了，我师父在白州等她。”
柳千黛不明白孟纹师父师母之间的恩怨，也没有探究的心思，只是应下，并不多问。
见柳千黛应下了，孟纹唤了一声碧萝，那碧萝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整个过程很是短暂，便恭恭敬敬的出现在了孟纹身后。柳千黛想起上次喝茶，碧萝听到孟纹唤她之后匆忙离去的样子。她大概每天都是这样吧，仔细的留意着孟纹，不能错过，不能失误，常伴孟纹左右。
这就是她人生的意义吗，这样也挺不错的，起码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主持是三天后回来的，听柳千黛说了孟纹离去的消息，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语气听不出伤感，也许是真的看破红尘了无牵挂了罢。至于孟纹最后让柳千黛转告的话，柳千黛也是一字不差的转告了，至于主持作何感想柳千黛就不得而知了。
孟纹离开后，冬天便来了。青州虽说气候宜人，但冬日还是有几分凛冽的。寺里的花草都枯萎，还未降雪，一副倾颓的模样。
柳千黛与寺里的小尼姑们在秋末就收集了不少柴火，冬天不至于太冷。有早就积累准备下来的过冬粮食，量虽是不多，但省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柳千黛等待的，也就是冬梅的绽放，才能为冬天添上一二分生机。
等到降雪开花之后，柳千黛与主持和姑子们赏花作诗，煮茶踏雪，乐趣十足。
不知不觉，就这样在净山寺待了快要两年。
第23章 孟纹离去
整个冬日下的雪并不多，春日将至，很快便散化。有些阴冷角落不见日光难化结成冰的，柳千黛与姑子们便用小铲一点一点除去。待到春日来临，万物复苏，净山寺又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春日里进香的人最多，各处寺院都挤满了人，连净山寺这般的小寺都有了几位香客。香客多了，姑子又少，招待不周，柳千黛便也帮忙。沏茶倒水，添油点灯。偶尔有人坐下问禅的，柳千黛推辞自己不通，但那夫人执意要问，柳千黛无奈只能略说两句。好在跟了主持两年，耳须目染，她又聪明通悟，竟是颇得那夫人满意。给庵里捐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也是出乎柳千黛意料。
那夫人本也是无意来至净山寺，后发现此寺清幽静怡，花草繁茂，别有一番风味，自此便是经常过来。一来二去，与柳千黛也是熟悉起来。那夫人是周家夫人，现在周家当家的主母。周家柳千黛是知晓的，青州的大商户，历史久远，并非柳家可以比拟。周夫人问她名姓，柳千黛只是说自己姓柳，在净山寺带发修行。周夫人也不深究，只是每次过来都免不得要柳千黛相陪。
“娘——”
周夫人与柳千黛正相对而坐，谈笑风生，一道声音传来。周夫人定睛一看，脸上浮现一丝宠溺的表情，对柳千黛笑道：“是我儿子来接我。”
柳千黛明了，最近青州匪类盛行，专挑有钱人家女眷下手。想来是担心周夫人安危，便来亲自护送。
说话间，周夫人之子已来到了两人身边。柳千黛随意的扫了一眼，长相不算寻常，但也算不得上乘。一身质地颇好的深色衣袍，戴着飘带冠帽，看起来文质彬彬。
“轩宇，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柳姑娘。”说罢又对柳千黛道，“这是我小儿子，周轩宇。”
柳千黛起身福了福，“见过周公子。”
柳千黛说完却等不到周轩宇的回答，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周轩宇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周夫人也意识到周轩宇的失态，暗咳一声，周轩宇才如梦方醒。
“柳姑娘有礼了，柳姑娘实在太过美丽，在下竟一时看呆，还请见谅。”
“周公子过赞。”这周公子当着他母亲的面如此说，实在让柳千黛略有尴尬。
“今日天色不早，改日再来唠叨。”周夫人开口说道，周轩宇连忙搀扶周夫人起身。
柳千黛笑笑：“等着夫人。”
两人告辞离去，寺门口停着周府的人马，柳夫人上香随从向来不少，但都在门口待命，不曾进去过。周轩宇扶着周夫人上了马车，自己正要去骑马却被周夫人拉住。
“进来跟娘一起坐，娘有些话跟你说。”周夫人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周轩宇答应，也随着进入了马车。
“不知娘亲有何指教？”
“我跟你说着净山寺有个窈窕神女颜，你非不信，我特意今日让你来接我，总算是见到了。怎样，为娘没有骗你吧。”
第24章 窈窕神女颜
周轩宇道：“确实颜如玉，气如兰。”
“今日你看那柳姑娘的眼神为娘都看在眼里了，就老实交代是否动心了。你那正妻品行不端，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这柳姑娘又合为娘的胃口，不如娶进门，我们都喜欢。”周夫人说道，语气里有点迫不及待。
那周轩宇听了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得有位女子同时合我们心意。只不过，那柳姑娘看起来便不是一般人家姑娘，只怕家世丰厚，不愿做妾。”
柳夫人一听也道：“这确也是，我看她谈吐不凡，心思明睿，落落大方。我侧面打听，她也从来闭口不谈，我怕引她生厌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如今看来，还是得去调查一番，看看到底是青州那户人家的姑娘。”
这边两人商议得热火朝天，而柳千黛在寺中却丝毫不知情。
自此以后，周夫人来得更勤，每次都是周轩宇接送，偶尔也会与周夫人一起与柳千黛闲聊。周轩宇没有再出现过第一次见面的失态，但每次柳千黛都感觉周轩宇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眼里透露的是不加掩饰的意思。
“柳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在寺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周夫人悠悠开口道。
柳千黛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周夫人频频出入净山寺，每次都要她相伴，柳千黛就明白周夫人别有用意。
“轩宇初次见你便心动不已，他条件你都清楚，在青州也是难得的俊才——柳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知意下如何？”
柳千黛勉强笑笑：“夫人大抵不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名为柳千黛，是柳家三女儿。两年前，曾出了不少丑闻，如今在净山寺清心静养，不敢想别的。”
周夫人也笑，笑得高深莫测：“那些事我有所耳闻，实不相瞒，在柳姑娘坦言之前，我已细细调查过一番。但我也是经历过不少破折之人，不敢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可也不会因为一点涟漪就吓得不敢行进。亲眼看到都不一定是真实，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我明白宅子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能够坐稳周夫人这个位置，卑鄙也好，磊落也罢，手段我没少用。一句话，我根本不信那些事。”
柳千黛语塞，周夫人果然还是老姜……素日相处只觉得温和，可如她所言，能够坐稳周夫人这个位置，岂会是简单之人？这样的人，绕弯子没有意义，还不如单刀直入，快刀了断。
“千黛眼下并无嫁人的念头，令郎优秀，却不是千黛的如意郎君，还请夫人就此作罢。”
柳千黛觉得自己已经够直接了，可周夫人没有想象中的不悦，反而只是不明意味的笑笑，不再多说，告辞离去。
周轩宇候在寺院门口，等着周夫人出来，赶紧跑上前询问。
周夫人冷笑道：“那丫头心高气傲，果然不肯答应，但办法总会是有的，等嫁过来了我好好治治，她就会收敛自己的傲气了。”
第25章 周夫人之意
周轩宇只听到柳千黛不肯答应，别的都再听不进去，本来期待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周夫人见状，骂道：“什么出息，又不是绝路，她不答应，我自有办法让她答应！你就等着迎娶便是！”
周轩宇听了此话，心情再度恢复，连忙道：“还是娘最疼儿子！儿子恨不得现在就给你磕头！”
周夫人笑道：“得了，你的德行我还不知道？这次也算是我喜欢这丫头，才帮你做主。往日你娶回家那些，真真是没有一个入眼的，只会添乱！”
“娘教训得是，以前儿子鼠目寸光，不知皓月，见过柳姑娘才觉得家里那些不过胭脂俗粉，不忍多看。”周轩宇故作叹息道。
周夫人见他样子实在滑稽，忍不住扑哧一下，道，“你明白就好，等柳千黛进门了，你也该多学学，长进长进。”
周轩宇连连称是，扶着周夫人进了马车，扬尘离去。
周夫人走后，柳千黛心中不安，看周夫人的样子，实在不像会就此放弃，不知她会怎样？周家在青州家大业大，官商勾结，相互依靠，势力深厚，实在难以招惹。现在自己势单力薄，执意不从，要怎么对抗周夫人？
理不出头绪，柳千黛心下烦躁，干脆离了寺院，到后山慢走。后山有一片桃林，因是在山里的缘由，人间芳菲已尽，它才缓缓盛开。目光所及，都是令人愉悦的颜色，漫步其中，实在浪漫。
柳千黛踱步在桃花林中，没有过多在意周边，脑海中也没有思考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乱走。所以，当一道声音响起时，柳千黛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而且吓得不轻。
“小美人，独自一人很危险不知道吗。”
柳千黛心头一动，即刻停住步伐，转头回望，没有见到人影。想起来最近横行的匪类，柳千黛心中一颤。不过……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在这！”声音再度响起，柳千黛还来不及循声看去，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柳千黛的面前。
身材高挑修长，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正带着笑看着自己。
“你……”柳千黛瞳孔放大，她认出了此人，正是两年前在柳府花园初遇，后来又帮了自己一把的那个陌生人！
“原来娘子这么想念为夫，早知道就早些来看你了。”他道，声音带了一丝笑意。
柳千黛反应过来，努力挣扎——这人下落在自己的身前之后，双手环住了自己！柳千黛很是瘦弱，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无耻！”柳千黛面对此人便会莫名的词乏，翻来覆去竟只会骂这个词。
“我本就无耻。”他很自然的说道。
柳千黛气得发抖，提醒自己不要失去理智，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怒火。
“放开我！”
“不！”
“放手！”
“不！”
两人一言一句，相互对峙。
那人看着柳千黛的表情，突然笑了出来，“娘子还是与之前一般有趣。”
柳千黛冷脸：“我不是你娘子。”
第26章 再遇
“我两年前就看过你全身了，而且现在还抱着你，你不是我娘子是什么。”
柳千黛深呼吸，不与此人相争。见柳千黛沉默，他靠近柳千黛，“怎么，生气了？”
“没有，我不生无聊之人的气。”柳千黛闷声道。
“哦，那就好。”
柳千黛无言，她确实生气了，只不过赌气那般说，这人什么脑子！
他一手紧紧揽住柳千黛，一手扶上柳千黛的脸颊。
“很好，没有留疤。”
“早知道我就该留疤下来。”柳千黛恶声道。
那人笑笑，细细的抚摸着柳千黛的脸颊。他的手上茧很厚，用力很轻，没有弄疼柳千黛。
“你的如意郎君，应该是我没错吧？”那人凑近柳千黛耳边说道。
柳千黛脑子一空，方才与周夫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才不是你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那人很是认真的问道。
柳千黛不语。
“那是什么样的？”他又问了一遍。
柳千黛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狡诈：“想知道？”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他没有忽略柳千黛的眼神。
“不听算了。”柳千黛瘪瘪嘴，很是不屑的样子。
“谁说不听了，快说。”他揽住柳千黛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我的如意郎君——”柳千黛拖长了声调，“必须是人中龙凤，万人之上，尊贵至极。”
柳千黛暗指的就是九五之尊，她心里其实没有好好思考过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只不过眼下故意说个此人绝对不符合的标准而已。
果然，那人沉默。柳千黛见效果不错，心中欢喜，盈盈一笑。
“唉，”那人故意叹息道，“没承想娘子你的要求如此之高，我望尘莫及，看来我们有缘无分呐。”
“知难而退，回头是岸。”柳千黛也是故作认真的说道。
那人揽住柳千黛的手松了松，柳千黛趁机赶紧想跑，刚跑出没两步，又被他一把拉回，换了个面，从背后抱住柳千黛。
“哎！”柳千黛刚想开骂，眼睛却被他用布条覆盖住。
“你要做什么？！”柳千黛有种不好的预感。
“做什么，娘子马上便知，不用心急。”
“谁心急……”柳千黛话还没说完，那人松开怀抱，一手抓住柳千黛的双手，再将柳千黛转了过来，面对他。另一只手则抚上柳千黛的脸颊，不让柳千黛动弹。
“你敢！我……”柳千黛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话还没说完，便有两片冰凉的柔软覆上了柳千黛的双唇。
柳千黛只感觉有一道雷电在身后劈过，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反应。
伸脚去踢，脚也被他的脚固定住动弹不得，使劲挣脱双手却是屡屡不得。他的双唇开始只是贴合，渐渐吮吸，力道越来越重，抚在脸上的手拇指轻轻的摩擦着柳千黛的脸颊。
柳千黛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意识，偏偏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对方的注意力却只集中在自己的唇瓣之上，丝毫不予理会柳千黛的怒气。
第27章 吻
费了些周折才找到薛府。
柳千黛的第一站就是薛府，薛府也是青州的生意人家，与柳家并无太大区别，财力地位相当。她的大姐——柳千蔷正是嫁入了薛家，是薛家大少爷的正妻。
给门房递了帖子，门房只拿一只眼打量柳千黛，眼里满满都是鄙夷之色。
“我家少夫人向来不怎么见客……”门房故意拖长语调，柳千黛即刻会意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下人想方设法的赚些额外，她早就知晓。要说给他们些好处也不是什么大事，正所谓不与小人见识。但眼下她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钱财，否则也没有必要来寻柳千蔷。
“只管呈上去就是，少夫人见了必然出来相见。”柳千黛平稳的说道，顿了顿，“不过，若是你刻意不报，我不可能永不得见少夫人，若是少夫人知晓了只怕……”说道此处，柳千黛也拖长了语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门房听了鼻孔里冷哼一声，转身进去通报了。
过了不久，柳千蔷果然亲自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柳千黛，楞了许久，才反应出眼前这个衣衫破旧脸色暗黄之人是自己的妹妹柳千黛。冲上前拿起柳千黛的手打量起来，柳千黛刻意装饰之下情况不可谓不惨淡，柳千蔷本就对柳千黛心有愧疚，眼下见了本来那么倾世的一个美人，现在这般光景，眼里闪过泪花，几乎落泪。
“三妹妹……”柳千蔷只说了这三个字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心里难过。
“大姐姐，两年不见，千黛来看看你。”柳千黛开口说道，声音嘶哑，带了些哽咽。
“好，好，好，先进门。”柳千蔷赶紧拉了柳千黛进门去，一路前进，直接来到柳千蔷的小院，方才放手。
柳千蔷的小院很是精致，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摆放有序，教人心生喜爱。
“大姐姐的院子倒是别致。”柳千黛随口赞道。
柳千蔷笑笑，不以为然，“这一手也是跟着你学的，柳家的那花园才是令人钦佩。”
提及柳家，柳千黛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柳千蔷猛地想起，脸色尴尬。“毕竟是嫁了人，这两年我也没有再回过柳家，心里虽然记挂着三妹妹，但婆家事物也繁重，始终不得机会去看望妹妹……怎么三妹妹今天这般……”柳千蔷欲言又止。
“这般落魄，是吧？”柳千黛笑笑，接下柳千蔷没有说出的话。
从柳千蔷的话中柳千黛判断，她应该是不知自己去了净山寺之事，还以为自己在柳家。不过当年去净山寺并非柳家做主，柳家彼时只当自己被恶鬼附身，死不得安生，将自己锁在房中，请来道士和尚日夜做法。主持是不请自来，也就顺着柳家的意思说柳千黛被恶鬼附身，恶鬼来历不浅，需要带去她亲自炼化。三个月后再来净山寺接柳千黛，没承想，这一去就是两年，柳家始终不曾再来过，柳千黛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第28章 下山
“大姐姐，实不相瞒，我已被柳家变相放逐了。”柳千黛道。
柳千蔷一怔，“三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两年前我受了家刑之后，柳府无人理会，任由我自生自灭。我被锁在房中整整二十三日，甚至连水都没有一滴！莫说我有伤在身，即便是个强壮之人都不一定撑得下来。那日受刑大姐姐也在旁边，自是亲眼见了千黛的惨况。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我就是活了下来，柳府上下却只当我是恶鬼，将我送去寺庙便不再理会。两年来，不曾有人问过我一声，时至今日，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柳千黛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些地方直接略去，一些地方稍稍加工。
柳千蔷闻言心中大动，万万不曾想到竟是这般！当年她清楚的禀明柳夫人，柳老爷嘱咐请大夫过问柳千黛，当时柳夫人的态度就是暧昧，现在回味起来恐怕她早就决心置柳千黛于死地！虽说震惊，其实柳千蔷并不是太过意外。她也不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当年也猜到一两分。可是她并没有催促也没有深究，任由柳夫人打太极，直到她离开，她一直催眠自己，不去细想柳夫人的含义，暗示自己柳千黛必然是没事的。在家一段时日，柳府也没有传来柳千黛逝去的消息，柳千蔷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不再回想！直到今日，柳千黛意外到访，直白的将事情说出，勾起了她的愧疚和尴尬。
柳千黛暗暗观察着柳千蔷的反应，当年的事，她知道的并不是全貌，不知道柳千蔷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不过有一件事她很可以肯定，柳千蔷或许对她会有愧疚会有不安，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这一丝不安而损害自己的利益！若说两年前柳千黛还对柳千蔷抱有一丝希望，哀求过她替自己辩解，现在柳千黛心已冷，不会再有不切实的希望！
“三妹妹这……真是受苦了……”柳千蔷半天才挤出这般的一句话，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柳千黛报以苦涩的一笑，道：“我心里明白当年大姐姐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柳家的人里，也只有姐姐一人千黛还挂记着，所以这次才来看看姐姐。”
柳千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尽量不去提及那年陷害柳千黛之事，没想到柳千黛如此大大方方就说了出来，还直接道明对她没有怨恨。看柳千黛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不像是说谎，若是假的柳千黛的演技也未免太好。柳千蔷心里暗暗称怪，莫非她当真对自己没有恨意？
柳千黛任柳千蔷看着，心里冷笑，恨意？对你自然没有，你不过也是一个不得已的棋子，恨你有什么作用？如果恨柳千蔷就可以让自己好过些，柳千黛倒是不介意去做，可惜不能。两年来，最初她戾气深重，每个伤口都在尖叫，每天都在哀嚎。差不多已经忘却了自己时谁，只凭一股念头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若是没有遇到主持……柳千黛暗暗笑笑，就不会有现在懂得收敛的柳千黛。
第29章 再见柳千蔷
见柳千蔷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在辨别什么，柳千黛拿出一个香囊，递给柳千蔷。
“妹妹我也没有什么独到之处，唯有这女红还算勉强能够入眼。姐姐看我这样子就知道我过得惨淡，这次来看姐姐也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要给姐姐亲自做个香囊，算是一点心意。”
柳千蔷没有接香囊。
香囊她当然不缺，这香囊虽是做工精巧绝伦，但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香囊而已。她看出柳千黛的落魄惨淡，可是拿一个香囊送人，也实在有些寒酸。
柳千黛看着柳千蔷迟疑的神色，心里了然，笑道：“这两年跟着一位精通岐黄之术的师父，意外学到不少东西。一个香囊当然算不得什么，但是这里面的香料乃是千黛自己配置，方子是师父给的。有少许安神的作用，若是佩戴在身上……很利于女子梦兰，日月入怀。”
柳千黛语气很轻，却一字一字的打在柳千蔷心口。
柳千蔷嫁来薛家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两年前柳千黛就不时听说薛家颇有微词。如今两年过去了，柳千蔷依然无子，相比薛家也难以忍受。薛家与柳家相当，薛少爷不说妻妾成群，但是说别的女人一个也没有，打死柳千黛也不信！若是别人生下儿子，而柳千蔷一直无所出，地位实在岌岌可危。柳千蔷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她生母已逝，也没有嫡亲的姐妹，实在没有商量的人，只能暗暗着急。
迟疑的看着柳千黛，柳千黛递香囊的手没有收回，脸上带着淡笑回看着柳千蔷。
“姐姐若是信千黛的能力不过，大可寻一名大夫甄别其中是否有不利于姐姐的药材。”
柳千蔷长年不孕，现在若是有一个机会，即使再偏门都愿意尝试，私下都不知试过多少法子，可无一奏效。柳千黛这个……不可否认，柳千蔷还是动心了。只是她想不明白，柳千黛为何要突然出现，还带来她最需要的东西？她的意图是什么，柳千蔷实在不信柳千黛真的是出于姐妹之情来看望她。
柳千蔷的目光在柳千黛身上上下扫视，没有任何点缀的发饰，暗黄消瘦的脸孔，破旧的麻衣，发白的绣花鞋……柳千蔷突然明悟，柳千黛现在情况应该非常难捱，又被柳府流放，眼下恐怕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才来找自己。
想通了柳千黛的意图，柳千蔷突然轻松不少，感觉事情还是在她的把握之中。接过柳千黛的香囊，柳千蔷笑笑：“三妹妹说笑了，做姐姐的怎么信不过妹妹，即使是妹妹想要加害姐姐，姐姐也只能心甘情愿不是？”
柳千黛低头轻笑，没有接话。
柳千蔷接过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味道淡雅，确实闻起来很是舒心。
“既然香囊姐姐已经收下，晚了不好回去，千黛就先行告辞，日后再来看望姐姐。”柳千黛起身，不急不慢的说道。
柳千蔷粲然一笑，“三妹妹这是看不起姐姐不是？留下一起用个晚饭，姐姐再遣人送你回去便是！”
第30章 姐妹相谈
柳千黛微微摇头：“千黛还有别的事，下次再领姐姐的好意。”
柳千蔷其实也不过随意挽留一番，柳千黛现在虽然再无昔日那般夺目，但还是不折不扣的美人一枚，柳千蔷可不敢让自己的丈夫看见柳千黛。
“要走可以，不过做姐姐的还要表示点自己的心意才是。”柳千蔷说道。
柳千黛只笑不语，这是她来的目的，自然不会拒绝。
柳千蔷唤来贴身的丫鬟，让她将自己素来闲置的衣物寻来给柳千黛，然后又亲自找了几件首饰也一并给了柳千黛。柳千黛接了，对柳千蔷道谢，不过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柳千蔷给过衣物首饰，再开了条子，让自己丫鬟去库房支二十两银子给柳千黛。
柳千蔷在薛家月俸就是十两银子，会有一些额外的收入，除此之外，需要用钱可以在账房支二十两银子应急。这次她一次支了二十两，对她而言也并非小数目，不过心中也不是特别不舍，正好用这笔钱补偿下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感，以后面对柳千黛也不至于尴尬。
柳千黛接过银子，再次道了谢，由柳千蔷亲自送了出门。在门口，两人依依惜别，看起来感情竟是分外深刻，只不过心思各异。
柳千蔷给她的首饰算不得多好，但也并非一文不值。柳千黛拿了它们，找了家当铺，准备统统给当了。当铺老板颇为为难的看着柳千黛，告诉她，这些实在不值什么钱，最多换得一两银子。柳千黛明白这是老板刻意压价，不过一两银子也不算太少，不欲纠缠，几乎就要同意，可是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柳千黛二话不说收回了首饰，直接出门离去，也不算老板在身后呼唤。
出了当铺，柳千黛看天色实在不早，决定先行回去，晚了那山路确实极为不好走。
柳千黛尽量避让，不让被人发现自己，悄悄的潜行。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般凑巧，柳千黛这边低头行走着，那边一人打马而过。本来都已经经过柳千黛了，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勒住缰绳，跳下马来，向柳千黛追来。
柳千黛见实在躲避不开，干脆站在原地等着他。
在他出现那一刻柳千黛就认出来，这个骑马的男子，正是曾经自己的订婚对象陈伯仁。
陈伯仁上前横在柳千黛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好久，“呵，我当是谁，昔日的柳千黛竟然落成了这幅模样，真是出人意外。”
柳千黛扯扯嘴角，懒得言语。
他目光胶着在柳千黛的脸上，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如今这幅样子，勾引男人恐怕不易。”
柳千黛嫣然一笑：“可不是，最近不好混，让陈公子见笑了。”
对于柳千黛这般淡然的反应，陈伯仁一愣，有些不满。当初他们有婚约在身，柳千黛却传出那般不堪的丑闻，弄得他颜面尽失，羞愧难当。虽然及时的退了亲，但还是很长时间让别人取笑，直到如今才渐渐淡去。今日遇到柳千黛，他本意是下来羞辱一番，好出出心头之气，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柳千黛一脸从容，还如此淡然轻松的说出这句话。完全没有陈伯仁想象中的羞愧不安，令陈伯仁一记重拳打到了海绵之上，心中十分不痛快！心里暗骂柳千黛脸皮实在太厚，完全没有作为女子的自觉。
第31章 香囊
柳千黛的心是如何的玲珑剔透，看见陈伯仁脸色暗淡下来，心中当即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在想什么。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从来不曾了解过，可当初自己真的想过好好的嫁与他，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便是。只不过，世事变化无常，如今落得这般尴尬境地。
陈伯仁冷笑道：“这般不知廉耻，当初退亲果然是正确无比。当初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心中对你还是倾慕不已。想着等你嫁过来好好待你，给你荣华富贵，只不过你自己不曾珍惜，作践自己，我亦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都说了这么多还无话可说？柳千黛心中亦是冷笑，对陈伯仁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但也不去分辨，只等着看陈伯仁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
陈伯仁见柳千黛只是淡笑，根本不予理会他说的话，心中大为不悦，想见到的反应统统没有见到。
“哦，对了……”陈伯仁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我曾听说，你不知检点，曾经偷了家中人的财务？柳千黛，是你堕落至此，还是生性本来就是这般不堪？！”
闻言柳千黛微微一怔，本来以为这件丑闻柳老爷顾忌自家颜面会不允许宣扬，但现在看来还是传了出去，连陈伯仁都知晓了。
看到柳千黛脸色稍稍有所变化，陈伯仁心下得意：“你也不必辩解，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我是听你二姐柳千萱亲口所言，想必一定属实！”
哦，原来如此……柳千黛心中明悟，二年前柳千萱的婚事就是陈伯仁搓成的，陈伯仁一心想要攀附城主府，现在与柳千萱交往密切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看你拿的这一大个包袱，莫不会也是偷窃而来？”陈伯仁说着，竟然伸手去抓柳千黛的包袱。
柳千黛脸色一冷：“陈公子还请自重，东西是我自己的，这般当街拉扯，柳千黛已无什么名誉可言，可是陈公子与柳千黛这般一个荡妇纠缠在一起，难道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柳千黛此话一出，陈伯仁脸色瞬间就变了，方才只顾着出气，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是在那里。大街人来人往，不知多少双眼睛看了去！柳千黛是被自己退亲的弃妇，还有那般放荡丑闻，自己与她纠缠不清算什么回事，别人怎么看！想到此处，陈伯仁心下忐忑，最近他正与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暗送秋波……万万不能出什么闲话！
“哼，柳千黛你也不过现在趁嘴上之快，我且看着你日后如何潦倒，如何不堪，等到实在混不下去了，来陈府我赏你一碗饭！”
“如此，便先行谢过陈公子了。”柳千黛面不改色，语气如常。
陈伯仁不敢再纠缠，匆匆离去。
看着陈伯仁离开身影消失，柳千黛才稍稍缓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泽，这个陈伯仁，当初就算是没有出意外，嫁与他，恐怕也不会有自己所期望的安稳。
并非良人，还好没嫁，柳千黛心里想着，不禁莞尔。
第32章 偶遇
虽然柳千黛拼了命的往回赶，但还是晚了，等夜幕降临之时，她还只到半山腰。净山寺所在的山名为川泽山，整个山绵延数里，灌木丛生，罕有人迹，唯有净山寺一所寺院罢了。现在柳千黛看着周围一片漆黑，在阴风中摇曳的黑影们，心中不怕是骗人的。心中安慰着自己，在山里都住了两年，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山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柳千黛一个劲的暗示着自己。但不管怎么暗示都说服不了自己不去猜忌，脑海里以往听过的那些鬼怪都统统冒了出来，不断的挑拨着柳千黛绷紧的神经。
柳千黛一个劲的低头走路，嘴里碎碎念着乱七八糟的咒语，忽地，眼前似乎有一道白影闪过……
柳千黛愣住，方才是……错觉吧？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柳千黛笑笑，不过是错觉罢了，继续走继续走……
一声怪笑传来，又是一道白色影子飘过。
柳千黛双腿打颤，这次实在无法再欺骗自己了，柳千黛确实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就是一道白色的影子，飘了过去！
那些鬼怪故事里，不都是有这般一个白色影子么！没想到，今日竟让自己遇上了。想想这山上，坟墓也不在少数，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姑娘……
“鬼姑娘，小的跟您近日无怨远日无仇，也不曾冒犯过姑娘的墓室……还请姑娘冤有头债有主，放过小的吧……”柳千黛情急之下，竟失去了素日的机敏冷静，口里胡说，只差给“鬼姑娘”跪下讨饶了。
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只是听到空中似乎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柳千黛内心几乎奔溃，头脑有些含糊，只想昏过去算了。
“鬼姑娘，今日你放过小的，来日小的手中有闲钱了，一定帮你翻新墓室，多烧纸钱，多烧高香……缺什么补什么！”
“没想到，我的小娘子这般怕鬼，见了你这惊慌失措的狼狈样，还真是有点失望呢。”一道带着叹息的声音传来，柳千黛脸色一变。这声音，她并不陌生！会用这般轻佻的词语同柳千黛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
“滚出来。”柳千黛咬牙切齿。
几声笑声过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柳千黛面前。黑暗之中不怎么看得清楚，但毫无疑问，他穿了一身白衣，方才那飘来飘去的“鬼姑娘”正是此人！
“娘子心情似乎不好？”
柳千黛：“……”
知道了方才自己怕得要死的“鬼姑娘”竟然是这个家伙，柳千黛的恐惧被愤怒所取代，深呼吸几次，仔细的思索了片刻，自己打不过他，奈何不了他……罢了，既然惹不起那就躲着走便是！
柳千黛绕开他，继续向前走去。
“哎，娘子你怎么走了，不怕前面还有别的‘鬼姑娘’了吗？”
“我又不傻！”柳千黛狠声道，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傻到中计两次。
身后没有长久没有声音传来，柳千黛心下起疑，回头看了一眼，那里还有什么人影，只有印着月光笼着黑暗的各种植物，仿佛刚才出现的那人只是一个幻觉罢了。
第33章 不娶之恩
白虎发现了柳千黛的身影，低吼了一声向柳千黛扑来，柳千黛方才那股拼命的劲已经没了，浑身无力，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这次……莫约是真的完了吧……
“不但怕鬼，还怕虎，哎，你这般没用，可不够格做我娘子。”
还是那么欠扁的语气，可现在柳千黛听起来不再恼怒，心底反而生出一丝庆幸。这熟悉的声音，除了他再没有谁了，他难道还没有被白虎吃了？
白色的身影从柳千黛背后窜出，柳千黛只见白色飞旋，完全不知道他如何动作，那白虎竟然瞬间被他打到在地。柳千黛目瞪口呆，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
“你……原来还没有被吃啊……”半响，柳千黛无头无脑的说了一句。
那人一声嗤笑，“说的什么话，区区一只白虎就妄想吃了我？”
说罢，拦腰抱起柳千黛。
“你要做什么！放手，你有没有廉耻之心啊！”柳千黛惊呼。
“既然你这么希望我放手……那就如你所愿。”
“别……”柳千黛突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赶紧出声，可是已经来不及，那人已经松开了双手。
砰！
柳千黛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你……”柳千黛想骂人，但一时间竟气得不知骂他什么的好。
柳千黛听到他低低的笑了两声，又将柳千黛抱起：“现在还要不要放手了。”
“不用……不用了。”这次柳千黛不敢再叫他放手，赶紧答道。
“这样才对。”
对你个头！柳千黛心中诅咒着，但嘴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抱起柳千黛，那人几个起跃，飞快的离开了去，柳千黛不知，在他们离开之后，那被打到的白虎竟缓缓站了起来！冲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低声呜咽了几声，离开了去。
柳千黛被他抱着两人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净山寺门口不远处。那人放下柳千黛，抱着手看着柳千黛。
柳千黛落地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今天多谢你……若没有你相救，我大概就……”
柳千黛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单是说说有什么用，要点实际的。”
实际的？柳千黛更发犹豫：“我有二十两，可是我别有用处……”
那人楞了片刻，继而朗声大笑：“谁想要你的二十两，我还真看不上！”
“那你想要什么？”柳千黛下意识接话问道。
那人凑近柳千黛耳边：“亲我一下。”他说完柳千黛马上想起在桃花林……柳千黛马上红了脸，所幸在黑暗中倒看不出来。
“你做梦！”柳千黛拒绝得毫不犹豫。
“那还真可惜，”他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失望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先欠着罢，等日后我再来讨。”
柳千黛不置可否，但也没有马上拒绝。
“好了，你回去罢，我看着你进去。”
柳千黛没有说话，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见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怎么？”
“怎么称呼你？”柳千黛问道，她没有问他是谁，没有问你叫什么，只问怎么称呼。他刻意带了面具，显然就是不想柳千黛知道他是谁，不过只是问怎么称呼，他完全可以给柳千黛一个假名。
第34章 鬼姑娘
“叫我阿猫阿狗随便你。”他也明白柳千黛并不是想要真名，也就随口说道。
柳千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唤你虫子可好？”
“无所谓，只不过为何要是虫子？”
“不告诉你。”柳千黛笑笑，笑得很是狡黠，可惜在黑暗之中他看不到。
柳千黛回到了净山寺，主持还没有安寝，在院中等着她。柳千黛心中一惊主持不会看到虫子了吧？但细细想想，他们离的地方并不能算近，应该没有发现。虫子每次会面都是避开众人才与她相见，必然是不想被别人看到。
“主持。”柳千黛唤了一声，靠近过去。
主持看了看柳千黛，并没有追究柳千黛为何如此晚归，只是淡道：“来与我对弈一局罢。”
柳千黛答应，过去坐好，棋盘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身旁点了灯，也能看清棋盘。
一番攻守下来，柳千黛渐渐招架不住，步步败退。主持今日进攻凛冽，穷追不舍，弄得柳千黛狼狈不已。
一局终毕，柳千黛惨淡而败。
“千黛，你心中有事。”主持开口，声音有些寒意。
柳千黛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头不语。
主持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这局棋你可知晓你为何输了。”
“是千黛技艺不精。”
“你技术已经很好，我把生平所学都教给了你。”
“是主持高明。”柳千黛总感觉今日主持有些奇怪。
主持高深莫测的一笑：“你不是不聪明，你不是没有能力，你只是太年轻。你虽然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不少，但涉世毕竟不深。后院女人之间的纠葛如何与天下大局谋略相比较？！”
柳千黛一愣，这些，与这盘棋已经没有多大关系，可是主持不会做无理之事，她的深意是什么？
“我已看到未来某一天你会失败，败得如同这盘棋一般惨淡。”主持突然扔下一句话，接着端起棋子便回了房间，留下一头雾水的柳千黛。
柳千黛一直在院子里坐到了半夜，依然没有明悟，才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
次日起来，柳千黛身上多处疼痛，尤其腰疼得难以动弹。就是昨夜被那个臭流氓砸的！柳千黛气得牙痒痒，但无处发泄。
柳千黛起床梳洗，昨日去见柳千蔷是第一步，今日就是第二步。穿上柳千蔷给她的衣服，柳千黛实在太过瘦弱，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自己那些衣服根本拿不出手。穿上后柳千黛想了想，拿出针线稍稍改动了几处，使其看起来合适了不少。穿好衣服，柳千黛给自己盘了个发鬓，再将柳千蔷的首饰戴上，对着铜镜看了看。她的头发乌黑光亮，纤细柔软，如今见过的女子中还没有谁的可以胜过柳千黛这一头秀发。这般的头发，配上柳千蔷的首饰，竟然意外的显得那些首饰光泽照人，华贵无比。最后，拿出昨日回来是买的胭脂水粉，给自己画了个淡淡的妆容。柳千黛手艺不差，虽然两年不曾上妆，但也没生疏多少。
第35章 白虎
柳千黛直到中午时分才走到青州城。
柳千黛在城门不远处买了把油纸伞，撑起，遮住了半张脸，也顺便躲避一下毒辣的日光。穿过大街小巷，柳千黛来到一条布满杨柳的街道。小溪从街道的中间穿过，两侧都是垂柳，这便是青州城有名的杨柳街，同时，也是青楼妓院最为集中的地方。街道很是干净，两侧的柳树也十分美丽，这是这样的一条街，却上演的是最为丑恶的交易。不止身体买卖，很多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这里进行。
此时是街面上没有多少人，两边的店面也大多掩着门，不见生气。柳千黛撑伞走过，眼角不时的注意着周围。这条街既是一些人的天堂也是一些人深恶痛绝的地方，这里是欲望最为原始的地方，正人君子，庭院闺秀提起此处脸上都少不得鄙夷与厌恶之色。但是对于柳千黛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只是一条街罢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自己过好自己便是，没有必要多做评论。
踱步到一家很大的店门前，柳千黛停住了步伐。上前敲了几下门，没过多久，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头从中探了出来。是个男人，长相很是猥琐，留着两条长长的胡子，斜眼打量着柳千黛，眼里闪过一丝赞叹。
“这位姑娘真是漂亮，莫非想要在这里谋条生路？”他开口。
柳千黛明白这就是龟奴了，脸上没有因为他轻佻的话出现一丝变色，冷声道：“我找你们段奶奶。”柳千黛说完，给龟奴递了几枚铜板。龟奴接过，收起了一些不恭敬的态度，“段奶奶可不一定见。”
“你但凡告诉她柳千黛求见，她一定会出来见我。”
龟奴上下打量了柳千黛一眼，没说什么，关了门进去。
龟奴关了门，一溜小跑爬到了最顶楼，在一间房间前站定，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慵懒柔媚的声音：“谁啊，睡着呢！”
龟奴马上堆上笑容——即使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有人找奶奶呢，一个姑娘，长得可漂亮了，有几分奶奶的样子，我想着会不会是奶奶的亲戚，所以特地来通报一通。”
里面笑了一声：“我家里人都死干净了那里还有亲戚，回了去！”
龟奴连连称是，正准备离开，猛地想起柳千黛的话，想了想，又道：“那人说，只要告诉奶奶柳千黛求见，奶奶一定会见的……”
里面沉默了许久，就在龟奴以为里面的人已经睡了，准备下楼之际，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紫色轻纱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披散着头发，脸上还带着倦容，可双眼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泽。虽然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可不难看出她的妩媚和美丽的容颜。这便是这家青楼，乃至青州最炙手可热的风尘女子，段楚楚。
“在哪里？！”她冲龟奴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龟奴一愣，“在门口等着呢，小的这就把她叫……”龟奴话还没说完段楚楚已经向楼下跑去，甚至还赤着双脚。
第36章 还活着
毫无防备之下门突然被拉开，柳千黛吓了一跳，接着从门内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柳千黛定睛一看正是段楚楚。
段楚楚打量了柳千黛许久，道：“几年没见，当年那小丫头都张开了，这般美丽。”
柳千黛一笑：“楚楚姐，别来无恙。”
段楚楚想起此时两人还在外面，连忙拉了柳千黛进店，直接走到顶楼她的房间，推门而入。
柳千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段楚楚的房间，作为一个风尘女子而言，段楚楚的房间实在算得上是奢华。里面摆放了不少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物品，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根本感不到不适，难怪段楚楚赤脚。
“这些都是恩客送的。”段楚楚道，语气不像炫耀，就是直白的说明。
柳千黛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目光看到墙上的一幅画，感觉这画风有点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楚楚姐，这画是出自那位大师的手笔？”
段楚楚顺着柳千黛的目光看过去，扑哧一笑，“那里是什么大师，不过是一个客人送的，看着也还顺眼，就挂上了。”
“哦，原来是这般，画倒是画得挺不错的。”柳千黛赞叹道。
段楚楚冲着柳千黛一笑，眉眼间尽是妩媚，连柳千黛这般女子看了都觉得实在是个尤物，也难怪段楚楚可以成为青州头牌之一！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我，这次突然到访，是要姐姐帮你什么？”
柳千黛摸摸鼻子，本来还想慢慢进入话题，没想到段楚楚直接看破，一句话就点出，柳千黛倒不好再废话，尴尬道：“我想见一个人，但那人不是我能见到的，希望楚楚姐能帮我安排一二。”
段楚楚一愣，“谁？”
“周家三少爷周轩宇的夫人。”
段楚楚听了皱眉道：“那个女人……你怎么想见她。”
柳千黛听出段楚楚的欲言又止，但没有点破，而是回答道：“周夫人看上我了，想让我给周轩宇做妾。”
柳千黛声音平静，段楚楚听了却是心头一跳：“你不想嫁？”
柳千黛没有言语，但态度很明显。
“周家财大气粗，并非柳家可以相比，若是周夫人执意，恐怕你很难办。”
“正是如此，总归得做些努力。”柳千黛淡道。
段楚楚手扶额，“谁让我答应过你，若有天你来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呢。也罢，我于周轩宇并不大相熟，但他大哥是我常客，也许会有突破。我等会送贴，请他今晚过来，届时我再随机应变，看看是否有机会。”
“如此，先谢过楚楚姐。”
段楚楚摆了摆手，“别来这套，那你是先回去等消息呢，还是？”
“此事我也得麻烦楚楚姐，我现在并不在柳家，而在城外，来回也是不便，还请楚楚姐帮我安排一个住处。”
段楚楚有些错愕，但见柳千黛没有说明的意思，也就压下心中的好奇，挑眉道：“那就住在这里，不过你不怕有损你的名声？”
第37章 不解之语
“只要有住所，那里都是一样的。”柳千黛答道，心里默想，何况，现在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我就喜欢你这与那些胭脂俗粉不同的性子。”段楚楚轻笑，唤来侍奉的丫鬟，请她去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
“对了，楚楚姐，你方才说你与周轩宇的大哥熟识，那么他与周轩宇的关系如何？”柳千黛心中突然闪过一计，问段楚楚道。
段楚楚不明白柳千黛的意思，但还是道：“他与周轩宇是同母兄弟，两人关系很好，他对周轩宇爱护有加。”
爱护有加吗？柳千黛心里暗暗的盘算着：“依你看，是真心还是假象？”
“应该不假。”段楚楚想了想回答道，“你问这做什么？”
柳千黛狡黠的一笑：“既然周轩宇的大哥今晚过来，便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你说，他大哥对他爱护有加，若知晓了一个名声不好行为轻佻的女子要接近周轩宇，甚至作为周轩宇的妾，他会同意吗？”
段楚楚恍然大悟，“你竟这般……但他不一定就是相信传言。”
“不相信传言，那让他亲眼看到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夜幕降临，杨柳街的纸醉金迷的生活才拉开序幕。白日里关门的各家各户纷纷打开店门，挂起大红灯笼，灯笼的光泽印在穿街而过的溪里，显得别有风味，更令人迷醉。
段楚楚所在的店名为“浮生楼”，本来店是不叫这个名字的，最近几年才改的。店里有两副字，一副上书——偷得浮生半日闲，另一幅则写着——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店里实际的主人就是段楚楚，是段楚楚一位露水客人买了整个店送给段楚楚。柳千黛所知晓的就是这些，是段楚楚随意提及的，其他的一概没有多说，柳千黛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柳千黛站在高处向大厅里看，她站的地方没有光，只能她看见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看不见她。
周轩宇的大哥——周家大公子周轩仁，此时此刻，正在浮生的大厅喝酒，身边围了不少莺莺燕燕，却不见段楚楚。
周轩仁喝了一会儿酒，还迟迟不见段楚楚，心下烦躁，推开给他灌酒的女子，使劲猛拍了一把桌子，喝道：“段楚楚呢？！她叫我过来，怎么不见她人，她想干什么？！”
“奶奶还在梳妆，爷先跟我们喝两杯嘛。”
“就是，除了奶奶我们也很是喜欢周公子呢。”
“……”
佳丽们一人一言，像八爪鱼一般的向周轩仁扒去，周轩仁并不买账，一掌推开一个美人，竟直直将她推飞出去，撞在柱子上才停下。
这一来，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本来不是他们一桌的人也被吓得跳起，甚至有人就此跑了出去。
“看见了没，我知道跟你说没用，还是让你亲眼看看比较好。这周轩仁是练过的，而且脾气暴躁，无论男女老少他都下得去狠手。”段楚楚的声音在柳千黛耳后响起：“现在你看到了，还要继续你的计划吗？”
第38章 段楚楚
不过十来米远的距离，段楚楚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柳千黛看着他们的脚步一点一点逼近，内心剧烈的翻滚着，几乎按耐不住，好几次差点站起身逃走。别怕，别怕……柳千黛心里无力的重复着这两个苍白的字。
短短的几息时间，柳千黛心中已经闪过了不知多少念头，不知被她摁下了多少冲动。终于，在段楚楚牵着周轩仁到达床笫之前的一刻，柳千黛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将所有不安绞碎，只剩下心如顽石，坚不可摧。
“周公子，我数到三你就睁眼。”
“一”段楚楚拖长语调，看着柳千黛，只见柳千黛目光平静，里面深层涌动的是坚定。这个女孩，真的不简单，段楚楚有些钦佩柳千黛。
“二——”
“三——周公子，睁眼罢！”
周轩仁早就欲火焚身，心里好像猫抓似的，难受得不行！但段楚楚实在太过可人，想着她都说的大礼必然不会差，干脆就顺着她的意也罢！至于是什么大礼，周轩仁心中也有过很多猜测，但从来没有想过，一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个艳若桃李美若天仙的人儿，轻纱掩不住她似雪的肌肤，艳丽的妆容与高雅的眼神，这般完美的结合看不出丝毫的违和，红唇微张，足够引起无限的遐思……竟是比段楚楚还更为难得的花容月貌！
“周公子，奴家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段楚楚见到周轩仁的表情，就明白他已经完全被柳千黛吸引住了，出声点醒他。
周公子如梦初醒，看了看段楚楚又看了看柳千黛，两个这般倾城倾国的美人在侧，尽享齐人之福！
“满意满意，果然还是楚楚心中想着我！”周轩仁大笑道。
“我念着周公子，只怕周公子不曾念着我呐。”段楚楚叹息道。
周轩仁忙道：“那里不念着你？这不是你一封帖子我就巴巴的跑了过来，这还不行？”
段楚楚冷笑：“若我不写帖子，周公子岂不是就不来了？周公子大忙人，那里知道楚楚这般小人物的苦恼！”
周轩仁自然是听出段楚楚言外之意是有事相求，若是平时他不一定同意，但眼下心情大好，搂过段楚楚的香肩：“有什么苦恼，只管说，本公子给你办了！”
段楚楚倚在周轩仁的怀里，并不说要求，“周公子空口无凭自然随意许诺，只会玩弄女子的感情！”
周轩仁看着段楚楚一颦一簇，眉眼间尽是妩媚妖娆，心中烧起一把大火，几乎焚烧了他自己：“你想如何，难不成还要我立字据？你只管说，我绝对没有翻脸不认人的道理！”
段楚楚极尽妩媚的一笑：“这可是周公子亲口说的，我的苦恼嘛……我听闻你三弟周轩宇的夫人冰壶秋月，出身高贵，又尽态极妍。实非我等风尘女子可比拟，心中倾慕不已，很是想见上一面。”
周轩仁听了皱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周轩宇夫人的模样作风，“什么传言，根本就是胡说，再说，你见她做什么？”
第39章 有事相求
段楚楚崛起小嘴，“看吧，我就知道，周公子不肯体谅我等身份低下的女子。我见她做什么，我不过就是想看看到底我们有何不同的，”段楚楚顿了顿，厉声继续说道：“我们这种混迹风月的女子莫不成真的比不上那些良家小姐？你若不答应，日后便不要再踏进浮生一步！”
周轩仁见段楚楚真的动了怒，心中琢磨，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若是真惹恼了段楚楚，指不定真不能再见他……而且眼下这场面，实在让周轩仁难以忍耐，恨不得……
“依你就是！我周轩仁说话算数！”周轩仁咬牙道。
“真的？”段楚楚立马摆出笑脸。
“真的真的，不说这个，还不给我介绍下这位小娘子？”
段楚楚斜眼看了看周轩仁迫不及待的眼神，心中冷笑，只怕这到嘴的肉你今日还吃不得了！
“这位啊，可比不得我们讨生活的，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姐呢！”
“小姐？你难道不也是小姐吗？”周轩仁笑道，坐到了床上，一把搂住柳千黛，“你叫什么？”
段楚楚笑笑：“周公子真会讨人欢心，我哪里有小姐的命！”
段楚楚说完给柳千黛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说话，接到段楚楚的眼神，柳千黛才对周轩仁粲然一笑，道：“我叫柳千黛，仰慕周公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特地求了楚楚姐让我见公子一面，也算死而无憾。”
“这嘴真甜！”周轩仁大笑，直接亲了上来，柳千黛心中一动，不着痕迹的稍稍闪躲几分，没有让他亲到嘴上，只亲到脸颊之上。
柳千黛？周轩仁心中慢慢的反应着，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
“小娘子，你这名字我好似乎听过，莫非我们见过？但不可能，这般美人见过一次我就不会忘了！”
周轩仁不过无意一说，柳千黛看准时机，在他话音方落之际突然睁开周轩仁的怀抱，直直的往地上一跪。
周轩仁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柳千黛，柳千黛再次抬头时，已是满眼的泪水，楚楚动人。
“周公子觉得耳熟是因为……是因为，周夫人意欲让千黛为三公子做妾！想来是在周公子耳边提到一二……”
柳千黛没有继续说下去，周轩仁只觉得有一道惊雷在脑后劈过，是，他想起来了，柳千黛这个名字他确实听过！周夫人提过不止一次，最近确实是想为周轩宇纳妾，态度早就摆明，一定会将柳千黛接到周家！而他的三弟，周轩宇，也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竟然是你！周轩仁只觉得血气上涌，心中怒火翻滚。
这女的，明知道自己母亲中意于她，决心让她为三地妾室，弄得三弟日渐消瘦，竟然还来勾引他？！若是母亲知晓了，怎么看他周轩仁？周夫人在周府掌管大权，雷厉风行，对自己向来颇有微词。所幸还没与这柳千黛发生什么，若真发生了不堪之事，母亲会如何处置自己？！三弟又如何看待自己？青州又不是没有女人，还要跟自己弟弟抢？
第40章 周轩仁
周轩仁确是喜欢酒色，但不代表他沉迷于此，他很明白今日所有的风光都是来源于周家大公子的地位。能否一直风光下去，最为重要的，是能否继承周家。而继承周家的关键，在于周夫人也在于自己的三弟。为了一个女人，让周夫人不满，与三弟结怨，实在不值！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
周轩仁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千黛，心中怒火翻滚，再美的容颜也不能让他消气，一掌带着掌风狠狠的扇了过去，正正的打在柳千黛的脸颊上！
大厅中的女子不过被周轩仁一推便飞了出去，而柳千黛是何等的瘦弱，如何承受的起周轩仁愤力的一掌？
柳千黛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飞了出去，砸到了圆桌之上，竟将圆桌直接砸断！周轩仁还不解气，从床上跳起，冲到柳千黛身前，用脚死命踢去，丝毫不顾忌柳千黛不过是个女子，下手不分轻重。
段楚楚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没有阻止，柳千黛的计划进行到此连一半都还没有成功，为了接下来能够顺利进行，她不能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千黛被周轩仁凌虐！
柳千黛没有喊叫，没有求饶，段楚楚只能听见拳脚施加在柳千黛身上的声音，以及看到飞溅的鲜血。
段楚楚不知过了多久，周轩仁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简直是想把柳千黛打死在这里！段楚楚意识到此，心中一惊，周轩仁不会是怕事情传到周家去，直接杀人灭口吧？
不行，还是得去阻止周轩仁，且不去管计划了！就在段楚楚打定主意，要出声之前，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场诡异的虐打。
“周公子，周三公子来找您，正在大厅等着呢，似乎是有要紧之事，要您赶紧下去。”
段楚楚认出这声音是她楼里一位姑娘，但现在脑海有些混乱，想不起她的名字。
周轩仁听到声音停住了动作，看了眼柳千黛，身上已经被打出了许多鲜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想了想，没有继续动手，狠狠的看了眼段楚楚，便拉开门向外走去。
周轩仁一走，段楚楚赶紧扑到柳千黛身边，想要扶起柳千黛都不知从何下手。
“楚楚姐……”柳千黛声音传来，虽然微弱，但还很清晰。
段楚楚一怔，她还以为柳千黛已经昏了过去，“别动，我去给你叫医生！”
出乎段楚楚意料，柳千黛竟挣扎着爬了起来，向她摇了摇头：“不必，我自己会。”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想了想，段楚楚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千黛苍白的一笑：“装的，他虽然气恼，但不敢杀我，否则周轩宇和周夫人的怒气就转到他头上来了。刚才他下手是重，却是避开了要害，所以我装晕，见我晕了即使没有人找他，他也会收手。”
柳千黛脸色苍白，额头密密的都是汗珠，手撑着身体，似乎很是艰难。
“千黛……很痛吧？”段楚楚不知该说什么，心疼的问道。
“如今的我怎么还会怕这点痛？”柳千黛低声说道，段楚楚没有听清，再问一遍，柳千黛只是笑笑不语。
第41章 大礼
柳千黛断了左臂，身上多处被打得皮开肉绽。段楚楚看得心惊肉跳，柳千黛只是一脸从容，仿佛伤不是在她身上。
“伤得这么重，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看才妥当。”
柳千黛仍是摇头，“真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段楚楚怀疑的看着柳千黛，她不过是深闺中长大的小姐，怎么会岐黄之术？而且还断了一条手臂，这接手臂也不是容易的。但对上柳千黛的目光，很淡然，不见痛楚。
“之前我心里还是怯过的，但真的过了却也觉得没那么不堪，身上的痛算得了什么。”柳千黛轻轻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说道，“楚楚姐不必胆心，你先出去片刻，待我叫你时再进来好吗？”
段楚楚还想说话，见柳千黛心意已决，不容改变，似乎有她自己的主意，想了想，还是退了出去。
段楚楚在门口站了没多久，就听到柳千黛唤她的声音，段楚楚赶紧推门进去。柳千黛依坐在床上，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再次布满了大滴的汗珠。
段楚楚一惊，“千黛，你这是怎么了？！”
“手我已经接好了。”柳千黛说道，声音显得很是疲惫。
段楚楚听了愣在原地，不知能说些什么……眼前的柳千黛很是陌生……她与柳千黛初始是七年前，彼时柳千黛不过九岁，是个懵懂善良的女孩。如今再见，她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光泽，眼里闪着令人心疼的坚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至此。
这句话柳千黛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入了段楚楚的耳却是别样的心酸。
“千黛……”段楚楚张了嘴才发现自己再不能说出什么。
“楚楚姐，还得请你帮我个忙。”柳千黛看出段楚楚的心思，打断她的思绪，转移她的注意。
“什么？”
“我这有瓶药，还请楚楚姐帮我上一下，现在我不好上。”
段楚楚答应，柳千黛指点段楚楚去她的房间取药瓶。这药还是两年前受了鞭刑之后虫子留给她的，她一直没有用过。这次下山，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将它带来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两年来随着主持学了不少东西，对药性的分辨也算是粗通，能够认出这药对外伤有着极好的作用，而且闻起来还有些淡香，很是难得。
没多久段楚楚就将药取了回来，帮着柳千黛褪下外衣，看到柳千黛身上遍布的伤疤时，段楚楚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明白柳千黛不愿意提及这些，段楚楚虽是惊异但也没有追问，只是看柳千黛的目光又多了些复杂。
夜幕降临，周府
庭院深深，亭台水榭，房檐屋后，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没有一处不是尽显奢华。
周家难得聚在一起用餐，可餐桌上的气氛却并不是那么融洽。
“大哥，你说什么？！”周轩宇问道，声音中压抑着怒意。
周轩仁斜眼看了他一眼，再看周夫人脸色还算淡然，并没有发怒的迹象，继续说道：“三弟，听哥哥一声劝，那个女人不适合你，青州城里她的闲言碎语还不够多吗？生性如此放荡，她进了周家的门只怕会败坏周家名声！”
第42章 苦恼
“千黛不是……”周轩宇还想分辨，却被周夫人扬手打断。
“这事在家里也不是第一次提，你向来不闻不问，为何今日反应如此激烈？”周夫人沉声道。
周轩仁明白若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周夫人不会罢休，于是搬出早已设计好的理由开口说道：“儿子之前不知这柳千黛到底什么来头，虽偶有流言，但念着是母亲亲自做的主，便也没有再去理会。直到今日，我无意间看见那柳千黛出入烟花之地，还与陌生男子揪扯不清，这般女子怎么要得！”
“你怎么见柳千黛出入烟花之地？”周夫人问道，声音也带了一丝不悦。
周轩仁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去浮生楼……”
说道浮生楼三字周夫人心中就了然，周轩仁必然是去找那个段楚楚！
“你自己说柳千黛放荡，那段楚楚呢？她就清白了不成？！”周夫人喝道，她向来最是厌恶周轩仁频繁出入浮生楼，被那个段楚楚迷得神魂颠倒。
听到周夫人发怒，周轩仁闭嘴不敢多言。若不是今日突发之事，他对这柳千黛进不进门是丝毫都不关心。可是偏偏，自己还差点爬上了柳千黛的床，若是周夫人知晓了……即便瞒了过去，日后柳千黛进了门，也不见得就安宁了，若她再折腾出什么，自己又一个不慎中了她的魔，那一切就真毁了！不能让柳千黛进门！
除此之外，周轩仁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柳千黛确实生得国色天香，不能享用实在为人生一大憾事。若她此次进不得周家之门，日后……一切还有机会！
“儿子明白段楚楚不是良家女子，与她不过逢场作戏，从未想过娶她入门。可是这柳千黛……”
“好了，你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周夫人不耐烦的打算周轩仁。
周轩仁只得称是。
一直在旁边吃饭的周老爷，周洪城等他们说完才停下筷子，淡淡开口：“那柳千黛我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还没进门就弄得家里不宁，这能耐也是少见。”
周老爷话不算太重，但包括周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心跳漏了一拍。即使周夫人再强势，周家真正的主人依然是周洪城！
自此，饭桌上再无人说话，只一片沉默。
柳千黛在浮生楼养了两天伤，坚持自己除了左臂再无大碍，要求段楚楚继续下一步的计划。段楚楚见劝不动柳千黛，也只得作罢，同意了柳千黛。
段楚楚梳妆完毕，今日她没有浓妆艳抹，穿了一身蓝色碎花的衣裙，不施粉黛，头发也只挽了简单的发鬓，点缀了一朵新采的花朵。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妖娆，但却是别样的清新脱俗，天生丽质。
柳千黛看了赞道，“楚楚姐这么一番装扮，倒是有了第一次见你的影子，美得像是新雨后的山谷幽兰。”
段楚楚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有几分恍然，听了柳千黛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笑道：“几年不曾这般装扮，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你还很别出心裁，竟然想到要我扮成第一次见到周轩仁时候的样子。”
第43章 你是谁
“当年周轩仁对楚楚姐一见倾心，为了买你的初夜一掷千金，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在青州却是盛传许久。我猜，相比现在妖冶的姐姐，当初那副样子更能勾起周轩仁的回忆与柔软，对我们的计划有好处。上次他气得不轻，现在可能还没消气，若是这幅样子能够引他心动，姐姐就不必承受他怒火。”柳千黛道，提及往事，其实她也有几分好奇当初买了段楚楚除夜的那人究竟是谁，出价压过了青州所有公子，而且除了段楚楚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段楚楚笑笑，不置可否，只是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其实你不必为此费心，周轩仁不敢对我如何。”过了好久，段楚楚突然开口，声音缥缈。
柳千黛一怔，意识到这句话中包含了许多东西，但她没有多问，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周轩仁正在一家玉器店里巡视，这是周家的产业之一。他现在正学着当家，每天的任务不是在这个店巡视，就是在那个店检查账目，再不然就是出门去看进货渠道，会面合作商人。
今日他有些漫不经心，前两天与周夫人周轩宇不欢而散，现在也没有什么缓和的趋势。尤其是周轩宇，真不知道柳千黛到底给他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这般神魂颠倒，为了个女人就与自己大哥冷战。周轩仁忍不住摇头，若不是周轩宇是自己同母弟弟的份上，真想教训他一顿。
还有段楚楚，那个女人竟帮着柳千黛来陷害自己，枉费这么多年在她身上投的钱了。最近她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是该给她点教训才是……不过，周轩仁突然想到，段楚楚也不简单，后面水深得很，自己还是不能冲动行事……
“周公子。”正当周轩仁出神之际，一道有些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声音传来。周轩仁一愣，回头一看，愣住。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刚还想着的段楚楚！不过段楚楚今日有些不同，不似寻常那么浓艳，但也不失为一种清新的美丽。难怪方才觉得声音熟悉又陌生，方才段楚楚的声音也没了平常那股慵懒。
段楚楚站在距他不远处，平静的看着他，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记忆中好像有什么破茧欲出。
“周公子。”见周轩仁长久没有反应，段楚楚又唤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周轩仁冷声问道。
段楚楚巧笑：“周公子这话说的，不过是过来看看玉器，谁知道正好遇上了周公子，莫非周家的店铺我还进不得不成？”
周轩仁一时哑然，但他丝毫不相信段楚楚所言，只怕段楚楚又是有事，心中警惕起来。
见周轩仁戒备的眼神，段楚楚笑笑：“周公子前几日不告而别，实在有失风度。”
段楚楚不提还好，一提及此事周轩仁气不打一处来，偏偏段楚楚还跟一个没事人似的，完全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弄成的这般局面。
“哼，你还敢提，你可真敢做！别以为你背后有靠山我就不敢动你，玩火自焚可不是你的风格。”
第44章 怒火
段楚楚耸耸肩，显得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看来周公子对我误会不浅呐。想来周公子是记恨我将柳千黛带至你面前之事，但说实话，我确实不知柳千黛是你们周家内定的妾室。若是知晓，我断然不会如此作为。周公子恐怕没有留意，那日你动手打人，我可出声阻止过？可曾帮柳千黛说过一句话？”
周轩仁略略回想一番，似乎段楚楚确实并未阻止过，但还是冷哼一声：“人是你带来的，你说你不知，你以为我会信？”
“周公子，周大公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你们周家内定柳千黛，可曾宣扬过？我又不是周家人，我怎么得知？柳千黛是柳家小姐，与我有些私交，找了我说心慕周公子已久，求我安排见一面以诉相思之情。我见她美丽动人又谈吐不凡，心中想着周公子见了不定会喜欢，也算是促成了一桩美事，这才擅自决定做了这样的事情。谁知道，她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说，你不说，我如何得知？”
段楚楚急速却清晰的说道，表情委屈又无奈。
周轩仁的怒气逐渐缓和下来，段楚楚一颦一簇之间透着无限的美好，而且今日她的装扮让周轩仁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很是怀念？自然周轩仁不会记得与段楚楚初遇时做什么打扮，对于当年段楚楚的模样也模糊了，可这些曾经给过他深刻印象的记忆留在脑海深处，今日再见段楚楚的清纯样子，难免有些触景感悟。
再转念一想，段楚楚的话确实句句在理。她在青州一向只惹话题，不惹是非，能够在青州各位人物之间游刃有余，段楚楚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段楚楚知晓前后因果，想必是不会相助的，趟这趟浑水的。
周轩仁这般想着，对段楚楚的忌惮之心淡了几分，对她的话也信了几分。可他那里知道段楚楚与柳千黛有渊源，以至于段楚楚不惜代价相助。
段楚楚估摸着周轩仁差不多动摇了，当即又加了一把火：“既然周公子如此不信任楚楚，也枉费了我平日里对你的一腔情意。从今以后，我们再无干系，你不要再踏入浮生楼一步，青州那么多姑娘，任你随意！”
周轩仁见段楚楚怒了，想到以往也确实有客人惹怒了段楚楚被勒令禁入浮生楼，他不信非要入，结果被打手痛打一顿扔了出去。那客人咽不下这口气，誓要找段楚楚报仇，可最后却莫名的不了了之，他也从青州消失……若段楚楚真的认真了，以后进这浮生楼还真不容易……
“我也并非不信你，只不过那柳千黛确实是你带来的，与你也脱不开干系。”
段楚楚将头微微上扬，冷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信我，以后别再见我，若是出个什么事，又跟我有关系了，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说罢，段楚楚拂袖就走，周轩仁一急，也顾不得多想，上前就拉住了段楚楚的手臂，不让她走。
段楚楚回头，“周公子，光天化日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45章 接臂
周轩仁见段楚楚表情坚决，心中闪过一丝难过，连忙开口说道：“我信你便是，你别气恼。”
段楚楚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周轩仁。
周轩仁被她这眼神一看，实在有些头皮发麻，好言道：“是我错怪你，你就不要计较了……这家店里的东西你随意挑选，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如何？”
“难道我买不起，要你送我？”
“那你要如何，我都这般了你还不肯消气，既然如此，那你走罢，日后我自然不会再去找你！”周轩仁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只不过对于段楚楚多几分耐心，如今见段楚楚这般，一时恼怒，气话张口就出。
段楚楚与周轩仁周旋多年，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明白药下得差不多了，准备见好就收，“周公子这又何必，不过是欺负楚楚罢了！那里有不见的道理，我们相识多年，周公子就狠心舍得就此放下？”
周轩仁头疼，段楚楚态度忽冷忽热，情绪瞬间万变，实在令他对应不来。见段楚楚态度有所缓和，周轩仁忙道：“自然是舍不得，这事就这么过了，休再提及！”
段楚楚羞涩的点点头，周轩仁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周公子，楚楚不要玉器，只是有件周公子先前答应的事可别忘了。”段楚楚开口，“若是你不帮忙，那我们还是就此作罢各走一边。”
周轩仁眉头一皱，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
“就是你答应过我，会让我见一面周轩宇之妻，莫非现在要反悔不成？”
听到段楚楚提醒，周轩仁马上想了起来，那天确实答应过……可这事，周轩仁有所犹豫。
段楚楚不满的嘟起嘴，委屈的看着周轩仁：“周公子这般言而无信，日后怎么敢再教人相信。”
周轩仁头疼不已，实在不想在此纠缠，想了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道：“既然答应你了，我自会办妥，何来言而无信。”
段楚楚闻言扬起笑容：“那我就在浮生楼等着周公子的好消息，再助楚楚完成心愿之前，周公子请不要踏入浮生楼。”
说完，段楚楚提起裙摆，小跑离去。周轩仁方想说话，看到段楚楚的身姿，楞了一下，这幅场景似曾相识。林素嬛，年芳十七，青州林家嫡女，去年嫁入周家，是为周轩宇正妻。林家也是青州商户，不输给周家，甚至比周家更甚。除了青州，近年来他们的生意也有向外蔓延的趋势。家里哥哥入朝为官，拜入某大官门下，未来也是一片光明。这般的家室，这般背景，即使是周家也得礼让三分。
至于林素嬛本人，见过的人并不多，对于样貌才艺没有过多传闻，但对于她的刁蛮任性却在青州颇负盛名。她是林家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是出生那般富贵人家，性格难免骄纵。再有就是段楚楚得到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去年过的门，到现在尚不满一年，已经闹得周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连周夫人都无能为力。至于周轩宇，总共就没踏入过林素嬛的房中几次。
第46章 争议
柳千黛消化着最近收集来的有关林素嬛的信息，心里默默感叹，这个林素嬛真不是好惹的。即使嫁到周家，周夫人也应该不敢对她如何，即使任性，也不好管教，难怪周夫人这么迫切的想为周轩宇纳妾。柳千黛慢慢的明晰了周夫人的意思，想纳林千黛为妾并不只是因为看柳千黛顺眼，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位林素嬛的原因罢。林素嬛在周家猖狂，不将周夫人放在眼中，碍于林家的面子，周夫人也做不得什么。但以周夫人的要强性格，怎么会容忍林素嬛骑到她头上来？于是曲线救国，看中了柳千黛，想让柳千黛进门，将林素嬛的矛头引到柳千黛头上，她坐山观虎斗。
周家水太深，若真的做了周轩宇的妾，往后就不得安宁了。
周轩仁在今日上午差人送来了信函，上面写了林素嬛今日下午会外出与她妹妹一起游湖。信中周轩仁交代了，会安排人带段楚楚到林素嬛的花船之上，他也就只能做到此了。
段楚楚提笔回复，表达了感谢，扭头就把信给了柳千黛。接到消息，柳千黛马不停蹄的梳妆起来。今日又是一场硬仗，需要做好准备，必须足够美，美得耀目，美得能够让林素嬛心中产生不安。
一套行头都由段楚楚提供，本来自己从柳千蔷那里要来的那些东西就显得不能入眼了。当初是没想到段楚楚可以帮自己得如此彻底，所以早做准备，去柳千蔷那里要了些活动资金和物什，可最后都没用上。
段楚楚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琉璃裙，这琉璃裙分为两层，外层轻薄剔透，彷如蝉翼，上面甚至还有精美的花式纹样，这般做工柳千黛从未见过。里层颜色绚烂，针脚细密，花纹绣了三层。这料子寻常人家可能穷其一生都见不到一次，在青州也没多少人见识过。这料子是那些真正的天命之女，大家闺秀才能够享有的。
柳千黛不知道这是谁送给段楚楚的，但毫无疑问青州城没有人有这个手笔！段楚楚……柳千黛恍然想起初遇段楚楚时她的样子，再看如今。当初那个清纯美好的女子不知何时摇身成了眼前这个妖娆看不透的女子。这背后，又不知发生了多少故事，但正如段楚楚没有问柳千黛什么，柳千黛也不会多言。
换上琉璃裙，段楚楚环视了一圈柳千黛，赞叹道：“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我都怀疑你已快成仙子，就要飞天了！”
柳千黛笑道：“这是别人送你的，你穿会比我更为适合。”
段楚楚表情停滞了一瞬，精致的面容似乎开裂了一般，但又马上合拢，眼神有些落寞：“我不配，已经堕入深渊，怎么还敢仰望天穹。”
说完之后，段楚楚又马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完全看不出方才那落寞的样子。
“你手不方便，坐下罢，我给你梳头。”
柳千黛点点头，没有提及刚才段楚楚的失态，顺从的坐下。头饰也是段楚楚准备的，没有琉璃裙那么贵气，但也不是柳千蔷给的可以比拟的。
第47章 记忆
段楚楚的手很巧，几乎没怎么弄疼柳千黛就梳好了一个发鬓，将首饰装点完。
“这头青丝太美，这些首饰都显得不配，直觉得多余，日后有机会我送你一套比这更好的。”
柳千黛嫣然一笑：“楚楚姐这次如此助我，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那里还有脸再好楚楚姐的首饰？若日后得到了，楚楚姐只管自己留着便是。”
段楚楚听了并不作答，只顾着欣赏柳千黛。
“我已经快老了，你还年轻。”段楚楚叹息道。
“楚楚姐你不老。”柳千黛打断道。
段楚楚淡然一笑，“长大或许需要很多年，但苍老却只需要一瞬间。”
柳千黛闻言微微一愣，感觉到此话背后的深意，却不知如何言语。
“我只愿你日后不要向我一样困在别人的牢笼里消磨自己的青春。”段楚楚低声说道，声音有着说不尽的哀婉，但她始终没有给柳千黛解释。
两人乘轿来到与周轩仁约定的地点，今日也是天公作美，周轩仁有事去了外地照看生意，只派了自己的小斯过来接段楚楚。这个小斯偏偏没有见过段楚楚，只知道是个天仙似的人物。见了柳千黛就以为是段楚楚，柳千黛也就顺势认下，由他带着去船上。
花船很大，是林家的产业，今日船上都是林家女子，是她们姐妹们的集会。本来出嫁女是不应该参与的，但林素嬛仗着自己的身份，执意而来，无人敢说不，也正好给柳千黛提供了这个可趁之机。
小厮带着柳千黛在众人上船之前就躲在船舱内，安排妥当，小厮对柳千黛说道：“小的的任务就是到此，大少爷说了，接下来就请楚楚姑娘自己解决，来历自己解释。只不过有一点，不要让别人知晓是大少爷帮的忙。”
柳千黛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厮又道：“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先走了，免得被人发现，给大少爷惹麻烦。待会儿三少夫人上了船，会有人过来通知楚楚姑娘，在之前就请耐心等候。”
小厮走后，柳千黛在船舱里呆了许久，也不见有谁来通知。眼下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船舱里更是闷热，虽然柳千黛穿的琉璃裙轻薄透气，但也架不住这般闷法，出了一身汗。
柳千黛甚至怀疑是不是周轩仁知道了她的计划，特地设计，就想把她闷死在这？但也只是想想，这是不可能的，若是周轩仁真的知道被柳千黛利用了，那里会用这么阴损的法子，直接找上来了。
又等了一会，就在柳千黛以为自己快要被闷死，心中诅咒了林素嬛不下上千次之后，终于有人来了。按照约定，轻轻敲了几下，柳千黛没看见是谁，但明白这是通知她可以出去的意思。
出了船舱，柳千黛只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从来没有觉得空气这般清新可爱过。
一阵轻灵的笑声传来，柳千黛闻声看去，船上有一处观光用的凉亭，四周围了轻纱，随风飘扬，隐约可见其内的风景——一群女子围坐其中，谈笑风生。
这就是了，林家众位小姐的游湖集会。
第48章 辩解
柳千黛向她们走去，在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时，她们发现了柳千黛，停下了交谈，纷纷看向柳千黛。柳千黛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向前，不多时就来到了小亭之中。
这时，柳千黛才真切的看清了亭中的场景。里面坐了五位小姐，容貌各有千秋，穿着打扮皆是不俗。
“你是谁，怎么上的船？”一位黄衣女子开口打破沉默，对柳千黛质问道。
柳千黛没有理会她，环视了一圈，寻找林素嬛。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位紫衣女子身上。
这紫衣女子容貌实属平常，但衣着却是最为华丽招摇，头上几乎戴满了饰物，似乎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扬她的不凡。眉眼间有着一分戾气，二分混沌，三分傲慢，四分不屑。
“见过三少夫人。”柳千黛对着林素嬛微微福身。
林素嬛楞了一下，“你见过我？周家的人？”
“这是第一次见三少夫人，但对三少夫人多有了解，一眼就认了出来。至于是否是周家人……”柳千黛顿了顿，“这得取决于三少夫人的意思。”
林素嬛皱眉：“什么意思。”
“我是柳千黛。”
柳千黛？林素嬛回想了一下，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个名字代表什么。脸色一沉：“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千黛？素嬛姐姐，这人是谁？”方才开口的黄衣女子问道。
林素嬛嘴角冷冷的勾起：“这就是方才我还与你们说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爬上周轩宇床的贱人。”
此言一出，周围女子们集体沉默了片刻后炸开了。
“原来就是你，自以为仗着脸长得好就可以飞上枝头了不成？也不想想你什么出身。”
“我就说这名字怎地这么耳熟，二年前柳千黛这个名字可是响彻青州。这才消停了两年，又跑出来祸害人了！”
众位小姐们反应过来，她们自然是跟林素嬛一条战线的，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始奚落起柳千黛来。
柳千黛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反驳，等她们说完后，才道：“三少夫人如此生气，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觉得千黛对你构成的威胁太大？”
“呵……”一道轻轻的笑声传入耳中。
柳千黛看向这个笑的人，是个穿着白裙的女子。柳千黛方才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正是这个白衣女子，她看起来年岁不大，应该只有十三岁或者更小，还没长开，但不难看出来娇好的底子。从柳千黛进来开始这是她第一次发声，即便是方才众女羞辱柳千黛，她也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参与。
“素苑，你笑什么？”林素嬛对女衣女子说道，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
“真是不简单呐。”那被称为素苑的女孩，叹息了一声，从她所坐的藤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林素嬛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素嬛，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你没弄清楚状况。”
林素嬛有些不爽自己被这俯视的感觉，林素苑自然是没有她高，但此时她坐着林素苑站着，难免就低了好几分。
“什么意思，什么状况？”林素嬛问道。
第49章 答应之事
“你们几个，先退下。”林素苑没急着回答林素嬛的问题，而是对其他三个女子说道。那三个女子皆是一怔，但明显不敢违抗林素苑的命令，迅速的退下了去。
柳千黛心中也是微微吃惊，她留意到林素苑说的是“退下”，这一般只有主子对下人才这么说的。这林素苑看起来年纪尚轻，那三个女子在林家也不是一般小姐，怎么林素苑一句这般不客气的话她们却乖乖的听了。
等三位女子退下，林素苑才道：“姐姐把这位姑娘看作心头恨，可人姑娘根本无意于你相争，这般下来，姐姐的一切怒气简直就是无名之火，纯属滑稽。”
林素嬛冷笑：“她都快进门了还无意相争，到底是谁滑稽？”
林素苑拉了林素嬛的手：“姐姐稍安勿躁，细细想想她今日为何会来这里。总不可能是自取其辱吧？或者姐姐以为她来耀武扬威？她都还没进门，眼下该是躲着姐姐只求安稳，何来的找上姐姐的道理？”
林素苑轻轻几句问得林素嬛哑口无言，只得转问柳千黛：“你今日来此有何目的？！”
“不过是想与三少夫人做个交易。”柳千黛开口。
“交易？！”林素嬛笑出声来：“笑话！”
林素苑摇摇头：“姐姐，我说过的，稍安勿躁。”说罢，林素苑离开林素嬛身边，走了几步来到柳千黛面前。
她比柳千黛矮上了一个头，微微仰头，目光直视柳千黛的眼睛，没有刻薄也没有笑意。看了片刻，林素苑开口，语气笃定，“你不想嫁周轩宇。”
柳千黛对于林素苑是有几分惊异的，她之前并不知道林家还有这么个小姐。着实聪慧，方才她还什么都没有说，林素嬛等人都未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和意图。更让柳千黛费解的是林素苑的态度，她不像是帮她姐姐，也不像是会助自己，柳千黛看不懂她想做什么。
“是。”柳千黛干脆的应了，对方已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干脆直接入题。
“姐姐，听听，所以我说你的无名之火实属滑稽，人家根本就不想嫁周轩宇。”
林素嬛冷哼一声：“她说你就信？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林？”
“姐姐，不是所有人都把周轩宇当宝的，说实在的，我根本看不上那种男人。”林素苑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林素嬛方想发火，但林素苑已经不再理会她，继续与柳千黛交谈。
“这琉璃裙果然不一般，即使是林家也不过有一匹布料，老祖宗收藏着，那里舍得做衣服穿。”林素苑漫不经心的说道。
“林小姐是识货之人，见识果然了得。”柳千黛对于林素苑能够认出琉璃裙并不是很吃惊，但竟然林家也不过有一匹？那段楚楚这是谁送的，送她琉璃裙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略有见识又如何，也不及柳姐姐已经将它穿在了身上。不得不说，这裙子与姐姐真是相衬得很。”
柳千黛但笑不语，林素苑也没有继续与柳千黛再说什么，而是又踱步回到了林素嬛身边。看着林素嬛，目光有些悲悯。
第50章 装扮
“姐姐，我说你搞不清状况没有错怪你，到现在为止，我看你都不明白柳千黛是来做什么的。”
柳千黛听罢心中一动，不知道这个林素苑到底是什么来头，但看林素嬛这么骄纵的性子，对她显然也是相当忌惮的。林素苑说话惹恼了林素嬛，也不见她大发雷霆。
“她不是说了么，与我谈交易。”林素嬛开口，很是不屑。
“她想让你帮她，让周轩宇娶不得她。”林素苑道。
林素嬛愣住，看着林素苑。
“姐姐无需怀疑，她没有什么诡计，这便是她的真实目的。她所说的交易，正是这个。”
林素嬛反应了片刻，接着大笑出声：“你凭什么与我做交易？我偏是不帮又如何！”
柳千黛还未开口，林素苑也是接着笑出了声，但不同于林素嬛夸张的大笑，而是一种略有嘲讽的轻笑：“姐姐，你别无选择。”
林素嬛自然是听出了林素苑的嘲讽之意，忍着怒意，自己这个妹妹就是来砸自己场的还是怎么，今日偏偏与自己作对。若是别人她早就发作了，但是林素苑，她还是有所顾忌。往日没有出嫁之时，在林家她素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偏偏每次想要整治林素苑之时父母不会站在自己一边。虽不至于责罚自己，但也从未如过自己心愿。慢慢的，林素嬛也意识到林素苑与别的人也是不同的。
见林素嬛不悦，林素苑笑道：“我正是为姐姐考虑才如此说，姐姐莫要凭一时恼怒就不顾后果，日后后悔莫及！”不待林素嬛做反应，林素苑又接着说道，“姐姐看柳千黛，你无需否认，这般美丽飘逸的人在青州实在没有几个。再加之她玲珑剔透，兰质蕙心，进门对你实在没有任何好处，一个不慎只怕就是万劫不复！之前我还劝你男人纳妾太过正常，要你霍达一些给周轩宇一个贤惠的印象。可如今，见了柳千黛，即使她愿意进门，我也得让你想尽办法阻止才是。现在她即也不愿，那对我们而言是求之不得，怎能放过这个这个机会？”
林素嬛皱眉：“你不过今日才见了她，怎地对她的评价就如此高？我看不见得她有多少能耐。”
柳千黛听这她们姐妹的对话，心里默默的想，今日正好有林素苑在此，倒是给自己省下了不少口舌麻烦。
“古往今来，多少红颜乱世，男人难免都贪恋倾城绝色，而她正好仙姿佚貌，这是其一。第二，她张弛有度，在青州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过有个叫柳千黛的美人，这是她懂得收敛低调。而今日，她盛装而来，彰显自己的容颜，是为了让姐姐明白，她仅是这张脸就足以对你构成威胁，让你戒备，阻碍她进门。最后，她今日一句话就轻易勾起了你的怒火，让你几乎失去理智，这般能耐，你还敢说你无所谓她进门不成？”
林素嬛脸色带了些诧异，但显然仍有怒意。林素苑不再与她解释，转身面向柳千黛，直接道：“我代我姐姐答应，但我也有要求。”
第51章 聚会
“什么要求。”
林素苑高深莫测的一笑：“今年之内，必须出嫁，而且必须就在青州之内，嫁谁随意。”
柳千黛挑眉：“若是我不答应？”
“你不答应我也会阻止你嫁给周轩宇，不过方法可能就不是你能选择的了。”林素苑语气轻松，完全没有威胁人的感觉：“要么让你彻底消失断了周轩宇念想，要么……林家会做主给你说门好亲事的，走贩屠夫，鳏寡之人，生性的残暴的，身体残疾的，不愁没有愿意娶你为正妻之人。单是周夫人就让你应接不暇了吧，若是林家出手呢？青州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你觉得你有逃避的本事吗？”
柳千黛心中某个地方骤然痛了一下，呼吸突然觉得压抑无比。林素苑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毁灭他人的人生对于这些人而言只是翻手之间。毫不在意的决定别人生死，漫无表情的威胁压迫……这一切，只因为她们是强势的一方，只因她们手握权力。而自己，拼命的挣扎也难以逃出重重包围。
似乎是看出柳千黛在想什么，林素苑道：“要怪就怪你有凤凰的命却生在了淤泥之中罢。沾满了淤泥，你注定无法高飞，纵然你再有手段再有能耐又如何，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接受我的条件，起码你还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现在我就默认为你答应了，年底若是你还没有出嫁，那就别怪我了。”
林素苑还说了什么，柳千黛已经听不见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着。事情往自己没有意料到的方向发展了，自己措手不及且无力反抗。正如林素苑所言，自己再不愿再聪慧又如何，在权势面前她无处可逃！
柳千黛盯着林素苑，虽然是林素嬛的妹妹，但两人却长得不相像，林素苑日后必会出落得不同凡响。而且如今她不过十三岁左右的光景，心智亦非常人可比，冰雪伶俐。这样的条件又是林家这般的家境，不难想象，林家是将她作为一枚好棋培养，未来势必嫁与有权有势人家。柳千黛明白了为何林素苑会提出这个要求，无力的笑笑，自己想要的一直只是安稳度日，可似乎没有人相信。柳千黛走后，林素嬛问道，“为何要提这个要求？只要不进周家的门，你还管她嫁给谁？”
林素苑冷笑：“姐姐已经出嫁了只要守好夫婿即可，素苑可还没嫁呢！这个柳千黛的容貌气质心智皆为上等，岂是一般人配得上的？万一日后，有大人物来了青州，又偏偏遇上了柳千黛，你觉得会发生些什么。别忘了林家培养我的目的是嫁去那里，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都不会让柳千黛档了我的路！”
林素苑看了林素嬛一眼，眼神有些叹息，似乎是不解自己的姐姐怎么这般愚昧：“今日柳千黛来此，本意是想利用你，激怒你，让你阻止她嫁入周家。若非我在此，你绝对会中计，为她搭桥。我今日用权势压她一头，让她计划落空，还被我算计，她心里必定记恨……我回去后会向父母禀告，早日处理了才是上策！”
第52章 会面
处理？林素嬛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要催促她嫁人？”
“不——”林素苑眼里闪过一丝光泽，“那是我最后以防万一，万一她躲过了种种意外，活了下来，那再逼她出嫁！同时，也是为了让她消除戒备之心。”
林素嬛倒抽一口冷气，她听出了林素苑的意思，这分明是要杀了柳千黛！
“可你方才……”
“我的好姐姐，你还能将你想要杀人的打算告诉对方不成？放聪明点，你这般样子下去，日后即便没有柳千黛，你迟早会被周夫人整死，而且你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素嬛语塞，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精致的脸上正浮现出一丝狠意，转瞬即逝。林素嬛心里不禁打颤，在林家子女虽多，可正妻所出的女子只有林素嬛林素苑姐妹两人。林素苑自小就被严格管教，悉心培养，甚至还专门请了皇城里教授礼仪的婆婆过来青州指导林素苑的一言一行。琴棋书画，规矩礼仪，林素苑无一不精，未来的她要嫁的只能是人中龙凤。可自己就不同，从小到大从未被逼着做过什么，凭着嫡女的身份肆意妄为，招摇过市。虽然没出过什么大错，可小祸不断，然而父母从来没有责备过她一言半句。
相反，林素苑只要有一丝不如意之处，甚至是走路的姿势有半分不对，都会被厉声责骂，乃至于惩罚。林素嬛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是被万众宠爱的那个，可今天她突然觉得所有人都很陌生。回想起来，父母的那个眼神并不是包容的眼神而分明是懒得理会！自己才出嫁多久，才没有见到林素苑多久，可为何会觉得林素苑跟自己差了不止一个世界？以前林素苑只是一个眼含委屈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的小女孩，可今日再见，她的气度已是不同，轻易就看破柳千黛的目的，还轻松解决，反将一军，让柳千黛彻底落败。而且，她提及杀人是那般的果断与凛冽……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闺中少女！
林素嬛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一直以来，她都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而只是一个无用的弃卒！林素苑不是突然变成了这样，她一直都是，从小就被培养成这样。只是以前她吃喝玩乐，根本无暇理会，无暇留意！
“那个柳千黛……今日只是我权势在手……若是有朝一日她手握权力，鹿死谁手还是个谜！”
柳千黛失魂落魄的回到浮生楼，方进门，段楚楚就迎了上来，“如何，你的计划成功了没？”
柳千黛勉励一笑：“楚楚姐，今日我败了，而且败得无比彻底。”
段楚楚一愣，“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那林素嬛做了什么？”
柳千黛摇摇头：“并非林素嬛……”回想起林素苑带笑却闪现凶光的脸庞。
“我可能被人盯上了，她大约是要取我的性命！”
虽然林素苑说的条件是不答应或者年底前没有出嫁，但柳千黛却直觉不会这般。换位一想，若自己处于林素苑的位置，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与戒备，同时又结下了仇怨，怎么会轻易放过？除之后快才是最好的办法！
第53章 琉璃裙
“谁？谁想杀你？”段楚楚连忙问道。
“楚楚姐，你可知道林素苑此人。”柳千黛不急着回答，反问道。
“林素苑？”段楚楚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过，这名字，莫非是林素嬛的什么人么？”
“是林素嬛的妹妹，我估计她应该也是嫡女，身份绝对不低。此人今日也在船上。确实不简单，我看她一举一动都透着无尽的尊贵优雅，恐怕是从小就专门培训出来的。单是这点就可以看出林家对她寄予了什么样的希望！”
段楚楚心下一动：“你的意思是，林家想攀皇戚？”
段楚楚此话一出柳千黛也是一愣，她意思并非直指皇戚，可段楚楚一开口便是这般大胆的猜测。一般人……只凭着一句单薄的话不会做此猜想的吧？心中暗暗留意，表面柳千黛不动声色。
“是不是皇戚不好说，但绝对是翻手间就可以动摇南朝之人。”柳千黛道，“今日我为了激怒林素嬛刻意招摇，没承想让她留了意，对我心生戒备，用权势压我一头，逼迫我年底之前出嫁！”
段楚楚听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欺人太甚！”
“但我觉得，这也不是她的本意，她恐怕是想让我消失，不能让我挡了她的路。”
段楚楚冷笑：“既然林家要走这条路，就该明白这条路上会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她在青州可以肆意猖狂，可出了青州就算不得什么！现在见你出色连实质的威胁都还没构成，就想将你除去，日后她要怎么办？总不能见一个灭一个吧！”
柳千黛微微点头：“她的做法实在过于偏激，她没有想明白，我对她能构成的威胁其实无限接近于零。我出身如此，是不可能接触到那种境界的。”
“千黛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万一挑一的人儿，若是大人物见了不定要怎么喜欢！”
柳千黛明白段楚楚这是安慰她，无奈的笑笑：“我眼下，别说周夫人，即使是柳夫人我都无可奈何！能力不足，我只能认了。”
段楚楚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也是势单力薄之人，对于柳千黛她只是侧面相助，实在不能为她解决烦恼。
“好了，这些让自己不快的事就不说了，现在该做的已经做了，只等事情发展了。”
柳千黛办完了该办的事，再次回到了净山寺。见了主持，主持对于她这几天去了那里一句未问。对于柳千黛断了的左手，她也没有多问，只管拿了药重新包扎。只是那眼神，似乎早已洞察一切。
那些姑子们倒是很是好奇，柳千黛笑着应付，只说回家有事。拿出给她们带的小礼物，成功转移了话题。
此后多日，柳千黛的日子过得很是平静。在主持的照料下，柳千黛的手恢复得也很好。入了夏季，天气炎热，那本就稀疏的香客绝了迹。没有人上门，柳千黛乐得安宁，下棋沏茶赏花作画，倒也很有韵味。
这份持续了一个多月短暂的安宁结束于一个人的到访。
在一个天气不好也不坏的午后，柳夫人来了。时隔两年，迫害了自己，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柳夫人来了。
第54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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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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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失败
夏日的太阳实在难以忍受，柳千黛只觉得汗似水一般的肆意流淌，没完没了。周府门口来来回回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柳千黛，目光不断的胶着在柳千黛身上。柳千黛只低着头，强迫自己忽视这些烦人的注视。
傍晚时分，周家出来了一个人。
周轩仁。
周轩仁见了柳千黛先是一愣，显然他此前并不知道柳千黛在此，接着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柳千黛！怎么今日，不在浮生楼等我，直接来了周家？果然足够奔放，不是一般女子可比。”
他已知晓林家突然插手，周轩宇娶不得柳千黛，心中大为放心，歪念头横生。
柳千黛现在口干舌燥，眼花目眩，实在没有精力理会他。
“我记得你当日说什么仰慕我，见一面就死而无憾？啧啧，我真是感动，不如今日就跟了我罢！”
对于周轩仁的话，已经不能再柳千黛心里激起半分涟漪，柳千黛想着不去理会他，他知道无趣自会离开。
但周轩仁今日似乎兴趣很是浓厚，不肯轻易放过这个羞辱柳千黛的机会。围在柳千黛身边，说着些轻佻的话。
“孽子！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一道苍劲的声音从周轩仁的背后传来，柳千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分，努力抬起眼皮，只见周府大门内站着一个莫约五十岁的男子，身形微胖，但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周轩仁听到这声音仿若一道惊雷在身后劈过，全身血液都停滞了流动，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柳千黛看着情景，心知这就是周老爷了。心里不禁感叹，这周老爷来得实在及时，不然还不知这周轩仁要喋喋不休到何时！
周老爷大概是不想当街教训周轩仁，没有发作，只叫周轩仁滚回家中，不得出门。周轩仁哪里敢违抗，连滚带爬进了周府大门。
等周轩仁进去后，周老爷走出两步，遥遥看着柳千黛。
柳千黛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平静的对视。
“一看就知你大气，也难怪林家不肯让你进门。”周老爷不咸不淡的赞道，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接着，他对身边的小斯说道：“将这位小姐带进去，先给她些茶水点心，休息片刻再带她去见夫人。”
小斯应了，下了台阶，对柳千黛道：“姑娘请吧。”
柳千黛点点头，随着他进了周府。
用过茶点，柳千黛感觉自己稍稍恢复过来一些，便让小厮带了自己去见周夫人。
柳千黛一进门，周夫人就得到了消息，坐在凉亭里用着瓜果等着柳千黛。
今日柳千黛衣着朴素未施脂粉，脸色苍白，想来是在门口站太久的缘故。见了周夫人，先恭恭敬敬的福了礼，问了好。
周夫人不看柳千黛，也不让她坐下，就这般沉默着。
过了许久，周夫人才斜眼撇了一眼柳千黛：“本事不小，既然看不上周家，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
“周夫人说笑了，千黛哪里有看不上周家的道理，不过觉得自己名誉已失，行为不端，配不得贵公子。”对于周夫人的明知故问，柳千黛没有动怒。
第57章 林家目的
周夫人冷笑一下：“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知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夫人的意思是？千黛自会改正。”
“你会不懂？”
柳千黛心中颤了一下，脸色也有些怪异，沉默了片刻，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夫人说的对，是千黛疏忽了。”
柳千黛带着微笑，直直的冲周夫人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疼吗，柳千黛不知道，整个身体都感觉不是自己了。心中裂了个缺口，却流不出血。
周夫人喝了口茶，没有言语，但脸上还是浮现了一丝得意之色。她柳千黛不是心高气傲么，不是不做低头叶么，好，那就看看折不折得断她这身傲骨！
抓住了柳千黛的软肋，她就溃不成军。还得感谢柳夫人，为她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法子，将柳千黛牵制得死死的。
“我听闻你生母最近情况不大好。”周夫人开口，话语化为针刺向柳千黛，“我便将她接了过来，周府能请到青州最好的大夫，这样对她更好，你觉得呢？”
柳千黛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指甲深深刺入血肉之中，嘴唇直接被她咬出血来：“夫人所言甚是……千黛感谢夫人！”
“本来呢，你好好嫁给轩宇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是千黛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夫人见谅，再给千黛一次机会。”
周夫人没有回答，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眼神并不看柳千黛，反而看向一旁的池子。
“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自作聪明，现在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今后不会出格。”柳千黛一字一句说道，每个字说出来都费了不少的力气，心都颤抖一次。
“不见棺材不落泪就是你这样的人，可是，柳千黛，你不明白一个道理。”周夫人狞笑道：“棺材都备好了，岂有不用之理？”
说罢，周夫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千黛：“迟了！”
“夫人！”
柳千黛拽住周夫人的衣摆，不让她离开。周夫人厌恶的看着柳千黛：“事到如今，你还能想做什么。因你自己做的孽，你进不了周府，这不就是你苦心求来的结果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柳千黛抬头，声音嘶哑开口：“没有彻底失去作用之前，我自信我还有几分资本。”
“哦？”周夫人似乎很感兴趣。
“我见过三少夫人了，也听说了几分夫人与三少夫人之间的矛盾。夫人让我进门的目的我猜到了几分，眼下虽然我不可能过门，但要实现目的不止嫁给三少爷这一条路。”
周夫人又坐下，“你果然聪慧，我倒是真心有意收你做儿媳，可惜你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了。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那就摊开来讲罢。”
柳千黛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周夫人的意思，不仅仅是怪罪于柳千黛，更是要逼柳千黛主动搅到染缸之中。她的目的就是要柳千黛压制林素嬛，灭灭林素嬛的锐气。如果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即便柳千黛不嫁对周夫人来说也没有那么不可接受。当然，柳千黛嫁进周府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周夫人一开始不肯退让。如今没有办法，只能舍而求其次。
第58章 再见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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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怒意
原来是个小孩子，柳千黛心里想着，慢慢的靠了过去。那小孩并不怕人，见柳千黛靠近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就在原地等着柳千黛过来。
等走到他身旁了，柳千黛才看清他的样子。莫约四五岁，长得很是可爱，皮肤很白，穿着料子很好的衣裳，但却不是日常穿的衣服，款式很是奇怪，起码柳千黛从未见过。
大概是小孩子玩心重，趁着大人不注意从床上跑了出来，柳千黛心中暗暗猜想这。
“小弟弟，告诉姐姐你是谁好不好啊？”柳千黛尽量放缓声音道。
那小孩只是看着柳千黛，并不言语，盯了片刻，突然扬手，一块石子正中柳千黛的脸上。
距离实在太近，这石子打得柳千黛脸很是疼痛，抽了口凉气，这孩子实在太过顽劣！
“孙少爷！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吓死我了！”远远的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柳千黛闻声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正迈着小碎步向这边跑来。听着她口子喊的是孙少爷，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罢。原来是周府的孙少爷，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少爷的儿子？
那孩子见有人来寻他，也不跑，就是在原地站着，等待着中年妇女。柳千黛突然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这个小孩的态度给她一种很是漠然的感觉。
想着，那个妇女已经来到了近旁，一把抱过小孩，才警惕的看着柳千黛，“你是谁？怎么没见过？是哪位少爷新带来的人么？”
“不是。”柳千黛嘴角抽搐，“我是周夫人的客人。”
那中年妇女一脸的不可置信，但也没有深究，见小孩无事也就不再言语，抱起小孩就准备离开。
“等等，请问这是哪位少爷的儿子？”柳千黛突然问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问。
“二少爷之子，他名为周靖凯。”
出乎柳千黛意外，那妇女竟然坦言相告，还附赠了小孩的名讳。
周府二少爷？柳千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周府向来出众的只有周轩仁与周轩宇两兄弟，其他子嗣都很少张扬。没想到，这二少爷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不知道周轩仁有没有？
目送他们离开后，柳千黛正准备回房，肩上又挨了一记石头。柳千黛皱眉，这次莫非又是哪位孙少爷不成？！
柳千黛转身，没有看见小孩，却意外的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影悠闲惬意的坐在墙头，心里还把玩着一块石子。
“虫子！”柳千黛惊呼出声，自从那日在山间不欢而散之后，柳千黛再也没有见过他，今日又以这般的方式出现，还真是神出鬼没，令人捉摸不透。
虽然他戴着面具柳千黛看不见，但还是感觉他似乎笑了一下，跃下墙头来到柳千黛的面前。不由分说，直接拦腰抱起柳千黛再度跳上墙头，向外而去。
“放开我！你混蛋！”柳千黛骂道。
“别忘了现在在那，不想被发现就闭嘴。”
柳千黛一愣，竟然忘了现在身在柳府，不必山间树林可以随意嘶吼。
虫子带着柳千黛几个起落，离开了周府，来至一处隐蔽的小巷才将柳千黛放下。
第60章 道歉
“一段时间不见，你似乎重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虫子悠闲道。
柳千黛眼角一跳，什么叫过得不错？只差上吊寻死，还过得不错？
见柳千黛没回答，虫子又继续道：“我看实在没用的很，这么点事都解决不好，若是我就不会这般狼狈。”
“那依你的高见，我应该怎么作为？”柳千黛没好气道。
“一开始，从两年前起，即使你不回击，也该远走高飞，以你的聪慧和坚韧，换个地方会过得更好。即使你不走，到了两年后，你也有无数次机会，都被你错失，落得如今下场。”
“你的计策反应都算上乘，可你有两个致命之处，一是你没有与你能力相匹配的权势，才让你行动束手束脚，有所缺陷。第二……”虫子顿停住，看向柳千黛。
柳千黛冷笑：“你莫不是想说，第二是我心有顾忌，被人拿捏在手不得反抗？”
“哦？看来你还是很明白的嘛，却仍把事情做成这样，表现实在太差。”
“那你会如何？”
“过去的就不提，就眼下而言，直接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已经引起了林家的注意，不会留你，同时柳家你也回不去了。走才是最好的选择，日后时运来时，再来报这笔威胁打压之仇也不迟。”
“呵……”柳千黛笑笑，“我走是简单，但我生母如何，难道不管了？”
虫子没有说话，但这沉默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所以，一直以来你遇到诸如此类的场景，都是这般行动，只求自保？也难怪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结仇不少吧。”柳千黛嘲讽道。
虫子不置可否，也没有动怒：“我的意见是最为正确的，你现在不明白，日后就能够体会了。”
柳千黛耸耸肩：“我活在当下，并非日后。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要回周府了，待会周夫人就发现我不在了。”
虫子闻言一动不动，就看着柳千黛。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了片刻，柳千黛尴尬的扯扯嘴角，打破僵局，出声提醒道：“你带我出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是他带出来的，虫子就有义务将柳千黛送回去。
谁知虫子很认真的点点头：“是，我知道啊。”之后再无动作……
柳千黛傻眼，这人绝对是装的！怎么有这样的人……
“你得送我回去。”柳千黛硬着头皮道，如果虫子不送她回去，她就真进不去了！且别说对附近不熟悉，连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即便柳千黛能够找到回周府的路，回去了要怎么解释？柳千黛可以不惊动任何门房就溜了出去……周夫人会信就见鬼了。
“没这想法。”虫子道，声音充斥着理所当然。
柳千黛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撕碎了他，但想了想，现在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而且，自己也似乎没这实力。
“你要怎样才送我回去。”柳千黛放缓声音道。
“亲我一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柳千黛：“……”
“别急着走，多陪陪为夫，这难道不是为人妻该做的事情么？”见柳千黛怒了，虫子笑道。
第61章 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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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又是交易
“跟我来。”
虫子招呼了一声，径自向前走去。柳千黛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现在自己也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姑且就跟他走罢，起码他应该是不会害自己的。
随着虫子走在小路上，没走几步就粘上了泥土，柳千黛看着这泥泞的道路，皱皱眉，青州最近分明无雨，这里怎么这么潮湿。
“怎么？”虫子见柳千黛止步，疑惑道。
“这路也太难走，泥都……”话还没说完，眼睛瞥见虫子一尘不染的鞋面，柳千黛选择了闭嘴。
虫子猜了个七八分，笑了两声：“果然还是个小姐的性子。”
说罢，走进柳千黛，不由分说，一把又将柳千黛抱起。“抱了你那么久，我也怪累的，可你既然嫌脏，我也没办法只能劳累自己成全柳小姐咯。”
柳千黛听了心中大为不悦：“我没求你抱我，放我下来。”
“呵……”
虫子无视柳千黛的抗议，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柳千黛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鞋面一点污迹都没有。”
“想知道？”虫子扬声道。
柳千黛突然有预感下一句他会说什么，迅速开口：“不了。”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果然……
柳千黛没吱声，虫子笑道：“你以为我凭什么能抱着你跃上跃下的，自然是有轻功才能做到。同样的，会轻功我自然知道如何走路才能最轻，最不溅起泥泞。”
柳千黛心中闪过一丝踊跃：“那你能教我么？”
“我可不做无利之事。”虫子放下柳千黛，抱手道。
柳千黛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纠结了片刻，反正已经被他亲过……那么一次和两次区别不大！如果真能学成，日后也多一分出路。
“我闭眼，你把面具摘了。”柳千黛说道。
虫子没有动作。
“放心，我不会偷……”
柳千黛话还没说完就被惊呆说不出话来——虫子直接在她的面前摘了面具！
“想了想，娘子还从未见过为夫的样子，这样不好。”看着一脸惊呆的柳千黛，虫子挑眉笑道。
对于虫子的长相，柳千黛当然好奇过，但一直觉得既然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又没有加害过自己，那就算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影响。以前也想过是否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他的真面目，却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般的……轻易？！那既然这样，他为何还要一直掩藏？！
虫子的相貌很是平凡，毫无特色，柳千黛自己都不太保证下次能一眼认出他来。而且整个人都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气质，仿佛仍在那里都可以很完美的与周围融合。
“怎么？很失望？”虫子道。
柳千黛摇摇头，对于她而言，长什么样并无所谓，虫子就是虫子。
“面具也摘了，接下来你该做什么？”
为了以后为了以后，柳千黛自我暗示着。打定主意，柳千黛心一横，双手搂上虫子的脖颈，冲着他的脸颊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迅速的离开虫子的脸颊。
“刚才好似乎有只苍蝇停在我脸上？”虫子一副不满的说道。
第63章 孙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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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出府
“这般俗物，配不上你。”虫子直接将簪子扔弃。
说着，虫子用嘴咬起紫花，绕到柳千黛的背后，为柳千黛挽起一个发鬓。难以想象，他竟然手艺还不错，轻轻松松就将发鬓挽起，也没有弄痛柳千黛。取下紫花，斜斜的插入柳千黛的发鬓。
“这般，总算是相称许多。”虫子赞道，“我看那簪子不顺眼多时了。”
柳千黛无奈，心里也有些惊讶，虫子竟然会为女子盘发，一般有那个男子会这些？除非是侍候人的内官，可看虫子的样子也不太像……
轻弹了柳千黛的额头一下，虫子笑道：“在楞什么？还在气恼不成？”
“你也好好想想我教你的难道没有道理？你足够聪明，但经验不够优柔寡断，而且太过天真。这些你不会不记，日后你会吃更大的亏。”
“别辜负了这般美丽的花海，心情不好花儿可是能够感受到的。”
虫子说了很多，柳千黛一直沉默着，许久之后，柳千黛才抬起头，怒道：“你这骗子，太过无耻！”
闻言，虫子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柳千黛的头发：“我竟忘了，你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
“再走几步，里面还别有洞天。”虫子说道。
柳千黛觉得场面有些尴尬，恨不得赶紧离开，听了虫子的话，柳千黛迫不及待的向花海深处走去。可才踏出一步，虫子突然自身后紧紧抱住柳千黛。柳千黛错然，心里隐约有种奇异的感觉……虽然看不见虫子，但柳千黛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此时此刻的虫子似乎很是痛苦？
柳千黛没有与寻常一般呵斥虫子松手，任由他抱着，仿佛可以这般从蛮荒走向恒古。
不记得过了多久，柳千黛感觉自己身体都发麻了，虫子才放开了柳千黛。
“去看看罢，里面……里面的美景。”虫子道。
柳千黛明白问虫子无意义，也没有回头，突然很怕回头会看到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场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柳千黛大步向前走去。
闷头走了一段距离，柳千黛才停下脚步，感觉身后似乎没人。回头一看，那里还有虫子的身影。周围只有无边无尽的花海，甚至连一开始进来的峡谷都不见了！
柳千黛大惊，这是怎么回事？！这花高不过膝盖，根本遮掩不了什么视线。自己不过才走了多远，怎么就什么都不见了？就算虫子是有心躲了起来，那峡谷难不成也躲了起来不成？
柳千黛心中有些慌乱，一丝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虫子！虫子！你去那里了！”柳千黛大声呼唤着，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风吹拂花瓣的声音。
天地之间，除了花朵之外，只剩下柳千黛一人。这种感觉很是其妙，似乎与整个世界脱离开来，生生被切断了联系。这个苍茫的世界之中，只有她一人。
“虫子！”
“虫子！”
“……”
不管如何叫唤，回答她的永远只有风声。恐惧席卷而来，誓要将柳千黛吞没。这个世界，无所依托，只有自己。
第65章 一天
脸上突然感觉有些湿意，柳千黛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说不上为什么，毫无预料，泪眼就这般下来，似乎宣泄着什么。长久的压制终于得到了释放，柳千黛的泪已决堤，再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千黛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疲倦侵袭，眼皮再也睁不开，意识渐渐模糊，倒在花丛中，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醒来，首先看到的是简陋的屋顶。柳千黛记忆有些模糊，想了好久，柳千黛才忆起自己似乎是在花海中睡了过去。现在是怎么回事？
“虫子？”柳千黛试探性的一叫。
“醒了？感觉如何？”果然虫子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柳千黛安下心来。
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如果能称之为床的话，柳千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简陋的小屋，里面几乎没有什么用具，唯一的用具是一张石头堆砌、最上面铺垫了木板和一些毛皮毯子的床。
“这是哪里？”柳千黛问道。
虫子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
“怎么？”柳千黛心中发毛。
“没什么，就想多看看你。”虫子笑了笑，柳千黛感觉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柳千黛方想开口，然而一个字都还没说出，虫子突然猛地扑了上来，将柳千黛推到在床上。
“你干什么！”柳千黛大叫，挣扎着，可虫子手法很是巧妙，钳制得死死的，柳千黛动弹不得。虫子的脸正对着柳千黛，两人的脸庞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别动，让我抱抱。”虫子低声道，语气有些萧瑟。
柳千黛微微愣神，虫子今日太过奇怪了！虽说他做事一向无章可循，可今日感觉很是特别……
“你会想我吗？”
柳千黛错然，还没反应过来，虫子又自顾自道：“还是别想的好。”
“你在说些什么？”柳千黛皱眉。
“别皱眉，我最不喜你这个样子。”虫子腾出一只手，抚着柳千黛的眉眼。
“柳千黛，如果一个人突然消失在了你的生命里，你会如何？”虫子问道，脸色很是正经。
柳千黛有些不习惯虫子这般，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那看是谁。”
“若这人是我呢？”
柳千黛沉默了片刻，虫子一直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柳千黛感到，这个问题虫子不是随口问问，他大概又要走了，又要消失了，这次会很久，也许又是两年，也许是十年，也许他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想了很久，虫子也不催促。
“我会想你的。”终了，柳千黛答道。
听了柳千黛的回答，虫子没有笑，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眼神甚至有些贪婪。
“我得走了，本来都不该告别的，可还是忍不住最后再看看你。”
“其实方才我会睡在花海里也是你计划好的吧，你本来那时就该离开是吧？”柳千黛思绪清晰了起来。
虫子笑笑：“有时候希望你别这么聪明，可以说差不多是这样。”
第66章
手扶上柳千黛的脸颊，虫子似乎特别享受这般：“你太容易让人沉迷了，现在我不得不走了，若再不走，我怕我会忍不住。”
柳千黛无声的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次你走了，再也不会来了是吗？”
虫子没有说话，也不需要回答，柳千黛早已明白。
“我本来是打算待你与周家之事了结之后再离开，看看你是如何应对。若有危险，我还可以相助一二。但现在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我不得不走。与周家与林家你自己应对，记得无论如何都保护好自己。”
“我自然会保护好自己，无需你交代。”
“很多你以为是真的其实是虚假缥缈的，只能相信自己，明白吗？”
“现在很明白了。”
两人又是沉默了许久，虫子才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放开我。”柳千黛说道。
虫子这次依言放开了对柳千黛的钳制，从柳千黛身上爬了起来，方想站起来，却猝然不及被柳千黛拉住，带着坐了下来。虫子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来不及反应，柳千黛的双手游上了他的脖颈。接着，柳千黛整个人落在虫子身上，将他推到。
无力思考，虫子只能茫然的看着柳千黛。
这次两人的位置互换，柳千黛在上，虫子居下，仍是脸脸相对，四目相接。
“你想知道为何我要叫你虫子么？”柳千黛轻启朱唇。
虫子感觉脑海里有什么在奔腾着，喧嚣着。
“为何？”下意识的接口问道。
柳千黛却是狡黠一笑：“我不告诉你。”
虫子：“……”
“那你现在这又是要做什么？”虫子问道，语气有些上扬。
“你觉得现在这样，做些什么比较妥当呢？”柳千黛反问道。
“我的小娘子，你不会什么都没想好，就将为夫扑倒了吧？”虫子笑道，伸手抚上柳千黛的脸颊，“你这样很容易出事的。”
“不——”柳千黛开口，“我想我应该是想得很清楚了。我想清楚的事，我就不会退缩。”
抓住虫子的手，挪开些，柳千黛闭上眼睛，缓缓的将头放低下去。
虫子用另一只手隔绝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别这样，我走不了的。”
翻身，用手护住柳千黛，不让她磕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柳千黛眼里闪过一丝惨淡。
“我给不了你什么。”虫子说道。
柳千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起头看着虫子。
“我走了，你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睡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柳千黛道。
“这次不一样。”虫子低声道，“我还是很想知晓你为何唤我为虫子。”
“现在你不需要知道了。”柳千黛果断的回答，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虫子苦笑一下：“彼此相忘会是更好的选择。因你，我已破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从那次你受了一百零八鞭却一声不吭开始，我就无法克制的想你。我不该助你，没忍住守到你醒来，留下了药。那次离开，本不该再踏入青州，可两年后我又来了，一留再留，一错再错。”
第67章
“可你终究会回归正轨。错误是吗？你现在不是正在解决这个错误么？”柳千黛冷笑。
“对，你不适合我，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所以，你这是要杀我灭口还是永远困在此处？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花海应该是有迷阵，我永远也走不出去。方才，你就是想把我永远困在这里罢。”
虫子深深的看了柳千黛一眼：“睡吧，这一切错误都该结束了。”
虫子话音方落，柳千黛再度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倦意袭来，什么都做不了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床上。
虫子坐到床边，手捧着柳千黛的脸颊，吻在额头，吻在眉间，吻在双眼，吻在脸颊。
“小娘子，再见。”
“没敢看出来你竟是如此深情之人。”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虫子身后响起。
虫子没有回头，他身后站的是一个男子，穿着黑色的劲装，手提长剑，一看便不是好惹之人。
“不过，这也是你深情的最大限度了罢，最后还不是选择离开。”那人再度嘲讽道。
虫子终于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那边情况如何。”
“哦，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作你是忘了你的处境。”
虫子一脸无奈：“能好好说话么？”
“想要我好好说话就让我杀了她，干脆了当……而且，两年前你本就该杀了她，可你非但没有杀她，还救了她一命。”那人厉声道。
虫子脸色也是一沉：“我说过，不取她性命。”
“那把她永远困在这个阵里也是可以。”
虫子没有再说话，径自向外走去，经过那人时，那人又开口：“你到底打算如何，你可不该是有软肋之人。被人拿捏住软肋会是什么结果，我想你很清楚吧？”
虫子脚步顿了顿，神色间有一丝犹豫，似乎是想到他的话有些动摇。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还是希望她能活着，我当初就不该出现在她的世界中……让她忘了我，让她的世界回归正轨就是。”
“哼，真是难得的心善，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还有……我也会忘了她。你说的对，我不该有偏差，这次我已是违背了自己，下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相比起杀了她，让她在我心中留下一个永远的空洞而言，忘了她是更好的选择。”
柳千黛自沉睡中醒来，入眼是周府精致华丽的装饰。先是楞了一下，接着想起自己昨日来求周夫人，与周夫人达成交易，入住周府……
记忆似乎有些断片，柳千黛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却又不明白是怎么了。敲了敲头，回想起，今日似乎早上起来，见到了一个小男孩……之后，之后就没记忆了，莫非自己因昨晚睡得实在太少，又摸回来继续睡不成？
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柳千黛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恰巧有人来敲门，柳千黛也就不再多想，去开了门。
敲门的是周夫人身边的侍女之一，名为碧阳，之前就是她带着柳千黛来此的。
“柳姑娘醒了。”碧阳说着，突然看向柳千黛的眼神一愣。
第68章 别有洞天
“现在是什么时辰？”柳千黛问道，同时也没漏掉碧阳眼里的疑惑。
“现在是辰时，夫人唤姑娘去用早膳。”碧阳低头道。
柳千黛应了一声，赶紧起来梳洗。坐在铜镜前，柳千黛就明白了碧阳眼里的疑惑是为何——她的发间插着一朵紫色绚烂的花。柳千黛从未见过这种花，但这花美得令人炫目。
这花从何而来？柳千黛心中一动，她很确信自己没有摘花的习惯。若是见过这般美丽的花，即便只有一次她也是会记得的。这现在，饶是她翻遍脑海，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而且自己似乎是在睡觉，这花竟然也没有被自己压坏？
奇怪……
但眼下没有时间让柳千黛细想，碧阳还在等着她。柳千黛摘下紫花，重新梳发，挽发。寻簪子时，柳千黛又发现一件令她不解之事。她一向喜爱的那支簪子不翼而飞，可柳千黛素来心细，这些东西按理而言是不会丢的，而且记忆中自己早上似乎还见过？
管不了许多，抓过另一支簪子，戴上，准备妥当随着碧阳去了周夫人住处。
周夫人所住的小院柳千黛是第一次来，与周府华丽的气息不同，别有一番幽静之意。其中花草丛生，凡是青州能够存活的植种在此处都能够找到。也无怪到处周夫人会喜欢净山寺那般环境。
进了屋，周夫人已经落座，正等着柳千黛。柳千黛问过安，周夫人示意她坐下，碧阳退下传菜。
“这茶叶是白州产的，青州难得一见，味道很是独特，不输给净山寺的茶叶，你且先尝尝。”
周夫人说着，旁边侍立的丫鬟应声上前为柳千黛倒了一杯茶水。柳千黛没有拒绝，端起来饮了。味道果然不寻常，清香袭人，与主持自己培育的茶叶竟有几分相似，但细细尝也能品出其中的不同。白州的茶？柳千黛脑海里突然涌入一个人影，那个曾经在净山寺见过数面却不曾过多接触过之人。孟纹，他便是白州之人。
“确实是好茶。”放下茶杯，柳千黛随口道。
周夫人对着柳千黛意味不明的笑笑，道，“其实我早就有一个疑问，一直没问你，不知今日你可愿意解答一二。”
柳千黛下意识就意味周夫人是要问净山寺茶叶的问题，摇头道：“净山寺的茶叶是主持亲自所种，我不知她用的什么苗种，也不知培育的细节。”
周夫人轻哼一声：“我对怎么种茶还没兴趣。”
“是千黛失言。”柳千黛一愣，但还是恭敬的说道。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礼仪姿态很是有所讲究，不刻意，却有一番优雅之意。就是你方才饮茶，每一个动作都是与常人不同的，很是规矩。我能看出你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除非自小熏染，否则不会如此，这可不像是柳家能够教的出来的。”
闻言，柳千黛又是一愣，她自己从未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与别人有何不同。
第69章
“千黛确实从小不曾受过这方面的任何教导。”柳千黛答道，柳家是小户，又是近年才起的家，没什么底蕴，即便是柳千萱也不见得懂什么礼仪，至于柳千黛就更发不会请人教导。
“我想也是柳家不会注重这些方面，可若是说你是浑然天成，我更发不信。”周夫人道。
柳千黛努力回想了一下，道：“我自小只短暂的随一位秀才识过一点字，旁的便没有了。”
周夫人看着柳千黛，似乎在分辨柳千黛话语的真假，半响才道：“看你的样子，也是真的不知道。”
“但为此，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柳千黛一听周夫人有事，当下就绷紧了心弦，紧张起来。
“什么事，夫人请说。”
周夫人见柳千黛一副戒备的样子，笑了笑，道：“别那么紧张，不过一点小事。”
“周府有一位小姐，在女孩中排行第五，今年不过九岁，是侧房生的。她母亲去得早，自小就养在我身边，我待她也是如同亲生一般。”
周夫人缓缓说着，柳千黛一头雾水。
“你见过林素苑？”周夫人用些许疑问的语气道。
柳千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这周夫人必然是知道的，没有必要再问她。
“说说林素苑给你的感觉是如何的。”
柳千黛没有回答，周夫人也没有等柳千黛的回答，又开口道：“林家几乎将所有的资源都倾注在了林素苑身上，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林家想要做什么。林家想到的，周家也能想到。可惜周家这些丫头不怎么争气，我又没有亲生的，所以也一直没敢豪赌一把。”
听到这，柳千黛再不明白周夫人的意思就白活了。周夫人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呵。若是培育一个像林素苑那般的女子，不知要费多少心血，多少资源。而且青州在南朝地理位置偏远，向来不受重视，也难得出一个有所大成就之人。若是心放的高，那投资就得大，单说礼仪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南朝贵族自然重视礼仪，可青州就不一样了。百年之前，青州甚至还是一片荒芜蛮夷之地，又与南朝各州相隔甚远，是很后来才开始兴起，建立了青州，慢慢才聚集了人口，热闹起来。没有过去，没有底蕴，对于这些东西，青州向来少有人注意。
要在青州请一位教导礼仪的老师，无异于伸手摘月。林素苑的老师便是专门从皇城请来，绝非易事。除了礼仪，别的需要学习准备的东西也是难以承受。即便学有所成，日后进入皇城，那更是需要一笔不少的费用打点支持，有所手腕，才能够成功攀上大树。
这般投资实在过大，若非家中有个值得投资之人，否则着实没有必要。可只看着林家培养出了林素苑那般惊世的女子，周家一无所出，周夫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日后，林素苑真的嫁入豪门，林家在青州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就不是周家可以比拟的。
培养风险太大，不培养心有不甘，这般纠结的周夫人，自然是不会错过柳千黛这个现成的人，意欲榨干柳千黛的价值。
第70章
虽然周夫人没有问出柳千黛的姿态礼仪究竟是从那里学来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将这份优雅教给周家的小姐。
这就是周夫人的意图。物尽其用，商人风范。
“若是夫人有所需要，千黛自然会竭力所为，可只怕力不从心，效果甚微。”柳千黛应下，没有拒绝，没有推脱。但凡自己生母还在周夫人手上一日，柳千黛就一日没有拒绝的权力。
“你应下就好，有没有效果再说，即便没有收获，也不过是从零到零，若是有所收益，那便是从零到一。”
周夫人话音方毕，菜已传了上来，碧阳将菜摆好，原本侍立在侧的丫鬟们统统退了出去。
等丫鬟们都走了，周夫人才开口：“有些话当着别人的面说来不便。本来昨日就想与你一同商议一番，但奈何昨日周府突然发生了些令人不快的事，我不得不处理，竟耽搁了整整一日，连夜晚都没能入眠，现在才得以稍许休息。”
昨日？！柳千黛心中一凛，昨日难道不是她在周府门口候了一个白日，直到傍晚才在周老爷的允许下进府，再见到周夫人，与她约定条件么？周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千黛心中虽然已是翻起滔天波浪，但她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暗暗揣测着发生了什么。
“周夫人劳累了。”柳千黛道，并不过问周府是发生了什么。
周夫人赞许的看了柳千黛一眼：“很好，我很是欣赏是你这这点，无关之事你不会贸然问询，很懂分寸。但这事，迟早你也会知道的，还不及我现在告诉了你，也免得日后谣言对轩仁不利。”
周轩仁？柳千黛心中有是一愣，总不会是周轩仁被自己利用登船之事被发现了吧？但即使被发现了，也不至于如此……周夫人说的是昨日突发，昨日傍晚柳千黛分明还看见周轩仁从周府出去，还羞辱自己一番，最后被周老爷赶了回去……
柳千黛心中百般猜测着，那边周夫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继续说道：“昨日早晨，轩仁被发现仍在周府门口，浑身是血！不知是哪个歹人作祟，竟下得如此狠手！被打得面目全非，我几乎认不出来那是我儿子！手臂、腿统统被折断了，直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我昨日从早到晚一直守着他，直到今天天将明时大夫总算说没生命危险，我这一颗心才敢放下来。
轩仁虽是不争气，但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出了这般事故，做娘的怎么不心痛。若是我知道是何人所为，我即便耗尽周家家财，我也不会放过他！”
周夫人怒道，恨不能现在就手刃仇人。而柳千黛，听了之后没有窃喜，内心却是在咆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夫人说周轩仁昨日到现在一直躺在床上，可昨日傍晚柳千黛见到的那分明是周轩仁，难不成是鬼？！
这是怎么了……
柳千黛感觉自己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乎奔溃……
第71章
“那夫人现在有什么怀疑对象没有。”柳千黛忍下心中的困惑，问道。
周夫人一拍桌子，上面的菜品都被震了一震，咬牙道：“整个青州城我都想不出谁会如此作为！不像求财，也不像害命。那人下手极有分量，明白如何让轩仁痛苦不堪却又不至于伤及性命。究竟是谁，会如此狠毒！除非是仇家，可周家的仇家，还真不曾听说过谁有这般能耐。至于轩仁自己的仇家……那就更发不可能了。”
柳千黛听这也是感到困惑不已，谁会对周轩仁下这么狠的手？虽说青州痛恨周轩仁之辈不在少数，可估计没几个人有胆量做什么，更别说下这般狠手，还做得如此巧妙。柳千黛心中总是有种隐隐约约的呼出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只得放弃。
周夫人再简单的交代了两句，无非是最近周府不太平，她们的计划延迟几日云云……柳千黛一直心绪不宁，也没听进去多少。从周夫人处出来，又是碧阳带着柳千黛回去。在路上，两人相对沉默，即将要到时，柳千黛才问道，
“不知今日是初几了？”
碧阳疑惑的看了眼柳千黛，柳千黛立即意识到这般问实在有些奇怪，有谁会不知日期？但既然都已经问出口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只、道：“我一直住在山中，对这些向来不甚清楚，现在既然下山了，也得问问，日后方便。”
碧阳眼中虽说还有不解，但依然恭敬的答道：“回柳姑娘的话，今日是初八了。”
初八……柳千黛只感觉一道雷自身后劈过，脑海一片茫然。
麻木的随着碧阳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初八了……可在柳千黛的记忆里，昨日，她来周府门前等了一天，那天是初六！
种种迹象表明，初七确实过去了，可柳千黛对此毫无记忆！也就是说，她柳千黛丢失了一天！
越想越发觉得恐惧，柳千黛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起丝毫关于初七的事，这一天，就这般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心中的不安一点一点扩大，柳千黛感觉有什么的齿轮开始转动，一张大网在她身后张开了双手。
因最近出了周轩仁的事，周府都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都没人敢大声张扬，即使是林素嬛也收敛了不少。周老爷和周夫人动用了周家的所有关系去探查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可一无所获。周轩仁虽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一直没能清醒，也无法从他那边得知什么。
至于天天陪伴在周轩仁两侧的小斯们，竟没有一个知道分毫因果盛怒之下，周夫人将周轩仁身边的小斯们全部家法处置。
在这般环境之下，唯一轻松的当是柳千黛。
周轩仁死活与她并无多大干系，周夫人忙着周轩仁的事也没空理会她，柳千黛也就无需费心去想打压林素嬛之事，乐得轻松。
当然，柳千黛也并非全然无事，从周夫人那里回来当日下午，她的学生，周叶檀就被送了过来。自此，周叶檀吃住皆与柳千黛一起，要求她时时观察柳千黛动作姿态，慢慢感化学习。
第72章
周叶檀年方九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资质只能算是中等，但胜在乖巧可爱，有这么个小人儿陪着柳千黛的日子倒也有趣。
这般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柳千黛有种快要忘却自己目的的错觉，仿若一切一切的平静打破于林素嬛的上门。
对于林素嬛的出现，柳千黛是早有预料的，毕竟她与林家姐妹有约在先，现在又进了周府，在她们看来自己难免有违约之嫌，偏偏又辩解不得。周夫人让自己来的目的正是打压林素嬛，为此，柳千黛与林素嬛迟早都会站在对立之面，针锋相向。
只不过，柳千黛没想到的是，林素嬛竟然来得如此缓慢。按着她的性子，该是在得知柳千黛进了周府之后就杀过来才算是合理，不知为何还忍了半月之久。
林素嬛找上门来时，是一个下午，柳千黛正带着周叶檀在凉亭下沏茶。未见其人先闻其势，远远的就看到一抹红艳的身影移来，柳千黛就明白这一天还是来了。
品完一杯茶的功夫，林素嬛就杀到了凉亭。见周叶檀跟着柳千黛在一起，先是楞了一下，显然她不知道周叶檀现在跟着柳千黛同行之事，恐怕是周夫人有意为之。
对于林素嬛诧异的眼神，柳千黛没有解释什么。
“叶檀，你怎么在这？”林素嬛问道，声音竟是放柔了不少。
柳千黛在这半月里听闻周叶檀颇得周轩宇的宠爱，看来林素嬛也是因着周轩宇的缘故，对周叶檀脾气也好了几分。
“跟千黛姐姐学沏茶！”周叶檀兴奋的说道，似乎是件很大的事情。
闻言，林素嬛下意识漏出一个鄙夷的神态，“那是下人分内之事，你一个小姐学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
周叶檀被林素嬛吓了一跳，眼巴巴的望着柳千黛。柳千黛明白林素嬛这是针对自己，只是淡笑一下，对周叶檀道：“叶檀，我同你三少夫人有些话要说，你先自己去房内写字，待会我再来寻你可好？”
周叶檀顺从的点点头，旁边的丫鬟立马将她牵着走了，林素嬛身后跟着的丫鬟们也识相的都退了下去，片刻之间，凉亭之中只有柳千黛林素嬛两人。
沉默蔓延了片刻，林素嬛在柳千黛对面坐下，“你一番努力得到的结果似乎更糟糕呵。”
柳千黛挑挑眉，不置可否。
“若是你顺从的进了门，你有周夫人支持，扳道了我，日后在周府富贵无忧。可现在，你既要做同样的事，又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还要担心林家，这般结果，你又是何苦。”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苦乐我自有评判，三少夫人何须替千黛烦恼。”
林素嬛嘲讽的笑笑，“今天来看看你，也是通知你一件不知对你而言姑且算是好事之事。”
“愿闻其详。”
“你既是进了周府，摆明了冲着我来，那就应该由我来彻底解决我已与素苑约定好，但凡你在周家期间，除非我真的栽在你手上了，她不会插手，同样的，林家也不会。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能耐。”
第73章
柳千黛听了没做什么表情，这算什么好事。自打进了周府开始，柳千黛就注定不能全身而退。林素嬛娘家势力强大，要怎么才能打压她，柳千黛至今没有任何思绪。此事成功实在渺茫，若是失败，自己恐怕会被林素嬛整死。即便有个万一成功，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柳千黛还是懂，周夫人恐怕也不会让自己安然。至于林素苑……自己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即使没有林素嬛，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这般困境，怎么看都没有脱身之计。
至于林素嬛为何要与林素苑这般约定，想来无非力图证明自己不是林家想象中那般无能罢。自小骄纵的她自信无比，容不得别人折了她的光芒……
“不过……我确实很好奇，你先前百般不愿，现在又怎么规规矩矩的来为周夫人效命了？”林素嬛道。
“太过不自量力。”柳千黛淡道，干脆了当。
林素嬛不解，但也不屑多问，继续道：“先前周夫人想的是让你进府，趁我没有防备打压我。可现在我都知晓你们的目的了，你觉得你那里来的自信还能成功？”
“一分把握都不曾有过。”柳千黛坦言道。
林素嬛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了好久才停住：“我从来都不曾觉得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偏偏素苑和周夫人那么看好你，实在令人不悦。”
“柳千黛，在这周府里，即使死一个人，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也没有人能拿我如何，你可清楚？”
“柳千黛，我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里。”
柳千黛淡定的听完林素嬛所有的话，才开口：“能活下去就尽量活下去，若非死不可，我亦无话可说，也无所畏惧。既然三少夫人铁定心想要千黛之命，那便尽管拿去……只要你做得到。”
林素嬛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柳千黛，你还真是有一股愚蠢的勇气。”
林素嬛说完，也不等柳千黛反应，径自离去。
看着林素嬛离去的背影，柳千黛心下一动，明白这场对弈避无所避，已经开始了。
之前不愿给周轩宇做妾，原因也就无非周家这般大家，是非多，得不到安宁，竭力避免。可最终，确实如林素嬛所言，落入了一个更为复杂泥泞的处境之中。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与自己干系莫大，怨不得别人，只能咬牙接受。
姑且先不管日后，眼下就专注于怎样打压林素嬛便是！
林素嬛走后，柳千黛去看了看周叶檀，带着她练了几个字，便让她休息了。坐了片刻，柳千黛还是起身往周夫人住处走去。
周夫人最近为周轩仁之事忙得焦头烂额，除了那日简单的谈话以外一直顾不得柳千黛。眼下见柳千黛亲自上门来，也是一愣。
给周夫人福了礼，柳千黛开门见山：“千黛明白夫人最近时间宝贵，也就不费口舌，直接问了。夫人让我来打压三少夫人的气焰，底线是什么，希望千黛做到什么程度？”
第74章
周夫人反应过来，道，“这事我本还想晚点再与你说，但既然你问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也好让你有个准备。其实——周家一开始没有想过娶林素嬛。”
这句话背后只可能有一种可能，是林素嬛看上了周轩宇，意欲嫁给周轩宇！林家家世在青州着实显赫，两强联合在青州会有更大优势，若是林素嬛提出，这般亲事两家都没有理由反对。
此次，柳千黛却是没有太大诧异的。周夫人如此厌恶林素嬛，很难想象会是她的选择。
“其实本来我中意的是另一户人家的小姐，但林素嬛突然插入，林家亲自向周家暗示，我们不可能拒绝。本来念着林家家境卓越，这笔亲事周家不亏，也就答应了。谁想到林素嬛是这般顽劣的性子，嫁过来才几天周府上下被她折腾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
这个家的主母到底是谁，她显然没有弄明白这个道理。这样的儿媳，要了只能是个祸害。”
周夫人平静的说道，柳千黛听出其中暗含的危险之意——周夫人这莫非是要做绝不成？！若是此举周夫人做得太过分了，岂不是会惹恼林家，这般场面周夫人想必不会希望看到。
看出柳千黛的疑惑，周夫人继续道，“此前对林家了解不多，不知其切实情况，只知道林素嬛是主母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着日后无论如何林家都会帮衬。可在见过林素苑之后，我就隐隐有些疑惑，同样的血亲同样的环境怎么两姐妹差别如此巨大。直到无意间得知了些许辛密，我就知道了，林素嬛不过是林家一枚弃子罢了。将她送入周府，恐怕也是有摆脱之嫌！”
柳千黛只是听着并不言语，确实，见过林素苑就会明白林家的重心到底在谁身上。即使外界如何盛传林家有多宠爱林素嬛，这也不过是个虚假的幌子，林素苑才是林家集了全家之力投资之人！
至于周夫人所言的“摆脱之嫌”，柳千黛不太好下定论，林家怎么想的，柳千黛无从得知。起码现在，林家对林素嬛依然有所支持。
“至多三年，林家就会完全摈弃林素嬛。”周夫人斩钉截铁。
柳千黛一愣：“三少夫人毕竟是嫡女……”
“倘若不是呢？”周夫人立马反问道。
柳千黛心中一动，周夫人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这般说……那就意味着……
“林素嬛可不是什么嫡女，林家把青州骗得团团转！”周夫人怒道，“一母所生，差异为何如此巨大？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么？林家这下得一手好棋！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下定决心要走那条路，为此他们的绸缪从那时便开始了！林素嬛别说不是嫡女，甚至连林都不姓！”
随着周夫人的一字一句，柳千黛心中渐渐明晰，对于林家的意图她也猜到了些许。
林家这盘棋下得太大！
十几年前林家就决定一定要将嫡女送入真正的权贵人家，但这事不宜声张，否则容易导致幼苗夭折。为此，他们需要用一个吸引注意力的掩体。
第75章
这个掩体将在明面上承受起所有的光环与富贵，作为林家嫡女而活。等她到了适婚年龄，必然有多数之人意欲与林家联姻，想通过娶林家娇女得到林家支持。可林家，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林素苑身上，其实并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光辉，为了林素苑准备一切，林家正在急剧的消耗资产。尤其到后期，等林素苑进皇城之后，花费才会真正的凸显起来。届时，林家当难以维持。至于娶了掩体，以为可以得到林家大力支持之人，一旦林家陷入困境，必将毫不留情的抛弃掩体转而全心全意支持林素苑！由此，掩体一开始就甚至连林家的血缘都没有！
也就是说……自以为娶了作为掩体的林素嬛大赚的周家其实没有任何作用……只不过娶了一个完全无用的累赘！林素嬛之所以现在还可以猖狂的缘由，是她自以为有林家永无止境的支持，可惜到时候林家抽身会比任何人都快！而林素嬛本身一无是处，不能带给周家任何好处，届时，于周家而言只不过多养一个废物而已！林素嬛无论嫁到哪一户人家都必然是嫡子正妻，也就让娶了林素嬛的人家少了一分与别家联姻的希望。换句话说，林素嬛嫁给了周轩宇作为正妻，周家不得不放弃本来看好的小姐，少了一个盟友。本来以为获得了一个更为强大的林家，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对周家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打击？柳千黛眸子一寒，背后的种种细思极恐，林素嬛这骄纵一无是处的性子只怕也是林家刻意培养的。林素嬛，完完全全只是林家的牺牲品。
“看你样子，你应该明白其中利害干系了罢。我不仅仅是出于个人泄愤，更多的还是为周家考虑。”周夫人开口道，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怒意。
柳千黛心中一动，难怪自己此前从未听说过林素苑的存在，林家这是刻意使其低调隐瞒，等到飞天之日才展开双翼。
“可是现在林家依然有所支持，现在动手岂不太早？既然林素嬛最后注定被林家抛弃，夫人何不耐心等待几年，再处置林素嬛？这般岂不是更为把稳？”柳千黛小心道。
周夫人冷笑一声：“若是如此，岂不是彻底被林家戏耍了一回？再等下去，我唯恐林素嬛生下轩宇长子，处理起来很是棘手。再说了，等到林家抛弃林素嬛之时……在世人眼里林素嬛一直都是林家嫡女，他们不知背后辛密，这种时候处置林素嬛，对周家名声不利。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今年之内让林素嬛不落世人诟病的离开周家，轩宇便很有可能再另娶一位条件不错的小姐。”
这下柳千黛彻底明了，难怪周夫人决意要对付林素嬛，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借自己之手。
虽然不清楚周夫人是如何得知林素嬛并非嫡女这事，但恐怕青州没几个人知晓此事。现在林家状况还不算糟，林素苑也还不到暴露之时，对林素嬛的支持仍然是大方的。
第76章
若是周夫人对林素嬛明目张胆的出手，林家恐怕不会不管。而让自己代劳，只要自己做的不留痕迹，不将矛头牵扯到周夫人头上，即使大家都明白是谁授意，也不会真正的与周夫人撕裂脸皮。毕竟在青州，自林素嬛嫁进门之后，林家与周家在业务上有多牵连，互惠互利，更是互相牵制。
不过，即便如此，眼下处置了林素嬛，只怕周家也得伤点筋骨……毕竟，林家也不是吃素的。
“千黛明白，此事干系太大，做不了什么保证，只是尽力而为。”
周夫人一笑，不知是不屑还是嘲讽：“我知道你自会尽力，毕竟你如此孝顺。”
柳千黛心头一阵刺痛，为拘禁生母要挟自己的人效力，这种滋味并不好过，偏偏无能为力。
“真希望你是我女儿，说真的。”周夫人不轻不重的说道。
柳千黛心头一紧，帮着周夫人将林素嬛下堂之后呢，周夫人会就此放过自己么？
“放心，我不会再逼你进门，谁知道你还会做出来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这次事情看似你最为凄惨，但实际呢，你所作所为对周家难道没有一丝影响不成？林家已经知道了我对林素嬛的意思，估计也猜到了我知道几分他们的秘密。日后两家会发展得如何，谁都不知道！”
周夫人语气不再从容，带了一丝咬牙切齿之意。柳千黛低头不语，看来林家对周夫人已有所防备了。
两家生意有所纠缠，虽说不深，但弃之可惜。若是林素嬛下堂了，没有了这份名义上的亲家关系，两家的生意恐怕难以维持。周夫人一开始是计划着秘密行动，迅速出手，一边转移生意一边针对林素嬛，等林素嬛一离开就完全脱离与林家的生意往来。可如今因自己那天被林素苑警觉，猜到了周夫人用意，对周家戒备，这生意不好处理。
看着周夫人的表情，柳千黛心里暗想，这生意虽然不会太大，但看来也是有些地位，周夫人的不悦全写在脸上了。念及此，柳千黛有些暗暗开心，一点小小的报复之感升起。
“虽然你必然能够领悟，但我还是不免要交代一次，这件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一定不可在表面上落下丝毫蛛丝马迹！”周夫人厉声说道。
柳千黛点头称是。
周夫人随即让柳千黛退下，细细考虑要如何作为。
次日，柳千黛向周夫人申请出府。周夫人略微考虑了片刻，想到柳千黛若是想跑当初就没必要进府便同意了，但还是派了几个小斯跟着。
坐了周家的轿子，柳千黛再次来到“浮生楼”。吩咐小斯们在门口等她，小斯们面有难色，柳千黛打发了些小钱便也同意了。柳千黛心里冷笑，这就是周夫人治家的结果，一点小钱就足以收买。在周家呆的日子不算久，但还是不难看出周家表明严谨背后人心涣散的局面。
进了浮生楼，白日里面总是清冷的，地面都是昨夜狂欢后的落寞，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在打扫收拾。抬眼便看到题着“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字样的字框，柳千黛微微愣神，不知为何，心里一时竟有些酸楚翻滚。
第77章
一名丫鬟很是奇怪的看着柳千黛，上前询问，柳千黛赶忙收回心思，向她们说明了来意，其中有人见过柳千黛，立刻去报告。没多久，柳千黛就再次见到了段楚楚。
段楚楚尚在休憩，见到柳千黛时一脸的倦意。柳千黛带了几分歉意，但实在是无可奈何才来找的段楚楚。段楚楚对此倒是表示无所谓，只问柳千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柳千黛简单的向段楚楚交代了最近以来发生的一切，听完好久段楚楚才回过神来，惊道：“你知不知道你同周夫人这笔交易会让你的处境变得何其艰难？”
柳千黛报以苦涩一笑：“怎么会不知？但我没得选择。”
听完，段楚楚又是沉默。
确实，她们都不是处在金字塔上层之人，一些事，只能无可奈何。
段楚楚背后虽然有些最后的护身手段，但那也仅仅是对于段楚楚本人而言。柳千黛这事，段楚楚也帮不了。
“事成之后，即使你可以不留任何痕迹，林家也不会放过你。”
“恩，那也只能届时再论，眼下要考虑的只是如何让林素嬛顺理成章的下堂。”
段楚楚想了想，道：“千黛……你有没有想过……恩，就此离开？我可以帮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出青州城，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一笔足够的费用，到了别的地方，以你的能耐，天高任鸟飞。”
这意思就是放弃生母，自己离开，段楚楚一片好意柳千黛明白，但这条路，她以前没有考虑过，未来也不会考虑。
“柳家的人随着柳夫人陷害与我，我的父亲不相信我，他们可以两年对我不闻不问。一旦出事，便将我的生母交付出去，只求自保，毫不留情。这样的人，我感不到一丝温暖，只让我不寒而栗，但最可悲的是，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无从选择。这个世界上，我只有我母亲一人了，放弃她，只求自保，与我厌恶的人有什么区别。一旦今日我违背了我的心，以后天地之大，无处安身，那里还可以高飞？”柳千黛缓缓说道。
段楚楚听了明白柳千黛心意已决，再劝无意：“那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对付林素嬛？”
“正是为了此事前来劳烦楚楚姐。”
“能帮上的尽管说，欠你的情帮几个小忙可还不清。”段楚楚爽朗笑道。
柳千黛抿嘴一笑，“当日我助你从未想过要你有所回报，这不是我的本意。楚楚姐现在帮我的，当是我欠你的人情才是。”
“我明白，若你也是那般的人，我也不会如此为你费心了。”段楚楚道，“此事我们争议无意义，你且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柳千黛觉得有理，便也不再多说纠缠，直接步入正题道，“不知楚楚姐对林家了解几分？”
段楚楚想了片刻，道：“不甚了解，林家众所周知的是做玉器发家，其他行业涉及了少许，主要还是玉器。但青州玉矿并算不得上乘，只能出些一般货色，总是少了些上层的货色。再有，青州地形限制，外来贸易很是不便，由此林家生意在青州虽然算大，但跟真正的富商大贾自是比不得的。”
第78章
“那楚楚姐可知青州林家的产业有那些？”
段楚楚颦蹙：“这个我一时也想不起多少，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帮你私下打听留意。”
柳千黛摇摇头：“罢了，这些想来周夫人可以给我详细的。我来此主要是想知道几分林家比较晦暗的唯有背后世界才知晓的东西。”
段楚楚颦眉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很是怪异的表情，“平日里不曾留意过，你如今问了我才注意到，这林家竟然没有一丝隐蔽的东西是我所知的。”
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条信息！
柳千黛瞳孔微微扩大了些许：“这么说，林家确实不简单。”
“就是这般，青州城背后世界的东西我不敢说全都了如指掌，但还是略知一二，有些风吹草动我都清楚。可是对于林家，多少年来不曾有过多少消息。”
柳千黛点点头：“细细想想，依着周夫人的说法，林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在准备，做的严密些也不足为怪。”
虽然柳千黛口中这般说，但段楚楚还是注意到柳千黛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失望，笑道：“你且别担心，我现在不过粗略回想，没有细细探查。你给我几日时间，我必能找到蛛丝马迹。”
柳千黛听了稍稍安下心来：“还要承蒙姐姐费心了……五日后我再来登门拜访。”
段楚楚应下。
“此外，还有不知林家子女都有些什么人？”
“林家对此也不曾张扬过，毕竟林素嬛太过飞扬拨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且林家向来低调，大家也就很少去注意林家别的子女，即使是林素苑也是听你说了我才知晓。如今按你的说法，这林素嬛竟只是林家一个幌子……啧啧，着实可悲可叹。”
“林素嬛活在别人为她编织的谎言之中，只要这梦不碎一日她就还是林家大小姐一日，什么都有，不算可悲。”柳千黛道，“但我的所作所为，必然加速林家粉碎她梦境的速度……我与林素嬛无冤无仇，这般作为，更是让我手上沾染几分罪孽。”
“可眼下你并无退路，想这些只会让你痛苦。既然她的梦早晚都要醒，你来摧毁这一切谁知道到底是好是坏。”段楚楚宽慰她道。
柳千黛挤出一个笑容：“楚楚姐放心，我都明白。我想清楚的事，我就不会退缩。”
“哦，对了。”段楚楚突然惊呼道，“我想起来，林家除了林素嬛还有一人也是颇为出众，只不过他不在青州城内，倒也少有人谈及，我一时也没想起来。”
“是谁？”柳千黛赶紧问道。
“是林家嫡长子，名字似乎是叫……林素泽吧，应该是。他大概六七年前赴京赶考高中，留在了皇城，似乎拜在一个大人物门下做门生。现在年纪轻轻，日后恐怕前途也是颇为光明。”
段楚楚一提点，柳千黛也猛地想了起来，对于此人自己也曾听过一二分传闻，但只知他在皇城为官。
“那个时候我方来青州城不久，没什么太多的记忆，但还记得青州城欢庆了许久，林家更是开仓布施，闹热非凡。”
第79章
这么一说，柳千黛也记起来了，那时她年纪尚小，母亲也还没有遁入佛堂。拉着年幼的她专门去街上看过热闹，还告诉她皇城有多繁华，多纸醉金迷，充斥着空洞与虚无。真实潜藏在假象背后，被世人永远忘却……
记忆一下子变得很是清晰，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话语之前从来没有想起来过，现在却如泄洪之水一般涌来。如此清晰，历历在目，柳千黛甚至能够清晰的回忆起母亲的表情和穿戴细节。
奇怪……自己怎么会记得这些，而且更奇怪的是怎么会突然想起……还有，母亲不过是青州小户妾室，怎么会知晓皇城之事？
段楚楚见柳千黛表情有些愕然，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想起不来，那也是，彼时你才多大……”
“不，我记得他，当年我还见过他骑着挂着红色花团的马从街头走过，我就在人群之中。”
段楚楚愣住，不明白柳千黛这是说什么。
柳千黛很快恢复过来，摇头道：“是我胡言乱语了，此人想来也是林家得意之作，这些年为他打点上下恐怕也没少花费。既然想要让林素苑踏入那个世界，就少不得一个可信赖之人在皇城接应。这些年他在皇城，首要任务恐怕就是多方结交，届时为林素苑引荐提供方便。”
“林家这盘棋下得真是深远。”段楚楚随口赞道。
“不过此人远在皇城，目前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利用之处，姑且先放一边。楚楚姐，接下来几天，麻烦你重点帮我留意几分，林家主母的背景和曾经做过之事。还有，若是能够得知林素嬛来历就更好不过，不过这估计不简单，姐姐量力而为便是。”
段楚楚挑眉：“若你是林家，你会放过知道任何当年知晓这个‘偷天换日’秘密之人么？”
“自然不会，可既然周夫人知道了，就是说明此事必然有所漏洞。姐姐从另一个方向打听，也许会有不同收获。”柳千黛解释道。
“好，我记下了，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留意。除此之外，还有么？”
“别的，但凡关于林家，任何消息我都需要，方才我所说的是需要姐姐重点留意的。”
段楚楚微微点头，“我发觉你的思维似乎愈发缜密了，这不见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么 ？”
闻言，柳千黛又是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有吗？”
段楚楚很是肯定的点点头，“莫约我形容得不贴切罢，就是你给人的感觉有那么些许不同了。”
柳千黛回想了一下，自那日见过林素苑之后柳千黛离开浮生楼，就回了净山寺，之后安然无事度过了些日子。再然后……就是柳夫人上门，自己进周府……
若是要说的话，确实发生了些许让柳千黛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但也不见得这些事影响了她什么。
想起那日突然出现的紫花，消失的簪子，以及，在记忆中被抹去的那一天。
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千黛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丢失了一天和一些记忆。这些日子，夜深人静之际，柳千黛总会觉得心底突然空荡了不少，直觉自己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饶是怎么绞尽脑汁也一无所获。
第80章
见柳千黛又是出神，段楚楚也不由得好奇起来。柳千黛这分明心事重重，而且似乎不仅仅关乎周林两家。
“也不早了，楚楚姐，我先回去，周夫人恐怕不愿我出门过久。”柳千黛猛地回过神来，开口辞道。
段楚楚送柳千黛下楼，又打赏了跟随的几个小斯一番，暗暗对柳千黛低语：“你要我打听之事我必不会让你失望，你也别太担忧，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千黛点点头，谢过段楚楚，“五日后我再上门，楚楚姐也多多珍重。”
说罢，柳千黛上了小轿，回了周府。
回到周府，柳千黛直接去找周夫人，却扑了个空，只有几个丫鬟在打扫收拾。
柳千黛准备离开，却被匆匆赶来的碧阳拦住。
“夫人去看大少爷了，吩咐柳姑娘若是来找她，直接去大少爷院里就是。”
周轩仁？柳千黛背后发凉，周夫人现在是不知道自己曾经利用周轩仁做过什么，若是知晓了还不定怎么恼怒。
“我一介女子去大少爷院里也不方便，等夫人回来了你在替我转告一声，我明儿再来。”柳千黛会绝道。
可那碧阳却站着挡住柳千黛不肯离开。
“碧阳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柳千黛淡道。
碧阳态度很是坚定：“夫人交代了，一定要姑娘过去，还请姑娘不要让我们做下人的难办。”
看着碧阳的眼神，柳千黛突然想到，素日里周夫人管教下人大抵很是严格，从她的眼中不难看出一丝担忧与惊慌。若是今日柳千黛执意不去了，周夫人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对不能完成交代任务的碧阳，谁知道会如何。
“知道了，我去便是，我不认得路，你带路罢。”柳千黛头有些微微发疼。
不知周夫人这又是想做什么？
听到柳千黛的回答，碧阳眼里的不安才放下，对柳千黛一笑：“多谢柳姑娘了。”
这周轩仁虽是住在周家，但周老爷女眷与未正娶的少爷们的住所却是在两个极端，横穿了整个周家才算是到达。
一路上碧阳向柳千黛介绍了些周府的事务，但基本都是无关痛痒，估计是周夫人交代的。从碧阳口中，柳千黛了解到目前周府四个少爷，娶了正妻的唯有三少爷周轩宇。
“二少爷似乎已有子嗣，难道也尚未娶妻？”柳千黛回忆起那日早晨见到的那个用石子打她的小男孩。那个来寻他的妇人确确实实说过，那个小男孩是二少爷之子，名为周靖凯。一般长子最好由正妻诞下，在尚未娶妻之前，即使有姬妾也不会允许其生子。
碧阳闻言猛地停住了脚步，瞳孔放大看着柳千黛，双唇还微微张着。
柳千黛不解，但心中也明白恐怕自己是提及了不该说之事，硬着头皮问道，“怎么？”
过了许久，碧阳才四下看了看，似乎是给自己安心，开口道：“柳姑娘，你恐怕是着魔了！”
“着魔？”
“我本不该多言，可若是我不提醒你一二，日后你恐怕难以应变。”碧阳道。
柳千黛明白，其中恐怕另有蹊跷，看着碧阳有些犹豫的表情，当机立断，从怀中拿出一直随身准备的一对玉镯偷偷塞给碧阳。
第81章
“这镯子成色还算不错，跟碧阳姑娘气质很是相称，算是一点点心意。”柳千黛靠近碧阳低声说道。
镯子她当然自己买不起，这是今早从段楚楚那里拿来的，做临时的应变，没想到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碧阳摸了摸镯子，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将柳千黛拉至僻静之地，才道：“二少爷从未婚娶过，那里来的儿子……而且，二少爷已经过世一年多了！”
碧阳一字一句的说道，柳千黛脸色变化莫测。
“周府向来就有这样的传说，都说见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妇人，自称是二少爷子嗣。但这只是传言，起码我没有亲眼见过。”
柳千黛心在抽搐……
“既然有此传言，也就说有人曾经见过？”柳千黛问道。
碧阳点点头：“不在少数！而且……所有的都是丫鬟。”
这般深宅最容易传些神神鬼鬼的传说，柳千黛向来是嗤之以鼻，但是这次，她确确实实亲眼见到了，还被那男孩给了一石子来着……
“那丫鬟称她们见过之后呢，现在又如何了？”
“死了。”
死了……死了……两个字在柳千黛心底徘徊着，撞击着柳千黛的身躯。
“无一例外，都被下药毒死。她们一开始是自称见到小孩，再后来又说见了别的东西，最后变得疯疯癫癫，弄得整个后院都人心惶惶。闹得最严重的时候，夫人亲自带人搜寻过周宅每一个角落，但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由此，这些人都被看作被妖魔附身，请了和尚做法，念了经，依然没有任何作用。眼看她们愈来愈疯癫，甚至还有几次威胁到了夫人小姐们的安全。夫人下的令，那一次我不知道具体有几人，但不在少数，统统毒死，扔到乱葬岗去了。此后，但凡有人提及，都是一样的处置。”
碧阳一口气说完，柳千黛脑海一片空白。整件事情，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自己真的中了邪，见了奇怪的东西——柳千黛更宁愿如此。
第二……这件血腥邪乎的事情背后是一个阴谋，一个不知头绪的阴谋。若周府的水深至如此，柳千黛恐怕踏进没几步就可以被吞没了。
心中跌宕起伏了许久，虽然现在不清楚事情原委，不明白到底是谁牵涉其中，但沉默绝对是眼前最好的做法。今日如果不是无意中碧阳提及，自己冒失在别人面前透露出，还不知道会有何种后果！
这件事，柳千黛决定即使是周夫人也不能向其提起。背后的秘密阴谋什么的，柳千黛没有探索的兴趣，只要不影响她作为就足够了！
“竟然如此，此事真是多谢碧阳姑娘了！”柳千黛谢道。
“这也是见姑娘为人和善才忍不住提醒一番，还请姑娘务向旁的人透露碧阳透密之事，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柳千黛点头：“这是自然。”
之后的路上，两人一片沉默，绕过一片荷花池，两人终于到了周轩仁的住所。
周轩仁的院子就在荷花池不远处，院门正对着正是一池荷花，风景也算有所韵味。院门不算太大，可以看到的地方一切都规规矩矩，没有如周轩仁在外那般张扬。
第82章
“这里进去便是了，碧阳不便入内，就请柳姑娘自己进去了。”
柳千黛答应。
碧阳上前轻叩了几声，即时便出来一个小斯，认出碧阳：“是来找夫人么，夫人此时……”
他还未说完便被碧阳打断：“夫人交代让我带柳姑娘过来，无需特别通报，直接带进去便是。”
“这是夫人亲口交代的？”那小斯问道。
碧阳点头：“是。”
小斯没有多想，碧阳是夫人眼前的红人，自然不会有假。
“那就请吧。”小斯说道，让开门口，供柳千黛进入。
“柳姑娘，碧阳在门外等你。”
柳千黛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对的感觉，看了看碧阳，脸上表情没有任何闪失，再看小斯，脸上端了些不耐烦，看着柳千黛，等她进来。
不应该有错……柳千黛脑海中飞快的分析着。碧阳确确实实是周夫人身前之人，没理由做什么出格之事。而且此时确确实实还在周府之内，唯一的敌人就是林素嬛，若是碧阳能够被林素嬛收买，周夫人就不会留她在身边了。大概是错觉罢，柳千黛摇摇头，不再多想，从小斯旁边进了去。
进入后，小斯将门带上。柳千黛回头看了一眼，门缝里可以看到碧阳，站在那里，低着头。周围没有遮阴之处，太阳很大，她就即将这般在此等柳千黛。或久或短，她没有选择。
啪！
门被彻底合上，隔绝了柳千黛的视线。
“即使是白日，这大公子的院门也开不得么？”柳千黛顺口问道。
小斯疑惑的看了柳千黛一眼：“姑娘眼生得很，不知进府多久，是何人？”
“入周府半月有余了，是周夫人的客人。”柳千黛答道。
“都如此久了，姑娘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柳千黛反问。
“自大公子出事以来，这从周府到大公子私院都戒备了起来。直到昨日，周府的戒备才解除了去，但这私院的防卫还是不敢放松。今日若不是碧阳姑娘带来的，我哪里敢放人进来？”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柳千黛说道。听了小斯的解释，柳千黛心底的不安反而扩大了几分。
随着小斯走进周轩仁私院，柳千黛一路上确实看到了不少巡逻之人。据小斯所言，大部分人都在守在房间周围，以防万一。
没多久，便来到了周轩仁的房间之前。小斯方要敲门通报，门突然被拉开，吓了小斯一跳。
柳千黛也愣了愣，拉门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夫人！
周夫人第一眼看到小斯，呵斥道：“这是要做什么？！”
小斯连忙退开几步：“碧阳姑娘说……”
“你怎么在这？！”小斯话没说完，周夫人就见到了柳千黛，眼里满是惊异，接着又道：“你如何进来的？！”
周夫人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她根本不知道柳千黛来此之事，也就是说，周夫人没有吩咐柳千黛来此寻她！
电光火石之间，方才的怪异之感，碧阳的异样，一切在柳千黛脑海里串联起来，来不及回答周夫人的话，柳千黛高呼一声：“不好！”便急急忙忙向门口冲去。
第83章
周夫人不明就里，赶紧喝道：“抓住她！”
周围的小斯和护卫们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很清楚自己该做的便是服从周夫人的命令。瞬时间，四面八方的人齐齐向柳千黛扑去。
柳千黛那里跑得过他们，不消几息就被抓住，拖到了周夫人之前。
“夫人！快出去找碧阳！”柳千黛急忙道，“快来不及了！”
既然碧阳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她，而且这般谎言一旦柳千黛进门见到周夫人一定会被揭穿，她难道没想到自己的后果么？姑且不论她的目的动机是什么，但有一点柳千黛很肯定，碧阳既然敢做，就该很清楚此事的后果，也该想好的相应的应对才是。
一般而言……无非两种——逃或死。
周夫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愕之后也冷静下来，不明前因后果，一时也想不出柳千黛的意图，但还是吩咐道：“去几个人赶紧去找碧阳过来！”
立即有几人领命出去。
柳千黛被强迫跪着，周夫人俯视着她，“柳千黛，你这是在耍什么花招？”
“夫人，我不可能做对你不利之事，难道你忘了么？”柳千黛没有急着解释，先用最有力的话去稳定周夫人的猜忌。
周夫人绷紧的表情有一丝松动，想到了柳千黛的生母，差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这个“软肋”，柳千黛不敢如何。
“至于千黛为何会在此，完全是因为碧阳告知夫人唤我来此，我不做多疑，就随她至此。见到夫人就明白是被她骗了，虽然眼下不知道碧阳的意欲，但当务之急是找到碧阳。”柳千黛此时才解释，同时说明了碧阳与此事的干系。
周夫人不置可否，转而向小斯们问道：“看门的是谁。”
话音未落，那个带柳千黛进门的小斯连忙跪下：“回夫人的话，是小的。”
“我不是交代过，除了老爷和我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么？！”周夫人厉声道。
那小斯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是碧阳姑娘说是夫人吩咐让这位姑娘来此，不必通报，直接入内。小的想着碧阳姑娘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应该不假，就……就放了进来。”
说完，他便开始死命的磕头，不消几个额头便被砸的血肉模糊。
周夫人只是冷眼看着，没有叫停也没有言语。
“夫人……这下人只是……”此事与自己联系重大，柳千黛不忍看小斯如此，开口方想求饶，就被周夫人一个眼神打断。
“拖下去，打死为止。”周夫人说道，声音没有一丝变化。
“夫人！”柳千黛惊呼，“他并无过错！如此这般是否太过严厉，苛政则人心不满，夫人三思！”
“没有过错？违背了我的命令还是没有过错？”周夫人冷笑一笑：“柳千黛，这里是周家，主母是我，命令只能听我的。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周家要来做什么？！”
柳千黛心下一凛，周夫人这话似曾相识。是了，当初她说过，林素嬛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周府的主母，这样的儿媳要了也是祸害，她就要对林素嬛做绝。今日这个小斯被她认为冒犯了她的权威，无视了她的命令，所以，她杀一儆百，要将他打死！
第84章
“柳千黛，我记得当日你来求我时说过，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你说今后不会再出格？别试着挑战我的底线，有些事不是非你不可。”周夫人淡淡的说道，却一字一字敲打在柳千黛心头。
自身都难保的人，拿什么考虑别人。
柳千黛张了张嘴，很想很想再说些什么，但却仿佛有什么阻隔了她，让她无法出声，无法呼吸。脱离了这个世界，飘在空中，默然的看着护卫们一拥而上，提脚拖走小斯。
一步一步，小斯十指抓在地上，摩擦损坏了他的皮肤，他的血抹了一路。
“洁儿……洁儿……”小斯痛哭流涕。
在明白自己必死无疑之后，他放弃了求饶，含糊不清的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与此人甚至算不得相识，谈话也不过寥寥几句，可柳千黛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拖下去，拖向死亡，心中似乎有什么破裂开了。
她一向只求安稳，规避风云，看似随和可欺，但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所以，只要生母无恙，她可以在柳家一忍再忍，可以在周家为周夫人谋事，可以去打破林素嬛的梦境。
但是，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到底可以为了这一底线做到什么地步。柳千黛从来没有明晰的想过。
周夫人说柳千黛挑战她的底线，她又何尝不是一而再的挑战柳千黛的底线呢。
委屈自己，可以。扳道林素嬛，可以。与林家为敌，可以。
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因自己的疏忽与自己擦肩而过且闭口不语，可以吗？
“夫人！”
不可以。柳千黛的嘴比思想更早一步得出了结论。
周夫人横眉看着柳千黛，脸上写满了不满。
“一直跟随夫人的碧阳突然做出叛变之事，原因不明，目的不明，但毫无疑问，背后必有蹊跷。难道可以不彻查吗？可以含糊应对么？在一直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轻举妄动，错失良机。我建议，先将有关之人，包括我，包括这小斯，统统先行关押起来。等抓到碧阳，追查之后再做定论。”
柳千黛目光毫不避讳的看着周夫人，内心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坚定。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冒犯周夫人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当自己生母还在她手中之际。柳千黛应该闭嘴，应该漠然以对。事实上，她本来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听到小斯在临死前那般呼唤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声音是那般的真切，饱含了无尽的意思。突然之间，想到了这个小斯，那个他一直呼唤的人，是某个牵挂他之人罢。他在这个世上有某个人在思念着他，等着他。等不到他，该会如何奔溃。
她人小言轻，自身难保，无能为力，可是，就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要她怎么漠然。
周夫人看了柳千黛很久，突然笑了：“很有勇气，但还是太天真，日后你必然会为自己的天真后悔。”
“天真也罢，有勇气也罢，日后怎样日后再论，眼前才是千黛所在意的。”柳千黛回道。
第85章
“把柳姑娘也一并拖下去，打。”周夫人开口，风轻云淡，末了还加上一句，“仔细别打死了。”
不容柳千黛反应，届时便有两人扑上前左右拉住柳千黛，就要向外拖。
柳千黛明白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周夫人心意已决。起码……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了，也罢……
“曾经很多人都说，莫名的勇气会害死人。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有勇气不一定是件坏事。起码，会让这个世界很有意思。”一道男音自周轩仁房内传来，门被拉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老爷！”护卫们齐齐喊道。
柳千黛看清自房内出来之人，正是那日在周府门口遇上的周老爷！
周夫人也显然是吃了一惊，周老爷向来极少干涉后院私事，对她处事一向不予过问，今日这般亲自出来干涉还是头一遭！
柳千黛望着周老爷，不能体会他这般奇怪的话深意，以及他想如何。
周老爷径自来到周夫人身旁，静静的看了周夫人许久，才道：“今年是你进入周府的第二十四个年头，这将会是我第一次强迫你收回你的命令。”周老爷说道，声音虽是平缓，但不容拒绝。
周夫人与周老爷对视良久，周老爷眼神坦彻，丝毫不避讳周夫人的怒视。
沉默蔓延着，过了许久，周夫人才缓缓开口，“不必用刑，去账房领二十两，驱逐出府，再无下次。”
在场之人除了周老爷都为周夫人的话语一愣，柳千黛最先反应归来，心中一喜，连忙道，“夫人明鉴，多谢夫人。”
周夫人没有理会柳千黛，也没有让人撤去对柳千黛的钳制，转身就欲进房。
“夫人！找到碧阳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柳千黛闻言猛地向后望去，一个护卫站在门口，手指着那池荷花。柳千黛心中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闪过心头。
“跟上。”周夫人摔下一句话就率先走了出去。
护卫们反手押起柳千黛，跟了上去。
这一池荷花，柳千黛过来时特意留意过。很大，花开得正好，湖里各种颜色相间，很是有趣。
池边，几个人站立着，其中有两人脱了外袍，只穿着里衣——还滴着水。
他们的脚下，一个湿淋淋的人平稳的躺着。她穿着与荷花一般的颜色，此时却不再艳丽。
“怎么死的，溺死？”周夫人发问。
“不是，她恐怕是先服了药，再跳的水。”一个护卫答道。
周夫人又与他们交谈了几句，便下命让人将碧阳的尸体带下，请大夫过来看死因。
柳千黛没仔细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脑海被疑问盘踞。
碧阳死了，明面上的线索便是断了。虽然早有意料，但柳千黛还是难免有些震惊。碧阳的背后、周府的地下到底有着什么，可以让她如此献出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这个谎言？
而且，这个谎言又能有什么作用，将自己骗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惹恼周夫人？为了向某人示威？无论如何，实在不值得就这般割断自己的生命。
第86章
“进来。”周夫人丢下一句话率先回了周轩仁的私院。
周夫人直到进了周轩仁的房间才停下，示意柳千黛也进来，留下护卫在门口。
进了周轩仁的房间，有屏风隔绝视线，柳千黛并不见周轩仁。自半月前周轩仁重伤之后，至今一直昏迷，不曾清醒过一瞬。他身上的伤都在逐步痊愈，可为何一直不醒，所有大夫都没有合情合理的解释。
周老爷并没有与众人一道出门去看碧阳，而是直接进了房间，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宅子里出了人命，可周老爷只是一脸漠然，丝毫不在意也不意外的样子。
“方才之事，且详细说一遍。”周夫人命道，打断了柳千黛的思路。
“我自外面回来，因有些事情要找夫人便到了夫人的私院中去。不见夫人，碧阳同我说夫人令我前来此处。我本是推脱，但碧阳很是坚持，我也不曾多疑就跟着来了。之后，在门房处碧阳表现也有几分怪异，大意下竟没有细想，直到遇到夫人才醒悟过来，可惜为时晚矣。”柳千黛缓缓说道，隐去了碧阳与柳千黛在路上的谈话。虽然柳千黛此时与周夫人阵营一致，可有种直觉让柳千黛选择了缄口。这个宅子里飘荡着太多东西，所有人，包括周夫人都信不得。
周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态度不甚明确。
“所有宅子里都有些东西碰触不得，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只需专心对付林素嬛便是，不要深究。”周夫人冷冷说道。
柳千黛应下：“千黛明白。”
周夫人让下人带了柳千黛下去，等再次见到周夫人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周夫人这次面色和善了不少，来找柳千黛也算是心平气和。
“你似乎说过有事寻我？”
柳千黛称是，想了想，还是直接捡了最为关键的问题问道：“林家之事做得该是极为隐蔽，夫人又是如何得知？”
周夫人所知道的这个缺口也许能够打开整盘棋局。
听罢周夫人冷笑了一下：“你能想到的这些浅薄的东西我难道就想不到么，若是还能再用，我早就加以利用了。”
柳千黛诧异。
周夫人继续说道：“此前我无意之中得见林素苑心中便大为惊异，私下打探，竟得不到任何有用消息，这更是让我留心。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也就只能不了了之。直到今年年初，也就是我与你初遇不久，偶然之下，我救助了一名当年林家下人，他弥留之际将所知的一并都告知了我。”
柳千黛微微一怔，没想到周夫人竟是这般得到了消息。虽然有些荒谬，可确实与林家很是贴切。
“他说的话真假不论，无论如何也不愿与林家有太多联系。周家没有林家那么大的狼子野心，只要能够在青州富贵就好，外面的世界不是我们可以碰触得到的。日后无论林家如何，周家也不必去牵扯其中。不管林素嬛是真是假，她必须离开。”
柳千黛收敛起惊讶之心，本来以为周夫人证据确凿没承想竟然只是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言。
第87章
不过确实如周夫人所言，若是林家没有不落人后之心也不会培养出林素苑那般尤物，更是将自己长子送去了皇城为官。林家这条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夫人不敢赌，更何况林家不见得愿意与周家分享福利。
“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所有林家的生意，但凡有所牵扯的都希望夫人能够完善的为我提供。包括进货渠道，销售方向，有所合作的商贾，一切。”
周夫人愕然：“这些收集不易，而且探查林家的底细恐怕会引起他们不满，你要做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夫人有所为难那就不必勉强，且将夫人了解的告知便是。”柳千黛说道。
周夫人想了想道，“主要是玉器生意，这个青州少有人不知，待会我会让人给你开张详细的单子，把我们所知道的林家的店子都列举给你。其他的方面，涉及颇广，但都只是草草沾染，不曾有什么生意是深入的。”
柳千黛点头，即使是周夫人所知道的也不见得比段楚楚多了多少，这林家愈发让柳千黛好奇，掩藏得挺深。
“至于其他的，我近几日可能会频繁出府，希望夫人能够理解，同时也希望夫人能够给我一笔的资金用以活动。”
对此，周夫人倒是同意得爽快：“这是自然，我道你是懂分寸之人，不会乱来，自己估量便是。钱财只管在账房领取，不用申报。”
“如此，便是多谢夫人了。”柳千黛福身道。
“我这里能为你开的方便都开了，可得再提醒你一分，今年入冬之前务必完成，越早越好！”
到了与段楚楚约定之日，柳千黛再次踏出周府。
段楚楚已在浮生楼等她，一入房间，两人便开始谈论正事。
“我这几日探听到几件关于林家之事，但都是真假莫辩，我且全都告知于你，你自己判断。”段楚楚道。
柳千黛连忙点头：“周夫人给我的时间太紧，眼下又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能够知道一分都是好的。”
“首先是听一个林家外院的下人说的，林家夫人很是厉害，治家严谨，林老爷被她压得很紧，内院中少有姬妾。林老爷脾气古怪，时常无故苛责下人，但对有些姿色的丫鬟却很是关心，不过碍于林夫人的压制，倒也少有出格之举。”
“林家外院下人？”柳千黛问道，“楚楚姐亲自问的还是？”
“这是浮生楼里一个姑娘说的，那下人平日里有了几个钱就会来浮生，当然这里的价格他是消费不起，也就能够坐在大厅里找个陪酒的，喝上一壶。不过即便如此，似乎这点消费也让他有些承担不起，那姑娘说也是很久不曾见过了。”
原来如此，柳千黛心里暗暗记下，倒也不能说是全然无用，“那还请楚楚姐帮我问问这名下人名姓，我日后或许能有所利用。”
段楚楚粲然一笑：“我自然是帮你准备妥当了。”
说着，递给柳千黛一张叠好的信笺，“上面不仅有他的名姓，还有浮生楼所能想起的所有关于他的消息。”
第88章
柳千黛打开信笺，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了几行字，下面还有勾画的肖像。
“据说画得并非很像，但特征都画了出来，说不定你能够认得出来。”段楚楚见柳千黛端详那副肖像便开口道。
“这是楚楚姐画的么？”柳千黛问道。
段楚楚一怔，没料到柳千黛问了这般一个问题，但还是答道：“是，不过我学艺不精。”
“千黛只是觉得这风格似乎见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柳千黛随口道，也不再留意，继续问道：“除此之外，不知楚楚姐还探得什么？”
“第二件，三年前林家曾惹上了一件麻烦之事，有关生意。”段楚楚轻启朱唇，柳千黛一听到有关林家生意，顿时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三年前，林家的有笔生意搞砸了，其中掺了假，被查了出来。”
“若是有这等事岂是好解决的？青州应该传遍了才是。”柳千黛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如果发生在青州那是自然，但偏偏是发生在外地，事情处理得及时。当初青州也不是没有传过风言风语，但就被压制了下去，此后林家再没有出过大问题，加之本来也低调，很快便揭了过去。”段楚楚解释道。
外地？林家的生意一般也只是限于青州境内，竟然三年前就扩张到了外地去？还掺假？简直是自砸招牌。
“此事我也是昨日才听说。昨日浮生楼来了个款爷，点名就要青州最好的姑娘，我打发了几个去都不满意。我见这人有几分意思，便亲自去会了会他，没承想得到这般意外收获。”段楚楚嘴角勾笑道。
“他自称是白州人士，游迹天下，初来青州，问我青州有何特别之物，也好带几件回去。我心绪不佳，想着林家之事，随口就说玉器不错，谁知他竟冷笑起来。我心中起疑，问他这是为何，他先是推辞，后来我灌了几壶酒下肚也就统统说了。林家玉器出事之地，正是在白州！”
白州？！对于白州，柳千黛即可以说是完全陌生，也可以说有一丝微弱的联系。净山寺主持正是白州人士，以及那个见过几面的孟纹也是从白州而来。
说到主持，柳千黛也差不多一月不曾相见了。离开净山寺之际，柳千黛特意去向主持辞行过，告诉她自己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她什么表示都没有，即不阻拦也不挽留，只是任由柳千黛离开。
“至于其详情他也并未多说，但想来此事应该不假，若是你觉得有用，我再多多留意白州人士。”段楚楚说道，唤回了柳千黛的思绪，
柳千黛赶紧点头，道：“此事暂且放下，出事地点在白州，估计能用上的可能不大，楚楚姐也不必太多费心。”
段楚楚称是，继续说道：“此外，最为重要的一点，我找到了一个十六年前从林家出来的妇人。林家并不知晓她的存在，只当她已死，若非浮生楼中有个姑娘正是她养女，恐怕我也不能得知。”
柳千黛眼皮莫名一跳：“她现在在何处？”
第89章
“城外，你最好今日就随我去看看，据说她情况并不大好，省的夜长梦多。不过路途遥远，恐怕傍晚以后才能回来。”段楚楚沉声道。
柳千黛草草想了片刻，直觉不能错过这条线索，脱口道：“那好，先去见她要紧。”
见柳千黛答应，段楚楚也不含糊，用最短的时间安排了马车，两人带着一车夫和那个浮生楼的姑娘就匆匆出城而去。
这个认识那位妇人的姑娘名为江燕，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还带些稚嫩，才入了浮生楼不过几天时间，到也不是出来卖身，只是做个打杂使唤的丫头。一路上也不曾怎么说话，看起来很是羞涩的样子。
柳千黛问她与那妇人是什么关系，她告诉柳千黛，是一手拉扯她长大之人，除此之外也没有细说。
在城门口还遇上了个小小的风波，被盘查了一番，但恰巧段楚楚与领队相识，倒也不曾为难。
之后便是顺利出城，那妇人所在实在有些偏僻，且路很是难走，一行人几经颠簸才算是赶到。
她所在之地是山谷间的一小村庄，里面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户人家。江燕带着她们来至一间破落的小屋前停下。
“是这里？”段楚楚问道。
江燕点点头，主动上前敲门，等了片刻也不见回应，便索性直接推开了门进去，段楚楚柳千黛两人也不拖沓，赶紧随后跟上。
屋里光线有些暗淡，柳千黛适应了一会儿才算是看清。里面摆设很是简单，床上似乎有条人影。几人走近一看，一个妇人安静的合眼躺着，面目安详，柳千黛心中一惊，不会已经去了吧……
那江燕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推了几下，那妇人竟缓缓睁眼醒来，看见几个人头围着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惊叫起来。
江燕连忙开口：“江婆婆，是我，江燕，来看你了！”
柳千黛段楚楚也反应过来，退后了几步，给她留出些空间。那被江燕唤为江婆婆的妇人情绪渐渐安稳下来，看清江燕的面容才放下心来，问江燕怎么突然来了。
江燕连忙给她介绍柳千黛段楚楚两人，“这两位姑娘想问您一些事，她们都是好人，没有恶意的。”
江燕说完，柳千黛明显看到江婆婆警惕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两人，一脸的不信任。
“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问的，什么都不知道。”江婆婆厉声道，很是抗拒几人的到来，接着转而对江燕喝道：“才出去几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是吧，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这话说得是有些难听了，江燕面上一阵尴尬，但看看段楚楚柳千黛两人到不怎么介意的样子。
江燕还欲开口，柳千黛示意退下，堆起笑容说道：“江婆婆是吧，我是柳千黛，从青州城里过来的。”
江婆婆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柳千黛。
“我知道你是林家出来的，而且看你现在住在这里，恐怕是在躲避林家？你不想让林家知道你在这里，亦或者说你不想让林家知道你还活着？”
第90章
柳千黛缓缓开口，边说边观察着江婆婆的反应。
“究竟背后隐藏了什么需要你隐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不敢外出，却又不彻底的远离青州。虽然我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想来该不会很简单罢。”
“我来猜猜，听说你是十六年前离开林家的。啊，真是好巧，我刚好认识一个林家的小姐，今年年方十七岁，江婆婆你该知道这位小姐吧？”柳千黛故意说道，其实心中完全没底，只不过听说这位江婆婆是十六年前离开林家，很难不与林素嬛联系起来。
柳千黛此话一出，那江婆婆表情松动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林素嬛是你的女儿吧！”柳千黛微微抬起下巴说道，语气笃定，不容拒绝。
那江婆婆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出来：“我确实知道林素嬛，可惜她并非我女儿。”
柳千黛不置一词，只是淡然看着江婆婆。
那江婆婆从床上下来，瞬间精神了不少，摇着头对柳千黛说道，“林家大小姐是我女儿，那岂不是说我是林家夫人？这般未免太过美好。”
“林素嬛并非林夫人亲生，甚至不是林家血脉。”柳千黛开口。她既然想要江婆婆对她坦承，那自己便是应该首先对江婆婆坦承。双方一直拐弯抹角除了浪费时间并无裨益，不如直接扔出底牌，消除猜忌。
闻言，江婆婆明显一愣，脱口而出：“你如何知晓？！”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但挽回已晚。
柳千黛一笑：“这般机密，青州也不见得有几人知晓，偏偏你知我知，真巧。”
江婆婆面有不快：“你到底是谁。”
“柳千黛，我应该已经说过了。”
“姓柳啊……”江婆婆努力的回忆着，却没有多少收获，“我不曾记得青州那户大家是姓柳的，你与林家是什么关系，莫非是新纳的侍妾？”
“江婆婆不必费心，按照一般的常理是不可能想到我与林家有何联系的。”柳千黛开口，想起最近一系列荒诞的经历，被莫名牵扯入一场旋风之中，不由得自嘲笑笑，“只需要知道我并非林家阵营之人。”
江婆婆一时不解，望着柳千黛细细揣摩着她的话。
“如何，江婆婆，我们不必多绕弯子，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并非真心实意保守这个秘密之人，何不我们互通有无，指不定别有一番收获？”柳千黛循循善诱。
那江婆婆一改方才的姿态，笑道：“好大胆的丫头，这般年纪这般风度，也是难得一见。什么叫做我不是真心实意保守秘密？”
柳千黛低垂眼帘：“江婆婆自然心知肚明。”
“我非要听你说一说。”江婆婆执拗道。
“如何，那且听千黛斗胆妄言。你是故意将自己来自林家的消息告诉江燕，并且没有刻意交代江燕不可声张。之后，你让江燕离开进入青州城。你所等的就是江燕散步出这个消息，且让有心人听到。换而言之，你在这里等人。具体等谁我就不得而知，不过显然不会是我们。你若是真心实意想要成年往事烂在过去，就没有必要告知江燕。甚至……你大可直接赴死，没有必要苟活。你在等待，等谁，或者等什么发生？”
第91章
柳千黛一口气说完，眼睛一直打量着江婆婆，不肯放过江婆婆脸上细微的表情。可自始至终，江婆婆显得异常平静，不怒不喜，看不出情绪。
房间陷入了沉默，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说完之后，柳千黛心里也平静了不少，等待江婆婆反应的过程没有不耐，没有焦虑。再次细细的打量江婆婆，凭着直觉，柳千黛觉得江婆婆年纪应该很大了。但好好打量下来，虽然整个人状态低迷，生命迹象微弱，但她的面容却并非想象中那般苍苍。
“呵……”江婆婆终于发出了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
“你留下，江燕跟另外那位姑娘出去。”江婆婆道。
闻言，柳千黛与段楚楚对视一眼，柳千黛轻轻点点头，段楚楚没有异议，率先走了出去。江燕犹豫了片刻，此时她内心应该是有些迷茫的，但也没有多言随着段楚楚走了出去，还细心的带上了门。
等只剩下两人，江婆婆依然沉默，柳千黛也不急着催促。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有关林家的一切。”柳千黛直截了当。
“是什么让你探究林家，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好奇的地步了。”江婆婆慢慢的说道。
柳千黛不自觉的笑笑，好奇？对林家她真没什么好奇之心。若非形势所逼，她从来都只想安稳度日……偏偏天不遂人愿。卷入了这场纷争，她已没有可能脱身，只能一直走不回头。
“我说形势所迫你也不能理解，简单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为了对付林家的某个人。”
虽然方才江婆婆否认了林素嬛是她的女儿，但柳千黛心中不怎么相信。时间点太过巧合，难以不怀疑。所以，柳千黛不敢多说她即将要做的事可能会涉及林素嬛，影响她的利益。
“这话说的，跟没说有区别吗。”江婆婆冷笑，但却不甚在意，继续说道：“我也不过问你的目的，既然你说我们不绕弯子，那我也同你直言。我确实知道一些有关林家的陈年往事，但不见得就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世上没有太过美妙的好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毁灭林家。”
柳千黛愕然。
“毁灭林家，彻彻底底。”江婆婆又说了一遍。
柳千黛心中一阵无力，“这事我无能为力。林家在青州家大业大根深盘错，我势单力薄难以支撑，现在都已应付不暇，还何谈毁灭林家？与妄想无异。”
“这么说，你是拒绝了？”
“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柳千黛答道，“考虑换个条件？”
“如你所言，我苟活于此，确实是在等待。我等待的正是林家灰飞烟灭分崩离析，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江婆婆说道，语气有一丝悲凉。
柳千黛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其他可行方法，放弃眼前的线索不可能，可江婆婆的条件她也答应不了，实在为难……不知道威胁她能否有效？
“我还是会告诉你我所知晓的一切。”江婆婆突然开口，打碎了柳千黛的思路。
第92章
“额？”柳千黛怀疑自己是否是出现了幻听。
江婆婆高深莫测的一笑：“莫非你不要听？”
柳千黛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你是因为，”江婆婆顿了顿，“我笃定林家会在你的手上烟消云散……我们的交易总归是成立的。”
“我没有这份心思。”柳千黛打断江婆婆。现在但是对付一个林素嬛都已是焦头烂额，不知从何而来的能力能让林家烟消云散。
江婆婆并不辩解，毫无预兆，直接开口继续道：“你已知道了林素嬛的生世秘密，恰巧我又是十六年前离开的林家，你会怀疑我是林素嬛生母也是情理之中。我与此事确有干系，但林素嬛生母另有其人。”
柳千黛怔住，没承想这江婆婆还真想将秘密告知？可自己分明已经拒绝过她的条件了……难不成她这是想强买强卖？
“江婆婆，我说过我……”然而柳千黛话尚未说完就被江婆婆打断。
“十七年前，也就是林素嬛出生之年，青州怀孕的贫家女子都被林家盯上，经过一番仔细的斟酌审查，选定了一个丧夫独自生存的女子。她被接入林家别苑，渡过了一段算是愉悦的时光，一直到她难产而死为止。”
听到难产而死，柳千黛心中下意识留意了起来，一个念头闪过。听江婆婆这语气，那女子多半就是林素嬛之生母。如此，到底是难产而死还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当时，我就在那个别苑，不过与那女子交集不多，我是在她即将分娩前几日才搬进去的。现在也没甚么清晰的印象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确定，当时别苑里的人除了我以外，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哦，当然，严格来说，我也是从这个世界上莫名其妙消失之人。”
什么最能保守秘密，答案很是明显，死人。林家当年为了秘密不被泄露，应当是清洗过一番的。但似乎清洗得并不是彻底干净，让周夫人遇到一个，自己也遇到一个……真是巧……柳千黛心里微微一皱，她不相信太过巧合之事，只是背后隐藏了什么一时却也想不透。
“关于林素嬛，我所知道的并不多，仅限于此。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是，关于我的事。你大概在猜测我也是当年别苑的奴仆之一，侥幸逃过一劫。呵呵，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自然是不会猜到的。当年我是林家老爷的侧室！”
闻此，饶是柳千黛也吃惊不小，本来以为只是个奴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林老爷的侧室？回想起来，段楚楚确实同自己说过，林夫人善妒，这江婆婆是被林夫人迫害的？所以她才想毁灭林家？
“不过，我说的林老爷，并非现在的那位。”
“这……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个林老爷？从来不曾听说过！
“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林家，从女儿到老爷，都是假的。”很是平静的语气，却承载着这般巨大的秘密。
柳千黛心头一震，瞪大眼睛看着江婆婆，江婆婆淡然的回视。
第93章
段楚楚与江燕在门口等的无聊，眼看着日头逐渐下落，段楚楚有些为柳千黛焦急。毕竟现在柳千黛还住在周府，周夫人对她也是有所提防放心不下，回去得太晚也怕多惹事端。
吱——
几乎散架的门被拉开，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
“楚楚姐，江燕，你们进来罢。”柳千黛的声音传来，似乎带了些许疲倦。
两人赶紧踏入房中，适应了光线后，看到江婆婆坐在床上，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柳千黛示意江燕过去江婆婆身边，江燕一头雾水，但还是顺从的过去。
江婆婆颤颤巍巍的伸手，轻抚江燕的头发。
“燕儿……今天已经说了太多东西，也不在乎多说一句。我其实知道你来自哪里，知道你到底是谁。”
段楚楚望向柳千黛，柳千黛摆摆手，示意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父亲，就是林家现在的老爷！你是他的私生女，他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但却被林夫人知晓了。林夫人善妒，逼死了你母亲。而你，则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流落到了我的手里。”
闻言，在场的三人届时一惊，柳千黛段楚楚齐齐看向江燕。江燕也是一脸的震惊：“江婆婆，可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江婆婆看了江燕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沉声道：“之前我同你说过的事，真假各半。我早就预料，当年的事并没结束……你还有个同胞哥哥，不过我现在不知他在何处，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江燕脸上的惊异一点点放大，脸上闪过许多情绪，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已经这么大了，日后如何，皆有你自己决定。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诫，无论何事，想清楚再行动，莫做会让自己后悔之事便可。”
柳千黛段楚楚两人徒然听了这么隐晦的秘密有些尴尬，柳千黛拉拉段楚楚的衣袖，两人赶紧走了出去，留给她们空间独处。
出了房门，段楚楚道：“那江燕的生世也有关林家，你不留下听听？”
“我知晓得已经够多了……大概不缺这一件了。”柳千黛悠悠开口。
段楚楚有些奇怪，现在柳千黛的样子似乎有点忧愁？
两人在门口等了没多久，江燕便出来了，此时的她明显有些迷茫，走路都有些不稳。
段楚楚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江燕才没有晃倒。
“你还还么？”段楚楚问道。
江燕勉强一笑：“没事……没事。”
柳千黛看着江燕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心疼，不知江婆婆同江燕说了什么，但无论是谁徒然得知这么大的秘密，想来都是不好受的。
段楚楚问了江燕要不要留下，江燕却是拒绝了。
在此的事已算终了，柳千黛还得赶回周家，三人不再多留，唤了车夫驾车赶紧往回赶。
纵使车夫竭尽全力，可待她们回到青州城时天色已黑。柳千黛让段楚楚带着江燕直接回浮生楼，自己则单身返回周府。段楚楚不放心，想亲自将柳千黛送回被柳千黛果断拒绝。自己现在与周家关系也是很微妙，难保日后周夫人不会对自己下手，还是别让她知晓自己与段楚楚又关系最为妥当，省得日后还连累段楚楚。
第94章
来至周府门前，柳千黛一愣。
青州各家除非家中有所宴请，否则都是日落关门，周府也如此。可今日，周府大门敞开，门口家丁也多了不少，正四下巡逻着。而附近却也不见车马轿子，明显不可能是宴请！周府这……又是怎么了？
柳千黛还在暗暗思考要不要进门之际，一只手突然拍上她的肩，还不待柳千黛有所反应，那手迅速钳住柳千黛双手。
“找到了！”身后之人高声呼道，立刻引起门口家丁的注意。
“这边，快过来！”那人继续叫喊着，家丁们纷纷冲着声源处赶来。
柳千黛头有些痛，他们难道是在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
还没待柳千黛想通，一群家丁如狼似虎般的扑了上来，围得水泄不通，还夹杂着一些嘈杂的声音。
“快送到夫人那里请赏去！”
“不，应该直接送给三少夫人！”
“送夫人！”
“送三少夫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争论着，柳千黛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基本可以肯定，此事必定与林素嬛有关！
他们的争论终于落下帷幕，最后还是一致决定先将柳千黛送去周夫人那里，柳千黛反抗不得只能仍由他们抓了自己往周府里押送。
没有得到允许家丁是不能出入后院的，他们一行人只将柳千黛押到平时会客的厅房，另请了丫鬟去后院唤周夫人。
“我的手有点痛，你们放开我行么，我不会跑的。”柳千黛皱眉道。
那些人丝毫不理会柳千黛的抗议，继续全力压制着柳千黛，好像这般做可以更发凸显他们的忠心一般。
明白了与他们交流无效之后，柳千黛也只能放弃。手被反扣在背后，时间久了……还真是疼痛。
那些家丁们漫无边际的说着些闲话，柳千黛忍痛等待着，时间便是这般过去。
周夫人姗姗来迟，脸上有些倦容。看到柳千黛却无多少表情变幻，对着那群等着打赏的家丁们一一赏过了，又令他们退下。
“周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周夫人丝毫没有理会柳千黛的意思，那些家丁撤走之后，便直接坐在椅子上，连看一眼柳千黛都没有。
周夫人闻言抬抬眼皮，“你今日出城了罢。”
柳千黛一怔，周夫人如何得知。
见柳千黛没有回答，周夫人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柳千黛啊柳千黛，我本以为你该是一个稳妥之人。你明明知道林素嬛会对你下手，你却不设防备。还未开始，你就被她将了一军。”
周夫人语气带了些怒意，柳千黛一头雾水，不过却还猜了个轮廓。大概在今日自己不在周府的时间里，林素嬛做了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而且，此事还不算什么好解决之事！
“等着罢，林素嬛该快到了，你马上就知道你‘做’了什么。”
柳千黛看出周夫人此时心情实在不佳，既然周夫人说自己马上就可以知道，那也就不急于这一时，等林素嬛到来便是！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周夫人与柳千黛相对无言不过才片刻，远远便传来了林素嬛的声音。听不太清，还掺杂着别人的声音。
第95章
“来了，别指望我会帮你，你且自己应付。”周夫人突然淡道。
柳千黛没有回应，平视着前方，等待着林素嬛的到来。
“婆婆办事还真是妥当，这么快就抓住了，我还作要被她跑了呢！”林素嬛一踏进门便朗声说道，声音里不难听出有讽刺之意。
周夫人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林素嬛一眼，道：“人给你找来了，你闹腾了一天也该消停下来了罢。”
林素嬛冷笑一声，对周夫人不屑一顾的态度不放在心上，径自走向柳千黛，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眉眼里有藏不住的欢愉。“前几日我新结识了一个人，得知了些不得了的事情。”林素嬛睥睨道，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得意。
柳千黛心中莫名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个人呐，与你关系匪浅。我自她口中得知了些少有人知的事情，比如说，两年前，在这青州城曾有个闺中小姐觊觎家姐的饰物，偷窃了去，还被侦破，赶出家门——”林素嬛拖长着尾音：“不知道柳千黛姑娘对此事可有了解？”
听完林素嬛阴阳怪气的叙说，柳千黛以为自己的情绪会波动，但直到最后，她的心里却起不起一丝涟漪。这件事本来是自己心底的伤痕，现在也可以揭过了么……似乎并不是，大概，只是麻木了罢。
“你怎么不说话呐，到底知不知道此事呢？”林素嬛见柳千黛沉默催促道。
柳千黛抬起眼眸：“此事，千黛不知。”
这次换做林素嬛一愣，她本意就是难为柳千黛，让她尴尬一番，没承想柳千黛直截了当就说不知……这可不是她预期的反应。
“真的不知么，这事可就发生在你们柳家，是你二姐柳千萱亲口告诉我的呢，哦，对了，还有个她的陪嫁丫头也肯定了确有此事。”林素嬛短暂的慌乱后恢复过来，继续逼迫柳千黛。
“千黛一向对身外之事不作关心，即便此事发生在柳家，柳夫人治府严格，自当不会有太多口舌，千黛不知也属正常。”柳千黛面色正常道，完全不管林素嬛分明就是在暗指她，只顾张口胡说。
林素嬛听罢银牙一咬，心中大骂柳千黛简直太不要脸，“你那里会不知道，此事分明就是你所为，事到如今，以为已经过去很久鲜有人知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不成？！”
柳千黛此前表情一直淡然，此时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是我啊，三少夫人，实在抱歉，太过久远，我还真没想起来。”
林素嬛：“……”
“再者说，三少夫人竟凭几句捕风捉影之说便为千黛定罪，是否有些仓促呢……要知道，诬告可亦是罪状之一。”柳千黛冷声道。
在一旁旁听的周夫人也不禁漏出一抹淡笑：“柳千黛，眼下你还可以伶牙俐齿，待会就不知你是否还可以这般得意了。”
周夫人这一番意味不明，倾向不明的话让柳千黛心底再度沉重。不可能为了让林素嬛揪住两年前之事就大动干戈，其中必然还有更为严重之事，才会二话不说先将自己抓起来。周夫人这是在提醒自己，小心应对接下来的事，不要逞口舌之利。
第96章
“有些人就是死性不改，已经错过一次，依然愿意一错再错。柳千黛，你觉得我这话如何。”林素嬛问道。
“也不尽然，也许有些人根本没错，只是世人让她不得不错。”柳千黛回答，心中有几分了然。今日这林素嬛死咬着这件事不放，恐怕不止是要羞辱自己一番这么简单。
“你说的人我不曾见过，但我说的‘有些人’却是此时正在我眼前，真真切切的站着呢！”林素嬛狞笑道，面容都有些扭曲，“我的房内丢失了一块陪嫁的灵玉，偏偏有人看见你趁人不备出入我的房间。今日你偏偏又出府一日未归，甚至有人在城门口见到你出城……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什么联系。”
林素嬛一字一句的说着，柳千黛近乎麻木的听着。
“说来还真是巧，又有人看见你早上匆匆离开周府之后曾经出入了一家玉器店。我得知之后，亲自过去，一番询问，那老板证实你今日在他的店里典当了一块好玉。拿出一看，正是我的灵玉！”
果然如此，何其相似的场景，两年前的事情再度重演，柳千萱再度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上次柳千萱母女带给自己屈辱，带给自己折磨，这次又会带给自己什么……有些人，有些事，不去面对他不去彻底毁灭他，他会一直反复出现，一遍一遍重演你的梦魇，让你永远无法逃离。该做的，不是一味退让，而是拿起手中的剑，劈开他，杀死他，让他永远的留在世界的另一面。
“柳千黛，我说的没错吧。你今日出城就是将典当得来的钱财全部转移，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一再被人目睹。真是上天有眼，让你阴谋不能得逞。”林素嬛说道，用着一副笃定的嘴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素嬛这一手恐怕正是自己那个姐姐所教授。一个屡试不爽的计谋，尤其是用于自己的时候似乎有着特别好的效果。
“怎样，无话可说了吧，人赃俱获。还是爽快的认了，大家私下处理了就是。”
柳千黛没有接林素嬛的话，转头看了眼周夫人。周夫人也正看着柳千黛，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淡然的看着——表明着她的态度，不参与，不相助。
“柳千黛，你说话啊，这种时候装哑巴可没什么用。即便你是夫人的客人，做了这种败坏门风之事周家也容不得你。”林素嬛有些不耐烦，呵斥道。
“用法不对。”柳千黛突然开口。
“什么？”
“我说，你用法不对，看来此前甚少读书。”柳千黛缓缓说道，“三少夫人，人赃俱获和败坏门风不是这样用的。”
林素嬛愣住，柳千黛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难道现在柳千黛不应该是痛哭流涕、跪地求饶或者百般辩解也好过现在的莫名其妙。
在柳千黛身上，事情怎么总是不能按照自己预期的发展。
“三少夫人，按照你的说法，有某个周府的人亲眼目睹我进出你的房间以及玉器行的老板证实我典当了你的灵玉。空口无凭，三少夫人何不将此二人请来当面对质一番，也好给三少夫人落个秉公之贤明？免得日后三少夫人当家了，下人难服。”柳千黛冷道，字字句句不容林素嬛反驳。
第97章
林素嬛皱眉，按照柳千萱的说法，柳千黛应该无力招架才对，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但林素嬛话说的太死，不请人对质自己难以下台，柳千黛偏偏抓住最要紧一点。日后当家，自己跟周夫人明争暗斗可不是单纯相看两生厌，更多的争的还是周家的当家主权。
现在强行处置了柳千黛，只会给周夫人一个拿捏理由，这般作为，不合算。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就是刻意陷害柳千黛，也得做足表明功夫，走完流程。
“如你所愿。”林素嬛没想多久就给出了答复。
她自然没有傻到极致，该交代的该串通也自是准备了一番。对着身后侍立的丫鬟使了个眼神，那丫鬟马上心领神会，默默退下，自去安排。
“该找的人，我自然会找齐，你大可不必心存饶幸，不会有差误。我不过是念着此等丑事不可过分宣扬，想着低调处理了，既然你不依，那我也无可奈何。只希望，当时候辩无可辩你可得配合认了，把典当得来的赃款交出来。”林素嬛恶声道，很是不满柳千黛这般表现，
对此，柳千黛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反转而对周夫人说道：“夫人当家多年，素来治家严明，这次，想必夫人也会秉公判断？”
周夫人勾了勾嘴角，心里明白柳千黛这是要拉自己下水，但看柳千黛似乎很是自信的样子，倒也不妨配合一二，毕竟柳千黛于自己还有用处：“这是自然，不过，我判断的依据只有事实而非人情。”
柳千黛轻轻鼓掌：“周夫人不愧为我等之楷模，千黛受教。”
林素嬛不懂柳千黛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样，冷哼一声，不做理会。
“今日天色已晚，素嬛将相关人等准备好，明日早上我们再来分辨。”周夫人对柳千黛的赞美之词直接无视。
“是。”对此，没人有异议。林素嬛需要一个晚上的时候去“准备”一番，而柳千黛，虽然知道林素嬛必然趁此传统，但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次日大早就有丫鬟唤醒柳千黛，简单准备一番，随着丫鬟赶往一间厅室。没等多久，人陆陆续续来齐，最后到的是林素嬛。她一出现便冲着柳千黛摆出一副“你今日必败”的表情，对此，柳千黛只当做没有看见。
众人落座，得到周夫人的应允了，林素嬛的一个丫鬟带了一个中年妇女进来跪好，问安。
“夫人，三少夫人，这是三少夫人院里洗衣的婆妇，正是她看见柳姑娘进了三少夫人的房间。另外还有玉器行老板因是男子的缘故，不好深夜入府，在会客室候着，夫人，你看？”
柳千黛闻言不由得打量起这名丫鬟来，短短的几句回禀可以看出她做事很是缜密，不像林素嬛的风格。她长相很是平淡无奇，存在感很低，低垂着头，看不清眼神。这个人，柳千黛很肯定，她之前没有在林素嬛身边见过。
“这里也不是后院，无妨，请老板进来。”周夫人命道。
第98章
那丫鬟正要领命下去，柳千黛连忙制止：“先不必，等会也不迟。”那丫鬟没有回答柳千黛的话，而是看向了周夫人，周夫人点点头示意同意柳千黛的意思，那丫鬟才又退下，回归林素嬛身后站好。
柳千黛走至那名中年妇女身前，“你说你亲眼看见我趁人不备进入三少夫人的房间，可是如此？”
那妇女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眼林素嬛身后，才点头道：“正是。”
“你确定你看到的一定是我而不是别人？”
“就是姑娘，像姑娘这么漂亮的人儿见一次就忘不了，怎么会看错。”她说的坚定。
柳千黛对着她轻轻一笑：“见过一次便忘不了，那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我呢？”
那妇女迟疑了一下，眼神不住的往林素嬛那边瞟。
“想好了再说。”柳千黛补充道。
那妇女思考了许久，才道：“好久以前，我不太记得了。”
“哦……”柳千黛故意拖长音调，“见过一次就忘不了，现在又不太记得了？”
“咳咳。”一道似乎无足轻重的咳嗽传来，柳千黛看见那妇女身子抖了一下。
“是我记错了，就是姑娘进三少夫人的时候第一次见。”
“那既然你那时候才是第一次见到我，怎么知道就是‘柳千黛’进了三少夫人的房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向三少夫人报告的。”柳千黛等她话音方落就马上逼问，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这……”
“柳千黛，我认为这些询问没有什么意义，你无非只是借故拖延时间罢了。”林素嬛突然插嘴道，“你对于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妇人一再逼问这些无关正题，我不明白能问出什么结果。”
“好。”柳千黛爽快道，“那我来问些能让你觉得有关正题的。”
“你是何时见到我进入三少夫人的房间？说详细些。”
那妇女闻言明显放松了些，这个问题早已有人教过她如何回答。
“昨日下午，院里只有我一人，我在树下乘凉，看到柳姑娘没有叫门就进来，动作很是怪异，我心中怀疑，也没出声，就看着柳姑娘四下打量了一番，偷偷摸进了三少夫人的闺房。多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出来，神色很是匆忙的离去了。晚上，发现屋里少了东西，我便将此事禀明了三少夫人。”
“照你的说法，那你见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偷偷进了院里行为举止还如此可疑，怎么不及时制止，反而只是眼睁睁看着我偷走东西？”柳千黛冷笑道。
“当时我离得有些远，来不及反应……”
“离得远？”柳千黛不待她说话打断道，“离得多远半柱香的时间也不够反应？而且离得远你怎么见到我神色匆忙，怎么看得真切我的样貌？”
“小人……小人视力好……”
“你视力好不好都无关紧要，既然见到却不阻拦你便是玩忽职守，刻意为之，三少夫人房里灵玉丢失与你脱不得干系！指不定，你也是同盟，所以才不加以阻拦？等看事情败露怕连累了自己才揭发出来？”柳千黛一句比一句凛冽，说完那妇人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第99章
这也是归功于周夫人素日治家严厉，这般随意威吓都足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那妇人来不得细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哦？”柳千黛自然是紧追不放，“什么都没有看到？方才你还口口声声咬定无误，这么说，你刚才是在骗人咯？”
“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可真是有些糊涂了。”柳千黛好笑道。
周围众人看着场景，心中怀了各种各样的心思。但毋庸置疑，大家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妇人说得话实在不足为信。
“罢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我们还是先去见那玉器店老板罢。”周夫人开口说道。她已经有些乏了，听这妇人胡言，心里也暗暗叹息，这个林素嬛果真是个不会做事的。陷害柳千黛便罢，可事情却做的一点也不利索……必须除掉她！日后周家落她手上下场必然是毁灭。
周夫人既然开口自然没有人反对，正当大家正准备离去之时，柳千黛出声：“且慢，在见老板之前，柳千黛还有个请求。”
柳千黛说完看见林素嬛眉头一皱，似乎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被她身后的那个丫鬟止住了。
“你想做什么？”周夫人不急于答应问道。
“柳千黛，我看你是不明状况，你可是最有嫌疑之人，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再三要求？”林素嬛不理会丫鬟的阻止开口道。
柳千黛耸耸肩，继续对周夫人说道，“此事关乎我的清白，自然是多多倾力。夫人且先听我的说法如何？”
周府前院一间厅房内，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正背手踱步。他略微有些紧张，却勉强镇定着。他已经再此等候多时，心中不安与激动交织着。
他本只是一家小玉器店的老板，生意勉强糊口，昨夜突然有人上门找他，吩咐了他几句话。表示只要今天他上周家作证，必有重金相许。而且这件事，只要他一口咬定就没有查处真相的可能。他没有考虑很久，这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正在脑海里勾画着拿了钱之后要如何使用，首先……自然还去次浮生楼，那里的姑娘可是青州最棒的……
正当他幻想之际，门突然被开了，将他吓了一跳。
两个丫鬟首先进入，接着走进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美丽女子。人一个接一个进入，最后进来的，是一个气势非凡的中年女子，她望了小老板一眼，那般眼神……啧啧，一只母老虎，小老板心里感叹着。
来的人有序站好，唯独那个中年女子——周夫人在丫鬟的伺候下坐下了。
不愧是周府，连个丫鬟都这么漂亮。小老板看到伺候周夫人的丫鬟时不禁心底感叹，这个丫鬟虽然衣着简单，但这脸蛋，去浮生楼恐怕得是红牌！
碍于周夫人太过威严，小老板的眼睛从漂亮丫鬟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站成一排衣着华丽的女子们。她们各有千秋，风格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十分漂亮，而且从头到脚装扮都没有一处不好。这就是周府的小姐们了吧？小老板暗暗猜测着。
第100章
看见小老板不老实的眼睛周夫人心里冷笑，但不好多说什么，青咳了几声，提醒其注意。
小老板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目光太过赤裸，赶紧低垂下头。
周夫人问他是谁，铺面开在那里，经营情况，他一一答了，并无问题。这也是自然，毕竟林素嬛没有傻到随便找了一人就来指证柳千黛，起码也是找了个真有店铺的小老板。
周夫人点点头，挥手示意丫鬟呈上一个托盘：“这其中的东西，你可曾见过？”
那漂亮的丫鬟将托盘端着来至小老板身边，小老板目光胶着在丫鬟身上，心里感慨，怎么这么白。那丫鬟被小老板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开口道：“夫人问你话。”
小老板闻言赶紧将目光转移到托盘里，只见里面摆了几块不同的玉佩，心里明白，周夫人这是在试探自己，还好早有人交代过，给他看过林素嬛的灵玉。他立刻就挑出一块玉佩，道：“这块灵玉，小人昨日有缘得以一见。”
丫鬟将托盘端回，周夫人目光随意的扫了扫灵玉，“那你是什么机缘见到此玉的？”
“昨日大早便有位姑娘匆匆带了玉来典当，我看她神色怪异当时并不想做她的生意，可奈何她再三保证加之此玉确实难得一见而小的又是个爱玉之人便买下。”
周夫人点点头，对此不置可否，只道：“那你可看清了女子的长相。”
小老板点点头，这就是她们找他来的目的，自然是要说看清的。
周夫人又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说来也是让你见笑。是我治家不严，竟然出了丑事，你也知道商人之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内贼之事。得知之后，我自然是要竭力彻查，可奈何没有证据，也无人承认。这可就难为我了，所幸你亲眼见到了此人，还请指认，若是肯相助，本人自有重谢。”
听到周夫人又许诺重谢，小老板心里更是有些飘飘然，口里忙道：“那里那里，能用得到小人的夫人只管开口。”
“这边的几个小姐，都是有嫌疑之人，还请费心看看。”周夫人说道，手指了指那边一排站好的华服女子们。
对此，小老板是没有多大惊奇的。此前就被人告知了，他要指认的是个天仙般的小姐，到时候见了只需一口咬定就没有问题。可交代之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周夫人竟要小老板在几个美女之中挑选，这可着实难为小老板。
小老板面漏难色，但此时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她们面前一个接一个的观察。
就在小老板心生绝望之际，他眼尖的发现其中一个女子神色显然不对劲，似乎很是煎熬的样子。他心中大喜，他不了解事情始末，不知此事纯属栽赃陷害无中生有，还以为这个女子恐怕真有什么心虚之事，所以这般。
小老板果断指出那名女子，再仔细看看，她也真是其中最为漂亮的，应该无误了。
“回夫人，就是此人。”
第101章
“你可肯定？”周夫人问道。
小老板肯定的点点头，“就是此人无误，姑娘长得这么标致，又拿了上好的灵玉，我自然不会记错的。”
周夫人很是赞同般的点点头：“若是我遇上这种情况，自然也会记忆深刻的。”
“夫人所言甚是。”小老板连忙符合。
“好了，下去领赏吧。”周夫人淡淡说道，立刻有了个丫鬟过来领了小老板下去。
等小老板走后，周夫人揉了揉额头，“叫三少夫人进来。”
林素嬛一进门便大喝：“柳千黛使诈！”
周夫人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这本可以是个绝好的局，可偏偏被林素嬛用得如此差劣，不仅如此，被识破还不知好歹，愚蠢至极，无可救药。
“这怎么能算是使诈呢，三少夫人，”站在周夫人身后的那个漂亮丫鬟突然开口笑道，“千黛一直就站在这里，甚至还跟他近距离接触过，这般都认不出来，实在令人怀疑。”
这个漂亮的丫鬟，正是柳千黛本人。而那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则是府中仔细装扮过的漂亮丫鬟、妾室，被指出的那个女子神色不自然也是在柳千黛示意下伪装的结果。她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也不是林素嬛指证的对象，可竟然生生被小老板指出来一个，任人都明白其中有误。
“你！”林素嬛还想反击，却被周夫人打断。
“此事就到此为止，休得再提。”
周夫人语气淡淡，但却不容拒绝。看来是想就此揭过，当然，此等小事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还不足以成为打击林素嬛的有力手段，没有必要费力。
“多谢夫人主持公道，还千黛清白。”柳千黛乘势说道，她需要得到周夫人的确认，让林素嬛不能再拿此事做文章。
周夫人看了柳千黛一眼，突然笑了，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去。
周夫人离去，留下的林素嬛对着柳千黛冷笑，“你除了诱惑男人的本事之外还是有些能耐呵，不过别高兴，想把我拉下，你还不够格。”
柳千黛淡然一笑，不做反驳。
柳千黛看着林素嬛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柳千萱么……这个名字好久不曾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这场风波总算是有惊无险，好在林素嬛手段不够圆滑，否则自己还真难以脱身。这也足够给柳千黛一记警钟，林素嬛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尽管不高明，但也足以让柳千黛狼狈。
得加快点进度了……
脑海中又浮现出江婆婆对自己所说的秘密……实在不是柳千黛该知晓的。柳千黛暗暗叹息，江婆婆这是把自己真当做毁灭林家之人。然而柳千黛并没有这份心思，她只想让林家对林素嬛失心，提前放弃罢了。
可惜江婆婆错看，柳千黛并非她所等之人。
回想了一下目前手中有的信息，本以为最有用的却是最用不上的。江燕江婆婆两人身上牵扯到的东西太过庞大，柳千黛还没盲目到自己去卷入其中。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无力支撑起别人的愿望。
第102章
段楚楚给的线索还有两条，一是林府那个下人，二是白州掺假事件。那个下人不管有没有用，都是要去接触一番的。至于白州……本想着太过遥远，但眼下无法只能尽量多去了解一番。如此看来……只能去趟净山寺了。
柳千黛问周夫人要两个小斯差事，周夫人倒是痛快的给了，还顺带给柳千黛批了一笔不菲的活动经费。
“林素嬛虽蠢，但胡闹起来也是难缠，你自己当心，还是尽快处理的为好。”
柳千黛点头称是，领了其中一人出门。
周夫人给的两人都是周家的家丁，按着柳千黛的要求选了两个不怎么起眼，之前就是做些杂事的家丁。柳千黛一一问过两人生平，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应该跟林家没有什么关系。
小心的在林家周围转悠了一圈，柳千黛选了一家可以看到林府小门的客栈，包了间房，吩咐周夫人给的小厮留下。此举等的便是那个林家下人，不过柳千黛心里也没多大把握，毕竟只凭着一幅画能认出来并非易事。
留下小厮柳千黛没有急着回周府，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转悠起来。
虽然在青州长大，但无论处在青州的哪个角落，柳千黛都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没有一点归属感，只是一抹不知去向的幽魂罢了。
“咦？”
柳千黛抬头看见一道身影混迹在人群之中，虽然许久未见，但柳千黛一眼便认定，不会有错。
柳千萱，她在做什么？
城主公子的妾室，什么人都没带就跑出来，还一副十分可疑的样子……
柳千黛暗暗留意，此次栽赃之事就跟柳千萱脱不开关系，这个人，对于柳千黛而言，是一根肉中刺，一日不除就不得安宁一日。
只见柳千萱匆匆进了一间酒楼，柳千黛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这酒楼很是豪华，是青州数一数二的店面，之前柳千黛有所耳闻但也从未进去过。
“姑娘，有什么需要么？”
一进门便立刻有小二迎上来笑着问道。
“周家三少夫人约的。”柳千黛语气镇定的说道。既然林素嬛听了柳千萱的意见栽赃自己，那今日柳千萱被林素嬛约出来的可能性十分大。直接问小二柳千萱是来做什么，小二必然不答，不如诈他一诈，兴许还有些收获。即便被识破了，对自己也无损害。
那小二一听笑容更甚：“原来是林小姐的客人，是小的眼拙了，林小姐就在老地方，您自行上去便是。”
柳千黛自然不知林素嬛的老地方是何处，不过显然不能问这小二，否则就暴露了。姑且先这般，走一步算一步。柳千黛假装一副熟悉的样子轻车熟路去了后院。
虽然没有来过，但也曾听说过这间酒楼贵客们都在后院招待，想来那林素嬛也不例外。
进了后院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装修很是别致，宛如走在深林之中，小桥流水，精致的木屋隐藏在葱郁之间，很是令人舒心。丛林之间还隐隐有管弦呕哑之声，柳千黛略微一想，林素嬛是招柳千萱过来谈正事，而且她们都不是男子，应该没有歌舞的需要。既然如此，柳千黛便顺着与歌乐声相反的声音走去。
第103章
这个方向的房屋数量明显少了许多，也更为清幽，没走多远，柳千黛面前出现了两条小道。走哪边……柳千黛有些泛难，罢，随意走一条，不是再说。这般想着，柳千黛随意踏上一条小径继续向前走去。
顺着小径没走几步柳千黛便听到了交谈的声音，心中一动，赶紧快走几步，来到一处小屋之前爬到墙壁上偷听起来。但不知为何，方才还能够听到模糊的交谈声，这般柳千黛倾耳上去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姑娘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在下便是，这般作为可不雅。”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柳千黛背后传来。
柳千黛立刻被惊起，猛地回头，只见一条人影站在其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柳千黛。柳千黛上下打量此人，面容清秀隽逸，宋才潘面。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仍然给人感觉阴森，令人害怕。
这个人，柳千黛很确信自己没有见过。
“你是谁？”柳千黛冷声问道。
“姑娘如此冒失闯入别人的地盘还这般不客气，可不好。”男子答非所问。
柳千黛眼神一眯，“你是主人？”
“算是小半个。”
小半个？这么说这酒楼不止他一人经营？
“这里，莫说是客人，即便是酒楼里的人也是轻易不得进入的，这点姑娘似乎不太清楚？”他继续开口，暗示柳千黛乱闯别人地盘需要给个合理的解释。
柳千黛扯扯嘴角，不知说自己迷路了他会信几分？
“姑娘莫非想着什么都不说在下就没有办法？如此，只能先将姑娘当做贵客来招待了。”
男子说完不知从那里冒出两个男子将柳千黛左右捉住，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你这是要私囚不成？”柳千黛沉声问道。
“姑娘严重了，”男子笑笑，“不过是好好招待贵客罢了。”
“我确实只是误闯，纯属无心，况且什么都没听到，公子何必太过多心？”柳千黛有一瞬间的慌神，但还是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男子不言语，只是看着柳千黛，似乎看着一个很有趣的玩物。
“如此看来公子这院子里藏着不少秘密呵，值得公子如此谨慎小心。不过，公子可否想过，若是我就此消失，我的家人必然会寻找，公子莫非有自信万无一失没有任何遗漏？我下人知晓我是来的这里，又是在酒楼失踪，怎么叫人不怀疑？很多目光会集中在这间酒楼之上，若是那个环节稍有疏忽，恐怕会暴露很多公子不想公之于众的东西。”柳千黛一本正经道，但心里却是没有底气的，她就此失踪，会有人发现，但绝对不会有人大肆搜寻她。
那男子没有打断柳千黛，只是淡笑：“回忆一下，我是否有问过你是谁。”
闻言柳千黛心中抖了一下，全身血液流动都停滞了一瞬，柳千黛问过他是谁，可他从未问过柳千黛是谁……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很简单——他很清楚柳千黛是谁，很清楚柳千黛的底细。
也就是说，柳千黛这番说辞根本唬不了他。
“你到底是谁？”柳千黛再度问道。
“一个陌生人罢了。”
第104章
他上前不知用什么法子巧妙的擒住柳千黛的双手负在身后，让柳千黛动弹不得。
“我带你去见点你想知道的东西。”他轻笑道。
柳千黛知道反抗无用，只能伺机等待，安分的随着他离开。那人带着柳千黛从柳千黛进来的路上再度出去，顺着有乐声的地方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柳千黛忍不住问道。
“如你所愿罢了。”
如我所愿？柳千黛心里暗暗揣测着这句话的意思。
“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成？”
那人停住脚步，仔细的看着柳千黛，“不止如此，你所有的目的我都知道。”
柳千黛一愣。
“随口说说罢了，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你想做什么。”柳千黛问道，这人对自己了解甚多，说是没有目的柳千黛死也不信。当然柳千黛不会有莫名的幻想，她想的是此人估计想要利用自己！只不过，自己有那里可以让他利用的地方？
“呵呵。”那人只是笑笑，并不做回答。
两人再度无话，又随着男子走了一段蜿蜒的小路两人来至一处小屋之前。
“接下来可别说话。”男子交代一声，拉了柳千黛就贴在木头墙壁上倾听。
里面是女子交谈的声音，柳千黛在听到第一句话开始就戒备起来，这声音……正是柳千萱与林素嬛！
看了看身边的男子，柳千黛眼里更是复杂，此人果真没有骗她。奇怪，这人为何对自己这般了解？
看着柳千黛有些出神，男子做了个手势示意柳千黛专注里面的谈话。柳千黛压下心中的不解，集中精力去偷听她们的谈话。
“话虽如此，可柳千黛的生母是周夫人看管的，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这是林素嬛的声音。
“三少夫人，世上无难事，这可是你最好的突破口了。柳千黛此人最为看重的就是她母亲的安危，此次也正是因为周夫人拿她母亲相威胁柳千黛才入的周府。若是你能够控制她母亲，何愁对付不了柳千黛？”柳千萱循循善诱道。
听着两人的对话柳千黛心情更为沉重，没承想，这回儿她们都将目标放在自己生母身上了？也是，自己这个弱点太过明显，也难怪人人都惦念。
“我也知晓其中利害，不过这可并非易事，我只当去尽力试试。除此之外，你也得给我提些别的法子，好好整整她才是！”
“这是自然，我不正给你想着么？”柳千萱说道，“但这也不是说想就有的，待我回去有了主意就通知春儿，让她协助夫人。”
春儿？柳千黛皱眉，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昨日出现在林素嬛身后的丫鬟给她印象特别深刻，散了就打听了一番她的来历。名为春儿，是新近林素嬛买回府的。林素嬛买卖丫鬟不是稀罕事，也没谁觉得不妥。如今看来，那个春儿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丫鬟，很有可能是柳千萱送给林素嬛，就是用来辅助林素嬛来对付自己。
第105章
柳千黛心里冷笑，自己这个姐姐对自己还真是足够留意，都已经嫁人了还这般阴魂不散，逮到机会就对自己出手。不能再拖下去了，指不定她们什么时候对自己生母出手，不能让自己更发被动，赶紧解决这些麻烦事才行。柳千黛正想的出神，肩上突然被人轻轻拍拍。
“她们要出来了。”
柳千黛反应过来，赶紧随了男子离开。
两人离开没多远，柳千萱与林素嬛果然出来，所幸两人已经躲好，她们发现不了。这会儿柳千黛才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柳千萱起来。两年多不见，柳千萱变化也是很大，最为明显的是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倦容和苍老。
柳千萱过得没有预期中那么好，柳千黛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两年来，与柳千蔷一般，柳千萱一直无所出，而她也只是一方妾室，夫家腻了留不住，在城主府日子不算好过。也难怪她这般积极的巴结林素嬛，看来不单是憎恶自己的缘故了。
“有什么感觉。”男子问道。
柳千黛笑笑：“要有什么感觉比较合适？”
那人一愣，接着又是一笑，“你果真不同一般人。”
“我姑且当做你在夸我好了。”柳千黛耸肩随口说道，“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处置我呢？”
“未曾想好，不如柳姑娘给在下一点建议？”
“好的，放我走。”柳千黛愉快道。
“听起来不怎么样，还请柳姑娘陈其利弊。”
“很简单，我做的事对你有好处，或者换个说法，你不是早已刻意将我也拉入你的棋局之中了么？”
“这么说，你猜到我是谁了？”
“大概吧，”柳千黛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自己的疑问，这个猜测有些大胆，但柳千黛还是说了出来，“你是城主二公子。”
柳千黛看出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此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嘴角笑意也有所不同。他注视着柳千黛，等待着柳千黛的下文。
“疑点就是柳千萱出现得太过凑巧。对于林素嬛我算是彻底详尽的探查过，她未与城主府之人交好过，怎么她一想对付我立刻就有柳千萱巴巴的上来出谋划计。而且我入周府之事少有人知，周府之中也没多少人是知晓我的目的。即便是柳家，也只知道周夫人对我拒嫁不满，却不知其中详细。那么，一个与林周两家素来没有什么交集的柳千萱又是如何得知林素嬛要对我出手？本来我只以为是机缘巧合，可细细一想，所谓的机缘巧合难道不正是人为铺设的么。”
男子赞叹的看了柳千黛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聪慧的女子。”
柳千黛无视男子的夸奖，继续说道，“你通过某种曲径知道了周夫人对林素嬛有动作，那枚棋子就是我。而你府上正好有个柳千萱这般好利用的一个人。你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用一番实在可惜。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柳千萱知晓，柳千萱在家中日渐衰微，又素来与我有积怨，自然不会放过。你在从中安排，很自然的让两人‘偶遇’，一拍即合。你的手段实在高明，分明是一盘棋局偏偏还可以让棋子觉得她们是主角。”
第106章
“说的很对，”男子点头，“我突然明白我为何会觉得你与众不同了，不单是你聪慧，更重要的是你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是棋子而不是主角。”
柳千黛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那么，你可能猜到我这般作为是为了什么？”
“无非争权夺利。”
“呵呵，这话说的，不过我也确实不能反驳。”男子说道，“既然你都看破了，怎么还觉得我会放你回去，一般来说，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不会的。”柳千黛摇头道，“你这般作为就是为了将我卷进来，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但我对你还有用。”
“啊，说的不错，你对我还有用……不过，我有些怀疑你不会愿意合作。”
“这不能叫做合作吧？”柳千黛挑眉道，“与我而言只能算是无可奈何。棋局已经开始了，我还能跳出去不做棋子不成？柳千萱已经打定主意相助林素嬛了，为了除掉林素嬛我少不得与柳千萱对上，自然是要较量一番，这般不就是遂了你的意么？”
男子脸上笑容更甚，眼里带着满满的欣赏之色：“果然不叫我失望。不过，你是否想过，我其实不出面不让你知晓背后隐藏的东西也可以达到我的目的，为何要出现让你看破。”
“因为……”柳千黛愣了愣，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你觉得我的利用价值不仅于此……”
单单一个柳千萱对于他而言，其实可除可不除，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影响不大，不过有个顺手的机会除去更好。如果仅限于此，他确实没有必要现身，只需任由鹬蚌相争便可坐享其成。除非他希望借由自己达到更大的目的……
“非常好，我说了‘合作’就是意味着，我不单是要利用你，更是想要跟你合作，我们可以双赢，有了彼此，我们的目标更好实现。”
“抱歉，我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不想卷入太多的纷争。”柳千黛果断拒绝。不想也知道这人绝对不安好心，他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对付一个后院女子这般简单，柳千黛自认为没这能力参合。
“别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来这里找我。”男子并不恼怒柳千黛的拒绝，“而且，你对付林素嬛你自己真的可以撑下来么，与我合作事情可以变得简单许多……”
柳千黛点头，表示知晓。
“那么，我可以走了么？”
男子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柳千黛随意，柳千黛赶紧转身离开，这种亡命之徒柳千黛一点也不想多与其牵扯。
“等等。”
柳千黛才走了两步又被叫住，“敢问还有什么吩咐？”柳千黛说道，皮笑肉不笑。
“我给你送了份礼物，你知道吧？”男子问道。
柳千黛稍稍放下心来，“恩，春儿。”
“很好，走吧。”
柳千黛大步离开。
春儿，正是林素嬛身边那个多出来的侍女。柳千黛怀疑过世柳千萱的人，不过马上被自己否定了。这个春儿，其实是这名男子的人。柳千萱自以为春儿效忠于她，将其排出安排在林素嬛身边，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别人的眼线。
第107章
这个春儿，一开始见到柳千黛就觉得不凡，留意下来。可另一面，那两个证人说的话却混乱不清，分明有一晚上准备可他们也没有做到周全。本来柳千黛还奇怪，怎么没有安排妥当。如今再去回想，那里是失误，根本是故意。那个男子还要利用柳千黛，可不希望柳千黛什么都没做就被林素嬛解决。
春儿是礼物的意思就是，若是柳千黛答应合作，春儿马上归柳千黛指挥——这足以成为对付林素嬛柳千萱致命的一刀。
知道的越多，事情非但没有清晰，反而更为复杂起来。柳千黛暗暗感叹，自己是不是有吸引麻烦的体质，怎么什么难题都往自己身上跑？
次日，柳千黛又是早早出门，没有用周家现成的轿夫而是去集市上另雇佣了一顶轿子，赶往净山寺。
一切看似很有进展，其实不然，到目前为止，所有信息要么杂乱无章要么碰触不得。偏偏周夫人又催的急，昨晚唤柳千黛问情况，柳千黛只能说还在收集信息，周夫人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明里暗里的警告了几句，向柳千黛施压。
如今也只能来净山寺问问主持，看能不能有点意外收获了。
中午时分柳千黛一行就到了净山寺，吩咐轿夫们在门口等待不得入内，柳千黛独自进了去。
静……静得异常……
素日院里没有几个人自然也是相当安静的，但今日给柳千黛的感觉十分不同，简直像是没有人烟的死寂。目光四下打量，柳千黛更是皱起眉头，主持素来对园内要求甚高，一定要姑子们打扫干净，怎么如今却是一副许久不曾打扫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有些凌乱，似乎是被人肆虐过一番。
柳千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不安笼罩住她。
赶紧跑入主持的房间……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的零乱。再进入下一个房间，还是没有！下一个，依然没有！柳千黛翻遍了所有的房间，一无所获，即不见人，也不见尸。
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千黛心里无力的咆哮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主持她们呢？！两年来的朝夕相处，柳千黛早已将主持她们视为亲人看待，怎么突然就消失了，还留下这般令人不放心的情景？！
漫无目的的在院里乱窜，柳千黛期望能够找到一点点痕迹，能够让自己不至于如此绝望。
可是，任她游荡了一圈又一圈，终归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柳千黛来至自己曾经居住的房间，在床沿坐下。这间房间物件还是跟柳千黛离开时一模一样，连摆放都没有改变过。可是，很多看不见的东西改变了。
头痛欲裂，柳千黛扶额，对于主持她知之甚少，根本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与此有关。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一道身影浮现出来。孟纹！上次孟纹来访，确实说过，他的师父在等主持。莫不是久等不到，干脆……可人都等了那么多年，若要动手早就动了，何必非要等到现在？
一丝冰凉打断了柳千黛的思路，脖子上莫名出现的冰冷的坚硬让柳千黛冷汗瞬间冒出。
第108章
这种感觉，是刀刃。
柳千黛没有说话，等待着对方开口。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过了许久，背后之人才问道，声音刻意变了，柳千黛听不出异样。
“柳千黛，净山寺的主持是我的救命之师，前来拜访。”柳千黛一面答着，一面暗暗揣测如何脱身。
“青州人？”那边又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是。”
柳千黛心中起疑，为什么他每次说话都要沉默一番才开口，而且每次说的话都很短，还要刻意变调……他是在掩盖什么！柳千黛心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此人恐怕身上有伤！所以他没有在柳千黛一进门的时候就出现，而是等柳千黛坐下放松警惕了才偷袭。而且伤得恐怕不轻，才让他连说话都艰难！
“你要什么？要钱？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不要伤我性命，条件你随便提。”柳千黛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颤声说道，她试图引诱这个人说话。
背后的人听了没有任何回答，忽地，柳千黛感到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晃动了一下，又马上复归平静。
“多少钱都可以，你开价吧……”柳千黛继续说道，手却突然向着他拿刀的手捉去，同时身子猛地向后砸去。捉到对方手的瞬间柳千黛就明白自己赌对了，他伤势比柳千黛想象的还要重，被柳千黛捉住之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被柳千黛用力一砸，直接倒在了床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柳千黛趁机脱身，赶紧站了起来就向外跑，才迈出一步，听这人的咳嗽，声音真的很是微弱。想了想，莫名的，柳千黛还是折了回来。心里安慰着自己，反正此人对自己构不成伤害了。
多年后，柳千黛想起这次回头，心里唏嘘不已。若是今日没有回头，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柳千黛再度靠近床沿，细细打量着此人来。他浑身污垢，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此时仰面躺倒，不断的咳嗽着。柳千黛突然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心中起疑，暗暗鼓励了自己一番，伸手去拨开他的头发，期望看清他的脸。
手才碰到他的脸柳千黛还来不及做什么，他竟一把抓住了柳千黛。柳千黛想要挣扎却发现他此时力气突然大了许多，自己挣脱不开。方才他不是毫无气力么？！
他另一只拿刀的手抬起，刀尖对准柳千黛的额头。
柳千黛咬咬牙，被暗算了。不过，他无力应该是真的，他很明白若是柳千黛反抗他难以招架，所以趁势倒下，让柳千黛误以为他已经不行，放下警惕再出手。这般危急关头他还能够冷静分析，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岂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两人对视，明明是生死关头，柳千黛却死死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那是一双即使狼狈也遮不住光彩的眼睛。越看柳千黛的诧异越大……
“孟纹？！”柳千黛惊呼。
那人手明显一晃，不解的看着柳千黛：“你认得我？”
第109章
柳千黛心里说不认得就见鬼了，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吐血的人怎么可能忘记？
“我是柳千黛。”说完不见孟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柳千黛突然想起，方才孟纹也是问过她的名字，可也没有什么反应……这是什么意思，孟纹不记得她了不成？
“去年秋天，你来过青州。”柳千黛开口，观察着孟纹的反应。孟纹有些诧异，没有否认，等着柳千黛继续。“你同行的还有名叫做碧萝的侍女，你们经常上山找主持。我们第一次见面还下了盘棋，两败俱伤。后来你离开请辞主持不在，是让我转达的……”
“你如何得知？你是寺里的姑子？”孟纹疑惑道，“可我对你没有丝毫记忆……”
闻言，柳千黛也是大感吃惊。她没有自恋到认为孟纹应该记得她，可是这般提醒之后孟纹还是一副混沌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对。孟纹对自己却一点记忆也没有……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过眼下谜团太多，每一个都比这个更为难解，相比之下，孟纹不记得自己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柳千黛这边想着，那边孟纹闷哼了一声，竟是昏了过去。
不行，他受伤太重，不能再拖了。
柳千黛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查看孟纹的伤口。孟纹全身都带了伤，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大部分……都是刀伤！有几处深可见骨，再加之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溃烂了去，情形很是严重。除此之外，孟纹还发着烧。孟纹能活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若非今日遇上柳千黛，可能活不了多久！不过，最令柳千黛吃惊的不在于此。
孟纹的双脚被折断，脚筋尽毁，是新伤。
上次见到孟纹，他就是坐在轮椅上的，这般说来应该腿有隐疾，怎么现在还要对他的双腿下手？莫非他之前并非有疾，只是假装？不过，无论之前是不是，现在孟纹确确实实是了。他的双腿，永远的废了，折了的骨头可以接上，可脚筋却是没有办法的，即使是主持在此也无力回天了。
孟纹的全身血肉模糊，衣物黏在身上揭不下来，柳千黛先用水洗了，能够化开的就拿下，实在无法的只能用火烧过的刀连着皮肤也一并撕下。这个过程该是极为痛苦的，可至始至终，孟纹即使被痛醒也不曾叫喊过。
所幸这里是净山寺，主持消失了，可她的药物全都还在，柳千黛不至于太无奈。
除去衣物之后，柳千黛先用药水为孟纹清洗一遍，再一一上药。那些溃烂的地方，严重的只能拿小刀一点一点剜去，再涂抹药粉。
在替孟纹接了腿骨之后，孟纹突然开口：“我的腿彻底废了么？”
柳千黛沉默了片刻，果然，孟纹之前的残疾只是假装，如今却是成真。回忆起初次见到孟纹的样子，那般风华绝代的人……
“恩。”最后，柳千黛只能发出这个音，别的宽慰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
孟纹闭上了眼睛，柳千黛感觉一股哀伤自孟纹身上发出席卷了自己，滔滔不绝，无边无际。
第110章
喂孟纹喝了药，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轿夫们柳千黛早就打发回去，孟纹情况尚不稳定，需要有人照看。今日看来是不能回周府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孟纹一直发烧，没有一点退去的趋势，柳千黛不敢怠慢，一直守在旁边。至深夜，孟纹剧烈的咳嗽起来，才处理好的伤口再度裂开，危在旦夕。
柳千黛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局面，但不能在孟纹面前表现出来她的不安，只能假装镇定，努力让自己从容的处理伤口。随着病情的加重，孟纹昏迷过去，柳千黛熬好的药水根本喂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卸了孟纹下巴将药水灌进去。
一番折腾下来，直至破晓时分孟纹的情况才稳定下来，柳千黛稍稍送了口气，将孟纹的下巴装回去……
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但孟纹还是没有清醒，柳千黛自然也不敢擅自离去。
再不回去周府柳千黛唯恐周府出事，可现在丢下孟纹就是眼看着孟纹去死。实在进退维谷，柳千黛只觉得无力。
眼下只能期望孟纹快些清醒过来，柳千黛也好做下一步安排。
可孟纹一直不醒，又过了一日，一夜……依然不醒。
柳千黛已经是两日未回周府了，周夫人不发现就见鬼了，之前出门的时候也没有特别交代过，如今不知她们要如何猜忌。柳千黛急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守着净山寺门口，看可不可能有偶尔经过的之人，也好拖个消息。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下午时分柳千黛还真守到了三个进山游玩的游人来净山寺讨水喝。柳千黛心中大喜，连忙将水给了，再请他们去浮生楼给段楚楚带张字条，先给了些银钱，再许诺见到段楚楚可以索要更多报酬。他们自然欣然接受，休息片刻告辞而去。
柳千黛在纸条里没有直说现在的情况，只请段楚楚多带人手马车过来。来不来，只能看段楚楚是否认不出柳千黛的字以及那些人是否守信了。
终于，天黑之后，段楚楚带着两辆马车和人手赶到。柳千黛匆匆向段楚楚解释一番，只说孟纹是主持的旧识，自己既然遇见了不好抛下不管。段楚楚没有多问，只吩咐将孟纹抬上马车向浮生楼驶去。
柳千黛随着众人一起来了浮生楼，安置好孟纹，已是深夜，自然回不得周府，只能等明早再去。
次日大早柳千黛在确认孟纹没有危险之后匆匆离开，赶回周府。
周府
门房才拉开大门就看到柳千黛站在门口，吃了一惊，这次倒是没有上前抓柳千黛，只是愣愣的看着柳千黛。
柳千黛不理会惊呆了的门房，夺门而入，赶紧就往周夫人住处赶去……
周夫人还没起身，柳千黛又等了许久才得到传召。
柳千黛进门时周夫人刚刚梳洗完毕，看了柳千黛几眼：“还知道回来？一声不吭失踪了三天，你怎么解释？我还做你不顾你母亲死活，自个离去了。”
第111章
柳千黛沉下心，解释的说辞，她早已计划好。本来是拒绝与那人合作的，可如今也没有选择了。
“我已经找到如何让林素嬛在林家失心的法子了。”柳千黛开口说道。
“哦？”周夫人立马来了兴趣，她天天等的就是柳千黛这句话，“你确定？”
“很确定，一定可以。”柳千黛答道。
“那你且说来听听。”
“这三日，我其实是去查证一条传言的真假的。夫人三年前可曾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林家的生意掺假的？”柳千黛问道。
周夫人皱眉思忖了一下：“似乎确实有过，但这不会是真的。”
“这确实是真的，我查证过了，只不过出事地点并非青州，而是在白州。三年前，林家就想将生意做出去，但因这件事的延误了。如今，新的事件盖过了此事，掺假的影响已经快没有了。林家……又打算有新的动作了。”
“这般辛秘的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周夫人语气有些不信任。
柳千黛笑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利用此事。”
“那你有何计划？”
“林家等了三年才再次等来的机会，自然是格外重视，若是因为林素嬛的缘故让此事不成，莫说林素嬛不是亲生，即便是亲生的也恐怕不能饶恕？”
周夫人听罢笑道：“主意是不错的，但你要如何实施，若是真的，林家对此事必然倾尽全力的重视，又岂是随意能够干涉的？”
“这点周夫人就不必操心，您要的难道不是结果就好？这过程怎么做，是千黛的事。”
“既然如此，那我拭目以待，别让我最后发现这只是你一个推脱之词。”周夫人冷笑道，显然是不怎么相信柳千黛的，只当柳千黛是找借口脱身。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柳千黛确实不知道林家是否要东山再起了，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耐将手伸到林家去。不过，若是不给周夫人一个对她有强大吸引力的理由，周夫人怎么会轻易罢休！既然已经这般夸口了，也只能这么做了。即使林家没有这份心，也必须让它有！
出了周夫人的房，柳千黛向着林素嬛的院落走去。
心中对自己冷笑，那日还口口声声拒绝别人，可如今自己却又要主动找别人合作。
还是那间名为“次居”的酒楼，这次进门便即刻有人带了柳千黛向里走。柳千黛想想，其实上次也是故意放她进去的吧，否则怎么可能仅凭一句话就让一个陌生人进入？
再次见到城主二公子，柳千黛此时已经知晓了他的名讳，他名为周希井。城主一门，也是周姓。不过周姓是青州大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家姓周。
“怎么，想清楚了？我就告诉你不要急着拒绝。”周希井调侃道。
无视他的嘲讽之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么，无非争权夺利。”
柳千黛皱眉：“若你这般不坦诚，我们怎么谈合作？”
周希井笑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争的是城主之位，这点你应该清楚。”
第112章
周希井说的风轻云淡。
柳千黛扯扯嘴角，回到：“城主一门有三子，老大早年下落不明，老二庶出，唯有三公子才是嫡出，最有资格继承之人。这么说来，你的目的首先要扳道三公子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够帮到你。”
“办法总会有的，你也总会起作用的。”周希井又是含糊说道，看来是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计划了。“不过，柳姑娘，我也很好奇，当日信誓旦旦拒绝合作的你，怎么又愿意自己跳进泥潭来呢？”
“周夫人逼得紧，你也知道我势单力薄，周夫人只出嘴皮不出力的，无奈之下只好找个合作伙伴，相互支援一二。”
只出嘴皮不出力，周希井回味着这句话，心中一阵好笑，柳千黛看似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这说的话却是……
“那你想的如何合作？”周希井问道。
柳千黛伸了个懒腰：“说是合作，其实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二公子。既然二公子有意争夺城主之位，那么自然少不得考虑与青州大户们的关系了。你说，若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心思不轨，啊，也不能说不轨，只能说心比较大，觉得这青州地界太小容不下他。想要偷偷的，暗地里向外伸展，这种事二公子觉得可以忍受么？”
“柳姑娘什么意思？”周希井道。
“二公子就不必装傻，我看青州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你罢。”柳千黛冷笑道。
周希井摊摊手：“捕风捉影的事可不好说，除非柳姑娘有所证据。”
“背地里的事背地里解决，要什么证据，我可不信二公子是什么公正良直之人。”柳千黛讽刺道。
周希井不怒反笑：“林家确实有些野心，但尚且没有做出什么实质的举动。”
“不，有的。”柳千黛严肃起来，“最近林家即将向外私销一批货物，打通市场。”
“你如何得知？”
“总之，一定会有，还请二公子多加留意一切运输途径，无论可能性有多微弱。”柳千黛道。柳千黛其实并没有确定林家有此计划，还只是她的猜测，完全没有根据，不过这自然不能让周希井知晓。
林家必须有所动作，否则她柳千黛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不是难事，然后呢？”
“自然是破坏林家这笔生意，而且要误导林家以为是林素嬛的缘故，让林素嬛在林家失心。这般一举两得，又成全二公子又成全我，岂不妙哉？”柳千黛笑道。
周希井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什么一举两得，我怎么只看到对柳姑娘的利处？林家生意成不成与我关系不大，毕竟我还没坐在那把椅子上，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于我而言，最要紧的似乎是怎么爬上那把椅子。”
“二公子这般精明从政可惜了，若是经商，恐怕不出几年青州就找不到对手了。”柳千黛讽刺完周希井继续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二公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千黛也只能有所表示。林家之事，就算是你帮我的，接下来你要的计划，你要用上我的地方我自当尽力。”
第113章
周希井听罢马上向柳千黛伸出手，道：“成交。”
柳千黛与周希井击掌为誓，“也请二公子的人马尽量方便我。”
“这是自然。”
与周希井散了之后柳千黛去浮生楼看孟纹。
到了浮生楼，先见到的是段楚楚，段楚楚一见到柳千黛二话不说赶紧将其拉至隐蔽处。
“楚楚姐？怎么了？”柳千黛一头雾水。
“那日你救下的那人究竟什么来头？”段楚楚正色道，“现在青州出现了很多外来人，或明或暗，都在找人，恐怕找的就是他！”
“我确实不知他的底细，此前与他也不过见过寥寥数面而已。”柳千黛闻言也是有点蒙，但她确实对孟纹一无所知。
“这般阵势实在太过猛烈，你也知道这个浮生楼并非真的属于我，我不过是个推出来维持表面之人……背后的才是关键。”段楚楚有些犹豫道。
柳千黛何等玲珑心，立刻便明白了段楚楚的意思。这个人跟柳千黛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亲密要紧之人，而且还牵扯了这么大的动静，留在浮生楼只会给段楚楚等人带来麻烦。
“这个道理千黛自然明白，本来也是打算他清醒之后就不麻烦，转移出去的。”柳千黛说道。
这个人注定会带来一系列麻烦，即使段楚楚不说，柳千黛也不会让他留在浮生楼的。
“千黛……我也是身不由己……”
“千黛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楚楚姐对千黛已经帮的够多了，于情于理，也不能再让楚楚姐牵扯进莫名的麻烦之中。”柳千黛认真道。
虽然这般说着，但将孟纹弄去那里，柳千黛却是有些泛难。
看出柳千黛的难处，段楚楚赶紧道：“我在青州还单有一处小院，无人知晓，你可以先将他送到那里，再去买两个嘴紧的丫鬟照顾。”
柳千黛略微思忖片刻，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就多谢楚楚姐了，我先去看看他。”
孟纹还未醒来。
柳千黛站在床边看着他，心中有些奇怪，烧已经退了，怎么还不见醒？莫不成那里出了差错？在想着，突然心中一动，孟纹是真的没醒吗……在净山寺遇到孟纹的时候，他也是，躲在床上，不发出任何动静，就是等着最佳时机偷袭柳千黛。这个人，现在应该正在逃亡，戒心很重，况且还不记得自己了，估计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柳千黛可不想再被他偷袭一次。
“孟纹，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柳千黛开口，其实她也不怎么确定，想诈他一诈。
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柳千黛干脆坐在床沿，看到床内还有一个空闲的枕头。心中一动，将枕头拿了过来，对着孟纹脸就压了下去，捂住不让他呼吸。
就在她得手的瞬间，还来不及直起身子，孟纹的手飞快的扼住柳千黛的脖颈，压住颈部大脉，威胁意思十足。
柳千黛能够清楚得感受到这厮真切的杀意，不敢耽搁赶紧去掉枕头，表明自己并无威胁。
孟纹一脸煞气，看着柳千黛，略微回忆一下便认出眼前之人是在寺庙里偷袭之人。
“这里是哪里？”孟纹问道。
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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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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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柳千黛沉下心，解释的说辞，她早已计划好。本来是拒绝与那人合作的，可如今也没有选择了。
“我已经找到如何让林素嬛在林家失心的法子了。”柳千黛开口说道。
“哦？”周夫人立马来了兴趣，她天天等的就是柳千黛这句话，“你确定？”
“很确定，一定可以。”柳千黛答道。
“那你且说来听听。”
“这三日，我其实是去查证一条传言的真假的。夫人三年前可曾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林家的生意掺假的？”柳千黛问道。
周夫人皱眉思忖了一下：“似乎确实有过，但这不会是真的。”
“这确实是真的，我查证过了，只不过出事地点并非青州，而是在白州。三年前，林家就想将生意做出去，但因这件事的延误了。如今，新的事件盖过了此事，掺假的影响已经快没有了。林家……又打算有新的动作了。”
“这般辛秘的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周夫人语气有些不信任。
柳千黛笑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利用此事。”
“那你有何计划？”
“林家等了三年才再次等来的机会，自然是格外重视，若是因为林素嬛的缘故让此事不成，莫说林素嬛不是亲生，即便是亲生的也恐怕不能饶恕？”
周夫人听罢笑道：“主意是不错的，但你要如何实施，若是真的，林家对此事必然倾尽全力的重视，又岂是随意能够干涉的？”
“这点周夫人就不必操心，您要的难道不是结果就好？这过程怎么做，是千黛的事。”
“既然如此，那我拭目以待，别让我最后发现这只是你一个推脱之词。”周夫人冷笑道，显然是不怎么相信柳千黛的，只当柳千黛是找借口脱身。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柳千黛确实不知道林家是否要东山再起了，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耐将手伸到林家去。不过，若是不给周夫人一个对她有强大吸引力的理由，周夫人怎么会轻易罢休！既然已经这般夸口了，也只能这么做了。即使林家没有这份心，也必须让它有！
出了周夫人的房，柳千黛向着林素嬛的院落走去。
心中对自己冷笑，那日还口口声声拒绝别人，可如今自己却又要主动找别人合作。
还是那间名为“次居”的酒楼，这次进门便即刻有人带了柳千黛向里走。柳千黛想想，其实上次也是故意放她进去的吧，否则怎么可能仅凭一句话就让一个陌生人进入？
再次见到城主二公子，柳千黛此时已经知晓了他的名讳，他名为周希井。城主一门，也是周姓。不过周姓是青州大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家姓周。
“怎么，想清楚了？我就告诉你不要急着拒绝。”周希井调侃道。
无视他的嘲讽之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么，无非争权夺利。”
柳千黛皱眉：“若你这般不坦诚，我们怎么谈合作？”
周希井笑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我就是为了争权夺利，争的是城主之位，这点你应该清楚。”
第117章
周希井说的风轻云淡。
柳千黛扯扯嘴角，回到：“城主一门有三子，老大早年下落不明，老二庶出，唯有三公子才是嫡出，最有资格继承之人。这么说来，你的目的首先要扳道三公子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够帮到你。”
“办法总会有的，你也总会起作用的。”周希井又是含糊说道，看来是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计划了。“不过，柳姑娘，我也很好奇，当日信誓旦旦拒绝合作的你，怎么又愿意自己跳进泥潭来呢？”
“周夫人逼得紧，你也知道我势单力薄，周夫人只出嘴皮不出力的，无奈之下只好找个合作伙伴，相互支援一二。”
只出嘴皮不出力，周希井回味着这句话，心中一阵好笑，柳千黛看似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这说的话却是……
“那你想的如何合作？”周希井问道。
柳千黛伸了个懒腰：“说是合作，其实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二公子。既然二公子有意争夺城主之位，那么自然少不得考虑与青州大户们的关系了。你说，若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心思不轨，啊，也不能说不轨，只能说心比较大，觉得这青州地界太小容不下他。想要偷偷的，暗地里向外伸展，这种事二公子觉得可以忍受么？”
“柳姑娘什么意思？”周希井道。
“二公子就不必装傻，我看青州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你罢。”柳千黛冷笑道。
周希井摊摊手：“捕风捉影的事可不好说，除非柳姑娘有所证据。”
“背地里的事背地里解决，要什么证据，我可不信二公子是什么公正良直之人。”柳千黛讽刺道。
周希井不怒反笑：“林家确实有些野心，但尚且没有做出什么实质的举动。”
“不，有的。”柳千黛严肃起来，“最近林家即将向外私销一批货物，打通市场。”
“你如何得知？”
“总之，一定会有，还请二公子多加留意一切运输途径，无论可能性有多微弱。”柳千黛道。柳千黛其实并没有确定林家有此计划，还只是她的猜测，完全没有根据，不过这自然不能让周希井知晓。
林家必须有所动作，否则她柳千黛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不是难事，然后呢？”
“自然是破坏林家这笔生意，而且要误导林家以为是林素嬛的缘故，让林素嬛在林家失心。这般一举两得，又成全二公子又成全我，岂不妙哉？”柳千黛笑道。
周希井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什么一举两得，我怎么只看到对柳姑娘的利处？林家生意成不成与我关系不大，毕竟我还没坐在那把椅子上，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于我而言，最要紧的似乎是怎么爬上那把椅子。”
“二公子这般精明从政可惜了，若是经商，恐怕不出几年青州就找不到对手了。”柳千黛讽刺完周希井继续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二公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千黛也只能有所表示。林家之事，就算是你帮我的，接下来你要的计划，你要用上我的地方我自当尽力。”
第118章
周希井听罢马上向柳千黛伸出手，道：“成交。”
柳千黛与周希井击掌为誓，“也请二公子的人马尽量方便我。”
“这是自然。”
与周希井散了之后柳千黛去浮生楼看孟纹。
到了浮生楼，先见到的是段楚楚，段楚楚一见到柳千黛二话不说赶紧将其拉至隐蔽处。
“楚楚姐？怎么了？”柳千黛一头雾水。
“那日你救下的那人究竟什么来头？”段楚楚正色道，“现在青州出现了很多外来人，或明或暗，都在找人，恐怕找的就是他！”
“我确实不知他的底细，此前与他也不过见过寥寥数面而已。”柳千黛闻言也是有点蒙，但她确实对孟纹一无所知。
“这般阵势实在太过猛烈，你也知道这个浮生楼并非真的属于我，我不过是个推出来维持表面之人……背后的才是关键。”段楚楚有些犹豫道。
柳千黛何等玲珑心，立刻便明白了段楚楚的意思。这个人跟柳千黛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亲密要紧之人，而且还牵扯了这么大的动静，留在浮生楼只会给段楚楚等人带来麻烦。
“这个道理千黛自然明白，本来也是打算他清醒之后就不麻烦，转移出去的。”柳千黛说道。
这个人注定会带来一系列麻烦，即使段楚楚不说，柳千黛也不会让他留在浮生楼的。
“千黛……我也是身不由己……”
“千黛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楚楚姐对千黛已经帮的够多了，于情于理，也不能再让楚楚姐牵扯进莫名的麻烦之中。”柳千黛认真道。
虽然这般说着，但将孟纹弄去那里，柳千黛却是有些泛难。
看出柳千黛的难处，段楚楚赶紧道：“我在青州还单有一处小院，无人知晓，你可以先将他送到那里，再去买两个嘴紧的丫鬟照顾。”
柳千黛略微思忖片刻，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就多谢楚楚姐了，我先去看看他。”
孟纹还未醒来。
柳千黛站在床边看着他，心中有些奇怪，烧已经退了，怎么还不见醒？莫不成那里出了差错？在想着，突然心中一动，孟纹是真的没醒吗……在净山寺遇到孟纹的时候，他也是，躲在床上，不发出任何动静，就是等着最佳时机偷袭柳千黛。这个人，现在应该正在逃亡，戒心很重，况且还不记得自己了，估计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柳千黛可不想再被他偷袭一次。
“孟纹，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柳千黛开口，其实她也不怎么确定，想诈他一诈。
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
柳千黛干脆坐在床沿，看到床内还有一个空闲的枕头。心中一动，将枕头拿了过来，对着孟纹脸就压了下去，捂住不让他呼吸。
就在她得手的瞬间，还来不及直起身子，孟纹的手飞快的扼住柳千黛的脖颈，压住颈部大脉，威胁意思十足。
柳千黛能够清楚得感受到这厮真切的杀意，不敢耽搁赶紧去掉枕头，表明自己并无威胁。
孟纹一脸煞气，看着柳千黛，略微回忆一下便认出眼前之人是在寺庙里偷袭之人。
“这里是哪里？”孟纹问道。